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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落岩西》作者:草草~(黑帮 强取豪夺)
许言汐(一)
01 许言汐(一)
我终不能改变那个开始,但却预料不到那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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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
典型的大学下课铃声敲响。
一直从早上八点坚持到中午十二点的莘莘学子们,早已按捺不住要起身冲出教室直奔食堂的冲动,还不等讲台上仍在滔滔不绝的教授宣布下课,便纷纷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拾书本笔记起来,准备好随时落跑。
作为人人艳羡,得以进入这所国内顶尖学府求学深造的孩子们,头上都或多或少地被社会套上了类似于"天之骄子"或者"栋梁之材"的光环。不过,除去光鲜的学历外表,这群根子里就是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与其他同龄的孩子也并无不同。
至少,台上这位在这所大学里任教了二十多年的老教授是这样觉得的。
面对讲台下方的蠢蠢欲动,老教授推了推几乎要滑落鼻梁的眼镜架子,慢条斯理地拨正了话筒说道:"大家先别慌,布置一下作业。"
老教授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哀嚎一片。
"老头,有没有搞错,上次不是刚写了读书报告吗?"
"每次都有作业,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教授充耳不闻,只是径自将论文题目写在了身后的白板上。
大家无精打采地记录下各项要求之后,纷纷作鸟兽散了。
坐在偌大的讲堂中不起眼的边上的一个人却不为所动。
清瘦,又略有些苍白。
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时候,犹如一副恬静的静物画卷。
即使鼻梁上故意架了一副厚大的黑框眼镜,即使只是穿着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但丝毫无损他五官的精致。
许言汐,17岁,B大法律系2008级入学,在挂科如同吃饭一般正常的T大法学教授的凶狠魔掌下,竟然能以所有科目全优并且排名第一的成绩结束了第一学年的学习。
许言汐的话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是没有。
朝夕相处的室友尚且和他搭不上什么话,那就更不用提班上的其他同学了。
不参加任何社团,也不参加班上组织的任何活动,独来独往,自成一派。
在被向来因眼高于顶而被社会评价为"孤傲"一族的B大学子中,许言汐在这方面无疑是更胜一筹。
显然,在这种偏僻角落的位置上,许言汐也并不会特别抢眼。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在摆酷,不屑于与大伙儿挤着出那窄小的门,但其实,他此刻正在发呆。
他低着头,藏于桌面下的手指,正因剧烈的心理活动而紧握着。
但却在此时,背上忽然被人用书给拍了一下。
许言汐回过神来,看到了一张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脸。
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许言汐清咳了一声,但还是没有说话。
来人似乎也并不在意许言汐冷漠的态度,只是一屁 股坐在许言汐身前的桌子上道:"言汐,一起吃饭去吧!"
许言汐略微有点尴尬,但在那张长期缺乏表情的脸上却没有显现出来。
只见他撇过脸去,以飞快的速度收拾了书包。
"不吃了,我有事。"
站起身来刚要离开,许言汐的手臂却被岑聿给握住了。
"你最近怎么了?瘦了很多,脸色也很难看。"
岑聿将那张令无数B大女生疯狂的篮球王子的阳光脸蛋凑了过来,小声地在许言汐耳边道:"听说你妈妈身体不好又入院了?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岑聿话还未说完,手便被许言汐给甩开了。
"关你什么事。"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
"以后,少来调查我的事。"
许言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教室。
时值七月盛夏,屋外的阳光晃得人眼晕。
特别是许言汐这种刚从空调教室里出来的人,更是觉得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走在烈日之下,许言汐却觉得体内像被置放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冻得他直打哆嗦。
前几日,母亲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脆弱的心脏就像身体里的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夺走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
最好的治疗办法是心脏移植,但就连最基本的手术费用,许言汐都凑不出来。
难道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
在挽救生命面前,尊严是不是可以被放弃?
刚才上课之时,许言汐没听进一个字,脑海中一直思索着这个艰难的问题。
一边走着,一边从书包中翻出了一张名片。
许言汐捏着它的手指紧了紧,名片上被掐出了数道细痕。
咬了咬下唇,许言汐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将那差点被撕碎的名片重新展平了放进裤袋里,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小哥,上哪去?"
出租车司机热络地招呼着。
"东区,莲华国际。"
一听到这个地点,出租车司机眼神里闪过一抹玩味的光。
在B市混的人,还没人不知道这个地方的。
压下"空车"的牌子,司机也不再多说,油门一踩,车就开了出去。
东区是B市夜生活的最高殿堂,其中以莲华国际会所最富盛名。
若是平日里在晚上过来,这儿的门前肯定是宝马香车遍地,中午的交通状况要好得多了。
付了车钱,许言汐站在几乎仰望不到顶端的高层建筑下,再次握紧了双拳。
正午阳光的直射,让这岿然巨物只是在华丽的旋转门前投下了不多的阴影。但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一旦跨进这个地方,便注定了要与某些不光彩的事情相伴。
但现在,许言汐明白,他再没有任何选择。
有些艰难地迈开了步子,许言汐最终还是踏进了莲华国际。
刚过旋转门,许言汐过于朴素的衣着立刻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许言汐从裤袋中拿出那张有些走样的名片递给拦着他保安,什么也没说。
保安接过名片一看,脸上即刻变了神色,就连刚才带着的一丝丝轻蔑也没了踪影。
只见那保安拿起电话拨通了内线,小声地说了不知什么,许言汐听不到,也没什么心情知道。
中央空调开得太强了,本就单薄的身子在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大堂中更显得格格不入。
?莲华国际 36层?
内线响起,在室内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岚罄抬起那双曾经一度征服东区夜店的丹凤眼,看了看在意大利定制的Icomklie真皮沙发上慵懒而坐的男子。
男人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合身剪裁的三件式西装不用看便知价值不菲。
男人将手中的威士忌杯子微微转动着角度,双目低垂,让人看不出神色。
流光的玻璃杯折射出男人中指上的Visemsle指环。
这个指环,男人自成年之后就未曾离身。经过了这几年,这个指环俨然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雷少,我可不可以……"
雷啸用食指敲了敲杯沿,笑道:"吃过午餐之后你就一直不停地看表,不就是在等他吗?"
岚罄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毕竟是在风月场上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人,岚罄的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摆脱不了那种魅惑人心的气色。
"雷少,我有预感,这小子能红,甚至,可能可以超过我当年……"
雷啸听罢挑起了眉。
"能让你这十二街未曾有人超越过的红牌说出这种话,这几年来我可是第一次听到。"
岚罄双指夹着烟蒂在烟灰缸上弹了弹,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让保全把大堂的图像传上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让你岚罄失态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岚罄听言,拿着烟的手微微颤了颤,但还是立刻按照雷啸的命令用内线电话吩咐了下去。
刚放下电话,大堂里的图像便出现在经理室内的巨大投影屏幕上。
依旧是清瘦的人影,典型的学生打扮,如果没猜错,那身后的包包里装的就是教科书吧。
站在大堂内的许言汐见过了这么久也没个人来接待,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有时候,他也是个有些神经质、直觉很灵的人,在那么一瞬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许言汐的动作让他的脸完全暴露在了雷啸的视线中。
貌似无心地扫了屏幕两眼,雷啸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很有趣,我来会会他。"
岚罄一惊,烟头上的烟灰被弹落到地来。
"这种验收新人的事,怎能麻烦雷少你……"
还未说完,岚罄的话便被雷啸微蹙的眉头给吓了回去。
岚罄无奈,只得再次拨通了内线电话。
"让他上36层经理室来。"
说罢,又交代了一句:"先搜身,雷少在这。"
许言汐(二)
02 许言汐(二)
经理室的门被身着黑色西装的保全人员敲开。
莲华国际自二十层起,保全的制服就有了明显的不同。
大堂的保安充其量就是设在这里的第一道关卡,而真正拥有黑道背景甚至是受过专业枪械训练的,是这些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强悍的男人们。
雷啸示意门外来人可以进来,保全这才侧开了身子将许言汐放进了室内,略微躬身之后便退了出去。
室内环绕着本应该能让人精神舒缓的悦耳曲子,但在因门锁合上而发出的声音响起时,许言汐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眼角微红,即使是被允许乘坐直达电梯上来的,仍旧无法避免地有些呼吸紊乱。估计是在刚才的搜身过程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给急的亦或是给气的。
许言汐进了经理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现坐于主位上的人并非是上一次接待他并给他名片的岚罄。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用一种对待猎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做过任何交谈,许言汐还是直觉地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存在。
而且,这种气息,很浓,甚至产生了一种让人想立刻夺门而逃的冲动。
但是,许言汐仍旧是坚持住了。
双腿没有发抖,眼神没有回避。
对于早已没有了后路的他,除了那仍在医院卧病的母亲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恐惧的呢?
想到这里,刚才那一刻产生的些许动摇又消失殆尽了。
许言汐并不打算主动开口,在这里,他只是一只待宰的猎物,只需要乖乖地听候发落就可以了。多余的言行,无论适当与否,在这种地方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在这一刻,许言汐的头脑正如他法学菁英的称号一般理智和冷静,但,总有一些突发事件是他预料不到的。
至少,雷啸的出现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对峙了一会,雷啸首先打破僵局。
他状似友好地扯了扯嘴角,说了一个字"坐"。
许言汐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
坐在触感良好的真皮沙发上,许言汐没有靠背,他的双手手放在膝盖上,十指紧握着。
"不介意的话,自报一下家门如何?"
这句话,本来对任何应征面试的人来说都再正常不过,但许言汐明白,眼前的这个危险男人,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不小的下马威。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许言汐并非第一次来莲华国际,关于他的各种详细资料,包括年龄学历身高体重三围等等早就被搜集成一叠不算薄的资料好整以暇地摆在雷啸面前了,但即使是这样,雷啸仍旧让他自报家门,摆明了就是要人难堪。
许言汐将视线微微下垂,道:"许言汐,男,B大法律系08级学生。"
简单到几乎等同于废话的回答,似乎夹带着一些并不明显的挑衅。
没有表露满意或是不满意的情绪,雷啸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桌面,立刻给予了回应。
"那么,你倒说说看,你觉得你的卖点在哪里?"
总算是直切主题了,但却刁钻得让人滴汗。
许言汐咬咬牙,道:"年轻、干净、高材生。"
至于相貌好这一点,能来这里混的,皮相都不会差到哪去。
听到许言汐的回答,雷啸嗤笑一声,十指交叉而握,双手撑在下巴下。
"许大才子,你的回答似乎很容易被驳倒。"
"第一,你今年十七岁,虽说法律上是未成年,但在我这里,却已经不算孩子了。十三、四岁就出道的大有人在,年轻?我看未必。"
"第二,干净。确实是干净。但,你要明白,只要有了第一次,再干净的也不干净了。这点在我这,也就只有一次的利用价值而已。"
"第三,高材生。对,是有很多有特殊癖好的人喜欢你这种聪明的类型,但是,高材生几乎就是"顽劣"的代名词——仗着自己有些头脑就妄图玩弄客人于股掌之中,时常会因为莫名其妙爆发的自尊心而惹怒客人的也不在少数。说起来,来我这的客人,无外乎就是要放放松找找乐子,在我看来,你就是容易惹麻烦的那种。所以这点,似乎也站不住脚。"
听言,许言汐的一滴冷汗从额际滑落。
"请问,你是专门负责砍价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雷啸不顾形象地大笑不止。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
许言汐的脸色在雷啸的笑声中越发苍白。
等雷啸好不容易止了笑,他终于又发了话。
"你来莲华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给你妈妈筹钱治病。但莲华不是慈善机构,如果看不到你的决心,以后给我们生了乱子,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许言汐抬起头来,迎上雷啸带着戏谑的眼神。
"为了妈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多年后,雷啸仍然清晰地记得许言汐当时的那个眼神——坚定、清澈,就像一头面对着雄狮的捕猎也毫不畏惧地挡在受伤母鹿身前的小鹿。
雷啸愣了愣,数秒过后,便翻开了摆在他前面的那个文件夹。
看来,许言汐是过了这关了。
"你需要多少钱?"
许言汐报了个数。
雷啸抬起头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越快越好。"
"那么。"雷啸笑了笑,"就只有男宾场的初 夜拍卖、特殊场的现场show和接待有名的VIP怪癖客人这三项同时进行了。你觉得,这样折腾,筹够钱之后还有命在吗?"
许言汐的脸色苍白如纸,室内顿时一片沉默。
半晌之后,雷啸又将文件夹合了起来。
迥异于许言汐的低哑磁性的声音轻响而起,正如撒旦蛊惑人心的奏鸣曲。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雷啸撑起上身,越过宽大的办公桌,将性感的薄唇附到许言汐耳边。
"不用服侍别人,不用低三下四。"
"只要,加入东堂。"
东堂,又名东堂集团。
东区十二街乃至B市绝大部分的风化产业都在它的管辖之下,与其同名的东堂集团,两个牌子一个机构,至今仍旧以见不得光的黑道收入为其主要的经济来源。
莲华国际只不过是东堂集团的一个小分支,虽然年利润的绝对总额大得惊人,但对于整个集团的全部净利润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东堂?!"
听到这个名号,就是再冷静的许言汐也不由得惊诧地抬起了头。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在对我发出加入东堂的邀约吗?"
雷啸坐回老板椅上。
"没错,能让我亲自邀约的,你是第一个。"
许言汐发了半晌呆,才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雷啸听言,没有接话,只是依旧保持着脸上的邪吝笑意。
"可以。"
雷啸的话一出,许言汐莫名地松了口气。
"不过,我也可以拒绝你进入莲华国际。"
"为什么!"
许言汐拍案而起,眼神中却是与气势完全不符的惊惧。
雷啸抬眼,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得不到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嫌碍眼罢了。"
许言汐被雷啸的一番话气得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明白,任何时候,他都不具备与眼前这个狂肆男人平等对话的条件。
"那,告辞。"
许言汐后退两步,与雷啸拉开了一段距离。
雷啸对许言汐这种小兽般的防御姿态感到好笑。
只见雷啸随意地摆摆手道:"慢走,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哇塞,好冷清啊,555~~~我亲爱的读者们,你们都到哪去了?
许言汐(三)
03 许言汐(三)
许言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莲华国际的,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看着高耸蔽日的建筑,那圈光晕,照得人膝盖发软。
雷啸站在36层的巨幅落地玻璃前,向下俯视着夹杂在各色人群中几乎微如蝼蚁的许言汐的身影。
从精致的盒子中取出一支古巴雪茄,岚罄立刻燃起了打火机,凑到雷啸旁边。
雷啸道:"吩咐下去,让东堂旗下的店都拒收他。"
"雷少,我不明白……"
雷啸吐出一口烟雾,两人的距离太近,岚罄被雪茄的气味呛了一下。
"那小子,很聪明。"
岚罄抿抿嘴没有接话,只是等雷啸继续下去。
"他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只是进了莲华当个MB,虽然是下贱一点,但只要筹足了钱,就可以从此与这边划清界限,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东堂不同。一旦进了东堂,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岚罄道:"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雷啸点头道:"没错,即使等他的钱筹够了不想干了,莲华也多得是办法让他走不了。"
"不过……"
对于雷啸的话中有话,岚罄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慌。
"那小子,眼神很好。"
"如果他能下决心进东堂,我罩着他,能成好苗子。你知道,这种打小培养起来的,我才信得过。"
"那,如果他还是不愿意进呢?"
"那就别让他淌莲华这摊水,至于他母亲,人老了总是要死的,没必要拖累他。"
岚罄听言苦涩地笑了笑:"雷少,我还没见过你这么……"
"心软?"
雷啸如鹰般的眼睛盯着岚罄,岚罄赶紧低下头。
"我没这个意思……"
雷啸捏过岚罄的下巴,那古巴雪茄的气息随着对接的双唇侵入了岚罄的口腔。
"今晚没约吧?"
暧昧的指数急剧上升,岚罄腰一软,整个人都挂在了雷啸手臂上。
"没,没有……"
"那就好。"
是夜。
此时此刻的许言汐,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从走出莲华国际到现在,已经走了不下十条街,也进了数十间店子。
所有的店老板,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便立刻脸色发青,态度也由之前的殷勤招呼转向拒人于千里之外。
吃过鳖的许言汐,在之后的应征里甚至隐瞒了自己的本名,虽说一开始确实能蒙过一些老板,但到了最后签约的阶段,不知道那些老板去哪查的资料,忽然又转口说不能收他了。
许言汐想了想,估计是他的照片信息也被莲华传了过来。
看来今天他遇到的那个男人,来头定是不小。得罪了东堂,想在夜店混,那是痴心妄想吧!
拖着疲累得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许言汐走在纸醉金迷的十二街上。
迥异于擦身而过的衣香鬓影,许言汐翻开了包包,取出了一瓶矿泉水。
瓶中的水早已所剩无几,许言汐倒了倒,还是有几滴水落在了他干涸的唇上。
许言汐回想到了今日与雷啸的会面,莫名地生出一阵愤怒。不自觉地,手中的水瓶已经被他捏得面目全非。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他站的位置正好堵住了进入停车场的道。
许言汐侧过身,看着价值几百万的名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仿若泄恨般地将手中的空瓶甩在地下,许言汐蹲在路边,将脸捂进双掌之中。
虽然,他明白这个世界从来不会有公平这个词的存在。
虽然,他明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事从古至今没有少过。
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愤恨,如此无助。
偏就在此时,许言汐包里的手机响起。
他用手背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深吸了几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本以为是母亲打过来的,但许言汐还来得及说话,便被电话另一头急促的声音给吓到了。
那是他为母亲请的临时看护工黄阿姨打来的电话。
"言汐,你快过来!你妈妈忽然出现严重的房颤,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
"什么!"
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
"言汐,别发呆了,赶快过来啊!"
黄阿姨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了。
"万一,万一……你还要见你妈妈一面哪!"
听到这话,许言汐顾不上其他,赶紧拦了一部出租车往医院赶去。
下了车,一路狂奔到抢救室,许言汐看到了在急救室门前候着的黄阿姨。
"阿姨,我妈妈怎样了?"
黄阿姨握着他的手道:"还不知道……进去一段时间了。"
许言汐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的红灯,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许言汐弓着背,冷汗一滴滴地滴落地来。
许言汐让黄阿姨离开了,自己守在医院里。
他已经欠着黄阿姨一个月的工钱了,实在没脸再让阿姨替母亲守夜。
等到差不多凌晨三点,抢救室的灯才灭了。
许言汐立刻站起身来。
"医生,我妈妈她……"
医生看了眼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瘦弱孩子,叹了口气道:"孩子,如果再不动手术,这么抢救下去,倒不是浪费不浪费钱的问题。你妈妈她,也辛苦不是……"
"不,医生!"许言汐就差没给医生跪下了,"不要放弃我妈妈,花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救救她!"
还没等医生答话,情绪过于激动的许言汐便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欠着医院的钱,但是,我可以还的,你等着,等着!"
"我马上去拿钱来!"
看着许言汐跑远的身影,依旧是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的医生摇了摇头。
虽然在医院这么多年,早就看多了这种生离死别的无奈,但这次,还真是心酸。
?东区十二街?
莲华国际门口,忽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门前进出的客人频频注目,不知道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东堂的地头闹事。
几个保安将妄图冲入莲华国际的许言汐给挡在了门外。
此时此刻的许言汐,早就不是往日那副冷静睿智的法学菁英模样,他只是想再见一次今天早上的那个男人。
只是,他手中握着的相当于通行证的名片在早上就被收走了,而离开莲华的时候,又因为他神情恍惚,根本就忘了要拿回名片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件事。
没了名片,保安又换了班,根本没有人记得他。而凭借会员身份才能进入的莲华,又如何会轻易地放他进去。
百般哀求不得,许言汐竟然想要硬闯。
试想他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胳膊小腿,又如何能敌过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
没三两下子,许言汐就被打趴了,头还被狠狠地往地上压。
"有个小子闹事,叫李哥下来看一眼。"
保安拿着对讲机请示上级,看看要如何处理许言汐这落魄小子。
那叫李哥的身着黑色西服的保全下了楼来,许言汐眼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就是今天领他进经理室的人。
"大哥,大哥!"
许言汐急道:"我是今天早上那个。拜托你带我去见你们老板!拜托你!"
被人这么一喊,本是一脸不耐烦的李哥这才蹲下身来看着那张狼狈的脸。
"是你?"
霓虹灯的光线忽明忽暗,也难怪李哥一开始没认出许言汐来。
"嗯!大哥,我有急事,行个方便吧!"
李哥为难了一下,他明白,许言汐口中所说的老板指的正是东堂太子爷雷啸。
但雷啸,是随便说见就能见的么?
"但,这个时候……"
雷啸虽然没有离开莲华,但估计现在也正是沉醉于温柔乡中,如果冒然打电话过去,很可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哥,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明天再来行不?"
许言汐给李哥跪下了:"大哥,人命关天,我给你磕头……"
李哥一是看许言汐可怜,二是想到这小子可是能得到雷少亲自接见的主,若是真是因为今晚拦着而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人命,他也担待不起。
想了一下,李哥拿出了手机。
"我只能帮你问问,若是雷少不愿意见你,我也没办法。"
许言汐感激地点点头,看着李哥回避到一旁通话的身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过了一会,李哥走了过来。
"小子,你运气不错,跟我来吧。"
许言汐赶紧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跟在李哥身后。
这次去的地点和早上不一样,从装潢来看,根本就不是今天的经理室。
许言汐有些狐疑,但也精明地选择没有开口询问。
李哥毕竟是在莲华混久的人,径自交待道:"小子,待会别大惊小怪,得罪雷少的下场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许言汐点了点头。
李哥在莲华内附属的总统套房前停下,按了门铃。听到屋内的应许声之后,只是推开了门,自己并没有进去,而是侧开身来,示意许言汐进去。
许言汐咬了咬牙,低着头就跨进去了。
屋内,只是亮着两盏床头灯,光线有些晦暗。
空气中,满是情 欲欢 好之后的气味。
许言汐直觉得有些尴尬,更是不敢抬头看。
此刻,雷啸只是随意扯了被单盖住了下 身的重点部位,但躺在他身侧的岚罄,确是一丝 不 挂的。
看到许言汐进来,雷啸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岚罄点了一根雪茄。
"怎么,想通了?"
咬着的下唇差点滴出血来,许言汐点了点头。
雷啸搂着岚罄光 裸的肩膀,笑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许言汐一时语塞,不知道应如何回应。
许言汐的反应在意料之中,雷啸倒也不急,只是先在岚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岚罄听言,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眼雷啸。
雷啸安抚道:"乖,听话,先出去。"
不敢忤逆雷啸,岚罄没辙,只得下床,找了件浴衣披了,出了门去。
偌大的套房内,只剩下雷啸和许言汐两人。
许言汐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如果不是硬撑着,那膝盖恐怕是要软了的。
雷啸灭了手中的雪茄,慢条斯理道:"我倒想看看,你的决心下到了什么程度。"
许言汐抬起头,对上雷啸的眼:"您要我怎么做?"
雷啸斜靠在软枕上,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许言汐喘了几口大气,便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他很感激这昏暗的光线,否则,他现在红得可以媲美番茄的脸一定会被雷啸嘲笑得更彻底。
光线暗淡,但打在青涩美好的躯体上,那一瞬间,却也像艺术家手下琢磨出来的雕像。
看到这样的许言汐,雷啸瞳孔的颜色不自觉地深了深。
"过来。"
雷啸命令道。
这次,许言汐没有犹豫,几步就走到了雷啸身边。
用戏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许言汐几遍,雷啸道:"吃苦头了吧?"
听到这句话,莫名地,许言汐眼眶酸了一下,不过,眼泪又被他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雷啸忽然起身下了床,明显的身高优势给许言汐造成了很大的压迫感。
他不由得后退两步,但手臂却被雷啸抓住。
"啊……"
由于方才被几个保安殴打,手臂上也有不少伤,雷啸这么一抓,许言汐不由得发出一阵痛呼。
雷啸啧了一声,换了个没伤的位置,将许言汐扯进了浴室。
"洗洗干净,好好睡一觉,不许再去医院了。我立刻让人安排你母亲进行手术。"
许言汐听言,诧异地抬起了头。
"等她情况稳定些之后,就送她到美国接受心脏移植。"
"我,我……"
雷啸看到许言汐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不觉得有些好笑。
他很久没这样耍着人玩了吧?
揉了揉许言汐的头,雷啸道:"乖乖洗澡睡觉。以后,你是东堂的人,也就是我自家兄弟。出什么事,哥我罩着你。"
听到雷啸的话的那一瞬间,许言汐确实有股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呆若木鸡地看着雷啸披了浴衣离去,许言汐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匆匆地洗了个澡,许言汐将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前情交代完了,后面,还会有很多优质男人出现哦~
烙印(一)
04 烙印(一)
成长的日子,撕了皮连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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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啸没有食言,许妈妈转进了B市最好的医院,单人VIP病房,手术主刀医师是全国有名的心血管外科专家。
第一次手术很成功,许妈妈的身体在各种进口药物的支撑和各色高档补品的滋养下有了明显的起色,待到医生确诊其能够承受长途飞行的负担之后,许妈妈被送到了美国。
许言汐陪着妈妈到了美国,也陪着妈妈熬过了心脏移植手术的难关,为此,他休学了一年。
许妈妈是个明白人,从来没有问儿子给自己治病的钱是哪来的。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在守着自己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入睡的儿子,总忍不住泪流满面。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许妈妈的身体对新的心脏总是有些轻微的排斥反应,在医生的建议下,许妈妈被留在美国做长期疗养。
而许言汐则被许妈妈遣回国去完成学业。
许言汐清楚,他们这个由孤儿寡母组成的家庭一直被身边的人看不起,若不是他争气考进了B大法学院,这房东邻里的口气绝非会这样委婉。
让许言汐顺利毕业,甚至是拿到B大法学的博士学位,那是许妈妈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许言汐就算不为自己打算,就是为了许妈妈,他也得回国去。
但其实,许言汐的内心并非是不挣扎的。
在美国的这些日子过得很舒心,许言汐知道完全是托了雷啸的福,但无论如何,这里远离国内,自然也就远离了东堂这个是非之地。
一旦回国,他要面临的就绝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许言汐只是庆幸着母亲没有在他身边。
若将来的哪日,他注定要在那片江湖中喋血,那他也希望,至少母亲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于是,许言汐仍旧赶在秋季学期开学前回国了。
雷啸很忙,只是派了车来机场接他。而没有见到雷啸,许言汐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一年前,雷啸给他造成的压迫感依旧清晰,对于他这种心气极高的人,雷啸绝对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比猎豹更能洞悉猎物的心理,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完全将你击毙在掌下,或者,又可以选择让你生不如死方法——将你身上名为"反抗"的刺,一根根慢慢拔掉。
虽说,在雷啸手上,许言汐吃的苦头实在是不能算多的,但许言汐是个聪明人,举一反三,自然可以猜出雷啸能狠绝到什么程度。
所谓的未来,他是看不到了。许言汐清楚,他只能按着雷啸指定的路走下去,那估计,是没有尽头的吧?
复学的手续根本用不着许言汐操心,东堂的人全都给他打点好了。
以前和母亲一起租住的小套间,早在他们去美国之前就给退掉了,这次回国没了住的地方,许言汐竟然被安排住进了雷啸的豪宅中去。
雷啸的别墅,光是一层就有十八个房间,许言汐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不禁怀疑,雷啸用得了这么多建筑面积么?
管家领着许言汐到了他的房间里,安顿好了便交代道:"你不必操心,雷少说了,你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你物色到了合心意的房子,随时可以搬出去。"
许言汐心里清楚,管家虽这么说,但如果他雷啸心情不好不放人,他也到不了哪儿去。
"还有。"管家补充道:"今晚雷少有应酬,不能回来给你接风洗尘,来日再补上吧!"
许言汐无言地点了点头。
习惯了许言汐的清冷,管家也没放在心上。
"那你早些休息,明天就是开学第一天了,还要起早床的。"
把管家送走,许言汐将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清醒得很,一点睡意也没有。
时差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倒过来?
胡思乱想了一番,许言汐索性爬了起来,认真看了看自己房间的各个角落。
书桌上有新置的名牌背包,单肩斜跨的,和许言汐之前用的那个风格很接近,只是价格差了很多罢了。
许言汐不禁感叹,东堂的事业能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雷啸在事隔一年之后还能清楚记得他惯用背包样式这种小细节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收买人心的手段之高了。
将背包提了起来,发现里头竟然不是空的。
许言汐打开来看,包里装的是这学期要上的课的指定教材,而且连笔记本和笔袋文具都一应俱全。
许言汐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背包,打开了一旁的实木书柜。
入目的是满柜的法律原文书。
许言汐不禁想到,当时他在美国陪伴母亲的时候,为了消磨时间,闲暇之余曾抽空办了附近图书馆的证,借了不少原文书回来看。
要知道,这种第一手资料在国内是非常难得的,不仅仅是因为价格昂贵那么简单。
而现下柜中的书,除了他曾借阅过的,还多了很多他尚未来得及看的相关书目。
叹了口气,许言汐在众多书籍中挑了一本,躺回床上,一页页地慢慢翻着。
不自觉间,竟也觉得困意有些上来了,书便落到了枕边,人也渐渐睡去。
***
清晨的闹钟响起。
许言汐早上有低血压的毛病,每次起床都异常艰难。
原本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只有十四平米、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小单间里。
许言汐只需要向床头略微伸手,就能拍到吵闹不休的闹钟,这样一来,至少还能再赖个十来分钟的床。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拍,那闹钟也不停。
许言汐气极,眼没睁开,手臂却不耐烦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挥去。
哐当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许言汐扫到了地上。
许言汐吓了一跳,赶紧撑开艰涩的眼睑,发现床头柜上摆着的精致台灯被他弄倒到了地上不说,全手工石雕的灯座也因此碎裂开来。
完蛋了。
许言汐的瞌睡虫跑了大半。
许言汐掀开被子下床,蹲到地上,拾起灯座的碎片,想着要怎么才能将它们拼起来,但却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说,你起床的代价还真大,一下就把法国Fionssit的限量灯具给报销了。"
"雷……"
许言汐迅速转身,发现雷啸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他的房间,现下正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一脸揶揄地看着刚才慌乱的一幕。
"雷少。"
短暂的慌乱之后,许言汐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朝雷啸微微鞠躬。
雷啸站了起来,长臂一伸,把许言汐捞了过来。
"我说,你还未成年吧?像刚才那样可爱一点不好吗?非要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
谈话间,许言汐又闻到了雷啸身上散发的那股淡淡的古龙水混着雪茄的气味。
"回雷少的话,我今年七月六日已经满十八周岁了。"
"怎么,你是在提醒我你的生日吗?我会记住的。"
许言汐无奈道:"雷少,我没这个意思。"
雷啸看了看腕表,道:"昨晚抽不开身,本来应该去接你的。今天为了补偿,送你去学校吧。"
许言汐听言,不禁皱紧了眉头。
"雷少……"
雷啸停住了出门的步子,淡笑着转身。
"你对你的兄弟们,都这么好吗?"
听言,雷啸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道:"好是当然好,不过你确实是特别了一些。"
许言汐握紧了双拳,犹豫了半晌。
"雷少,其实你不必这样。我既然决定加入东堂,就不会三心二意,更不会……"
许言汐话未说完,就被雷啸给打断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雷啸这个人,很多人都说我怪。放一句大话:别人想要我对他好的,我未必给,不稀罕我对他好的,还从来没有存在过。"
雷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许言汐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周旋的余地了。
"快点洗漱,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吗?"
那一瞬间,雷啸又恢复了那副带着和煦笑容的脸。
许言汐依言走进盥洗室洗漱,吃了早餐,坐到了车上。
黑色Manbarch轿车在上班高峰期的汽车长龙中依旧抢眼,依许言汐对汽车的认识,奔驰宝马已经是很好的车了,但他现下坐着的这辆,牌子却是他完全没见过的。不过,傻子也知道这定是天价的名车。
许言汐看着学校大门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他转过头道:"雷少,在这停车可以吗?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这个车,走在菁菁校园里,实在太扎眼了。
雷啸没看许言汐,只是吩咐司机道:"照直开,到教学楼底下停。"
许言汐咬咬牙,忽然,又只能泄了气,将身体靠回皮椅上。
时近八点,校道上,学生们的身影来回穿梭。
汽车避让行人缓慢前行着,抢眼的车型果不其然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司机将车开到雷啸指定的地点停下,先行下车为许言汐开了门。
学生们的八卦心理旺盛,自然想知道今年又是什么太子党公子哥入了学,排场弄得这么大。
谁知,从车上下来的人竟是休学一年的许言汐。
同级的法学院学生立刻有人认出了他。
虽说许言汐向来清冷低调,但他过于出色的成绩让他成为了校园的风云人物,再加上一年前忽然莫名其妙地休学,曾一度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来没听说过许言汐是公子哥这一传闻,今日却忽然看到他坐着千万名车出现在校园里,说不奇怪是不可能的。
许言汐刚跨出车门,就已经有人用笔记本挡着嘴巴在低声窃语了。
受到众人的关注,许言汐颇感尴尬,本想低着头赶紧走进教室去,却被雷啸给叫住了。
"言汐。"
见到雷啸跟着自己下车,许言汐也吓了一跳。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到雷啸两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领。
身着手工裁制的雅痞西服,拥有修长的身形和近乎完美的脸孔,雷啸的出现让无数B大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这么帅这么有型的男人!
完全不同于现下流行的偏于中性雌雄莫辨的小偶像,雷啸这样的类型在女性眼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
狂肆而又不失沉稳,奢贵而又不显浮华。
下意识地,许言汐没有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挥开了雷啸的手。
在一旁候着的司机诧异了一下,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忤逆雷啸的缘故。
"对不起……"
许言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来吐出这样一句话。
雷啸笑笑,拍了拍许言汐的肩膀。
"进去吧。"
许言汐没说话,转身便走了。
不顾众人的注目,雷啸坐回车里。
汽车平稳地行驶,开车的司机老张,也是堂里的老资格了,放在以前,那就是御用车夫。
"雷少,不是我多嘴,这次,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雷啸按下了车窗,手肘搭在车门上。
外面的风,吹得有点急。
"说到底,他还是对东堂心生抵触。"
"迟早要打上东堂的烙印,早些适应,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老张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接话。
烙印(二)
05 烙印(二)
重返校园的日子,如果没有雷啸的出现,以许言汐低调的性格是不会觉得难熬的,但偏偏,雷啸不仅出现了,而且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制造了一个旋窝,将原本处于平静外围的许言汐给卷进了风暴中央去。
虽说许言汐刻意去忽视周围不断投射而来的有意无意的探视目光,但这仍旧让他觉得如芒在背,全身上下都别扭得不是滋味。
如果许言汐背后长了眼睛的话,一定还会发现更多的事实——那就是坐在他身后位置不远处的岑聿,正用一种接近于阴霾的眼神看着他。
终于捱到下课,许言汐收拾了书本笔记,第一次有了那种要随着第一批冲出教室的人群一起逃离这个教室的冲动。
刚移开脚步,许言汐的右肩便被人握住。
许言汐回头,看到神色不渝的岑聿。
"有事吗?"
不喜欢他人的触碰,许言汐不着痕迹地避开岑聿的手问道。
"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许言汐道了句"多谢好意,心领了",便想离开。
对于岑聿这个同窗,许言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亲近感的。毕竟在他刚入学的时候,因为母亲身体向来不好,家里经济拮据,学费住宿费什么的一时间凑不齐,当时,也正是作为班长的岑聿二话不说给自己垫上的。
许言汐并非不感恩,换作以前,这个面子他是怎么也要给岑聿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已和东堂扯上关系。他相信,没有哪个身家清白的孩子在知道真相之后还会愿意与他交往的。
况且,现今已经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岑聿前途无量,许言汐没理由要拖累这样一个好人。
听到许言汐毫不犹豫的拒绝,岑聿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显难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许言汐自嘲地笑笑:"岑主席,我不敢高攀。"
"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了一年?这一年,你去哪了?"
这个问句刺到了许言汐的底线,虽说他对岑聿的印象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忍受岑聿那如同审问罪犯一般的语气。
"我想,我还没有向你报告私生活的义务吧?"
许言汐语气极差,没有再理会岑聿,转身便随着人流离开。
许言汐背过身去,没再回头,自然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岑聿双拳紧握,一副如同在隐忍滔天怒气般的模样。
***
雷啸是个大忙人,自然不会有时间如同开学那日一般亲自接送许言汐上学。但在他的坚持下,最后依旧是在雷家众多的私家车中特拨出来一辆并配备了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许言汐这件事。
既然事已至此,许言汐再拒绝,除了显得矫情之外无任何益处,也只得默认了。
接下来的数日里,开学那天所引起的话题经过时间的洗礼似乎渐渐平息了下来,许言汐一度天真的以为,他的生活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中去,便也没多做他想,只是跟一般的大学生一样,专心于学业,每日重复着单调的三点一线的生活。
这小小的平静没持续多久,而打破这个假象的人,正是岑聿。
那日,许言汐整个上午都没课,但还是早早地就去了校图书馆,打算在馆里查查资料看看书。
时间甚早,图书馆中的学生并不太多。
许言汐按着馆藏检索目录在众多书架中寻览着,浑然未觉身后有人在向他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被岑聿捂着嘴架到一旁无人的洗手间中去了。
许言汐先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了一跳,但在被拖入洗手间,看到钳制他的人是岑聿的时候,莫名地安了点心。
不知为何,许言汐有种奇怪的直觉——岑聿,应该不会伤害他。
看着卫生间的门被从里反锁上,许言汐停止了挣扎,瞪着眼睛看着岑聿。
岑聿将他放开。
"我可以问问,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吗?"许言汐揉了揉被岑聿拧痛的手腕道。
岑聿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向许言汐逼近。
许言汐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盥洗台才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岑聿修长而结实的手臂撑在许言汐身后的盥洗台面上,用体型的优势禁锢住了许言汐的活动范围。
"言汐,你老实告诉我。"岑聿向来阳光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凝重,"你和雷啸,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句,许言汐的脑袋被嗡地一声炸开了。
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恼羞成怒地道:"岑聿,你又调查我?"
岑聿抓住了许言汐打算推开他的双手,将它们反拧到许言汐身后。
"还用得着我去调查吗?"
"开学那天,送你来学校的那个人,只要见过点世面的人都不会不认识!"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和东堂的人扯上关系?!"
许言汐的身高本就不如岑聿,再加上岑聿不像他一般缺乏锻炼,所以虽然二人同岁,但在力度上却不是一个等级的。
见挣不开岑聿,许言汐又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沉了个脸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替我费心。"
见许言汐默认了和东堂有牵连的事,岑聿激动地握住了许言汐的双肩道:"你这样,迟早会毁了自己的!"
许言汐不是不明白岑聿话中的道理,但木已成舟,对于这件事,他不想再回头,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看到许言汐沉默不语,岑聿痛心疾首地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是不是为了给你妈妈治病才这么做的?"
"没关系,你欠他们多少钱?我帮你还,反正,赶快跟他们撇清关系就对了。"
听言,许言汐惊诧地抬起头道:"你帮我还?你和我一样都是学生,你去哪来那么多钱?"
"再说了,你和我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我们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你为什么要帮我?"
岑聿咬牙道:"我为什么要帮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我……"许言汐刚想说什么,却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估计是有人想用厕所。
话题被打断,岑聿只得压低音量在许言汐耳边道:"听我的话,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许言汐最受不了别人的威胁,即使这种威胁在某种程度上是带着善意的。
"我再说一次,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岑聿想不到自己的好心竟然会被许言汐如此践踏,顿时气极攻心,说起话来也顾不上轻重了。
"你就这么贱,宁愿被别人包养也不愿我帮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岑聿的脸被打歪到一边。
数秒之后,许言汐才放下有些发麻的手掌,握紧了五指。
"滚开。"
看到许言汐眼中隐约不明的泪雾,岑聿不自觉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等在洗手间门外的人断然想不到会差点被猛然打开的门砸扁鼻梁,险险避过吓了一跳后刚想开骂,却看到一脸怒意的许言汐冲了出来。
看着许言汐如风一般从一旁的楼道跑下了楼去,那些遭鱼池之殃的学生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
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却看到学生会主席岑聿在洗手间里站着。
那学生朝岑聿打了声招呼,而岑聿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了看这阵势,实在是,太—奇—怪—了—
***
许言汐在校道上一路狂奔,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放着岑聿刚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做下贱的事,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
只是,这些话,许言汐说不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解释,更不允许他软弱。
直到体力不支再也跑不动之后,许言汐弯下腰来,双手撑着膝盖上喘着粗气。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心脏仿佛随时都能从口中蹦出来,肺也疼得厉害。
缓了一下劲,许言汐这才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是学校少有人来的宽阔草坪,许言汐随便找了棵大树靠着,一屁股坐在了树下。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阳光澄亮得让人嫉妒。
许言汐知道,只要有光,就必定会有阴影。
正如此刻的自己,不也正是坐在这树荫下享受着所谓阴凉的庇护么?
风吹树叶,发出婆娑的声响。
许言汐索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遗忘一些东西。
"同学,你还好吗?"
一阵柔柔的女性嗓音在许言汐耳边响起。
他睁开眼来,看到了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一个女孩,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见许言汐睁开了眼睛,那女孩子道:"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见你喘得厉害,又一身冷汗,需要我替你叫校医来吗?"
许言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你没事?"
女孩子从包包里拿出了包纸巾,递给许言汐。
"不介意地话,请用。"
许言汐愣愣地接过了纸巾。
之后的几日里,许言汐似乎与那个热心的女孩很有缘分,因为他们总是会在学校的某个地方不期而遇。
女孩开朗大方,也不介意主动上前与许言汐打招呼。
许言汐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拒绝眼前这个女孩的好意,起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他才隐约发现,那女孩子笑起来,那神韵有几份像远在美国的母亲。
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而且,女孩的名字叫做程晴晴,和母亲一样,名字里也有个"晴"字。
事情似乎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继续着。
在多次碰到许言汐和程晴晴结伴而行后,又有一些谣言开始传播起来。
程晴晴性格很好,朋友自然也多。
终于,被途中遇见的朋友再一次调侃说出"小两口一起去上课啊"之类的话后,程晴晴再也没有解释,而许言汐,竟也没有否认。
对于许言汐的态度,程晴晴在心中也是暗喜的。
能得到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许言汐的垂青,不是随便哪个女孩子都能做到的。
如果进展的顺利的话,或许,他们就真的能像传闻中说的一样,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至少,这个想法,在程晴晴心中是一直存在的。
而对于此事,许言汐是一直处于一种懵懂状态中的。
虽说他已经十八岁,但在感情问题上,可能还比不上现下的某些初中生。
他个子不算高,也就只有174公分,这种高度在北方男孩子中算是一般偏低的。这估计也跟许言汐家中的经济情况有关系。毕竟,在其他孩子一顿就吃下近百元的肯德基大餐的时候,他也只能在妈妈省吃俭用的前提下才能喝到一顿鲜浓的骨头汤。
所以,许言汐在这方面缺乏情商也是可以理解的。
许言汐根本无法弄清他对程晴晴抱有的究竟是种怎样的情感,而之所以没有否认别人的调侃,可能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女孩子的尊重,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会引起某些误会。
所以,不仅程晴晴误会了,很多除了程晴晴以外的人,也误会了。
恰逢一日,程晴晴在体育课上崴伤了脚踝,脚肿得跟个馒头般大。
好管闲事的姐妹淘自然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通知了许言汐。
脚肿成这样,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是骑自行车回家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尽说些"你许言汐家里不是有车么,把女朋友送回家去总行吧"之类的话。
许言汐为难了一下。
虽说他每日确实是有车接送,但那是东堂的车。
但看到程晴晴因为脚踝受伤,动一下便疼得眼泪直流的模样,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当负责接送许言汐的司机看到他背着一个女孩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惊得险些连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只是,司机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替许言汐和程晴晴打开了车门。
接连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接送程晴晴上下学的事都落在了许言汐身上。
许言汐起初还担心雷啸对此会有什么意见,但过了数日依旧风平浪静,他连雷啸的面都没碰上过一次。
许言汐渐渐安了心,便也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花花啊啊啊~~大家多撒点嘛,蹭蹭~
烙印(三)
06 烙印(三)
程晴晴的伤势痊愈,心中对许言汐的态度越发确信起来,她觉得,如果这样的关系还不是男女朋友的话,也太没天理了。
不明真相的她,在看到许言汐极端奢华的住所和用车后,她原本满满的自信心稍微受到了一些冲击,有时候,还会有种觉得自己配不上许言汐的错觉。于是,她对许言汐也变得更加依赖起来。
无知者向来是幸福的,以为自己已经成为许言汐女朋友的程晴晴也一度这么觉得。直到那天,她们班上组织了一个小聚会。
虽说是女孩子,但高兴起来也是会喝上两杯的。
几杯黄汤下肚,人的话也多了起来,整个场面就更加热闹了。
有人挑起了八卦的话题。
"晴晴,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啊,搞定了那个清高王子,过程很辛苦吧?"
"对啊对啊,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真羡慕你!"
程晴晴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被人起哄给闹的。
没有什么比能和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交往更幸福的事了,看着不断冒出粉红泡泡的程晴晴,自然也有嫉妒她之人。
一个女生没和大多数人一样凑过去竖着耳朵听那些所谓的罗曼蒂克,只是自个儿喝着闷酒。
不理会那边的热火朝天,只听她不算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踩到狗屎还当捡到宝了,切!"
程晴晴本就很注意那个与大家反应迥异的女生,后来又听到她说出了这样诋毁许言汐的话,顿时生气地拍桌站了起来。
"王晓梦,你说什么呢!有胆你再说一次!"
没料到向来好说话的程晴晴会忽然发飙,整个场面的气氛顿时僵滞起来,大家都不再说话,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王晓梦也不客气,看也不看程晴晴就道:"我说,你把捡到的狗屎当宝了,怎么样?你有意见?!"
程晴晴被王晓梦的无赖行径气得浑身发抖。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你这分明是在嫉妒我!"
王晓梦嗤笑一句,反唇相讥道:"嫉妒你?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来路不正不说,而且还为了钱甘心被黑道大哥包养。男人和男人,真有够恶心的!"
听到这话,程晴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无凭无据的事,你不要瞎说!"
"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只是你自己被蒙在鼓里而已。我有个师兄以前是负责协助老师处理助学贷款的,你那个男朋友,大一的时候一入学就提交了贷款申请,而且也拿出了贫困证明!"
"之前他莫名其妙地休学了一年,回来之后,一个所谓的贫苦生就坐上了名车住进了豪宅,这可能吗?这么好的事,你倒也去找找啊!"
"再说了,开学那天送他来上学的那个男人,听说就是个道上的厉害人物,搞不好就是包养他的人。你难道不觉得,你男朋友长得比你更漂亮,更讨男人喜欢吗?"
"你混蛋!"
程晴晴不顾三七二十一,扑过去朝着王晓梦扇了一个耳光。
王晓梦自然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反抓住程晴晴的衣服,两人扭打在一块。
场面顿时混乱一片,后来还是其他桌的男生过来将出离愤怒的两人拉扯开,这掐架才稍微消停了下来。
其实在刚开始吵架的时候,就有认识许言汐的人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没多做解释,只是说程晴晴出事了。
许言汐接到这通莫名其妙又没说清来龙去脉就挂断的电话,只得赶紧出门,赶到了程晴晴聚会的地方去。
许言汐赶到的时候,两个女孩的架刚打完,本来应该都是淑女的二人均披头散发,两眼通红,恨不得要将对方撕了扯了。
看到许言汐走了进来,程晴晴哭着扑到他怀里。
"言汐,你跟大家说,说你跟那什么道上的大哥没关系,你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听到程晴晴的话,许言汐眼神一凛,握着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起来。
程晴晴吃痛,又见许言汐那边许久没有回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抬起了头。
瞪着如兔儿般通红的双眼,程晴晴颇为失态地大叫道:"你说啊,你解释啊许言汐!"
"你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说话啊!"
许言汐抬起视线,看到了满地的碎片狼藉,看到了眼泪哭泣,更看到了一干众人不敢置信而又带着些许轻蔑的眼神。
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许言汐终于说话了。
"晴晴,对不起。"
对不起。
程晴晴忽然大哭起来,如果不是许言汐扯着,估计已经哭坐到地上去了。
哭了半晌,程晴晴发起疯来,一个耳光就朝许言汐扇过去。
许言汐也不躲,生生接下了这掌。
嘴角磕出血来,许言汐没有理会,只是对程晴晴说了一句:"别闹了,我先送你回去。"
程晴晴尖叫道:"谁要你送!许言汐,你真恶心!"
"我恨你!"
而事实上,程晴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并非是不挣扎的。
但是,在世俗道德观的支配下,即使她对许言汐再有好感也罢,她对于他所默认的那些事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而在公众的见证下和许言汐彻底划清关系,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始终没有办法和这样的许言汐走在一起。
她没有勇气挑战底线,更没有勇气承受日后流言蜚语的指指点点。
"好吧。"
许言汐放开握着程晴晴手臂的手。
"那么,再见了。"
许言汐最后看了程晴晴一眼,转身离开。
程晴晴看着许言汐离去的背影,哭倒在一旁好友的怀里。
许言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雷家的,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家的大门已经在他眼前了。
按了门铃,管家为他打开了有着西式繁复镂空雕花的遥控大门。
许言汐如行尸走肉般地走进主屋去,却在大厅碰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雷啸。
此时的雷啸,正坐在厅内设的吧台上,喝着法国庄园产的1986年份的Barsakilio红酒。
见到许言汐回来,雷啸从酒柜中多取了一个高脚玻璃杯。
"喝一杯?"雷啸问道。
今天的许言汐没有拒绝,只是径直坐到高脚椅上,将那珍藏多年的红酒牛饮入肚。
"怎么?在学校惹麻烦了?"
许言汐笑笑,没说话。
麻烦,有什么能比你雷少更麻烦的?
当然,许言汐还没有傻到把这句腹诽的话说出口来。
雷啸看了许言汐古怪的表情一眼,笑道:"怎么,在埋怨我吗?"
许言汐没理会雷啸的调侃,只是将他手中的酒瓶抢了过来,给自己的空杯子满上。
"需要我出面吗?"雷啸问道。
许言汐摇摇头。
要你出头,还嫌这世界不够乱吗?
雷啸看着异常安静的许言汐,抬起大掌揉了揉他的脑袋。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恶心的。"
许言汐听言,微眯起眼,继续灌下一杯酒。
雷啸也不阻止,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许言汐这是第一次喝酒。
红酒的后劲很大,没两下,许言汐的脸便涨得如同猪肝了。
看着醉趴在吧台上的许言汐,雷啸笑了笑,用手中的红杯碰了碰许言汐脸旁的空杯子。
"Cheers!"
烙印(四)
07 烙印(四)
次日,许言汐果不其然地宿醉难醒,翘了一天的课呆在家里醒酒。
等第三日返回学校的时候,许言汐已经可以不再去理会那些怪异的眼神和众人在自己背后窃窃私语的模样了。
毕竟是在一个学校,许言汐有时候也是会在校道上碰到程晴晴的。
程晴晴却是一直摆出一副被蒙骗的受害者的可怜模样,一见到许言汐就委屈地闪躲在姐妹淘身后。而程晴晴的朋友们,没有哪个是不对许言汐横眉竖目的。
许言汐唯一能做的就是目视前方,旁若无人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其实在他内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呢?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路走到一半,许言汐又被人拦下了。
抬头看到岑聿,许言汐郁闷了一下,今天遇到的熟人可真多。
"有时间谈谈吗?"
始终是避不开岑聿那关,况且上次他和程晴晴的事已经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许言汐早就料到岑聿定不会坐视不管。
两人选了个校园僻静的角落,确定了四周无人才开始说话。
"我早说过让你和东堂划清界限,现在弄成这样,你开心了?"
许言汐咬牙道:"不是我不愿意划清界限,很多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岑聿皱眉道:"没关系,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欠东堂多少钱,我们加倍还回去。我家里还是有点能说得上话的关系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从东堂拉出来。"
许言汐吃惊道:"你才疯了吧,东堂是能让你轻易谈条件的地方吗?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像程晴晴这样果断地和我撇清关系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岑聿一拳砸在许言汐身后的墙壁上:"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可以做得到。"
看着许言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岑聿忍着心痛道:"我喜欢你,你就当是我想为你做一些事,拜托你配合一点可以吗?"
"无论你信不信,我自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听到岑聿的话,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许言汐到目前为止只进行了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被同性示爱的情况,而他没有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两人间沉默了半晌,许言汐终于在短暂的脑筋短路中恢复了正常。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更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听到这话,岑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为什么?我知道我说的话或许会造成你的困扰,但你有必要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吗?"
因为在许言汐的脸上,岑聿没有看到一点内心挣扎的痕迹。
许言汐抬起头看着岑聿,笑得云淡风轻。
"我听说,程晴晴之前也很喜欢我。"
"所以现在,我不打算再相信任何跟我说'喜欢'这个词的人了。"
岑聿急道:"你怎么能将我和程晴晴那种女人相提并论,我和她是不一样的!"
甩开岑聿握着自己的手,许言汐冷笑道:"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不想再和岑聿继续这个话题,许言汐转身便走,只留下岑聿一人,在烈日下紧握双拳。
自岑聿向许言汐表白后,时间又过了数日。
许言汐刻意去忘记这些繁琐的事情,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学业上,每日呆在学校图书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负责接送许言汐的司机是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许言汐每晚都要熬到十一点之后才返回,着实给司机大哥增添了许多麻烦。
为此,许言汐在雷啸的卧室里留了张字条,说明了原由,打算以后晚上他自己回去,不麻烦司机接送了。
留了纸条的第二日,没见雷啸的回音,许言汐就当是雷啸默许了。
那日,许言汐如往常一般走出校门。
时间已晚,路灯昏暗,行人寥寥无几。
秋季的夜晚,风明显地有些凉了,许言汐拢了拢衣服,加快了脚步。
一旁的小酒馆传来一阵喧哗,估计是酒馆打烊了,几个喝了酒的混混一脸痞气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许言汐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小子,没长眼睛啊?敢撞你大爷我?!"
许言汐向上推了推快滑落鼻梁的镜框道:"分明是你撞的我。"
听许言汐这般一说,混混们便将他围了起来。
"你小子,嘴挺硬啊。"
其中一个混混伸手往许言汐胸前一推,许言汐向后踉跄两步,眼镜摔到地上,碎裂开来。
虽说是深夜,B市的街上也还是有人的,这边一闹,多少还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混混们滑头得很,将许言汐扣住便拖到了酒馆后门偏僻的巷子里。
那些人本打算教训许言汐一顿,顺便抢些钱就了事。
混混中有一个貌似喝得不多还算清醒的,盯着许言汐的脸瞧好一阵子,忽然叫到:"我说这小白脸我看着面熟,前段时间在酒馆里,哥们还记得不?"
那些醉醺醺的人大着舌头嚷嚷道:"什么啊,快说!"
那人干笑了两声,道:"这小子,前些天不是让他那小女朋友给甩了吗?还被别人说,他好像是为了钱卖屁
股来着,那天你们在一旁看戏不是看得很过瘾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混混们顿时骚动起来,立刻有人对许言汐动手动脚起来。
有人捏着许言汐的脸道:"这小子,长得比女人还水灵,难怪有人喜欢,哈哈!"
听言,许言汐忍无可忍,猛地一拳砸到口吐污言的混混脸上。
"我卖你二大爷!"
看到许言汐发狠,那群混混也不客气,架着许言汐就打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许言汐只是个学生,而对方可是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街头混混。
"你小子,骨气全放这了,卖屁 股的时候,怎么不硬气点?!我靠!"
貌似是领头的混混朝许言汐的腹部揍了两拳,下手不轻,许言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蜷缩着。
在方才的殴斗中,许言汐的上衣被扯破,露出了曲线优美的腹部和肩背。
混混头子擦去被许言汐反抗而打出来的嘴角的血,"我今天倒要试试看,你这兔儿爷是个什么滋味!"
扯起许言汐的头发,其他人即刻心领神会地扣住他挣扎的四肢。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撕扯开,许言汐疯狂地挣动着。
"你们别他妈碰我,滚开!滚开!!"
鲜血和酒精的混合更激发了男性暴虐的征服欲望。
在简陋的街头巷尾,昏暗灯光下闪烁出玉质般光润的躯体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味道。
带着浓重酒臭味的嘴吻上了许言汐的身体。
此刻的许言汐早已顾不上什么自尊的问题,打算开口呼救。
谁知刚喊了一声,便被其他混混给捂住了嘴,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感觉到下身的皮带被拉扯着解开,求救无门,许言汐这次是真的慌了。
忽然,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轻,许言汐抬眼一看,便看到岑聿正和那群混混纠缠着扭打在一块。
惊魂未定的许言汐还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楞在那儿。
同时与数个混混缠斗着的岑聿朝许言汐喊道:"报警啊!傻在那干什么!"
许言汐这才慌忙地跑到被摔在一旁的书包边,掏出了手机。
见许言汐报了警,而眼前的岑聿似乎是练过的人,不像许言汐这般容易对付,混混们不想把事情惹大,放了几句狠话便作鸟兽散了。
许言汐看着那群人的身影终于在视线中消失,这才跑到岑聿身边将他撑着。
"你,你还好吧?"
岑聿抹去嘴角的血:"没事,以前不生性的时候没少打过架。"
岑聿说得云淡风轻,但身上的伤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许言汐扶着他,招了辆出租车便往医院去了。
处理完两人身上的伤,许言汐回到雷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小心翼翼地走进主屋,没在大厅看到雷啸的人,许言汐松了口气。
方才在主宅外面看到雷啸的房间是熄了灯的,看来他是睡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回来。
蹑手蹑脚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许言汐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到了雷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舍得回来了?"
手中的书包摔在地上,看到雷啸,许言汐难得地有些结巴。
"雷,雷少……"
雷啸看着许言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眼神有些凌厉。
"身上披的衣服,谁的?"
许言汐想了想,回道:"同学的。"
雷啸点点头道:"很不错,私自决定不让司机去接你,没过几天就给我惹事,许言汐,你很有能耐。"
感受到雷啸的怒气,许言汐不敢辩解,只得低着头站在原地。
"把那件外套脱了。"
许言汐听言,抬头看了看雷啸,把岑聿借给他的外套给脱了,露出里面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衬衫。
雷啸甚至懒得多看狼狈的许言汐一眼。
"扔掉。"
许言汐抓着刚脱下的外套的手紧了紧。
"雷少,这是别人的衣服……"
"扔—掉—"
许言汐身体一震,将岑聿的外套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雷啸从沙发上站起来,将几乎要燃尽的烟头撵进了烟灰缸里。
"跟那个叫岑聿的,保持距离。"
听到这话,许言汐紧咬下唇,在雷啸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他是我的朋友。"
雷啸止住了脚步。
"朋友?"
嗤笑了一声,雷啸在离开前说了这样一句话:"有些话,我跟你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许言汐呆呆地站在门旁,看着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岑聿的衣服,许久许久。
青涩(一)
08 青涩(一)
我们都太年轻,以致于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还有那么长,长得足够让我忘记你,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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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第二日是星期六,许言汐庆幸自己不必顶着一张被人打得青青肿肿的脸去学校上课。那日在雷啸走后,许言汐想了半天,还是从垃圾桶里把岑聿的外套取回来洗干净了,偷偷晾在自己的浴室里。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许言汐被肚子饿得叽咕直叫的声音闹醒,迷迷糊糊地荡进盥洗室刷牙洗脸。
直往脸上扑了好几次冷水他的意识才稍微清醒过来,眼前的镜子映照出晾在身后的那件运动外套,许言汐咬着牙刷和一口泡沫,不自觉地走过去摸了摸。
秋天气候干燥,一个晚上衣服就干了。许言汐转回身去,以飞快的速度完成了剩余的洗漱动作。
嘴里咬着一块方包,许言汐的大半个身体躺在床上,小腿耷拉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手机发呆。
用拇指摩挲了接通键好一阵,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讯录里岑聿的名字。
终于,许言汐还是按下了那个按钮。
手机传来显示已接通对方的长音,但长音只响了一声,甚至没有时间让许言汐考虑是不是还来得及将通话掐断,听筒里立刻传来了岑聿明显带着惊喜的声音。
"言汐!"
许言汐愣了一下,直到另一头的岑聿叫唤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嗯……"
岑聿的手机号码是许言汐留存下来的班上少数几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之一。岑聿毕竟是班干,有时候要催交一些作业或者组织班级活动,手机通讯是必不可少的。但向来都是岑聿给许言汐打的电话,就算是想假借公事之名多聊些别的,也会被许言汐毫不犹豫地挂断。
这次接到许言汐主动打来的电话,岑聿觉得今天的太阳就算是从西边升起的也不奇怪。
"言汐,你还好吧?身上的伤还疼吗?"
其实,昨日留下的伤今天开始显现出严重的淤青,许言汐根本不敢碰一下。
"我,我没什么事。"
忽然记起自己拨通电话的目的,许言汐道:"你的外套,我拿去还你。"
岑聿立刻答应了:"别去学校了,我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刚惹了事,到外边去吧。"
许言汐觉得岑聿说得挺对,便在一个小咖啡馆里约了见面。
许言汐将岑聿的外套塞进包里,打开门缝看到外边没人便闪了出去。
来到小咖啡馆,岑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许言汐进来,立刻挥手招呼许言汐过来。
岑聿招来咖啡馆的待应,打算给许言汐也点些什么,但许言汐似乎连坐下的意愿都没有,只是从背包中取出岑聿的外套递给他。
岑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伸手将外套接了过来。
许言汐呆了一下,生硬地挤出一句"昨天谢谢你了"便打算转身离开。
岑聿站起身将许言汐的手腕扯住。
"如果是真心要谢我,就坐下陪我喝杯咖啡。"
许言汐转回身来看了看岑聿,眼神有些躲闪。
岑聿安慰道:"没事的,你进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没人跟踪你。"
许言汐咬了咬下唇,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顾许言汐的清冷,岑聿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话,许言汐一边听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咖啡杯中的奶精。
看着许言汐心不在焉,岑聿叫人结了帐,扯起许言汐的手。
"你干什么,我要回去了。"
岑聿不肯放开,硬把许言汐给拽出了咖啡馆。
"我拜托你,你只有十八岁,不是八十八岁!是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许言汐话还没说完,就被岑聿给塞进了出租车里。
岑聿跟出租车司机报了个地名,转回头跟许言汐说道:"带你去我以前混的地方,好玩,你一定喜欢。"
下了车,岑聿继续扯着许言汐进了一个发出巨大噪音的电玩城,里面穿梭着身着各色奇装异服的年轻人。
许言汐这辈子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耳朵有些不能适应。
岑聿凑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我先去兑换游戏币,你想玩哪种?"
许言汐有些局促:"我,我不会……"
岑聿大笑。
"没事,我知道你不会,待会我教你。"
岑聿从最简单的打地鼠开始,带着许言汐开始玩。
"敲这个啊!起来了,快快!"
"傻啊,都下去了你还敲!砸那个新的啊!!靠!"
"投篮不用我教了吧?把球扔进框里。"
看着岑聿几乎是百发百中,许言汐有些羡慕。
"玩腻了,过这边过这边。"
兴奋得满面通红的岑聿扯着许言汐在各种游戏机间穿梭,两个脸带伤痕却依旧帅气的男生引来了无数少女的注目。
许言汐刚开始确实是放不开,后来跟着岑聿辗转了几台机器,倒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熟悉了游戏规则后,也开始疯玩起来。
"要不要试一个更刺激的?"
许言汐没回答,但眼神却露出期待的神色。
"过来!"
岑聿把许言汐带到拳击测力的游戏机前,取下了挂在上面的拳击手套递给许言汐。
"戴上,看着这个目标,想着你的仇人,用力砸下去。"
许言汐看着鲜红的拳击手套,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巷子中的混混们,又进而想到雷啸,脑门一热,一拳就给挥了出去。
拳头砸在测力杆上,机器当当两声,给了个中量级的评价。
岑聿笑道:"不错啊,我还以为测不出力道呢,想不到还是个中量。"
许言汐撇了岑聿一眼,将拳击手套脱下递给他。
岑聿挥挥手:"我不用这个。你瞪大眼看清楚了,千万别眨啊!"
投了币,岑聿做了准备动作,在许言汐尚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岑聿出手了。
哐地一声,许言汐瞪大了双眼。
因为那个测力杆,被岑聿硬生生地打断了。
被打坏的机器发出哔哔的报警声。
岑聿扯了一把许言汐:"还呆在这干嘛,快跑!"
等游戏机店的老板追出来的时候,岑聿已经拉着许言汐跑在两条街以外了。
"啊哈哈,好久没这么疯过了。"
探出头去确定后无追兵之后,岑聿和许言汐靠在巷子边的墙上一边笑一边喘着粗气。
"怎么样,够刺激吧!"
许言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你能打断测力杆,你太坏了。"
"我高中的时候就打断过,那家游戏机店一度把我列为拒绝来往户。这次隔了两年,老板没认出我来,哈哈。"
许言汐第一次看到岑聿如此顽皮的模样,也禁不住淡淡笑了起来。
在露出笑容的下一刻,许言汐就被岑聿一把推到了墙边。
背部贴着墙面,许言汐抬头看着双手撑在自己脸颊旁的岑聿。
"你如果能经常这样笑笑,该有多好。"
幸而因为刚才的跑动许言汐的脸上已经有了红晕,但此刻,他却莫名地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些。
岑聿的脸渐渐靠近,许言汐有些尴尬,赶紧低下了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许言汐的额上。
许言汐下意识地想推开岑聿,但下一刻,却被岑聿紧紧地扣在了怀里。
"我喜欢你,言汐。"
"我喜欢你。"
许言汐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耳边不断地响起岑聿低哑地、又饱含着情感的声音。
许言汐觉得自己的心紧紧的,有些难受,除了紧紧地抓住岑聿背后的衣服,许言汐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他的脑袋空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雷宅的,好像是岑聿打的车。在他下车准备离开前,岑聿握住了他的手。
"言汐,别怕,我会帮你的,相信我。"
许言汐下了车,往尚有一些距离的雷宅走去。
岑聿很聪明,没有在雷宅的监视系统能看到的地方停车。
许言汐走过马路,回过身来,看到依旧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自己的岑聿。
看到许言汐回头,岑聿朝他摆了摆手。
许言汐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慌忙转过身去,加快脚步走回了雷宅。
青涩(二)
09 青涩(二)
不知道是仍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心理或者还是有其他的因素作祟,许言汐完全听不进雷啸的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并没有带任何严厉词句的警告,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被吓得胆战心惊,但在许言汐这里,却可以选择暂时将它遗忘到一边去。
即使被岑聿表白,许言汐的内心也并未因此而对这个人感到反感。想到那日在巷子里被混混们围困的时候,是岑聿挡在了自己前面。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甚至,许言汐觉得他对岑聿,可能也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
当然,只是很小的一点而已,许言汐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他不再拒绝岑聿对他发出的各种邀约。岑聿是个聪明人,知道对许言汐只能用和平演变的方法,急不得,所以两人也就像是普通的好朋友一般,在学校一起吃个饭,上个自习,或者下课后在林荫校道上散散步。
从小到大,许言汐身边就没有什么朋友,更何况是像岑聿这种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类型。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岑聿对着许言汐也越来越大胆,原本相处中的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了。
在图书馆角落的自习室里,有一张只容得下两人坐的桌子被巨大的盆栽挡住,路过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书桌前的人影。那里成了岑聿和许言汐最常报到的地方。
许言汐除了完成课业之外,闲暇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呆在角落里安静地看书,而岑聿正好相反,除非是非交不可的任务,否则他是不愿意多翻一页书的。
所以在图书馆更多的时间,是许言汐看着书,而岑聿看着许言汐。
有时候岑聿呆得无聊了,就会伸出脚去碰碰许言汐的鞋子。
起初,许言汐还以为是岑聿腿长,不小心给碰上的,还特意把自己的脚缩了一些回去。
谁知过了没一小会,岑聿的脚又碰过来了。
避让了几次无果,许言汐终于知道岑聿是故意而为之,一个发狠,一脚踩在了岑聿的鞋上。
岑聿倒吸一口冷气,马上将脚缩了回去。
许言汐本以为这样便安生了,但岑聿显然没有死心,脚不动了就开始动手。
只见岑聿趴在桌子上,手指慢慢地越过堆在两人之间高高的书本,轻轻地碰到了许言汐的手指。
许言汐下意识地敲了岑聿的手背一下,岑聿吃痛,将手缩了回去。
又过了一小会,许言汐感觉到岑聿的手扶到了自己的腰上。
终于,许言汐忍无可忍,狠狠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突兀的响声在幽静的图书馆中引来周围学生的纷纷注目。
岑聿这才双手合十对着许言汐露出哀求的神情,嘴里无声地说着对不起。许言汐看着岑聿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在原位坐了下来。
到了最后,岑聿终于无聊到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时间依旧安静地流动着,而唯一不同的是,书桌底下,有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许言汐和岑聿都非常小心,除了平日上学的时间,其他时间基本就再没有跑出来单独见过面。就算偶尔真的想见面了,许言汐也是打着去图书馆查资料的借口先让司机送到学校,两人在学校碰了面才出去。
更多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就是这样默默地相处着,似乎仅凭着对方存在的这个事实就能给自己提供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时间过了几个月,许言汐发现,自从和岑聿在一起之后,岑聿似乎再没提到过东堂的事了,但他还是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
那日,两人逃了一堂无聊的课,跑到大草坪去晒太阳。
岑聿把头枕在许言汐的腿上,许言汐则拿了本书,靠坐在大树旁随意翻着。
秋风还算和煦,吹得人有些昏昏欲睡了。
岑聿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许言汐手中虽拿着书,但眼神却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让人感觉到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岑聿望着晴空问道:"言汐,有想过未来吗?"
许言汐低下视线,看了看岑聿。
"未来?没有……"
也许,他并不配谈论"未来"这两个字。
岑聿笑笑,道:"没关系,你要是没考虑过那正好,我都帮你想好了。"
"等解决了东堂那边的事,我和你出国去。B大学生毕业之后申请国外的学校很容易,我家里有点钱,把你一起弄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言汐明白岑聿的想法。
国内的环境并不适合他们这种类型的人发展,况且,他还和东堂扯上了关系。
许言汐之所以选择和岑聿在一起,也许只是想自欺欺人地让自己产生一种他许言汐还是一个普通人、正在过一种平凡的日子的错觉,但他从来未曾奢望过能和谁一直维持一种长久而稳定的关系。
许言汐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等时钟敲响了,也就是该梦醒的时候了。
许言汐用书角轻轻地敲了一下岑聿的额头。
"岑聿,答应我一件事。"
"嗯?"
岑聿握着许言汐的手,感受手心里那团暖暖的温度,闭上眼睛。
"别去找东堂麻烦,毕业了,你就出国去,别理我了。"
说完这句话,许言汐感到心脏的地方有些痛。
岑聿没回话,一直保持着沉默。
"岑聿?岑……"
许言汐移开盖在岑聿脸上的书。
"睡着了?真是的……"
许言汐摸了摸岑聿的头发,索性也闭上眼睛一同睡了去。
秋风依旧轻轻地扫过那时候还有些过长的刘海,拂过脸颊,痒痒的,许言汐打了个喷嚏。
也许,这就是青涩的青春吧。
青涩(三)
10 青涩(三)
如果说,是某一个人的出现或者某一件事的发生让许言汐早早地结束了所谓的学生时代的青涩,转而进入一个准成人的世界的话,那么,雷啸绝对要在这上面记上一功。
自从许言汐阳奉阴违地和岑聿秘密交往后,一直以来,许言汐都自认为将这件事掩盖得很好,但实际上,雷啸从他们第一次牵手开始到最近进展到什么阶段都已了解得一清二楚。
雷啸对人的观察力远比许言汐所想的来得更高明,虽然许言汐回到雷宅多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但就算只是在夜晚偶尔的几个擦肩时的眼神或者不得不交谈的几句简短话语中,所有细微的端倪都可以让他随意便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岑聿。
雷啸随意翻了几页属下新递上来的调查报告,抬眼问道:"那几个人,找着了没?"
在办公桌前低首挺立的属下回答道:"回雷少的话,人已经抓到了。"
雷啸勾了勾唇角,站起身,将手中的烟蒂碾进烟灰缸里。
那下属见雷啸有所行动,立刻上前将衣架上挂着的西装外套取了下来,服侍雷啸穿上。
"雷少,这是要去……"
未等那下属说完,雷啸拉拢了外套,道:"没错,去B大,接许言汐放学。"
时至夜晚十一点。
在B大图书馆打扫清洁卫生的阿姨的催促下,许言汐和岑聿才慢腾腾地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其实十点半左右,图书馆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到了这个时候,走道上也没个人影了。
走出了图书馆,岑聿习惯性地拉起许言汐的手。
图书馆外路灯昏暗,一部分灯光还被道路两旁树木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就算这样牵着手,也很难被别人看见。
许言汐和岑聿正有说有笑地走着,忽然,却发现原本停在路边的数辆车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几乎是同时亮起了灯。
许言汐下意识地抬手挡着那直射入眼的刺目灯光,却在隐约中,看到了熟悉的车头标志和车牌号码。
许言汐心中一惊,立刻将岑聿的手给甩开。
但他也知道这么做为时已晚,因为那数辆车的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的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言汐尽可能地稳住了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
"李哥,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出什么事了吗?"
"言汐,雷少放话了,想请你这位朋友过去谈一谈。"
果然!
许言汐站在岑聿身前:"有什么事让我和雷少说就好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哥皱眉:"雷少的话,我们还没有置喙的余地,如果你朋友不配合,我们不排除采用非常手段。"
岑聿撇了跟前来势汹汹的众人几眼,再度握住许言汐微微发冷的手。
"那正好,我也想和你们雷少谈谈关于言汐的事。"
这小子,有点胆量。
李哥等人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上前为岑聿打开了其中一辆车的门。
许言汐坐在岑聿身旁,手心却不断冒出冷汗。
他不知道雷啸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自然也不懂得应该如何应对。
抬头看了看岑聿,向来爱嬉皮笑脸的岑聿也是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即使他们的手此刻正紧紧相扣。
两旁飞快后退的景色显示他们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荒凉,许言汐脑海中的反应就是凶杀、灭口、弃尸这样的字眼。
以前只会在犯罪学教科书和案例教学中看到的事情,今晚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许言汐的心狂跳着,他开始后悔,后悔不应该和岑聿在一起,后悔不应该将一个无关的人卷进东堂这滩浑水里。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辆在一处貌似是B市郊外的废弃仓库前停下。
许言汐下车的时候,看到雷啸正站在那仓库的大门前,对着犹如废墟般破旧的地方皱了皱眉。
看到许言汐,雷啸转过身来,朝许言汐微笑了一下。
"很久没有来这种地方了,真是有些不习惯。"
听到雷啸低沉的嗓音,许言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还在发着愣的许言汐踉跄一步进了仓库。
岑聿赶紧将他搀着,这才将差点摔倒的许言汐给拉了回来。
身后,仓库早已生锈的铁门在发出吱呀的噪音后被人关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门外已有东堂的人将所有的退路封死。
许言汐咬咬牙,趁着雷啸还没发话,先踏出一步道:"雷少,所有事都是我的错,岑聿他……"
"嘘——"
雷啸将修长的食指立在唇边,发出了一个气音。
"许言汐,现在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
看这架势,岑聿自然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东堂太子爷今天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将许言汐拉出火坑的那天起,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早,早到以至于很多计划中的事情都还来不及完成。
"岑聿,是吧?"
岑聿上前一步,伸出手道:"东堂集团的雷少,久仰大名。"
雷啸颇有风度地回握,笑道:"B市市委岑书记的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乃父之风。"
许言汐有些吃惊地看了岑聿一眼。
虽然他早就知道岑聿的家境不错,但没想到他竟是高官之子。B市虽名为"市",但在建制上却属于直辖市,B市的市委书记就是属于省部一级的高官。
难怪岑聿在这个时候还能够处惊不变,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身后有靠山的缘故吧。
"原本,东堂安分守己地做自己的生意,也不想得罪岑书记,有句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是吧?"
"不过——"
雷啸话音一转,接过了身边属下递来的一份材料。
"我听说岑公子最近正热衷于收集东堂走私贵重金属和莲华国际洗钱的资料?岑公子这么不给面子又这么有能力,东堂可不敢坐视不理啊。"
听雷啸一说,岑聿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陈律师在你手上?你把他怎样了?"
雷啸道:"他现在很好,但将来好不好,还要看岑公子你的态度。"
既然原本应该是秘密进行的事情已经败露,岑聿也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开门见山跟雷啸把牌给摊了。
"我本也不想与东堂为敌,只是,我想把言汐从东堂里弄出来,手上没点东西,怕雷少不肯放人而已。"
雷啸将手中的资料如同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
岑聿看着自己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到的那些证据被人如此踩在脚下,眼皮跳了一下。
雷啸道:"既然岑公子把话挑明了,我也不妨实话实说。"
"就算你将这份材料递交出去,东堂大不了就丢了莲花国际这个小卒,想要撼动整个集团,凭这些东西估计还是有点困难吧?"
"而且,你做这事的时候,知会过你父亲吗?"
岑聿抬起头道:"这事是我自己背着我老爸干的,和他无关。"
"啧啧——"
雷啸摇了摇头,接着道:"说到岑书记,就急了不是?"
"正好,我也有一些东西想给岑公子你过过目。"
雷啸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立刻有人将一份厚厚的材料递给了岑聿。
岑聿接过手来翻了一下,越翻脸色越难看。
"材料太多,看不过来是吧?"
"不过你也是学法律的,应该清楚你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岑聿手上拿着的,正是东堂集团以莲华国际的名义每年给政府高官,即包括岑聿父亲在内的巨额贿赂明细,里面所涉及的人数之多金额之大,如被新闻媒体曝光定会引起社会震动。
"如何?政府高官为黑社会组织旗下的风化产业做保护伞的噱头够不够大?我现在决定把这份材料送给你,如果岑公子愿意大义灭亲的话,我也不介意将莲花国际拿出来为你父亲陪葬。"
听言,岑聿握紧了双拳。
"你到底想怎么样?"
雷啸笑道:"我想怎么样,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好。"
前一秒还在云淡风轻地说着话,后一秒雷啸就已一拳将岑聿打翻在地。
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岑聿已被雷啸几脚踹在肚子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
许言汐看着捂着肚子几乎要咳出血来的岑聿,慌忙扑上去挡在岑聿前面。
许言汐浑身颤抖着,口中几乎说不出来话,只是用带着慌乱的眼睛看着雷啸。
雷啸甩了甩沾上岑聿鲜血的手,对着许言汐微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还要护着他?你也太识时务了点吧?"
许言汐咽了咽口水,低下头道:"雷少,这事全因我而起,是我的错,不要牵连其他人……"
雷啸没等许言汐说完,便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要对言汐做什么!"
岑聿见许言汐被雷啸擒住,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却被一旁雷啸的手下给压回了地上。
"很好,一个个都演好人了,坏人全我当是吧?"
雷啸松开许言汐的手,在这仓库中唯一一张与这里的破落完全不符的皮椅上坐了下来。
现场一片沉默,许言汐看了看被人扣住的岑聿,又看了看十指交叉附在膝盖上一幅悠闲模样的雷啸。
这个时候,许言汐就是再傻,也知道必须要往雷啸那边去。
"言汐,你别过去!我就不信他敢打死我!"
岑聿朝许言汐吼着,但许言汐咬了咬下唇,背过了身去。
在许言汐就快要走到雷啸身边的时候,雷啸长臂一伸,将许言汐整个人给扯了过来。
只听见一声衣帛被撕裂的脆响,许言汐白皙的胸 膛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混蛋,你要对言汐做什么!!"
雷啸对岑聿的咆哮充耳未闻,大掌扣着许言汐的腰,温热的舌舔上那微凸的性感锁骨,眼神中尽是胜利者的笑意。
雷啸对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瘦弱身体感到十分满意。
"看着我。"
雷啸对许言汐命令道。
许言汐摇了摇头,一颗温热的泪珠落在了雷啸手臂上。
"怎么,恨我?"
雷啸捏起许言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或者,让你知道另一个真相,你会更恨我也说不定。"
雷啸打了个响指,仓库门打开,几个人被押了进来。
许言汐回头看去,觉着那些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怎么,想不起来?"
"那天,在小酒馆旁的巷子里……"
岑聿一见昔日那几个曾打算对许言汐施暴的街头混混出现,脸上立刻出现了慌乱的神色。这种神色,即使是他在被雷啸痛打的时候也未曾出现过。
"言汐,你听我说,我……"
雷啸做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人朝岑聿的肚子挥了一拳,岑聿吃痛,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剧烈地干咳着。
许言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开始带着些许疑惑。
"放开他们,让他们自己说。"
那早就被东堂的人整怕了的小混混们,屁滚尿流地跑到许言汐跟前跪下,那带头的混混鼻青脸肿地磕着头说道:"大爷,大爷饶我们一命。我们真不知道您是东堂的人,如果知道的话,就算那小哥给我们再多的钱让我们去堵你我们也不敢啊,大爷您高抬贵手……"
让人将那群混混给拖了出去,雷啸看着许言汐道:"怎样,一个号称怎么怎么喜欢你的人,就是那个花钱雇人去堵你,然后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烂桥段的人。"
"许言汐啊许言汐,你又不是滥俗电视剧里的女人,怎么也瞎了眼受了他的蒙骗?你还真相信半夜三更的就那么巧会有人能在如此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你?"
雷啸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许言汐握得发白的指节,又笑了。
"我听说,在这之前你还有个小女朋友?因为学校里莫名其妙地传出了你和东堂有牵连的谣言,你们俩黄了吧?"
听完雷啸说的话,许言汐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许言汐尝试着要张嘴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气声。雷啸很满意,因为许言汐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很紧。
将许言汐抱了起来,雷啸走到仓库门前时,吩咐了几句。
"把岑公子送去医院,包扎好了送回给岑书记,交代他,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儿子。"
"是。"
东堂的人领命,将岑聿从地上架了起来。
岑聿见许言汐窝在雷啸的怀里,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顿时急了,发狂似地挣开了四周的钳制,但刚冲到仓库门口就又被人扣了下来。
朝着绝尘而去的轿车,岑聿对着许言汐离去的方向大喊道:"言汐,我没有,我没有散播那些谣言,你信我,你要相信我!!!"
并不算明亮的车尾灯渐渐隐入夜色中,岑聿根本不敢肯定,许言汐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但,听到也好,没听到也罢,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兄弟(一)
11 兄弟(一)
一个人如果想做他喜欢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很多他不喜欢的事情,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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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宅的大门在监控到雷啸一行人返回后即刻有序地敞开,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终于在主宅的门前停了下来。
许言汐在路途中已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待车子停稳、雷家的下仆为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许言汐自己走下了车。
老管家侯在一旁迎接雷啸归来,但却看到先雷啸一步下车的许言汐身上披着的正是太子爷的西装外套。
姜毕竟是老的辣,管家的视线甚至没有在许言汐身上多停留一秒,只是神色如常地向雷啸问好。
紧随许言汐其后下了车的雷啸,朝管家点了点头,吩咐道:"主厅内不要留人了,让值班的都休息去。"
虽然依旧是如往常一般的语气,但在雷家待了多年的管家却隐约感受到了雷啸不同寻常的怒气。
"是。"
管家颔首,退了下去。
许言汐没有注意到周遭所发生的细微变化,此刻的他只觉得很累,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回到房间将自己狠狠地砸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地睡死过去,最好能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但没走几步,许言汐脚步却被雷啸的声音叫住。
许言汐的身体颤了颤,那一瞬间,他似乎缺乏回过头来与雷啸对视的勇气。
"我叫你过来,听不懂人话是吗?"
许言汐并非有意要忤逆雷啸,但这次惹出来的麻烦又确确实实是因他而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雷啸的怒火。
虽然许言汐本意如此,但他背对着自己的沉默在雷啸看来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更严重些,说是挑衅也并无不可。
雷啸出生的时候,东堂的规模已经很大,加之雷夫人自从生下雷啸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这唯一的孩子便板上钉钉地成为了东堂的接班人。
像许言汐这样有求于他但从一开始就跟他对着干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雷啸此刻只想狠狠地将许言汐那点高傲的自尊彻底地捏在掌心中揉碎。
偌大的主厅里,垂吊而下的巨型水晶灯闪烁着奢华的暖光,但六神无主的许言汐此刻的心中却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其中包含有对岑聿的失望,有对雷啸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唾弃。
忽然间,视线一阵天旋地转,许言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雷啸猛推了一把,背部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雷啸的大掌将许言汐的头死死地往墙面上按,许言汐的右侧脸颊被那过大的力度挤压着,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雷……雷少……"
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单字,许言汐感觉自己如同被猛兽扣在爪下的猎物,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感,他下意识地想要求饶。
许言汐感到雷啸距离自己很近,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雷啸说话时所发出的气息。
带着古巴雪茄的古龙水味道刺激着许言汐敏感的神经,雷啸的唇就贴在他的耳廓上,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景,还以为是热恋中的情侣在那调情,但仔细听来,雷啸口中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许言汐,我知道你并不乐意进东堂。虽然你之前答应过,但也完全是因为你急着给你母亲筹措心脏手术的费用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既然在我这里呆得如此屈心抑志,那,我就大发慈悲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
被雷啸猛推一把,许言汐颇为狼狈地摔坐在地上。多亏了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他才不至于被磕碰出血来。
"你可以选择离开。我雷啸保证,不会逼你们还钱,日后东堂的任何人都不会跟你们家寻仇,只要你马上转身,走出这里。"
"如果不想离开,那日后就别他 妈让我看到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搞得我雷啸像是逼良为娼似的。"
"上次帮你,是看你有孝心,又够聪明,是个难得的忠厚之人。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蠢货而已。"
雷啸两步向前,在许言汐身旁蹲下。
"别真当你自己是一回事了。东堂,难道还真怕少了你这样的人不成?"
说完,雷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言汐。
许言汐呆呆地干坐在地上,看着雷啸因身后灯光投射而出又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影,许久没有反应。
雷啸也不走,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许言汐的脑袋里此刻正一片混乱。
他无法分辨那莫测高深又喜怒无常的东堂太子爷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或许,雷啸是真的有心要放他回归到自己原本平凡的生活轨道去。
亦或许,雷啸是想借这个机会最后一次试探他的忠心,若他选择离开,说不定在还没走出雷宅大门之前就已被灭音手枪击毙在这偌大的宅院里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许言汐都不想再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此时,他只想到了那远在美国疗养的妈妈,想到在他最无助最落魄的时候,是东堂对他伸出了援手。
知恩图报,只要不是畜生,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今晚若是走出这里,就算雷啸不杀他,那他也永远只能被自己的良心戳着脊梁骨。
那是没骨气,那是懦弱。
是的,他想要变强,他许言汐想要变强。
他开始渴望权力,虽然那是他之前一直鄙夷的东西。
他不想再过那种窝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连手脚无法伸展的生活,他不想再让他的母亲再受到邻里的白眼,他想要他的母亲一直享受国外最高级别的护理疗养,他想要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新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想让类似于程晴晴、岑聿这样的人,再度轻易地玩弄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背后站着的是东堂,就算没有人愿意去爱他,但至少,没有人敢轻易地去欺骗他。
甚至于,他想要那一直高高在上雷啸终有一天亲口对他承认,他许言汐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在踏入号称神圣的法学殿堂之前,一直构筑在许言汐心中的那些似乎永恒不变的正义和真理此刻正发生着剧烈的动摇,那曾经荒诞地想要追求书本上描绘的美好未来的梦想瞬间坍塌了下来。
虽然醒悟得有些晚,但许言汐不得不承认,真理永远只掌握在强权者手中。
若你不去争取,你就只能等着被别人吞噬殆尽;若你去争取,那就准备着踏入一个污秽之境,从此莫要再将良知二字挂在嘴边。
许言汐从雷啸脚边爬了起来,将肩上披着的外套甩回到雷啸身上。
转过身去,许言汐趁着自己还没有后悔,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狠狠地将门甩上。
依旧在大堂中站着的雷啸,听到那声砸门的巨响声之后,将手中的外套甩到一旁的沙发上,慢步走至酒柜前,取出了酒和杯子。
隐约地,似乎能听到从许言汐房间里传出的急促的喘气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将殷红的葡萄酒倒在杯中,雷啸一口灌下,心情一扫方才的阴霾,出奇地好。
看来,他就快要成功了。
终于,半晌之后,许言汐房间里传出了颇为沙哑的哭声。
那是经过苦苦压抑之后而仍旧无法隐忍所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哭泣。
那是属于男人的哭泣。
那是从男孩蜕变成男人的标志,因为自此之后,再没有什么能让他这样流泪。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悲怆,也或者是绝望,但更多地是认清了残酷现实而决定与之抗争的呐喊。
"那小子,终于下定决心了啊……"雷啸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驯服一只小猛兽的过程是艰难的,但在收到成果之后,猎人的心情却与此前截然不同。
雷啸对着许言汐的房间举起杯子。
小子,我看好你。
兄弟(二)
12 兄弟(二)
许言汐自那一夜之后明显地改变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较之以前,性格更为清冷,表情更为漠然,但奇怪的是,他的存在感却更强了。
岑聿因为得罪了东堂,被岑书记强行打包塞上飞机踢去了美国。
在岑聿办理休学的那段时间里,许言汐跟学校请了个长假,为的就是避免在再次碰到岑聿。
岑聿在出国前见不到许言汐自然是不肯死心,有日深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突破了雷宅的高尖端防卫系统,潜到了许言汐的窗下,但终究还是被巡视的守卫发现给扣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岑书记被连夜叫到雷宅来将人领了回去。为了表示对自己教子无方的懊悔和愤慨,岑书记当着众人的面将岑聿的腿给打折了。
岑聿也是个硬气之人,不仅没跟自己的老爸服软,反而在被打的时候一声声不停地叫唤着许言汐的名字。
但从始自终许言汐的房门都没有打开,甚至还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所以更不用期待他会给岑聿什么其他的回应。
闹剧上演到最后,就连岑聿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有点自讨没趣,加上腿是真被狠下心来的岑书记给打折了,疼出了一身冷汗,半昏迷过去之后就让东堂的人给送回去了。
岑聿被送去美国之后,许言汐又恢复了日常的生活。只不过现在的他不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独来独往,整日埋头在书堆之中,最终以优异的成绩争取到了B大少有的保研名额。
之后,许言汐相继拿下了司考和注册会计师考试,并提前一年从B大毕业。
在校期间的寒暑假,许言汐总会拿到雷啸为他安排好的前往美国的签证及往返机票。许言汐很珍惜这段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对于雷啸的好意也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在他走出校门步入社会之后,这种能够朝夕相对承欢膝下的时间估计是少之又少了。
除了学校的课业,许言汐还主动要求雷啸为他增加了格斗和枪械之类的特殊训练。
日子过得很充实,许言汐短暂的学生时代就是在这样忙碌的状态下度过的。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便毕了业,许言汐参加完上午召开的毕业典礼之后,从学校里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堂集团总部报道。
轻轻叩开了雷啸办公室的门,许言汐站在雷啸跟前,几年前的青涩与浮躁已荡然无存。如今的他,更像是经历了暴风雨洗礼过后的挺立白桦,那种熠熠的神采让雷啸颇为欣赏。
将手中的文件放下,雷啸微笑着道了句:"恭喜毕业。"
许言汐颔首回谢,并道:"雷少,我明天就过来上班,今天先和您落实一下我的岗位。"
雷啸挑眉,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这么急?不多休息几天?"
许言汐摇了摇头。
"那好。"雷啸也不勉强,接通了内线不知和谁通了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雷啸对许言汐说道:"你先跟着权叔半年,职务就暂定是法务助理吧。如果表现得好,以后再做调整。"
许言汐听到雷啸将自己安排到了权叔手下,不得不承认在内心里他是十分吃惊的。
在不了解东堂集团的外人看来,这个被大家称为"权叔"的人只是东堂集团法务部门的一个小小主管,而作为名校毕业的许言汐初出茅庐被安排在主管之下做个助理虽然有点屈才,但在如今研究生遍地跑的时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只要是在东堂呆过就算只有一天的人也知道,权叔在东堂的地位,绝不低于坐在CEO位置上的雷啸。
权叔在东堂的地位,不止是因为权叔年轻时曾陪着雷啸的父亲雷霆出生入死打天下而用命博来的,更重要的是,在东堂开始涉及到产业漂白之后,所有见不得光的账册和国外银行的资料都由权叔掌管。拿着这些东西,无疑就是握住了东堂的命脉。
加之权叔又负责处理东堂旗下兄弟们惹出的各种官司,帮着很多犯了事的弟兄们成功脱罪或者至少争取轻判,东堂从上到下无一人对他是不敬佩的。他若是放了什么话,就是太子爷雷啸也要给三分颜面。只不过权叔为人向来谦和谨慎,不到逼不得已也不会轻易开口就是了。
雷啸一开始就将许言汐便安排在权叔手下,似乎给了人们这样一种印象——莫非许言汐就是雷啸安排来接权叔班的人?
毕竟权叔为东堂操劳了大半辈子,近年来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但东堂始终没有能培养出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能手来顶替权叔的位置,也使得他至今未能退休享福。
从未想过雷啸竟然这样看得起自己,许言汐心中虽然吃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从雷啸手中接过了人事委任状。
雷啸对此事并未多言,只是云淡风轻地交代道:"跟着权叔好好学些东西,有什么特殊困难私底下跟我说也可以。"
许言汐点点头,便去法务部报到了。
权叔是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年过五十但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体型,因为平日有去健身的习惯,中年男人常有的啤酒肚之类的完全无法在他身上找到,当年有猛虎之称的男人即使年过半百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应有之色。
估计是早年浸淫于黑道刀口舔血的日子里的缘故,即使将工作的地点换在了装饰典雅的高档写字楼内,身着西装革履的权叔依旧难以掩盖其眼中的凌厉。
见到许言汐拿着雷啸的人事委任状进来,权叔从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了头来。
"B大经济法学硕士研究生学位,在读期间辅修了金融学的相关课程,嗯,资格证倒是拿了不少。"
权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过在东堂做事,我看重的不是这些虚的证书,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年轻人,跟着我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许言汐发自内心地朝眼前这位长辈鞠了个躬,道:"请权叔日后多多鞭策指教。"
权叔对许言汐谦恭的态度颇为满意,当天就把一些法务部门的基础资料交给许言汐熟悉。
许言汐虽个性清冷不太擅长交际,但在权叔的刻意磨练下却也练出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毕竟作为东堂的法务律师,少不了要和东堂的各个合作方甚至于法院、检察院的人打交道,圆滑事故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必不可少的。
许言汐工作能力强,做事细致认真,上手很快。进入法务部没到半个月便开始跟着权叔处理一些重要的合同签约案和代理堂口弟兄们犯下的伤害案件。
虽然得到重用,但许言汐也明白,自己离真正的东堂核心还很遥远。
若不经过重重考验,权叔是不可能将东堂的核心机密交给许言汐打理的。而雷啸将许言汐放在权叔身边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希望让权叔这位老江湖把把关,以免一时失察所托非人。
稳重、谦虚、不急功近利。
许言汐在跟着权叔的半年里就这样稳扎稳打地将自己的份内工作做好,对职务晋升和薪金调整完全不置一词,这样的年轻人在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
权叔膝下无子,对于这个被雷啸安排来分担自己工作的年轻人越来越感到满意。
起初,权叔也清楚许言汐进入东堂的经过,在第一次见到许言汐之时,也确实对他出色的相貌印象深刻。一开始,权叔还曾经怀疑过雷啸是不是在某些方面藏有私心而将许言汐安排在自己手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权叔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若许言汐对东堂确是真心的话,绝对是个可造之才。
半年后,权叔敲开了雷啸办公室的门。
"权叔,怎么劳烦你上来,打给内线叫我下去就好了。"雷啸站起身来。
权叔也不跟雷啸客气,将许言汐的人事档案取走。
"试用期通过,言汐以后就跟着我了。不过账册的事现在谈还为时尚早。"
雷啸眼中难掩喜悦之色,毕竟,许言汐在权叔面前争气,也就说明他当初看人的眼光并没有错。
权叔拿了档案之后打算转身离开,但手刚碰到门把就停了下来。
只见权叔转过身问道:"雷少,是不是应该为许言汐安排入堂宴了?"
雷啸点头道:"权叔放心,我这边即刻叫人去办。"
兄弟(三)
13 兄弟(三)
因为有东堂太子爷的亲自过问,许言汐正式加入东堂的宴席很快就敲定了场子,东堂辖下的各路头子都推开了手边的应酬,就是为了参加这次难得的入堂宴。
虽说许言汐跟东堂扯上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一直由于学业未完的缘故,加之雷啸有意的考查和拖延,一直到权叔开了声才算是做了安排。
所谓的入堂宴其实就是走个场子办个仪式,宣布东堂高层进了新人,主要目的其实是借着宴请之机将许言汐介绍给东堂的各个人物认识,也方便以后办事。
当许言汐在雷啸的办公室里听到入堂宴就安排在明天晚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僵了那么一下。
"怎么?到了这时候还会害怕?"雷啸好笑地看着许言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许言汐摇头道:"雷少,我需要做什么其他准备吗?"
脑海里不自觉地蹦出电视上那些歃血为盟的入道情景,许言汐觉得这些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虽然开宴前拜拜关老爷那是肯定要的,但绝对不会有你脑袋里想的那些狗血桥段出现。"
被人看透了心思,许言汐有些尴尬,愣在那里没说话。
雷啸继续道:"唯一要交代的就是,那天兄弟们的敬酒不能推辞,估计得喝到趴下他们才肯罢休,提前准备好醒酒药吧!"
一听到喝酒,许言汐脸色有些发白。
之前曾有过一次在雷宅喝葡萄酒喝醉的情况,第二日起来头痛欲裂简直生不如死,自此之后,非到逼不得已许言汐也不会沾酒。
雷啸站起身,走到许言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实在不行就装醉趴下,剩下的我替你顶着。"
你会有那么好心?
许言汐用怀疑的目光瞟了眼雷啸,点点头退下了。
入堂宴当天,莲华国际最顶级的宴宾大厅里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许言汐自内设的休息室里往外瞅了瞅,叹了口气。
这种奢华的排场,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名流聚会。
待宴席正式开始时,许言汐是由权叔领着进场的。
底下的人许多是来自东堂外地分支的负责人,对集团本部高层的安排虽说早有耳闻,但今日一见许言汐本人,多多少少还是对他出色的外貌感到惊艳。
只见许言汐身着合于剪裁的三件式西装,为表正式,原本略长的刘海用发胶定型梳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
精致的五官和比平常男人略微白皙的肤色让人觉得这似乎更像是东堂的小少爷,而非是要接起权叔手下之重任的未来第二把交椅的人选。
许言汐看着底下人群的各色眼神,有欣赏、有羡慕,当然也有嫉妒与不屑。
想着他许言汐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卒,虽然有名校高学历的光环做笼罩,但在习惯于刀口舔血的黑道人眼中,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全都是不足一提的黄口小儿罢了。
加之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许言汐至今仍居于雷宅之中,跟雷啸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这中间一旦加上了一些裙带关系在里头,许言汐在这个位置上就更缺乏说服力了。
之前权叔就有跟许言汐提过,雷啸是在东堂中主张将黑道产业全部漂白的一派,但东堂家大业大,其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多辖下的角头老大面上虽不公然反对,私底下其实并不全然都支持雷啸。
雷啸这次打算启用许言汐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就是要向那帮子反对势力投下这样一个信号——打理东堂的人未必就是要杀过人干过架的,东堂未来的路,就是要靠引进像许言汐这样的高层次人才来求得发展。
如果加上了这层深意,许言汐的存在就不仅仅是代表了他自己了,一旦他行差踏错,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雷啸对东堂的整个改革。现下,他身上更多地是承载了雷啸的一种决心,这是一种标签式的意义,他自然也成为了东堂那些反对漂白的势力的眼中钉。
开宴后,许言汐跟着权叔上各桌敬酒。大多数人看在权叔的面子上没有过多地为难许言汐,但一轮下来,这种多对一的局面还是让许言汐喝得有点脚步虚浮。
有点困难地回到主桌上坐下,许言汐看着满桌的菜,食道里一阵反酸,只能恶心地捂着嘴。
雷啸当着众人的面给许言汐布了菜,冲着雷啸的面子,许言汐就是出去吐完了回来也要将那些菜给吃光了。
吃饭期间,还不断地有人来主桌给许言汐敬酒。
雷啸果然没有食言,能帮着挡的都给许言汐挡了,但也有些实在是挡不住的,许言汐没辙,又喝了不少。
待宴席进行到将近一半的时候,许言汐就在雷啸旁边的桌上趴着了。
便就在大家吃喝得正欢的时候,宴客厅的门被人打开了来。
众人无不感到诧异。因为莲花国际的这一整层楼都被包下来了,外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该来的人也早都来齐了,但这个时候宴厅的正门怎么会忽然打开了?
无数眼光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型气质都跟雷啸相仿的男子戴着墨镜,手中还拎着Youmth的运动旅行包,直愣愣地冲了进来。
大家反应了一下,还是雷啸先人一步站了起来。
"威子,你怎么回来了?!"语气中尽是惊喜之意。
那男子见到雷啸,赶紧取下了眼镜。仔细一看,那同样出色的眉眼竟与雷啸有几分相似。
"啸哥!!"
那男子冲上前去给了雷啸一个熊抱,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出国多年的雷啸的堂弟——雷威回来了。
雷啸因是独子,又是东堂本家,对这个仅有的堂弟疼爱得紧。再加上雷威的老爸在帮派血拼中为了保护雷霆而英年早逝,小雷威是和雷啸一起被老夫人一手带大的,他们之间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
"你这个臭小子!"雷啸上去就朝着雷威的肚子抡了一拳,"要回来怎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雷威揽着雷啸的肩膀咧开嘴笑:"那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如果说雷啸是个城府深沉的笑面虎的话,那雷威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惊天雷。雷威十七八岁的时候特别能惹事,曾单枪匹马将一个不小的敌对帮派给挑了。不久后又仗着家里是东堂的,把一个惹火他的高官子弟给打了个半身不遂。雷家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将雷威给扔出了国外去,并下了死令,不拿到学位证书不许回国。
如今雷威出其不意地回来了,那就说明他已经顺利毕业了。
对于雷威的出现,底下的各路人马心思各异。
权叔是雷家的死忠那是毋庸置疑的,如今雷啸将许言汐带进东堂要接权叔的班,以后若不出意外许言汐肯定就是核心的智囊团人物,算是"文臣"。而雷威性格开朗,处事果断利落,很适合管理那些不能快速转型的灰色产业,是极好的"武将"之才。而雷威偏偏是在今天出现,很多人都觉得这可能是雷啸故意的安排而非碰巧。
不过,那些人是真冤枉雷啸了,雷威提前回国的事,雷啸也是在刚才见到雷威之后才知道的。
雷威和许久不见的弟兄们寒暄了半天,豪爽地灌下不少酒,加上今个儿高兴,脑袋有些瞎转起来。
雷威一下飞机就奔到莲花国际来找雷啸,压根不知他今日碰上的是许言汐的入堂宴。
雷威喝了半天,发现有一个看着面生的人始终趴在桌子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心中颇有怨气。
只见雷威喝到一半便勾着雷啸的脖子,用他自以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指着许言汐嚷嚷:"啸哥,这小子是谁?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从我进来就睡到现在,他老几啊?"
雷啸正色道:"他醉了,威子你少说两句。"
很少见雷啸这样维护一个人,雷威的思维立刻跳到了另一个层面上去。
"啸哥,你不厚道哦!"雷威拿着酒杯取笑雷啸道,"什么时候收了新欢啊?那岚罄怎么办,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同在主桌上的岚罄脸色立刻铁青起来,而许言汐自刚才被雷威点了名,也硬撑着身体坐直了起来。
甚至还没等雷啸阻止,雷威就冲过去揽着许言汐的肩膀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小哥,你是新人,要和岚罄和平共处知道不?"
"少做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把我啸哥服侍好了,我威少重重有赏……"
雷威说得正兴起,就被一杯冰水泼到了脸上,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全场顿时静谧地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大家不约而同地盯着满脸是水的雷威,又看了看神色不渝的许言汐,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一下,雷威顿时像炸了毛的狮子一般朝许言汐吼了起来。
"你他妈的就一卖屁 股的MB,还敢跟我呛声,在我面前玩自尊?我看你活腻味了!"说着便要给许言汐点颜色看看。
拳头挥到一半却被雷啸给挡了下来。
"啸哥你护着他?我……"
"真是太不像话了!"看着闹成一团的人,权叔沉着脸色发话了,"威少,你一回来就要惹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些?"
雷威一见是权叔发了话,火气立马被压下不少。
权叔趁机将许言汐拉了过来。
"跟威少介绍一下,这是许言汐,目前跟着我在东堂做事,今天是他的入堂宴。"
雷威的眼神跟许言汐的对上,其中满是不解与鄙夷。
"靠,就他那小样儿……"雷威小声嘀咕着。
突如其来(一)
14 突如其来(一)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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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叔在许言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许言汐的脸色随之变了变,旁人其实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是权叔向许言汐说明了雷威的身份的缘故。
许言汐毕竟是识大体的人,只见他向前一步对雷威说道:"威少,我喝多了,方才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语气不卑不亢,反而将雷威衬得有些无理取闹。
雷威抹去了脸上的水,用绝非善意的眼神盯着许言汐没有说话,似乎并没有要接受道歉的意思。
会场中有不少与雷威交情甚好的弟兄,他们可不会管许言汐的面子到底有多大。在他们看来,在入堂第一天就给威少下不来台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许言汐的个性向来清高冷傲,似乎总仗着自己是高级知识分子,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于是有人在下面带头起哄道:"要道歉,就要喝酒!"
东堂的人都知道规矩,如果许言汐真的要喝酒,那可不是喝一杯就能了事的,要喝便要一次喝下一瓶。
许言汐刚才就尝过了那高度白酒的辛辣滋味,不禁皱了皱眉头。
雷威捕捉到了许言汐脸上的这个表情,立刻接话道:"好,若你爽快干了,我也不计较什么了。"
局面发展到这个地步,在众人面前就是雷啸也不好过分维护许言汐,只能退而求其次道:"言汐之前就喝了不少,这样吧,这瓶子里剩多少就喝多少算了。"
见雷啸发了话,雷威往桌上撇了一眼,见那酒瓶中至少还剩下一半的酒,便也挑眉道:"行。"
许言汐面无表情地看了雷威一眼,两步就走到桌前,操起酒瓶仰头就灌了下去。
待许言汐将空了的酒瓶放回桌上,呛咳两声之后用手背擦去了唇边残存的酒液,脸色霎时间更为苍白。
"威少,可以了么?"
看着有点狼狈的许言汐,雷威貌似无所谓地耸耸肩:"行,这事就这么算了。"
雷啸不动声色地轻问了许言汐一句:"还能撑着吧?"
距离宴席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许言汐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坚持下去,但其实在灌下那些酒之后,他就只觉得那悬挂着华丽灯饰的天花板在不断旋转着了。
许言汐撑着桌面坐了下来,双手不断按揉着胀得发疼的太阳穴。
雷啸又被雷威扯了过去继续聊天喝酒,许言汐只能将眼睛紧闭着慢慢调整呼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难受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烈起来。
"喂,许言汐你怎么了!"
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当雷啸和雷威回过头去的时候,却看到许言汐已经倒在了宴厅的地毯上。
雷啸拨开众人蹲下身略一查看,道:"糟糕,酒精中毒,快送去医院。"
"操,这小白脸怎么就这么不顶用!"
说完这话的雷威被雷啸狠狠地踹了一脚在屁 股上。
"少他妈废话,他要出了什么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看到雷啸少有的深沉脸色,雷威赶紧将冷汗直冒的许言汐从地上抱了起来,急急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挂了吊瓶打了点滴之后,许言汐那过于难看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不少。
雷啸在去医院的中途被叫去场子处理突发状况了,惹得许言汐倒下的罪魁祸首雷威自然就成了在医院守夜之人。
"靠,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雷威在四周一片洁白的VIP特护病房里呆着,穷极无聊的他也只能看着许言汐的脸解解闷。
伸手扯了扯许言汐的睫毛,雷啸嘀咕道:"这睫毛,比娘们儿的还长,我还以为是贴上去的呢!"
嘴里虽没说什么好听的话,但雷啸却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一开始将许言汐错认成雷啸的相好,但现在仔细一看,这许言汐和媚态万千的岚罄又确实大不相同,那种带着干净舒爽气味的精致,更耐人寻味,也更惹人喜欢。
许言汐半夜醒来,看到了便是雷威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
许言汐将雷威叫醒:"威少,我没事了,劳烦你了,你请回吧。"
雷威坐直了身体,问道:"你就不恼我?"
许言汐回答:"不恼。"
"为什么?"
"因为你是雷少的堂弟。"
雷威怒了:"靠!你的意思是,你是看在啸哥的面子上才不和我做对的?"
许言汐不置可否。
"我承认,之前弄不清楚状况说了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合适,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下不来台,让你喝个酒很过分吗?"
许言汐木然道:"多说无益,若威少没有其他的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在这守着,我担待不起。"
"靠!"雷威往地上啐了一口,"给脸不要脸,别以为是啸哥的人我他妈就不敢动你。这梁子,我跟你结定了。"
雷威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雷威回国之后,雷啸就把原本自己手下管着的几个重要的场子交给了雷威打理。本来,许言汐多数时间都是在东堂集团的总部上班,跟雷威的场子也没多大交集。但近来权叔的身体出了些状况,而许言汐的工作也越来越上手了,权叔自然而然就将更多的商务应酬交给了他处理。
要应酬就免不了要去雷威管着的场子。
雷威虽然跟许言汐结了梁子,但还没傻到要跟许言汐明着来。但俗话说得好,背地里穿小鞋可不比明刀明枪来得舒爽。
举个例子:一个应酬下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只需要许言汐签个单子就可以,但雷威放了话,就是要许言汐先买了单再跟财务处报账。
买单就买单吧,刷卡还不行,就一定要交现金。
以东堂这规模,一趟应酬下来也要上万,许言汐身上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现金?
这时候服务生放话了:"那就请许先生您走一趟亲自跟威少说一下吧。"
许言汐知道服务生也只是他和雷啸之间的夹心饼干,不打算过多地为难这些人,许言汐也只得往雷威的办公室走去。
但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应答,旁边的招待告诉他,威少可能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这可能吗?!
最后,让许言汐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雷威终于"睡醒"了,这才伸着懒腰出来给许言汐签了单。
惹不起这种二世祖,许言汐盘算着,他躲着总可以了吧?
许言汐开始刻意避免去雷威管着的场子,东堂的场子这么多,也不是非他那里不可。但偏偏事与愿违。
再举一个例子:正好有一些重要的客户看上了场子里的某个红牌,许言汐一早就跟场子的主管说好了,将那红牌的档期给空出来专门负责接待,但等他带着客户去场子的时候,主管却一脸苦相地告诉他,那红牌给威少带出场去了。
再这么让雷威胡闹下去,许言汐觉得他迟早要滚回家去吃自己了。
本来,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许言汐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毕竟雷威的性子就是这么野,换着是其他人估计早就去抱着雷啸的大腿哭诉了。
但是许言汐下意识地就是不想向雷威求助。
用雷啸的威严来压制雷威,这效果估计只能持续一时,而且雷威定会因此事更为怨恨自己。
许言汐撑着脑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好的对策来,有些犯傻。
雷威的胡搅蛮缠在得了几次甜头之后越发升级,在故意安排前来寻欢的客人走错场子,进了许言汐的包厢对许言汐欲行非礼之事时,许言汐的怒火终于全面爆发。
学生期间练的空手道合气道不是白学的,对于那些肚肥流油的寻欢客,许言汐三两下就能将他们解决干净。
将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猥 琐男人们给扔出了包厢去,许言汐揪起了侯在门外的侍应的衣领。
"我要见你们威少!叫他过来,马上!"
第一次看见向来温文尔雅的许言汐发狠,小侍应也慌了手脚,跌跌撞撞地跑去向雷威通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大家过得还好吗?要快乐哦~
突如其来(二)
15 突如其来(二)
雷威看着眼前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侍应,不仅没生气,反倒乐呵起来。
"想不到那面瘫小白脸还会有发怒的一天?好玩,实在是好玩!待哥我会会他去。"
雷威走到许言汐所在的包厢前,想了想又回身吩咐了一下。
"我和许言汐先聊着,没我叫唤你们都别进来。"
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灯只开了一部分,光线有些黯淡。
雷威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许言汐在柔软精致的皮质沙发上斜靠着,平日戴着的眼镜摘了下来,手指叼着一根点燃的烟,看到雷威进来,有些近视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在确认了来人后又渐渐舒缓开来。
许言汐站起身,朝雷威打了个招呼。
雷威这才从略微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毕竟他还没有见过从来都是一副菁英份子高高在上模样的许言汐竟然也会有如此慵懒而性感的神态。
雷威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习惯性地翘起了二郎腿。
"真对不住,刚才是我的疏忽将客人弄错到你这儿来了。不过他们也是咱东堂场子的常客,这样给你打出去,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去安抚呢!"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这话一丢出来,反而显得刚才的事是许言汐的不是了。
许言汐的眼里因雷威的那番话而闪过了一丝明显的怒意,不过很快地,那种情绪又随着许言汐拿起酒杯而垂下的眼睑给隐了过去。
"对,刚才是我鲁莽了,给威少添麻烦了。"
许言汐举起酒杯向雷威示意:"若威少赏脸的话,请允许我以酒赔罪。"
不知道许言汐的葫芦里买的是啥药,雷威心理虽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总的来说对许言汐服软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成,哥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陪着你干了这杯。"
许言汐勾起了唇角:"请。"
这个微笑可不得了。
一直以来只见过许言汐的冷脸的雷威,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
那轻轻扬起的唇和因瞬间柔和下来而更显精致的五官——特别是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威少?"
看着雷威有些许的发愣,许言汐开口唤了一声。
为了掩饰因自己的失态而造成的尴尬,雷威赶紧将自己杯中的酒给干了。
看着雷威喝下酒,许言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去。雷威正好奇他变脸的速度之快,但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便发觉眼前的焦距有些对不上了。
"许言汐,你他妈玩什么猫……腻……"
雷威刚想冲着外面喊人,却被快人一步的许言汐给捂住了嘴。
"威少,你的威风太大,今天不挫挫你的脾气,明天我也不用继续在东堂混了。"
看着雷威在一副不甘心的表情下昏睡了过去,许言汐将雷威放倒在沙发上,待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打开包厢的门将外面守着的侍应叫了进来。
"威少喝多了,替他开一个最好的房间,帮我把人给送上去。"
"这……"那侍应狐疑着:以雷威平日的酒量,就是十个许言汐也未必放得倒的,怎么这才进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给喝醉了?
许言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行动!没看威少醉得厉害呢吗?"
侍应没辙,只得和许言汐一起将雷威架到了房间里。
将闲杂人等都清空,许言汐将房间落了锁。
现在没了其他人,他也不用顾及什么形象面子问题。将西装外套脱了随手甩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又将领带给松了,卷起衬衣的袖子之后,许言汐将雷威拖进了浴室。
让雷威的上半身搭挂在浴缸边缘上,许言汐毫不迟疑地将开关扳到了冷水的位置。
"靠!"
被冷水照直冲到头上,就算是中了药的雷威也被冻得回复了些许神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很好,醒了。"
许言汐将莲蓬头关上,又连拖带拉地将四肢脱力的雷啸给扯回了卧室里。
"许言汐……你就……就不怕等药力去了……被我收拾……"
许言汐伸手拍了拍雷威的脸道:"威少,你现在最好先担心一下你自己要怎么被我收拾比较现实一点。"
"靠……"
一时疏忽大意落在许言汐手里,雷威也无话可说,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场子里供宾客带人出台的房间的隔音效果到底有多好,就算他不怕丢脸喊破了嗓子求救,估计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我说威少,你对我到底有多大成见?一开始见面就觉得我是卖屁 股的MB,这也就算了,最近还越玩越玩升级,想弄乌龙让醉客来嫖
我?威少不觉得你这玩笑有点开过分了么?"
雷威虽然四肢麻痹无力,但仗着许言汐终究会看在雷啸的面子上不会将他怎样的想法,依旧不肯在许言汐面前认错。
"奶奶的……你……天生小白脸……就是……欠人 操……
"威少,我看你是从小玩人玩习惯了,还没尝过被人玩的滋味吧?"很久没遇到能让许言汐如此火大的人了,许言汐忽然有一种要灭了雷威的冲动。
"喂……许言汐……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雷威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正在拉扯自己衣服的许言汐,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着?慌了?"
许言汐一脸坏笑地看着上半身已经赤 裸的雷威。
"威少,我还没玩过男人哪,要是待会照顾不周,还请你多多包涵才是。"
雷威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给挤出来的:"你……敢……"
正在雷威说话的当口,许言汐的手已经在解开他的皮带了。
"哦,对了,威少你倒是提醒我了。"
许言汐说罢翻身下床,在房间里胡乱搜刮了一台DV出来,这也是高级酒店提供给宾客的情趣用品之一。
对着床上衣不遮体的雷啸按下了DV的拍摄开关:"威少,今晚我就给你录个破瓜全过程,若是明天你要去和雷少哭诉的话,还能当证据不是?"
雷威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因为许言汐下的药相当厉害,就连抬起手臂都不太可能,但意识却该死地清醒。
看到许言汐已经在开始扒拉自己的内 裤,雷威这才白着脸道:"你……不就是不想我找你麻烦么……你住手……我以后不那样总行了吧……"
许言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当真?"
雷威翻了翻白眼:"我……保证……"
"还要保证绝不记仇,就算是变相找麻烦也不行!"
"你……真鸡婆……"
"好,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威少,道上的人,说话一言九鼎,你到时候可别坏了自己名声才好。"
雷少咬牙切齿道:"犯……不着……你操心……"
许言汐将从雷威的身上翻了下来,随手拍了拍雷威□的六块腹肌。
"威少,身材不错。"
得到了雷威的保证,许言汐取下了DV里面的记忆卡,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就想向外走。但却发现房间的门没法从里面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的雷威看到许言汐一副傻样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不知道……场子里的房间从里面……都没法打开……吧……"
许言汐这才记起了这档子事,这当然是为了防止那些少爷小姐们受不了客人的折腾而半途逃走的特殊设计。
本想打电话叫人过来开门,但许言汐摸出口袋的手机看了一眼:"没电?"
但倒霉的不止是这一件事,当许言汐拿起房间的内线电话时,发现电话竟然故障了。
"靠!"
许言汐将手中的电话砸了回去,回头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雷威。
"你……又想怎样……"
雷威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搜出的那种情趣小手铐将自己双手拷了起来的许言汐,有点莫名其妙。
"威少,我现在摆明了也出不去,只能和你一起在这'密室'里至少呆到天亮,等到半夜你的药效过了,要把我灭了口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将手铐的钥匙握在手心,许言汐从床上扯了一张被子,自己躺到一旁的沙发上去了。
今晚又莫名其妙地喝了不少酒,许言汐早就困乏得不行,头刚粘到沙发不久就睡过去了。
许言汐毕竟没对雷威提起太大的防心,而雷威的身体素质又不是一般的好,待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药效就基本退去了。
所以,许言汐是被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给惊醒的,一睁眼,便看到雷威将他的双手钳制着压在沙发上。
"你是怎么解开手铐的?"许言汐瞪大了双眼。
雷威撇了撇嘴:"别说那种情趣小玩意,就是真的警用手铐也未必能铐住我。"
"你想怎样?"现下变成了许言汐问出这句话。
雷威坏笑道:"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好冷清,泪奔了~
突如其来(三)
16 突如其来(三)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打做一团,但许言汐的力气即使练过也是没法和从小干架干到大的雷威相比的。
几个回合下来,许言汐衬衫的扣子全给扯飞了,露出略微白 皙的胸膛。因为挣扎和生气的缘故,许言汐的脸上和胸前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潮红。
雷威将许言汐的下巴掰正过来:"你小子,越看越对我的胃口。"
"威少,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完全不理会许言汐的威胁,雷威俯下身去在许言汐光洁的脖子上吮了一口:"那刚才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清楚?"
许言汐郁闷道:"我这不是啥也没做吗?而且威少你出尔反尔,刚的那些保证都当放屁了?"
雷威这才想起什么,手忽然往许言汐的下 身探去。
"威少,你!"
许言汐挣动了一下,却被雷威利用位置和体重的优势完全压制住了。
原以为雷威要做些什么出格之事,但许言汐却发现他只是摸进了自己的裤袋里将刚才的DV记忆卡给搜了出来。
当着许言汐的面把记忆卡给掐断了,雷威将残片丢到地上。
"怎样?刚才我有说过什么吗?"
许言汐见雷威这般耍无赖也无话可说,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身体放软了不挣扎了。
见许言汐不动了,雷威心情大好:"其实哥我也没想怎么着你,你一开始就服个软,叫声威哥不就啥都结了……"
在雷威对着许言汐絮絮叨叨的过程中,忽然发现一阵阵的眩晕直冲脑门。特别是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好像晕得更厉害了些。这种感觉跟被下药的完全不一样,雷威说着说着,压制许言汐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变小了。
许言汐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感觉到雷威钳制自己的力道有所变化,抓住了空档一下就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雷威给掀翻到了地下。
许言汐本还想在房内搜寻什么东西能把雷威一下砸晕的,但还没找到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因为雷威仰躺在地上,右手手掌扶着自己的额头,似乎爬不起来了。
一开始许言汐还担心这其中有诈,但观察了一下,发现雷威的神色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难道是刚才摔他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
许言汐赶紧蹲下身去查看。拉开了雷威的手,发现他的头上并没有任何外伤伤口,但许言汐却忽然发现,自己接触到的雷威掌心的温度不是一般的烫。
许言汐将手心贴在雷威的额头上,这才确证了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这大少爷发烧了。
说起来也好笑,雷威这小子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七八年不生一次病。但一旦生起病来可就不得了,发一个烧就能让他完全蔫了。
许言汐这才想起可能是之前自己用冷水浇他,之后又直接将人浑身湿透地给弄到了床上,而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开得那么强,吹了大半夜的冷风,雷威忽然发起烧来也不奇怪了。
虽然其中的缘由盘根错节,说不上谁错谁对,不过既然雷威生病多多少少有许言汐的缘故,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没法把这个二世祖放着不管。
将雷威弄回了床上,许言汐把自己盖的被子也拉过来给雷威捂上了。伸手摸了摸雷威的脑袋,感觉头发还有些湿。
许言汐开灯进了浴室,找到了电吹风,拿出来给雷威把头发吹了。
雷威烧得很厉害,脸色潮红不说,贴上去还异常烫手。许言汐看了看表,至少还要挨三四个小时才能熬到清洁员进房打扫的时间,在这之前若雷威给烧傻了那可就难办了。但许言汐除了用蘸了凉水的毛巾覆在雷威额上给他降降温以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来了。
等雷威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看到自己右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雷威一下就怒了,这辈子他最讨厌呆的地方就是医院,于是这位老哥子想也不想就要把针管给拔了。
许言汐按住雷威的手。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耍脾气?"
雷威这才看到身边的许言汐。
"你差点就因高烧转成急性肺炎了,威少,没想到你这般不顶用。"
雷威一听这话就怒不打一处来:"还不都是你害的,许言汐,你还他妈真好意思说啊!"
雷威一边骂一边抬起头来,却看到许言汐一脸柔和地看着自己,不禁呆了一下。
"幸好,恢复得很快,烧已经退了,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哦……"
雷威一肚子的火刚冲到喉咙眼还没来得及喷呢就硬是被他给咽下去了。
"雷少,这事确实是我不对,等你全好了,我甘愿受罚。"
早就习惯了向来跟自己对着干的许言汐的冷言冷语,忽然间看到这般温顺他这般温顺的模样雷威还有点不习惯了。
"算,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正在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原来是雷威手下的小弟去外面买了热粥回来。
雷威右手插着针,左手又不好使,舀了两勺就不耐烦地把调羹扔进碗里去了。
"许言汐,你喂我!"
听到雷威这个颇为无理的要求,许言汐傻了一下。但想到生病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多多少少都是喜欢撒娇的,许言汐叹了口气,将粥碗拿了过来。
吃着许言汐喂的粥,雷威口没遮拦道:"许言汐,我看着你挺好,可惜你不是娘们,若是的话我一定要了你。"
许言汐听了这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脸色一冷,也没反驳他,只是猛地舀了几大勺粥连着塞到雷威嘴里。
雷威冒着眼泪将那可以烫死人的粥给吞了下去:"我说许言汐,你别故意整我啊!"
许言汐拿着空碗站起身来,"威少,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东堂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看着许言汐离开,雷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小子,太有趣了。"
宿敌(一)
17 宿敌(一)
人犯错误,大半是该用真情时太过动脑筋,而在该用脑筋时又太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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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句话用在道上更是没错。
自从上次许言汐明着跟雷威杠上之后,这脾气稀奇古怪得跟雷啸有得一拼的威少反而不再继续找许言汐的麻烦了。更让许言汐觉得意外的是,雷威不仅不在背地里给他穿小鞋了,有时候他这边出了些个小事反而会帮着一并解决了。
比如说很令许言汐头疼的应酬喝酒的问题。
那日应酬安排到了雷威的场子上,许言汐正为了手下弟兄们的案子负责招待司法部门的几员高官。话说那些政府高官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来这喝酒其实也就是要卖给东堂这个大面子而已。
但东堂面子大并不代表许言汐就可以不喝酒,这中国官场上的"交情"无一例外都是喝出来的。这可就难为了许言汐了,他这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的小身板怎么拼得过那些常年在酒桌上驰骋的沙场老将?几个回合下来那胃就被烈酒烧得火辣辣地疼。
就在许言汐怀疑自己再喝下去就要胃出血的时候,雷威出现了。
一开始许言汐还在心里泛了不少的酸水,颇有点怨恨自己往日不应该那么冲动和这二世祖结了怨,如今他这光景已经是够惨淡的了,雷威若再来个雪上加霜,今晚他估计又得因为酒精中毒再进一次医院了。
不过雷威这次可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威少的名气在道上可不比雷啸的小,倒不是因为雷威在东堂的地位特殊,而是因为——他能喝!据说要真拼起来,雷啸也是喝不过他的。
雷威的出现让许言汐的助手们个个愁容惨淡,想着自己的头儿若是被整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于是这帮子人正准备想辙帮许言汐将雷威挡住,却看到雷威在和那群高官一阵寒暄之后,拿起了酒杯就灌。
这之后的场景真可谓是"威少一出马扫倒一大片"。即使对方的人轮番上阵找着各种借口敬雷威的酒,雷威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喝到最后的结果是对方个个人仰马翻,而雷威还在颇有余情地在那嚷嚷着:"来啊,再喝一杯啊!"
再比如说许言汐也曾遇到一些难缠的客户,合约还没到期就想和东堂提前解约。虽说解约是有丰厚的违约金作为赔偿没错,但要重新找合适的货源不仅很麻烦,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若其间随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影响东堂的整条产业链。
许言汐正在会议室里与对方公司紧张磋商着,但来去也没个结果,那公司的代表仍旧坚持要与东堂解约。
在许言汐也觉得词快要穷无奈的时候,又是雷威出现了。
只见那二世祖哐地一下揣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不顾众人惊诧的眼神一屁
股坐在空位置上,还把一双长腿给搭到了长桌上,一边含着牙签一边说着些有的没的,总结下来大概意思就是:小子你最好看清楚东堂是个什么地方再决定要不要解约。
最后的结果是对方的公司代表吓得屁滚尿流并向许言汐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提解约之事后赶紧闪人,许言汐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脸得意的雷威,除了叹气还能作何表情呢?
雷威这样一来二去地让许言汐欠下了不小的人情,威少毕竟也是聪明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许言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背地里给他捅刀子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让他欠自己人情来得更舒坦。
而且雷威发现,他最近特别喜欢看许言汐一脸无奈的表情。
在那张精致无比的脸上,那眉头微微一蹙,眼睑四十五度低垂的神态,真可以说是人间一绝!
雷威相对于许言汐是很有时间空档的,他管的场子多是在晚上才开始营业,所以一整个白天他都能到东堂总部去缠着坐班的许言汐。
许言汐在多番抗议赶人无效之后,也终于对雷威的存在做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一日,许言汐恰好没有安排应酬,加班加到挺晚才从东堂总部走出来。
一出旋转门就看到了雷威那部拉风的法拉利跑车横在自己前面,而坐在驾驶座的雷威则摆出了一副"上车,我送你回家"的模样。
许言汐不喜欢别人帮自己安排一切,就算这是善意的也罢。于是他装作没看到雷威,转了个方向便往大街上走打算招一辆出租车。
雷威自然是火冒三丈,因为他很确定许言汐是看到了他的。
雷威打开车门跨了下来,将刚准备上出租车的许言汐扯了回来,抽了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出租车里的司机:"伙计,拿了钱,该闪多远就闪多远。"
那司机一看雷威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收了钱一溜烟开车跑了。
许言汐冷着脸朝雷威打招呼:"威少,这么巧?"
"我靠,许言汐,你还挺能装啊!"
雷威早习惯了许言汐的棺材脸,二话不说就把他塞进自己的车里了。
"吃饭了吗?"
雷威这么一问,许言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忘记吃晚饭了。
"你要成仙吗?你再这样弄下去,我哥就要提前给你发殉葬费了。"
"威少,请问你这狗嘴什么时候才能吐出象牙?"
知道许言汐的脾气拗,雷威笑道:"好好,算我说错了。"
将方向盘一转,雷威的车开到了侧道上。
"带你吃宵夜去。"
开着千万名车去市井云集的大排档吃宵夜,这种馊主意也确实只有雷威才能想得出来。
"怎样?整天吃东堂那些高档酒店高级厨子做出来的东西,腻味了吧?还是这里的混沌粉饺之类的吃得爽吧?"
许言汐一边低头吃着东西一边想:如果没有你那身名牌西装和那部扎眼的跑车在就更好了,惹得那么高的回头率,就是吃个东西也不安生。
将许言汐喂饱,雷威这才开车把他送回了雷宅。
在路上,向来聒噪的雷威一直在喋喋不休。
"我说你怎么还在雷宅住啊?找你也不方便。"
"找个机会搬出来吧?我都不愿在那住,整天对着啸哥,多别扭。"
许言汐默不作声,只是扭头看向车窗外。
到了雷宅,许言汐下了车回身对雷威说道:"晚了,威少,回去吧。"
雷威挑挑眉道:"怎么?怕我跟你进去吃了你?你越怕我还就越要跟了。"
许言汐看着随着自己下了车的雷威,说了句:"随你便。"
雷威跟着许言汐的脚步进了主屋,估计是由于夜深了的关系,一路上都没遇到下仆。
在路过主厅的时候,许言汐和雷威都听到了一阵暧昧的喘息声。
雷威眼疾手快,立刻将还在傻傻地往里走的许言汐给扯了回来,藏在了拐角廊柱旁。
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在主厅沙发上的岚罄正缠在雷啸身上,两人的唇舌相接,似在热吻。
许言汐和雷威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到岚罄依旧衣着整齐的上身,但从地上散乱着的裤子来看,岚罄的下 身应是赤 裸的。
这种状况,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
撞到此景的许言汐顿时面红耳赤,转身就要往屋外走,但却被一旁的雷威给扯了回来还被他捂住了嘴。
只听见雷威附耳对许言汐说道:"好久没撞见啸哥的好事啦,我可要观摩观摩,你别想走,要被罚我俩就凑一对啦!"
许言汐挣扎了几下又担心声响太大被雷啸听到,而主厅内的"战况"越发激烈,许言汐只得撇开了眼神不去看,但却无法阻断那刺激人感官呻吟喘息声钻进耳朵。
雷威还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
"哇塞,那么多年没见,啸哥还是勇猛不减当年啊!"
"嗯~~岚罄的身材还是那么好,听说他那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紧得很,难怪啸哥这么多年了还是宠着他……"
"靠,啸哥也真是的,岚罄都快要被干晕了,还顶啊,玩坏了以后怎么办?"
雷啸那边许久未见有鸣金收兵的迹象,许言汐和雷威怎么说也是心肝火旺的年轻人,男人的神经哪里经得住这种情 色气场的诱惑。
许言汐和雷威几乎在同时发现了紧贴着自己身体的对方的异样。
许言汐的体温很高,喷在雷威手背上的呼吸频率明显加快。
而雷威紧贴在许言汐背后的身体也越发僵硬,甚至有些过于亢奋的生理反应也让许言汐察觉到了。
"唔嗯!"
许言汐小声地抗议着,示意雷威赶快放手,否则再这么下去就要玩出火来了。但雷威又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只听他又在许言汐耳边轻声说道:"没事,这反应正常得很,哥我帮你解决。"
不等许言汐回答,雷威便松开了许言汐的皮带扣,右手伸进了他的裤头里。
主厅那边,雷啸在岚罄身后的抽 插越发勇猛,而岚罄的浪 叫是一阵强过一阵,那声音正好掩盖了许言汐因雷威的行为而发出的无法自抑的轻喘。
雷威搓弄着手上的东西,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话:"真没想到,男人的老 二也有那么好的触感……"
雷威的吻印到了许言汐的脖子上:"言汐,也就只有你能令我这样……"
不知是因为活春 宫场景过于刺激还是这种背地里乱来的法子更能增进情 欲,许言汐没撑多久就泄在了雷威手上。
被高 潮冲昏了的头脑经过了几秒钟的短暂短路后,终于清醒过来的许言汐当下气愤不已,也顾不上是否被雷啸发现,一个耳光就朝雷威剐了过去。
雷威顺势抓住许言汐挥过来的手,猛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狠狠地吻住了许言汐的唇。
正在二人处于挣扎与反挣扎的抗争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低沉如鬼魅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玩什么把戏?"
宿敌(二)
18 宿敌(二)
"啸哥……"
对于雷啸的出现,雷威愣了一下,顺势放开了被他钳制住的许言汐。
许言汐获得了自由,立刻后退两步与雷威拉开距离,用手背擦去了残留于唇上的唾液,也回了声:"雷少。"
雷啸上下扫视了站在他前面却又万分狼狈的两人,神色阴沉得难看。
衣裳凌乱、气息不稳、唇红如血……
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雷啸对许言汐道:"言汐,回房休息去。"
"你,雷威,跟我进书房来。"
听到雷啸的话,许言汐的眼神扫过了雷威那儿。依旧吊儿郎当的雷威朝他挥了挥手:"没事,你先走,啸哥有话和我说呢!"
看着许言汐进了卧室,雷威这才跟着雷啸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雷威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沙发上。
雷啸在书房主位上坐下,习惯性地抽出了雪茄点上。
"威子,许言汐不是那种可以玩玩就算的角色。"对于雷威,雷啸不打算拐弯,直接开门见山地将话说了出来。
见雷啸态度认真,雷威也不敢轻慢,遂坐直了身体,手撑在膝盖上:"啸哥,我知道,言汐是你培养出来的准备接权叔的班的人,以后也会是东堂举足轻重的人,我没打算玩。"
听到雷威如是说,雷啸的脸色越发难看。
"难道,你是认真的?"
这个问题可就问倒了雷威了,只见他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
"啸哥,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啸哥,我和你的性格很像,以前玩惯了,不喜欢被什么束缚住,而且东堂现在所处的阶段很敏感,外面条子盯得紧,里面的各派势力之间也勾心斗角,光是处理这些就已经很费功夫了。"
雷啸点点头道:"看来你也是很清楚我们现下所处的状况的。"
雷威笑道:"我也是不忍心啸哥你一个人担起那么重的担子,所以才赶快弄完了外面的事回来东堂的,不过,许言汐的出现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总之——"雷威站起身来,"对于言汐,我会想清楚的。"
"如果是玩玩,我定不会对他下手,但如果我想通了,是认真的话,那也就非他不可。"
"啸哥,到时候你不会反对吧?"
听完雷威的话,雷啸默不作声,既不表示赞同也没有提出反对。
"啸哥,你向来很纵容我的,难得我这次有那么一丁点想定下来的苗头。"
雷啸弹了弹雪茄头上的灰,眯了眯眼道:"这事先搁着,你有心许言汐也未必有意。"
雷威听言耸耸肩道:"那也是。"
"如果没什么事,啸哥,我先回去了。"
看雷啸点了点头,雷威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离开了雷宅。
看雷威离开,隐在暗处的岚罄才裹着被单进了书房去。
坐在雷啸的腿上,岚罄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雷少,您说威少和许言汐能走到一起吗?"
话音刚落,岚罄便被雷啸推了一把,险些摔在地上。
雷啸看着岚罄的眼神中布满了危险:"这事,不该你过问。"
岚罄身子一抖,赶紧低了头道歉。
雷啸没有再看他,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雪茄,没再说话。
自发生上次在雷宅中的尴尬事件以后,许言汐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开始刻意地与雷威保持距离。
但雷威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主?且不提他可以出入东堂总部如入无人之境的身份,光是那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就让许言汐彻底拿他没办法。
幸而因为雷威也还摸不清自己对许言汐所抱有的态度,所以除了偶尔在许言汐面前逞逞口舌之快或者无意间揩揩油吃吃豆腐之外也没做其他过分的事了。
而东堂总部的各个职员,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已经对雷威缠着法务助理的事见怪不怪,甚至到了一见面打招呼就说上一句"威少,来找许助理啊"之类的话。
雷啸对此事并未过多干涉,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堂弟的个性。估计等许言汐的新鲜劲过去了,雷威有了新的目标之后,注意力就会被转移。
只是,有一件事似乎超脱了他的掌控之外。
一日,在接近下班的时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雷啸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应了一声让门外的人进来。
门外的来人是东堂负责收集情报的吴哲起,看着他一脸的凝重神色,雷啸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了。
"雷少,刚收到情报,徐显东于三日前入境。"
徐显东?
听到这个许久未闻的名字,雷啸眉头紧蹙。
"他不是一直在香港发展么?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吴哲起回道:"目前他入境的目的尚不明确。"
"为何他三天前就入境,你今日才收到情报?"
"徐显东这次是用了假护照换了名字通关的,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查出来。"
雷啸沉吟道:"隐姓埋名?看来这次是来者不善。掌握他入境之后的去向没有?"
吴哲起擦了把冷汗道:"如果不出意外,他现今应该已经在B市了。"
雷啸习惯性地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道:"吩咐下去,在老夫人那边加强警备,如果徐显东出现,立刻回报。"
"还有,威子人在哪里?"
吴哲起一听雷啸这么问,立刻回道:"应该在法务部许助理那里。"
雷啸立刻拿起内线拨通了法务部的电话。
"让雷威和许言汐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一听是雷啸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战战兢兢的声音:"威少陪许助理下场子谈合约去了。"
雷啸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立刻查一下,洽谈方是谁?"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翻阅纸张的声响,片刻后那边回道:"雷少,是连升集团,法定代表人是陈胜。"
"看一下那个公司的注册地。"
"回雷少,注册地是香港。"
将电话放下,雷啸立刻拨了雷威和许言汐的手机,发现均无法接通。
"雷少,是不是出事了。"吴哲起担忧道。
雷啸点头,"立刻召开内部紧急会议,威子和许言汐可能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又有一只要出来咯~大家可以猜猜他是怎样滴人~~
宿敌(三)
19 宿敌(三)
雷啸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在许言汐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别人的地盘上了。
脑袋有些乱,许言汐大概回想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话说当时雷威陪着他到场子里应酬,许言汐本是不想让雷威出面的,但一想到有雷威在能帮着挡下不少的酒,这决心又动摇了。
本来作为东家,许言汐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场的,但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早,已经在包厢里候着了。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东堂财大气粗,合作方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司空见惯的。
与连升的签约代表握了手,整个洽谈过程简单顺利,等双方在合约上签了字之后,许言汐便吩咐开席了。
预定的酒菜很快就传了上来,服务生拿出浸泡在冰桶中的红酒,用巾绢包裹着为各个客人的杯子倒上。
连升的人显然对拿下这个合约很是兴奋,即刻站起身子举起了酒杯向许言汐和雷威致敬。
许言汐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眼神往一旁的雷威处移了一些。恰好,他同时收到了雷威那边传递过来的同样的暗号。
这更加深了许言汐的内心确信——这杯酒有问题!
若要问许言汐是怎样发现问题的,倒也不是很难。
因为这个应酬的场子是许言汐订下的,在东堂的场子里接待宾朋,这是惯例,毕竟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所以,在这种专用包厢里面,负责接待的服务生都是熟脸的老手,而且场子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有雷威出现就必上洋酒。而这次不仅上来传酒的服务生是个完全没见过的新人,而且上的还是雷威最不喜欢的红酒。
因为是在自己的场子上签约,雷威的防备心也不重,一开始就没带着其他人。许言汐用眼角的余光朝包厢的大门看去,只见大门紧闭,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也说不好。
没有理会连升一方的热情招呼,许言汐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道:"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对方一听许言汐要离席出场,脸上的神色顿变。
"许助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先把酒喝了再说嘛!"
在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移步到了门边,显然是以防万一打算切断他们的退路。
许言汐见到一旁的雷威双眼微眯,显然也是在判断形势。
便就在下一刻,雷威忽然发难,将手中的酒杯朝连升的人砸过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的速度撂倒了身边的两个人。
"言汐,走!"
许言汐的反应也不慢,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冲到了门边,解决了封住他们退路的两个人。
虽然对于雷威的先发制人,连升那边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他们是有备而来,还击的速度也是惊人的。
在许言汐的手刚碰到门把的时候,雷威就已经拔出枪了。要知道,不到关键时刻,雷威也不会轻易就把那么危险的玩意儿亮出来的。
枪声响起,许言汐没有时间回过头去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因为他必须先行冲出门去,这样至少能叫来帮手。
但可惜,在他刚刚拉开大门的时候,立刻被一把闪烁着银光的沙漠之鹰抵住了额头。
雷威看到许言汐被制住,无奈之下只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许言汐的头被人拿枪指着,也只能顺着那人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旁边立刻有人将包厢的门重新关上。
"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冰冷的声音吐出冰冷的言语,许言汐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直觉上告诉他,这是一个危险系数与雷啸旗鼓相当的人物。
还未来得及想出任何周旋的言语,许言汐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抬起手往自己的颈后一劈,他便失去意识了。
待许言汐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雷威的踪影,估计是绑匪们将他们有意识地分开关押了。
许言汐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只能看到他是被关在一个只有一扇门的小房间里,连窗户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窗户外的景色来推断大概地点和时间。而这种类似于提供给低等应召女郎接客的小宾馆,在B市不少于一千所,而且分布得十分散乱,根本没办法确定所在方位。
所有的衣物和其他一切相关物品,如手表之类的全部被解除了,许言汐双手被反扣在背后,身上只穿着宾馆里提供的浴衣。这是一群有经验的绑匪,估计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衣物里藏有追踪器的缘故。
在许言汐尚在苦恼如何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有人将食物和水送了进来,许言汐一看,来人并非是那个用枪拦着他的男人,便立刻跟送东西进来的人说道:"你们老大呢?我要见他。"
那人朝许言汐耸耸肩道:"老大?你也就只能见见我这种辈分的人,别指望老大有空料理你。"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那人撇了许言汐一眼:"别想在我这里套话,劝你别耍什么心思,好好呆着吧。"
无计可施。
许言汐自己呆在房间里,脑袋却高速运转着。
现下唯一能推断出来的,就是绑架他们的人一定是东堂的对手,而且来头肯定不小。因为能在东堂的场子上堂而皇之地掳走他和雷威的人必定不多。
但是这个香港的连升集团,之前他也曾查过这个公司的相关资料,并没有发现任何与香港黑势力有瓜葛的蛛丝马迹。
如果能见到雷威就好了,雷威在东堂呆的时间比自己要久,或许还知道些什么。
许言汐正想着,雷威就被人从门外推了进来。
"威少!"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想不到平日在东堂呼风唤雨的雷威今日竟被整治得如此狼狈。脸上青紫遍布不说,身上的浴衣更是沾满了血污。
见到许言汐安然无恙,雷威倒是笑了:"还好你们没动他,不然老子跟你们没完!"
来人没理会雷威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只是纠起了他的领子道:"你再胡闹,就拿他来开刀。"
看着被指着的许言汐,雷威这才闭上了嘴。
肆无忌惮地将头枕在许言汐的腿上,雷威捂着身上的伤口直哼哼。
"到底怎么回事?"许言汐小声问道。
"靠,他们真够恨的,怕我的身体里植有追踪的芯片,差点没把我给剐了……"
"芯片被取走了?"
雷威点头道:"嗯,在我身上开了几十道口子,愣是把芯片挖出来了。"
许言汐皱眉道:"对方是什么来头,赶在东堂头上动土?"
雷威抬起手扶着额头道:"除了徐显东那老小子还有谁敢做这种事,我靠,这次他是来真的了,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威少,有什么逃脱的对策没?"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那个滴水不漏的徐显东,我真是……"
雷威说到一半便已说不下去,看来伤得不轻,只能蜷成一团缩在许言汐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要出来啦,激动~
宿敌(四)
20 宿敌(四)
许言汐和雷威两人被关在这间小屋子里三天了,如果不是之前雷威因为见不着许言汐一直在闹个不停的话,他们两人也凑不到一块。
防卫严密得滴水不漏,许言汐试过用各种办法与进来送食送水的人进行沟通,但依旧无所斩获。
"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交换人质的时候了,那时他们肯定得将我们转移地点,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漏洞逃出去。"
许言汐道:"威少,若无把握的话,为何不等雷少来处理这件事?如果逃脱失败被抓回来的话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受了?"
许言汐并非是担心自己,只是雷威对东堂的意义重大,他是不能出事的。
雷威嗤了一声道:"你以为徐显东是什么人?他既然能放着香港那么大的地盘不管跑到这边来找东堂的麻烦,就说明他这次是下了死心要跟啸哥斗到底的。徐雷两家的恩怨在上一代就结下了,不是用钱和地盘就能摆平的,不收几条命回去我看他决不会罢休。"
许言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就算徐显东拿了赎金也会把我们灭口?"
雷威在床上躺了个大字:"我猜的……"
"唉,啸哥啊,想不到你快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啦!"
雷威虽然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但在许言汐听来,其中并没有任何夸大或者玩笑的成分。
只是到了这种生死危机的关头,雷威却依旧镇定自若,看来他并非完全相信他自己的运气,而只是相信雷啸会竭尽全力地营救他们吧?
熬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小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几个人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进来,递给他们两套衣服示意他们换上。
雷威和许言汐对视一眼,知道交换人质的时间到了。没有做多余的反抗,雷威和许言汐在旁人的监视下换上了衣服,出门前,手还被人用手铐铐了起来。
为了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看到雷威和许言汐手上的铐子,他们的手腕处被那些人用毛巾盖了起来。
雷威和许言汐被带到了地下停车场,随后上了一辆小轿车。
许言汐看了一下负责押送他们的人,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两人,但其中并没有徐显东。
"徐显东呢?为何不见他?"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回头嘲笑道:"你们也配问东哥的行踪?先担心你们自己吧!"
听言,雷威和许言汐心中大叫不妙——徐显东肯定下了不止这一个套,既然押送人质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出面,那就说明徐显东是去处理更紧要的事情了。
雷啸那边可能有危险!
汽车平稳地在路上行进着,四周的景色越发荒凉,许言汐从车的后视镜观察到他们后方还跟着一辆车。
雷威的腿在方才有规律地轻碰了他的两下,许言汐收到暗号,知道雷威很可能已经把手铐打开了,现在只是在等待更好的进攻时机而已。
果然,下一刻,有数量加长的集装箱车从中穿过,隔断了两车的视线,而押着他们的车正好右转到了一座跨河大桥上。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只见雷威忽然发难,将被解开的手铐的尖口猛地插进了坐在他身旁的人的脖子里。
事发太过突然,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刚想拔枪,就被雷威给制住了。许言汐此时也不是闲着的,他在雷威和他人搏斗的同时,跃上前利用双手间的手铐链子卡住了司机的脖子。
"不想死的就给我停车!"许言汐大吼道。
雷威毕竟不是好对付的主,许言汐只听到车厢内发出了一声骇人的脆响,副驾驶座上的人的脖子被雷威生生拧断了。
那开车的司机吓得不轻,赶紧将车刹住停了下来。
雷威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在被干掉的人身上搜出枪,拉开保险一下就把最后一个人给崩了。
雷威是朝着那人的脑袋开的枪,因为这样才能确保一击即中、万无一失。但喷涌而出的鲜血和人的脑浆却无可避免地溅洒到了许言汐的脸上。
尚且来不及对那片血肉模糊作恶,许言汐和雷威一起将倒在将方向盘上的尸体推开,直接跨到了前面的驾驶座上。
争取到的时间太过短暂,他们必须要在后面的跟车赶上来之前逃走。
许言汐发动了引擎,回头对后座的雷威道:"雷少,下车!"
雷威瞪大了眼睛:"许言汐,你疯了?!"
雷威自然知道许言汐的意思——许言汐是要他下车跳河。
只要雷威能游到岸上自然就有办法通知雷啸,让雷啸停止行动不要以身涉险。而许言汐则要开车将后面的追兵给引开,这样才能保证雷威有足够的逃跑时间。
但一旦选择这样做,许言汐这次可说是九死一生。
"威少,没时间了!再过不久,雷少就要去赴约了吧!"
一想到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堂哥,又看着眼前这张被血液模糊了的苍白的脸,雷威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车座上,咬紧了牙,推开了车门。
"言汐,撑着,一定要撑到哥来救你!"
许言汐笑笑,看着雷威越过栏杆跳下了桥,即刻将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头。
漆黑的夜色隐去了雷威的身影,在后头的跟车发现事有蹊跷,赶紧跟上了桥来。看到跳河的人没了踪影,那些人嘴里骂爹骂
娘:看来只有将前面开车逃跑的小子给追到了,可能还有机会将功补过。
B市市郊的路上上演了一幕生死时速。
许言汐庆幸自己在大四的假期就拿了驾照,不然今天连车都不会开那就完蛋了。
虽说许言汐是考到了驾照没错,但因为平日里没有开车,这技术本就很有问题。再加上因为这边的人质出了事,对方的人立刻通知了在交付地点的徐显东。
徐显东那边一接到电话,即刻就从反方向堵了过来。
面对在前方不远处打横拦路的车,许言汐没有多想,反而是将油门放尽了往前撞去。
幸好他的车是安全性能好的美国牌子,不过就算有气囊冲出保护,许言汐的额上还是开了道大口子,溢出的鲜血和方才沾满脸颊的污渍混杂在一起。
经过剧烈的碰撞,许言汐虽被气囊夹在位置上无可动弹,但意识却没有全然丧失。
在一片血色模糊中,他好像看到身边停下了一辆加长型的林肯,隔断视线的车窗玻璃放了下来,许言汐这么多天来再一次看到了徐显东的脸。
古巴雪茄的味道……
徐显东的手里也夹着跟雷啸一样的雪茄。
许言汐的眼睛被血水灌入,烧得火辣辣地疼,险些睁不开来。
失去意识前,许言汐只记得他好像朝不远处的徐显东笑了笑——当然,是用那种轻蔑而得意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撒点花花嘛~
血缘(一)
21 血缘(一)
生活就是让弱者感觉无奈,让强者感觉无聊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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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定要将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划分出三六九等,那么,徐显东和雷啸显然毫无疑问地要归于"强者"这类范畴中。但如果硬要说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比雷啸还要年长两岁的徐显东显然更具侵略性和杀伤力。
不过,当时一直落在徐显东手里的许言汐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背景,如果知道的话,在他昏迷之前估计也摆不出那种挑衅的神色了。
徐显东,香港徐氏财阀的唯一继承人,实质上亦是香港黑势力的第一把交椅,大陆连升集团的幕后操纵者。将香港地盘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于20XX年用别名入境,以绝妙的谋略和惊人的速度策划了这一起绑架事件。
看来,香港这片弹丸之地已经无法满足这位强者追逐权力的欲望了,而当这种欲望被注入一种名为"仇恨"的催化剂时,其所爆发出来的威力更是惊人的。
被卷入其中的许言汐成为了两个集团旷日持久的争斗中第一个被牵连的人。
许言汐不知道初来乍到的徐显东是用了什么方法封锁了如此大的交通连环撞车事故,而且连同车内被雷威干掉的人命案子也被处理得滴水不漏。等许言汐再度有意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听到不知是何处发出的滴水声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古巴雪茄的味道。
跟这个房间里白得糁人的摆设相比,一身黑色西装的徐显东尤其扎眼。
许言汐张开眼睛,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见许言汐醒了,徐显东站起身来,慢步走到许言汐的床前,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态悠闲,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这个男人,应该比雷啸还要高一些吧?许言汐心想。
"脑子撞傻了?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缭绕的烟雾自男人的口鼻喷出。
许言汐呛咳了两声,没有理会徐显东的问题,反而将头转过另一边去。
显然,强者是绝对不会容许挑战他的行为存在的,下一刻,许言汐就从病床上摔飞了出去,身体狠狠地砸到了一旁的墙上。
"唔……"
一阵剧痛袭来,许言汐捂着有断裂肋骨的前胸险些再度昏厥过去。
徐显东走了过来,一只大掌轻易地就扣住了许言汐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在墙上。
"你以为这里还是东堂?任得你耍清高甩脸色?"
徐显东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却毫无疑问地布满了杀意。
"在我这里,硬骨头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扣着喉咙的五指渐渐收拢,许言汐的手下意识地去掰扯徐显东的五指,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狰狞的抓痕,但徐显东毫无反应,似乎伤到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门外忽然闯进来人,见到屋内的情景,赶紧上前凑在徐显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显东听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扣着许言汐的手也松了开来。
许言汐剧烈地咳嗽着,肌肉的抽动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原本发白的脸色更加惨淡。
徐显东拍了拍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许言汐的脸颊道:"真想不到,雷啸竟然愿意用五个场子来换你一个人。"
当时他提出的交换两个人质的筹码也不过是三个场子而已,当然,徐显东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另当别论了。
徐显东站起身,将身边的人递过来的资料草草翻阅了一下。
"哦?雷啸培养的权叔的接班人?"
只听徐显东嗤笑了一声:"就这张脸和这副身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岚罄的接班人呢!"
许言汐虽倒在地上,但眼神却没有将徐显东脸上的任何表情落下。
"不……"
徐显东见他的嘴唇微动着,似要说什么话,就凑了过去听。
"不……好意思……就是我……这种人……坏了东哥你……的好事……哈……"
再次惹怒徐显东,许言汐几乎是闭着眼睛等待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致命一击,但许久之后,他才听到徐显东笑了一声,道了句:"好,算你有种。"
许言汐猜,大概是徐显东想要留着自己套出些东堂的秘密,便又冷笑着开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指望……"
"小子。"徐显东打断许言汐道,"我比你更清楚你在东堂里是个什么地位。"
"本来想撕了你解解恨,不过现在留着你可能会更好玩一些。"
徐显东递了个眼色过去,身边的人立刻心领神会,没一会就把徐显东要的东西拿了上来。
接过瑞士军刀,徐显东将许言汐的身体翻了过来,双手一撕,露出了他尚算完好的背部。
许言汐挣动了一下,但显然无法与徐显东的力道抗衡。
"畜……生……"
徐显东权当没听见,用刀尖在许言汐腰部接近臀 沟的地方,刻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徐"字,随后,将纹身专用的药水泼到了许言汐的伤口上。
将沾了血的军刀扔开,徐显东抓起许言汐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向后弓起脊背。
"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去。五个场子呢!真想看看雷啸和雷威看到你之后是个什么表情。"
说罢,便将许言汐甩回地上,离开了。
真狠……
这是许言汐彻底昏厥之前对徐显东下的结论。
徐显东没有食言,数日后,许言汐被送回了东堂总部。
徐显东的矛头直指雷啸,而伤害雷啸身边的人正好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根据徐显东给的寻人指示,在一个废旧的停车场里,从一辆轿车的车尾箱找到赤身裸 体昏迷着的许言汐时,雷啸和雷威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而通过隐蔽的摄像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徐显东,在监视器前喝了一口伏特加,开怀大笑。
雷啸,我有得是时间,和你慢慢斗。
绑着许言汐双手的白色绷带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看着雷威急冲冲地抱起许言汐往医院送,雷啸握紧了这根染了血的绷带,神色冷峻。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出场,气场好强吧?要记得撒花花哦~扭动~~~~
血缘(二)
22 血缘(二)
许言汐在病院里幽幽转醒的时候,看到了守在他病床前一脸颓丧的雷威。
雷威见他终于醒了自然很高兴,但转而又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照顾许言汐的时候多次欲言又止,似有问题总想问但又说不出口,期间还老是不停地叹气。
许言汐看着这样的雷威就觉得好笑,但不知道为何,忽然产生了一股要捉弄雷威的冲动。
虽然许言汐没法像演员一样说掉泪就掉泪,但要模仿一下强 奸案例中的受害者的心态还是不难的,例如说容易受惊、疑神疑鬼等等。
雷威看着这样的许言汐自然是越发难过,恨不得立刻将徐显东大卸八块。而对于当时自己抛下许言汐独自跳河逃走亦是万分后悔,如果他当时让言汐先逃而自己去引开追兵的话,言汐也不至于会弄到现在这副田地。
想着想着,雷威就恨不得要将低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子沉默不语的许言汐狠狠地按进怀里安慰一番,但脑海里一想到各种许言汐被□的画面,雷威就不敢太过于靠近他,生怕再吓着他。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雷威长这么大是第一次遇到。
暗中观察了雷威变化多样的丰富表情之后,许言汐再也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雷威见忽然笑了起来的许言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威少,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雷威坐在许言汐的身边,握住了他的双肩。
"言汐,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哥给你担着,哥给你报仇!"
看着雷威信誓旦旦的模样,若不是因为胸前的伤口太疼,许言汐早就给笑抽过去了。
"你脑子里的龌龊想法,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雷威听言惊道:"那你那天怎么……而且你背后……"
想到背后被徐显东刻上的字,许言汐脸色沉了沉。
"徐显东只是把我海扁了一顿,然后觉得还是不够爽,就弄了那个。"
雷威大舒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将许言汐圈进怀里。
"太好了,言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喂,很痛……"
雷威抱得太紧,让许言汐险些透不过气来。
"放开……呃……"
许言汐话未说完,嘴唇就被雷威给封住了。
吃惊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雷威的脸,许言汐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呆掉了。当雷威的舌想要撬开他的牙关伸进来的时候,许言汐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把脸撇过另一边去。
"雷威,你疯了。"
用手背擦去唇上残留的唾液,许言汐用双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
"刚才的事,我当没发生过。时候不早了,威少你走吧。"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雷威的反应倒也镇定。这段时间守着许言汐,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走到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外套,雷威走到房门前,手摸上了门把。
没有回头,雷威道:"言汐,别当我开玩笑,这辈子,我还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说罢就走了出去。
许言汐呆坐在病床上,握着玻璃杯的十指捏得很紧。
许言汐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度过了一个多月的病假,期间,雷啸、权叔和东堂的弟兄们都来探视过,当然,雷威自然是每天必到的。
让许言汐稍稍安心的是,雷威除了在他醒来的那天有过异常举动之外,其他时候对此事也再闭口不提,无形间给许言汐减轻了不少压力。
在出院那天,雷威忽然接到了一通国际长途。原来是他念的那所大学来电通知他的毕业论文出了问题,让他立刻回去处理。因为雷威是申请了提前毕业回了国的,而拿到毕业证是他得以回国的铁打不能动的条件,若让雷霆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把他重新踢回国外再读一遍。为此,雷威急冲冲地出国了。来接许言汐出院的是雷啸。
许言汐除了公事之外,向来不知道应该和雷啸说些什么,所以在车里的时候,也只是将视线看向窗外,保持着一贯的安静作风。
这次倒是雷啸先开了口:"言汐,这次,谢谢你。"
从向来行事作风强硬的雷啸口中听到这样柔软的话,许言汐有点不自在。
不等许言汐回话,雷啸接着说道:"这次你救了威子,就等于救了我妈的心头肉。雷老夫人放话了,请你去她那儿吃个便饭。"
许言汐在心底暗暗吃惊。
他在东堂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位雷老夫人在东堂举足轻重的地位。
听说现在退居幕后的雷霆,对这位夫人是百般宠爱,很多办不了的事,只要雷老夫人说一句话,不行也得行。而这位老夫人不习惯道上的腥风血雨,很早就在适合疗养的海滨城市隐居了,整日吃斋念佛,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听到雷老夫人要见自己,许言汐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东堂里也只有类似权叔这样为雷家出生入死的人,可以在过年过节时有机会跟老夫人吃个饭聊聊家常。像他这样年轻就能见到老夫人的,许言汐绝对是第一个。
雷啸跟他说完这件事的第二天,许言汐就到了机场,乘上了飞往H省的航班。
H省是国内最靠南的省份,四季均温不低于二十摄氏度,是典型的亚热带气候。
许言汐下机的时候就穿了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配上那相对雷啸要稚嫩许多的脸,愈发地像刚跨出校门的大学生。
见到闻名遐迩的雷老夫人的时候,许言汐对眼前这位朴素安详的长辈无端地产生了莫大的好感,这也可能是雷夫人让他想起了自己远在美国的母亲。
没有豪宅别墅,雷老夫人住的只是普通的二室一厅的套间,有个当地聘请来的小保姆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一进入这所房子,清雅的檀香味盈满了整个空间,落地窗前不远就是大海。海风从敞开的窗格子里吹进来,让旅途的疲惫在霎那间消散无踪。
招呼着雷啸和惴惴不安的许言汐进了屋,雷老夫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儿子的脸。
"不要穿得这样老气横秋的,去换个居家服,像言汐这样的多好。"
雷啸面对着母亲也是没辙,只能听话地钻进房里换衣服去了。
趁着雷啸换衣服的空档,老夫人拉着许言汐的手问道:"好孩子,我能叫你言汐吗?"
许言汐没来由地眼眶一热,马上点了点头。
"跟在我儿子身边,辛苦了吧?"
许言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雷老夫人笑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的性格,我这个做妈的比谁都清楚。"
正说到一半,雷啸换好新的行头出来了。
只见他脱下了惯常的西装革履,换上了一件黑色的V领T恤,下身套着宽松的卡其色休闲长裤,之前一直用发胶固定的刘海也用水冲了,恢复了原本柔软垂顺的模样。
从来没见过雷啸这副样子的许言汐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原来雷啸也可以这么阳光……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假象。
"说我什么坏话呢?"雷啸看着沙发上的两人笑道。
老夫人拍了拍雷啸的腿骂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哪有什么坏话!"
雷啸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无奈道:"说吧说吧,嘴长在你们脸上说什么都行。"
老夫人嘴里虽然骂个不停,但眼神中对儿子的宠溺之色却是怎么也遮盖不去的。
在雷老夫人家里只能吃上斋菜,许言汐觉得很好吃,但对于无肉不欢的雷啸来说可就有点清汤寡水了。
只见雷啸凑过去在许言汐耳边轻道:"晚点我们溜出去吃海鲜……"
话还没说完,就被雷老夫人在头上凿了个爆栗。
"我还没死呢!吃完就随我去做晚课。"
说到做晚课,雷啸立刻露出了一脸苦相。
看着眼前的母子俩,许言汐但笑不语,敢在雷啸头上动土的,普天之下除了老夫人还能有谁呢?
晚课的时候,许言汐随着去了。
跪在俯视众生的神佛面前,听着荡涤人心的宗教音乐和一声声规律的木鱼轻响,许言汐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于混乱的心绪终于得到了沉淀。
晚课结束后,雷老夫人转过身来,眉眼中含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对着许言汐说:"言汐,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么?"
听言,许言汐心中一惊,立刻正襟危坐,朝老夫人点了点头。
他想,老夫人要讲的这个故事,一定会与雷、徐两家上一代的恩怨有关吧。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雷威暂时离场,终于又到了BOSS的时间啦~~~~啦啦啦~~~~~~~~~
血缘(三)
23 血缘(三)
雷老夫人泡了几杯茶,拿起其中的一杯轻抿了几口。
"徐显东的父亲,名叫徐耀升,当时,也是B市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雷啸的父亲雷霆比起徐耀升来还能算是个后辈。但后起之秀也是不容小觑的,为了争夺B市的第一把交椅,东堂和当时的耀邦闹得很凶,有时候为了争夺势力范围,一个星期整出几条人命也是常有的事。"
"当时,雷霆还没有成家,没有家室拖累做起事来也更不计后果一些。但那个时候,徐耀升已经结婚了,他的老婆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小姐,为了跟他在一起,跟家里决裂了。但所幸徐耀升特别疼爱他的妻子,他的专情在道上是出了名的。"
"可惜,在一次争夺地盘的打斗中,徐耀升失手将雷霆的大哥给杀了。以雷霆的个性,定是要徐耀升血债血偿的,而最好的复仇目标,就是徐耀升已经怀孕的妻子。"
雷夫人眼神略显悠远,毕竟这段时日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徐耀升自然知道雷霆的矛头所指,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他把他的妻子藏得很隐蔽,而且还经常转换地点,生怕东堂的人找到她。"
"但可惜……"雷老夫人的话锋一转,"在徐耀升的妻子即将临盆的时候,还是被东堂的人给找到了。"
"当时,东堂的人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到了徐耀升的女人所在的出租屋里的,徐耀升安插在那里的人根本来不及向他通风报信就被干掉了。杀红了眼的男人们早已被仇恨所填满,哪里还会有什么对孱弱妇孺的怜悯之心?雷霆的有些弟兄甚至建议,要将那女人先
奸 后杀,还要将她肚子里的小孩剖出来给徐耀升寄过去。"
虽然早就知道道上的这些骇人听闻的腥风血雨,但许言汐在听到这样灭绝人性的做法时还是在心底犯了点怵。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么?"如果东堂的人真的这样对待了徐耀升的妻子,也难怪徐显东会对雷家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了。
雷老夫人摇了摇头,继续道:"事情在后来有了转机。"
"徐耀升的女人虽说是小家碧玉,但毕竟也跟着自己的男人在这种环境里呆了那么久,对这种事情还是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既然被东堂的人找到了,她也没有奢望自己能继续活下去。"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当时是愚蠢还是聪明,她看着眼前一群穷凶极恶的男人,只是维持着端庄的跪坐姿势。她朝雷霆微微鞠了个躬,很平静地说——人之将死,为死人保留尊严是一种阴德。因为日后,雷霆也会有他自己深爱的人。如果换位而处,他的妻子某日也要面临这样的场面的话,相信别人也会记住他昔日的仁慈,也不过是给一个痛快罢了。"
"这个女人试着跟东堂的人讲道理,虽然很傻很天真,但她非常幸运的,因为雷霆听进去了。"
雷老夫人笑了笑:"雷霆不仅没杀她,还把她虏回了东堂去。"
"雷霆不仅没有虐待那个女人,而且还对她很好,非常好。雷霆甚至跟她承诺,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可以将她生下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送回去给徐耀升。"
听到这里,许言汐明显的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收缩,因为他已经将这个故事的结尾猜出了七八分了。
"那女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只能答应了雷霆条件。一个多月之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而雷霆也依照诺言,将孩子送回了耀邦。"
"道上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言而无信,那女人虽然还深爱着徐耀升,但也不得不选择跟他决裂。"
"徐耀升虽然在理智上可以理解他的女人,但在情感上却是无法接受的。最后,他将自己在耀邦的位置让了出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带着儿子偷渡去香港发展了。"
"徐耀升走后,耀邦最有能力的人没有了,其他的兄弟虽然也是逞强斗狠的主,但要跟雷霆拼,那是绝对拼不过的。几年后,耀邦的地盘被东堂全数吞并,这个帮派的名字,也就成为了历史。"
"而那女人,本以为会怀着怨恨之情在雷霆身边呆一辈子的,但可惜,她终于也被雷霆感动了。两年后,她为雷霆生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雷啸伸出长臂,搭上了愣在那儿的许言汐的肩膀。
"你应该清楚,这个故事中的女人是谁了吧?"
许言汐指着雷啸问道:"徐显东,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如假包换。"雷啸耸耸肩道。
许言汐没理会雷啸,转过身来对雷老夫人道:"夫人,你当时进入东堂,其他的兄弟没有反对雷老爷子的决定吗?"
雷老夫人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杯放下,叹了口气道:"我也觉得挺荒谬的,但是,那家伙愣就是顶着压力排除万难地做到了,还放话说如果不是我,他宁可终身不娶。也许,我就是被他这股傻劲给感染了,所以才慢慢爱上他的吧?"
许言汐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一辈子,爱上两个男人,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现在人老了,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回头,我就想着清心寡欲一些,多为那家伙和徐耀升,当然,还有为我的两个孩子们念念佛经、积积阴德就算了。"
虽然雷老夫人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地将这几十年的人生粗略地说了一遍,但许言汐明白,这期间一定还隐藏着许多惊心动魄的爱恨纠葛,只是,当时的那些心灵的悸动,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有最深刻的体会吧!
三人聊着聊着,时已近晚,雷老夫人估计是念起旧事,神态也沉重了许多,便借口精力不济,回房休息去了。
许言汐回到自己的房间,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望着房顶的吊灯,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雷老夫人方才说的那些话,一点睡意也没有。
时间大约到了凌晨十二点,许言汐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许言汐估摸着一想,应该是在客厅打地铺的雷啸。因为雷老夫人这里除了她的卧室,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房间,雷啸不可能扔下他母亲一个人去宾馆住,就把房间让给了许言汐,自己则随便在客厅里随便对付几晚。
许言汐下床开了门,门外的雷啸正一脸悠闲地靠在门边上问道:"睡不着吧?出去喝两杯?"
许言汐想想这样也好,便回房拿了件轻薄的外套,跟着雷啸一起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雷BOSS和东东的关系介绍清楚了,下面也可以展开剧情了~
记得撒花花哟~
混乱(一)
24 混乱(一)
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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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边,海风舒适得似乎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但有些复杂的心绪,却是怎么也无法被抚平的。
这附近恰好就是海滨浴场,浴场上的照明灯光彻夜不熄,沙滩上支着零星的几顶帐篷,还有几群年轻人围得一堆一堆的在烧烤,喧闹的声响让许言汐有了种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孤单的错觉。
雷啸在附近的小店子里买了好几罐冰啤酒,随手扔了一罐给坐在沙滩上呆呆看着海浪的许言汐。
在许言汐身边坐下,雷啸拉开了易拉罐的环,仰起头猛灌了几口啤酒。
这两人维持着一贯寡言少语的相处模式,但在今天这个夜晚,因为雷老夫人的关系,似乎少了些许僵硬,多了几分柔软。
雷啸灌完了啤酒,啥也没说就仰着躺在了沙滩上。
海边的夜空湛蓝,星子密布。
许言汐摇晃着手中的半罐啤酒,对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的雷啸说道:"雷少,以后,如果徐显东一直跟东堂过不去的话,怎么办?"
雷啸那边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让许言汐一度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
回过头去,许言汐看着雷啸迥异于平日沉静,忽然觉得这样一个处于高位的人,身上果然背负着许多平常人想象不到的艰难,也是挺可怜的。
可怜……
许言汐忽然回想起之前雷啸对自己做过的种种强硬行为,又觉得有一句老话没有说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刚想伸手去将雷啸推醒,因为虽说现下的气温不算低,但在这样潮湿的海边睡着的话,很可能会着凉。
在许言汐的手刚要碰到雷啸身体的时候,忽然被他的手紧紧握住。
"雷少,你……"没有睡着?
雷啸的手心有些冰冷,和许言汐的温暖形成反差。
"你说,你如果是我的话,要怎么办?"雷啸问。
雷啸仍然闭着眼睛,但紧握的手却没有放开。
许言汐抬头看了看夜空,回了一句:"能忍则忍。"
"如果孰不可忍呢?"
许言汐苦笑一下,想起行事作风很是极端的徐显东,又想到两鬓斑白的雷老夫人。
"我也不知道……"
果然还是太艰难了。
雷啸睁开了眼睛,那双依旧带着犀利之色的双眸,在看着许言汐的时候总是若有深意。
"其实他怎么做都不算过分。毕竟,我爸抢了他爸一生中唯一的爱人,而我,则抢走了他唯一的母亲。"
"嗯……"许言汐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这次来B市,不是十天半个月就会离开的,他定会夺走我身边所珍视的东西,或者,更直接一些,是那些我所珍视的人。"
许言汐想起徐显东这次确实是找了雷啸最疼爱的堂弟下手,雷啸此言不虚。
而这次雷威好好的怎么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毕业论文出了问题?许言汐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但现在想来,将雷威支出国去避开风头,这也是雷啸对雷威的一种变相保护吧?
"言汐,我希望无论是对是错,你都会一如既往地站在东堂这边,站在我这边。"
许言汐没有多想就点了头。他受恩于东堂,于情于理他都会忠于雷啸。
听到意料中的承诺,雷啸终于放开了许言汐的手,站起身道:"晚了,回去吧。"
在雷啸和许言汐即将离开H省的时候,雷老夫人单独和许言汐聊了一次天。
依旧是喝着老夫人精心准备的茶,许言汐在这位可以影响B市甚至是香港黑势力的老人面前没有一丝压力,只觉得是在面对自己的母亲一般。
"孩子,听说,那次显东伤了你?"
许言汐想起自己当时在徐显东手上的惨状,又记起那刻在腰间的"徐"字,缓缓点了点头。
"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可好?"
许言汐站起身道:"老夫人,那我就失礼了……"
背向雷老夫人,许言汐将自己的T恤脱下,将整片光 裸 的背部露了出来。
感觉到雷老夫人颤抖的手指抚上了那个徐字,等许言汐回过头来的时候,老夫人早已泪流满面。
"夫人,我……"许言汐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伤心的母亲。
雷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许言汐什么也不用说。
待过了许久,雷老夫人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她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条项链。
项链是很普通的铂金质地,样子也不是很特别,是两张交叠的树叶,看得出这首饰有些年头了。
将项链系到了许言汐的脖子上,雷老夫人道:"言汐,这次见面,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条链子,跟了我很多年,现在送给你,日后如果显东再欺负你,也许,看在这条链子的情分上,应该也不至于太过于难为你。"
许言汐一听,便猜出这链子可能是与徐耀升有关之物,刚想要开口拒绝,就被雷老夫人打断了。
"孩子,我一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之前,也就为了肚子里的显东求过雷霆一次,现在,我想拜托你……"
许言汐握住了雷老夫人的手,了然道:"夫人,你不必说了,我明白。"
雷老夫人想说的,也不过就是希望他能在徐显东和雷啸这两兄弟之间做一个缓冲,如果有一天雷啸真的被惹急了,他也要在后面将雷啸扯回来一些。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言汐,拜托你……拜托你……"
将这位孱弱的老人拥进怀里,许言汐暗暗下了决心。
****
拜别了雷老夫人,许言汐又回到了B市。
在下机的时候,许言汐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胸前的树叶坠子。
雷啸看了许言汐一眼,对此事并未多问。
休息了两日,许言汐又恢复了在东堂的日常行政工作。
在中午即将下班的时候,许言汐被内线电话叫到了权叔的办公室。
"权叔。"
许言汐敲开了法务部主管的门,权叔看到他,点了点头。
权叔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将那张纸递给了许言汐。
"这是XX银行保险箱的密码,里面的账册资料,你有空的时候就去领出来熟悉一下,看完必须立刻存回进去。"
许言汐心中一惊,知道权叔交给他的就是东堂的核心账册资料。
镇重地将那张薄薄的纸片接过,就是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在这一霎那意味着许言汐接下了东堂的整个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我脑袋一时混乱,在辈分年龄上确实弄错了,小改了一下,多谢各位抓虫的大人。so~被干掉的雷霆的大哥就不是雷威的父亲啦~就是其中一位大哥而已~
混乱(二)
混乱(二)
自从雷威被雷啸支到了国外之后,雷威手下管着的场子就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许言汐自觉与雷威的交情不错,便觉得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管管场子也是应该的,遂答应了雷威手下的托请,暂时当个代理头头。
许言汐以前一直有种错误印象,觉得同时管理几个场子的雷威一定会比自己更苦更累,但在真正接手之后,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优差。
因为,每个场子都有分管财务、人事和营销之类的经理,许言汐只要定期听听他们的汇报业绩就足够了。最多,也就是在一些大牌客人闹事或者手下的少爷小姐们得罪了客户的情况下出面处理一下突发情况即可。
许言汐想到自己每天在东堂总部扎在各种账册堆中算得死去活来,而且下班还要为了合约或者官司参加各种应酬,就有股冲动想将远在国外的雷威给敲死。他总算是明白这个大少爷为何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骚扰他了。
许言汐现下正坐在雷威的办公室里,脑袋里一边走神,另一边,那些得力的经理们正在滔滔不绝地做例行汇报。
待前头几个经理报告完,分管人事的经理才苦着脸向许言汐做报告。
"许哥,上个星期有几个受了重伤的少爷需要处理一下,这是我和财务经理讨论之后得出的赔偿报告,您看看是否可行?"
许言汐接过人事经理递过来的不算薄的报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赔偿总额,立刻皱了皱眉。
"怎么会赔那么多?"
人事经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没办法,这几个都是被带出台去,玩残了才给送回来的……"
财务经理还担心许言汐可能会觉得人事夸大其词,也在旁边附和道:"许哥,伤得确实很厉害。听说有一个还是被几个人……呃……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没出来。"
许言汐又往前翻了一下,继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是同一个卡号的会员将人带出场去?既然前面出了事,为何不取消他的会员资格?"
面对上司的质问,人事经理一脸委屈,对许言汐解释道:"因为,这个会员名叫徐显东。"
听到这个名字,许言汐的眼皮一跳。
整个办公室沉默了大约有一分钟,许言汐将手中的文件合了起来,对众手下交代道:"下次这位会员再要带人出台的话,直接拒绝。"
"这……"众经理面面相觑,"这位会员每次到场子都会带很多人,不仅带人出台而且每次消费必不付钱只是签单,因为雷少之前放过话,说任他胡闹,所以我们担心拒绝会出更大的事……"
"混账!你们手下的少爷和小姐的命就不是命?"
许言汐难得地在手下面前动了一次怒,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在桌面上:"现在管场子的是我,我说拒绝就给我拒绝。酒水什么的消费可以让他随便签单,我不管,但人绝对不能再让他带出场去。"
虽然是面对上司的怒火,但作为下属的众经理们却没有以往被训的苦闷,脸上的神色反而是一反常态的兴奋。
因为终于有高层的人愿意为他们手下的人站出来说话了。以徐显东这样定期地来场子闹的厉害角色,场子里无论上下均是人心惶惶。本来,那些少爷小姐们之所以愿意给场子盘剥掉那么多的血汗钱,也是因为场子能在这鱼龙混杂中护他们个周全,如果放任徐显东的人这般胡闹,人心一散就什么都不好管了。
"那,如果到时候徐显东的人因为不能带人出场而闹事的话……"
许言汐也知道手下的人难做,便道:"如果有这种情况,立刻通知我,由我来出面。"
那次开会过后,事情果然按照众人预料的那样,没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徐显东又堂而皇之地带着人来闹场了。
几乎是在徐显东刚踏进场子的时候,许言汐就收到了消息。
许言汐本是在东堂总部加完班刚回踏进家门的,饭还没来得及吃,接到电话就叹了口气,直往场子奔去了。
等许言汐赶到的时候,徐显东的人已经闹了有一会了。
饿得有些过了的胃部一阵阵抽痛,许言汐强迫自己别去理会身体的不适,因为,等会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去打。
在咨客的引领下,许言汐走到了徐显东所在的包厢。
推开门,果然是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破裂的玻璃碎片,酒水果盘撒得满屋都是。入门处还有被人撕碎的服务生的制服,包厢的长沙发上,包厢的服务小姐(作者多余注:就是不提供性
服务的那种)被男人们剥光了压在身下肆意侵犯。
脸上的妆容全部被泪水模糊的小姐拼命挣扎哭叫着,而在主位上将这眼前这荒唐场景尽收眼底的徐显东,却由始至终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喝着杯中的红酒。
许言汐进了包厢,二话没说就快步走了过去,打算将正在对女性的施暴的男人拉扯开。
但那些男人早就干红了眼,许言汐力气不如他们,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办法。
许言汐冷冷地扫了一眼满脸玩味表情的徐显东,顺手操起一旁的葡萄酒瓶,猛地往桌上一砸。
用碎裂的瓶尖抵在压在那女服务生身上的男人:"我他妈的叫你住手,你聋了?!"许言汐大吼道。
整个场子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音响里还在播着恶俗的流行歌。
那男人看着许言汐手中的玻璃渣滓子已经扎进了自己的脖子,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二都给吓软了,赶紧撤开了来。
将手中的破瓶子摔在地上,许言汐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沙发上不停哭泣的少女□ 的身体盖了起来。
"来人,立刻将她送到医院去。"许言汐沉着脸对身后跟着的经理吩咐道。
看着东堂的人将那女孩抱了出去,徐显东也仍旧沉默着,不过,不说话并不表示徐显东会就此罢休。
看着眼前一脸冷静但实则怒气冲天的曾经的手下败将,徐显东除了抱着看戏的心态之外,也没想过这个并不强壮的男子真能阻止他们什么。
不过,眼前这个不怕死的年轻人,一再挑衅自己的忍耐极限,徐显东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今天就把他灭了比较好。
将身旁一个被手下搂在怀里的少爷给扯了过来。那少爷虽然也是场子里的红牌,在东堂里做了几年见过不少世面,但遇到这样毫无顾忌地砸场的主还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被徐显东扯了过去,少爷脚步踉跄了一下,不得以单膝跪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碎片刺进膝盖,疼得他惨叫了一声。
徐显东用一种"你能奈老子何"的挑衅眼神看着许言汐,一手抓着那跪倒在自己身前的少爷的头发,另一手则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许言汐并不陌生的沙漠之鹰。
将枪口抵在那少爷的太阳穴上。
"许哥?"徐显东用讽刺的口吻跟着场子里的人这么称呼许言汐,"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
徐显东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着那少爷的下巴。
"真滑啊,是个美人不错,可惜……"
那被徐显东抓住的少爷瑟瑟发抖,眼泪都被吓得流了出来。
"砰!"
徐显东忽然在那少爷耳边大吼了一声,那少爷以为是他开了枪,吓得险些厥了过去。
那仅有二十岁出头的少爷估计是被徐显东吓到失去理智了,忽然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逃到许言汐那边去。
"许哥,许哥救我……"
许言汐看到在徐显东手下不安分的少爷,冷汗顿时从额上滑落。若他再不做些什么,徐显东一烦,搞不好就真的一枪把那少爷给崩了。
"徐老板。"许言汐扯出一抹状似讨好的笑容,"何必为难这些不懂事的下人,你想要谈条件,找我就好了。"
许言汐的言下之意,就是想用自己将徐显东手中的人换出来。
听到这话,许言汐身边的几个经理倒急了。
如果死了几个少爷小姐他们还能处理,大不了用钱封口就是,但如果许言汐出了事,他们在雷啸那边就无法交待了。
"许哥,开什么玩笑,不能过去……"
一看东堂这边的人失态了,徐显东心情大好,遂放话道:"好,如果有你许哥,我要这烂货做什么?"
许言汐抬起了手,示意身后的属下住口。
径直往徐显东的位置走去,徐显东见他走了过来,倒也没有食言。只见他将手中的少爷往前推了出去,一把抓住了许言汐的手腕,将他扯近自己。
徐显东的力道太大,许言汐没站稳,反而摔到了沙发上。
徐显东顺势将许言汐圈进自己怀里,手中的沙漠之鹰也飞快地抵在了许言汐的头上。
"许哥!"
见许言汐被制,东堂的人立刻就跟着拔了枪。而徐显东带着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以飞快的速度抽出了枪。
双方火力十足地对峙着,一时间包厢内硝烟味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不负众望地BT出场了,喜欢东东的童鞋请拼了老命地撒花支持呀~~~
混乱(三)
26 混乱(三)
虽然是在东堂的地盘上,但徐显东早就是在香港道上吃得甚开的人物,这点小场面还不足以让他动容。毕竟,他手上还有许言汐这个筹码。
只见徐显东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许言汐的太阳穴被过于坚硬的枪口顶得一阵发疼。
徐显东低下头,刚想对许言汐说些什么,却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看到许言汐的锁骨之间闪烁出暗暗的银光。
几乎是神经质般地敏感,徐显东没有拿着枪的另一只手忽然卡住了许言汐的脖子。
"说,你的项链是从哪来的?"
许言汐立刻伸手卡着徐显东的手,阻止他的手继续往自己的衣服里滑。
"你说呢?"许言汐卖了个关子。
徐显东的语气显然再没有之前的轻松,只见他俯下身体,嘴唇贴在许言汐的耳廓上低语道:"那就不得不请许哥你跟我走一趟了。"
说罢,许言汐被一股强力提了起来,徐显东显然是被许言汐的欲盖弥彰弄坏了心情,只听到他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朝场内东堂的众人吼道:"都他妈闪开!"
东堂众人见许言汐在他手上,自然不会轻易退让。
许言汐环视了担忧的众手下一眼道:"没事,都让开吧。"
见许言汐如此淡定,加之对方的凶神恶煞不肯轻易作罢的架势,东堂的人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将路让了出来。
徐显东将枪收了起来,在背后猛地推了许言汐一把。
许言汐被徐显东等一干人押出了场子,塞进了黑色的轿车里。等场子的经理跟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绝尘而去的车子。
身后的手下担心地问道:"要不要知会雷少一声?"
经理看着手中的手机,心中的天平一直拉扯不定。因为,刚才许言汐在去见徐显东之前就已经交待说,等会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跟雷啸说,一切都由他来处理。到底说还是不说,一直精明的经理也迷惑了。
许言汐被带到了徐显东的老巢——一处内部装潢绝不亚于雷宅的别墅。
身上的枪早就被徐显东的人给搜走了。清开了闲杂人等,将大门落了锁,徐显东开门见山:"说,你的项链哪来的?"
许言汐耸耸肩,脱下了外套。
内里的白色衬衫的领扣开着,露出了锁骨间的简约链子。
"是谁送我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见过她了?"徐显东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雷老夫人。
许言汐对徐显东的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用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从许言汐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徐显东的情绪立刻开始波动起来。
只见他胡乱地自下而上地拨弄了几次头发,迈开长腿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洋酒甩开盖子仰头猛灌了几口。
辛辣的酒精刺激了徐显东的感官,顿时,本就处于狂躁状态的他眼角完全充满了血丝。
将洋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出了一地晶莹的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还要那么偏心!"
"凭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这样一个外人!操!"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
被抓着肩膀拼命摇晃的许言汐在混乱中摇了摇头,雷老夫人在将项链送他时,并未曾说明这项链的来历。
徐显东也将身上的外套甩在地上,猛地扯开了里面的衬衫。
纽扣崩落,迥异于许言汐的古铜肤色的壮实胸膛露了出来。而徐显东的脖子上,挂着的显然是和许言汐同一款的链子,只是,徐显东的坠子要更大一些,感觉上要更适合男士佩戴。
"这是我老爸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徐显东扯着许言汐脖子上的项链:"就连雷啸都不配戴着它,更何况是你!"
许言汐挑了挑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擅自替夫人决定,转送给你。"
徐显东根本就没将许言汐的话听进去,只是有些丧失理智地在许言汐耳边吼道:"我恨她!我宁可她当时就这么死了,不要生下我!"
"说什么为了保护我而委身于雷霆那老不修!这都是他妈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她是婊 子!人尽可夫的婊 子!"
啪。
扎耳的巴掌声响起,许言汐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眼前的徐显东脸上刮去。
"你是畜生吗?"相对于徐显东的失态,许言汐依旧是一副清冷的神色。
"我不想对你说教。只是,我在替老夫人可惜,可惜她当年用生命和尊严换来的孩子,如今正毫无教养地辱骂自己的母亲。"
徐显东将被打偏过去的脸转回来,神色阴霾地看着眼前的许言汐。
许言汐毫不畏惧眼前如野兽的男人,直言道:"按你这么说,雷啸也有理由恨你。因为她的母亲,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她的第一个爱人,更因为歉疚的缘故,永远会将她的长子摆在心中的第一位。"
徐显东呼吸急促,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后,他忽然似爆发出来一般,将许言汐推到了墙上。
双手撑在许言汐脸旁,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
许言汐听到耳边响起了徐显东的低吼:"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徐显东的头低垂着,许言汐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徐显东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但因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许言汐也不敢轻易确定,这眼前向来孤傲的男人会在他眼前落泪。
忽然,许言汐的身体被徐显东翻转过来,巨大的力道使他贴在了冰冷的墙上。衬衣被自下而上地用蛮力撕开,露出了整片光滑的脊背。
许言汐感觉到徐显东炙热的吻从肩胛骨延绵而下,疯狂地、甚至是带着激烈地啃咬,最终,那骇人的热度落到了那被刻上了"徐"字的腰部。
许言汐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腿立刻往后踹去。
论起近身肉搏,许言汐远不是徐显东的对手。只见徐显东轻易避过了许言汐的攻击,借力打力顺势一勾,将许言汐整个放倒。
徐显东将许言汐禁锢在怀中,两人重重地砸在了铺着厚软毯子的地板上。
"徐显东,你他妈畜生!"
许言汐几个重拳砸在了徐显东身上,而徐显东似完全没有反应般,只是将许言汐的双手制住,狂热的吻落在许言汐胸前的项链上。
用双手扣住许言汐的腰,徐显东的手移到了许言汐的皮带上,唇也移到了许言汐的肚 脐处。
感觉到许言汐身上因挣扎而溢出的薄汗,不知为何,被这种气味刺激到的徐显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忽然,许言汐的所有反抗都停止了,徐显东以为这是许言汐的缓兵之计,为了防止他出其不意的反击,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气压制着许言汐。
但在徐显东已经将许言汐的裤链拉开的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徐显东心中生疑,这才抬起了头,却看到许言汐双眼经闭,脸色死灰,额上遍布冷汗。
"喂,你别装死!"
徐显东的酒意清醒了几分,他用手拍了拍许言汐的脸颊,但许言汐仍旧眉头紧皱。
"妈的,怎么回事。"
徐显东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松开了对许言汐的钳制。
身上所压的力道顿时减轻,少了束缚,许言汐立刻无意识地将身体蜷成了一团。徐显东终于发现,许言汐的双手一直按压着他自己的胃部。
赶紧将许言汐抱了起来,徐显东踢开了卧室的门,将许言汐放在床上后,拨通了他专属家庭医生的电话。
半小时之后,徐显东拿到了许言汐的诊断报告。
"胃溃疡?"
看着手上点滴着营养液的许言汐,徐显东骂了一句:"雷啸那小子,只会剥削员工吗?"
估计是刚才的镇痛针剂里含有安定的成分,许言汐此刻正安静地沉睡着。
埋在全黑的柔软枕被中,许言汐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徐显东坐在床边,许言汐的身体因床的下陷而倾斜了一些,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了徐显东。
徐显东静静地看了床上的人半晌,忽然又低下头,数个吻又落在了许言汐的脖子上。
指尖轻轻地抚过许言汐戴着的链子,徐显东难得地发了半晌的呆。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混乱(四)
27 混乱(四)
许言汐第二日醒来,发现偌大的卧室里空无一人。他掀开被子移到床边,脚刚落地,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许言汐皱了皱眉,应了一声,屋外的佣人即刻端着适合患有胃疾的病人用的流质早餐出现了。
"许先生,我家老爷交代了,吃完药用完早点,你随时可以离开。"
许言汐对徐家人的善意感到些许吃惊,但表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地走进了盥洗室做了简单洗漱。
往脸上泼了几波水,许言汐看着镜子前自己的倒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徐显东昨日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吻 痕在今天已完全淤青,印在他略为白 皙的肉色上,扎眼得厉害。
许言汐扯下一旁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脸,走出了浴室。
接过佣人餐盘中的粥碗,许言汐小尝了几口后,抬起头来对眼前的佣人道:"替我向徐先生说声谢谢。"
"还有,这儿有丝绸领巾一类的东西吗?"
素质颇高的佣人看了看许言汐,了然地笑了笑。
"请稍等,方巾会随新的衣物一起送过来。"说完,便微微鞠躬之后退出了门去。
吃过药也用完早餐,胃部的回暖让许言汐的脸色比起昨晚好了不少。从佣人的手中接过新的衣服换上后,许言汐毫无阻碍地踏出了徐显东的宅子。
有点讶异于徐显东迥异于前的态度,许言汐之前虽有跨过这个难关的信心,但从没想过会完成得如此轻松。估计是昨晚突发的胃病帮了自己吧?许言汐不得不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否则以徐显东的狠绝,定不会让他毫发无损地跨出徐宅。
不过,自许言汐清醒之后他就没见到徐显东的面,自然也不会知道徐显东心中所想。
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指针指向十点过半,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两个多小时了。许言汐没再多想,赶紧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往东堂总部赶去。
在许言汐踏出徐宅的同时,徐显东正在监视器前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许言汐坐上了车,身影完全脱离了徐显东的视线范围。
方才送走许言汐的佣人,此刻已经换下了佣人的服装,戴上了金边眼镜,正站在徐显东身后,脸上已全无刚才的憨厚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卸去了伪装的精明且犀利的眼神。
"东哥,就这么放他回去,岂不是很可惜?"
徐显东毫不在意地剪着手中的雪茄,问道:"如何,你也觉得他不错?"
站在徐显东身后的人笑而不语,只是将问题如耍太极般打了回去:"我的感觉并非关键,重要的是,东哥你觉得他不错?"
将雪茄置于唇间,身后的人立刻倾身向前为徐显东燃起了火,霎那间,房间里充满了雪茄的味道。
"东哥,好不容易请君入瓮,我还以为你会至少为难一下他,毕竟,上次就是他坏了东哥你的好事不是?"
徐显东微微扯了扯唇角:"你以为,他在我这呆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回去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东堂那边就不会有人怀疑?"
身后的人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徐显东此举的深意,便不再多言,只是道了句:"还是东哥你棋高一着。"
许言汐回到东堂总部,立刻与场子的经理取得了联系,告知他们他已安全返回。之后,许言汐便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
忙了一个多小时,办公室的内线忽然响起,许言汐拿起电话,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上我办公室一趟。"
毫无回旋余地的命令式语气,除了雷啸之外别无他家,许言汐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乘上了直达总裁室的电梯。
刚进入雷啸的办公室,许言汐就感受到了不同于往常的低气压。
"雷少。"面对雷啸的阴沉,许言汐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雷啸放下了手中的笔道:"昨晚,你去哪了?"
许言汐的眼皮跳了跳,道:"在场子里。"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哦?"
雷啸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踱到许言汐身边。
双手习惯性地插在裤袋里,几乎要比许言汐高出一个头的雷啸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虽没有任何要示弱的意思,但许言汐还是下意识地稍稍退后了一步,与雷啸拉开了一点距离。
雷啸忽然伸出手,将许言汐的腰往前一揽,许言汐顺着力道撞进了雷啸的怀里,还没来记得反应,脖子上系着的方巾就被雷啸一把扯开。
用另一只手捏起许言汐的下巴,雷啸眼中布满了危险的神色。
"这么说,你许哥昨晚还在场子里开 荤了?小姐很热情是吧?"
许言汐用手抵着雷啸的胸膛,脑中正在盘算着昨夜的事情是不是让雷啸知道了。
想起了雷老夫人的嘱托,许言汐不想让雷啸和徐显东之间原本就紧张的关系升级,只好选择了继续沉默。
感觉自己的脸颊正被雷啸大拇指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暧昧气场完全无法适应的许言汐,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目光相对,雷啸的眼神很深,许言汐有些移不开视线。
雷啸凑了过来,温热的鼻息拂过许言汐的脸颊,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渐渐拉近距离的唇近在咫尺。
"雷少,关于莲华的月度报表……"
门忽然被打开,岚罄没有敲门就堂而皇之地闯入。
如紧绷的丝线忽然被扯断,许言汐迅速地推开与雷啸拉开距离。
意料之外的闯入者的神情绝对比当事人更为震惊,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文件,岚罄只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雷啸和许言汐之间游移着。
雷啸回过身来,阴沉着脸:"谁让你进来的?"
岚罄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道了句"对不起"便退了出去。
方才的一室异常的温度被打散,许言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雷少,如果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岚经理似乎有正事要找你。"
许言汐刚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便被雷啸在身后一掌给推合了起来。
雷啸的手抚上了许言汐遍布吻痕的脖子,低头凑在他颈边道:"从今天开始,雷威的场子由我接手,你不用再去了。"
"但是……"
"没有但是!我说过了,场子不让你管,就连进,也不许进,明白?"
许言汐没有回头,只是低应了一声"好"。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今晚下班,陪我吃饭。"
许言汐的身体有些许僵硬:"雷少,不太好吧?"
雷啸低笑一声:"没有什么好不好。"
许言汐莫名起了怒气,只见他转过身来,直视雷啸的眼睛。
"那么,雷少,请把方巾还给我。"
雷啸好整以暇地转身,从地上拾起那块方才被他扯落在地的方巾。
将柔软的方巾提在手里:"你说的这个?"
许言汐伸出手:"是的,多谢雷少。"
雷啸扯了扯嘴角,轻易地就将手中的方巾给撕了。
"你……"许言汐无奈,本来还想将身上的衣服送去干洗之后还给徐显东的,看来现在可以直接买套新的了。
雷啸走入内室,从备用衣橱里拿出了一张新的方巾。替许言汐系上,雷啸替他打开门:"如果下班看不到你人,你自己看着办。"
许言汐无语,只得迈步走出雷啸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话所,怎么能冷落雷BOSS呢!所以,这章的boss华丽复归啦~~~喜欢boss的童鞋撒花吧~
消逝(一)
28 消逝(一)
所有的把握只是在加速一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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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班的时间刚到,雷啸就准时出现在许言汐的办公室里了。
许言汐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无法自控地抱怨道:"果然是老板,完全不用考虑加班的问题。"如果今晚要陪雷啸吃饭,今天的工作就没法完成,累积到明天再做,就不知道要加班加到何时了。
将许言汐手中的文件夹拿了过来,雷啸略扫了一眼道:"你的业务还不够熟,这样的程度,权叔在正常的上班时间就能处理完了。"
"所以,权叔现在才落下一身病是吧?"许言汐反驳。
雷啸挑了挑眉:"所以,现在阻止你加班就是为了防止你落一身病。"
懒得和雷啸继续讨论这种无聊问题,许言汐从衣架上取下外套,"走吧。"
坐在车里,许言汐才开口问道:"去哪?"
雷啸握着方向盘,随口说了一个地点。
许言汐瞪了瞪眼:"我这身衣服,不适合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吧?"
雷啸笑道:"所以现在不就是先带你去换身衣服么?"说完,雷啸将方向盘打转,把车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待许言汐从试衣间中出来,雷啸点了点头,向导购小姐示意这套就好。
许言汐正想找出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的银行卡付款,雷啸却从他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许言汐的卡塞到他手里。
"这是你的卡,还给你,衣服的钱已经付好了。"
许言汐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我之前的衣服呢?"
雷啸不动声色道:"你是说从徐显东那穿回来的那套?全扔了。"
无论是对雷啸或是徐显东,许言汐只能保持一贯的无奈姿态。只能说,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间或多或少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别的不敢说,但是在擅自替他人做决定这一点上,这两人是出奇的一致。
穿着新置的行头重新坐回车里,雷啸和许言汐到了预定的餐厅里。
这所会员制的法式餐厅只对内部会员开放,而且每年只开放固定的会员名额,听说每次都有许多人排着长队,只求能得到一个预定编号。
在咨客的引导下,两人进入了VIP专属的卡座。这个位置的视角甚好,可将中央大厅上的优雅钢琴演奏尽收眼底。
提前预定好的菜色在雷啸和许言汐落座之后就开始传了上来,许言汐保持着一贯沉默少言的态度,只是安静地用着餐。
坐在对面的雷啸脸色柔和,估计是在餐厅调试甚好的灯光映射下的缘故。
按许言汐对雷啸的理解,雷啸似乎是在等着他解释些什么,许言汐自觉光明正大,此刻也对雷啸的态度多少有了些抵触心理,所以熬到了现在也一言不发。
但和雷啸打心理战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为了不让自己日后为难,许言汐最后还是决定在这件事上示一次弱,不过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前来送酒的招待给打断了。
只见雷啸不悦道:"我没有点这支酒。"
"冒昧打扰,请问这里是否有位许言汐,许先生?"
许言汐见自己被点了名,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
那招待托着托盘,朝许言汐微微鞠躬道:"这只酒,是十号桌的贵客送的。他应该是在座二位的相识,还请许先生笑纳。"
顺着招待所指的方向,许言汐看过去,却看到在与自己有些距离的卡座上,独自一人的徐显东正对着他微笑着举杯示意。
许言汐脸色一僵,将脸转了回来,顺便看了看雷啸的神色。
雷啸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用方巾轻擦了一下唇角,朝侍者道:"放下吧,替我点两支86年份的Romanccurfy送过去,就当是许先生的回礼。"
许言汐心中暗叫不好,徐显东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巧也在这里用餐,这两兄弟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那支徐显东送过来的酒被摆在餐桌的角落里,雷啸全当没有看见,继续用餐。
过了不久,招待又送来一张卡片,许言汐接过一看,只见卡片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现在的演奏的曲子,是特意为你点的,喜欢吗?"
许言汐脸色越发难看,甚至连头也不回,只是将手中的卡片摆在了一边。
受到许言汐的冷落是意料之事,徐显东显然不会轻易气馁。果然,过了不到十分钟,一捧巨大的白玫瑰花束又送了上来。
许言汐不是女人,自然不会对收到花束之类的事情感到喜悦,相反,徐显东终于挑起了他的怒气。许言汐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雷啸压住了手。
只见雷啸将许言汐手中的卡片放回了侍者手中的托盘里,道:"请将花束退回给徐先生,若下次再有东西送过来,请替我们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多谢。"
侍者会意地退下,雷啸用余光看着他去向徐显东汇报情况。
果然,徐显东也不是好打发的人,他只是微笑着收下了那张被退回的卡片,片刻后,整衣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
"言汐,怎么,还生我的气?"徐显东走到了许言汐身边,直接忽略雷啸的存在,跟许言汐举了举酒杯。
"徐先生,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谈不上生气不生气。"对于已经找上门来的徐显东,许言汐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对于许言汐的冷漠,徐显东只是笑了笑,问道:"我能坐下吗?"但在这句话问出的同时,他已经在许言汐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了。
许言汐看了看坐在对面依旧不动声色的雷啸,越发感到徐显东的不合时宜,语气便也更为强硬了一些。
"徐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徐显东显然没有将许言汐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伸手扣住了许言汐的腰,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别生气,哥我昨天是过分了点,以后保证不会了,嗯?"
过于暧昧的语气顿时让许言汐火冒三丈,他刚想挣开徐显东的手,但坐在对面的雷啸的动作显然要比他快得多。
当许言汐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显东的额头已经被一把sig手枪抵住了额头。
"别他妈太过分,徐显东,信不信我就在这崩了你?"
雷啸显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在幽静的餐厅中,雷啸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周围客人的恐慌,霎时间尖叫声四起,许多人夺门而出,整个餐厅乱成一团。
面对骚乱,徐显东仿若不是当事人一般,没有把雷啸的怒气放在眼里,他只是悠闲地摇晃着杯中的酒。
"雷少!"许言汐赶紧伸手卡住了雷啸已经拉开的保险,"这边可能已经报警了,请赶快离开。"
雷啸没有理会许言汐,只是眼神阴霾地盯着徐显东,而徐显东,也一如雷啸一般看着他。
"雷少!"
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两人,许言汐急了,赶紧起身勾着雷啸的手臂,用力将他拖了出去。
将雷啸塞进副驾驶座,许言汐取了雷啸的钥匙,发动车子飞快地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揉揉发痛的额头,许言汐现在又要烦恼明天要如何应对警察局的传票了。
将车驶入雷宅,许言汐解下安全带刚要下车,却被一股蛮力拉回了座位上。
顷刻之间,雷啸已经俯压在许言汐身上了。
"雷少,我不是岚罄。"许言汐看着雷啸的眼睛道。
雷啸的唇近在咫尺:"我知道你不是岚罄。"
"那,可否请你放开我?"
雷啸没有回答,只是直接吻住了许言汐的唇。
狂肆的气息由相接的唇齿间传了过来,许言汐在那一刻只觉得喘不过气。
终于,雷啸在许言汐唇上辗转了半天,印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细碎亲吻之后,才终于离开。
"言汐,你可以考虑考虑。"
许言汐看了雷啸半晌,猛地一掌推开了他。
"雷少,今晚,我只当你喝多了在跟我开玩笑!"打开门下了车,许言汐快步走进了雷宅。
雷啸留在车中没有动弹,只是眼带淡淡笑意地看着许言汐有些仓皇失措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两大boss见面了……
消逝(二)
29 消逝(二)
许言汐本以为一觉醒来,就会将雷啸昨夜的荒唐行为抛之脑后,但在他看到贴在自己房门外的便利贴上雷啸的留言后,长久以来练就的冷静几乎要被击溃。
"给你几天缓冲的时间。"
便利贴上只写着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甚至连个署名都没有。
许言汐揉着惯来因早起的低血压而发疼的额头,发现今天的眩晕感越发严重了。
将便利贴揉成一团砸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许言汐走到了饭厅。在那里,他见到了几乎没有出现在那儿过的雷啸。
下人看到许言汐从房间出来,赶紧为他拉开了雷啸身边的座位。雷啸亦停下了手中进食的动作,用眼神告知许言汐,他正在等着他落座。
许言汐别无选择,只得坐在雷啸身边的位置上。不打算理会门外贴着的便利贴,许言汐若无其事地如平日一样用餐。
用极快的速度吃完早餐,许言汐拿起一旁的公文包正打算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被雷啸扯住了手腕。
"别忙,我送你。"
许言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雷少,你有给我配专门的车。"虽然平时他不大使用这个权利,但今天拿它当个借口亦无不可。
雷啸优雅地起身,慢条斯理道:"那么,今天开始,你的配车取消了。"
许言汐看了看雷啸,不打算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争辩些什么,只是在半晌后说了句:"那我去叫出租车。"
雷啸握住了许言汐的肩膀,低笑道:"这么怕我?急着跑?"
许言汐将雷啸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开:"雷少,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那——"雷啸将被许言汐拍开的手顺势揽上许言汐的腰,"走吧。"
许言汐几乎是被雷啸抓着塞进车里的,系上了安全带,许言汐靠在副驾驶座的车椅上。雷宅建在空气质量良好的B市郊外,即使是开车到市区金融中心的东堂总部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许言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他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唇上一片炽热。窒息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许言汐不得不撑开沉重的眼皮。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近在咫尺的雷啸的脸。
雷啸故意在亲吻时开着眼睛,正好可以将许言汐一副迷糊的样子尽收眼底。
"你!"反应过来的许言汐气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雷啸的脸一移开,许言汐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镜被雷啸取了下来。
"我的眼镜呢?"
雷啸捏着许言汐的下巴,又补了一个吻,才将方才取下的眼镜重新帮许言汐戴上。
许言汐这才看清,自己坐着的车正停在东堂总部人来人往的旋转大门前,跟在后面等着驶进停车场的车辆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但谁都没有勇气对着总裁的车按喇叭催促,只能乖乖地等在车屁股后面。
雷啸那边的车窗是放下的,根本遮挡不了外面的人的好奇视线。
许言汐自然知道雷啸是故意而为之,但除了保持冷漠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打开了车门,许言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东堂大门。
"许哥早。"
"许特助,今天气色不错哦!"
一路上接受着各色人群暧昧的眼神及过分殷勤的问候。好不容易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许言汐将手中的公文包和外套砸在一边,松开了束缚着脖子的领带节,瘫在沙发上,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再这样给雷啸闹下去,绝对会未老先衰。"
许言汐皱了皱眉头,打算想一个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作风。
中午,许言汐选了个时间往雷啸的办公室打了通内线。
"雷少,中午可否有时间?"
雷啸低沉的声线在那边笑了一声,道:"本来是没有时间的,但既然是你开口,那就有时间了。"
许言汐也不废话,回了句:"那,十二点半我上去找你。"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许言汐乘上了直达雷啸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刚抬起手要敲门,总裁室的门就忽然打开了,雷啸将许言汐一把扯进室内,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你果然很准时,言汐。"
习惯性地将雷啸推开,许言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道不满的光。
"雷少,对于你的提议,我有考虑。"
"哦?"
雷啸双手交叠在胸前,在等待许言汐的答案。
"你是有伴侣的人,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做第三者。"
雷啸问道:"你觉得,岚罄是障碍?"
许言汐正色道:"不,准确来说,我才是你们之间的障碍。"
"很好。"
雷啸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让岚经理过来一趟。"
许言汐这一刻,心底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雷少,你没必要这样。"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依旧风华万千的岚罄走了进来。
"雷少,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岚罄本来柔和的神色,在看到许言汐之后立刻阴沉了不少。
"岚经理,许特助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不介意的话,请你当面澄清一下。"
听到雷啸的话,岚罄柔美的五官在那一霎那间似乎有些纠结。
只见他转过身来,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对许言汐解释道:"许特助不必多虑,我和雷少,只是普通的床 伴关系而已。"
没想到自己的做法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许言汐顿时有种想敲烂自己额头的冲动。
"雷少,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单薄的身影甚至没有等雷啸回话,岚罄就转动门把走出了门去。
许言汐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坐在主位上神色如常的雷啸,心底有些冷:"你真可怕。"
消逝(三)
30 消逝(三)
"可怕?"雷啸用手中的金笔轻轻敲击着桌面。
"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彼之砒霜,汝之蜜糖',对他是狠了点没错,但反过来看,对你是什么?"
许言汐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雷少,恕我失礼。"
没等雷啸允许,许言汐就先行冲出了门外。
"岚经理人呢?"许言汐问了一下外边的秘书。
被提问的女秘书有些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给许言汐指了个方向。
"谢谢了。"许言汐追了过去。
"岚经理!"
许言汐抓住岚罄的手臂,岚罄回过头来,神色依旧僵硬。
"许特助,有什么其他事吗?"
"请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岚罄在众人之前刮了许言汐一个耳光。
"这样就够了,当还清了,OK?"岚罄对着许言汐极不自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的众人赶紧将头低下来,对于这种在集团上层人物之间发生的争执,最好是眼不见为净,以免日后引火烧身。
在许言汐仍在原地发呆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雷啸。
雷啸神色不渝:"怎么?岚罄动手了?"
"没有。"
雷啸对许言汐的说谎明显不爽,许言汐只好道:"算了吧。"
雷啸抬起手用指腹揉了揉许言汐脸上被打红的地方,"吃饭去。"
"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吧……"
"你究竟想惹我惹到什么程度?"雷啸的耐性显然已经快到达底线,许言汐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往电梯间走去。
待雷啸和许言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集团顶层的办公室忽然像炸开锅一般热闹。
"BOSS的新欢竟然是许特助,天啊!"
"说真的,其实许特助比起岚经理,一点也不逊色呢~~"
"但是,听说当时还是因为岚经理的缘故,许特助才能进入东堂的呢!谁知道竟然会……真是人心不古哦!"
……
最近几日,类似的谣言满天飞,许言汐只管埋头于工作中,一概不去理会,虽然偶尔也会被雷啸拉去各种场合约会,但他也依旧维持这种冷淡的态度。
直到某一天,许言汐接到了雷啸的一个电话。
号码显示的是雷啸的私人手机,可见他的人不在办公室。
"雷少。"许言汐按下接听键。
"言汐,跟你说个事,你必须冷静一些。"
听到雷啸的话,许言汐的心脏忽然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嗯……"
"接到美国那边的通知,你母亲病危。"
许言汐的脑袋忽然轰地一下炸开了。
"我已经订了最近的一趟飞往美国的航班,下午五点半起飞,你尽快赶过来,我们在机场会合。"
"还有,不许自己开车,我已经叫好人送你了。"
许言汐有些失魂落魄地将手中的电话放下,整个人都如踩在云端上一般觉得不踏实。心脏跳得厉害,他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水。
"许哥,雷少让我接您去机场。"门外的人知道事态紧急,一接到雷啸的通知,甚至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
许言汐坐在车里,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许言汐怔怔地看着前方半晌,忽然对司机说道:"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许哥!"开车的小弟有些着急地回过头来。
许言汐苍白着脸道:"没事,时间还早,来得及。"
小弟拿他没辙,只得将车开往许言汐说的地点。
走进连升集团的大门,许言汐朝总台小姐道:"我要见徐显东。"
总台小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敢直呼幕后大老板姓名的年轻人。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许言汐脸色苍白:"没有,请告诉他,就说许言汐找他。"
总台通传上去后,不出片刻,上头立刻有了答复。
"许先生,请随我来。"
跟着总台小姐走到了专属电梯前,许言汐来到了徐显东的办公室门口。
未等许言汐抬手敲门,办公室的门便已然打开。
徐显东站在巨幅落地玻璃前,对着许言汐痞痞地扯开了唇角。
"真是令我意想不到的贵客,言汐。"
上前两步将许言汐扯了过来,徐显东在这方面向来都没有什么顾忌。
许言汐也不挣扎,或者说是没有力气更无心抵抗。
"我母亲病危了。"
"哦?"徐显东这才停止了动手动脚,看着今日脸色确实不太正常的许言汐,"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
许言汐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办工桌前,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串地址和数字。
看着许言汐递给他的纸片,徐显东难得地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
许言汐道:"这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雷少这段时间会陪我到美国去,你去找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徐显东挑眉道:"你疯了?竟然敢瞒着雷啸将她的地址给我?你可知道我找她找了多少年?雷家为了藏她花了多少心血?"
许言汐忽然出其不意地反握住徐显东的手,"徐显东,不要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话已至此,要去不去,你自己选择。"说罢,许言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徐显东的办公室。
"操!"徐显东看着已然离开的许言汐,将手中的纸片捏成一团,但却没有办法将它一如废纸般潇洒地砸进垃圾桶里。
出了连升集团的门,许言汐立刻赶到了机场。雷啸已经在VIP候机室里等着他了,见许言汐进来,雷啸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广播就传出了请乘客登机的声音,雷啸拉着许言汐冰冷的手,将他扯上了飞机。
在头等舱里坐着,许言汐忽然如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般瘫在位置上。
雷啸刚想帮他将眼镜取下,却被闭着眼睛的许言汐握住了手腕。
只见那张苍白的脸摇了摇,似乎在请求雷啸不要动他。
雷啸的大掌包裹住了许言汐的手,"没事的,言汐,没事。"
将许言汐整个人搂了过来,雷啸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许言汐难得地没有反对,因为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太需要接触到人类的温度了。
在飞行的十多个小时中,许言汐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他只是这样安静地靠在雷啸怀里。
看着这个样子的许言汐,向来自认为心肠不软的雷啸也不禁皱起了双眉。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了飞机,两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而即使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许言汐也还是没能见到许妈妈的最后一面。在病床上躺着的,是已然冰冷了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伤心的一章……
消逝(四)
31 消逝(四)
看着护士将覆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缓缓揭开,许妈妈依旧不显僵硬的五官露了出来。
在那瞬间,雷啸有种错觉——似乎看到身边的许言汐开始分崩离析,化为碎片。但一眨眼,许言汐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病床上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人。
其实,早在雷啸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关于许妈妈的噩耗,为了不让许言汐的情绪过于激动,雷啸只是婉转地说了病危,而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向一旁守着的护士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将白布重新盖上,雷啸问道:"打算怎么安置后事?"
许言汐抬起头,黑亮的瞳孔倒映出雷啸略带担忧的脸。
"我想在美国为她找一处公墓。她之前就说过喜欢这里,国内都是伤心的回忆,就不让她回去了。"
"好。"雷啸点点头,拿起手机吩咐了下去,"如果觉得撑不住,我帮你打点。"
"嗯……"许言汐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
雷啸的办事效率很快,选了一处环境优雅安静的墓地,许妈妈将在这个地方长眠。
许妈妈本就只有许言汐一个亲人,虽然在疗养院长期照顾她的护工也来参加了葬礼,但整个过程仍旧是冷清得可怜。
在下葬的时候,许言汐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流泪,只是这样冷静地看着自己母亲的棺柩被厚重的黄土一层层覆盖。
雷啸皱着眉看着身边的许言汐,越发地觉得不对劲,他能明白这种失去至亲的伤痛,但许言汐显然不愿意从虚幻中脱离出来面对现实。
回到下榻的宾馆已是深夜,许言汐立刻开始收拾行装。
"你在忙什么?"雷啸问道。
"收拾东西回国,东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雷啸扯住了许言汐不停忙碌的手。
"许言汐,看着我!"
许言汐甩开被雷啸拉着的手,全当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我让你看着我!"雷啸粗暴地捏起许言汐的下颌,"听我说,听清楚了!"
"你妈妈,已——经——死——了——!明白?她已经不在了。"
许言汐猛地推了雷啸一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她已经下葬了!她不是去度假,如果是,那也是去了天堂,你最好赶快面对现实。"
"怎么可能!"许言汐颤抖着说,"我只是昨天,做了个很长的噩梦而已。"
雷啸猛地一把拍掉许言汐手中的东西,纠着他的衣领将他扯进了浴室。
许言汐被雷啸扯得一路跌跌撞撞,中途撞倒了很多东西。
被一股强力按进了浴缸,雷啸旋开莲蓬头的冷水开关,直直地往许言汐的头冲去。
"这还是做梦吗?狗屁!许言汐,你少自欺欺人!"
"咳咳……"
被突如其来的强大水流冲进口鼻,许言汐立刻剧烈地呛咳起来。
"没有,雷啸,你他妈胡说!胡说!!"
浴缸的水很快就满上了,雷啸一发狠,索性将许言汐的头整个淹进冰冷的水里。许言汐疯狂地挣扎着,整个浴室溅出了一地水花。
雷啸抓着许言汐后脑的头发,将他的人整个提了起来。被灌入的水从许言汐的口鼻流出,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许言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灯光晃眼,视线都觉得有些模糊。
手指往后捞去,许言汐不知抓到了什么,忽然一把砸向了眼前抓着他的雷啸。
鲜血从雷啸的额上流下,许言汐手中的不锈钢喷头摔落下地,水从下而上喷出,他和雷啸两人无一例外地完全湿透。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许言汐的全身忽然脱 了力气,膝盖一软就要摔落在地。
雷啸将他拦腰抱起,狠狠地吻上了许言汐的唇。
迥异的体温在接触的霎那引发了一阵颤栗,水滴夹带着鲜血渗进了交缠的唇舌之中。
被捏开牙关,许言汐被雷啸疯狂地索取着。
待他终于被雷啸放开时,许言汐才虚弱地吐出了话语。
"怎么办?我也不想自欺欺人,但是……但是我已经没有继续活着的意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我的人,已经,已经……"
"听着,许言汐。"雷啸扳正了许言汐的脸,"以后,我来做那个需要你的人。你要活下去,你母亲也好,我也好,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许言汐嗤笑一声,推开了雷啸。
"你……"许言汐抬手指着雷啸,"你算哪根葱,凭什么,凭什么代替她……"
雷啸望进许言汐布满伤痛的眼中:"就凭,你喜欢我。"
在雷啸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时间仿佛就此凝滞。
许言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之后,爆出大笑——笑得腹部疼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雷啸完全不理会许言汐的疯癫,待他笑停,才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从你看见我和岚罄在一起的眼神,从那天我们两人在海边,从你几乎是自觉掩盖得非常完美的一举一动之中。"
"本来,我还想多让你自由几年的,不过,徐显东的出现打乱了我的时间表。"
"因为他,你赢了。你让我先妥协,你让我先向你提出邀约,很精彩,不是吗?"
"你真是太聪明。"雷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几乎将所有人都把握在手中。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我或者徐显东是主导者,但其实,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中,说难听点,搞不好,徐显东也是你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不是吗?"
"既然失去了母亲,那么,你以后生命的意义,我来给你。"
"我来代替她,去爱你,保护你。"
雷啸走了两步,站在许言汐面前:"所以,现在,哭出来好么?"
许言汐瞪着眼前那不可一世的人,恨不得化出一口尖牙将他全部撕碎。
"哭出来好么?"
又被问了一遍,有着人类温度的手抚上许言汐冰冷的脸。
沉默了半晌后,许言汐忽然爆发出来。只见他猛地抓住了雷啸的衣领,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雷啸一手撑在许言汐身后的墙上,一手托着许言汐的后脑。
许言汐显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疯狂地拉扯着雷啸的衣服。
将发狂的野兽打横抱在怀里,雷啸将许言汐抱出了浴室,直接扔到了床上。
飞快地除去身上的衣服,雷啸亲吻着许言汐身体的每一寸。
没有过多的前戏,也没有扩张润滑,雷啸只是粗暴地进入了许言汐的体内。
其实,整个过程对于雷啸来说更是一种折磨,过于紧张的身体和干涩的甬道让他几乎寸步难行。
但此刻的许言汐,并不需要安慰,而只是需要这样的巨大的痛苦甚至是鲜血的洗礼。
在雷啸进入他的那一刻,许言汐忽然朝着天空呐喊,留下了眼泪。
"妈妈——妈妈————"
一咬牙,雷啸狠了心,疯狂地冲撞着身 下的人。
鲜血润滑身体相接的部位,他加快了冲刺的速度,许言汐在雷啸背后留下了道道沥血的抓痕。即使痛得快要昏厥过去,许言汐仍旧抱紧了眼前着唯一的浮木,因为,这似乎是他唯一可能的救赎。
待所有的一切结束的时候,许言汐昏了过去,雷啸亦脸色青白,整张KING SIZE的床上染满了交 欢之后的血迹与体 液,而更多的,似乎是许言汐浸透了床褥的眼泪。
没有任何欢愉可言,这只是一种自我施虐与惩罚,雷啸替许言汐完成了——为了阻止他以后更严重的自残。
雷啸做到了,但自己也伤得不轻。
退出许言汐的身体,眼前一花,雷啸差点撑不住自己。
将昏厥过去的许言汐搂进怀里,雷啸往那张像是刚发生了凶杀案一般的床上一倒,背后由许言汐制造出来的纵横交错的伤痕让他再次痛得呲牙咧嘴。
打了个电话让这边的私人医生过来帮许言汐处理了伤口,雷啸这才拥着他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许言汐的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雷啸用冰给他敷了几次才算消了些肿。最后虽然好不容易睁开了,眼角却满是血丝。
量了一□温,许言汐的高烧依旧未退。
雷啸几乎是用灌的给他灌了些稀粥进去,许言汐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对雷啸说,他要去母亲的墓地看一看。
雷啸二话不说,用自己的大衣把许言汐裹住,抱上了车。
灰色的墓碑上,许妈妈在照片上笑得灿烂。
这张是她在美国疗养院里照的,显然,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她过得很轻松惬意,估计唯一的遗憾,只是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许言汐已然没有力气站着,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雷啸叹了口气,跟着许言汐一起跪下。
许言汐没有看身边的人,只是盯着母亲的照片低声说:"你没必要,这不关你的事。"
雷啸也不看许言汐,冷冷地回了句:"你少管我。"
许言汐不再说话,继续沉默着,但泪却因为雷啸的话反而掉得更凶。
天际阴沉,几道惊雷闪过,雨幕笼罩了整个天地,更湮没了脸上的泪痕。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许言汐的手已被雷啸的紧紧握住。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任时间流逝,待许言汐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倒下的时候,雷啸才扶着几乎要失去知觉的膝盖站了起来。
用手抹去了一把脸上过多的水,雷啸扯起许言汐的一只手臂,挂上了自己的脖子,再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对着同样流着泪的墓碑,雷啸说道:"妈妈,将他交给我,你放心。"
说罢,便转身而去,再未回头。
究竟(一)
32 究竟(一)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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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汐在雷啸怀中幽幽转醒时,四周一片黑暗,仅是在头顶上方有一点伴着轻烟的猩红暗暗闪烁着,空气中氤氲着熟悉的雪茄的味道。
许言汐微睁双眼,但全身已再无多余的力气动弹。视线异常的困难,他只有在那点星火因吸入的气息而稍微明亮一些的时候,才能大约看到雷啸的隐约轮廓。
雷啸的手习惯性地揽着许言汐的腰,大概是感觉到了许言汐的异动,雷啸低沉的声音响起:"明天,带你去夏威夷散散心。"
许言汐忽然觉得很累很累,无论如今的雷啸说些什么,他都不会提出异议。
果不其然,在天亮之后,许言汐又被雷啸抱上了飞往夏威夷的航班。
来到早已预定好的海边别墅前,热情的夏威夷人就给许言汐的脑袋上戴上了有些犯傻花环,对于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们只是善良地觉得他是来这里疗养放松的。
事实也确实相差不远,雷啸戴上墨镜,换上宽大的阿罗哈衫,坐在安置于对着海边的木制阳台上的老爷椅里,如已经退休的老头般摇摇晃晃,与之前那个在高耸入云的集团顶部办公室的菁英形象完全不同。
许言汐也被放在紧挨于一旁的另一张摇摇椅上,身上覆着一张薄被。
没有多余的安慰,这两个人甚至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但此刻的许言汐,需要的只是时间。也许,这和煦的阳光、清新的海风和悦耳的潮水声能渐渐将他心中的伤口愈合。
在夏威夷呆了一个星期,雷啸将手机完全关闭,也不管东堂那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只是交代了一句全权交由权叔处理就彻底地玩起了失踪游戏。
七天过后,雷啸从附近的便利店里提回一大袋食物的时候,看到终日在摇摇椅上一言不发遥望远方的许言汐,此刻正在厨房里烧开水下面条。
将口袋搁在桌子上,雷啸往嘴上叼了根烟,走进并不算太宽的开放式厨房,将许言汐往旁边一推,手中接过了许言汐手中搅拌的筷子。
"你行?还是我来算了。"许言汐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你以为你这几天吃的是哪来的?外卖?"雷啸不屑道。
许言汐看着锅中翻滚的白面,"如果外卖就做出这种水平,估计要准备倒闭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许言汐被雷啸盯得有些不自在。
"会开玩笑了?不错。"
许言汐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转身想走出厨房,却被雷啸猛地扯了回去。唇舌被擒住,雷啸刀削斧凿的脸在许言汐眼前辗转。
"水,滚……过头了……"
"少管这些。"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雷啸的手却移到了开关上,将火给熄了。
雷啸的手伸进了许言汐宽大的T恤里,但掌下的身体却已没有了昔日的手感,骨头有些咯手。雷啸皱了皱眉,轻啄了一下许言汐的唇角。
"先吃东西。"
将许言汐推到饭厅,雷啸用布巾包着滚烫的锅柄走了出来。雷啸的这副家庭煮夫的样子,估计也只有许言汐能看到。
许言汐扒了几口碗中因为刚才的长吻而被泡得有些发胀的面条,嚼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
"难吃?我给你叫外卖。"
许言汐按了按发疼的胃:"不是,只是,吃不下。"
"你自己吃,或者我给你灌,两者选一个。"雷啸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许言汐不得已,只得将碗中剩下的面咽进了肚子里去。
雷啸看着许言汐吃完,让他服了药,就扯进卧室去了。许言汐也确实需要休息,窝在被子里蜷着身体闭起了眼睛。
忽然,他感觉到身边的被子被掀开,雷啸 裸 着上身躺到了许言汐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言汐睁开眼,有些讶异。
"自从你母亲去世后,你一直和我睡。"雷啸弯起手肘撑在枕头上,含笑的眼睛看着许言汐。
许言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雷啸温热的大掌抚上许言汐的额头,把他的刘海向上拨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一个轻吻印在上面,雷啸道:"欢迎回来,许言汐。"
屋外的海浪声穿过窗棂和墙壁,一声声地由远而近地回响着。许言汐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是在失去重力许久之后又被拖拽下地,沉沉地陷落在雷啸身边。
雷啸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心,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逃不掉,也似乎不是很想逃。
许言汐渐渐失去意识了。
在丧母之痛中清醒过来之后,许言汐发现雷啸的身上都是伤口。
背上的已然结痂了,但手臂上的抓痕却很新鲜。许言汐大概猜到那些都是自己恍惚时候的杰作,但雷啸显然没有将那些当一回事,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刚经历过的那段艰难时光。
养了一段日子,许言汐的身体好转了一些,开始可以下海游游泳之类的了。
这边海滩附近都是高档的度假休闲别墅,一般的游客不会到这个浴场来,整片海滩也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人。
相对于雷啸的 裸 泳尺度,许言汐要中规中矩多了。但雷啸在游了一圈回来之后,看到泡在海水中发呆的许言汐,便潜进水里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
许言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淹进水里,挣扎了半天才将脸露出了水面。
等他终于从剧烈的呛咳中缓过来的时候,却看见身边的雷啸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恶作剧很好玩吗?"许言汐微怒。
"当然。"雷啸将手中的东西提到许言汐面前,许言汐反应了一下,才发现雷啸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他的泳裤。
"你!"许言汐伸手过去抢,但显然没办法从雷啸手中将泳裤夺过来。
雷啸趁机揽住许言汐光禄的腰,"你总叫我'雷少',今天叫点别的来听听,哥我就放过你。"
许言汐看了雷啸两眼,发现今日的雷啸和蛮不讲理的雷威有些相似,双手往前推了他一把,二话不说就往别墅方向走去。
男人还会怕别人看 裸 体?又不是女人。再说,这里是美国。许言汐不会在意这类事情。
才没走两步,许言汐就被雷啸揽了回来,背后紧紧地贴在男人壮硕的胸前,雷啸低头顺着曲线吻着许言汐的脖子。
雷啸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被抓住弱点的许言汐有些恼羞成怒:"你闹够没有!"
"你说呢?"感觉自己的下 身在雷啸的手里起了反应,许言汐的腿往后蹬动着,但奈何水中的阻力甚大,这点挣扎雷啸还不会放在眼里。
"嗯……"
许言汐咬着下唇,海水的浮力将他的身体微微托起。雷啸另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将他的上身撑了起来,手指却不安分地挑逗着许言汐胸前的敏感点。
"放,放开……"
许言汐红了眼,呼吸却只能在男人的控制下越发加快。毕竟是许久未发泄过,没过多久,许言汐就已然支持不住了,但出口却被雷啸恶作剧般地堵住。
"叫一声,就让你出来。"恶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可恶……"
头部被恶劣地搔刮了一下,许言汐仰起了曲线优美的脖子。
"哥……"许言汐似被蛊惑一般,声带震动,发出了令雷啸满意的声音,"啸哥……"
"很好……"雷啸的呼吸同样沉重,他依言松手,许言汐顿时脱力,身体软绵绵地挂在了雷啸的手臂上。
将许言汐打横抱起,雷啸根本不顾两人的 赤 裸,只是往别墅走去。
带着海水气味的许言汐被置于床上,下一瞬,雷啸高大的身体俯压了上来,很重,很热,让人喘不过气。
习惯性地用大掌拂开盖住许言汐眼睛的过长的刘海,雷啸道:"将自己交给我,有这个决心吗?"
许言汐看着雷啸的眼神,很复杂,分辨不出情绪。
"我能拒绝吗?"他问。
雷啸勾动了性感的嘴角:"很可惜,不能。"
霸道的吻再次疯狂地展开了掠夺,手指在略显白 皙的身体上游移着,所过之处点燃了一连串火花。
当雷啸的手移至许言汐下 体的时候,许言汐的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
"怎么?害怕?"
第一次的惨烈经验让许言汐记忆犹新,身体的僵硬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放心,这次,绝对不让你痛。"
听到雷啸的保证,许言汐莫名其妙地感到脸部有些发烫。
不过,雷啸确实做到了,在风月场上,他向来是无往不利的强者,对于一清二白的许言汐,雷啸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引导着。
当体内填满了雷啸的巨物时,许言汐依旧发出了惊喘,那种通过脊髓直达大脑的颤栗让他开始失控。
在一次次激烈的冲撞中,他只觉得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身上的男人牵引着。
"雷啸,雷啸……"
许言汐无意识地叫唤着男人的名字,雷啸也更为情动,交缠的躯体让室内的温度久久不曾降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更新慢了,对不起各位。
很多童鞋说上一章转折得快了,其实不是的,大家耐心看下去吧,许言汐的内心,不是那么简单的。
究竟(二)
33究竟(二)
接下来的几日,对性 事几乎可以说是食髓知味的许言汐毫不掩饰对于雷啸的需求,甚至还能配合作出一些夸张的挑逗动作甚至是体 位。
对于许言汐的需索无度,雷啸一方面是相当喜欢,而另一方面也是肆意纵容。毕竟,没有比沉溺于某一件事更能分散一个人的负面注意力了。
一日,情 事过后,午后的艳阳清澄透亮,室内的空调让人感受不到外面有些炽热的温度,在舒适的环境下,所有人都是懒洋洋的。
在做 爱的时候完全没有将落地玻璃墙上的帘子拉下,许言汐也不得不惊异于自己的尺度底线,不过,再没有比眼前自然的海滨环境更能让人身心愉悦的地点了。
脱力地趴在雷啸的身上,许言汐的脊背依旧带着情 欲之后的汗湿,雷啸顺着曲线抚了抚许言汐光 裸 的背部,看了看空调的出风口,便扯了一旁的薄被给他盖上。
许言汐眯了眯眼,微调了姿势,虽然身体很累,但脑袋还算清醒,没有什么睡意。
雷啸的大掌搭在许言汐的腰上,"你说你这人有什么好的?除了脑子聪明一些以外,其他方面怎么看都是一无是处。"
许言汐闻言抬起头,一脸不渝地看着雷啸。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雷啸望着天花板:"好像这便宜你也占了不少吧?"
许言汐懒得和雷啸耍嘴皮子,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但下一刻又被扯了回去。
"生气了?"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后,被刺激到敏 感带,许言汐的后颈一阵发麻。
"我去洗澡。"许言汐无奈解释道。
"急什么,陪我聊回,等会儿一起洗。"雷啸的语气中尽带情 色 意味。
听言,许言汐顿觉一股气血上涌:"你还来?会死人的。"
回想起每次两人只要一起洗澡,总会做出些别的事情来。
"累了?"雷啸捏了捏许言汐的腰,许言汐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那你总得想些办法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见许言汐皱着眉头,雷啸笑道:"取悦!唱歌跳舞,随便哪样,会不会?B大高材生?"
雷啸的手已然不安分地移到了许言汐的 臀 沟,粗糙的指腹来回摩挲着。
许言汐赶紧抓住雷啸的手。
"跳舞打死不会,唱歌嘛……"
没想到许言汐竟然会妥协,雷啸顿时来了兴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略带倦意的人。
"来两句!唱了就让你去洗澡。"
许言汐望了一下天花板,想了半天,才开了口。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
许言汐唱完,看着自己眼前已然石化掉的雷啸,有点不爽。
"喂!干嘛呢!"
雷啸呆愣了至少有三分钟,在被许言汐忍无可忍地一推之后,才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
"啊哈哈,啊哈哈哈——"
雷啸捧腹,用力捶打着床垫:"你,你干脆改行去说相声得了!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哈哈哈——"
"竟然,竟然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脸去唱儿歌……哈哈——"
雷啸乱没形象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许言汐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白。
狠狠地揍了雷啸两拳,许言汐骂到:"妈的,笑死你直接去投胎得了!!"
在准备揍第三拳的时候,许言汐的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被扯进了雷啸的怀里。
雷啸其实还是有些止不住笑,只是许言汐现在身体状况好转不少,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再被他揍两拳估计就要起淤了。
被雷啸紧紧地禁锢在怀里,许言汐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索性就随着雷啸的力道趴在了他身上。
沉默了半晌,待雷啸的呼吸也平稳了,许言汐才闷闷地说道:"我不会唱别的了。"
"就记得几首儿歌……"
"这首,还是妈妈教我唱的。"
空气中忽然生出几分静寂的情绪,雷啸的呼吸深了,许言汐顿时觉得,雷啸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
毕竟,这是在许妈妈去世之后,许言汐第一次在雷啸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
温热的吻落在许言汐的太阳穴上。
"没关系。"雷啸道,"就算你再无趣,再傻,就算你只会唱这首歌,我的选择,也依然是你。"
许言汐没有抬头,反而将脸埋得更深,让人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伸手反圈着雷啸的腰,许言汐久久不再言语。
终于,在雷啸就快要睡着之前,听到了许言汐的话。
"啸哥,我们回国吧……"
雷啸没有开眼,只是用大掌揉了揉许言汐的头发。
"你不必勉强,我们再待久一些也没关系,东堂还不至于这样就垮了。"
许言汐没有反对,但雷啸在次日清晨,却发现许言汐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眼前的人又换回了干练的西装,戴上了金丝眼镜,连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雷啸知道,许言汐这次是真的走出来了。悲伤依旧是难免的,但,可以继续在生活的路上走下去。
硬是拖着许言汐回到许妈妈的墓前拜祭了一番,雷啸和许言汐总算是回国了。
刚下飞机,雷啸就被十万火急地召回总部,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他的审阅和签字。因为许言汐丧母的缘故,漫天的抱怨全部冲着雷啸去了,许言汐觉得,就连向来强势的权叔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哀怨。
本来,雷啸是给许言汐安排了长假的,但许言汐二话不说就去人事部销了假,将手头的工作一一清算。
不过,雷啸的底线是不让许言汐加班,毕竟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一到下班时间,许言汐就会接到雷啸勒令他停工的电话。
许言汐下了班不代表雷啸不用加班,这几天雷啸都是熬到了凌晨两三点才回的雷宅,回到的时候,许言汐早已抵抗不住困意侵袭睡下了。
今日也一如往常,许言汐在接到雷啸的电话后就无奈地开始收拾东西下班了。
走到停车场,许言汐还未来得及按下电子车锁,就被一股猛力扯进了另一辆车子里。
糟糕!
许言汐心中暗想,他被袭的位置还是在停车场监控的死角,看来这帮人很有经验。
许言汐刚打算反抗,却被人捂住了口鼻。
"许先生,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徐哥想见你一面。"
听到徐显东的名字,许言汐放弃了挣扎,并用眼神示意那人将他放开。
"徐显东?"
"是的。"
许言汐不悦地整了整衣领:"下次能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法?"
感觉到许言汐的怒意,徐显东的那群手下们也没有办法,只得赶快将车往徐宅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又要出来了……
究竟(三)
34 究竟(三)
到了徐宅,许言汐顺着下人的引领上了楼梯,身边的人毕恭毕敬地替许言汐敲开了徐显东书房的门。
徐显东抬头,见了许言汐的人,眼中隐约地闪过一抹喜色。
点头示意其他人不用跟着进来,许言汐刚往房内走了两步,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了起来。
"徐先生,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被许言汐点名提问,徐显东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显得有些许不自然。只见他用手指了指书房茶几上堆放着的几大盒礼品,乍看上去像是度假带回来的手信。
"呃,她说这次的事情多谢你,让我给你带回来的。"
许言汐走过去,翻了翻那堆盒子,全部都是H省的土特产。
许言汐哑然失笑,也真亏雷老夫人想得出来,让徐显东做这种事,还真是难为他了。
"谢谢了。"许言汐朝徐显东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许言汐的手被徐显东扯住:"你,关于你妈妈的事……"
"节哀顺变。"
徐显东显然是不会表达安慰之情的人,就连说"节哀顺变"几个字也显得无比僵硬。不过,许言汐庆幸自己的决定没错,毕竟这次从H省回来,徐显东身上的戾气似乎比起之前少了不少。
许言汐有些落寞地别开眼神,忽然被人提起这件事,感觉心中的创口又被掀开了一次。
"我会的。"许言汐将手腕从徐显东手中挣脱出来,"你,好好对待你妈妈,没错的。"
许言汐转过身,却被徐显东眼尖地看到颊边滑落的一颗泪。
几乎是下意识地,徐显东将许言汐牢牢地拥在怀里。
"别哭,你别哭!"
感受到徐显东的词穷,却也能同时感受到他的真情流露。
其实,徐显东并非不会虚以委蛇这一套,在收买人心和软硬兼施的手段上,徐显东绝不会比雷啸差,但一旦参杂了不明的感情因素在里面的时候,徐显东反而会表现出让人觉得有些捉襟见肘的尴尬。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许言汐赶紧抹了两把脸。
稳住了呼吸,许言汐道:"徐先生,我没事了,请你放开我。"
徐显东刚要说些什么,却顺着视线的方向发现了许言汐藏在衬衫领口之下的明显吻痕。
神色忽然急转直下,徐显东几乎是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这是什么?"
感觉到衣领被扯开探视,许言汐回过身来推开徐显东。
"徐先生,我想,我的私事并没有义务向你报告。"
徐显东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和雷啸上 床了?"
许言汐不置可否,只是拉拢了方才被徐显东扯开的衣领。
"为什么?别告诉我你喜欢他。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更多。"
许言汐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见了老夫人之后,在这方面能有些长进。"
话音刚落,许言汐就被徐显东按倒在办公桌上,桌上的各种摆设纷纷落地,砸出一片刺耳的声响。
"徐哥!"门外的人闻声而入,却看到徐显东按压在许言汐身上的情景。
"滚出去!"徐显东怒吼。
关门落锁声响起,徐显东回头看着神色依旧镇定的许言汐。
"既然不在意我,那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她的下落告诉我?"
徐显东的气息离得很近,酷似雷啸的轮廓和动作让许言汐略不自然地侧过脸去。
"许言汐,我不在乎你和雷啸之前有过什么。只要你答应来连升,我既往不咎。"
如果不是许言汐的手被徐显东压制住,听了这句话,他立刻就想在徐显东脸上招呼几拳。
几乎是带着鄙夷的神色,许言汐微眯双眼道:"徐先生,你知道你和雷啸差在哪里吗?"
略微顿了一下,许言汐盯着徐显东带着暴虐气息的双眼继续道:"那就是,你只会用刀子在一个人的皮肤上刻下字,却永远学不会,将你的名字刻在别人心里!"
仿若五雷轰顶,徐显东听到这句话,立刻处于一种因为震惊而导致呆滞的状态里。
许言汐趁机使力,将徐显东一脚踹开。
腹部受到重击,徐显东后退了两步,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许言汐。
许言汐站在书房里,气息因方才的挣动而显得紊乱。
走到散落一地的礼物跟前,许言汐蹲下身体,一盒一盒小心地收拾回去。
"母亲的心意,绝不是用来这样糟蹋的。"
许言汐将一盒被踩坏的糕点拾了起来拿在手里,"那么,我先告辞了,徐先生。"
看着许言汐开门离去,守在外面的人因为没有徐显东的命令也不敢肆意阻拦,直到许言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徐宅,徐显东才疯狂地扫落桌上剩余的东西。
"妈的!!"
待一阵狂风暴雨过去,沉默了半晌之后,徐显东收敛了过于紊乱的气息,伸手往上顺了几下头发。
"都他妈一群假仁假义的混蛋。"
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充血眼睛里,徐显东所表现出来的戾气更胜从前。
"一个是标榜着有多爱我的'母亲',却死活不肯跟我回香港。另一个更绝,先扰乱我的心境,最后却告诉我他选择了雷啸?!"
"好,很好!"
徐显东摊开了今天刚送过来的报纸的财经专版,东堂新成立的投资公司上市的新闻跃然纸上,作为总裁的雷啸成为了新闻图片的中心人物。
哐地一声,一把瑞士军刀穿透纸背,直入黄花梨实木所制的书桌上。
而刀刃的尖口,正刺在新闻图片中雷啸的脸上。
"雷啸,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而撂下狠话的同时,徐显东的手指,却抚过图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
仔细一看,那作为背景的人,正是许言汐。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儿啊,娘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受委屈的T T~~
你说的未来(一)
35 你说的未来(一)
Too quick to live ,too young to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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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汐在雷宅的房间还是保留着,但睡觉的地方却被转移到了雷啸的卧室。
在许言汐这里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其他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的眼里却是一个很惊人的变动。毕竟像岚罄这样陪伴雷啸多年的人,也是没有资格在主卧留宿的,更何况是长期定居。
既然住在一起也睡在一块,许言汐同雷啸一起去东堂上班也是顺其自然的事了,但如此毫不掩饰地"出双入对",在雷啸这里也绝对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难得许言汐的处变不惊,任外面的各种流言版本以指数倍的速度攀升,他依旧是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地干自己的活。
不过,在午休的时候,办公室里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岚经理?"
许言汐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人。岚罄一如往常的光鲜打扮,却难掩脸色的些许憔悴。许言汐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穴位,以缓解因过度阅读而酸胀的眼部疲劳。
"中午可否有时间,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岚罄开门见山地问道。
许言汐还未来得及回答,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嗯……我中午有事,你自己吃……"
"没什么,要帮权叔出去买些东西……"
"嗯,知道了……"
撒了个小谎骗过雷啸,许言汐拿起一旁的外套对岚罄道:"好了,可以走了。"
"刚才,是雷少的电话?"岚罄忽然问起。
"呃……"许言汐愣了一下,"嗯,是的。"
岚罄微微地勾了勾唇角:"他对你,可真好。"
许言汐一时语塞,不知应如何作答,幸好岚罄说完就转身开门去了,这才免去了无言以对的尴尬。
到了附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厅的雅座里,岚罄看着杯中的液体,低声道:"许特助,我只想向你确认一下,那件事,是你向雷少提议的吗?"
许言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皱眉道:"什么事?"
许言汐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的眼神里,确实有种难掩的错愕。
"既然不关许特助的事,那就是我唐突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许言汐道:"若有什么难处,你不妨直说,如果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岚罄用手上的瓷勺轻轻敲击着碟盘,"其实,但凡是他下的命令,我又怎么会不听?"
"只是,有时候想找个安慰自己的借口。这件事,如果是你让他做的,我反而会好受一些。"
"到底……"许言汐刚想追问,就被岚罄给打住了。
"许特助,就当是你为了我好,给我留几分薄面,请你别追究这件事了,可以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言汐也只得将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午餐的时间就在两人沉默的气氛中食不知味地度过了。
许言汐自不是那种不去探究的人,但要找谁打听和怎么打听,又是另一回事。
午休时间刚结束,许言汐就被叫到了权叔的办公室。
"之前的账目,都弄清楚了吗?"权叔问道
许言汐点头。
"很好,那我现在就先挂着这法务部头头的虚名,以后的事情,你就多担待了。等再过几年熬到六十岁退休,你就正式接手了。"
"权叔,我……"许言汐对权叔交来的这突如其来的重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必推辞,这段日子我一直带着你,你有没有能力接手法务部我比谁都清楚。再说,我这大半辈子都奉献出来了,剩下的时间,也该过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权叔,您是要到瑞士去找您的儿子吗?"权叔早年丧妻,仅有一个儿子,十多岁的时候就被送出国外去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权叔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呃,还没那么快,这边,还有人……"
许言汐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既然这样,权叔,祝你幸福。"
张开双臂,两人拥抱了一下,对于权叔这种宜师宜父的角色,从小就没了爸爸的许言汐还是很敬重、很爱戴的。
"其实这事,也不是我不想和你说,只是说起来我老脸实在挂不住。"
权叔尚未来得及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权叔看到门外的来人,脸上的神色截然不同。
"岚经理?"许言汐转身打了个招呼。
"权哥,天冷了,我给你带了件外套过来。"
权哥?许言汐在心中暗自咂舌,岚罄这样称呼权叔,岂不是岔了辈了?但权叔的脸色并无不悦,反而是一种欣喜的神态。
"言汐,我这边的事交待完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忙吧。"
明显地是对自己下了逐客令,许言汐看了看权叔,又看了看岚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微微鞠躬,许言汐退出了权叔的办公室。
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许言汐揉揉太阳穴。看来这次,是要找个机会和雷啸好好谈谈了。
晚上,雷啸有应酬,许言汐不想出面,找了借口推脱没去。
直至深夜,雷啸才回到雷宅,转开自己房间的门把,发现里面一片昏暗。开了灯,看到床上没人,雷啸便往许言汐的卧室走去。
没有敲门,无关涵养的问题,雷啸只是直接走进了许言汐的房间。
许言汐置于床头的台灯开着,人却斜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枕边有一本翻阅到一半的书。
带着酒气的唇吻住了熟睡中的许言汐,许言汐被这种不舒服的压迫和特殊的味道所骚扰,眉关锁起了一些。
"啸哥?"
许言汐微微睁开眼睛,发现雷啸的手已经将自己的衬衫从裤腰处扯了出来,大掌顺着他腰部的曲线延绵向上。
"嗯……"许言汐握住了雷啸不安分的手,"等等……我有事问你……"
雷啸吮吻着许言汐优美的脖子:"有什么大不了事?等完事再说……"
"不是,你先听我说!"
几乎是扳开了雷啸的脸,气氛被生硬地打破,雷啸浑身散发出明显不悦的波长。
"如果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明天你就不用下床了。"
撑起压住许言汐的身体,雷啸顺势往许言汐的身边一倒,伸手将颈边早已松动的领带完全扯开了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岚罄和权叔,是怎么回事?"许言汐问道。
你说的未来(二)
36 你说的未来(二)
听许言汐这般一问,雷啸的眼中闪过一抹愠怒的神色,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岚罄去找过你?"
"没有。"许言汐下意识地回答。
"当我是傻子?回答得这么快,亏你还学过犯罪心理学。"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许言汐只能说道:"不管他是不是来找过我,这件事我迟早都会知道。"
"啸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许言汐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心境。
"有点什么?有点过份?有点不妥?"
"既然这么在意岚罄的感受,为何不大方点,干脆'共侍一夫'得了?"雷啸的语气中净是戏谑。
许言汐没说话,只是起身下床。
可惜脚还没掂着地,就被雷啸扯了回去抱进了怀里。
大掌肆无忌惮地伸进许言汐的衬衫中,抚摸着他胸前那片光滑的皮肤。
"怎么?生气了?"
雷啸的脑袋埋在许言汐的颈窝处,头发扫过,弄得他一阵痒。
"不是,我只是想给你泡点醒酒的茶。"
"我说……"雷啸的大掌轻扣着许言汐的脖子,"你总是那么别扭,有什么情绪直接说出来不是更好?"
把许言汐再次勒倒在床上,雷啸大方地枕在许言汐的身上。
"既然那么好奇,不妨告诉你一些陈年旧事。免得你老放在心上。"
"大概是七八年前,岚罄也不过是被湮没在莲华国际之下的一个新进少爷而已。他的情况,和你差不了多少,也是因为家逢变故,不得已才做这行的。"
"当时他家惹上的事情很大,很多地方都避之唯恐不及。本来,莲华也不打算要他的,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权叔,权叔看着喜欢,就顺手拉了他一把。"
"当时处理他家里的那些手尾之事,我没有过问,全是权叔操办的。之后岚罄开始在莲华做事,能力不错,而且因为一开始就受到关注,位置也慢慢提升起来。"
许言汐插话道:"那为什么你……"
"虽然岚罄学历没你高,但经历的东西绝对比你要多得多。他的手段很高明,圆滑而又不得罪人。好像有一次他是借着喝醉酒跟权叔挑明了,说他喜欢的其实是我。"
"权叔本就宠着他,为了这件事甚至私下来拜托过我。正好我也想看看岚罄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就把他放在身边了。"
"不过从这几年来看,他倒是兢兢业业,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这回因为你的缘故,我不打算继续把他放在身边了。之前我就和他挑明了,他在东堂的位置不变,喜欢和谁在一起都可以。"
"当然,我没有否认曾向他暗示过权叔这一人选,毕竟,权叔是东堂里最关心他的人。"
许言汐郁闷道:"你们真够混乱的……"
"你难道希望道上的男人们对这方面的事情有所谓的贞 操 观?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见怪不怪。"
"他们,会幸福吗?"毕竟,岚罄和权叔之间的年龄差距,比他和雷啸还要大更多。
雷啸的手指解开了许言汐的裤扣,深入其中,握住那要害部位轻轻搓揉着。
许言汐呼吸的频率渐渐加快,眸中那抹代表了理智的清明也在不断消褪。
雷啸在许言汐耳边低笑道:"这点你放心,权叔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比我差。"
说罢,雷啸的手指刺 入了许言汐的体内。
"呃……我不是单指这个……"
体内的异动让许言汐的腰整个软了下来,雷啸在情 事上的挑 逗异常高明,经常是不到几分钟就能让他丢盔卸甲。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就……再好不过了……"许言汐在雷啸进入前如是说。
雷啸闻言,越发恶劣地冲撞着被他控制在身下的身体,惹得许言汐发出一阵压抑的呻吟。
"以前就告诉过你,在床上专心点,少跟我提别的人。"
"嗯……慢一点……"
许言汐确实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别的问题了,因为雷啸又把他卷进了情 欲的风暴中。
*****
自从岚罄跟了权叔之后,虽然风言风语又传了一阵,但因为事实已成定局,当别的新鲜事儿出现之后,许言汐就渐渐远离绯闻中心了。
而且,最近的他实在是太忙,因为东堂旗下新的投资公司上市,有很多账面上的东西需要他去平,毕竟权叔现在已经基本游离于法务部之外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听雷啸说权叔是带着岚罄度假去了,这个八卦实在是令许言汐有些消化不了。
虽然明面儿上成立的是投资公司,但这玩意实质上就是帮东堂洗钱的。这是近期雷啸最大手笔的动作。如果这个公司运转顺畅,加上东堂旗下现有的娱乐机构,相信不出几年,雷啸就可以将东堂完全漂白。
所以,可想而知,这个公司前进的阻力也是巨大的。且不提检察院、税务局、证监会等一群虎视眈眈的组织机构,单是东堂内部一些反对漂白的核心元老人物就要花不少心思去安抚和防范。权叔在离开之前也一再叮嘱,投资公司的内帐一定要保管好,毕竟牵扯上的人和资金都过于庞大,许言汐在这点上亦是如履薄冰,事事皆要亲力亲为。
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许言汐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炸得他险些六神无主——
雷老夫人遇袭了!
遇袭时间是今日清晨。所幸老夫人因忽然决定去参加一个佛教协会在善安堂组织的早课而逃过一劫,但仍是在回家打开门的时候,因横尸屋内的钟点工的尸体而受到惊吓入院治疗。
许言汐的手脚一阵冰冷,他直觉地觉得,雷老夫人遇袭一事与自己有关。
赶快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许言汐上了雷啸的办公室。
雷啸脸色铁青,正拿着手机不知在下什么指示。看到许言汐进来,雷啸用眼神示意他现在一旁稍侯,等好不容易讲完电话之后,雷啸才转过脸来。
"老夫人,安顿好了吗?"
雷啸点头,朝许言汐招了招手。
许言汐走到雷啸身边,雷啸张开长臂将他揽近,让许言汐的身体卡在自己的双腿之中,顺势将额头靠在许言汐的腹部上。
许言汐抬手,掌心覆在雷啸的后颈上,也跟着一起心乱如麻。
"幸好她没事,不然,这次就轮到你守着我了。"
许言汐口中如吞了苦水一般艰涩,"别瞎说,老夫人会长命百岁的。"
"才安逸了这么几年,又出事了。我妈这辈子,太不容易。"雷啸握着许言汐的手,一个指节借着一个地揉捏着。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么?"
"很难。目前只能查出是狙击枪远程射击,从角度、距离和命中率来看,应该是职业杀手所为。"
听言,许言汐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会不会与徐显东有关?毕竟,在上次的会面中,徐显东的情绪波动很不正常,而且他也曾提到过他向老夫人提出回港的邀约而被拒绝的事。
到底要不要告诉雷啸?许言汐却犹豫了。
你说的未来(三)
37 你说的未来(三)
正在许言汐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雷啸的手机又响了。
得到了一个难得的缓冲时间,许言汐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多想,雷啸却已经把手机递给了他。
"言汐,我妈找你。"
"嗯?"许言汐赶紧接过手机,雷老夫人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话筒中轻轻响起,"孩子,说话方便吗?"
许言汐不着痕迹地偏过了身体,稍微避开了雷啸后才应了一声。
"孩子,你听我说。这件事,和显东没有关系,千万,千万不要告诉阿啸。"
"好,我知道了,老夫人放心,你多多保重。"
又说了一些安慰的题外话,许言汐掐断通话的时候,心情反而更显沉重。因为,护子心切这个道理,无论在何时都是成立的。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徐显东没有关系,雷老夫人犯不着特别打电话来叮嘱他这件事。
"怎么了?我妈跟你说了什么?表情那么奇怪?"
对上雷啸探究的视线,许言汐赶紧将手机还给了他:"没什么,她只是担心你反应过度,交代我照顾好你。"
扯着许言汐坐在自己的腿上,雷啸吃味道:"我妈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给你打电话。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老太太这样惦记着你?"
"惦记我,跟惦记你是一回事。"许言汐尽量打着马虎眼,担心相处太久容易让雷啸看出端倪,赶紧转移了话题。
"你什么时候去探望一下老夫人?"
雷啸转念一想,道:"我会尽快安排。你因为投资公司的事情估计抽不开身,这次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嗯,好。"许言汐点头,"那我先下去了。"
雷啸应允,看着许言汐走出了办公室。
待许言汐的脚步声远去,雷啸按下了内线。
"立刻给我调取刚才老夫人打往我手机号码的通话录音,还有,把H省老夫人住的那套房子的手机、电话的通讯记录,甚至是钟点工的手机的通讯记录也全部调出来。"
"是的,雷少。"
掐断内线,雷啸靠在椅背上,神色比起许言汐来之前还要阴沉了几分。
因为关系到雷老夫人,许言汐回到办公室之后也无法再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只是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提前早退,直接杀去连升集团找徐显东问个明白。
但理性却告诉许言汐——绝对不能这么做。
他本就是为数不多知道雷老夫人详细住所的地方,如果现下他去连升或者是私下联络徐显东的事实被察觉,那就更坐实了徐显东与此事有关。
在事态尚未明朗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会破坏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许言汐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五指撑着自己的额头。
徐显东,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当日,雷啸便乘飞机赶去H省立医院看望雷老夫人,许言汐等雷啸一走,立刻跟着马不停蹄地往徐宅赶去了。
没受什么阻碍就见到了徐显东,许言汐也打算多说废话。
"你妈妈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徐显东听言,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笔筒一类的东西被巨大的力道震落在地。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在何处?"
徐显东上前几步,握住了许言汐的肩膀,脸上尽是担忧到近乎失常的神色。
许言汐盯着徐显东的脸,皱眉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听言,徐显东阴沉下脸:"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老夫人曾拒绝过跟你回香港,你会因爱生恨,也不是完全说不通的……"
看着许言汐并非像是开玩笑的脸,徐显东气道:"许言汐,如果不是因为我妈的事要仰仗你帮忙,凭你刚才说的那些屁话,老子就能把你给毙了。"
许言汐冷笑道:"那不奇怪,既然你都能拿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当一回事,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难的?"
"你!!"
徐显东几乎要一掌就把许言汐扇到地下去,不过当手高高抬起时,看到许言汐惯来清冷的脸上也因为此事而染上了难得的晕红,想起老太太在自己面前布置一次地夸奖过他,便也下不去手。
有点挫败地将手放下,徐显东握紧双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我妈在哪?我要去看她!"
许言汐收回了挑衅的神色道:"我也不知道。雷啸或许是怀疑我了,这次老夫人遇袭,他没有让我知道她的行踪。"
"不过,听说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
徐显东闻言,嘴角有微微的抽搐,似是有种陌生的情绪需要发泄但又生硬地隐忍住一般。
"太好了,她没事,实在是……"
语气中带着鲜有的哽咽,徐显东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弯腰埋首在双掌中,肩膀有些不明显地抽搐着。
看到这样的徐显东,许言汐就是有再硬的心肠也无法不动容,方才仅有的怀疑此刻也已然烟消云散。
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徐显东,许言汐也只得实事求是道:"对于老夫人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而且这段时间,请你保持冷静,尽量不要去找她,以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去他妈狗屁的混账!"徐显东满眼通红地站起身来吼道。
"凭什么?她又不是只生了雷啸那崽子一个!说起来,论资排辈他还要叫我声'哥'。现在老妈出事,我竟然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许言汐也知道自己的话伤人,但想到这两代人之间微妙又复杂的关系,也只能落寞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再说话。
徐显东见许言汐站着不动,也知道许言汐内心正在激烈地斗争着。想起许言汐也是在不久之前刚失去自己的母亲,对他多做责备也是无济于事。
"你干什么?!"许言汐忽然被徐显东扯过了沙发边上,巨大的身型转向一压,许言汐便莫名其妙地被压在了徐显东身下。
"别动,算我拜托你。"
徐显东将脸埋进许言汐的胸前。
许言汐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应对,手僵硬地摊平在沙发上,下 身也被徐显东压得有些发麻。
徐显东的手,牢牢地圈住了许言汐的腰。他脸上的神色被头发挡住,许言汐看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显东的呼吸渐渐由急促变得平缓。
许言汐的脑海一片混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徐显东的境遇。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失去母亲的那种恐惧和疼痛。
见徐显东再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许言汐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地在徐显东的后脑勺轻抚了几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言汐觉得自己几乎要半身不遂了。
听着徐显东均匀的呼吸声,许言汐不由得叹了口气。
窗外的夜色早已深沉,确定徐显东终于平静了下来,许言汐小心地支起身体,将徐显东的头往沙发上摆。
好不容易从徐显东的身体下挣脱出来,许言汐临走前,还是帮他在脑袋下垫上了沙发靠垫,还将衣架上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想了想,许言汐还是在书房的桌案上留下了字条。
轻轻地转动门把,许言汐几乎是悄无声息地闪出了门去。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在沙发上躺着的徐显东,忽然张开了双眼,看着门口许言汐离去的方向,神色深沉。
你说的未来(四)
38 你说的未来(四)
待许言汐离去不久,徐显东书房的门即被敲响。
"进来。"徐显东的声音丝毫没有显示出任何正常人在刚刚睡醒时的倦怠,反而清晰得让人觉得可怕。
徐显东的心腹董知走了进来,微笑道:"东哥,方才睡得可好?"
徐显东舔了舔唇角,邪魅地笑笑:"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掀开滑落在膝上的外套,徐显东站了起来,移步至书桌前,拿起许言汐留在桌上的字条看了看。
"差不多了,按照原计划,将那个消息放出去。还有,雷威听说被雷啸踢出国外去了,你查查看是怎么回事,行得通的话,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多个人搅局,会更精彩也说不定。"徐显东叮嘱道,"做得自然一点,别给人抓住马脚了。"
"是。"董知微微鞠躬道,"可是,东哥,这样一来,老夫人的消息不就全断了吗?"
徐显东冷笑道:"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吗?雷啸难道还会为难他老妈不成?"
"只要东堂倒了,那两个人,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徐显东阴沉着脸道,"我和雷啸,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只有一个结局。"
"那就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董知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中叹了口气。既然他没办法劝得住,那么对于上司的指示,照办就好了。
*****
许言汐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处理文件眼皮就一直跳,最后跳得他快受不了了,才索性放下手中的东西脱了眼镜揉一揉发酸的眼睛。
听外面的人说,雷啸今天已经回来了。如果是因为已经在上班而不好见面的话,雷啸起码也会打个电话说一声,但这次却没有。
不正常即表示有事情发生了。这种关系到雷老夫人的消息向来是东堂的机密,许言汐就算有心去打听也不可能打听到什么内幕。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而已。
果然,在接近午休的时候,许言汐被内线电话叫上了雷啸的办公室。
敲门入内,雷啸的神色依旧是一贯的高深莫测。
"言汐,知道我找你上来是何事?"
许言汐握了握拳,道:"是关于老夫人?"
雷啸点头道:"没错。在H省袭击的人查出来了,结果非常出乎意料。"
许言汐的心脏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雷啸的下文。
"那些人,竟然是徐显东的仇家。"
"很有趣。"雷啸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方才的那番话,但事实上,整个办公室都被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氛笼罩着。
"那些人,找徐显东寻仇,我管不着。但是涉及到我妈,性质就不一样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
许言汐笑道:"既然你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坐实了,也查出了真相,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是想给我个机会坦白从宽吗?"
"言汐,你向来都比其他人聪明,但有时候,就是过不了感情那道槛。"
许言汐敛去了脸上的强颜欢笑,回道:"啸哥,这是你一早就清楚的。"
"对。"雷啸没有反对,"这是你的弱点,但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当初我看上你的优点。"
"这次的事情,一是内部机密,没什么人知道,二是我妈出面力保你,所以一切都还好操作。只是,最让我失望的一点是——"
雷啸顿了一下,看着许言汐的眼睛带着一些无法言明的复杂情感:"我和你的关系,还比不上你和徐显东?这件事,你明明可以更早一些跟我说的。"
听到话语中蕴含的指责,许言汐的心仿若被重锤给砸了一下。
"手下投资公司的事情,你先停手。我已经把权叔叫回来了,你找时间和权叔交接一下。"
许言汐咬牙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背叛你,你何必……"
"对我来说,隐瞒就已经是背叛了。"雷啸的眼中带着愠怒,"这次幸好老太太没事,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命站在我前面跟我说废话吗?!"
被雷啸这般反驳,许言汐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仿佛被置于真空中一般快要窒息。
深吸了几口气,许言汐竭尽全力让自己赶快平静下来。
"你认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和我之间出现裂痕是什么好事吗?"
雷啸冷笑道:"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起码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听言,许言汐自觉和雷啸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点头道:"那么雷少,我清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雷啸背过身去,对许言汐的话不置可否。
许言汐站在瞬时寂静无声的办公室中,看了看天花板。
妈的,就连今天的挂灯,看着都那么刺眼!
许言汐转过身,出了门去。
许言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或许在路上有人向他打过招呼,也或许有手下有事要请教他,但他已然无心理会。因为能保持着正常的表情回到办公室再转身把门关上,就已经很难得了。
靠在门背上,许言汐闭着眼睛抬起头。
他早该明白,他们这类人,早就不应该相信所谓的未来。就算那个未来,雷啸曾信誓旦旦地向他许诺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言汐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了内线电话。
"权叔?嗯,我是言汐。……对,雷少跟我说了。……我没事,等我将手上的东西交接完,正好可以放一个大假。……谢谢权叔。……好,就这样,我先挂了。"
和权叔约好了时间,许言汐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整理出最新的文档资料以便权叔查询。
此刻的许言汐,只想着将份内的事情做好,就足够了。
幸好(一)
39 幸好(一)
无尽的空间,以一种空虚填补另一种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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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交接工作,等一切都交接清楚之后,许言汐去人事部告了一个长假——没有期限的那种。至于这个假什么时候能销,那就要看看雷大少爷的心情如何了。
反正,许言汐也不缺钱花,以往的积蓄,就算是一年半载都赋闲在家也是能过得很滋润的。
本来很期待假期的许言汐,在踏出东堂总部旋转门的时候,被对面大楼的玻璃墙反射过来的光晃得一阵子都开不了眼。如果要用一个俗辣的字眼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的话,或许可以是空虚这个词——是那种身体里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都已经消失掉了的感觉。
这几天,许言汐都没有碰见雷啸,一次也没有,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回到雷宅。忽然觉得自己为何要像未成年人那样严格地遵守门禁,既然都已经是成人了,一两天不回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决定不要亏待自己,许言汐走进了附近高档的餐馆,自己一个人坐在临街的位置上,透过落地玻璃打量着身边各色的人来人往。
也不知道续了多少杯咖啡,许言汐听着不远处的三脚钢琴上飘来的舒心音乐,才觉得心中的郁结稍减。
直到室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餐厅里亮起了柔和的暖光,许言汐索性在这里用了晚餐。在临走前,还点了一支玫瑰并附上了为数不少的小费,让服务生转交给了演奏者。
在台上披着小毛坎肩的女乐师在演奏间隙收到了花,向许言汐这边抱以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心情霎时间轻松了不少,一直呆到餐厅打烊,许言汐买了单,才终于起身离开。抬起手看看腕表,时间还不算晚。现下他所处的位置,依旧在东堂十二街的范围内,许言汐选了一间他不是很熟的PUB,走了进去。
"晚上好,欢迎光临。"
许言汐朝替他拉开门的侍者笑笑,庆幸这些低级别的小服务生并不认识他。
在吧台旁坐下,周围都是音响释出的震耳欲聋的动感音乐。现下还没有到PUB最High的时段,所以舞台上还没有群魔乱舞的众人。
点了杯玛格丽特,许言汐慢慢喝着。最近的酒量比以前好了不少,但鸡尾酒的后劲很大,一杯下去,脸就烫得厉害。
在点到第三杯的时候,PUB的气氛已经异常热烈了。许言汐觉得有些对不上焦距,看着不远处狂欢的众人,脑袋晕得越发厉害。
觉得自己无法再继续喝下去,许言汐掏出钱包刚想付账,身边一直空着的位置忽然被人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坐了下来。
许言汐觉得有些眼熟,转过脸去。
"徐显东?"
徐显东没有看他,只是跟侍者点了一杯威士忌。
"听说你在东堂的职务被暂停了?"徐显东手中的酒杯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五光十色的旋转灯下,许言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对外也只是说我告长假而已。"许言汐对眼前这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始终无法放下戒心。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关心,就算手段不怎么光彩。"徐显东看向许言汐的眼神中不再掩饰其中深藏的渴望。
"你应该清楚,这不可能。"许言汐撇开脸,避开那道过于灼热的视线。
"现在这个社会,结婚都还可以离呢,更何况,你和雷啸也只不过是上过几次床的关系而已。"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私事被拿上台面公开说,许言汐顿时沉下了脸色,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钞,甩在桌上就想走人。
"别急着走,我没想过要逼你。"徐显东拉着许言汐的手臂,用强大的力量将他拽回了位置上。
"这次是我连累你,让你难为了,我很抱歉。"徐显东招来了侍者,又续了一杯玛格丽特,"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谢你,请你喝杯东西,算是赔罪。"
惊异于向来强势的徐显东竟然还会对他人抱有歉意,许言汐看了徐显东两眼,拿起杯子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回了吧台上。
"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在帮老夫人而已……"
许言汐刚说没两句,身体忽然一抽力,差点摔下吧台的高脚凳。
被徐显东捞进怀里,许言汐咬牙道:"该死的,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可惜PUB的音响过于嘈杂,如果不贴在耳边大声嚷嚷,根本就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而且,依现在许言汐软倒在徐显东怀里的暧昧模样,不知情的人还觉得两人是恋人关系,再不济,那也是一夜 情的对象。
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堕落场所,每个人关心的都只有自己。
身体挂在徐显东道的手臂上,许言汐的意识正在飞快地抽离。
许言汐咬破嘴唇,意图通过痛楚来保持一丝清醒。徐显东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用有力的手指捏开了许言汐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上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轻微挣动了一下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徐显东才放开了许言汐的唇,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锈的味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许言汐紧闭的双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出了稀薄的阴影。
徐显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止不住冲动,又轻轻地印了一吻在许言汐的额头上。
将许言汐抱出了过于喧闹的PUB,一路上,徐显东高大俊朗的外表和怀中人清秀的模样,引来了无数的口哨和尖叫声。
徐显东的心情莫名地很好,不经他人之手便将昏睡过去的许言汐塞进了车后座。
"走吧。"
车后燃起了熟悉的雪茄味道,跟雷啸的味道渐渐重合,沉睡中的许言汐紧锁的眉头竟然微微舒展开了一些。
徐显东看了眼怀里的人,拿起手机按下了几个键:"人弄到了。……嗯。开展下一步计划。"
掐断通话,徐显东笑道:"许言汐,真想看看你醒来的时候,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幸好(二)
40 幸好(二)
许言汐醒来的时候,对自己所处的房间并不陌生。
咬牙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险些让他翻下了床去。
虚弱的身体忽然被一旁的人支撑了起来,许言汐靠在那人的胸前,额上的冷汗直冒。
"看来那东西见效快,但副作用倒是挺大。"
徐显东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徐显东……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名其妙地将自己掳到这里,虽说他现在在东堂充其量也就是个"待罪之身",是危险的重点观察对象,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东堂的权力核心,他之于徐显东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一手搂着许言汐的肩膀,徐显东另一手的拇指指腹却轻轻地摩挲着许言汐有些干涸开裂的下唇。
"你原来,并不在我的计划内……"
贪婪,果然是人类的原罪。
食指卡进许言汐的唇齿间,被迫撑开口腔的许言汐却无力作出任何抵抗。徐显东的手指沾染上了口腔中的津液,指尖接触到的柔软温暖的腔壁让他流连忘返。
抽出手指,徐显东吻上了许言汐尚来不及合拢的唇。
几番辗转,许言汐却只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就快要被抽干,眼前因缺氧而一片空白,十指也因身体发出的抗议而无意识地抓紧了徐显东背后的衣服。
若不是看到许言汐一副快要窒息而亡的模样,徐显东还不想这么快就离开那片温热的触感。
"听着。"轻轻捏着许言汐的下巴,将他苍白的脸抬起,"别想逃,我不想用什么可怕的后果来警告你,只不过,你总是太聪明……到了最后,逼得我没办法的话,我不会介意用药物来控制你的行动。"
"最近有些忙,我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为难你,只要别惹怒我,什么都好说。"
半强制性地将许言汐按倒塞回到被窝里,徐显东显然不打算停留太长时间,占起身来就要离开,但衣角却被许言汐的手给扯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知道?"坐在床边,徐显东单手撑在许言汐的枕边,投射而下的巨大阴影,给人以难以想象的压迫感。
许言汐毫不犹豫的眼神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告诉你也无妨。"
徐显东看向许言汐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雄性动物取得领地占有时志得意满的神情。
"你觉得,东堂许特助和连升集团勾结的消息,够不够劲爆?"
"你……"许言汐瞪大了双眼。
"嘘——"徐显东将手指覆在许言汐欲开口说话的唇上,"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我问你,东堂最近上市的那个投资公司,是你经手的吧?两套账目,一套明面上的,一套暗里的,对不对?"
许言汐带着嘲讽的语气勾了勾嘴角道:"几乎……所有道上的公司……都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当然不奇怪。"徐显东笑道,"但如果,有一部分暗账落到了我手里呢?"
"你!"许言汐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不可能……能接触到暗账的……"
"对,能接触到暗账的,都是雷啸信得过的人。"似乎是对许言汐断断续续的缓慢语速感到不耐烦,徐显东直接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但是,言汐,你别忘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时候一条暗线,是可以埋伏很久的。"
被许言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徐显东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这部分账面,虽然还不足以彻底击垮东堂。不过,想让投资公司破产,还有,让法定代表人雷啸在监狱里呆上几年,已经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还有谁会比你更适合做那个将东堂机密泄漏给我的人呢?"
"现下,为了防止东堂的报复,你在我这里受到了'严密的保护'。如何?你能在其中找到什么漏洞么?"
确实是天衣无缝的阴谋。
许言汐盯着徐显东看了半晌,没有吐出只言片语。
"不用在心里头骂我卑鄙,我只不过是想拿回雷啸欠我的东西而已。"
许言汐索性闭上眼睛,刚才和徐显东的一番对峙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赶紧摆脱这个让他头痛欲裂的迷药的副作用,然后再想办法与雷啸取得联系。
即使在梦里,许言汐也睡得极不安稳。
眼前展现出来的画面,是东堂总部乱成一团的模样——大发雷霆的雷啸,焦头烂额的权叔,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所有人口中都咬牙切齿地念着一个相同的名字:许言汐。
许言汐就站在他们身边,但无论自己怎么解释怎么叫喊,他都觉得自己是被忽视的透明空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雷啸,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信我。"
许言汐站在雷啸面前,苍白着脸解释道。
"没有用,他根本看不到你,更听不到你在说什么。"背后,徐显东忽然出现,牢牢地展开双臂禁锢住许言汐的身体。
"母亲、你、还有东堂,迟早都是我的!我的!!"
许言汐在徐显东狰狞的叫喊中惊醒,抹去额上的冷汗,才发现四周一片黑暗。
幸而,徐显东并不避讳用揭发东堂的整个进程来作为炫耀的资本在他面前提起,所以,许言汐还是对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立刻逃离这里,在公诉机关决定正式起诉东堂和雷啸之前。
但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许言汐发现,这里的守卫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就连交接换班,递送食物的整个过程,都做得密不透风。
许言汐除了能想到变成蚊子飞走这种不可能办到的方法以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办法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办法。
如果说还有什么他是可以利用的话,许言汐觉得,那就仅剩下徐显东对他的在意了。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好徐显东对他所抱有的真实情感——究竟是这场兄弟争夺战中的战利品,还是在"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古怪心态作祟下的行为,但只要能成为突破口,许言汐并不介意对此稍作利用。
许言汐掌握了徐显东每日在徐宅的时间,一日,趁他外出不在,便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唇舌,大量的鲜血涌出,吓到了负责监管他的守卫。
"赶快通知家庭医生过来。"几个保镖型的男子冲了进来,动作利落地捏开了许言汐的牙关,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不行,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了,会不会出事?"负责扣住许言汐双手的男人惊叫道。
"该死的!赶快通知东哥,我们这边马上先将人送去医院。"
"是!"
虽然许言汐痛得要死,但脑海中却是异常清醒的。
只要他在徐显东赶来之前能和外人接触到,至少说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不过,许言汐显然低估了徐显东的能力。
徐显东早便料到许言汐会由此一着,听到属下的报告后,竟然毫不犹豫下令让已经驶往医院的车调转回徐宅。
许言汐在后座发现不对,便立刻停止了伪装出来的抽搐,趁看守他的保镖不备,一举夺下了枪支,干掉了多余的人。
"立刻转头,去东堂!"用枪指着司机的头,许言汐吼道。
说话间,口腔的伤口崩裂,鲜血又从口中溢出,映衬着许言汐苍白如纸的脸,越发地显得触目惊心。
司机无奈,只得按照许言汐的指示调转方向盘,往东堂总部的方向开去。
"开快点!活得不耐烦了吗?!"用枪口顶了顶似乎有些故意拖延时间的司机,许言汐威胁道。
车子刚往许言汐说的方向驶进了几分钟,车后却忽然爆发出几声尖锐的枪响,许言汐所在的车子车身猛然偏斜,司机几乎要握不住快速打转的方向盘。而许言汐也被强大的惯性甩开,狠狠地撞到了车门上。
刹车声响起,司机好不容易稳住了冲上路基的车,刚抬起头,就发现四周都被黑色的车辆包围了起来。
堵住了许言汐的去路,徐显东从其中一辆车里走下来,神色阴沉得可怕。
身边的人赶紧从外面将车门打开,徐显东弯下腰,一把就将刚才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许言汐扯了出来。
鲜血从许言汐的额上淌下,虽然手中还握着枪,但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显然,你的运气不是每次都那么好。
"既然做得出,就要有承受怒气的准备。"
徐显东说完,一个手刀下去,彻底地将许言汐劈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终于写得多点了,汗~花花呀~~~
幸好(三)
41 幸好(三)
等逃脱失败的许言汐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虽然依旧身处在原本软禁自己的徐宅卧室中,但待遇已然大不如前。
单手被铁链拷住,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欧式镂空的床架上。
其实,就算不加这种束缚,许言汐也不可能再有逃跑的机会,但这种做法,无形中却增加了被囚禁人的屈辱感和心理压力。
嘴里因自己咬破的伤口而疼得厉害,额头上因为车祸而受的伤已被包扎妥当。虽然当时的血流得有些恐怖,但充其量也只是皮外伤而已,加起来还抵不过徐显东劈在他劲后的那个手刀。
时已近晚,幽暗的卧室中只有一盏落地灯开着,所以当许言汐一睁开眼,生理上的第一反映就是注意到室内唯一的光源。而那光源附近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徐显东。
"醒了?"看似平常的一个问句,语气中的冰冷却让许言汐顿觉毛骨悚然。他比谁都清楚他今天行为的性质。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徐显东的手段,许言汐甚至不能想像,徐显东口中所说的"承受怒气的准备"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
避开徐显东犀利的眼神,许言汐打算以无言做抗争。
这种毫不辩解甚至是没有任何悔意的态度,将徐显东本就张狂的怒火煽惹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看来不治治你,你还真不会服气了是吧?"
徐显东站起身,灯光从下往上的角度照映让他的脸更显得阴森可怖。
"啪"的一声,室内的所有光源都被打开,许言汐被晃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随着房门的打开,门外陆续走入三个身着白袍的人。
许言汐好不容易克服了强光,睁开眼,看着眼前似是医生的人。
寒气从脊背升起,许言汐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只能有些虚弱地问道:"徐显东,你要使什么幺蛾子……"
看到许言汐的淡定开始有瓦解的迹象,徐显东勾了勾唇角。
任何人,都可以有被捕捉到的漏洞,许言汐也不例外。徐显东并不认为,严刑拷打之类的传统手段能在许言汐这种硬骨头的人身上奏效,而事实证明,徐显东选择的方法非常奏效。
许言汐看着方才进入房间的医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银灰色匣子,跃然于眼前的一整套针剂和药物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缩。
"你想干什么……"想起徐显东之前说过的不惜用药物来控制他的话,许言汐坐了起来,开始挣动锁着自己的铁链子。
虽然不知道那透明针管里的东西是什么,但许言汐已经开始剧烈地反抗起来。踢翻了欲上前抓人的另外两名医师,许言汐手上的链子被拉扯得铿锵直响。
但毕竟是单手被缚,许言汐被众人制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所以,当许言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臂的衣袖被人卷起,那拿着针管的人做好了静脉注射的准备,正在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
"耀邦在美国研制的最新型HUⅥ-Sweet,在黑市上可是能日进斗金的货色,听说过吗?"徐显东双指夹着雪茄,走近床边,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言汐。
"毒品?"许言汐看着徐显东,颤抖的嘴唇张合着,发出几乎为不可闻的声音。
"宾果。"
得到了徐显东肯定的答复,许言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然拼命地挣扎起来,那些人差点压制不住他。
"滚开,畜生,放开我!"
"徐显东,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许言汐难得地句句带脏字地骂人,由于他的挣扎,那负责注射的人一时间没办法接近他。
"现在还是张牙舞爪的小猫,等我拔了你的牙齿,磨平你的爪子之后,看你还能如何?"
门外又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进了来,同时被四五个人扣住,许言汐就是发再大的疯也不可能挣脱得了所有的压制。
感受到冰冷的针头开始没入自己的皮肤,儿时的梦魇犹如被放开了闸的洪水,许言汐的脑海霎时间被全部淹没。
"徐显东,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不要……"
"我求你……"
许言汐瘫软在床上,泪水滑落双颊,而无神的双眼,却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徐显东。
在看到许言汐的眼泪的时候,徐显东拿着雪茄的手微微怔了一下,但他只是将雪茄嘴再度送进了嘴里,喷出阵阵烟雾。
当针管里的药水开始被推动的时候,许言汐闭起了眼睛。
"徐显东,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无力地吐出口中的话语,徐显东从来没见过如此弱势的许言汐——那晶莹的泪,不断地滴落在枕边。
"够了,先出去。"一掌拍掉还插在许言汐手臂上的注射针管,徐显东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许言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苍白的脸色,失去血色的干涸的唇微微张开着。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发挥了作用,许言汐的指尖开始冰冷。
徐显东坐在床边,看着许言汐。
"知道错了吗?"
许言汐静默了半晌,忽然挣扎着起身要攻击眼前的徐显东,但却被徐显东一把抱着,紧紧地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徐显东,你这个人渣!你怎么不去死!"
由于紧密相拥的姿势,许言汐只能用前臂击打着徐显东的后背。
徐显东按压着许言汐的脊背,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咬得不深,但鲜血还是从皮肉与唇齿相接的地方流淌下来。
许言汐忽然停止了挣扎,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徐显东怀里静止了下来。
放开许言汐的脖子,徐显东舔去了齿上的鲜血。
"刚才的那针,只是生理盐水。"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一紧,徐显东喉中发出了低沉的笑,舌头舔上了刚刚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
"不要老是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要整治你,我有的是办法。"
满意地看着开始发抖的许言汐,徐显东的五指捏住他的脸。
"你应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好。前两天,到手的材料已经送到检察院,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能得知预审的结果。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雷啸收到传票时的表情了。"
"所以,你给我乖乖的。别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不然下一次,针管里就不会只是生理盐水那么简单了。"
"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陪我睡觉,就够了。"
感觉自己被徐显东剥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许言汐一丝不 挂地被徐显东搂着,徐显东的大掌,在他脊背光滑的皮肤上游弋着。
许言汐不仅没能止住身体的颤抖,而且在徐显东手指经过的地方,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许言汐说不出话,又反抗不了,只得尽量缩小自己与徐显东的接触面积,挫败地将脸埋了起来。
感觉一阵温热,似乎是徐显东的唇吻上了自己腰上刻着的字。
许言汐瑟缩了一下,将脸埋得更深了,之后便愈发挫败地听到徐显东揶揄的低笑。
徐显东低下头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等对雷啸的正式起诉一提起,我就会,彻彻底底地要了你……"
徐显东话还没说完,许言汐忽然翻过身来,挥手就想给眼前这个口吐狂言的人一个狠狠的耳光。
被徐显东掐住手腕,许言汐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托起,徐显东的气息铺天盖地地通过相接的唇齿传了过来。
"唔……"
"别当我开玩笑,我绝对是认真的,你最好做个心理准备,到时候,我可没耐心跟你先上演一番全武行。"
许言汐猛地推了徐显东一把,不过很可惜,对方如山一般魁梧屹立不动。
许言汐只得背过身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徐显东将许言汐捞了回来,两人的位置使得徐显东的唇正好抵在许言汐的发旋上。
"刚才吓到你了?"
许言汐这边一片静默,徐显东以为许言汐睡着了,对这个问题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东东派的,撒花呀!!!!!!!!!!
幸好(四)
42 幸好(四)
没人会喜欢在刚睡醒的时候就被人用灭音手枪指着额头,在这一点上,徐显东首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当他发现门外有不规则的脚步声且房门的锁开始有钥匙插入而发出的声响的时候,他立刻从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第一反映就是去取床头柜暗格里放着的枪。
但来者的行动速度显然要更快一些,在被枪指着之前,徐显东的手指其实已经勾到了枪柄,不过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数名彪形大汉,他知道即使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拿到枪也会无济于事。
在房间被陌生人闯入的时候,徐显东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将被子下依旧赤 裸 的许言汐护在身后,因为能突破徐宅的武装防卫进而控制整个局势,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自先锋人员闯入之后,雷啸便以一种悠闲的姿势,手里夹着雪茄出现在徐显东面前。
此时,被身边的人异样的动作和屋子里过于紧张的气氛所影响,许言汐睁开眼睛,一手捂着发痛的额头,另一手撑起了身体。
原本覆盖在身上的被子依势滑落,光 裸 的上半身毫不遮掩地展露在众人面前。而许言汐手腕上的铁链也因为动作的牵连而发出的声响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雷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只见他几步上前,对着一脸痞笑的徐显东挥了一个重拳。徐显东没有招架,直接顺着力道翻落到床下,随即立刻被周围东堂的人给压制住了。
在属下的手中接过一把灭音手枪,雷啸对着铁链与床柱接口的地方开了两枪。铁链应声而断,许言汐拉起薄被,将自己裹住,走下了床,但却只是闪躲过一边,并未朝雷啸的方向走去。
雷啸虽未回头,但从声音就大致能知道许言汐行动的方向。他只是向后伸手一抓,许言汐被雷啸扯回了身边。
"徐显东,不好奇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雷啸将许言汐箍在自己身边,但却是对着徐显东说道。
没等徐显东回答,雷啸接着道:"你埋的暗线确实很深,也亏得你有耐性,等了将近十年才动手。"
"不过,你也应该想到,十年的时间,如果暗线暴露了,他同样可以被我收买。"
一丝诧异掠过徐显东的脸,不过很快又被隐藏了起来。
"这么说,李全已经是你的人了?"
雷啸笑道:"准确地说,他成为了典型的双面间谍。"
"那么李全给我的资料……"
"没错,你送到检察院的资料,全是经过精心伪造的。"
徐显东沉默了半晌,忽然低笑起来。
"很不错,雷啸,你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我承认这段时间是我过于相信李全,降低了对你的防备,这次是我输了。现在你打算如何?杀了我?"
雷啸微眯起眼睛:"为了老妈,对于你,我一忍再忍,显然,你并不会因此感恩而放弃对东堂的报复。"
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雷啸忽然扣动了扳机。子弹穿堂而出,擦过徐显东的面颊,没入到他身后的墙壁里。
徐显东脸上被子弹擦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鲜血立刻顺着面部曲线淌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被雷啸毫无预兆的行动吓了一跳,许言汐更是立刻伸手扯住了雷啸的衣袖,防止他向徐显东再度开枪。
"场子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被你诬告陷害,只要最终没事,这口气咽下去也就罢了。只是,你最不明智的地方,就是将主意打到了我的人身上。"
被雷啸扣住腰的许言汐闻言,略有惊异地抬头看了看雷啸。
"徐显东,李全已经答应检察院作为污点证人指控你利用他诬告陷害东堂。看来,要接到传票的不是我,而是你了。"
徐显东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雷啸继续道:"上次拿场子跟你换回言汐的时候,你答应过以后都不动他,既然你食言,那些场子我就拿回去了。"
徐显东撇了撇嘴不屑道:"雷啸,你小子真他妈阴险,玩这种一石三鸟的把戏。让他落在我手里,你就不担心他会被我怎么样?"
"阴险?"雷啸冷笑道,"说到这点,我们是半斤八两。毕竟,还是一个老妈生的不是?"
"而且,少在这时候还挑拨离间,我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让你多吃点苦头也不是不可以的。
徐显东在这点上显然占不到什么口舌之利,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脸,脸色同样阴霾地与雷啸对峙着。
此时,门外有人走入,在雷啸耳边低语了几句。
雷啸闻言,将手中的枪递给了一边的人。
"听说警察已经往这边来了。"雷啸做了个手势,示意全部收队,"那么,祝你好运。"
最后对徐显东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雷啸揽着许言汐出了徐宅,坐进了车里。
数十辆黑色轿车同时驶离,场面颇为壮观。
徐显东从地上站起,出门看到一地被东堂的人放倒的徐宅的守卫,发狠似地对地下已然昏迷的人揣了数脚。
"雷啸,这样的事,不会再有机会发生了。"
看着道路上远去的车影,徐显东立刻转身拨通了电话。因为等着他的,还有一场与公诉机关的硬仗要打。
许言汐坐在车上,不动声色地往远离雷啸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自然,这种小动作逃不开雷啸的眼睛。
将许言汐一把扯了过来,雷啸吻上了许言汐的唇。
"唔……"
许言汐挣动,但雷啸扣着他的手异常有力。
许言汐双眼微眯,狠狠地咬了一下雷啸的唇角。
雷啸吃痛,但却没有放开许言汐的意思,反而越发使劲地将许言汐压进自己怀里。
"你们两兄弟,除了玩弄别人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吗?"气息因为刚才的吻而显得有些急,好不容易才被放开的许言汐,盯着雷啸的眼睛道。
"怎么?生气了?"雷啸笑道。
"作为雷少手中的一颗棋子,我想我并没有生气的资格。"许言汐本不想说这种酸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是未经大脑的思索便脱口而出了。
雷啸听言,发出低沉而性感的笑。大掌顺势在许言汐的发顶上揉了几下。
将雷啸的手拍掉,许言汐转过头看向窗外。
雷啸俯在他耳边道:"这次行动,我没跟你打招呼,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
"但是,如果连你都瞒不过,又怎么能瞒过老奸巨滑的徐显东?"
雷啸抓起许言汐的手,一只只地搓揉他有些冰冷的指节。
许言汐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只是依旧脸色阴沉。
"都说,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我了解徐显东,他既然对你有意,自然不会为难你。而且,在还没有彻底整垮我的时候,他不会急于享受任何'战利品'。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言汐?"
许言汐质疑道:"你就不怕有什么万一?"
"没有万一。"雷啸轻吻着许言汐的耳背,手深入许言汐身上裹着的被单,抚上了那片光滑的前胸。
"若真有什么意外,刚才开的那枪,就不是只擦过他的脸那么简单了。"
许言汐摇头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杀了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要为他说好话。"雷啸显然对许言汐的话感到不悦,指尖狠狠捏了一下手下的突起。许言汐吃痛,身体立刻紧张起来。
"有时候,就是我愿意拿他当哥看,他也未必会把我当弟弟。血缘在徐显东那里,一无是处。"
"别再提那种煞风景的人了,这次的动作,足够让他消停好一阵子的了。"雷啸放松了口气。
许言汐呆在雷啸的怀里,沉默了半晌道:"这件事情,你由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我?"
"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
"少跟我说肉麻话。"许言汐推着雷啸埋在自己颈窝的脸。
"但不能否认的是,你偏偏喜欢听肉麻话。"
雷啸抬起头,一脸狡黠地看着许言汐。许言汐忽然被他这种难得一见的表情弄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其实,在一开始老太太受袭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徐显东挑拨离间的动作,不然不会那么巧,寻仇的人竟然找了个老太太外出的时间来行动。所以我也顺水推舟,将你隔离出这件事情之外。"
"至于后面揪出了李全,那全靠了权叔的计谋。"
"为什么?"许言汐问。
为什么一开始就选择相信我?许言汐的话没有说全。
"因为,徐显东还不够了解你。"
雷啸刮了刮许言汐的脸道:"就算你要背叛我,也绝对不会利用老太太。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比你更敬重'母亲'这个角色。"
"所以,徐显东一开始将矛头对准了你,就注定了要输。"
许言汐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止住了雷啸在自己身上胡摸乱窜的手。
"别动,我累了……"
"那就睡会儿。"
"嗯。"
雷啸依旧没有放开他,许言汐只能选择靠在雷啸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雷boss和东东,唉~~~~~~~~~~~~
所求(一)
43 所求(一)
看不见雪的冬天,我们把它当春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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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许言汐幽幽地转醒了。
感觉有些口渴,他翻了一下身,习惯性地往床头柜的方向伸出手去摸杯子。
迟缓的记忆让他一度以为他还在自己的卧室里,而那曾被他摔坏过的昂贵宫廷台灯前每晚必会放着一个水杯。
伸出去的手因没有碰到熟悉的物体而挥空了一下,随即就被一股温暖给包围着。
"在找什么,嗯?"
感觉自己的五指被人轻轻地吻着,许言汐挣扎着睁开了眼,便看到雷啸正在看着自己,那如黑曜石般的瞳孔即使是在只有淡淡月光透入的房间里也显得格外清亮。
许言汐撑着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
"你怎么不睡?"许言汐问道。
雷啸看了看许言汐手腕上被铐子咯到而勒出的淤痕。
"睡不着。"
"明天还有股东例会要开,你最好躺着。"许言汐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外面取水喝。
"去哪?"
今晚的雷啸似乎有些不一样。
平时,即使是在激烈的性 爱过后,如果许言汐要回自己的房睡,雷啸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更不会去过问。
"口渴,取杯水喝。"
"躺着吧,我去取。"
许言汐心中略有诧异,但也没有说话,只是停住了下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雷啸走出门去。
半晌之后,雷啸回到房间,手里拿着两只杯子。
将盛有热牛奶的杯子递给许言汐,雷啸自己却往嘴里灌了一口冰啤酒。
许言汐并不是很喜欢奶制品的甜味,只是接过杯子凑近自己的鼻端闻了闻,没打算碰。
雷啸道:"不甜,喝了吧。"
许言汐没办法,只得喝了两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食道,温暖了胃部,许言汐顿时觉得舒缓了许多。
雷啸只是坐在许言汐身边,一言不发地只是看着他。
气氛有些尴尬,不习惯这样被人看着,许言汐低头盯着手中的杯子,想着是要找些话题说说亦或是干脆把杯子放了倒头睡觉。
正在许言汐犹豫的时候,雷啸说话了。
"我们,好像还没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雷啸的这个话题让许言汐觉得有些惊悚。
虽说自从上次摊牌之后,两人之间就一直维持着一种恋人未满的状态,一起出去吃饭或者购物也还是有的。只不过,每次都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买衣服纯粹因为工作需要。
许言汐歪了歪脑袋,"啸哥,我感觉这种事情,不是太适合你。"
雷啸举起大手揉了揉许言汐的脑袋。
"我也是正常人好不好。"
许言汐皱眉道:"你确定?"
雷啸笑了笑:"我很确定。我安排还是你安排?"
许言汐翻白眼道:"你安排的话,除了凯悦晶华,或者是第五大道的购物街,还会有什么?"
"那确实是的。"雷啸对此并不表示反对,"明天放你假,好好想。"
许言汐缩回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定的话,你无权推翻。"
雷啸也跟着许言汐钻进被子,但手臂却露在外面,将卷成一团松毛虫模样的许言汐紧紧圈着。
"行。"
许言汐看了看雷啸,表情有些古怪。
"啸哥,你受什么刺激了?徐显东?"
许言汐刚说完,脑袋就被凿了一下,疼得他直抽冷气。
"少跟我提他,睡不睡?不睡就做点别的。"
雷啸的手穿过被子,摸上了许言汐的腰。
"别……"许言汐止住了雷啸的手,"让我调整几天。"
雷啸将许言汐的身体往自己那儿拉近,"那就乖乖闭眼。"
两人的距离很近,许言汐可以清楚听到雷啸沉稳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才睡着,等许言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身边的雷啸早已不见了人影。
许言汐无所事事拿起报纸看了看,对上面的一则广告很感兴趣。转念一想,就换了衣服冲出了门去。
等许言汐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回来的时候,雷啸已经在等着他用晚餐了。
"怎么逛那么晚?"
许言汐将手上的东西全部塞进自己的房间,才转身出来。
"没什么,为明天做准备。"
闻言,雷啸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和了起来。
"想不到你还挺上心。"
许言汐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刀叉:"那是。"
"想好去哪了?"雷啸咬下叉子尖上的松牛肉制成的牛扒,眼角带着笑意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许言汐没看雷啸,只是一味地吃着东西。
为了淘到他想要的,许言汐今天差点没把腿给逛断。对于明天,他实在是很期待的。
第二天,雷啸在被许言汐挖起来之后,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
"你确定,要我穿这个?"
许言汐认真道:"对啊,不然我为什么要逛半天买回来?"
雷啸郁闷道:"你确定这不是在整我?"
许言汐无辜道:"啸哥,我怎么敢?"
"再说了,我自己不是也穿吗?"
"不穿,计划取消,约会的事情我来安排。"
许言汐立刻转身:"你跟你自己约去吧。"
手臂被一把扯住,雷啸往他的脸上喷了一口雪茄的烟雾,呛得许言汐直咳嗽。
"我看你能玩出朵花来。"
伸手扯开睡衣的扣子,雷啸套上了那件印着海绵宝宝的T恤,沉着脸回过头来问:"下面穿什么?"
许言汐从大包小包中翻出了Levi's的牛仔裤甩给了雷啸。
裤子还算正常,黑色水洗的料子。
雷啸套了上去,又接过了许言汐递来的匡威的帆布鞋。
"你是打算让我返老还童?"
许言汐在雷啸一边穿的时候自己也在穿,雷啸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打扮的许言汐,眼神倒是一亮。
雷啸指着许言汐T恤上印着的黄色动物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许言汐扯了扯自己的T恤:"一种动物,叫皮卡丘。"
"很像你。"
许言汐笑了,回道:"啸哥,你也挺像你衣服上的那只东西的。"
雷啸黑线道:"这只太丑了。"
"你故意的?"
将许言汐的脑袋卡在臂弯里,雷啸疯狂地揉着他的脑袋。
"没有,啸哥,海绵宝宝挺可爱的,偶尔装嫩一下也不错啊……"
被蹂躏了一番之后终于被放开,许言汐支着下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雷啸,又往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
过于犀利的眼神顿时被挡了起来,刘海被故意弄乱,遮住了额头。雷啸的腿很长,Levi's的牛仔裤将腿型衬托得很完美。
"走吧,趁早去人少些。"许言汐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斜挎包,扯着雷啸出了门去。
无视管家和佣人一路上惊讶得连眼珠都快蹦出来的怪异表情,雷啸有些无奈地随着许言汐往外走。
雷啸刚想从管家手中接过车子的钥匙,却被许言汐一把拨开了。
"不用,我们坐公交车。"
拽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雷啸,许言汐抓起雷啸的手就往外走。身后的管家,在风中持续石化了一个小时。
在公车站等了十几分钟,现在正好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时段,雷啸和许言汐过于出色的外貌引来了无数人特别是女高中生的注目礼。
好不容易等到公车来了,因为不是起点站,里面早就堵满了人。
雷啸看着冲向车门的众人,眉关缩得很紧。
"人太多了,等下一辆。"
谁知话还没说完,许言汐就已经随着人群冲上车去了。
雷啸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许言汐站在自动投币箱前,有点狼狈地翻着挎包。
"惨了,没带零钱,怎么办。"
雷啸将许言汐往车厢中部推,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眼也不眨地塞进投币箱里。
"够爷们!"司机大叔看着雷啸,爆出了一句废话。
车厢里的女学生们都笑了起来,窃窃私语的情况越发严重。
许言汐满脸黑线地拉着吊环,雷啸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有些大胆的女学生正悄悄地往许言汐身边靠。
雷啸不动声色地往许言汐身边挪了一步,利用身型优势将其他人隔挡开来。
低头看着许言汐因拥挤而在脖颈边溢出的薄汗,雷啸俯身在他耳边道:"受不了了,下一站下车打的去。"
许言汐将脸撇过一边佯装没听到雷啸的话,却不知他们这一亲昵举动引来了周围的不小骚动,甚至有女生拿出手机来偷偷拍照。
好不容易挨到了站,两人终于下了车。
走了一段路,许言汐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表情。
"到了。"
雷啸看着眼前的"欢乐嘉年华"五个大字,顿时想把一脸贼笑的许言汐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懒惰了……多多的回帖能促进我更新的,真的!!!
PS:这个月的长评分没人要吗?悲催中~
所求(二)
44 所求(二)
"啸哥,以前来过?"许言汐笑问。
"没有,有时间都用来练刀练枪去了,没这种闲功夫。"雷啸的语气倒是配合着许言汐,硬生生地说出了那么点玩笑的意味来,"雷威那小子,泡妞的时候倒是经常来。"
许言汐拽着手里票咕哝道:"你是能来但不来,我是从来没来过。"
通过了检票口,雷啸回过头来问:"是因为你家里……"
许言汐也不避讳:"家里没钱,一百多元一张票,能替我妈从医院拿一次药了。"
雷啸揉了揉许言汐的脑袋:"那今天就把以前没玩份的都给补回来。"
"想不到你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会惦记着这个。让你们法务部的人见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许言汐嗤之以鼻道:"所以我才扯你下水。你觉得你这身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臭小子!"雷啸拐了许言汐一肘子。
许言汐开始疯狂地在各种游乐设施里面穿梭,哪种疯狂就去玩哪种。
雷啸自是一定要奉陪的,但那些颠来倒去的东西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特别是在许言汐第N次嚷着要去坐海盗船的时候。
雷啸的大手把他扯了回来,"我说,你消停点,歇会,老玩这个还玩不烦了?"
许言汐只好在一旁的饮料贩售点的椅子上坐下来,叫了杯加冰的可乐。
用吸管戳着纸杯里的冰块,许言汐抱怨道:"啸哥,你果然是老了。"
雷啸好笑地看着许言汐的侧脸,忽然凑过身去,趁其不备舔了舔他的耳廓。
"回到家,你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老'。"
许言汐顿时大臊,连忙推开旁边的大脸。
"公众场合,注意影响。"
雷啸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将剩下的半杯可乐放在桌上,许言汐拽着雷啸继续奋战去了。
如果说海盗船过山车这一类疯狂刺激的游戏玩一玩也无所谓的话,那旋转木马之类的东西雷啸是打死也不愿上去的。
许言汐拉不动雷啸,只好自己去玩。
双层的旋转木马一启动,四周镶嵌的灯光便开始闪烁,配合着幼稚的音乐,傻气得有些可笑。
雷啸趴在外围的栏杆上,看着坐在木马上笑得开心的许言汐。
今天的装扮,让许言汐本就比实际年龄要小的长相显得更加稚气了一些。即使混在一群孩子里面,坐着木马的许言汐也并未显得有任何突兀之感。
每次转过了角度,许言汐总会回过头来往雷啸的方向看一看。忽然发现雷啸站的地方没了人,许言汐还觉得有些奇怪。
转了几分钟,音乐结束,许言汐跳下木马,从出口走出来要找雷啸,却忽然被一股猛力往后一拽,便顺势跌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被人用手臂亲昵地卡着脖子,许言汐道:"啸哥?"
眼前递来一张拍立得的照片,许言汐不知道照片是什么时候抓拍下来的,那个时候,恰好是他回头寻找雷啸时的表情。
脸上满含笑意,但眼中却有些迷茫,微风卷起的头发让照片中的人灵动而飘逸。
许言汐接过照片,在雷啸圈着他的手臂里转了个身。
"谢谢,很好看。"
雷啸的拇指划过许言汐的唇角。
"不太好吧?"许言汐的手挡着雷啸的脸。
将阻挡着自己的手拉开,雷啸吻上了许言汐的唇。
"没事,有树荫挡着呢……"
两人厮磨了片刻,干脆直接堂而皇之地手拉手逛了起来。
之后,雷啸在挑战斗牛机的环节中破了记录,赢了一只超大的布偶。许言汐很兴奋,又在附近的棉花糖贩售处买了两只五颜六色的棉花糖。
"我怎么觉得今天我们特别娘们?"雷啸黑线道。
"怎么会,娘们的话就破不了记录了。"许言汐吃完自己那份棉花糖,还意犹未尽地将雷啸的那份也给吃了,最后可能觉得良心不安,还是给雷啸喂了一口。
"嗯,很甜。"
雷啸舔了舔唇角,笑得邪恶。
天色近晚,许言汐看了看,对雷啸道:"啸哥,最后陪我坐一次过山车吧。"
雷啸挑挑眉,搂着许言汐的肩就往过山车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游乐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个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许言汐当仁不让地选了车头的位置。
过山车的速度飞快,许言汐疯狂地喊着,其实根本不是觉得刺激或者害怕,因为之前那么多回下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喊。
在过山车疯狂地往下冲的时候,耳边的风声很大,似乎把他的声音都给湮没了。
"啸哥,我喜欢你。"忽然,有些出其不意地,许言汐用并不算大的声音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看着正前方,音量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实在很小的,甚至,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不会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但许言汐还是说出来了,不管雷啸有没有听见,他还是说出来了。
身边的雷啸没有什么反应。许言汐忽然觉得眼睛被风吹得很痛,他甩了甩脑袋,索性闭起眼睛继续喊叫。
好不容易等过山车停了下来,终点到了,许言汐却觉得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空。
雷啸打开安全栓,拉着许言汐下了来。
身边的工作人员招呼道:"客人,我们的摄像头刚才有抓拍你们在游乐设施上的照片,请问有需要的吗?"
雷啸直接掏钱甩给工作人员,拿了照片扯着许言汐的手腕就走。
"要回去了吗?"雷啸走得有些急,许言汐的脚步跟得有些狼狈。
回头看了几眼,虽然有些不舍,但许言汐也知道今天闹够了,雷啸关了手机陪自己疯了一整天,这种机会几乎可以说是罕见的。
今天过后,他依旧是东堂的法务助理,而雷啸,依旧是站在集团顶层的主宰者。
这种不现实的事情,只要在记忆中有所保存,就足够了。
在许言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雷啸一把塞进了出租车里。
那只赢来的巨大的河马玩偶也被扔了进来,随即,雷啸坐到了许言汐身边。
对司机报出了地名,雷啸轻轻打了一拳在许言汐抱着的玩偶身上。
"再敢说要坐公共汽车的屁话,我就撕了你。"雷啸凑近许言汐放了狠话。
许言汐没吭声,靠着玩偶,玩偶又靠在雷啸的身上。
终于回到了雷宅,雷啸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直接忽视了一路向他请安问好的管家和众佣人。
许言汐被扯进卧室,推倒在床上。
河马玩偶滚到了床边的地毯上,许言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用飞快的速度脱去上身衣物的雷啸。
狂肆而激烈的吻落在许言汐的唇上、脖子上、胸前……
许言汐有些艰难地微撑起上身,看着雷啸的整个头钻进了自己宽大的T恤里吮吻着乳 首所导致的隆起。
"你,你听见了?!"
雷啸没说话,只是用手解开了许言汐的皮带扣。
有着炽热温度的大掌揉捏着许言汐下 身的弱点,另一手的手指更是在许言汐翘起的臀 部和大 腿 内侧游移着。
"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卑鄙,你明明……明明就是听到了!"许言汐推搡着缠着自己身体的人,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直接将碍事的裤子全部褪下,许言汐上半身还歪歪扭扭地挂着那件花花绿绿的T恤,但下半 身却赤 裸 了。
异于之前情 事间的高超调情,今晚的雷啸,似乎更具兽性一些。
从床头柜拿出了润滑剂,雷啸将许言汐翻转过来,直接将润滑灌进许言汐的后 穴 中。
被冰冷的液体刺激,许言汐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但他也只是顺从地俯趴着,任雷啸在自己身后简单粗暴地做着扩张的动作。
显然,今晚的雷啸并没有什么耐心。为了避免伤到许言汐,他还是往自己高昂的性 器上倒了许多润滑剂,之后一举埋进了许言汐的身体里。
"呃……痛……"许言汐皱了皱眉,一时间不能适应雷啸的巨大。
雷啸开始冲撞起来,许言汐随着他的动作,很快地融入了情 欲之中。
雷啸扶着他的腿,汗滴落在许言汐略为白皙的胸膛上。
"啸哥……啸哥……"
许言汐已然失去理智,在这场并不算高明的性 爱中,却因为心灵的契合,反而带来了更为巨大而强烈的快 感。
情 事过后,许言汐趴在雷啸身上,雷啸的手抚过他的腰际,指尖停留在那个"徐"字上。
"有时候,真想把这个字给挖下来,如果不是怕你疼的话。"
许言汐难得地抬起手臂圈着雷啸的脖子,轻声道:"你挖吧,我不怕。"
雷啸顺势吻了吻许言汐依旧带着汗湿的鬓角,许言汐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接着又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啸哥,有时候我真怕……"
"怕什么?"雷啸顺着许言汐光滑的脊背问道。
"如果这次,你是真怀疑我,也不来救我,我该怎么办?"
"傻瓜。"雷啸刮了一下许言汐的鼻子,"将你置于险地,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怪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许言汐将脸埋在雷啸的颈窝旁,"说不怪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只能这么做。"
"你倒是挺有觉悟。"雷啸轻扯了一把许言汐后脑勺的头发,将他的脸带起,又落下了一吻。
今晚,他们接吻的次数,比任何时候都多,许言汐喜欢这种感觉。
"等东堂全部漂白了,就可以将那些账目交给其他人,你便可以抽身出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再疯,我也陪着你。"
许言汐没说话,他直觉觉得,要达到这个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怎么,不相信我?"
许言汐摇摇头道:"不是,只不过,从啸哥你口中听到这番话,我就已经,无所求了。"
"许言汐。"
"嗯?"
"今晚,你吃错什么药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可爱,可爱到让人恨不得揉进心里去。
许言汐没有回答,只是直接往下伸手,轻轻握住了那暂时蛰伏着的凶器上。
"啸哥,给我……"
"靠,有没有人说过,你比任何人都要妖孽?"
雷啸双眼冒火,一个翻身就将许言汐给压到了身下。
所求(三)
45 所求(三)
雷啸近来心情很好,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检察院已经正式向徐显东提起公诉,虽然连升那边已经为徐显东争取到了取保候审,但即使是要找人背黑锅顶罪,也是需要时间操作的。
连升集团的股票也因为这个负面新闻跌停了几天,当然,放出内幕消息给报社的,确实是东堂无疑。
雷啸趁乱将之前割给徐显东的几个场子都收了回来,毕竟现在连升群龙无首,要找徐显东手下的人下狠药也不是不可以的。
当然,收复失地是令人身心愉快的,但雷啸的好心情更主要来源于另一个深层的原因——那就是许言汐的态度。
渐渐剥开了那清冷的保护色,许言汐在雷啸面前,越来越成为真正的自己。
情人间的心意相通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顺其自然,一些本来只会在狗血八点档肥皂剧中才出现的情节破天荒地一一在两人身上应验。以至于雷宅的管家和佣人们从一开始的风中凌乱不知所措发展到后来的见怪不怪淡定自若。
比如说半夜三更也不去睡觉的两人,竟然会一起窝在沙方上看一下当下无聊又脑残的青春偶像剧,许言汐总爱以挑剔的眼光找出里面的各种漏洞,而雷啸则会批评这个演员的演技太差或者忽然曝出一个某某女明星其实是某某老大包养的情妇之类的八卦。
当所有的人都被粉红色的泡沫包围住的时候,被幸福的颜色所感染也是理所当然的。
许言汐回复了正常的上下班,但最近这段时间的午饭,他都不大喜欢出外面吃。
一个是因为雷啸最近越发地喜欢对他不分场合地动手动脚,另一个是即使选择了某些餐厅的包厢或者雅间,避免了无聊人士的窥探,但他也总是多多少少地会有些不自在。
雷啸自然是宠着许言汐的,既然他不喜欢出去吃,那就让家里做好了给送过来,或者直接叫外卖。
其实,这种环境给了雷啸更多的可乘之机。
有时候,甚至连饭菜餐具也全扫到地上,直接将"人"给吃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比如昨晚,许言汐因为近期有些纵 欲过度而腰酸,雷啸也算体贴,消停了一个晚上没折腾他,但早上起来,眼睛都给熬红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雷啸直接摔了筷子看着许言汐吃。
在吃饭的时候,被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是很倒胃口的。
简单地扒了两口饭,许言汐叹气道:"啸哥,每天有精力的话,多料理点公务不行吗?"
"怎么办?我只想料理你……"
许言汐阴沉了脸,伸过手去就想给雷啸一拳。
雷啸把脸一偏,躲过了许言汐并不认真的攻击,抓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
许言汐的身体平衡忽然失控,只得赶紧用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差点把放在其上的碗筷给扫掉。
"雷啸!我警告你……"
许言汐狠话还没有放完,就被雷啸轻轻啄了一口在唇角,定睛一看,雷啸的舌尖前粘着一颗饭粒,显然是刚从他嘴边舔下来的。
"我们,好像还没有在办公室做过吧?"
许言汐脸上烫得厉害,就这么被扯到雷啸腿上去了。
雷啸的左手拉开了许言汐脖子前的领带,衬衣最上面的几个衣扣也被顺势解开,衣角也被拉了起来,雷啸的右手蜿蜒直上,轻轻捏揉着许言汐胸前的突起。
"你,你这样,下午的会怎么办……"
"放心,让你告病假。"
许言汐一听雷啸这么说,心里呕死了。
明明今天早上他还生龙活虎地在办公室里挥斥方遒,只是中午去总裁室吃了饭,下午就告病假了,任谁用脚指头想都可以想得出这期间发生了怎样的猫腻!
雷啸到底还要不要让他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了?!
许言汐也是这样向那动手动脚的人抱怨的,但却被雷啸含住了耳廓,性感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这种威信不威信的东西,根本不用担心。以前被皇帝宠幸的妃子,不都是最有威信的吗?"
"雷啸,你个混账……"许言汐刚想开骂,却被雷啸握住了下 身的弱点,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话说到一半气势就给软了下去。
见大势已去,许言汐也知道今天中午定然是逃不过在办公室里被雷啸拆吃入腹,也只得微微挣动了一下后,提醒道:"办公室的门,好像,没锁……"
雷啸手中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许言汐的一句话都要断断续续地接三次才能表达完。
"没事,谁那么大胆,敢不敲门就闯进来……"
也或许是太过于铁齿是会遭报应的,但那现世报也确实来得太过于及时了。以至于多年后许言汐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如果多挤出那么一点点精力去落了锁,情况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办公室内的温度因为爆棚的情 欲而骤然提升,在两人进行得正忘情的时候,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
已经许久未见的雷威忽然冲进了雷啸的办公室,嗓门依旧大得吓人。
"啸哥,那该死的毕业论文终于被我摆平了,我……"
雷威咋一眼看到在沙发上交缠的人的身影,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刚要转身出去,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而那张脸,根本不可能是岚罄。
该死的!
雷威砰地一声又揣了进去,神色阴霾得可怕。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在雷威闯入的那一霎,无论是许言汐或者雷啸,都是十分错愕的。
对于雷啸来说,雷威没有任何预兆就提前回国,显然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而对于许言汐来说,他一直还没有做好向雷威坦白他和雷啸之间关系的心理准备,毕竟雷威的心意,许言汐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本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许言汐有些手忙脚乱,但雷啸却依旧是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凌乱的衣物。
"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质问我?"面对咄咄逼人的雷威,雷啸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雷威第一次忽视了雷啸的权威,直接转向许言汐道:"言汐,是不是他强迫你?"
许言汐哑然,愣了一会才道:"雷威,这期间发生很多事……"
"我只要你的答案!"雷威吼道,眼角已然被血丝填充。
许言汐忽然觉得没有勇气再看着雷威的眼睛,便微微撇开视线道:"我,我喜欢啸哥……"
"好,好啊……"雷威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许言汐,我真想不到,原来,原来你那么贱!"
"说什么混帐话!"雷啸站起身来,气魄凶狠地与雷威对峙。
这两兄弟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紧张的局面。
"给我滚出去。"雷啸指着门口的方向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雷威握紧了双拳,看着眼前这个他向来最为敬重的大哥,"走之前,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我毕业论文的手脚,是不是你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我出国?"
听言,雷啸沉默。
"你默认了是吗?"雷威的声音有些颤抖,"就为了跟我抢言汐?"
雷啸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如果雷啸此刻否认这个目的,就连自己都会觉得太假。
听到雷啸的回答,雷威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出了门去。
被甩上的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的许言汐,没来由地被震了一下。
"雷威,不会出什么事吧?"许言汐站起,有点担心地看着雷啸。
雷啸将许言汐搂进怀里,"没事,但难过几天总是要的,他一定是觉得,被我和你背叛了。"
"我可以想象那种心情。"
两人间一阵沉默,忽然感觉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致。
"按照我的计划,雷威至少还要在国外呆上几个月,他怎么会忽然就摆平了所有的事回国了?"
"啸哥,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现在徐显东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但还是小心防范为妙。"
"嗯,我知道。"雷啸啄了啄许言汐的唇角。
"那我,先下去了。"许言汐重新整理了衣装,转身走到门边。
雷啸的脚步跟了上来,扯住了许言汐的手臂。
"别想太多,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许言汐笑笑,轻轻吻了吻雷啸的脸颊。
所求(四)
46 所求(四)
雷威自那日意外撞破许言汐和雷啸之间的"奸
情"后,已经数日没有再次露面。雷啸也曾派人到雷威住的公寓里去寻人,却只见门庭紧锁,查找了公寓的出入监控视频和相关记录之后,证实了雷威确实没有回过家。
"估计是躲到哪个小情人的家里了,这个比较难办,他床伴太多。"雷啸皱眉道。
许言汐别开脸:"我发现,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方面都很混乱。"雷威如此,徐显东也不例外。
雷啸用手臂从后往前勒住许言汐的脖子,将脸凑在许言汐的耳边。
"嗯,吃醋?"
"吃你的大头鬼!"用手掌将颈边的大脸给推开了去,"别掉以轻心,若是雷威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得把你自己撕了才怪。"
"你放心,威子是我弟,我肯定不会让他出事。"
许言汐叹了口气,在心底道,但愿如此吧。
晚上,雷啸有应酬,许言汐没有心情一起跟着去,便自己一人先回了主宅去。
推开自己的房间,黑灯瞎火地,许言汐刚想伸手按开关,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擒住。
"唔……"
许言汐用手肘往后一顶,身后钳制他的人被他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一听声音,许言汐立刻惊讶地回过头去。
"雷威?!"
雷威捂着被许言汐戳疼的腹部,长脚一伸,就将门给揣上了。
许言汐按亮了房间的开关,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雷威。
"你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消失到哪去了?"
雷威一身酒气,原本应该是雪白颜色的衬衫早就被各色脏污所沾染,整个人蓬头垢面,胡渣布满了下巴。
雷威没有回话,只是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许言汐。
许言汐觉着雷啸的气场有些不对,立刻就把语气放缓了。
"雷威,你现在最好是先去洗个澡,然后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了,好好睡上一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许言汐打算给雷啸打个电话通知他雷威回来了这件事。
但还没等他按下几个键,手机就被雷威一把抢过来,砸到了墙壁上。
"你!"看着一地的手机碎片,许言汐有些无奈,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和醉鬼讲道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雷威摔完手机,猛地就往许言汐那扑去。
许言汐猝不及防,直接被雷威按倒在地上,在下坠过程中后颈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许言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等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却发现雷威正压在自己身上。许言汐的衬衫扣子已经被蛮力全部扯开,雷威正疯狂地吻着这副他念想已久的身体。
"雷威,你他 妈疯了!"
许言汐推搡着雷威的脑袋,但雷威犹如被下了药一般,无论许言汐如何用力都没法撼动他分毫。
"雷威,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在雷威成功了解开他的皮带的时候,许言汐开始急了。
"你打啊,下得了手的话,你尽管打,最好一下就能把我打死,要不然,今晚我照样要上了你!"
许言汐听言,一拳就招呼在了雷威脸上。
雷威的脸被整个打偏过去,献血从他的嘴角淌下。
许言汐紧握双拳,刚才攻击雷啸的手关节处正微微发疼,可见那一拳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许言汐正对自己下手太重有点感到懊悔,但雷威只是狠狠地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之后便像发狠的野兽一般按住了许言汐的双手,还用膝盖强行分开了许言汐紧闭的双腿。
感觉到下 身的赤 裸,许言汐咬牙道:"雷威,再说一次,放开我!"
"做这种事,你想要被我鄙视一辈子吗?!"
雷威怒道:"我哥有什么好!对,他确实是东堂的第一把交椅,那又怎样!"
"你真觉得我哥会爱你?他眼中只有金钱和权力而已,你到底图他什么许言汐!"
想不到竟然会在雷威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许言汐一改方才震怒的神色,转而用鄙夷的眼光看着雷威。
"雷威,想不到你竟然会这样说你哥哥。"
雷威大笑,"就是因为他是我哥,所以我才比你更了解他!"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对你是真心的,那又能怎样?"
"他肩上有多少担子多少责任,随便哪一样都不会允许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你问问你自己,真能做到在我哥结婚那天微笑地送上祝福吗?你和之前的岚罄相比,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许言汐听言,脸色阴沉得难看。
"言汐,听我的,赶快回头。"
"跟我在一起不好么?我一开始就被定位为任性妄为的二世祖,所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别人也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不会再花心了,就守着你一个,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不好么?"
双唇被雷威吻住,浓烈的酒味从唇齿间穿透过来。
许言汐撇过头去,雷威的吻便落在了光 裸 的颈边。
许言汐不再反抗,冰冷的声音从喉中发出:"你想做什么就赶快做,完事了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言汐!!!"
雷威在许言汐面前大吼,似乎是被他那种对自己的表白感到无关紧要的态度所激怒了。
"不做?"
"那就请放开我,慢走不送。"
雷威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许言汐,半晌之后,又如避蛇蝎一般猛地站起,往后退了数步。
许言汐自地上坐起,伸手从床上扯了张薄被将自己遮了起来。
雷啸不敢置信地摇头道:"许言汐,你真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许言汐么?"
许言汐站起身,对着雷威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为什么,我明明也很,也很爱你的……"雷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几乎是低着头看着地面的咕哝。
"雷威。"许言汐叹了口气,用安抚孩子一般的语气道:"跟我说过爱我的,不止你一个人。"
"既然都是爱我,那你们对于我的区别在只于,我爱的是谁而已。"
"雷威,我爱的人,是雷啸,是你哥。"
从语气中就能知道许言汐并未说谎,雷威有些挫败地抬起头。
"你真确定,我哥爱你?"
许言汐转念一想,记忆飞速地搜索着之前他和雷啸相处的片段,而在那些无论是清晰抑或模糊的影像中,他确实找不到雷啸曾对他说过"我爱你"这几个字,甚至于,连"喜欢"也没有过。
摇摇头,许言汐道:"我不能确定。"
"那既然如此。"雷威拾起了方才摔在地上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你的结论根本就不能成立,我没有输,就算你现在拒绝我也没关系,我还是会争取你的。"
不等许言汐回答,雷威就走到了门边伸手转动门把。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没有回头,雷威只是跟许言汐道了歉,就将门带上了。
许言汐等雷威走了,才挫败地跌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手心尽是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写些的,但是不幸发烧了……so……大家见谅~~~
非我所想(一)
47 非我所想(一)
要么爱我,要么永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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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威走后,许言汐觉得没了食欲,晚饭也不想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身心俱疲的感觉,干脆缩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许言汐忽然被房间里一阵兮索的声音吵醒,微微睁开眼,看到在昏暗的落地灯发出的光线里,雷啸正背对着他的方向脱下外套。
区别于自己的苍白和精瘦,即使穿着衬衫,依旧可以看到雷啸背后隆起的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力量的肌肉曲线。雷啸人长得高骨架又大,所以更可以给人以一种无名的压迫感。在这一点上,徐显东和他很像。
"回来了?"许言汐撑起上半身,开口问道。
雷啸转过身来,走近几步坐在床边,将许言汐搂进怀里。
"吵醒你了?"
许言汐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还好,我应该睡得挺久的了。"
"听管家说,雷威回来过?"
许言汐知道这事必定瞒不过雷啸,便"嗯"了一声。
顺着许言汐的动作,雷啸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勒痕,脸色即刻阴沉下来。
"他强迫你了?"这一点,管家也不知情,所以并未向他报告。
"未遂。算了,我不想追究。"
"那小子,越发过分了。"雷啸将许言汐的手腕拉到眼前细看,"你放心,我一定教训他。"
"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伤和气。"
雷啸叹了口气,捏了捏许言汐并不算有肉的双颊:"你说你有啥好的,让我和威子为你神魂颠倒。"
又是这种开玩笑的语气。
许言汐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雷威质问他的话。
许言汐抬起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雷啸。
没错,这个人是,实实在在地在自己身边的,但心在哪里?许言汐不敢妄下定论。
雷啸看着许言汐的眼神不断地在游移,知道他心中有事,但如果许言汐自己不说,他也从来不会开口问。
"没吃饭吧?我让厨房开火做一点。不然犯胃病就麻烦了。"
雷啸一边说一边站起,解开了衬衫的袖扣,往门外走去。
"啸哥……"
"嗯?"
雷啸回过头来,看着倚靠在床头的许言汐。
许言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声将雷啸叫住,心中忽然一阵澎湃,似乎有很多话堵在喉咙眼,但却不知道应该将哪一句说出口。
"呃……"许言汐避开了雷啸的视线,"我想吃清淡点的。"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能把想问的话说出来,许言汐只是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将话题做了转换。估计是潜意识里,他也有些害怕听到雷啸给出的答案吧。
情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但日子还是一样得过下去。
兄弟间没有隔夜仇,雷啸确实是狠狠地教训了雷威一顿,雷威这次也难得地没有硬骨头,竟然爽快地开口认错。
雷啸见他态度不算恶劣,也无心过多为难,又将手下原本属于雷威管的场子交回给了雷威,自己则一心扑在投资公司的事情上了。
B市是北方城市,刚入十一月就明显地感到天气凉了。幸而许言汐的工作环境都是在有暖气的室内,比起少年时代和母亲一起住在那没有供暖的小出租屋里,许言汐每次都很畏惧冬天的到来,而现在的日子,实在是不算难熬的。
本来许言汐还担心雷威会在遭到拒绝之后不断地给自己找麻烦的,但事实证明,人总是会成长的,雷威近来办事沉稳了许多,甚至于不常夸奖人的权叔也对他可圈可点的表现大加赞赏,直称雷威终于真正成为东堂的顶梁柱了。
很快就到了公司年底的尾牙。
东堂在年底的活动一般都是一个名目两套班子。
一种是全集团上下员工都相聚一堂同欢同乐的鸡尾酒会,这一点和其他公司没有任何区别。但重头戏在于,只有东堂核心成员才能参加的高级酒会。
这里面,除了东堂内部人员之外,还会宴请一些合作方等与集团利益相关的人物以便于联络感情,白道黑道的都有。
由于东堂是B市乃至于整个华北地区的第一把交椅,所以够资格被邀请的也定都是厉害角色。当然,尾牙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给各大势力的公子和千金们寻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站在极尽奢华的宴会厅里,许言汐只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太过遥远,虽然他早就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这其中的一员。
雷啸和雷威这类未婚的太子爷,自然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如果哪家没有年龄外貌相仿的闺女,那就是将自家公子介绍过去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许言汐虽然在东堂地位超然,但只要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人都明白他并非是他们能招惹的对象,所以相比于雷啸和雷威周围的人头攒动,他这边的无人过问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想去看雷啸在各色财阀千金中游刃有余的表演,许言汐只是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喝着手中颜色鲜艳的鸡尾酒。
舞会正式开始,雷啸挽着早就内定好的合作方的千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待雷啸开了舞,迫不及待的才子佳人纷纷涌入舞池,整个会场顿时衣香鬓影、步伐翩跹。
许言汐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打算去跟权叔打声招呼便先行离场。却在刚站起身的时候,就被人用力压着肩膀重新坐了下来。
"威少?"
许言汐回头,语气中带着意外。
"乖,叫声威哥听听。"
雷威摸了一把许言汐的下巴揩油,又在一旁的侍者手中拿了两杯鸡尾酒。
"怎么,刚开场就想走?"
许言汐脸色并不算好:"没我什么事,少我一个无所谓。"
"你心里不痛快了吧?"雷威看着舞池中依旧抢眼的雷啸,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
"不劳您费心。"
雷威的手臂伸过去,牢牢地扣住了许言汐的腰。
"别恼,惹你不高兴的又不是我,冲着我发火,没意思。"
许言汐知道雷威话中的深意,但此刻他并不想和雷威讨论这个问题。
雷威借着酒意往许言汐耳边凑近。
"我早说过,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到那个位置上去。"
"未来的雷夫人,注定只能是个女人,你再重要,也是见不得光的影子……"
"说够了吗?如果说完请容我先行离开。"许言汐站起身,看也不看雷威就打算走。
"言汐,你怎么就不明白……"
"你开眼看看啊,不是还有我吗?"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刚才被激起的怒气因为这番话而消下去不少,但许言汐还是拨开了雷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威少,我先走了,玩开心点。"
"许言汐,你……"
雷威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却被其他人眼尖地发现他窝在这个角落,即刻便有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过来。
出了旋转大门,冷冽的风刮在脸上生疼,不过却让混沌的思绪顿时清晰起来。
许言汐抬起头看着早已漆黑的夜空。
下雪了。
不禁打了个寒颤,许言汐掏出车钥匙,只想着赶紧窝进车里打开暖气。
谁知刚走两步,却听见身边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操操操!还敢忽悠说是什么世界名牌,竟然给我断掉!看我明天不去投诉死你们我就不姓李!妈了个X的#%&@%&。"
身边忽然爆出一连串的国骂,内容之精彩言辞之犀利语速之快真是让读法律出身的许言汐也叹为观止。
不由得转身回去看个究竟,却发现一个身着华丽紫色小礼服晚装的长发女子,正脱下另一只脚上的高跟鞋,完全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看来是打算将那边没有断掉的鞋跟给敲断。
许言汐想到自己穿着手工制作的羊绒西装三件套也还觉得寒气逼人,再看到这女子穿着单薄的模样,同情心顿时燃起。
"操 你大爷的,这边怎么又那么难断,烦死了烦死了!!!"
许言汐走到女子身边,笑道:"小姐,需要帮忙吗?"
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小脸。
忽然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李婉璐也不是完全不惊讶的。
但听到耳边响起如此纯粹动人的声音,抬起头,顺着光线看到一个在漆黑背景下被星点雪花所笼罩的青年男子,正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李婉璐在她彪悍的至今为止总计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丢脸丢到家去了。
她赶紧站了起来,难得地有点结巴地说道:"呃,鞋跟断了……"
许言汐毫不嫌弃地接过李婉璐手中的高跟鞋,一下就把鞋跟给敲断了。
很有绅士风度地蹲下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士将鞋套上,许言汐站起身来的时候,李婉璐难得地红了脸。
"天气冷,赶紧回家去吧。"
许言汐完成了这个举手之劳,便打算转身离去,但却被人忽然扯住了衣摆。
回过头,许言汐看了看李婉璐抓住自己的手。
"还有何事?"
李婉璐道:"我是从尾牙里瞒着父母溜出来的,司机在休息室。如果不介意的话,送我一程好不好?"
许言汐看着眼前那被冻红了脸的小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婉璐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心情,大大方方地跟着许言汐往停车场走。
刚进入停车场,许言汐立刻察觉周围有些不大对劲。
在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李婉璐已经被他扑倒在地,子弹在身旁呼啸而过,打入身后的墙上。
"该死!有人伏击你!"
许言汐立刻知道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因为从子弹发射的方向和弹道痕迹来看,攻击目标正是他身边的女子无疑。
"怎么办?!"李婉璐一身狼狈,但情绪并不算慌张,估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跟我走!"许言汐不顾得其他,一手掏出外套内的枪,一手拉起李婉璐的手。东堂的地下停车场构造他很清楚,要避开一些人并不算难。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在反复低烧……5555
非我所想(二)
48 非我所想(二)
一路上,许言汐带着李婉璐绕过一些暗道往自己的车附近靠近。许言汐的车是改装过的防弹车,如果能进到车里,至少会比现在安全许多。
按下中控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十分扎耳,许言汐趁对方尚未定位准确,飞快地上前拉开车门让李婉璐上了车。刚关上车门,立刻感觉到车身被子弹袭击了。
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位置所在,许言汐发动车子,踩下了油门。
从后视镜里,数辆黑车在他们驶出停车场入口后便开始玩命地追了上来,许言汐问道:"小姐,你究竟惹到了哪条道上的人?"
"我鸟个知道……"李婉璐不断回头看着紧随其后的追击者,"我老爸做的黑心生意,结果就是让我这个独生女吃尽了苦头……开快点开快点,跟上来了!"
看来甩不掉。
许言汐只好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拿出行动电话。
"喂,李哥,我遭人伏击了。对,定位系统开着,麻烦前来支援一下……嗯……估计三、四辆车子……配有枪……"
掐断了通话,许言汐直视前方,提醒了句"坐稳了"便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飞驰而出,李婉璐抓着头上的安全把手,身体却随着巨大的惯性甩来甩去。
"哇靠,真刺激,好爷们啊!"
许言汐差点没因为李婉璐的话给咬到舌头。
"小姐,我们现在是在玩命,不是在玩游戏!"
李婉璐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哦!"
李哥那边行动迅速,接到许言汐的电话立刻出击,从他们行进的反方向包抄了过来。
有了东堂的增援,形势立刻逆转过来。在处理这种突发事件方面,李哥他们要更有经验一些。
对方的车被堵了下来,面对东堂明显要更胜一筹的重武器,那几辆堵截李婉璐的车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李婉璐本还想下车去教训那些偷袭她的人,但却被许言汐扯住了手腕。
"别去做这种事,女孩子,好好呆着就行了,其他的留给男人处理。"
李婉璐难得地被人视为弱者,却意外地发现并不会有像以往那样的抵触情绪,反而觉得有些小鹿乱撞。
借了许言汐的电话给她老爸打了电话,李父对此事相当震惊,恨不得立刻赶过来好生安抚女儿一下,却被李婉璐几句大吼给吼住了,最后李父只得答应派人过来和东堂的人接手善后。
"不介意的话,请送我回家吧。"
送佛送到西,既然出手帮了忙,这剩下的一点小事许言汐当然也不会介意。但许言汐在两分钟后,就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如果没认错,你刚才叫过来帮忙的,是东堂的人吧!"
"你真牛,竟然能叫得动东堂的人,你到底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对了,我叫李婉璐,你认识我老爸不?"
许言汐飞快地在东堂的合作方中寻找李姓且只有一个女儿的富商。
"香港李氏?"
"哎!你知道啊,那我就不用多介绍了,我叫李婉璐,很高兴认识你。"
香港李氏是在港岛仅次于徐显东的耀邦的第二大势力,也是雷啸为了对付徐显东而极力想拉拢的对象之一。
"东堂,许言汐。"
"许言汐!!"李婉璐在一旁即刻炸开了。
"哇塞,你就是传闻中的雷啸的同 性 恋人啊!"
许言汐一听到这种毫不婉转的大白话,差点没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
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赤 裸 裸 的提问,许言汐选择了沉默。
"你不辩解?这么说是真的咯?"
李婉璐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郁闷,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
"你是天生的ga y还是被掰弯的?真的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婉璐凑近许言汐,眨巴着她的大眼睛。
"或者是有哪方面障碍所以……"李婉璐的眼神飘向许言汐的下 身。
吱——
许言汐一个急刹车,李婉璐措手不及,差点撞到了前方的挡风玻璃上。
"喂,你……"
李婉璐刚想抱怨两句,却被许言汐一把压在了副驾驶座上。
男人精致的脸凑得很近,李婉璐整个人呆掉了。
"我是不是有障碍,你可以亲身试试。"此刻的许言汐有些邪恶,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女人质疑他某个方面的能力。
李婉璐愣了几秒,忽然一脸兴奋地在许言汐脸颊上啵了一口。
"你来啊,我不怕,不过,事后要负责哦!"
听到李婉璐说的话,许言汐立刻产生了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的无力感。
挫败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趴在方向盘上,许言汐道:"小姐,我这够乱的了,请别来添乱了行吗?"
重新启动了车子,许言汐不自觉地踩下了更多的油门,只想着把这位代号为"麻烦"的大小姐赶紧送回家去。
"喂,我条件挺好的,你真不考虑考虑?"李婉璐依旧不死心。
许言汐笑道:"大小姐,是我条件太差,配不上你。"
李婉璐呸了一下道:"我都不嫌弃你,你少在我面前假仙。"
好不容易到了李府,许言汐下了车,为李婉璐打开车门。
"晚安。"
送客的意思明显,李婉璐也不好赖在车上不走。
"许言汐!"
看着坐回车里的许言汐,李婉璐忽然弯腰扒在车窗处。
"今晚谢谢你,多亏有你,不然我就惨了。"
"举手之劳。"
李婉璐看着许言汐的笑脸,歪了歪脑袋。
"我好像看上你了,怎么办?"
许言汐一脸黑线,只得有些狼狈地答了一句能冷死人的"凉办"。
许言汐不再理会那个似乎是发了花痴的李家大小姐,只是赶紧发动了车子离开。
身后,还传来李婉璐高分贝的叫声。
"明天我去东堂找你哦——"
许言汐的额头当即抽动了两下,不过回到家里,洗了澡倒头睡,他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第二日,许言汐正常上班,一进办公室,即被满山满眼的花篮给吓了一跳。退几步回来看了看门牌,确实是他的办公室没错。
许言汐揉揉太阳穴,转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秘书恭敬地站起身:"香港李氏财团送过来的,说是多谢许特助对李氏千金的救命之恩。"
"叫保全来清理一下,不然没法正常办公了。"
"好的。"
难得看到向来清冷的许特助露出这般无奈的神情,小秘书转过身去掩嘴直笑。
时针指到九点整,雷啸刚要起身下会议室去开会,却忽然接到了内线电话。
听到来访者的姓名,雷啸挑了挑眉。
"让她上来。"
不到一分钟,李婉璐便风风火火地冲到了雷啸办公室,甚至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
区别于昨日在紫色晚礼服衬托下的"温婉"外表,今天的李婉璐只是套着简单的粉色外套,下身则是普通的牛仔裤,打扮得很随性。
"李小姐,有何贵干。"
"雷啸是吧?"李婉璐双手撑在雷啸的办公桌上。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情敌!"
雷啸双腿交叠,笑道:"李小姐是看上我家言汐了?"
"昨天被救,打算以身相许?"难得有女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雷啸的神色中尽是玩味。
"别你家你家的,他只是在你这工作而已,以后,他还指不定是谁家的呢!"
雷啸勾勾唇角,笑道:"我很期待。"
"多谢雷先生。那么,中午我想约许言汐吃饭,希望你不要来打扰,再见!"
李婉璐说完话,转身风风火火地出了雷啸办公室。
待李婉璐走后,雷啸原本带笑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半晌之后,雷啸忽然抓起手边的杯子,往门口处砸去。
哐当一声巨响,玻璃碎片落了满地。
室外的秘书听到声响,赶紧开门入内查看,却看到雷啸一副闲人莫近的恐怖气场。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被雷啸一吼,秘书浑身一个哆嗦,即刻像见鬼一般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女人是耽美文里的炮灰,其实,也未必,就算最后CP是男男,但也不见得女配就没好下场。
这个女配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好,大家以后就知道了~
反正,好像随便谁都比雷boss和东东有良心……
大家也都猜到了,后面开虐……顶锅盖跑……
人家病了还坚持更新,不撒花花乃们说得过去么(眼泪汪汪~~)
非我所想(三)
49 非我所想(三)
许言汐被香港李氏财团千金疯狂追求的消息短时间内在东堂集团上下迅速散播开来,公司内部的BBS上甚至还放出了许言汐和李婉璐"貌似"亲密的出行照片,不过不知道为何,没过多久,这个内部论坛就被封了。
不过,无论外面风言风语怎么传,当事人之一的许言汐却比谁都清楚,他喜欢的人并不是李婉璐。以后不敢说,但现在肯定不可能。
雷威自然也是清楚这件事的,不过,当雷威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痞子语气笑着对许言汐说"就算让你和李婉璐结婚,也总好过让你和我哥在一起"的时候,许言汐才开始真正有了危机感。
他和雷啸之前,确实已经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即使他一直在不断地忽视。
对于雷啸,许言汐虽然从来没有敢在内心做过任何确信,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雷啸的。毕竟,在所谓的恋人相处的模式里,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也做不到的话,那他们还真的就是走到头了。
但是,这种潜意识里的相信,却让许言汐有一种在万丈深渊之上过独木桥的感觉,而且,就连那唯一连接着彼岸的桥,也似乎是颤颤巍巍、危险不堪的。
许言汐自小就是要强之人,他所企及的,是有朝一日能与雷啸比肩而立,而不是亦如以前那般的隶属关系。所以他现在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投资公司的运作上。
然而,有时候,就算是许言汐刻意地躲避着某些真相,但别有用心的人也总会将一些隐藏于表面之下的东西剖出来,而无论你愿意知道与否。
那日,许言汐本是有事外出,在正常情况下不到十一二点是回不到雷宅的。但是,偏偏在应酬中途,他忽然收到了雷威发过来的短信。
"有急事,速回雷宅。"
许言汐一看到这条短信,心中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在低声交代了身边的人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之后,许言汐才不动声色地中途退席。
驱车赶回了雷宅,许言汐问了一下在一层的佣人,佣人告诉他,雷威和雷啸正在书房里议事,所有的佣人都不许上二楼。
许言汐点头表示清楚,心中担心那兄弟二人会因为某些争执起冲突,还是轻声地摸上了楼去。
走近书房外围,书房的门不知为何并未关严,微微地敞开了一条缝,这便使得原本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里面,正在激烈争论着的雷啸和雷威兄弟俩的对话,开始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许言汐本也清楚,这种站在暗处偷听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但任何人,在被第三者论及的时候——特别是那其中的一个,还是你十分在乎的人的时候,在这方面藏有私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下面的对话便一字不拉地落到了许言汐耳中。
"哥,你打算将你准备订婚的消息瞒着言汐瞒到什么时候?对方已经在不断施压要你公布婚期了,他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雷啸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事,犯不着你操心。"
雷威冷哼一声:"哥,你最好现在就放手。无论言汐最后跟我也好,或者选择李婉璐也罢,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别让他陷太深,物极必反,你知道的。"
"威子,别太铁齿,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又能知道多少?"
"哥,别人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你吗?"
说到这里,雷威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撇过一眼故意被他留了条缝的门边,而隐隐地,能看到门外有个不规则的倒影。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许言汐此时应该已经站在门外了。
"哥,你对人的真心,究竟能有多少?"
"不用说对岚罄、对权叔,就算是对我这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堂弟也好,你什么时候不是用利益的标尺衡量我们的?"
"当然,我没有说你缺少常人的感情,但从来,你身边就没有人不质疑过你所谓的'真情'的出发点。"
"哥,你老实说一句,你爱许言汐吗?"
"如果,不是为了投资公司的那堆烂账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处理,你会和许言汐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本来,按照你的计划,许言汐的母亲会一直被控制在东堂手里。只要许母一天不死,许言汐就一天不会有背叛东堂的机会。"
"但是,显然你的算盘打错了。许母没能等到你将东堂漂白的计划实现便忽然逝世,加之徐显东咄咄逼人地出现,你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掌中的你,开始担心无法再度掌控许言汐。"
"你知道许言汐重感情。所以,让他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爱上你,这才能保证他不会背叛你。"
"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大哥?"
雷威的言辞一句比一句犀利,几乎将许言汐心中所有不确定的部分都赤 裸 裸 地剖开了来。
许言汐站在门外,双拳握得死紧,背靠在墙壁上,用尽全力压制住已经开始紊乱的呼吸。
其实,许言汐清楚,此时,如果彻底地转过身去不再往下听,或许能在这复杂的世界活得更自如一些。
但,他实在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比谁,都想要知道雷啸的答案。
然而,雷啸似乎让他失望了。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那道属于雷啸的声线才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你说的这些,我并不否认。"
雷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心中的义愤却不会比站在门外的许言汐少。
雷威一把纠起了雷啸的衣领。
"妈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哥,我立刻就跟你拼命!"
即刻,屋内发出了一阵因人的纠斗而撞翻东西的声响。
拳头挥动的声音很大,许言汐甚至还能清晰听到拳头撞击在人的 肉 体上而发出的闷响。
忽然对这场闹剧的后续兴趣缺缺,似乎已经等不到散场了。许言汐现在所能想到的,是他必须提前退出。
那两兄弟都把他当成什么了?
许言汐苦笑,忽觉眼眶很酸,但却流不出泪来。
他扯下眼镜,有点艰难地揉着眉头。
耳边却响起在母亲去世的那阵,曾经支撑起自己整个世界的那几句话——
"既然失去了母亲,那么,你以后生命的意义,我来给你。"
"我来代替她,去爱你,保护你。"
原来,自己觉得仅存的真实,今天已经被无比残忍地证明了它的虚伪性。
去他妈的生命的意义。
去他妈的爱我。
去他妈的保护我。
那曾经的从雷啸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如今看来,却无比地讽刺。
而更讽刺的是,他当时,是如此真真切切地相信着的。
他是,真的相信着的。
转过身,没有再理会书房中继续上演的一幕幕,许言汐走出了雷宅。
步伐很镇定,表情很正常。
没有人能看出,此时此刻的许言汐,内心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塌着。
只是,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其他人在不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呢?
按下了中控,许言汐坐进了驾驶座。
黑色的轿车在如墨的夜色中飞快地穿梭而过。
当许言汐再度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李婉璐的公寓门前。
不知为何,李婉璐忽然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几乎是在许言汐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门铃的同时,打开了大门。
"许言汐?!"
作者有话要说:呃,请不淡定的童鞋一定要保持淡定……
非我所想(四)
50 非我所想(四)
见到穿着睡衣的李婉璐,许言汐推了推眼镜。
"冒昧打扰。不过,能陪我喝一杯不?"
李婉璐挡在玄关,双手交叠撑在胸前,向上瞟着许言汐道:"想酗酒?给个理由先。"
许言汐苦笑道:"我好像,失恋了。"
"操!"李婉璐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雷啸也太好对付了吧?我才去搅局几天啊,他就甩了你了?"
李婉璐赶紧将许言汐扯进屋里,她自己则踩着棉棉拖鞋跑到酒柜旁提许言汐倒酒。
将一杯威士忌放在许言汐面前,李婉璐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杯。
"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我不介意当垃圾桶的。"
许言汐将杯中的酒一口喝空。
威士忌的口感辛辣得很,一口下去,许言汐感觉自己都快被呛出眼泪来了。
"他,好像要订婚了。"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而更深层次的原因,许言汐不想说,也说不出口。
有点反客为主地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加满了酒,许言汐喝得很凶。
"你他妈就这个熊样?"李婉璐气势汹汹地几步踏到许言汐跟前,一把抢掉了他手中的酒杯。
"明明是他对不住你,又要跟你搞在一起又要去结婚,这齐人之福享得还真是舒坦。"
虽然许言汐和雷啸分手的结果是李婉璐所希望的,但看到许言汐被这般对待,李婉璐此时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将抢来的酒喝了一口,向来有洁癖的李婉璐一点也不介意手中的杯子曾经被许言汐用过。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给你一笔钱当分手费?或者一栋房子之类的?"
许言汐瘫在沙发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靠,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了,难道还等他来甩你?有骨气的,先甩他啊!"
李婉璐在许言汐面前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许言汐将手捂在眼睛上,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问题是,我一点都不想开这个口。"
"我一点也不想……"
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或许是哭腔,也或许不是。
许言汐的声音很低,但因为距离很近,李婉璐还是听到了。
"我原来以为,自己会不在乎的。"
"谁知道,在真正面临的时候,才知道那么,放不下……"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李婉璐,我觉得我完了……完了,没药救了……"
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男人脆弱得像个小孩,李婉璐凑近过去,用微微冰凉的小手摸了摸许言汐的头发。
"没关系,我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你。"
李婉璐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女性特有的满满的善解人意。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指缝中溢出。
许言汐极力地压抑着,从始至终,他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什么都没有再说。
看着那些泪水,李婉璐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割着,血淋淋地。
许言汐失恋了,但她又何尝不是?
其实,她并不在意许言汐喜欢雷啸,毕竟在时间上,总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只是,如果许言汐能将那满满当当的喜欢分一点给她也就足够了。
不过,现在看来,就连那一点点,她似乎也分不到了。
许言汐毕竟是喝多了,激动过后,也不管地方合适不合适,竟然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李婉璐慢慢移开依旧覆在许言汐眼上的手,看着那被力道生生摁出的红痕。
心很痛。
李婉璐扯了纸巾给许言汐擦了脸,白如青葱的手指轻轻拂过许言汐的额际。
叹了口气,李婉璐走回自己房里,拿了被子出来给许言汐盖上。
待料理好那个烂醉如泥的人之后,李婉璐才坐在许言汐身边,拿起了无线电话。
"喂,爸,我要订婚。"
"对象?东堂的许言汐。"
"反对?你敢反对我立刻割腕自杀,说到做到!"
"我懒得管你,反正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婉璐掐掉了跟她老爸的通话,转念想了想,跟着躺下偎在许言汐怀里,侧着脸将嘴唇贴在他脸颊上,自己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状似亲密的照片。
拍完后,李婉璐又坐起身子,拿起电话立刻按下了另外一组号码。那些都是她大学时候的同窗,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那些同学都在大的报社或者是新闻机构工作。
"喂,给你免费爆料,要不要?"
"我要订婚了,和东堂集团的许言汐。"
"明天能头条吗?"
"好,那万事拜托了。"
打完了电话,又将刚才手机拍的照片发送了出去。整个房间又忽然寂静下来,还能听到许言汐静静的呼吸声。
李婉璐靠在许言汐怀里,抬起脸对着毫无意识的男人说道:"许言汐,就算你不喜欢我,但这口恶气,我替你出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我更得慢写得少,但,实在是因为最近太忙了。
一个论文没写,一篇翻译没翻,然后前段日子又发烧,真是惨啊……
反正,亲们多多包涵吧!我爱乃们-3-~~~
颠覆(一)
51 颠覆(一)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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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汐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麻痹得无法动弹。他只得先抬起另一边手揉着发疼的额头,再将视线往下一看,才被靠在自己身旁熟睡的李婉璐吓了一跳。
李婉璐的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紫,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入睡的,但显然时间不会太早。
许言汐轻轻地将李婉璐的脑袋移到靠枕上,他自己则坐了起来,替李婉璐将被子拉好。
抬起腕表一看,时间竟已接近中午。
许言汐弯腰将被丢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发现手机是关着的。回想了一下,估计是李婉璐嫌吵,擅自将他的手机给关掉了。
许言汐将手机打开,来电提醒和留言信箱立刻有了反应。看了一眼,几乎都是雷啸和雷威找他的电话和留言。
许言汐不想听,直接将留言信箱清空了。
出了李婉璐的公寓,在路边的西点店随便买了些东西吃了两口。
因酗酒和不按时吃饭,胃痛得厉害。许言汐的手按了按腹部,抬头看着今天起了大雾的又极度阴冷的鬼天气,慢步走到了停车场。
将皱得跟咸酸菜一样的西装外套甩进副驾驶座,许言汐打开车门刚要坐进车里,身旁却忽然驶来了数量黑色轿车,将他的车团团围住。
许言汐立刻察觉有所不对,刚想提起戒备,却发现东堂的李哥从车上走了下来。
见是熟悉之人,许言汐解除了警报,但却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就被一拥而上的东堂的弟兄给反扭住压在了车上。
"李哥,你们干什么!"
显然,李哥并不想和许言汐多解释什么,只是示意一旁的小弟将许言汐塞进车里。
"许特助,啸哥急着找你,是因为什么事你自己比我们更清楚。"
许言汐就这样被人押回了雷宅。
当李婉璐醒来发现许言汐不见了之后,心中大骂糟糕。等她追下来的时候,却只在停车场里发现了车门依旧开着的许言汐的车,以及那件被扔在副驾驶座上的外套。
在许言汐被推入雷啸书房的时候,被屋内缭绕的极浓的雪茄味道给呛了一下。
雷啸本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的,但在许言汐被推进来的时候,雷啸旋动皮椅转了过来,眼神凌厉得可怕。
用手指弹了弹雪茄,冒着轻烟的雪茄头部落下几粒灰烬,雷啸朝除了许言汐之外的人微微摆了摆头。
李哥他们会意,立刻就退了出去。
"舍得回来了?"雷啸的语气中,兴师问罪的口吻很重。
许言汐笑了笑,故意营造出一种虚假的轻松气氛。
"啸哥,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偶尔夜不归宿也很正常吧?"
"少给我打屁。"雷啸将手中的雪茄靠在烟灰缸上,"昨晚去哪了?"
"我去哪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许言汐知道,他的手机上装有东堂的定位芯片,只要处于开机状态,可以随时查出自己的位置所在。
"你和李家的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啸将今日新鲜出炉的报纸杂志扔到许言汐脚边。
许言汐捡起一看,豁然发现他和李婉璐已然成为了封面人物。
许言汐略略翻了翻内容,对雷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雷啸嗤笑一声:"你都要订婚了,你竟然会说不知道?"
"李婉璐已经亲口承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你有什么打算?"
许言汐低头想了想,当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他对雷啸微笑道:"婉璐既然都这么说了,女孩子的名誉毕竟比较重要不是?那就订婚吧,我觉得也不错。"
许言汐刚说完,就被雷啸一把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雷啸宽大的手掌扣着许言汐的脖子,声音冷得可以凝出冰来。
"你要和李婉璐订婚?有胆再说一遍!"
许言汐看着雷啸的眼睛,"啸哥,你自己都要订婚了,我只不过是抢在你前面几天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许言汐的这句话一出,轮到雷啸有些错愕了。
"你怎么会知道。"
许言汐冷笑一声:"只许州官放火,说的不就是你这种人么?"
"少他妈废话。"雷啸显然已经被许言汐说得有些恼羞成怒。
"你也知道,现在投资公司运作需要多大的流动资金。东堂那帮老头本就不太赞成漂白,所以更不可能从他们手里套现。目前除了联姻这个办法之外,根本就没有更能取信于人的途径去完成这种大规模的合作。婚姻,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许言汐道:"既然这样,那我和李氏千金联姻,不也是对你的事业百利而无一害吗?"
雷啸顿时被许言汐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盯着许言汐的眼神愈发犀利。
没有回应什么,雷啸直接堵上了许言汐的唇。
许言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收紧了牙关。
鲜血从两人交接的唇舌间流了下来。
雷啸终于放开了许言汐的唇,却在下一刻,将他身上的衣物一把扯碎。
"干什么!"
许言汐推了雷啸一把,没成功。
被雷啸的脚一勾,许言汐的下盘不稳,摔在了书房的地上。
多亏了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而在倒下的时候,雷啸也有顾忌地护着他一些,才没有被磕碰到。
许言汐剧烈地抗拒着,奈何身体的敏感部位早就被雷啸摸得一清二楚。
当耳后被炽热的唇舌扫过的时候,许言汐依旧是无法自抑地颤栗着。
许言汐挣扎着从雷啸的身下爬出来,但却在没前进两步的时候就被雷啸从身后压住了。
腰上的皮带被松开,雷啸的手握住了许言汐下 身的弱点。
许言汐倒抽一口冷气,腰部一软,就被雷啸趁机将他的身体整个翻转过来。
用一只手就已经能将许言汐的双腕给压到头顶,雷啸的吻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持续向下,直到那炽热的口腔含住了许言汐某个关键的部位。
"呃……"许言汐无法自抑地弓起了腰际。
他从来没有想过,雷啸会愿意为他做这种事。
雷啸的挑逗手法极尽高明,许言汐过于激动,很快便射 精了。
雷啸将那抹白浊吐到了许言汐的下 腹,用舌尖轻轻地在许言汐的皮肤上转着圈。
许言汐依旧处于刚经历高 潮的余韵中,胸 部剧烈地起伏着,眼神有些涣散。
雷啸捏着许言汐疲软的东西,将脸凑近他的耳边道:"凭你这副模样,也能和女人结婚?"
"你只要在我身下颤抖,就足够了。"雷啸的大掌轻抚着许言汐的脸颊。
听言,许言汐愣了一下,忽然又狂笑起来。
雷啸看着有些失常的许言汐,眉关也微锁了起来。
等许言汐笑到几乎快要抽筋而终于消停下来之后,才卯足了劲一拳砸在了雷啸脸上。
雷啸往后避了一些,但终究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还是被许言汐的拳头给扫到了。
"雷啸,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龌龊的人么?"
"你除了你自己,到底还能信谁了?"
"要我把心掏给你看么?"
"你别忘了,我欠你一条命,所以绝对不会背叛东堂。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怎样才会不再用那些玩弄人心的把戏骗人?"
雷啸听言,眼中的怒意几乎已经可以积攒出一场强烈的暴风。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在玩弄你?"
许言汐冷笑一下,没有回答。
雷啸叹了口气,强压下怒火道:"许言汐,我知道你听说我要订婚之后有情绪,那也很正常。"
"但是,我只是'打算'订婚,而不是说非订婚不可。"
"如果你真那么在意,取消了也未尝不可。"
雷啸的大掌抚上了许言汐的额际,将他的刘海一下下地往上拨弄着。
"比起所谓的生意,我其实,更在乎你。"
雷啸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小,如果不认真听,几乎会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如果,雷啸的这番话是在许言汐听到他和雷威之间的对话之前听到的,或许,许言汐还是会相信的。
不仅会相信,而且还会为之感动。
但此时此刻,许言汐却在凝视雷啸半晌之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雷啸,你真他妈让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颠覆(二)
52 颠覆(二)
躯体激烈地交缠着,无论在力量还是在体型上,许言汐都无法与雷啸抗衡。
当只有一方欢愉的性 爱完成后,许言汐全身的皮肤上一如既往地泛着诱人的红晕。
雷啸的大掌托在许言汐的后颈上,将他的上身撑了起来。
"今晚,东堂会出面澄清你订婚的消息。这几天,你就先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了。"
许言汐全身虚软无力,只得被迫依势靠在雷啸怀里。
"你打算关我多久?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要放我出去。"
雷啸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许言汐的脸颊,"我真的很想,一辈子都不放你出去。真的。"
感受到不同于寻常的灼热视线,许言汐有点迷惑了。
他已经无法辨别,眼前这个似是而非的男人,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很累了,不想再去想。
许言汐比谁都明白,他是欠着雷啸的。别说是雷啸要订婚,就是他要求自己在婚后依旧保持某些不正常的关系,为了还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不过,那种状态却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交心不交心,要不要爱上那个时刻带着算计的男人,原本应该是可以控制的。
只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隐瞒到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处于失控的状态了。
许言汐闭上了眼睛。
雷啸将他用大的毛毯包裹着抱起,从书房走回了卧室。
轻轻地将手中的人放下,雷啸没有立刻离开,而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并未真正睡着的许言汐微微煽动的睫毛。
许言汐背过身去,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雷啸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而他现在确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守在许言汐身边。
投资公司的进度正到了关键时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破事。
或许等到一切都上了正轨之后,他才能真正有时间来挽回一些东西,但绝对不是现在。
站起身来,雷啸走到了房门口。
许言汐的声音从雷啸背后传来:"雷啸,你这样,真没意思。"
雷啸没有转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不过就是想和我断了那层关系,今后你还是东堂的人,但各自的情感世界不再相关,对不对?"
许言汐那边沉默了。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我不可能放你走。"
"这是唯一的结果,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雷啸出了门去,随之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许言汐不用想也知道,雷啸定是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他,在雷啸松口之前,他一定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的。
幸好,房间里对外联系的工具并没有被掐断,电话电脑一应俱全。
许言汐想了想,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拨通了李婉璐的电话。
李婉璐那边因为找不到许言汐,差点没炸开了锅。
许言汐知道李婉璐仗义,更觉自己对她抱有内疚,只得听她抱怨了半晌。
原来,李婉璐发现许言汐被掳走之后就立刻跑到东堂去拍桌子要人,但谁知连雷啸的影儿都没有见到。之后她风尘仆仆地又赶到雷宅这边来,却发现里外守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恰巧的是她碰到雷威也被拒之门外。可那威少岂是可以随便被人糊弄的主?当即就上演了全武行。不过雷家当家的毕竟还是雷啸,东堂的弟兄们既然收到了死令不许雷威再踏进雷宅半步,那就是耍无赖也是没有用的。
雷威和李婉璐都被保镖给扔了出来,之后李婉璐回了李家,也不知道雷威怎样了。
许言汐叹了口气,他这是行了什么"大运"才碰上这些事情。
"东堂已经出面澄清你跟我订婚的谣言了,我爸那边也乐于接受这种结果。这次我是真惹怒我老爸了,他估计会把我扔出国外去避个风头。"
"风头?什么风头"许言汐有些疑惑。
"狗仔队很厉害,将我和雷啸争你的八卦添油加醋弄得满天飞,我老爸估计是老脸挂不住了。"
"对不起。"虽然李婉璐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做了那种事,但无论如何,出发点还是好的。
"道什么歉,告诉你,你现在在外面的名声臭得不得了,这些烂事都是我整出来的,关你屁事。"李婉璐显然有些强颜欢笑,电话中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哭腔。
许言汐笑道:"傻瓜,我一个男人,还会在乎这个?别连累你太多就好。"
"许言汐。"李婉璐的鼻音浓浓的,"你没有被怎么样吧?"
"乖,我好得很,别担心,好好去玩,别惦记这边的事了。"
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放下,许言汐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雷啸抓握出来的红痕,下身的某个部位疼得厉害。不过相对于雷啸整治其他人的手段,他这样的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在某种程度上,他还要多谢雷啸手下留情了。
果然,在李婉璐被送出国后的半个月内,整件订婚闹剧所引起的风波渐渐平息,许言汐才被解了禁,重新回到东堂上班。
一切都按照之前的惯常模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许言汐甚至不会对雷啸说任何一个不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降至了一个绝对冰点。
工作、吃饭、做 爱、睡觉。
许言汐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但雷啸却似乎对此乐此不疲,而且还玩弄出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花样。
从表面上看,雷啸确实是对许言汐疼着宠着的,名车名表接连不断地送。许言汐自也毫不拒绝地收下。然后,将车停在车库里,将表扔在抽屉里,再也没碰过。
许言汐在物质面前,一直都哦是淡定的。
直到有一天,雷啸摘下了一度代表了他在道上身份的戒指,套在了许言汐中指上。
握起许言汐的手,不顾他的抗拒,雷啸将吻落在了许言汐戴着戒指的手指上。
"雷啸,我看你这次玩笑是不是开大了?"许言汐挣扎不过,只能冷冷地对雷啸说道。
"反正我怎么解释你也是听不进去的。"雷啸的眼中是浓浓的占有欲,"这个戒指,就算是你死,也不许摘下来。"
"我不稀罕。"许言汐下意识地反驳道。
"不稀罕也得稀罕。"
雷啸将许言汐圈进怀里:"你,只能是我的。"
许言汐愣了一会,猛地从雷啸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雷啸没说话,只是看着许言汐出了门去。
许言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貌似正常地处理了一下桌上堆积的文件。
视线虽然落在纸上,但思绪却一片混乱。
猛地将手中的文件夹砸了下去,许言汐用力拽着被套上了指环的手指,想要将它拔下来。
但那指环却被卡在中指指关节处,一时半会拿不掉。许言汐完全没有顾及伤痛,只是一味用力地想把那东西取下来。
心烦意乱地走到洗手间,许言汐挤了洗手液涂在手上,这才把那指环给弄了下来。
将戒指握在掌心里,许言汐扬起手就想把它给砸出去。
但便就在那戒指将要出手的瞬间,许言汐却犹豫了。
握着拳,许言汐的五指收得死紧。
戒指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里,似要咯出血来。
有些挫败地用双手撑在盥洗盆上,许言汐抬起头,看到镜子中映照出来的自己苍白的脸。
拧开水龙头的开关,许言汐不顾寒冷,直接用冷水对着脑袋冲。
没有再抬头,许言汐直接将拳头砸在了前方的镜子上。
镜片龟裂开来,在裂纹中,许言汐看到了无数个眼中充满血丝的狼狈的自己。
激烈地喘着气,许言汐的右手上的血迅速浸红了盥洗盘。
不知在盥洗室呆了多久,等许言汐走出来的时候,上身早已一片狼狈。
许言汐走出门去,对外面的秘书交待了一句,让他找清洁工进去收拾盥洗室。
秘书有点惊诧地看着一身狼狈的许言汐,但也没敢问什么,只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等许言汐离开,那秘书才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貌似发花的眼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许特助受伤的手上戴着的戒指,和雷少一直戴着的那只,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秘书甩甩头,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找人去打扫盥洗室了。
颠覆(三)
53 颠覆(三)
在许言汐尚未来得及理清自己对雷啸的真正想法的时候,东堂随即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危机。
这次的危机不同以往。
几乎是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雷啸作为投资公司法定代表人因公司涉嫌洗钱罪而被叫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经多方探寻,东堂这才发现,投资公司的一部分核心账目被匿名举报到了检察院。而检察院将案件移送到B市警局负责侦查。雷啸在被传到警察局之后,立即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
而几乎就是在东堂出事的前不久,徐显东之前所涉的案件审结,最后因诬告陷害罪被定罪的是连升的总裁而非徐显东这个幕后操作者。
在雷啸出事被捕的消息传出后,东堂的股票连续三日跌停。而由于雷啸迟迟未肯答应合作方的联姻,所以合作方未敢将巨额注资投入到东堂投资公司里。
当丑闻出现后,受到股市震荡的影响,各方开始撤回出资,东堂顿时处于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之中。
徐显东无罪释放和东堂出事的时间太过于巧合,无论徐显东是否真正无辜,东堂上下的人几乎都将斗争的矛头对准了徐显东。
雷啸被捕后,权叔出面主持东堂大局。
许言汐虽然还能基本保持住清醒冷静的状态,但在对警方所掌握的证据尚不清楚的情况下,说完全不慌乱也是不可能的。
紧急例会召开后,权叔将许言汐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情况很不妙。警方掌握的证据很占优势,否则不会在如此短的情况下就打算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这次的案子,我打算让你担任东堂这边的辩护律师。"权叔安排道。
许言汐知道这定是场硬战,在这种关键时刻,确实很能考验人。
"我已经通过关系查到了这次很有可能担任主办检察官的人。"
许言汐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与你,应该说是旧识。这也是之所以让你担任主辩护律师的最关键的原因。"
"是谁?"许言汐在脑海中将在司法界所认识的熟人名单迅速过了一遍。
"或许你会惊讶一下,这绝对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他是刚从T市检察院调过来的,最近炙手可热的年轻检察官——岑聿。"
听到这个名字,许言汐愣了一下。
尘封的记忆被勾起——吹开覆盖在青涩时代的那层灰土,岑聿原本应该可以在他的生命中担任更重要的角色,只不过,那段不知所谓的恋情早早地便被雷啸的狠绝给扼杀了。
"东堂的案子被归为重大要案,各界关注很大,所以才启用了这样一个没有被东堂的势力影响渗透、可以保持中立的检察官来办这个案子。我希望你能通过和岑检察官的关系,探问到一些实情。比如说,这次事件和徐显东的关系,或者,他们控方得到证据的来源。"
许言汐皱眉道:"权叔,这次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检察官是谁都好,为何偏偏会是岑聿?"
"很简单,因为岑聿不仅有后台,而最重要的是,他和雷啸有过节。这段往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许言汐沉默了。
如果说岑聿要和雷啸有什么过节的话,那么,这个过节的起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岑聿不仅早就回国了,而且还卷入到这次事件之中。
看来,他是必须出面不可了。
很快就从权叔那拿到了岑聿的联系方式,事出紧急,许言汐也顾不上唐突不唐突,立刻拨通了电话。
"喂。"岑聿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似乎比许言汐印象中的更低沉一些,更有磁性一些。
经过了这些年的磨练,有任何蜕变都是正常的,所以,许言汐也不敢想象,今时今日的岑聿是否还会对他留有任何余地。
"喂?"岑聿见对方没有声音,又追问了一次。
许言汐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似乎就连最简单的一个"喂"字也发不声来。
岑聿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是言汐吗?"
许言汐对岑聿的反应感到有些吃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岑聿笑道:"我就猜到是你。"
"你会来找我,应该是为了东堂的事情吧?"
"这样,星期三晚上七点,在丽晶见个面吧。我先定个包厢,毕竟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让别人知道我们私下会面会有麻烦。"
许言汐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岑聿那边就已经噼里啪啦地把他想说的话都给说了,许言汐自然乐得有台阶可以下,便也应承了下来。
到了赴约的那天,许言汐提早了半个小时到了丽晶。但让他惊讶的是,岑聿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在包厢门打开的一霎那,许言汐站在门外,看着那在遥远的记忆中的人与自己如此的贴近,感慨油然而生。
"岑聿,你,变帅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恭维别人,许言汐只能吐出这样一句可以冷得死人的话。
眼前的岑聿,更多的是脱去了当时记忆中的年少轻狂,被情感和现实的创伤所磨砺,最后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只剩下成熟和沉稳。
"言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呃,直白。"
在桌前落座,岑聿替许言汐倒了茶。
"你,出国以后,还好吗?"许言汐找了个话题。
"还不就那样。被老爸逼着,先是念了语言学校,然后在那边一直念,直到拿到了硕士学位。后来,感觉国外不是很适合我,就回来了。不过我爸怕我惹事,没让我回B市,所以我就先在T市的检察院做着。"岑聿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
"你呢?之前你和李氏千金的订婚绯闻闹得厉害,外面传得乱七八糟。你,是跟雷啸在一起吗?"
许言汐没想到岑聿会对这个问题如此单刀直入,便垂下了眼睑道:"嗯,是在一起。"
岑聿干笑了一下:"是自愿的?"
许言汐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环,"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一起了。"
"所以,我不希望他出事。"许言汐抬起头,看着岑聿的眼睛。
岑聿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许言汐,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很伤人。"
许言汐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岑聿道。
将杯子放下,许言汐十指交叉着将手肘撑在台上。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跟你,你就可以放过雷啸?"
岑聿被许言汐的问题激起了怒意。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了?这个是可以用来做利益交换的事情?"
许言汐落寞道:"我似乎已经习惯如此了。"
"看来你在东堂,过得真的很不怎样。"岑聿将过于激动的情绪压制了下来,"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这次雷啸能被成功定罪,东堂一定会垮掉。这样,也就不会再有任何可以束缚你的东西了。"
许言汐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部位道:"岑聿,没用的。良心,摆在这呢。"
"他当时救了我妈,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岑聿笑了笑:"你很执着,这也是当初我喜欢你的原因。"
叹了口气,岑聿接着说道:"既然这样,说说正事吧。"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有人将东堂投资公司洗钱的证据匿名举报过来的,虽然还不是全部,但怎么地也足够将东堂整垮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移交审查起诉,你也是法律科班出身的,自然知道这些证据的证明力如何了。"
许言汐沉吟道:"难道,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也不是完全没有。"岑聿道,"我这边,倒是可以想办法销毁目前手上的证据。"
"比如制造一场入室盗窃,或者火灾。"
"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要解决。"岑聿话锋一转,"你必须要弄清楚谁是匿名举报东堂的人。因为就算我这边的证据可以销毁,而举报人的手上如果还有备份资料的话,依旧是可以成为呈堂证供的。"
许言汐道:"你的意思是,先让我揪出幕后黑手吗?"
"没错。"岑聿道:"而且,你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利用。"
"如果在半个月之内,你能成功销毁匿名举报者手中的备份证据,我可以答应无条件地帮你。"
"但是。"岑聿顿了一下,"如果半个月之后,预审期一过,检察院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的时候,我会不遗余力地击垮东堂。"
"那么,如果在你尽全力而为却仍旧无法挽回东堂土崩瓦解的结局的情况下,雷啸和你也就没有任何可能了。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岑聿看着许言汐的眼神异常地认真。
许言汐一时间有种不能言语的感觉,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魅力,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有能让岑聿念念不忘的本事。
"好,我答应你。"许言汐最后还是允诺了。
岑聿笑了,显然,他的心情很好。
因为在他看来,能在十五天内揪出陷害东堂的幕后黑手,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谈判完成,许言汐站起身,打算离席。
岑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言汐,当年,我承认我确实是因为想博得你的好感,人为制造了那个事件。那件事伤害了你,完全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但是,那些关于你和东堂之间的关系的谣言,不是我传开的。我没有想过要这样害你和你女朋友分手。"
听言,许言汐从岑聿手中抽回了手腕。
"我知道。"
"你知道?"岑聿有些吃惊。
许言汐摇头道:"当时我不知道,不过后来想想,大概也明白了。那种谣言,只有一个人会去传,也只有一个人敢去传——那就是雷啸。"
岑聿疑惑道:"那你为何,还要这般为他?"
许言汐勾了勾唇角,笑得落寞,笑得为难,却又有些动人。
"或许,因为我爱他?"
没再等岑聿说什么,许言汐打开了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崩溃掉了,最近怎么会这么忙……困死我了……
颠覆(四)
54 颠覆(四)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什么?许言汐不知道。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要将告密者手中的证据销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回到东堂,许言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权叔汇报此次与岑聿面谈的情况。
权叔听后皱眉道:"能争取到这个时间已经十分难得了,只是,这盗取资料的人和最后向警方告密的人未必是同一个。"
"所有人,都说此次的幕后操纵者是徐显东。"许言汐道。
"这只是想当然的说法。现下,我们不可四处树敌,东堂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了连升,惹怒了徐显东,无异于自掘坟墓。"
"当务之急,是先找出东堂的内奸。"
许言汐沉默了半晌道:"权叔,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权叔道:"任何有权力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我都会怀疑。只不过,你是第一个被排除嫌疑的人。"
"现在嫌疑最大的人,是我。"
听到权叔这样说,许言汐有些诧异。
"权叔,你怎么会……"
"当然。"权叔道,"事情绝对不是我本人做的,但也许,有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做的。"
许言汐对权叔身边的人迅速过滤了一下。
"难道……"是岚罄?
"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会想办法查到事情的真相。"
权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掠过一抹伤痛,却又只是短暂地一闪而过,迅速地隐在了更复杂的情绪之后。
"我会想办法。"权叔站起身,拍了拍许言汐的肩膀,"你先去处理一下给雷少取保候审的事情。"
既然权叔都已经开口了,许言汐也只得点头应允。
刚转身要出了门去,权叔又忽然在许言汐身后唤了一句:"言汐。"
许言汐转回身来。
"你做事,太重感情。在道上,有时候要更狠一些。"
"我有预感,最后能救东堂的,只有你。"
许言汐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便只能对着这位数次将处于悬崖边上的东堂挽救回来的人微微鞠了躬,出了门去。
动用了多方关系,许言汐终于为雷啸争取到了取保候审的机会,而尚未来得及等雷啸回来,权叔就为了追查内奸的事而将整个烂摊子暂时交给了他。
为了应付检察院隔三差五地过来调查取证,许言汐必须把剩下没有暴露的账面给平了,一时间忙得有点天昏地暗。
几乎是熬了一个通宵,许言汐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将手中的工作停下。
现在应该是去拘留所接雷啸的时间了。
许言汐刚要出门,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打开。
来人似乎很急,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撞了进来。
许言汐定神一看,来者竟是权叔。
"言汐,我这边有眉目了。"
许言汐立刻将门掩上,问道:"查出泄露消息的内贼了吗?"
权叔道:"查到了,确实是岚罄干的。"
许言汐沉默了。
权叔身边,确实也就只有岚罄是最有可能利用与权叔的那层亲密关系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只是许言汐没有想到,岚罄会如此彻底地背叛了东堂。
"他把账目,交给了徐显东。"
许言汐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岚罄出手果然够狠——将账目给了徐显东,比将账目直接交给警方来得更棘手。
"岚罄的人现在在哪儿?"
权叔神色一变,道:"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证据的备份了。"
"我已经将他送出了国。言汐,算我求你,无论如何,给他留一条活路。"
许言汐道:"不是我不想给他留活路,但是,谁给东堂上下那么多人留活路?"
"如果东堂真的出了事,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要偿了这笔债的。"
"我知道,但是,如果一切还可以挽回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隐瞒。"
许言汐有点难以理解向来沉稳的权叔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出差错,便也有些情绪激动地质疑道:"挽回?现在距离起诉还只剩下不到十四天的时间,你倒是教教我,要如何挽回?"
权叔笑了笑,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许言汐看着权叔手中的枪,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权叔道:"别怕,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挽回的方法,我已经想好了。"
权叔将手中的枪反握,将枪柄递给了许言汐。
"只要你,杀了我。"
许言汐听言瞪大了眼睛。
"权叔,你说什么胡话?"
"言汐,你听我说。现下挽救东堂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毁掉徐显东手里的那份备份证据。"
"东堂安插在徐显东身边的内线,根本就不足以接触到这种过于机密的东西。"
"只有你,只有你有可能取信于他。"
权叔拉开了枪的保险栓。
"岚罄虽然是将机密泄露给徐显东的人,但徐显东并不知道他就是机密提供者。我已经以你的名义联系了徐显东,并且向他谎称了你就是那个泄密的人。"
"并且,我还告诉徐显东,让他过来救你,因为你打算杀了我,以达到报复雷啸的目的。"
许言汐摇头道:"权叔,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之前你和李氏千金订婚的事情,外界早就清楚你和雷啸闹得很不愉快。因爱生恨的事情,只要是个人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而且,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我,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会是东堂的反间谍。雷啸不知道,徐显东就更不会知道。"
"我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你,让你背上了背叛者的黑锅。"
"但,我也说过,只有你才能救东堂。既然错误的源头在我这边,那我用命来偿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许言汐握着枪的手颤抖着,思想在剧烈斗争了半晌之后,他仍是对权叔摇了摇头。
"不可能,权叔,我不可能杀你!"
权叔痛心疾首道:"别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在道上做事要够狠够绝吗?"
"而且。"权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学证明书,在许言汐面前展开,"你也知道,我一直有头痛的毛病,最近痛得厉害,去检查发现是恶性脑瘤。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
话说道这里,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权叔立刻将那张医学证明书揉成一团,扔进了身边的废纸篓里。
"谁?"许言汐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雷啸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言汐,你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权叔拉着许言汐握着枪的手,强迫他用枪对着自己。
雷啸见办公室里明明有人却许久不见回应,便觉得其中透露着诡异,立刻开了门进去。
这一开门,雷啸便看到许言汐正用已经拉开了保险栓的枪指着权叔的画面。
许言汐见雷啸进了来,立刻将权叔扣进了臂弯里,而枪口,则正对着权叔的太阳穴。
"许言汐,你在做什么?"
看到此情此景,雷啸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许言汐笑道:"雷啸,将别人压在身下很爽吧?把我当玩物也当得够久了吧?"
"也许你应该知道,再温顺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雷啸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没错,多谢你的信任,这次你,死定了。"
许言汐一边说着违心的话语,眼神却完全不能回避分毫,因为他害怕,雷啸会在此刻看出破绽。
"我要见徐显东,叫他来。"
雷啸只得拿出手机,拨通了徐显东的号码。
果然,未过多久,徐显东便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当他来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哟,这是在演双簧吗?"
似乎,这出戏已经有些假得连徐显东都不相信了。
"徐显东。"许言汐出声了。
"如果我出事了,你会保我吗?"许言汐转头看向徐显东,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雷啸却在此时打断道:"许言汐,你别做傻事。只要你将权叔放了,你之前做过的任何事,我都不会追究。"
许言汐冷笑道:"雷啸,跟你相处那么久,我难道会傻得相信你说的这些屁话?"
"将你们的枪都交给徐显东,快点!"
雷啸思索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向东堂的人下达了缴械的命令。因为他始终相信,许言汐不会作出伤害权叔的事。
徐显东冷眼看着身前的人,眼神中的疑虑重重。
果然,权叔要他瞒着雷啸的决定是对的,如果连雷啸都瞒不住,就更别提老奸巨滑的徐显东了。
"很好。"
许言汐勾了勾唇角。
等徐显东的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许言汐才将唇凑到了权叔耳边。
"权叔,对不起了。"
许言汐是这么说的,嘴上是这样说,心中更是这样说的。
但在场的人,除了权叔之外,又有谁会了解这其中的真相呢?
枪声响起,权叔倒在了地上。
狰狞的脑浆混合着鲜血,权叔的整个头颅都已失了原型。
无论是东堂的人还是连升的人,无论是雷啸还是徐显东,都无法不为眼前的这一幕感到震惊。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意料到,许言汐会真的开枪。
而权叔的尸体,却又是血肉模糊地瘫在那里的。
场内的空气静谧了半分,许言汐拿着枪的手垂了下来,站在权叔的尸体边痴痴地笑了起来。
雷啸首先失去控制,他完全不顾周围连升的人拿着枪的事实,直接往许言汐的身上扑过去。
徐显东的反应自然也是极快的。
盛怒中的雷啸少了平时的些许算计,很快就被徐显东那边的人给压了下来。
被众人压制在地上的雷啸抬起了头,只字未吐,只是这样冰冷地看着被徐显东搂在怀里的许言汐。
"宝贝儿,如果你乐意,现在就可以干掉他。"经过鲜血和生命的证明,徐显东显然已经接受了许言汐背叛雷啸的事实。
"不需要。相比一条死狗,我更喜欢看看丧家犬的模样。"
徐显东耸耸肩,朝连升的一干人挥手,示意收队。
许言汐被徐显东搂着,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雷啸的声音。
"许言汐,我不会放过你。"
许言汐再清楚不过,雷啸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有多认真。
是的,他当着雷啸的面,亲手结束了权叔的生命,结束了这个对雷啸来说如师如父的人的生命。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种血淋淋的背叛更伤人。
被误解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之所以做这种事情,实际上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他爱着,但却不一定爱着他的人。
许言汐回过头来,望着雷啸遍布仇恨的双眼,云淡风轻地笑了。
"我等着你,雷啸。"
作者有话要说:情况有些复杂,大家没啥疑问吧?瀑布汗……
手心手背(一)
55 手心手背(一)
路是大地一道难愈的伤痕,因此人生每一步都是隐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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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方才的那声枪响和连升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闯入东堂,外边没有在道上混过的一些行政人员早就躲闪避难去了,而剩下的人则守在门外观望着。
连升的人一路开道,徐显东狂肆地揽着许言汐的腰,从权叔的办公室走出,宛若古代君临天下的帝王。
成王败寇,千古不灭的定理。
而今站在这样一个高度俯视而下的人,不再是雷啸,而是将东堂的命脉掌握在手中的徐显东。
东堂的人纷纷怒目而视,而视线集中的对象,并非是一开始就被定位在死对头之上的徐显东,而是靠在徐显东臂弯里的许言汐。
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事,虽然谈不上是朋友但也算是熟识。
许言汐承受着下属们质疑的眼神、鄙视的眼神,甚至是怨恨的眼神。肩上压着的重量,似乎已经不只是徐显东的手臂,而是一种良心的痛、一种被不信任的痛、一种被同伴抛弃的痛。
心底告诉自己,必须目视前方,甚至要表露出一副对东堂的所有遭遇幸灾乐祸的愉悦表情。
但,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许言汐只能维持着现在的面无表情,即使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他觉得不堪重负。
从权叔的办公室到电梯口,在平常只不过是短短数十步路的距离,而今天,却是如此漫长,长到许言汐觉得前方不会再有尽头。
右手手背上,方才还溅染上了权叔的鲜血,虽然到了现在已经干涸掉了。但那由血液绘出的痕迹,像是一道烙印刻在手上,火辣辣地疼、钻心地疼。
由不得他回头,由不得他对所有人说出真相。
许言汐已经没有选择。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他自己承受,一个人。
坐进了徐显东的车里,全身的力仿佛被脱去了一般,许言汐靠在后座上,额上的冷汗开始溢出。
徐显东显然是兴奋的,没有任何人能在面对如此彻底的胜利之时还能保持过于平静的心态。
前段时日,当东堂上下都沉浸在暂时的胜利的欢欣中时,谁会想到,差点面临牢狱之灾的徐显东会在这样一个令人有点松懈的时间里给东堂来了个措手不及的致命打击?
是的,东堂岌岌可危,雷啸已然构不成任何威胁。
最重要的是,在徐显东看来最难攻克的堡垒,并非是东堂这个庞大的组织,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毕竟,只要他留着雷啸一命,就算是她,也无法对此多做责难。
许言汐——这个人无异于是他的整个计划中的难点。
虽然,徐显东从来没有放弃将他的复仇重点集中在东堂上,但,自从许言汐出现之后,他的所有行动都开始变质了。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雷啸愿意将许言汐送给他,或许他会放弃复仇也说不定。
不过,时至今日,徐显东再也不必为这点纠结了,因为他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
看着向来倔强的许言汐,现在正虚弱无力地靠在自己臂弯中,紧闭着双眼。
双唇几乎没有血色,但却出奇地性感。
徐显东现在,只想把所有的视线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徐显东自己也明白,许言汐这次跟着他,未必就是爱他,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厌恶,也许只是为了寻求他的庇护。但无所谓,只要人在自己身边,徐显东就有信心将他的心拿过来。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徐显东,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成为失败者的可能。
用指腹轻轻搔刮着许言汐的脸颊,徐显东已经开始在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战利品了。
汽车平缓地行进着,等终于驶入了徐宅的欧式花园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将许言汐从后座抱了出来,管家恭敬地在前方打开了主宅的大门,徐显东迈开长腿跨了进去。
许言汐根本没有睡着,或者说,根本就睡不着。
脑海里一片空白,不,准确点说是一片猩红和黄白交织着,就好像从权叔头上蹦出的鲜血和脑浆的颜色一般。
许言汐只有闭着眼睛,才能止住那种颓然欲呕的感觉。
当车子到达目的地,徐显东伸手抱他的时候,许言汐感觉到了,甚至还睁开了眼睛。
徐显东是看到了的,但他显然没有打算让许言汐自己走进去。
将许言汐抱着走进徐宅,一路犹如新婚仪式一般的,徐显东难得地觉得此刻颇有种神圣的意味。
一路走到主卧,徐显东踢开了门,将许言汐带到了他并不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面的回忆并不美好,而未来的记忆,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
许言汐已经无力也不想去理会徐显东究竟想做些什么,他只是躺在床上,任徐显东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过,徐显东还是有些人性的。
虽然许言汐赤 裸了,但徐显东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将许言汐抱到了放好了热水的浴缸中。
好整以暇地趴在浴缸边缘,徐显东往许言汐的胸上拨了几把热水。
"你是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许言汐看了看一边的徐显东,又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了水面的双手。
扭过头去,许言汐随手拿一罐乳液,也不管是什么,整瓶倒在了手上。
用力地搓着手上的那星点殷红,许言汐用指甲抠着,只那么两下,雪白的泡沫里就泛出了新的红色。
"够了。"
徐显东抓着许言汐不像洗澡反而更像是自残的手。
放掉了浴缸中被弄得浑浊不堪的水,徐显东打开了莲蓬头,抓着许言汐随便冲了几把就把他重新抱回了卧室。
"第一次杀人?"
许言汐靠在软绵绵的抱枕上,什么也没有说。
徐显东的大掌拿着毛巾,力度恰好地揉着许言汐的湿发。
"雷啸以前,没让你碰过血?"
许言汐的视线还是放在自己的双手上,手背上尽是刚才被指甲抓破的伤痕。
身边燃起了熟悉的雪茄味道,徐显东坐在床边,口中吐出烟雾,双眼微眯,神色似有些迷离。
"别说是你,就连我这种不知道背着多少条人命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第一次结束人生命的情景。"
"后来,杀得多了,麻木了,似乎是不以为然了。但久不久,还是会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就喜欢抽雪茄。"
徐显东摸了摸许言汐依旧苍白的脸。
"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碰到这种事。"
"雷啸那小子,没把你保护好。我不一样。"
"那种在风口浪尖的事情,我去做就好。你以后尽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我绝对支持。"
许言汐眨了一下眼睛,在静寂了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
"我饿了。"
声音嘶哑,已经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澄亮。
徐显东站起身,走到外面吩咐厨房准备食物。
许言汐看着徐显东的身影离去,才颤抖着、缓慢地张开了方才紧握的十指。
原本没有受伤的掌心里,此刻,正血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绝对HE~嘿嘿~
手心手背(二)
56 手心手背(二)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言汐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穿着宽松的睡衣,然后坐在徐显东卧室的巨大落地飘窗上,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
时节已至一年中最寒冷的阶段,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即使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以让人冒汗,但徐显东还是让人拿了埃及驼绒所制的毯子过来,现在,那东西正铺在许言汐身下。
手上拿着的热茶正往上氤氲出一股股稀薄的轻雾,在正前方模糊了视线。
许言汐只是这样捧着杯子,也不去喝里面的茶。只不过等到杯中的水凉了,就又续上一杯新的,继续透过那层朦胧的阻隔,将视线落到没有目标的远方。
徐显东对这样的许言汐是充满了怜悯的,所以,随之展现出来的包容力也是出乎意料地大的。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战利品,能在他拿到手之后直到现在,连碰都没有碰过。
徐显东在许言汐身上体现出来的耐心,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能为之感叹。
因为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算蛮横如徐显东也是清楚的。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的存在,需要时间。所以,他愿意给许言汐足够的时间,只要他终有一天能将那个姓雷名啸的人给彻底抹去。
"水凉了,换一杯?"
徐显东取走了许言汐手中的杯子,递给了一边的佣人。
许言汐这才从太虚中神游回来,发现了身边站着的高大男人。
"哦,你回来了。"
徐显东陪着许言汐一起坐在飘窗上,顺着许言汐的视线望去,外面除了B市到了冬天必会凋谢得只剩下枯枝的梧桐,和那带着点病态黄绿色的草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他的视线再多停留一秒。
许言汐能对着这种景色一看就是几天,徐显东也清楚,许言汐身上出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带着强硬的态度,徐显东将许言汐抱了起来,让他面对面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许言汐被迫收回了视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又瘦了。"腿上的重量很轻,实在不应该是许言汐这样的身高应有的重量。
"我有胃病,一直都这样。"
"B市太冷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带你去暖和点的地方度假。喜欢国外还是就在国内?"
许言汐摇摇头,"随便,你定吧。"
徐显东看着眼前的人数秒,一个吻落在了许言汐的唇上。
许言汐亦不抗拒,甚至还微微张开双唇,让徐显东的舌能够霸道地长驱直入。
"闭上眼睛。"徐显东将自己与许言汐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微眯着眼命令道。
许言汐将自己的身体向后靠去,更多地将重量放在了徐显东架在他背后的大掌上。
"抱歉。"
"只是,你的味道和他太像,如果闭上眼睛,我很有可能会把你当作他。"
许言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徐显东再清楚不过。
"既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惦记着他?"徐显东的眼神里带着鲜明的醋意。
"因爱生恨,很正常不是吗?岚罄也出卖了他,但谁都知道,岚罄有多爱他。"
徐显东一把抓住了许言汐脑后的头发。
"所以,你也跟岚罄一样?"
许言汐的脖子因徐显东的力度而微扬着,暴 露出诱人的弧度。
"我跟他不一样。岚罄还记着他,而我,正在尝试忘记他。"
徐显东的眸色一深,心情却忽然因为许言汐的这句话而复杂起来。
将吻落在了许言汐的脖子上,徐显东一点也不介意在那片白皙上制造出青紫的痕迹。
大掌伸到许言汐的腰后,徐显东的指腹搓揉着那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刻在许言汐腰际上的字迹。
许言汐忽然轻问了一句:"你,好像很喜欢在我身上留下记号……"
徐显东一边享受着掌下顺滑的触感,一边不经意地回道:"我会在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东西上面刻上这个字……当然,你是人而不是东西。"
"对于这句话,我可以将它理解成,你喜欢我吗?"许言汐颇有些不知死活地问道。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徐显东将许言汐搂在怀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在你身上刻字的冲动。"
"或许,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听了这话,许言汐定定地看了徐显东很久,之后,才忽然爆出一句话。
"徐显东,你果然是变态。"
徐显东听言狂笑,抚着许言汐的后背道:"这辈子,就你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越过徐显东的肩膀,许言汐看着桌上那杯已经没再飘着轻雾的水杯。
"水凉了,我去换一杯。"
许言汐话刚说完,甚至还没有等到脚尖点到地,就被徐显东打横抱起。
"你每次都能这么自然、这么不着痕迹地避开我。当我是傻子,嗯?"
许言汐摇头,"没有,我是真的想去续水。"
"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患上强迫症了。"
许言汐避开徐显东的视线,任他将自己抱回床上。
"有时间看着外面发呆,还不如睡一会觉。"许言汐眼下那圈青紫,徐显东看着就觉得碍眼。
许言汐觉得自己睡不着,但有徐显东在一旁监视着,竟然也就这样睡着了。
梦中,太多的东西让他觉得不安稳。
依稀模糊的身影在交织着,各种场景在脑海中穿越而过,人物纷繁混乱——有逝去的母亲,有雷啸,有李婉璐,有岚罄……
他们在对自己不断地说着话,嘴唇迅速地一张一合着。所有的人都围着他,但他却没有办法听清楚其中的任何一句话。
直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炸起,许言汐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睁开眼,却仿佛还是被那层血雾弥漫给笼罩着。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在下一刻蹦出胸口,冷汗从额间滑落。
许言汐剧烈地喘息着,但氧气似乎完全进不到肺部,整个身体都像被挖空似的,剩下的只有被罪恶感盈满的躯壳。
抠抓着自己的脖子,许言汐下意识地作出了自残的行为。
幸而,身后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扯了下来,固定在身侧。
"你给我醒醒,许言汐!"
徐显东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许言汐被扇在脸上的耳光造成的疼痛所唤醒,瞳孔里才再次有了焦距。
"徐……显东?"
终于有一个人是能让他看清楚的了,许言汐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眼前的人的脸。
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许言汐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徐显东,是不是如果我死了,对谁都会好一些?"
徐显东皱眉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怕吗?"许言汐问道。
徐显东啄了啄许言汐的唇,"怕什么?"
"我既然能这样对雷啸,有朝一日,或许我也能这样对你。"
"现在杀了我,对你,或者是对我来说,都是种解脱……"
徐显东凑上前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许言汐的。
"你傻了吧?"
"你之所以这样对雷啸,是因为那小子先对不住你。"
"如果有哪天,我也那般对不住你,你尽管用尽所有办法对付我,绝对没关系。"
许言汐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虽然这其中带着的更多的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你才是真正的蠢货,徐显东。"
徐显东也笑了:"多谢你的赞美。"
"徐显东。"许言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诱惑。
"我们做 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手心手背(三)
57 手心手背(三)
当许言汐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就算强悍如徐显东这样的人也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徐显东压在许言汐身上,大掌将他的刘海往上拨去。
"你确定?"
许言汐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我若是你,就会抓紧时间赶快做。因为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你这就错了。"徐显东道,"我可以给你时间,甚至于,你可以随时拒绝我。但是,我不想当救生圈,或者说,当雷啸的替代品。"
"我知道你是徐显东。"
你不会成为雷啸的替代品,因为任何人,都是无可替代的。
徐显东的吻炽热而狂烈,如海啸席卷过来一般,铺天盖地地仿佛要将人全部淹没。
许言汐一直在内心排斥着将徐显东和雷啸做比较,但这两人的气息实在太过于相像,徐显东甚至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便可以勾起许言汐身体的反应。
当略微粗糙的指腹滑过腰际的敏感部位,当温热的唇舌扫过胸前的每一寸皮肤,许言汐都无法自抑地轻轻颤栗着。
在徐显东进入的霎那,许言汐的十指紧紧地抠抓着身下的床单,体内的灼热仿佛是一种可以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毒素,飞快地点燃了神经末梢的火花,而后在脑海中,爆炸出交织着性
爱快 感和内疚自责的火花。
徐显东狂肆地在许言汐体内律动着,汗水滑过额际,从性 感的颌角滑落下来。
脊背的肌肉线条因腰部的动作而凸显,比雷啸还要黑上几分的皮肤与被压在身下的许言汐的白皙更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许言汐承受着身体诚实反映出来的快 感的侵蚀,而内心却被下 身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而蚕食殆尽,剩下的似乎只是空洞和麻木。
男性的低喘在偌大的空间中反复回荡着,许言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臣服于位于其上的男人的身下到底有多久,他唯一的感觉就是,那场性 爱,是一次比凌迟还要严峻的刑罚。
徐显东还是在他的体内达了到高 潮,男性射 精时散发出特有的麝香味道充斥着鼻端。
事出突然,根本没有提前准备,徐显东没有戴套,而他也似乎乐于将自己的体 液留在许言汐的体内。
许言汐剧烈地喘息着,徐显东抓起他一直抠抓着被单的双手,如餍足的野兽般一根一根地慢慢舔舐着许言汐的手指。
许言汐无力动弹,只能将双眼微眯稍作休息。
在徐显东正想将他抱起送入浴室的时候,许言汐说话了。
"你真的打算对东堂一点后路都不留地下狠手吗?"
徐显东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看着许言汐的眼神随之变得危险起来。
"怎么?在这时候反倒舍不得下手了?担心你的旧情人?"
事到如今,徐显东的问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幼稚可笑,但不得不承认,男人在这个问题上,是永远都不会有所谓的肚量的。
"不,我只是担心你妈妈。"许言汐顿了一下,继续道,"她的身体,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听到这个,徐显东的语气轻缓了不少。
"这个你不必担心,雷啸一定会瞒着她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妈,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许言汐沉默了——因为徐显东永远都不会明白,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手足相残,正是身为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
泡在温热的水中,许言汐紧张的肌肉立刻松缓下来。
奢华的浴池容纳他和徐显东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徐显东仰着头靠在池边上,享受着蒸腾而上的温热雾气。
"徐显东。"许言汐的声音带着□过后特有的沙哑磁性,徐显东听着很受用。
"别再继续斗下去了,我厌烦这里了。"
"厌烦这里的所有人,厌烦这里所有的事。所以,带我回香港,离开这里,回你的地盘,好不好?"
徐显东闻言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许言汐许久之后,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你说第二次。"
"香港我是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只不过,要等到'东堂'这个词彻底成为历史的那一天。"
许言汐垂下了眼睑。
"果然,仇恨是一个很强大的力量。"
徐显东笑道:"如果不是,你也不会这么干净利落地就干掉权叔了,对不对?"
"你不必后悔或者自责,道上的事情,谁他妈说得清谁是谁非。"
徐显东将显得有些落寞的许言汐拖进自己怀里,道:"言汐,你可能体会不到,从小到大,每时每刻被一种情绪煎熬的感觉。"
"或许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仇恨,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许言汐不再说话了,这世上,还能有谁更明白徐显东那种被无法释怀的感觉萦绕的痛苦呢?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无益的了。
当许言汐换上睡衣再度躺回已经收拾好了的床上,看着徐显东为两人拉上被子准备睡觉,他才又说了一句。
"徐显东。"
"嗯?"
"我想去美国,给我妈妈扫墓。"
徐显东睁开眼,在许言汐唇角啄了一下。
"好,明天就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忙疯了,最近期末,大家见谅吧……(某蔫掉的草泪奔而去……)
谁背叛了谁(一)
58 谁背叛了谁(一)
血液和骨骼,神经和皮肤,厚厚的棉衣里厚厚的绒衫,明明是有着非常重量的两个人,怎么还是被季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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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显东果然没有食言,许言汐第二日便被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直接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手中拿着机票,身边的空姐对头等舱的乘客露出特别灿烂的笑脸,但那柔软得似乎要滴出水的声音也没能换回许言汐脸上的任何表情。
转过头去,许言汐看着狭小的窗外那被机身遮挡住得仅剩下一点点的天空,再回过头来,视线中的机票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和重影。
那一瞬间,许言汐似乎有种错觉,仿佛扭过头去,身边坐着的人并不是徐显东。
徐显东的长臂伸了过来,揽住了许言汐的肩膀,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许言汐恍惚的神态被打断,他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这次是我任性了,让你丢下这么多事情陪我来美国。"
徐显东的手指刮了刮许言汐的脸颊。
"没事,我乐意。再说了,来美国也不表示处理不了公务。"
听到这句话,许言汐仿若睡着一般忽然没了声音。
徐显东朝空姐挥了挥手,示意她拿一条毯子过来。
接过毛毯,徐显东给许言汐盖上,自己也闭目养神起来。
在注重生活品质这一点上,徐显东和雷啸一样,是绝对的享乐主义者。只是,他们二人的区别在于,雷啸是打小就被优渥的经济条件所培养出来的,而徐显东则是跟着他老爸在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所以更不会亏待自己。
在希尔顿酒店开了间天价的总统套房,许言汐跟着徐显东走进了那穷尽奢华的房间,将简单的行李放进了柜子里。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就算在飞机上有过小憩,但总的来说也是很疲倦的。
徐显东一进套房就进了浴室。
多亏了徐显东一直有泡澡的习惯,没有半个多小时绝对不会出来。
许言汐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些,轻声转动门把走了出去。
酒店的条件很好,后方就有游泳池,里面有数位住客在游泳。
亚裔的人士虽然不少,但像许言汐这般年轻而且相貌出色的却是不多的。
泳池中的比基尼美女朝这个神色忧郁得像诗人一般优雅的年轻人频抛媚眼,许言汐也颇有风度地对她抱以微笑。
在一个并不起眼的沙滩椅上坐了下来,身旁的热带植物遮挡了一些视线。
在希尔顿入住的客人基本上是非富即贵,很少会发生财物丢失的情况。所以,如果许言汐此行的目标只是为了顺手牵羊也不算是件难事,但监控摄像头可能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在这个时候,酒店的侍者举着托盘,给许言汐送来了一杯充满了女性诱惑的鸡尾酒。
许言汐接过酒杯,朝泳池中的女子举杯示意,随之,一边掏出了数张大钞递给侍者一边状似苦恼地说:"如此美人,可惜我也是陪着别人来的,什么都被监控着,实在太可惜了。"
那侍者在这种六星级酒店做事,早练就了一副见风使舵的本事。 难得遇到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他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
"先生,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的?"
许言汐泯了一口酒,笑道:"如果,能帮我弄一部没有装着窃听器的手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招待露出了服务行业惯有的招牌微笑,朝许言汐微微鞠躬。
不出一刻钟,招待便送上了给客人擦手用的毛巾。许言汐微笑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非常小巧的手机。
"非常感谢。如果有人问起……"
侍者道:"先生,我确定不会为你惹来任何麻烦。"
"很好。"
许言汐将手机放入了宽松的休闲裤袋中。
待为他办事的侍者走远,许言汐即刻起身回了房间。
等他回到的时候,徐显东还没有出来。
许言汐松了口气,将手机关了并且藏了起来。
从壁柜里拿出浴巾和浴衣,许言汐敲了敲浴室的门。
"还没洗好吗?"
"进来。"
徐显东在按摩浴缸中泡得很惬意,显然没有发现许言汐曾经出去过的事实。
"干脆一起洗算了。"
徐显东一把将许言汐扯进了浴缸里。
许言汐猝不及防,吃了水,呛咳得厉害。
因为咳嗽,许言汐素来苍白的脸上竟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红晕,并不算饱满的唇因为沾上了水汽而显得颇为性感,眼中朦胧的泛起的水雾,莫名地惹得徐显东的下 腹一阵骚动。
狠狠地吻住了许言汐的双唇,徐显东秉持着一贯霸道强势的作风,迅速地解开了一切障碍。
许言汐的双手有些艰难地抵着徐显东肌肉起伏的胸膛,被突如其来的掠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浴室里又整整耗去了一个多小时,等浴室的门再度打开的时候,许言汐是被徐显东抱着出来的。
"今天先休息,明天就去你母亲的墓地拜祭。"
许言汐转过身去,语气有些不善:"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休息?"
徐显东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强硬地将许言汐的身体翻转过来。
"其实,我还能让你在浴室里再多呆上两个小时,现在只不过耗了一个小时而已,你说是不是休息?"
许言汐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不想和禽兽说话"的表情。
徐显东忽然敛去了唇边过于狂肆的笑,眼神难得地温柔起来。
在许言汐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来了美国,似乎你的精神也放松不少,我很庆幸这个决定没有错。"
许言汐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呆滞。
过了许久,他才冒出一句话。
"估计是,觉得和妈妈更近了一些吧……"
第二日一大早,徐显东就带着许言汐来到了许妈妈长眠的公墓。
将白色的花束放在墓前,许言汐屈膝下跪,用衣袖轻轻地抚过墓碑上的刻字。
不自觉间,眼泪浸透了前襟。
徐显东的大掌拍上了许言汐的肩,似乎在传递着一种支撑的力量。
许言汐回过头道:"能让我和妈妈独处一会吗?"
徐显东无言地点了点头,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点燃了雪茄。
许言汐的手指滑过墓碑上母亲的名字。
"妈妈,请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应该怎么做……"
清风吹拂而过,只有树叶在 沙沙作响。
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因为,无论他做或不做,无论他帮这边或是那边,都是对的,也可能,都是错的。
谁背叛了谁(二)
59 谁背叛了谁(二)
在墓园呆了一整个上午,徐显东几乎是半强制地将许言汐从墓碑前的地上给拖了起来,塞进车里才重新回到了酒店。
许言汐似乎一直处于恍惚状态之中,徐显东少有地几乎将心中尚存不多的所有的柔软都放在了许言汐身上。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徐显东总不自觉地发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闷,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说,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能令你开心起来?"
徐显东捏着许言汐的下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用力,而是轻轻地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如果我说,要你的整副身家(注:在粤语中指一个人所有的财产),你也愿意?"
没想到许言汐会开口说这话,徐显东的思维顿了一下。
"别当真。"许言汐拨开徐显东的手,"我开玩笑的。"
徐显东将脸转向窗外,习惯性地往衣兜里一摸,手指扑了个空。雪茄早就在早上等许言汐的时候抽完了。
许言汐闭目假寐,却完全没有意料到徐显东会再次开口。
"我还真无所谓。"
"如果你真喜欢,等我荡平了东堂,就给你签一个法律文件。除了给我老妈和一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留着点钱,其他的,都过给你。"
难以置信。
即使是再淡定的人,在听到了徐显东这种破天荒的言论之后也绝对会露出惊讶的神情。许言汐并不是在意那数以亿计的钱财,而只是不敢相信一个如徐显东这样阴残霸道之人,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徐显东,你这些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爱上了我的。"
气氛过于诡异,许言汐只好找一些冷笑话来缓解一下过于僵滞的空气。
"误会?"
徐显东将许言汐压倒在宽大的汽车后座上,眼神认真得可怕。
"很不幸,你说的是事实。"
轰地一声,许言汐的脑袋被炸开了。
他知道他对于徐显东是特别的——但这种特别,似乎只是建立在徐显东对雷啸、对从小失去母亲的嫉恨上。许言汐从来都无法想像,如果没有那层浓得无法化开的仇恨作为基石,他之于徐显东,还会有什么额外的利用价值?徐显东和雷啸的争夺,范围实在太广,包括了权力、金钱、亲情,甚至是爱情,任何一样,他们都不想输。
而现下,徐显东在目前的战役中已经处于一个绝对优势的地位。撇去内情不谈,许言汐在外观上也只不过是一个必须仰仗徐显东的鼻息而活的小人物而已,徐显东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他。
在这种敏感时候,就连许言汐都不敢在徐显东身上轻谈"爱"这个字眼。 但讽刺的是,事实却告诉他,徐显东似乎是来真的。
"怎么,不相信?"
徐显东啄了啄仍旧处于呆滞状态的许言汐的唇角。
"怎么会……"许言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得保持沉默。
回到酒店,徐显东避开了许言汐,估计是去了个更安全的地方开电话会议去了。
徐显东是个防备心理很重的人,许言汐不清楚他是介意自己对东堂的事情触景生情,或是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任何人了解所有核心机密的机会。但许言汐就算再笨,也知道不可能在明处动手脚。
在徐显东开会的时间里,许言汐拿起了酒店的电话,拨通了服务总台的内线。
"你好,我想预约今天晚上七到九点的桑拿和水疗。"
"嗯,对,双人间,一个储物柜就行。"
"好的,谢谢。"
放下电话,许言汐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
将十指在自己的眼前伸展开来,那看似白皙的指缝落在许言汐的视线里,从来都是由里向外渗透着淋漓的鲜血——自从亲手结束了权叔的生命之后,他这双手,就再也没有干净过。以后,也会一直这么污秽。
用力握紧了拳头,许言汐双膝一软,从床上滑了下来,径直跪在铺着长毛毯子的地上,将这个身体蜷成了一团。
等徐显东结束了远程会议回到房间的时候,许言汐正神色如常地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缓慢地翻阅着手中的杂志。
"天晚了,去吃饭。"
徐显东将他从床上扯了起来,"听说你预定了桑拿和水疗?"
"嗯,今天有点累,很久没放松了。你不喜欢?"
徐显东只是笑,没有说话。
许言汐自然是清楚徐显东的爱好的,而且,雷啸也对这两项活动也颇有兴趣,兄弟之间,总有些习惯是相通的。
两人在楼下的餐厅用了晚餐,直接往休闲中心去了。
许言汐褪了衣物,跟徐显东一起进了桑拿间。
徐显东体格好,一进去就往石头上拼命浇水。热气蒸腾起来,两人在里面静静地呆着。
过了几分钟,许言汐忽然扶着额头站了起来,还没等徐显东问话,脚步就趔趄了一下。
徐显东立刻站起扶着许言汐,"怎么回事?"
"太热了,有点受不了。"
将许言汐扶了出去,徐显东看着许言汐有些苍白的神色,打算抱许言汐上楼休息。
"我没事。"许言汐扶着额头,阻止了徐显东的进一步动作。
"出来透透气就好,你去蒸吧,这么贵,别浪费了。"
许言汐套上了浴袍,用毛巾擦了擦脸。
"真没事?"
许言汐笑了笑:"真没事。"
好不容易才说服徐显东不要理会自己,许言汐等徐显东重新回到桑拿间后,才从休息区站起身,走到储物间用钥匙打开了柜子。
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人。
许言汐取出了徐显东的衣物,立刻开始在其中寻找着什么。
徐显东多疑的性格决定了所有重要的东西他都会随身不离地带着,既然这次既要料理东堂又要陪自己来美国,徐显东肯定是将那份证据的备份资料随身携带着的。
这也是许言汐之所以要将徐显东弄到美国来的最大原因。如果一直在徐宅呆着的话,目标实在太大,监控的眼线又多,根本就没有办法锁定有效的搜索范围。
在衣服的夹层中迅速地寻找着,甚至所有的边角暗袋都搜遍了,许言汐还是没能发现任何东西。
冷汗自额间滑落,许言汐的呼吸有些急促。
一定有什么地方藏着那个东西,一定!
许言汐一直不停地给自己增加内心的确信,越是到关键时刻,就越不能慌乱。他已经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这次的美国之行上,如果他对徐显东的推测在任何环节上出了差错,一切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最后,许言汐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样物品——鞋上。
许言汐将手中的衣物扔回柜子里,把徐显东的鞋取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也没能发现任何端倪。最后,没了主意的许言汐索性直接尝试拔下鞋的后跟。
却在那一霎那,许言汐歪打正着地将左脚的鞋的后跟给扯下来了,而鞋跟中央的凹槽嵌着的,正是一枚芯片。
谁背叛了谁(三)
60 谁背叛了谁(三)
将芯片取下来握在掌心里,许言汐快速地将所有的物品归位放置整齐,把柜子的门合上锁好后,他立刻乘上了回到房间的电梯。
总统套间的好处就在于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电脑和网络也不例外。打开笔记本电脑,许言汐立刻将芯片与通用接口连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芯片很快就被识别出来,但首先跳出来的窗口,却需要使用者输入密码。
许言汐早就聊到了会有这道关卡,而在此之前,他也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设想过,徐显东到底会设置什么样的密码。
密码输入栏里并没有任何提示,就连需要输入几位数的密码也无从得知,这更让人觉得无从下手。
许言汐的电脑水平并不比一般的白领高明多少,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运气了。而能给他带来这种运气的,就仅有他对徐显东个性的剖析和了解而已。
在尝试了几乎所有的中文姓名拼音或者英文名加上各种有意义的数字的组合之后,许言汐已经有些自暴自弃地将雷老夫人甚至是雷啸的各种信息都转换成了数字或者字母内容输入到密码栏中,但一次次跳跃而出的告知他"密码错误"的信息框却异常地让人绝望。
十指在键盘上由一开始快速地挥舞到后来的停滞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言汐用左手紧握着自己几乎是不听使唤的右手,"没事的,别着急,一定能试出来的。"
他不断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但其实,内心又有丝毫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倾尽他所有的努力都没能解开密码的话,是不是说明这场闹剧也将要走到尽头了?
十五天的期限眼看就要到期了,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脑海中紧接着忽然闪现出来的,是权叔在自己的枪下面目全非的惨状、雷啸惊诧和不解的神情,以及那几乎抛弃了所有理智的愤怒。
"你妈妈是东堂救的,你的所有都是东堂给的,许言汐,你不能对不起东堂……"许言汐自言自语着,用双手紧紧地揪扯着自己额际的头发,"一定,一定还有什么线索,一定有的……"
过于高度地集中精力,许言汐的太阳穴两侧异常地痛,他不断地回想着关于徐显东的一切,关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与他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突然,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许言汐想起了徐显东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刻字。
"我会在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东西上面刻上这个字……"
这句他与徐显东曾经的对白忽然跃然于上,许言汐像是忽然确定了什么,立刻转换了一个输入法。
手指颤抖得厉害,这一次,再也没有繁复的数字和英文组合,许言汐仅仅是在密码栏中,输入了一个"徐"字。
当敲下回车键的时候,电脑发出了清脆的提示声,密码栏消失了,屏幕上取而代之出现的是各种数据文件。
许言汐的心跳开始前所未有地加快,他的视线飞快地在各种文件中穿梭着。
果然,这个芯片中,不仅有关于东堂的证据资料的备份,而且,还包括了大陆的连升集团和香港耀邦的各种内部账目。
十指交握,闭上双眼,许言汐将弯曲的指关节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关于东堂的证据,除了这个芯片中的以外,还会不会有别的备份?
如果想保住东堂,不仅要将所有的证据备份都毁掉,而且,还要防止徐显东因为恼羞成怒而再次制造的反扑行动。
难道,真的要如权叔所说的那样,在这条道上生存,必须要狠绝一点?
难道,东堂和耀邦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就不存在任何共存的可能?
如果,岑聿给他的时间能再长一点,说不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是,许言汐能利用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短暂到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
直接动手删除了涉及东堂内部账目的所有证据,许言汐将耀邦的账目全部打包,然后,点开了香港廉政公署的公民举报页面。
耀邦的内部账目中,多的是贿赂收买政府要员的记录,而这个举报,足以引发蝴蝶效应,将耀邦的根基从香港连根拔起。
在点击下邮件发送按钮的那一刻,温热的液体从许言汐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徐显东,对不起……"
"对不起……"
许言汐的眼角充满了血丝,嘴唇微微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邮件发送完毕的提示声响起的时候,许言汐失神的眼眸中才再次有了焦距。
只见他飞快地将芯片格式化,然后,又将芯片泡入了一旁的水杯中。
接着,许言汐拿起了之前从酒店侍者手中得到的手机,按下了一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岑聿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
"我是许言汐。"
"徐显东这边的证据我已经毁掉了,请你履行你的承诺。"
许言汐说完,甚至没有再听那边的岑聿说了些什么,便立刻掐断了手机。
将芯片从水杯中取出,这么长的浸泡时间,足以让任何质量优越的芯片中的数据无法复原。
抬手看了看腕表,这个时间,徐显东应该已经准备结束水疗出来了,而他必须在徐显东出来之前将芯片归位,以免让徐显东过早地发现而打草惊蛇。
几乎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赶回了休闲中心的储物间,许言汐再度打开了柜门。
当徐显东下 身围着布巾,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许言汐慌乱地将柜门合上的动作。
许言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恐慌,徐显东皱了皱眉,上前扣住了他的双腕。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徐显东的眼神像是猛兽在准备吞噬猎物前的凶狠和危险。
许言汐的唇色苍白,但他在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开了口。
"我,好像丢了东西,想过来找一找。"
"什么东西?"徐显东的语气咄咄逼人。
许言汐偏过头去:"你不会想知道的。"
徐显东猛地一把将许言汐推开,许言汐踉跄了数下,狠狠地撞到了对面的柜子上。
虽然,许言汐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但这并不表示徐显东就会被所谓的感情给冲昏了头脑,也并不表示,他能够容忍他的背叛。
徐显东飞快地打开柜门,避开了许言汐的视线,将藏有芯片的鞋跟揭开。
而事实是,芯片看似完好无损地藏在了夹缝中,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痕迹。
徐显东显然松了口气,随之又在柜子的其他角落里搜寻着许言汐口中所说的"遗落的东西"的痕迹。
飞快地翻着柜子中的物品,当徐显东将许言汐没来得及用的毛巾扯出来的时候,一个晶亮的东西飞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环状的结构,让那个东西在地上滚了数圈,又原地旋转了一阵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徐显东弯下腰,将距离自己脚边不远的指环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了一阵。
"如果没记错,这东西,应该是雷啸的,对不对?"
许言汐站直身体,用手背擦去了刚才因为磕碰而撞出了血的唇角。
"所以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你刚才在看见我的时候,才这么慌乱?"
许言汐不置可否,只是用清亮地眼睛静静地看着朝自己不断逼近的徐显东。
"我是不是很贱?" 许言汐一边这么问着,却忽然笑了,但在徐显东看来,这个笑容,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的。
"在做了这么多事之后,我发现,原来自己最爱的,还是只有他。"
眼泪滑落双颊,"徐显东,怎么办?"
"你还是杀了我算了。"
徐显东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叹了口气。
他忽然抬起大掌,用力地揉了揉许言汐柔软的发顶。
"没事,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认死理的个性。"
将许言汐的左手抓起,徐显东将那个指环套回了许言汐的手指上。
"你愿意留着这东西,就留着。哪天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再取下来也不迟。"
"我等你。"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许言汐戴着戒指的部位。
许言汐垂下了眼睑,眼泪却掉得比刚才更凶了。
"徐显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徐显东没有说话,只是将许言汐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值得……"
"徐显东,这不值得……"
谁背叛了谁(四)
61 谁背叛了谁(四)
这个夜晚非常之特别,许言汐一反之前的常态,在房 事上越发地热情而激烈。
在高 潮余韵未消的时刻,许言汐俯趴下身体,面对面地贴在徐显东的胸膛上。
"徐显东……"
"嗯?"徐显东的大掌在许言汐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弄着,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场为感官带来极致享受的性 事之中。
"你这么对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许言汐抬起头,看着徐显东那与雷啸有些神似的深邃五官。
徐显东睁开眼,平日过于犀利的神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软宠溺的表情。
"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许言汐有些惊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难道徐显东对他的整个计划有所察觉了?
"别怕。"徐显东看着许言汐错愕的神情,立刻安慰道,"我是在后悔对你还不够好。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今天,那时候,一定不会那般对你。而且,就算雷啸用二十个场子来换,我也一定不会把你还给他。"
徐显东自顾自地说着,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许言汐的手掌攀在自己身上,脸上,温热的眼泪不住地滴落下来。
"对不起,徐显东。"
"对不起……"
"傻子。"徐显东忽然对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味道的许言汐感到陌生,"累了就睡吧,明天就回去了,在飞机上还要熬十多个小时,休息不好的话有你受的。"
徐显东习惯性地将许言汐的头枕伏在自己的肩窝上,而许言汐却依旧半睁着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着徐显东安然入睡的恬静神情,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徐显东难得体贴地预定了下午起飞的班机,为的就是不想让许言汐太早起床。
两人中午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徐显东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言汐看着徐显东越发凝重的表情,大概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开始产生了巨大的连环效应。而这个效应对于徐显东来说,不亚于一场足以毁灭所有的巨大海啸。
"嗯,好,我立刻赶回去。"
徐显东掐断电话,向许言汐解释道:"连升那边出了点事,我要先赶回去处理。你就按照原定计划下午再飞,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机场。"
徐显东说完刚要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但手上的动作却被许言汐略微冰凉的手掌给按了下来。
许言汐迎上了徐显东探究的视线,忽然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徐显东,你杀了我吧。"
许言汐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是你?"
徐显东忽然将方才在电话所听到的与许言汐这几天来的异常表现联系在一起,霎那间,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背叛我?"徐显东显然有些激动,说话的音量没有克制住。
"准确来说,我并没有背叛你。"许言汐解释道。
"因为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的这个。"
徐显东沉默了半晌,忽然冲前纠起许言汐的衣领,将他的人整个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徐显东眼神凶狠,仿佛一只要将人拆吃入腹的野兽。
徐显东的动作过大,在这种高档的西餐厅里,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和恐慌。
许言汐的掌心覆上徐显东的手背,轻声道:"我没打算要逃。只是,你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这样会给你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不是?"
徐显东将许言汐甩回座位上,动作间,扫落了几个杯盘。
精致的瓷器落地,翻转出一系列的晶莹落花。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毁掉了多少东西?"还有,甚至可以毁掉我?
徐显东的声线带有些许颤抖,但是,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将所有的问句问完。
许言汐不再说话,只是落寞地垂下眼睑,没有再去看徐显东。
徐显东深吸了几口气,将在外面的车中等候的手下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将许言汐带回酒店去严加看管,并听候他的吩咐。
许言汐对徐显东的安排很是顺从,即使明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也不打算反抗。
在徐显东转身离去的霎那,许言汐将视线投注在逐渐远去的人的背影上。
这辈子,他注定是要欠了这个人的。
自嘲地笑了笑,许言汐在两个监控人一前一后的监视下,走出了西餐厅。
"Hi,Marcy!"
正在有些失神的当口,许言汐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英文名了,许言汐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许久未曾见面的旧识。
"Tony?"看到来人,许言汐惊讶了一下。
徐显东的手下对于这忽然出现的人表现出了极端戒备的神色,许言汐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以前在美国的旧识,说两句话而已,我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那两个手下也是清楚许言汐和自己老板之间的关系的,虽然从方才的情况看来,徐显东对许言汐似乎有很大的意见,但这也并不表示他们作为手下的可以对老板的情人有诸多冒犯。
稍微退开了两步,两手下给了许言汐一个方便说话的空间。
Tony是许言汐的母亲住院时候的主治医师,当时也是他为许妈妈动的手术。
"好久不见,许妈妈还好吗?"
许言汐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
"呃,我很抱歉。" 、
"没关系。我妈妈是在疗养院中离世的,那已经是她出院以后很久的事情了。"
Tony的眼神往一旁负责监视许言汐的两人身上看了看,压低音量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对你伸出友谊之手的。"
Tony方才恰好也在同一家西餐厅用餐,在徐显东与许言汐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许言汐来。
许言汐摇摇头,他不想将不相关的人扯进这趟浑水,再说了,他也没要逃的打算。
"没事,一点小误会而已。"
"真的?"Tony有些怀疑。
"真的,那么,有机会再聊吧,我想我还是要先走一步,抱歉了。"许言汐对Tony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会令人安心的微笑,但这在Tony眼里,让所有的一切显得更可疑了。
"那么,再见。"
Tony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许言汐跟着那两个人上了车。
许言汐回到原来下榻的酒店之后,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去过,用餐之类的也全部是叫的Room Service。
距离徐显东那日离开,已经有足足一个多星期了。
许言汐虽然足不出户,但在亚太地区的财经新闻里,却早就了解了徐显东那边的大致处境。
香港耀邦集团的股价由于廉政公署提起的贿赂指控以及其他的涉黑公诉而导致大幅震荡,而大陆的东堂集团在奇迹般地摆脱了缠身的诉讼官司之后,已经完全恢复了运作,并于近日内公开宣布对香港耀邦的收购。
许言汐明白,如此大的并购案,正是一个可以动用多方资金渠道加快东堂漂白的最佳途径。
雷啸果然是一个如他姓名一般雷厉风行的人物,只要在夹缝中给他一点生息,他便能扭转整个乾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雷啸不仅稳住了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东堂,还能对耀邦进行全力的反扑。
而今,因为许言汐的暗地操作,东堂和耀邦的地位和前段时间非常相似,只不过主动和被动的位置却早已被调换过来。
当日的徐显东,因为尚对许言汐这个存在抱有侥幸才导致了今天的一败涂地,而今日的雷啸,却不会再有这种致命的缝隙,因为他的心,早已因为许言汐的所谓"背叛"而铸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寒石。
将恼人的电视关掉,许言汐瘫软在沙发上,两边的太阳穴疼得厉害,眼皮也在不断地跳动。
正在他抬起手按揉着穴位以减轻疼痛的时候,房间的门却因为房卡的识别而发出了轻响。
以为是负责监视他的人进了门来视察情况,许言汐没有睁开眼睛,但耳边却响起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看来,你在美国很悠闲哪?老相好在香港那边焦头烂额,你却一如既往地轻松自在,啧啧。"
许言汐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来人。
"雷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期末忙到爆点……更新实在是有问题,请大家见谅了……
沉寂了N久的雷boss终于出场了,泪奔啊~~~~
擦肩而过(一)
62 擦肩而过(一)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挽回的?是逝去的生命,亦或是,逝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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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雷啸一起进来的,还有他东堂的手下。而徐显东派来盯着许言汐的那两个人,早就被五花大绑地推进了屋里。
仿若自己便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般,雷啸大咧咧地坐在许言汐身旁的沙发上,随手操起遥控器胡乱按着。
许言汐自然清楚,所有的局势都已经被雷啸全部控制住了。
为了掩盖自己过于复杂的心情,许言汐拿起了茶几上的咖啡杯,但手腕却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雷啸耸耸肩,也不介意给许言汐解惑。
"那还要多亏了Tony的多管闲事。"
往许言汐身边凑近,雷啸故意将嘴唇贴到许言汐的耳边道:"记得在美国的时候,你都跟别人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Tony那天见你似乎惹了麻烦,当然就义不容辞地让我来救你了。"
雷啸笑得灿烂。
"现在,我不就是来'救'你了么?亲爱的弟弟。"
许言汐喝了一口早就凉掉了的咖啡,尽量在雷啸面前保持出一种还算是正常的表情。
"啸哥,说话没必要这么夹枪带棒,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就是了。"
许言汐刚说完,就被雷啸挥出的一记耳光给扇翻到了沙发下。
坐在地上,许言汐往一旁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扫到了徐显东那两个手下身上。
许言汐对着雷啸道:"权叔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两个人只是徐显东派来保护我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没必要迁怒无辜。"
雷啸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许言汐。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机去理会别人?看来你的'爱情'还是非常伟大的。"
从雷啸口中听到挖苦的话,其实在许言汐听来,比任何人说的都要来得难听,也都要来得伤人。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伟大呢!你相信吗?雷啸?"
许言汐用那依旧是清冷无垢的眼神,如此干净如此直接地看着雷啸。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眼神,雷啸的心在这个最不该心软的时刻狠狠地纠了一下。
为了阻止自己的动摇,雷啸蹲下身体,发狠一般地扯住了许言汐后脑的头发,强迫他的脸向上抬起。
"如果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的话,现在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许言汐自嘲般地笑了笑,刚才的那一巴掌实在太厉害,被咬破的口腔因为他的动作而向外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我从来就没有幻想过,能在杀了权叔之后,还能有什么全尸……"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雷啸将许言汐推倒在地上,站起身来整理自己因方才的动作而稍微显得凌乱的衣物。
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东堂的手下立刻将许言汐从地上拖了起来。
雷啸用复杂的神色看了许言汐一眼,转身就要走出门去。
"啸哥……"
许言汐忽然对着雷啸的背影叫唤了一声,而雷啸却也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样,不自觉地就回过了头来。
"啸哥,我知道你听不下去,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这场游戏,你是最后的赢家,但……"
"但不要对徐显东赶尽杀绝。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哥。"
"你他 妈给我闭嘴!"
雷啸听到了许言汐的话,也不知为何,心中的郁愤在霎那间达到了顶点。
雷啸随手操起一个房间里的摆设,看也不看就往许言汐那边砸去。
水晶质地的装饰品恰好砸在许言汐的额头上,而许言汐被另外两人驾着,也无法躲闪。
扎眼的鲜红从许言汐额头裂开的伤口径直淌下,大滴大滴的血液落在睫毛上,又如泪水一般流过脸颊。
"别再让我听见你帮那姓徐的多说一句好话。"
许言汐也确实没有再多的力气去说什么了,身边的人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拿来了一条毛巾按在了他额头的伤口上,连拉带拽地将他带出了酒店。
许言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了飞机,也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回到B市的。
等他再度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雷宅所设的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了。
雷啸显然并不打算让他痛痛快快地去死,而是让他呆在一个无法与人沟通和交流的环境中。那里,每天等待着许言汐的,只有无止境的酷刑,然后,让他将所有的伤口养好,再循环着继续下去。
许言汐明白,雷啸势必要将所有被人背叛的痛苦全数发泄出来之后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其实,许言汐自己也清楚,雷啸还是对他留有最后一丝仁慈的,至少,雷啸没有试图阻止他自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对于一个早已众叛亲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我了断更能维持最后的尊严的方法呢?
但是,他们都错了。
许言汐不仅挺了下来,而且还很顽强。
虽然人折磨人的手段异常之高明也异常之残忍,但面对这一切,许言汐仍旧是一声不吭地忍下来了。
并不是他贪生怕死,因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在面对这样非人的待遇的时候,还能面露微笑,没有哭泣也没有求饶。
也并不是他想挽回些什么,因为如果要解释,他早就有向雷啸说明一切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许言汐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可以媲美小强的生命力。当惯常的处刑报告摆在雷啸的桌面上的时候,雷啸也只是例行公事地翻一翻。
对所有人都可以心狠手辣的他,唯独对这个人,无法做到彻底地放下。所以,雷啸便也只好维持现在这种不闻不问的做法。
没有兴趣去看那些鲜血淋漓的处刑照片,雷啸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所谓的大仇得报而明朗,反倒更像是阴霾了数日的天气一般总是见不了晴。
或许,等到那一天,那些人进来告诉他一声:许言汐死了,那么或许,他也便能从许言汐制造的魔障中解脱出来了。
"雷少?雷少!"
负责汇报的手下叫唤了数声,雷啸才终于从走神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怎么了?"撑着发痛的额头,雷啸拿起水杯吞下了一片止痛药。
"关于许言汐,今天有一点特殊的情况需要向您报告一下。"
"你说。"
"是这样的……"
雷啸看着手下的支支吾吾,气便不打一处来。
"有话就说,没事就给我滚蛋!"
手下为难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道:"昨天,我们无意间发现了许言汐挂在脖子的一条链子。"
"我们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坠子,发现那是雷少你之前一直戴着的指环。"
"兄弟们觉得您的东西放在那个叛徒身上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所以就想着要把那戒指拿回来……"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那许言汐竟然像疯了似的,死命地反抗起来。之前那段时间,也就是我们动私刑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反抗过。其他几个兄弟一时没有防备拉他不住,也受了点伤。"
"现在的情况怎样了?"雷啸赶紧接口问道。
而那负责汇报的手下实在是不识眼色,竟然误以为雷啸问的是受伤的东堂兄弟的情况,便直说没事。
雷啸大怒,将桌上的文件夹甩在了那手下的脸上。
"我是问你,许言汐的情况怎样了?"
那手下一呆,赶紧回答道:"伤得比较厉害,医生说,如果今天挺不过去,估计也就救不回来了……"
原本,雷啸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会振奋的。因为,他用事实证明了,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讽刺的是,他其实,一点都不开心,一点也不。
便就在这节骨眼的关头,雷威忽然闯进了雷啸的办公室。对于这个向来鲁莽的堂弟,雷啸还是会给些面子的。但雷啸却没有想到,连最亲近他的雷威,也会为许言汐求情。
"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今天,许言汐因突发事件被转移至地上急救的时候,恰好被回主宅的雷威碰到。
"哥,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是你曾经爱过的人,你不能这么对他!"
雷威的话如利剑一般径直地刺入雷啸的心里,漾起了一阵尖锐刺骨的疼痛。
"你以为我想这么对他?!"
"威子,这是他自找的,自找的你知道吗?!"
雷啸双目赤红,眼角遍布血丝。
"只要他跟我认错,只要他求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给他一条活路又有什么难的?"
"但他偏偏没有!"
"而且,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徐显东那混账求情!"
雷啸纠起了雷威的衣领,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雷威的鼻尖道:"所以,你也不要为他求情。"
"要不然,他只会死得更快!"
狠狠地甩开了雷威,雷啸转身摔门走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虐啊虐……
63 擦肩而过(二)
雷啸毫无意识地向前走着,脚步不自觉地就停在了许言汐昔日所在的办公室门前。
现在的办公室也依然是东堂集团的法务特助在用,只不过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已经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人了。
没有敲门,雷啸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工作的人抬头看见是大老板进了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立刻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
"你出去一下,我想在这里呆一呆。"
新的特助不知所谓,但既然大老板发了话他也只有遵从的份。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雷啸一个人。
绕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雷啸一根接着一根地燃起了古巴雪茄。
不多时,办公室里即刻被一阵弥漫的烟雾缭绕着。
隔着烟雾,雷啸眯着眼睛,但依旧看不清远处摆设的物品,正如他此刻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境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雷啸才将手中的雪茄捻熄,拿出手机选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雷啸吩咐道:"那个戒指,留给他,我不要了。"
"如果他醒了,就对他说,戒指以前既然给了他,现在也不会再收回来。"
"还有,先不要用刑了。把所有的人手都调去找徐显东。"
掐断了手机,雷啸忽然发觉太阳穴两边扑腾直跳,整条神经疼得发狠。
那边有雷啸放了话,许言汐这边的医护规格立刻提高了不少。原本负责动刑的手下反倒有些提心吊胆,因为他们现在也弄不清楚大老板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了。幸好目前不用继续动刑,否则他们也不好掌握下手的分寸。
许言汐脱离了危险期,在前几天的早上就恢复了意识。
所有人都很庆幸许言汐对治疗的配合,看着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一点点地慢慢好转,也不用再将管子插满全身了,负责看守的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修养的期间,雷威来看过许言汐一次。那是许言汐自杀了权叔之后第一次见到雷威。
雷威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充满了矛盾和不解。
许言汐依旧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勾起唇角,淡淡地朝雷威笑了一下。
雷威似乎是被这个微笑刺激到了,立刻转过身去,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
许言汐忽然觉得真的很累了,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在一片混沌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言汐……"
"许言汐?"
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变清晰。
许言汐渐渐恢复了意识,强撑着将眼睛微微睁开。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言汐见到他,忽然很开心地笑了。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徐显东伸出大掌抚了抚许言汐缠满了绷带的脑袋,音量压得很低。
"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把我错认成雷啸了?"
许言汐摇摇头。
"我撑着一口气,就是想等你来,等你来结束这一切……"
徐显东听到这句话,原本还算冷静的情绪忽然波动起来。
"为什么,许言汐,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你明明有隐情,为何不对雷啸说明?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受这种苦?"
许言汐将视线从徐显东身上收回来,落到了不知名的前方。
"告诉他?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权叔是我杀的,无论有什么理由,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权叔的死,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过,这个世上,要说到我真的欠了谁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人。"
许言汐微微动了动手指,碰了碰放在他身边的徐显东的手背。
"对不起,徐显东,对不起……"
"这辈子,我活得很辛苦。"
"一直在还债,一直……"
"从来就没有轻松过。"
"也许在天堂里,我就能得到解脱了吧。"
徐显东紧紧地握住了许言汐的手,他的视线甚至不忍心往许言汐脖子以下的部位看去。因为在那之下,没有任何一个部分是完好无缺的。
"许言汐,你知不知道,这次我是真的打算来杀你的。"
徐显东替许言汐擦掉了他刚才在说话过程中不自觉滑落双颊的泪。
"因为你的缘故,我现在和过街老鼠没什么两样。这段时间,你知不知道我躲在什么地方?"
许言汐发现了徐显东胡子拉杂的颓废模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绝对想不到,雷啸也想不到,所以我才得以藏身到今天。"
"我躲在了李婉璐那里,那个小妮子,说看不惯雷啸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地主动跳出来说要帮我。"
想起李婉璐的泼辣性格,许言汐也淡淡地笑了起来。
这个坦直率真的女子,在他灰色的生命中是一抹难得的鲜明靓丽的色彩。
徐显东用棉枝沾了水,往许言汐干裂的唇上涂了涂,让水一点点地渗进许言汐嘴里。
"她好像并不知道内情,我也当然不会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我是你移情别恋的对象。"
"然后,雷威出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雷啸派来杀我的。"
"你知道雷威对我说了什么?"徐显东趴在许言汐枕边问道。
"他说,他会负责引开雷宅的护卫,叫我带你走。"
"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许言汐看了眼徐显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待,等待徐显东给他的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然而,许言汐却感觉到,徐显东把自己的长外套脱下覆盖在他身上,并将他抱了起来。
"徐显东,你……"
徐显东将那轻得吓人的身体搂在怀里,许言汐身上的伤口太多,甚至不敢用力。
"许言汐,我带你走。"
"你不是说欠了我的么?那你就活该继续活下去。"
许言汐无法动弹,只能在徐显东怀里摇着头。
"我知道你为了雷啸,什么都愿意做。这一点,我是输了。"
"我只是想你继续痛苦地活下去,你痛苦,我就高兴了。"
"所以许言汐,继续活着,我命令你。"
"我们现在就离开雷宅,你配合点,千万别拖累我。"
徐显东打开门,外面果然一个守卫都没有,雷威做事情也算是干净利落的。
按照既定的线路将许言汐塞进了车后箱,徐显东戴上帽子坐上了车后座,雷威立刻开车将两人送出了雷宅。
擦肩而过(三)
64 擦肩而过(三)
一路飞车将许言汐和徐显东送到了机场,李婉璐早已在那里经等候多时了。
当看到徐显东怀中伤痕累累的许言汐的时候,李婉璐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只见她抓着许言汐的手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大家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许言汐的名字和"雷啸混账"之类的词语。
现在并不是适合儿女情长的时候,雷威虽然是雷家的二少,但怎么说也不是那个最终主事的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将许言汐暗渡陈仓的事情压住多久。
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按照原定计划把这两个麻烦的人给送走。
将不断哭哭啼啼的李婉璐扯了过来,雷威将早就准备好的假身份证明和护照塞进了徐显东手里。
"我和李婉璐已经动用各自的关系为你们打点好了。你们先去F省呆着,地方可能有些偏,但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李婉璐总算是止住了哭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交代道:"言汐,我给你找好了医生,你到了那里就去找他,他会给你好好治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转过视线,李婉璐对抱着许言汐的徐显东说道:"偷渡的船我也给你们联系好了,你们可以随时去联系负责的蛇头。"
徐显东知道现下他已经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除了偷渡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方法能顺利逃出去。
"无论如何,谢谢你们。"这算是这段颠簸动荡的日子里徐显东第一次真心地向别人道谢,即使其中的一个还是雷家的人。
"徐显东,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言汐,不然我李婉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即将分别,李婉璐不禁悲从中来,又哭出了声来。
雷威只好用手轻捂住李婉璐的嘴,低声骂道:"你还怕别人认不出他们是么?这么大声!"
李婉璐知道自己有些不合时宜,便也只得压抑住了过于激动的情绪,只剩下不断抽搐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坐在准备起飞的机舱里,许言汐的心跳很快。他并不是担心自己,只是害怕徐显东会因为他这个负累而阻碍了逃离的脚步。东堂的网正密密地收紧,落在雷啸手里的话,徐显东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已经欠徐显东太多了,再欠下去,许言汐也不知道用这一条命是不是能还得起。
徐显东反倒是镇定许多,只见他一边叫空姐拿来毯子给许言汐盖上,一边若无其事地拿起座位上的杂志翻阅。
直到飞机终于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而后飞上蓝天的之后,许言汐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到达F省之后,因为有雷威和李婉璐的先期安排,一切都还算顺利。
徐显东带着许言汐出了机场,辗转换乘了数种交通工具,才到达了比较偏远的H县。
H县是个靠海的小城镇,这边的边境监管相对比较松一些,走私和偷渡都很猖獗。只要等许言汐的身体恢复,徐显东就可以带着他偷渡到美国去。
只是,许言汐身上的伤,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养好的。
租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出租屋,徐显东每天都要将许言汐送到李婉璐联系好的诊所里给许言汐做治疗和复检,然后在许言汐治疗的时间里,徐显东会去附近的小超市采购一些生活日用品。
等到晚饭以后,夕阳西下的时刻,徐显东总会将许言汐抱到附近的海边,找一个风比较小的地方让许言汐坐在沙滩上。
那是一段很平静的日子。
即使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浪一浪的海水起起落落,闻着空气中带着微咸味道的海风,许言汐便已经觉得很满足。
汽笛一声一声地由原处传来,海面空旷辽源,和地平线延绵相连。这种容纳百川的气度一直是许言汐所向往的。
许言汐将视线转到一旁的人身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身边的这个男人的胸襟正如他眼前的海一般辽阔宏伟。
此刻的徐显东,视线在落在了远处飞过的海鸥上,嘴里叼着一根廉价的香烟,唇齿间轻轻地吐出烟雾。
许言汐伸出手,够到了徐显东身边的啤酒罐,自己拉开拉环,灌了一口。
徐显东这才回过神来,抢掉了许言汐手中的易拉罐。
"还在生病的人,别胡闹。"
许言汐笑了:"有什么关系,就一口。不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吗?"
徐显东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真看不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人对我不离不弃,有你,有婉璐,甚至还有雷威。其实,我也算是个幸福的人。"
徐显东也笑了笑。
"你的阿Q精神很强大。"
许言汐将脸靠在膝盖上,"东哥,比起我,你不觉得你更伟大些?简直完全遗传了老夫人的优点。"
徐显东向外喷了口烟雾,眼神有些迷离。
"应该说,也完全遗传了我老爸的缺点。几十年前,他输给了雷霆,今天,我又重蹈覆辙,输给了雷啸。"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对雷啸就这么死心塌地的?"徐显东问道。
许言汐伸了个懒腰,仰面倒在沙滩上,看着布满了火烧云的天空。
"如果我跟你说,我对雷啸是一见钟情,你相信不?"
听到这个,徐显东想也不想,马上就回答"相信"。
许言汐反问道:"你怎么就没当我是开玩笑敷衍你?"
徐显东灌了一口酒:"因为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许言汐忽然之间沉默了。
徐显东将啤酒罐放在他脸旁,"今天破例,就让你任性一回。"
许言汐坐起身来,拿起那罐被徐显东喝了一半的啤酒。
"为我们的一见钟情干杯!"
许言汐拿着啤酒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眼中却隐约地含着泪。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孩子气的许言汐,徐显东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不为权势,不为金钱,而完完全全地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许言汐。"
"嗯?"许言汐喝了口啤酒,将头转了过来。
"如果这次我们能成功到美国去,给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许言汐低头看了看手中空了的易拉罐,又抬头看了看徐显东。
良久之后,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四)
65 擦肩而过(四)
小镇民风淳朴,虽然徐显东有着一副不苟言笑而且隐约还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危险架势,但逢人便露出微笑的许言汐却是很有亲和力的。
负责偷渡他们去美国的蛇头早就联系好了,蛇头收了李婉璐的重金,承诺随时都可以将两人送到那边去。
现下许言汐的腿走路还不利索,每天的复健也进行得异常辛苦。
但是为了不耽误徐显东的计划,许言汐咬牙坚持了下来,幸好徐显东经常在自己复检的时候去超市采买生活用品,等到他回到诊所的时候,许言汐一般都冲好澡换好衣服出来了。就连徐显东都不知道许言汐正在超过负荷地进行着复健。
他们租的房子比较简陋,不过许言汐从小就是跟母亲一起挤在这种类似的房子里生活的,所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让许言汐吃惊的是,生活条件向来优渥奢华的徐显东,竟然也能对这种恶劣的环境甘之如饴。而且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徐显东这么久以来都是将床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在一翻身就会发出刺耳声响的折叠椅上。
许言汐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最近这段时间身体虽然好了些,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疼痛折磨得彻夜不成眠了,但有时候晚上还是很精神,脑中的思绪很乱,总会一直不停地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望着在淡淡月色映照下的徐显东的侧脸,许言汐移不开视线。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地对着这张脸、这个人做出"我喜欢他"的心理暗示,但现在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
到了美国,他们真的就能重新开始吗?
许言汐疑惑了。
他很认真地考虑过,在自己的腿脚好利索之后,找个机会悄悄地离开这里,这样,至少就不会拖徐显东的后腿了。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许言汐的这个计划变相地实现了,虽然这与他的想法,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日,许言汐正一如往常地在小诊所里做着复检,徐显东叼着烟,痞里痞气踩着拖鞋出去了。
在大汗淋漓地重复着各种动作的时候,徐显东忽然中途折返了回来。
"怎么了?"
看到徐显东神色反常,许言汐的神经没来由地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没有回答许言汐的话,徐显东只是用外套将许言汐裹住,将他抱了起来。
徐显东对医生交代了几句,大概意思是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剩下多余的钱也不用退给他们了,就当是额外的酬谢。
许言汐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徐显东将许言汐塞进小出租车里,说出了出租屋的地址。
"他们找来了?"
徐显东目光直视前方,点了点头。
"刚才接到了雷威的电话,说这边的地址被雷啸查出来了。"
"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计划要提前了。你的腿还没好全,不过情况紧急,也顾不到这么多了。"
许言汐感觉到了空气的凝重。
估计雷威给徐显东报信的时候,雷啸就已经带着东堂的人过来这边了。雷威之前帮忙将他从雷宅偷了出来,雷啸必定不会再让雷威破坏他之后的计划,所有的行动肯定都是瞒着雷威做的。
回到出租屋,徐显东飞快地收拾着必备物品,很多原计划要带的都不拿了,提包里只塞满了食物和现金。收拾好了之后,徐显东背上了许言汐就走。
又坐了一路车,他们才算来到了蛇头隐秘的藏船处。
再往后的路要穿过一片树林,路面崎岖不平,车是没办法开过去了,他们必须下车步行。
徐显东背着许言汐,手中还提着提包和许言汐的拐杖,汗水很快就浸透了背后的衣服。
许言汐不断地向后张望着,空气中除了徐显东急促的呼吸声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貌似是人的脚步踩到草叶的声响。
那种声响越来越近,而且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动静传来的感觉。
虽然许言汐被人背着,但冷汗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淌额头。
"徐显东,你放我下来。"
许言汐忽然在徐显东身上挣扎起来。
徐显东本来就处于体力有些透支的状况,忽然被许言汐这么一闹,脚步一个趔趄,两人都摔到了地上,有些湿润的泥沙沾了他们一身,情况更显得狼狈不堪。
"你疯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闹脾气?"非常时刻,徐显东的语气有些重。
"你背着我,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两个人都走不了。"
许言汐说的是事实,就连徐显东都没办法反驳。
"但我不可能丢下你。"
摸索到身边的拐杖,许言汐支撑着它们站了起来。
"东哥,你快走,别管我。"
徐显东额上青筋暴突,抓住许言汐的双肩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要走一起走!"
许言汐落寞地摇摇头,拍开了徐显东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我虽然走得慢,但还是可以动的,我往另外一个方向走。比起你,雷啸现在要更恨我一点,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你是在找死么?!"徐显东扯着许言汐的手,不由分说地又要将他背回到自己背上。
"东哥,你听我说!"许言汐挣扎着不肯上去,"我不会死的!"
"如果被雷啸抓住,我会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的,你用不着担心我!反倒是你,现在不走就再也没机会了!雷啸真的会杀了你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接近了,许言汐推着徐显东,冷汗一直不断地淌下来。
"东哥,你快走,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跟着你一起死的。"
许言汐与徐显东对望着:"难道,你想看着我死?"
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考虑了,徐显东握住许言汐的双肩道:"那你向我保证,一定要对雷啸说出杀权叔的真相,你保证!"
徐显东已经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许言汐微笑道:"嗯,我保证。"
许言汐反握住徐显东的手,低下头道:"东哥,对不起,不能跟你去美国重新开始了。"
徐显东揉了揉许言汐的发顶,声音有些颤抖。
"只要你说出真相,雷啸一定会好好对你,比起跟我在美国受苦要好多了。"
许言汐推了徐显东一把。
"东哥,走吧。再见。"
徐显东背过身去,每一个脚步都移动得异常沉重。
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徐显东感到如此挫败。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将这个早已遍体鳞伤的人保护周全。
最后,徐显东也只能留下一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从美国回来找你"的话。
徐显东终于走了,许言汐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并不表示事情就此结束了。
支起拐杖用尽全力地往徐显东逃走的反方向走去,崎岖泥泞的地面,就算是正常的人走起来也倍感吃力,更别说是像许言汐这种腿脚不便的人。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许言汐的动作有些慌乱。
多次被地上盘个错节的树根绊倒,他是凭着意志力才能最终支撑着疼痛的身体,继续用拐杖一瘸一拐地前进着。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淌下,滑进了眼睛里,刺得眼珠生疼。
撑着拐杖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磨出了淋漓的鲜血,但许言汐仿若是已经麻木了一般,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前走着。
心中仅存的信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徐显东留下最后一条生路。
许言汐就是这样艰难地前行着。
他的行踪很快就被东堂的人发现了,包围圈越来越小。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往前走着,一刻都不曾停歇。
东堂的人似乎收到了命令,也并不阻止许言汐的行为,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许言汐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前方的路。
再次见到那些似曾相识的脸孔,许言汐在他们的眼里已然看不到以前的尊敬,却而代之的是鄙夷和愤恨。
林中的鸟儿被过多的人类脚步的骚扰纷纷飞起,一时间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感觉。
不过,这对于他许言汐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稍稍休息了一下,许言汐又继续撑着拐杖走了起来。
在别人眼里如傻子一般走了起来。
呼吸凌乱,心脏也在一阵一阵地紧缩着。
前方的高处,是一个临海的断崖。
许言汐想都没想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东堂所有的人手中都拿着枪,但估计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并没有人朝许言汐射击。
而当他们看到许言汐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之后,大家也似乎明白了这个东堂最大的"叛徒"最终要选择一种怎样的下场。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落日在距离地平线不算高的地方悬挂着,看起来遥不可及。橘黄的颜色烧红了周围的云朵,但却无法抵御呼啸的海风吹打在脸上、身上的凄厉和寒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摔倒了又爬起来多少次,许言汐才终于走到了断崖边。
海浪就在他脚下怒吼着,拍打在岩石上,声音震耳。
许言汐回过头来,朝离他并不算远的人喊道:
"雷啸,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在许言汐开口后不久,人群果然开始让出一条道。
雷啸走了出来,站在了人群前、离许言汐最近的地方。
斜阳就在许言汐的身后,由于背光,雷啸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许言汐此刻的表情。
于是他也开口道:"你明明知道,怎样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你却还要选择跟徐显东在一起!
你到底要背叛我多少次才甘心?
这是雷啸真正想问的,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即使真正的答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但在权叔死的那一刻开始,又有什么是可以挽回的呢?
"我没想过要逃。"许言汐用平静的声线陈述着事实。
落日的余晖笼在身后,衬得他有些渺小和虚无。
"只是我没有想过,原来我和你之间除了仇恨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雷啸抬手摘去了墨镜,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许言汐。
"我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种话。"
许言汐忽然笑了,笑得洒脱,笑得自然。
等他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许言汐伸手从脖子中取下项链,解开了扣子,将代表了东堂十二街太子爷身份的指环拿了下来,往雷啸的方向砸去。
雷啸没有接,任着价值不菲的戒指滚动,最后也不知究竟落入了何处。
"本来,我还觉得这可以是个念想的……但是想不到,你连你同母异父的哥哥都不放过。"
"那在你陷害东堂、杀害权叔的时候,你又何曾想过给别人一条生路?!"雷啸有些激动。这是许久以来,他和许言汐对话最多的一次。
许言汐忽然沉默了,只见他背过身去,雷啸只能看到他布满了擦伤的侧脸。
"雷啸,其实,我并不欠你什么。"
许言汐说完,便纵身跳下了断崖。
"啸哥,他跳下去了!"身边不明所以的手下很激动,有的甚至冲到断崖边上,要朝海里开枪。
雷啸一抬手,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无所谓,在这个地方跳下去。"雷啸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接道,"活不成。"
重新将墨镜戴上,雷啸遮去了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
"收队吧。"
众手下愤愤不平,他们实在不明白,千里迢迢追来这里,难道就让这个叛徒如此简单地交待了?!不过,没人敢忤逆雷啸的命令。
把枪收回了内袋,众人跟在雷啸身后往公路上折返。
"啸哥,徐显东那边没截住,让那小子溜了。" 另一队人马也重新碰头了。
面对既成的事实,雷啸不再说话,弓身坐进了车里。
汽车引擎发动,马上就要驶离这个地方。
雷啸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窗外,那抹带着血色的落日已然沉入海中消失不见,就同刚才那抹瘦弱的身躯一般。
罢了,就让所有的一切,在这岩石的西面随着潮水落下去。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提起。
撕裂的真相(一)
66 撕裂的真相(一)
迷宫般的城市,总有莫名的寂寞,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错过什么,各种关于追寻的巧合和错过,编织着城市丛林里的忧郁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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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雷啸抽烟抽得很凶。
雷威曾经警告过雷啸,再这么抽下去,不出几年就会得肺癌。
雷啸没把这警告当回事,其实,哪天他要真得了肺癌死了,也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的事情罢了。
自从看着许言汐跳下断崖之后,雷啸似乎对什么都不那么在意了。
因为私下放走许言汐而被禁足"闭门思过"的雷威在所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终于被解了禁。
得知自己费尽气力保护的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雷啸的魔掌,雷威出来之后就找雷啸狠狠地干了一架。
这架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两个人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缓过了劲来。
但雷啸毕竟是自己的大哥,是看着自己长大而且一直护着自己的兄长,雷威就是再怨再恨,也不能拿雷啸怎样。
雷威和李婉璐曾在许言汐跳崖的地方展开了搜索,但一个多月过去,最后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雷啸对这件事情很清楚,也并没有阻止雷威。他只是不断地忙于东堂和最近被并购进来的香港连胜的漂白大计中,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着。
虽然雷威最后还是留在了东堂,但和雷啸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毕竟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总会觉得许言汐这个交集没有被完全地排除出去,有时候,难免有些字句会让人联想起那个清冷孤高的存在。
雷威对雷啸的铁石心肠是很不理解的。
虽然他和权叔的关系远没有雷啸和权叔要来得亲近,但他对权叔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许言汐与权叔之间的恩怨他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权叔已经死了,就算多杀一个人也不能让他活过来。
雷威的不解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当雷威进入到雷啸那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的卧室,听到雷啸被梦魇所折磨而惊坐而起的时候,忽然又理解了一些什么。
因为雷啸口中那声沙哑的惊呼,如果雷威没有听错的话,正是许言汐的名字。
雷威走到床边,却不小心踢倒了床边的空酒瓶。空瓶相互碰撞倒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哥……"这是许言汐出事这么久以来,雷威第一次开口唤雷啸做"哥"。
雷啸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的感觉依旧清晰地存留在脑海。
那是一片幽静深暗的海底,从下往上看去,似乎还能见到从天空透下的点点夕阳的余晖。
海水的压力很大,他不断地在其中搜寻着什么。
这个梦境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每一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雷啸在混沌中恢复了很久,其间头痛欲裂,而依靠烈酒入睡已然成为了他的习惯。
看到身边站着的雷威,雷啸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甩了甩头,站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哥,你这是何苦?"
雷威打开了浴室的门,看着站在莲蓬头下冲着冷水的雷啸。
雷啸没有看雷威,只是回答道:"我总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雷威顿了一下,思索了半晌才终于开了口。
"哥,你恨他什么?"
"是恨他杀了权叔、背叛了东堂?或者是,恨他最后选择了徐显东?"
徐显东的名字刚出现,雷威就被雷啸揪住了衣领顶在了浴室的墙壁上,莲蓬头喷出的水花迅速溅湿了雷威的身体。
雷啸目露凶光,水流不可避免地注入了眼里,泛起了一片血丝。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雷威没有挣扎,只是将顺势后脑靠在了墙壁上。
"哥,你说他真的死了吗?"
雷啸甩开雷威,走到一边拿起浴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雷啸系紧了腰上的带子,赤脚走了出去。
"那你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做什么?!既然逼死了他,那就好好地过你自己的生活,你这样做戏,给谁看?!"
雷威浑身湿透地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朝着面无表情的雷啸吼道。
"你明明就是在意,不然你也不会让人旁敲侧击地来探查他的消息。"
"也不会,在睡梦的时候,还喊出他的名字。"说到这里,雷威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些许颤抖。
雷啸坐在床边,习惯性地拿起了常抽的雪茄。烟雾弥漫,隐约中遮挡了他面部的表情。
两人在对视之中沉默着。
当雷威的话终于将那层砂纸捅破的时候,就连雷啸自己,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多年的老烟枪忽然被吸入的烟雾呛了一下,雷啸咳嗽得厉害。
雷威从来没有见过雷啸咳得这么凶过,以至于好像要将肺部咳破,将血咳出来一般。
良久以后,雷啸才终于缓了过来,但胸膛还是因为气息的不稳而在剧烈地起伏着。
"你们可以继续找他。"
雷啸背过身去,不再让雷威有机会观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指间的雪茄还在燃着。
"他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
雷威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就算他还活着?就算他会去美国找徐显东?"
雷威的十指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明显。
"对,就算他还活着。"
就算,他去找那个人。
雷威不再说话了,得到了雷啸的承诺,他出了门去,继续着搜寻许言汐的工作。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就算是一个健全的人从那个高度跳下去也未必能存活,更何况,当时的许言汐重伤未愈,而且不良于行。
最后的结果还是让雷威和李婉璐失望了。
在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停止了搜索,还给了那片海岸以宁静。
在决定结束所有搜索的那天,李婉璐穿着全黑的素装,在雷威的陪伴下,在当日许言汐跳下的地方放上了一束鲜花。
"言汐,我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李婉璐已然哽咽,眼泪布满双颊。
看到李婉璐哭,雷威心里也堵得慌。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把不断抽泣着的李婉璐给拥进怀里了。
感受到人类的体温,李婉璐放肆地大哭着。
海水一浪借着一浪,拍打在宛若染了血的岩石上,阵阵涛声回荡,掩盖了悲凉的哭泣。
远处的海鸥发出几声辽远的清鸣,斜阳将断崖边相拥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撕裂的真相(二)
67 撕裂的真相(二)
许言汐的印记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估计也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个人是他们的大老板最不能触及的一个禁地,所以,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刻意回避涉入到这个领域。
东堂集团在吸纳了香港的耀邦之后,规模扩大了很多,外加上两个集团的所在地横跨了两个法域,很多事情衔接起来还是比较繁杂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东堂的法务部门扩大了两倍,像许言汐这样刚踏出社会、面容清秀的法务助理的人数也多了许多。
也许那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老话确实有它的道理,东堂在经历了之前的风雨飘摇的日子之后,反而以一种更为蒸腾勃发的面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地盘的扩大、产业涉及范围的扩张、股民投资信心的增加……无论哪一样都顺风顺水,几乎将东堂集团在经济圈里推到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地步。
有了香港和大陆两块分隔的地盘,虽然管理起来有一定难度,但香港这一自由贸易区对于急需洗钱漂白的东堂来说却提供了无数的便利。
在雷啸的转型计划中原本预计需要五年时间的浩大工程,只用了三年多就提前完成了。
以前的东堂,已经不再能与现在的东堂相提并论了。脱去了黑道的背景,雷啸现下代表的是健康而富有社会公德心的企业家,无数的光环把一些不能提上台面的过去给遮盖了起来。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能改变很多人。
至少,雷威是变了不少——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变得更成熟、更稳重了,少了以前的花花肠子,做事雷厉风行,也不再出去鬼混了。
雷威与李婉璐的婚期在即,就连雷啸都有点吃惊这两个能从早斗嘴斗到晚的人能最终走到一起。但在看到雷威逼着顶了个微凸的小腹死活不肯试婚纱的李婉璐套上代表了幸福的白纱继而又强压着新娘踏上了红毯的时候,雷啸自己也觉得有些东西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由不得你不服。
婚礼的安排在李婉璐的强烈要求下删去了雷啸的上台致辞。
雷威的媳妇儿李婉璐不待见雷啸,这是东堂上下公开的秘密。至于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有那个缺心眼的新人不知好歹地问起的话,都会毫不例外地被东堂的元老抛去好几个卫生眼。
雷啸不会让自己的堂弟难做,虽然作为雷氏一族的大家长却不在雷威的婚礼上致辞是一件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情,但雷啸还是同意了。
雷啸最终只是在雷威的婚礼上露了一面,在仪式正式开始前,进了新郎准备间,塞给了雷威一个价值不菲的大红包。
即将成为人夫同时也是人父的雷威气质沉稳了许多,接过了雷啸手中的红包,雷威看着雷啸的眼中有的只是担忧的神色。
"哥,这几年太辛苦,你都熬出白头发了。"
雷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两鬓白得有些明显的头发,笑了笑。
"男人不会在意这些。"
雷威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哥,现在一切都好了,你就没想过找个人定下来?"
虽然许言汐这个人和他所有的痕迹在东堂里渐渐消褪,但雷威却比谁都要清楚,雷啸心中的裂痕即使存在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你收心了就好。老妈想着婉璐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想出病来了。"
"哥……"见到雷啸故意转开话题,雷威有些着急。每次提到这个,雷啸总会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说在三年前,自己跟李婉璐一样因为许言汐的死而怀恨雷啸的话,在这三年里,看到雷啸如不会停止的机器人一般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的时候,雷威忽然明白,雷啸投注在许言汐身上的,绝不会比他们少。
所以,在面对赤 裸 裸 的背叛的时候,雷啸才会疯狂到完全失去理智。在许言汐最终选择了徐显东之后,这个倔强的男人也没有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在选择了两败俱伤的决绝做法之后又躲在暗处不断地默默舔舐着依旧鲜血淋漓的伤口。
这场博弈,根本说不清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别说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让一些陈年旧事给毁了心情。"
雷啸拍了拍雷威的肩膀:"后面的仪式我露个脸就走,我的心意,你明白就成。"
看着雷啸走出房间的身影,雷威除了可以用"寂寞"两个字来形容之外,再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
时间自雷威的婚礼之后又过了五个月,李婉璐在前不久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在李婉璐的坚持下,小子的名字定了,叫雷西。
本来,这个"西"是和许言汐的"汐"是完全一样的,但雷威怎么也不能允许李婉璐这样变着法地刺激雷啸,硬是在报户口的时候将孩子名字中的"汐"字给改成了"西"。
看到小雷西最近刚照的照片洗了出来,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的雷威迫不及待地敲开了雷啸办公室的门要和他一起分享。
雷啸办公室里依旧弥漫着厚重的雪茄气味,雷威刚一进来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哥,不是说叫你少抽点吗?你的支气管最近老犯毛病,我可不想有了儿子没了哥。"
雷啸笑着将手中的雪茄碾灭了,放下手中的文件陪着雷威一起看宝宝的照片。
内线电话忽然响起,雷啸按下了免提键,秘书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板,悦诚律师事务所的李泽成律师想要见你一面。"
"李泽成?"雷啸对这个名字不是太有印象。
一旁的雷威也皱着眉想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以前好像是权叔的私人法律顾问?"
经雷威这么一提醒,雷啸倒是记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权叔的律师?找我能有什么事?"雷啸心里忽然有了种奇怪的不安,但又说不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让他上来。"
一分钟之后,雷啸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泽成走了进来,恭谨地给雷啸递过一张名片。
雷啸抬手示意李泽成落座。
李泽成倒也开门见山,言下之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雷啸,希望外人能回避一下。
雷啸听言也发了话,说雷威不是外人,让李泽成有话可以尽管直说。
既然当事人表了态,李泽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了手中的黑色皮夹,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
"这是金权在去世的前几天交给我的一封信。"
雷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权叔的信?为什么你到现在才交出来?"
李泽成解释道:"金权在将信交给我的时候就嘱托过,这封信,一定要在东堂所有的产业都正当化之后再交给雷总裁你过目。"
"虽然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但我等了三年,总算是等到了。所以,就赶紧将信给您送了过来,也算是了却了这位故人的一番心愿。"
李律师说完便将信放在桌上,起身告辞离去。
"权叔会在信中说什么?"雷威不解地问道,但发现身边的雷啸似乎对此没有反应。
"哥?"
因为雷威的叫声,雷啸忽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忽然发现自己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前额抽痛得厉害。
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信封,信封雪白,上面的字确实是权叔的笔迹没错。
将信纸抽出展开,雷啸将信拿在手上看了起来。
见对面坐着的雷啸面无表情,雷威心中着急。但权叔的信毕竟不是给自己的,雷威也不好过问太多。
但就在看信看到一半的时候,雷啸的呼吸开始急促,进而开始剧烈地呛咳起来。
这一咳咳得异常厉害,仿佛要将整条支气管都咳破,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
"哥,你怎么了!"雷威着急地给雷啸递过一杯水,却被雷啸一手给挥开。
雷啸拿着信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抖得几乎要握不住那几张薄薄的信纸。
发觉到事态不对,雷威赶紧过去要将信给抢过来,但却在他伸出手的霎那,雷啸只感觉喉中一甜,猩红的血沫在顷刻间喷了雷威满手。
急忙上前撑住雷啸就快要滑倒的身体,从来没见过雷啸这副模样的雷威焦急不已。
单手撑住雷啸,雷威的另一只手则摸到了电话,按通了内线。
"快叫救护车,快!"雷威朝电话那头的秘书吼着,而靠在自己身上的雷啸依旧在不断剧烈地咳嗽着,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快速地涌出,染红了雷威肩头的衣服。
在救护车呼啸着将昏迷不醒的雷啸往医院送的时候,雷威才终于有机会掰开雷啸握紧的五指,将那几张带血的信纸抽了出来,展开、摊平、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撕裂的真相(三)
68 撕裂的真相(三)
雷威给李婉璐打了个电话,含糊其辞地说雷啸这边出了点事,今晚不回去了。
雷啸正躺在特护病房里,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偌大的VIP病房里,只有监测心电图机器的声音在有规律地轻响着,反倒衬得这个充满了消毒液气味的空间更加静谧。
凌晨三点,雷啸醒了。
移开脸上氧气面罩的动作惊醒了趴伏在一旁的雷威。
"哥,感觉怎么样?"
雷啸试着发出声音,但却发现喉咙像被刀割过一般。
"哥你别说话。"雷威给雷啸递过了纸和笔。
只见雷啸在纸上草草地写下了一个"信"字。
雷威明白雷啸的意思,却对他摇了摇头。
"哥,你别看了,没意思,真的。"
趁着雷啸昏迷的时候,雷威才算是把整封信的内容看完了。那封染血的信,雷啸只看到了第二页。雷威无法想象,如果雷啸也将信全部看完,会发生些什么。
雷啸抓住了雷威的手,五指异常地用力,仿佛在表达一种坚定的情绪。
雷威的手插在裤袋里,手指不断捏揉着里面薄薄的纸片。
"哥,等你好了再看……"
雷威的话刚说完,雷啸便又开始呛咳起来。
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在前胸的抽搐下溢出一阵阵闷响,雷威没办法,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摆在了雷啸面前。
雷啸撑着坐起身,将那早就被捏皱了的信纸重新展开。呼吸有些急促,但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
雷威怕雷啸出事,一直在一旁守着。
雷啸看完了信,将信纸叠好,放到了一旁的抽屉里。随即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找他"两个字。
雷威看着只能露出苦笑。
"哥,如果能找到,当年我和婉璐早就找到了。"
"现在过去三年了,你是要找什么?找他的遗物还是骸骨?"
雷啸听言,闭上了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拳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中。
"什么都好,找。"雷啸又在纸上写了这几个字。
雷威没办法,面对雷啸的坚持,只得先应承下来。
"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雷啸对雷威下了逐客令。
雷威交待了医院的护工要随时盯着雷啸,也只得先行离开。
入院后的雷啸很正常,没有发生任何雷威担心的事情。
在绝好的医疗条件的照护下,雷啸恢复得还不错,至少开口说话是没问题了。
雷威抱着孩子去看望他的大伯,希望小宝宝的出现能稍微抚慰一下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小西西香香软软的身体趴伏在雷啸大腿上,肥短的小手胡乱在雷啸身上拍着。
雷啸抱起宝宝,亲了亲他肉嘟嘟的小脸。
"这小子的名字,起得很好。"
雷威有些着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雷啸给打断了。
"其实,若是那个三点水的'汐'字,那就更好了。威子,你报户口时候就不应该改掉那个字。"
雷威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要接些什么话才好。
"西西,叫声伯伯听听。"
雷西没多大,根本就不会说话,只是用小手拍着雷啸的脸。
"乖孩子……"
雷啸抱着西西,手上的劲有些大,宝宝觉得难受了,放声大哭起来。
雷啸将宝宝还给雷威,宝宝的嫩脸被他的胡渣碰到,有些微微地泛红。
"让婉璐好好教他,以后,让他接我的位置。"
听着这句话像是遗言,雷威又急了。
雷啸笑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活到六十岁,然后环游世界。"
雷威忽然沉默了。因为这个,也是许言汐的愿望,他不止一次听他提过。
"搜索进展得如何?"
雷威哄着手里的宝宝,落寞地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要搜了。"
虽然知道这么做是徒劳无功的,但雷威没想到雷啸会这么快就决定停止搜索。
"人,总要向前看的。"虽然前方已经再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既然雷啸都这么说了,雷威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
"明天就出院了,下午我过来接你。"
雷啸点了点头。
次日下午,当雷威领着西西和李婉璐来医院接雷啸出院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早已人去楼空。
"我哥呢?不是让你们看着他的?"
雷威有点急躁地扯住负责看护的人员吼道。
"雷先生说有点急事要办,不等你们来接就自己先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您也知道,雷先生并不是那种特殊病人,我们无权限制他的自由。"
雷威禁不住在脑里胡思乱想,急冲冲地要冲出去找人。
李婉璐抱着宝宝坐下,对着雷威没好气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眼看他。"
权叔遗书的事情,雷威已经告诉了李婉璐,作为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她有权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雷啸如果要自杀,最好死干净点!别到时候累人累己!"
想起当年许言汐的惨状,李婉璐气就不打一出来,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尖酸刻薄得厉害。
雷威气极,差点没抬起手给自己的老婆一个耳光,但在看到李婉璐微微泛红的眼眶时,这一巴掌怎么也打不下去。
挫败地收起手,雷威对李婉璐道:"你是我的人,我哥就是你哥。"
"对,没错,当时,哥是对言汐很狠。"
"但是,言汐就完全没有错吗?"
"他为什么一直隐瞒真相?把我哥蒙在鼓里,到了现在才知道真相,你以为我哥好受?"
"我哥在处理别的背叛东堂的人的时候,有这样三番四次地手下留情吗?你还真以为一个人被关在东堂的地下室那么多天,还真虐不死他?!"
"你以为那次我们把许言汐偷出来,没有我哥的默许,我真就那么容易办到?"
"后来许言汐和徐显东的行踪被找到的事,东堂的元老们都知道。那种时候,你是我哥的话,你能怎么做?是不是告诉那些兄弟,你要放了那个'叛徒'?!"
"你他妈是圣人,别人都龌龊,行了吧?"
雷威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情绪越来越激动,音量也越发大了起来。
小雷西被爸爸的声音吓到,哇哇地大哭起来。
李婉璐也明白自己说得太过分,低下头默默地流着泪,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宝宝脸上。
雷威被眼前这哭得凄惨的一大一小弄得心烦意乱,右手不断地向上拨弄自己的头发。
好不容易等心绪冷静下来,雷威才拿出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人分头去找雷啸。
撕裂的真相(四)
69 撕裂的真相(四)
雷威匆忙赶回主宅,但主宅里的下人没有一个见到雷啸回来过。雷威赶紧进入雷啸的卧室,希望能发现一些可以帮助找回雷啸的线索。
李婉璐抱着宝宝站在卧室门口问道:"怎么样?"
雷威摇摇头,有点颓丧地坐在床边,双手支在膝盖上撑着发疼的脑袋。
"许言汐以前的房间呢?"李婉璐提醒道。
雷威无奈地笑了一声:"在权叔出事的那晚,早就被啸哥给砸了,所有的东西都扔了。"
李婉璐沉默了,半晌之后,对雷威说道:"去言汐出事的地方找找吧。"
走到雷威身边,李婉璐半蹲下来,将手轻轻覆在雷威手背上。
雷威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李婉璐的脸颊,点了点头。
当晚飞往F省的航班已经没有了,最快的也要等到明天。
雷威骂了一句,但也没有办法。如果开车过去,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当他们赶到F省的小镇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一如记忆中的那股海风的气味,远处的红日西悬,给岸边的岩石涂上了一层金黄。
徒步穿过那片密林,由于李婉璐的脚程比较慢,多少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待他们终于走到那处断崖的时候,果然看到远处的崖边坐着的一个人影。
雷威立刻急了,也不知道雷啸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果他们再晚来一点,会不会就连这个背影都看不到了?
"哥,你在那儿干什么?!赶快回来!"
只见雷啸背对着他们,双脚悬在了断崖外,脸部微抬,似乎正在看远处的夕阳。
雷威说着就要冲到雷啸身边去,却被李婉璐给扯住了。
"你哥好像状态不太对啊……"
雷威眯了眯眼,又看到雷啸身边很突兀地放着一堆书,而书的旁边摆着的是一个白色的斜跨包。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雷威的眼眶湿润了。
他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那些摆在雷啸身边的书,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许言汐以前用过的法律英文原版书。而旁边的那个白色斜挎包,是雷啸当时亲自给许言汐挑选的。
"你不是说,言汐的东西都被砸了扔了吗?"李婉璐哽咽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
听到身后的人说话的声音,雷啸转过身来,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雷威和李婉璐。
雷啸脸上一片平静,海风吹拂过来,带起了微长的发梢。
书本的纸页随之沙沙作响,和雷啸脚下的海浪发出的声音混合起来。
"幸好那个时候,没有舍得把他的东西都给扔了……"
雷啸拿起其中一本书,翻开的书页中,还有许言汐在一边所做的阅读备注。
字迹很清秀,就跟他的长相一般。
"我在外面有一个房子,没跟你们说过。里面布置得,和他以前住着的一样……"
"这些他常用的东西,也都在里面放着。"
"婉璐,你说,他会不会惦记着他这些书,回来找我要?"
李婉璐听到这里,忍不住哭出声来。
雷啸往断崖下面看了看。这里和海面的落差很高,下面遍布的是尖锐突出的礁石。
海水奔腾汹涌,每一次扑上来,都像是想要将人吞噬一般。
"他在嘉年华的时候,很喜欢玩那些惊险刺激的东西。"
记忆回溯,雷啸记起那日在嘉年华里度过的疯狂而又甜蜜的一天,年轻的许言汐坐在海盗船里,不断地随着船身的摇摆惊叫的模样。
"不过,从这么高跳下去,他也是会怕的吧?"
雷啸一边说着,身体仿佛又往前挪了一点,雷威看着眼前这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立刻吼着身后的人去做救援准备。
这个断崖孑然巍立,附近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人从一旁接近雷啸的地方。
"哥,你冷静点听我说……"
雷威满头大汗,此刻的雷啸很不正常,他在心底考量着如何才能将雷啸给劝回来。
站在一边的李婉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甩开雷威就冲了过去。
"婉璐,你做什么!危险……"
雷威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婉璐就已经跑到了雷啸身边。
只见那跟雷啸相比显得孱弱的女子,恶狠狠地揪住了雷啸的衣领,抬起手,使足了劲往雷啸脸上扇了数个耳光。
李婉璐下手一点也不心软,几下下去,雷啸唇边就溢出了血丝。
"雷啸,你个混蛋!"
"你到底还要折磨多少人你才开心?!"
"你去死啊,你早就该死了!"
李婉璐一边哭喊着,一边把雷啸往断崖下推。
"许言汐是个蠢货,拼了命地去帮你,还为了你去死,你如果觉得对得起他的话,就跳下去啊!"
雷啸握住了李婉璐的肩,任李婉璐的泪水滴落在自己手背上。
"自从那一天之后,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他从这里跳下去的身影……"
"为什么,他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我?"
"我……"
雷啸还没说完,就被像野猴一般的李婉璐骑到了身上,乱拳噼里啪啦地往他身上落。
"混蛋,王八蛋!"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雷啸也不阻止她,只是顺着李婉璐的力道倒下,仰面躺在了地上。
远处的夕阳如血,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根本就不喜欢徐显东,就是为了你,他才会委屈自己过了那边去!"
"他知道权叔对于你的意义,所以把岚罄惹出的祸全背到自己身上,为的就是不给权叔抹黑!!"
"你还有脸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
李婉璐打到后面,手臂累得都抬不起来了,只得维持着这尴尬的姿势。
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哭得像泪人一般的脸,滴落的泪水渗入到雷啸被海风吹裂的皮肤里,有点微微地疼。
雷啸呆呆地看着天空,口中喃喃地说着。
"我只是他告诉我真相而已……"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雷啸抬起手,修长的五指覆盖住自己的眼睛,但并拢的指缝并不能阻挡住蜂拥而出的泪水。
李婉璐觉得自己打够了,也哭够了。抬起手背擦掉了眼泪,伸手往裤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有点冰凉的事物碰到了雷啸的手背,雷啸移开盖着双眼的手,看到李婉璐手中拿着一枚戒指。
"这是当年在崖边找到的,我一直收着,连雷威都不知道。"
雷啸忽然想起,这是当年许言汐被关在主宅地下室的时候,死活都不肯交出的戒指。
"你不是一直都在问为什么吗?"
李婉璐将链子系到雷啸的脖子上。
"我来替他告诉你。"
挂在胸前的那枚戒指,依旧宛若当年,闪烁着淡淡的银光。
"雷啸,他爱你。"
听到这里,雷啸抬起手,紧紧握住胸前的那枚戒指,继续无声地恸哭了起来。
两只老虎(一)
作者有话要说:致那位马甲叫做"﹏.玲ěr"的盗文读者:
朋友你好。我不想再在这里重申什么耽美原创作者生存艰难一类的话了,晋江这边的作者,已经要把那些话说到吐血了。我想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请你将你在盗文网站上发的同步更新的盗文撤掉。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跪下来给你磕头你就愿意撤文的话,我给你跪!真的!我拉着我家儿子们一起给你磕头了。
都说"盗亦有道",您老人家如果一定非盗不可,那么请你高抬贵手,不要那么及时就去更新最新章可以吗?晚一个礼拜,晚几天都不行吗?算我求你了。
如果你一直关注这篇文,那我猜测你应该还是喜欢这篇文的吧?如果喜欢,请你放它一条生路,也放草某一条生路,行不行?
草某真的很心灰意冷了,如果那篇盗文还在的话,所有的番外我都不想写了,徐显东的外传,我也打算走在台湾出版实体书的路线,不会再贴在网上了。这绝对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只是我不想再为盗文这件事情伤脑筋了。
请你做做好事,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
草某
70 两只老虎(一)
也许一个人最好的样子就是静一点,哪怕一个人生活,穿越一个又一个城市,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仰望一片又一片天空,见证一场又一场离别,于是终于可以坦然的说:我终于不那么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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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威和李婉璐将雷啸从断崖边带回来之后,雷啸便大病了一场。拖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总算是恢复了,但两鬓的斑白又明显多了一些。
雷威劝雷啸放一个大假,被雷啸一句话就给拒绝了。
"给我更多的空闲时间,我只会不停地想到他。"
"你说,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面对这个问题,雷威苦了一下脸,"但愿吧……"
"他一定还活着,然后躲着不肯见我。"雷啸说着扣上了腕表,"这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雷啸套上了西装外套,虽然有些憔悴,但经历沧桑和洗礼之后沉淀下来的稳重,让人觉得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这经典三件套的阿玛尼。
"最近要出趟差,参加F省的子公司的剪彩。"
雷威皱了皱眉,开始对F省有了些阴影,他可不想雷啸再到旧地去触景生情一次。
"我替你去。"
雷啸笑了笑,没有答应,只是径自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这是记忆中的那个人最喜欢的晴朗天气。
去F省之前,雷啸特地抽了时间去了趟母亲那。
进了门,老太太还是一如既往地跪在神像前诵经礼佛,忽然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喜。
雷啸看着日益苍老的母亲,心中也是一阵纠痛。
之前发生的事情,母亲完全不知道,当时只是模糊告诉她,徐显东回香港去了,许言汐辞职了。
但老太太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有些事情,没必要明着说,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妈,我打算让人到美国去找徐显东。"
"如果他愿意回来的话,香港的耀邦,我还给他。"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雷啸跪在母亲身前,头垂得很低。
老太太垂着泪将雷啸拉进了自己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
"妈知道,你们都受委屈了。"
雷啸摇摇头:"不,我没受委屈,真正受委屈的,只有言汐一个人。"
老太太忽然想起了那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妈一直都为你们诵经,佛祖保佑,你们都会好好的。"
雷啸点了点头,在母亲那呆了一天,第二日就出发去了F省。
F省子公司是当地政府部门重点扶持的项目,投资各方都有大来头,雷啸作为控股方的总裁,出席剪彩也是理所当然的。
子公司的主管是个多面手,很会通过媒体造势。在剪彩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宣传了子公司捐助修建乡村希望小学的善行,以塑造出一种"企业良心、回馈社会"的良好形象。
雷啸皱了皱眉。
"希望小学?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之前没有知会过雷啸,主管怕顶头上司不高兴,立刻解释道:"呃,捐建这种乡村希望小学花不了多少钱,我觉得是小数目,就没跟您说……"
"等会发布会结束之后,我想过去看看。"雷啸道。
主管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总裁,你看那儿穷乡僻壤的,车开不开得不进去还说不定。"
忽然想起家中一直坚持行善积德的老太太,雷啸坚持道:"那就走进去。"
主管没办法,只好将全部的计划行程取消,安排了车和人跟着雷啸到小村里看看。
为了宣传造势,那主管又多余安排了好几辆车,拉着那批经济版的记者一起跟着去做报道。而那些记者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挖到东堂集团最近的并购内幕,基本上一个不落地都跟了去。
子公司的主管并没有对这里的交通状况夸大其词。从二级公路上转下岔道之后,就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路。
许久没有到过如此闭塞的地方,雷啸一开始还在怀疑再往前走还会不会有人烟。
那根本就是一条靠村民用脚日积月累给踩出来的小道,而且之前刚经历过雨季,有些地方淹了水之后更加崎岖不平。
不过陆虎的越野性能很好,车队还是开到了小村外头。
雷啸刚一下车,就有一堆据说是村长、村支书的人围了过来,雷啸不喜欢应付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主管去处理了。
让人带着往那所谓的希望小学走去。雷啸在远处看了看,相对于破旧的村民宅子,那确实是一栋还算可以的平板新楼。
农村土地多,楼前面估计是被村民给犁平了,开出了一块泥土操场供孩子们做课外活动。
一路领着他过来的村民不停地用方言跟他说着些什么,雷啸听不太懂,只是偶尔配合着点头应许几声。
主管看到雷啸先走了,也赶忙招呼着那些记者朋友一路跟了过来。
雷啸站在校园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孩子们的课间活动。
眼前,数个年龄差距很大的孩子在一起追逐打闹,他这才注意到,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小学,搞不好,还是幼儿园、初中。
学校里没有高中模样的孩子,估计到了那个年龄,去不了县城上学的一般都辍学出去打工或者帮着家里干活了。
领着雷啸的村民刚想进去叫学校的老师出来接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宾,却被雷啸阻止了。
"不用惊动他们,我就想随便看一看。"
雷啸虽然听不懂村民说话,但村民还是能听懂雷啸说话的。
于是,雷啸就站在外围,远远地看着那在操场边上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
站在操场中的女老师忽然拍了拍手招呼起那些年纪很小不知道玩什么好的孩子们。
"小朋友们来,我们像上次一样围起来唱歌给老师听好不好?"
很纯正的普通话,女孩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倒更像是来这里支教的大学生。
"好~"
小朋友们奶声奶气地回答着,手拉手组成了个圈圈将站在中心的人给围了起来。
雷啸这才注意到,那女老师的身边还放着一把椅背很高的椅子,方向正好背对着自己。
看样子,椅子上应该还坐着另一个人。
阳光从远处照射过来,将所有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孩子们哇啦哇啦地唱着,五音不全地,女老师在一旁轻轻用手打着拍子。
不知道为什么,雷啸觉得,这种场面很温馨、很和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孩子们童稚的声音远远地随着微风飘传过来,其中仿佛还带着泥土的清香。
雷啸不自觉地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想打扰那片宁静,转过身去的他刚想离开,却在那一片童声里,忽然听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有些低沉,但又异常悦耳的声音。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那人的声音,几乎只是很小声地附和着孩子们,稍不注意根本就没法辨认出来。
但就是这道细微的声音,顿时让雷啸的脚步停住了。
"取悦!唱歌跳舞,随便哪样,会不会?B大高材生?"
"跳舞打死不会,唱歌嘛……"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
"啊哈哈,啊哈哈哈——"
"你,你干脆改行去说相声得了!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哈哈哈——"
"竟然,竟然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脸去唱儿歌……哈哈——"
记忆飘到了尘封已久的过往中,当时,那个人低低的嗓音,那被自己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脸,任何一个细节,雷啸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
转回身去,雷啸发觉自己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非常急迫,但又胆战心惊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雷啸缓慢地、轻轻地向前靠近着,就怕自己的动作大了,就会把眼前那好像幻影一般的声音惊散开似的。
那发出声音的人没有看到雷啸,他只是坐在那儿低低地吟唱着,声线中带着一种轻松的平和。
越是接近,就越能清晰地分辨出那道声音来。
雷啸的眼眶湿润了,模糊得就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两只老虎……"
"跑得快……"
雷啸的声线剧烈地颤抖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早就变了调的声音,随着那人口中的节奏,低声地跟着唱了起来。
那人背对着他,雷啸此刻也看到他究竟是个什么反映。
雷啸只是这样边走边唱着,用一种越来越像是泣不成声的语调。
站在那人身旁的女老师发现了雷啸,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眼神中布满了不解和惊讶。
"你是?"
女老师话音刚起,一本书就从背对着雷啸的那人的怀里跌了下来。
破旧的书本落在地上,小小地激起了一阵尘埃。
终于走到了那人身后,雷啸看到了在椅子上搭着的,那双有着白皙肤色的手背。
雷啸从后往前,隔着椅背,紧紧地将那个人温热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屈膝跪下,雷啸将额头抵在椅背上,任热泪纵横。
而那在他臂弯中的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两只老虎(二)
作者有话要说:都别急,雷啸还没虐完,别慌……
PS:13号有个重要考试,所以期间暂停更新……各位,抱歉了……多多包涵啊!
71 两只老虎(二)
向来不喜欢传媒距离自己太近,知道雷啸这个习惯的记者一直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当记者群里有人发现远处的雷啸的异常的时候,立刻惊呼了起来。
"雷总裁那是在做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声惊呼给吸引了过去。
第二日,各大报纸的经济头版头条不约而同地以各种醒目的标题,诸如"亿万富豪为乡村教师下跪,真情感天动地"之类的噱头,再配上大幅的新闻图片来吸引人们的眼球。
当然,也有一些好事者认为这东堂集团的雷啸纯粹是在媒体前做戏,借打感情牌来为子公司做宣传。
然而,了解雷啸个性的人都清楚,他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情去向另一个人屈膝下跪。
当还在东堂集团总部坐镇的雷威看到下属送上来的报纸时,满满的一杯咖啡就顺势打翻在了报纸上。
赶紧从一旁抽出纸巾吸水,但污渍还是迅速地模糊了整个版面。
有点激动到不可自抑,雷威立刻拨通了内线电话让秘书再多送几份报纸上来。
终于,在不同报社记者的拍摄角度的印证下,雷威确认了雷啸怀中抱着的那个人的身份。
雷威拿着报纸傻笑着,一直笑到流出了眼泪。
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将还在熟睡的李婉璐给吵醒。婚后的李婉璐宅在家里,照顾宝宝之余,完全凭借兴趣爱好当了名自由小说家。昨晚为了赶稿熬到了凌晨三点多,这个时候正在补眠。
李婉璐的起床气很重,就算是很大男人的雷威也得让着。不过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雷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雷威,如果没有比天塌下来还重要的事,你就等死吧你!"李婉璐在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几乎可以去为咒怨配音了。
"女人,啸哥找到言汐了。"
雷威刚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感觉就像人从床上翻滚下来了一样。
片刻之后,雷威才又听到李婉璐的声音。
"雷威,我不是做梦吧?你赶快扇自己一个耳光,痛不痛告诉我!"
雷威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若是不相信,自己去看看早报财经版的头条。"
李婉璐尖叫一声,连电话都没有挂就跑开了。
雷威夫妇立刻定了最近一班飞往F省的机票,打算与这位久别的故人再见一次面。
相对而言,雷啸这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当时,被顶头上司的异常行为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主管只得赶紧发挥主观能动性去维持那有些混乱的事态,光是应付那群好奇记者的提问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而雷啸紧紧地抱着许言汐,任谁去说都肯不放手。
身边的孩子们见雷啸抱着自己的老师许久都不动弹,都跑过来试图扯开雷啸,嘴里嚷嚷着"坏人,放开我们老师"之类的话。
有个小孩子拉不动雷啸,手一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女娃儿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孩子的啼哭是能传染的,周围的孩子见许老师哭了,自己的小同学哭了,也跟着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松开我吧……"许言汐带着浓浓的鼻音,对雷啸小声地说道。
紧紧箍着自己的手带着明显的颤抖,许言汐被雷啸勒得仿佛心脏都有些发慌,只好选择开口让雷啸放开自己。
身边的娃儿们见到许言汐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之后哭得更凶了,女老师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不懂事的孩子们,试图将他们带回教室去。
"都别闹了,叔叔不是坏人,是许老师的朋友,我们都别吵他们,让他们说说话好不好?"
小朋友们脸上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跟着女老师带走了,记者们照片拍够了也被子公司的主管给劝走了,偌大的操场上忽然间没了其他人,安静得有些让人手足无措。
许言汐草草地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而此时的雷啸,已经站到了他面前来。
将视线抬起,雷啸两鬓间的斑白映入眼中,许言汐淡淡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奔腾澎湃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雷啸,你老了。"
雷啸带着滚烫体温的大掌抚上了许言汐的脸。
"你还是没变……"
雷啸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变瘦了。"
"在这个地方,想找个胖子还真不容易。"
雷啸环视了一下四周简陋的环境。这里,就连个手机讯号都没有,难怪他们派出的搜索队找不到人。
"你受苦了。"
许言汐的眼神随着雷啸的话移到了不远处新盖好的教学楼上。
"不辛苦,在这里能轻易地寻找到心灵的宁静。"
教室里,孩子们正摇头晃脑地随着女老师念着唐诗,稚气的童声一如天籁般悦耳。
"对了,这座教学楼是你捐资修建的?我代替孩子们谢谢你。"
雷啸回了句:"我和你之间,不需要说这个。"
许言汐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将话题转移开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去送送你。"
"你如果不跟我走,我不会离开的。"
听到预料中的话,许言汐并没有感到吃惊。
"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权叔留了遗书。"
雷啸蹲了下来,紧握着许言汐的双手。
"如果不是那封遗书,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许言汐还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真傻,言汐。"
雷啸将脸埋进许言汐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腰。
"时间不早了,今天如果打算暂时不回去,那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看到太阳几乎要下了山去,光线也不太好了,孩子们等会就要放学回家了,许言汐估摸着再不做饭就晚了。
"麻烦你,帮我把拐杖拿过来好么?"
雷啸回过头,顺着许言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在一旁的树干上支着的一副拐杖。
"言汐,你……"
雷啸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的伤痛,但此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安慰的话呢?雷啸也只能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个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但依旧清秀淡雅的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之前的伤没有恢复好。"
"跳下崖被渔民救了之后,每次走路都会很痛。"
"久而久之,就不愿意走了,然后,就走不动了。"
"言汐,我……"雷啸眼中有泪,刚想对许言汐说些什么,却被他给打断了。
"别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接过了雷啸递过来的拐杖,许言汐依靠着它们站了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时间过去了三年,他已经很习惯自己的这个状态了。
忽然间,许言汐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两支拐杖也跌落在地。
雷啸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许言汐身体的温度。
"以后你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两只老虎(三)
72 两只老虎(三)
许言汐挣脱不开,只得偎在雷啸怀里不动。
"以后,我不觉得还有什么以后……"
声音很小,但足以让雷啸听见。
雷啸只是抱着许言汐往前走着,没有什么反应。
将许言汐放在破旧厨房靠门的一张小竹椅上,雷啸脱下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随便扔在了角落里。
挽起衣袖,雷啸开始在布满了黑色煤烟熏染出来的痕迹的厨房里寻找食材。
学校的食材都是送孩子来读书的村民门提供的,村子很穷,县里也经常拖欠乡村教师的工资。村民们觉得对老师们过意不去,虽然拿不出钱,但省一下还是有不少余粮的,就都给学校送过来了。
青菜萝卜是有的,但想有大鱼大肉就比较困难了。
雷啸翻了一下那堆蔬菜,眉头皱得很紧。
将手中蔫了一半的蔬菜给扔掉,雷啸不顾许言汐的抗议将他抱了出去塞进了车里。
"你要干什么!"
雷啸将副驾驶座的门关上,"带你进城吃饭。"
刚将最后一个孩子送走的女老师叶玲走了回来,正好看到雷啸躬身坐进驾驶座里。
"老师,一起去吃个饭?"
雷啸从打开的车窗中探出头来。
车锁被落了中控,许言汐从里面也打不开。
叶玲僵在车前,车灯映照出她脸上不自然的面部表情。
在叶玲面前许言汐也不好跟雷啸闹得太厉害,没办法之下也只得让叶玲跟着一起去,并且放话说如果叶玲不去那他也不去。
叶玲咬了咬下唇,打开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
汽车经过一路颠簸之后终于驶上了二级公路,车里的气氛静谧得吓人,除了专心开车的雷啸之外,其他的两人都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看着不断飞速后退的景物,各有所思。
没有人尝试要将有些尴尬的氛围打破,这种安静一直持续着,直到雷啸将车停在号称是市镇里最好的饭店门口。
即使在县城里也很少能看到这样名贵的越野车,虽然跑了一天的泥路车身有些脏了,但车头的标记依旧是明晃晃地矗在那的。
饭店的招待还是很有眼力的,不用雷啸说就把他们引到了最好的包厢里。
落座之后,雷啸尽量用"和蔼"的态度问了叶玲一些问题,但毕竟杀气太重,而且东堂集团大老板的名头也过于响亮,叶玲有些紧张,一点也不见上课教书时候的清晰流利,回答得磕磕巴巴的。
叶玲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在报社工作,她大学毕业之后就选择了到这边来支教。本来服务合同只签了一年,但遇到许言汐之后,叶玲悄悄地又跟镇政府续了两年的约。
雷啸给叶玲杯里倒满了饮料,自己则拿着满上了的红酒杯子站起来敬了叶玲一杯。
"多谢你一直照顾言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者想进东堂工作的,随时找我。"
叶玲有些局促,忙站起身来回礼,但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许言汐的方向。
许言汐也拿起面前的杯子,但却没有办法像他们二人那样站起来。
"小玲,这段时间确实多谢你的照顾,这杯该我敬你。"
许言汐转过视线对身边的雷啸说:"我的事情,就不劳烦雷总裁你费心了。这是我和小玲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还这份人情。"
许言汐说完就把酒一口喝了下去。
叶玲顿时有种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非常多余的感觉,女性的直觉使她明白雷啸和许言汐之间并不止他们表面所说的"兄弟关系"那么简单。
许言汐一口将满杯的酒都灌了下去,雷啸和叶玲都呆着没动,手中的杯子也还是满的。
叶玲呆着的原因是被许言汐的失态给震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性格向来淡定、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许言汐会如此激动。
而雷啸呆着的原因,则是被许言汐急着要跟他撇清关系的决绝态度多多少少给伤到了,虽然那是在他意料之中的正常反应。
看着许言汐又拿起一旁的红酒瓶子就要给自己空了的酒杯再度满上,雷啸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酒量不好,别喝了。"
将许言汐手中的杯子换成果汁饮料,雷啸朝叶玲抱有歉意地笑了笑。正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敲响了包间的门,点好的菜陆续送上来了,三个人之间僵持的气场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酒气有些上头,空腹喝酒让许言汐很不舒服。
雷啸一直不停地往许言汐的碗里布菜,叶玲只是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这一顿味如嚼蜡般的饭总算是吃完了,等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雷啸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许言汐知道自己赶他也赶不走,只得让雷啸将他抱回了房间里。
"你出去吧,随便去哪呆,我要睡觉了。"
刚才虽然只喝了一杯酒,但毕竟是高脚杯,一口闷下去也是有些后劲的。
"看你睡着我就出去。"
许言汐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所有的思维都被这个横空出世的人给打乱了。
脑袋如同被灌了铅,许言汐甚至不记得这个时候叶玲会过来为自己做例行腿部按摩的事了。
叶玲在这方面照顾他已经成为习惯了,每到刮风下雨的潮湿天气,许言汐原本没有什么知觉的膝关节就会疼得厉害,如果没有叶玲,他估计早就疼死了。
难得叶玲这个小姑娘一点都没有尴尬避讳,之前是到了特殊天气才会过来,到了后来基本上就是每天都过来帮忙了。
许言汐躺在床上,雷啸就坐在他窄小的床边,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雷啸视线的温度。
意识渐渐地有些模糊,过往的一些相处片段又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许言汐的心中泛起一阵刺骨的疼痛。
雷啸温热的大掌拨开了许言汐额上的乱发,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前额。
借助酒力,就算有雷啸在身边,许言汐也是睡得沉了。
雷啸的呼吸放得很轻,似乎是害怕一旦有什么声响,眼前这个像水晶一般的人就会像泡沫一般被海浪冲刷而去。
温热的吻落在许言汐的额上,雷啸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将手背靠近许言汐的脸旁,雷啸感受到了那清浅而又带着点温度的气息。
拇指指腹滑过那淡色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
低下头,雷啸轻轻吻上了那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唇,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许言汐脸上。
门外忽然发出一个轻微的声响,雷啸抬起头,从微开的门缝中看到叶玲奔跑而去的身影。
雷啸回过头来看了看脸上还带着因酒精作用而产生的红晕的许言汐,又看了看飞快隐没在夜色中的女孩子的单薄身影。
"叶玲,对不起。"
"只有这个人,我不能让给你。"
两只老虎(四)
73 两只老虎(四)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许言汐就渐渐转醒了。
村子里收不到有线电视,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人们就早早地睡了。在这里呆了三年多,许言汐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虽然昨晚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晚得多,但由于生物钟的缘故,他还是醒过来了。
两边的太阳穴像是被人敲过一般隐隐作痛,许言汐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很重,似乎连翻个身都觉得有些吃力。
忽然感觉腹部被一股不算大却无法抗拒的力道往后按压,许言汐这才察觉到了自己背部紧贴着一股炽热的温暖。
身后的人轻轻蠕动了一下,下巴贴在许言汐的肩窝上,气息吹拂过颈后敏感的皮肤,许言汐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本来还有些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许言汐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若是没有雷啸揽在他腰上的手,估计他早就从这狭窄的简陋小木板床上翻下去了。
雷啸将有些惊魂未定的许言汐禁锢在怀里,木板床因为两人过大的动作而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响。
"别动了,待会如果床散架了,你要怎么跟别人解释?"
许言汐这才停止了挣扎,他回过头,脸上带着被气出来的红晕。
"你昨晚不是答应了要离开的吗?"
雷啸抬起大掌,抚过许言汐脑后那被压弯的些许乱发。
"我也确实是打算离开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也睡着了。"
"三年了,这是第一次,我不用喝酒晚上也能睡着。"
雷啸显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莫名其妙睡着的情况下宽了衣上了床而且还紧紧地搂着另一个人的?
许言汐刚想说些什么,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啊?"一想到雷啸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许言汐就不自觉地语气不善。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许言汐一听,竟然是村长。
这个小村子的村长德高望重,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头了。这位老人家一直对自己照顾颇多,许言汐打心眼里敬重他。
雷啸制止了许言汐四处寻找拐杖的动作,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开了门。
村长见到房间里的雷啸先是吓了一跳,之后竟然紧紧握着雷啸的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原来,雷啸昨日吩咐人在省城里定的各种教学仪器和书籍课本连夜运送过来了,当时因为找不到买主签收,最后是由村长出面签的字。
老人家听说这些东西都是许言汐的朋友无偿捐赠的,一想到村里孩子未来几年的书本有着落了,激动得睡不着觉,天才刚亮就来找许言汐道谢。
许言汐一听,心里更是郁闷。
雷啸是在做好事,他没有理由让雷啸将这些捐赠撤回去。但这些事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以切断他们之间的牵绊?
看着雷啸和老村长相谈甚欢,许言汐窝在床上心烦意乱。
但还没来得及让他消化这一切,又有让人意外的人来了。
刚送走村长吃过早饭,数辆陆虎驶进了学校的小操场。
没等车子停稳,就有人打开车门从里面飞奔了出来。
李婉璐像疯子一样大叫着许言汐的名字,一点也没有担心过她的大嗓门会有多扰民的问题。
雷啸听到李婉璐的声音,笑着将不顾许言汐的反对将他抱了出去。
终于见到了许言汐的李婉璐激动地抱着他又哭又笑,根本没人能听出她嘴里叽里咕噜到底在说些什么。
许言汐一开始还尝试着轻声安慰,但后来发现除了让李婉璐哭个痛快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呆在雷啸的怀里等李婉璐哭完。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小妮子消停下来,这时候的雷威已经抱着小雷西走到了他们身边。
李婉璐毫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都擦到自己老公身上,抢过小宝宝塞进许言汐怀里。
"西西,快叫干爹!"
小宝宝瞪着大大的眼睛,把右手大拇指放进嘴里吮吸着,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些奇怪的大人们的意思。
许言汐脸上很是惊喜。
"婉璐,这是你的孩子?"
"对,雷威的种,可惜长得完全像雷啸!他的名字叫起来和你的很像,雷西,我起的,怎么样,不错吧?"
许言汐被雷啸抱着,然后手上又抱着小雷西,这场景虽然有些奇怪,但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
李婉璐用纤细的手臂将那两大一小环抱了起来。
"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许言汐刚想说"我们并不是一家人",却被李婉璐眼中蕴含的泪水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胸口处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沉沉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低头看着那肥嘟嘟的小奶娃,许言汐的心说什么也硬不起来。
"西西,快叫干爹跟我们回家!"
"如果干爹不肯回去,以后你就要跟着干爹在这个鬼地方上小学啦!"
"小西西快说话~~"
李婉璐在逗着小娃儿,雷啸和雷威站在一旁虽然一言不发,但却也不约而同地用一种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着许言汐。
许言汐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甚至没有任何时间去消化它。
莫名地,许言汐忽然觉得眼眶很酸,胸口闷得厉害,就像快要爆炸一样。
"言汐,你怎么哭了?"
"啊……"
许言汐赶紧将怀中的小娃儿还给李婉璐,有些慌乱地抹去了莫名其妙掉下的泪水。
"婉璐,你别逼我,行吗?"
"我……"
许言汐的话已然说不下去,靠在雷啸怀中的身体开始微微地抽搐起来。
李婉璐被许言汐的失常给吓到了,哭哭啼啼地说道:"言汐,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我们都太想你了……"
雷啸赶紧将许言汐抱回房间,让他平躺在床上。
"言汐,我们不逼你,我不逼你……"
"你冷静一点……千万别吓我……"
将许言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此刻的雷啸早就没有了以往的沉稳内敛,脸上遍布的是惊慌失措外加心痛如绞的神情。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众人随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站在那儿的正是叶玲。
叶玲拨开挡在门边的雷威,快步走到许言汐的床边,将他的身体撑起来,手上拿着的是止喘的喷雾。
用了喷雾之后,许言汐身体的抽搐才渐渐平缓下来。
看到许言汐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叶玲站起来对雷啸他们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和许老师的关系,更不清楚那些他从来都没有提起的过去。"
"但是,你们也看出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如果你们是真心为了他好的,请立刻离开!"
尽管是见过了无数大场面的人,但无论是雷啸或者是雷威,都被眼前这个瘦弱的乡村女教师给镇住了。
看到床上的许言汐恢复了正常,雷啸眼中的神色一黯,一度飘离的理智也随之回复。
"叶老师说得没错,我们先暂时离开,言汐也需要休息。"
简陋的室内因为多人的离开恢复了平静,许言汐安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中,隐隐能听到叶玲压抑的哭泣声。
原点(一)
雷啸等人退出了许言汐的房间,慢步走到空旷无人的操场上,除了还未知世事的宝宝之外,其他三个人之间的气场凝重得可怕。
静默的气氛维持了一阵,雷啸这才发了话。
"我最近这段时间估计都不会回东堂了,这里连手机信号都很弱,更别说无线上网了。"
"东堂那边得有人看着,威子你得回去撑着场面。至于婉璐,这边的气候太潮条件也差,西西不能在这受苦,所以你也跟着威子一起回去。"
"可是,我……"李婉璐刚想反驳,却被雷威握住了手腕。
"算了,给哥和言汐一点时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去插手只会把情况弄得更复杂。"就更刚才一样。
李婉璐咬咬下唇,虽然实在不甘心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又毫无建树地回去,但她也明白雷威话中的道理,倒也没有再继续坚持什么了。
"对了,哥,跟你说一声,詹翼也跟过来了。"
雷啸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刻锁了过来。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詹翼,是在东堂漂白之前,雷啸他们在瓦解敌对势力的时候无意间救出的一个顶级杀手。只能说马有失蹄,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道被人给抓住折磨了个半死,当时雷啸他们还以为救不活了,谁知道竟然让詹翼撑了过来。
醒来的詹翼据说是不想欠东堂人情,就一直守在了雷啸身边,平时混在保镖群里,有时候甚至不露面。
但不可否认的是,黑道漂白的过程充满了血腥与艰难,几次重要关头也多亏了詹翼出手,省去了雷啸的不少麻烦,所以雷啸对于詹翼的存在也没有表示过反对。
只是这人物性格孤冷,虽然除了对雷啸的请托不会拒绝照单全收之外,在其他时间里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不假辞色的模样。
让这样一个人物呆在这里,并不是牛刀小用的问题,而是这个人对着那些纯朴无知的村民们似乎有些危险。
"詹翼人在哪?" 雷啸问道。
"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明白雷啸的顾虑,但雷威还是有他的坚持。
"你在这里的事情上了新闻头条,很多人都知道了你的行踪。这边没法大规模地安排保镖,但万一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
"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言汐考虑。"
雷威的话正说到了要害上。
无论许言汐是否愿意回到东堂,他的存在和大规模曝光,已然成为了雷啸最大的软肋。
好事之人不会放弃挖掘许言汐与东堂的联系,一旦让那些人知道许言汐的过去,他和雷啸在这里都会有危险。
现在的雷啸在尽量争取时间,如果到了最后关头许言汐也不肯点头的话,为了他的安全,雷啸估计也只得使用强硬的办法将他带走。
但至少现在雷啸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哥,你要抓紧时间。"
雷威握住了雷啸的手:"真的,我真想看着你也幸福。"
雷啸笑了,拍了拍雷威的肩膀。
"不说了,走吧。"
***
叶玲呆在许言汐的房里,看着床上躺着的瘦弱白皙的男人,泪水不知为何怎么也止不住。
许言汐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的过去,但叶玲自小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基本的看人的眼力也还是有的。
虽然在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许言汐就已经处于一种不良于行的状态了,但就算是穿着再简陋不过的衣物,叶玲也知道他身上的那种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刚刚毕业踏出校门的叶玲也曾经试着幻想过,在许言汐身上发生的是一段如何惊心动魄的过往,以至于能让一个人在洗尽了凡尘铅华之后,回归到最质朴的纯真中去。
许多个夏季的傍晚,在渔民捕鱼用的非渡假海滨,叶玲陪着许言汐坐在沙滩上眺望远方的时候,那深藏在黑曜石般的眼睛中的情感告诉她,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一定有一个能让他深深牵挂的人的存在。
当然,天真的叶玲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那是一个如何出众而有魅力的女子,能将这个男人的视线紧紧锁住,不曾有一刻的动摇。
而那个女子,跟自己比起来,又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当雷啸出现的时候,叶玲知道她错了。
而且还错得非常离谱。
当她拿着药酒一如往常一般要给许言汐上药推拿的时候,却看到那个传说中的亿万富豪,在那个两鬓虽然有些花白却完全没有毁损他的男性风华的男人低下头,吻上许言汐的唇的时候,她隐约地明白了一切。
她从来没有过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于许言汐的出现和意料之外的情窦初开,单纯的叶玲只想着默默地付出一些什么,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能少一些病痛,安稳地过日子就好了。
叶玲还打算着等到她的支教结束之后,如果许言汐愿意的话,她可以拜托他的父亲为许言汐在学校的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安排一个清闲的职务,这样他就不用呆在这个太过潮湿的地方受苦了。
不过,自从雷啸出现之后,叶玲这才意识到,许言汐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的庇护。只要他想,多少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都梦寐以求的东堂集团的高管位置他简直是唾手可得。
其实,叶玲一开始虽然是有些难过,但她还是希望许言汐能跟着雷啸走的。
虽然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但从她对许言汐的了解看来,叶玲觉得,他仍然是爱着雷啸的。
但不知为何,就在今天看到许言汐被雷啸他们逼得旧病复发的时候,叶玲就忽然有了一种多管闲事的护犊子的母爱爆发。
傻傻地挡在别人面前,叶玲清楚,自己最后肯定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去爱的。
许言汐应该得到他应得的尊重。
抹去脸上的泪痕,叶玲看着因为药效发作而沉沉睡去的许言汐,出了房门往厨房走去。
想起上次村长给的治疗喘病的土方还在,当时也是多亏了这些没有太多科学根据的方子,许言汐的病才好了很多。
幸好今天是例行的农休,孩子们都不会来上课,叶玲才有时间给许言汐煲药。
灶中的炉火早就熄了,叶玲叹了口气,转身进柴房去拾掇木柴。
这两天都有些小雨,靠近地面和墙边的木柴有些受潮了,叶玲看着很是着急,她要赶快把那些受潮的木柴抽取出来。
满头大汗地拉扯着堆在底层的木柴,在用了吃奶的劲将它们扯出来的时候,叶玲却发现码在高处的木柴正要往自己头上砸下。
叶玲惊叫一声,只来得及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哐当的声响炸起,木柴纷纷砸下,发出了碰到人身体的闷响。
叶玲蹲在那里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倒塌的木柴给砸到。
有些好奇地睁开眼,叶玲往自己的上方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背着光,魁梧的身体替她挡住了方才掉落的木柴。
叶玲完好无损,只是男人的脚的四周散落着一圈薪火。
由于背着光的缘故,叶玲看不清男人的五官。
只是依稀能看到的他的眼神,她感觉那有点像小说中描写的狼。
叶玲直觉地察觉到了危险,向后跌坐开去。
"你,你是谁啊……"
原点(二)
75 原点(二)
叶玲的尖叫声划破了乡村宁静的空间,传到了许言汐的房间。
外界的噪音让混沌沉睡的许言汐的眉关微微地蹙了起来。
方才在见到叶玲出了房间之后,送走了雷威一行人的雷啸又折回了许言汐的房间,出事的那刻他正坐在许言汐的床边。
听到叶玲的尖叫,雷啸立刻站起身来,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由于雷啸的动作而惊醒的许言汐满头冷汗,似乎梦境与现实一样都让他觉得焦躁不安。
"怎么了?"
又听到叶玲的叫声,许言汐顿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身体情况,平日都是叶玲帮他的时候多一些,现下叶玲出事,他竟然发现自己是这样地无能为力。
紧紧地握住身边雷啸的手,此刻的许言汐除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以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
"叶玲出什么事了?麻烦你,麻烦你去看看……"
雷啸二话不说就将许言汐抱了起来,往声音的方向寻去。
刚赶到厨房附近,还没来得及进门,许言汐便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男人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加上面容冷峻,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男子肩上扛着一个正在不断挣扎的女人,那人正是叶玲。
"神经病,变态!!"
"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救命啊!"
看到眼前的人,就算是向来沉稳内敛的雷啸也不得不露出诧异的表情。
"詹翼,怎么会是你?"
依然被詹翼扛在肩上的叶玲不断地蹬着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立刻从詹翼背后回过头来。
"你们认识?"
叶玲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
"混蛋,快让他放我下来!"
詹翼毕竟是雷啸带过来的人,虽然不明白詹翼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但看到怀里的许言汐紧张地抓住自己衣领的手,雷啸抑郁多时的心情忽然转好了一些。
"詹翼,先把人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雷啸也想不通,向来恬静又与世无争的叶玲是怎么招惹到詹翼的。真不该听雷威的建议将这个难以控制的人物放在这里,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果然还是危险了点。
"这次我不想听你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出过声的詹翼第一次说了话,声线低沉而性感,正如重低音炮给人的感觉一般。
"这个女人。"詹翼指了指他肩上扛着的叶玲,"我想让她给我生儿子。
此话一出,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雷啸的反应还算正常,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翻江倒海。许言汐则是直接瞠目结舌了,而被扛在肩上的叶玲则羞红了脸,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变态神经病!!再不放我下来我就报警了!!"
叶玲挣扎得更是厉害,不过对于詹翼来说,实在是有些蚍蜉撼树的感觉了。
雷啸很想揉一揉自己发疼的额头,但因为双手抱着许言汐,也做不到这一点。
本来,他的出现给许言汐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够大了,而现在的詹翼又来招惹许言汐很是重视的叶玲,这样一来无疑是给本来就糟糕的情况更加雪上添霜了。
看着许言汐责怪的眼神,雷啸试着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和詹翼解释道:"詹翼,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想法。如果你是想说你喜欢叶玲,要追求她的话,你这样的做法是适得其反的。"
叶玲回过头来气急败坏道:"神经病,他怎么会喜欢我?我这是第一次碰见他!他就是个色 情狂!"
虽然叶玲是这么说,但是雷啸清楚,詹翼这个人在那方面向来都很有节制。东堂旗下的风化产业多得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堂中的兄弟是经常过去消遣的。唯有詹翼,雷啸从来都没有见到或者听说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过。
色 情狂这个称号,实在是和秉持了禁 欲主义的詹翼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我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就是想要这个女人,要她做我老婆,给我生孩子。"
雷啸忽然有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叶玲见雷啸出面了詹翼也不肯放人,又觉得自从他们这些人出现之后,在她身上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情,不知怎么地顿时觉得非常委屈,眼泪再也忍不住就落下来了。
听到叶玲的嘤嘤哭泣声,刚才如磐石一般的詹翼忽然有些慌了手脚。
再不用别人说,詹翼立刻就将叶玲放了下来。
叶玲一接触到地面,立刻拔腿就想跑。
但她的动作又如何能快得过詹翼,两下就又被他搂在了怀中。
男性的胸膛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背部,薄薄的衬衫布料根本就不能抵挡住炽热的体温传递,叶玲甚至觉得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都有些发烫了。
男人的大掌紧扣着自己的腹部,叶玲根本就动弹不得,当着许言汐和雷啸的面被男人轻薄,叶玲羞愧难当,只得无助地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脸呜呜直哭。
"你,你别哭。"
詹翼用手拉开叶玲捂着脸的手,看到了女人脸上清晰的泪痕。
"我放开你,你别哭。"
詹翼虽然满脸不舍,但还是放开了禁锢住叶玲的双臂。
叶玲一获得自由,马上跑开了去,詹翼刚想追过去,就被雷啸给挡住了去路。
"雷啸,为什么阻止我?"
詹翼的眼神中充满了危险,给人一种"就算是你我也不打算再给面子"的感觉。
"詹翼,追女孩子不是这样追的。"雷啸说道。
詹翼看了雷啸和他怀中抱着的人一眼,神色有些鄙夷。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想要她,就要让她成为我的人。"
指着许言汐,詹翼问道:"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没错吧?"
詹翼用的是反问句,其实许言汐的情况,他早就从雷威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像你这样对他,他不也是不领情?"
"真正在意一个人,就应该像我这样,把她留在我身边,然后再去疼她,对她好。"
"你这样婆婆妈妈的,真不像个男人。"
詹翼说话向来都没有什么规矩,但即使是这样,听到詹翼放肆言辞的许言汐还是很难以接受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跟雷啸说话。
詹翼说完立刻就想往叶玲的方向追过去。
"詹翼,不许去骚扰叶玲。这是命令。"
雷啸也阴沉下脸色放了话。
这也是他第一次用"命令"这个词对詹翼说话。
詹翼站在原地,与雷啸对视。
气氛僵滞,许言汐顿时觉得周围都布满了杀气。
过了半晌,许言汐才听詹翼说道:"好,我暂时不去找她。不过,也就今天而已。"
说完,詹翼转身便走。
许言汐看着詹翼离去的背影,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原点(三)
76 原点(三)
许言汐怎么说也是在东堂打滚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詹翼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而且从刚才他和雷啸的对话来看,似乎就连雷啸也未必能完全控制他。
叶玲虽然平日里温柔可人,但内里的性格是绝对的刚烈,吃软不吃硬的典型。许言汐不禁担心这两人之间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在许言汐尚在纠结的当口,雷啸却将他带回了房间里。
虽然依旧是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但也许是受到了詹翼方才的一番话的刺激,雷啸浑身上下的气场都开始不一样了起来。
许言汐有些戒备地用手撑着向后移动身体,试图与雷啸保持距离。
雷啸一反之前宽容的常态,转而步步紧逼。
只见他将双臂岔开分别撑在许言汐身体的两侧,单膝跪在床上,上半身不断向许言汐靠近。
这样的姿势很快就让许言汐的后背顶到了墙上,避无可避的许言汐只得撇过头去,但额头上冒出的微薄汗滴却在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言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种话,我也早就决定了,无论等你多久,都会继续等下去……"
许言汐虽然避开了雷啸吻上他的唇,但却被他的鼻尖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就在许言汐皱眉的那刻,雷啸轻轻地啄着他的脸,温热的气息吹拂而至,许言汐的颈后立刻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喂,你干什么……"
用手掌推拒着雷啸的脸,许言汐发觉,在动作中,双方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凌乱。
雷啸紧紧地将许言汐扣在自己怀里,力道很大,勒得人生疼。
许言汐闷哼一声,挣扎着,在意识到雷啸就要吻上自己的唇的时候,一个耳光扇到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让过高的温度瞬间冷却下来,许言汐惊异到自己的掌心有些发麻,又看到雷啸被打歪过一边的脸,一时间无言以对。
雷啸楞了半晌,又转过头来,依旧利用身体的优势让许言汐动弹不得。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刚才被自己的胡渣扎红了的许言汐的脸颊,雷啸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响起。
"言汐,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
"我是可以等你,一直等下去没错。"
"但,我们之间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三年了,还不够吗?你还要让自己受苦受多久?"
被失去挚爱的苦痛洗礼过一次的眼瞳比以前蕴藏着更深也更执着的情感,雷啸那样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这个他想用这辈子剩余的时间好好呵护的唯一的一个人。
"趁还没有出事之前,跟我回去好吗?"
"说真的,在这里的每一天,我不止一次想过,直接把你敲昏了带走。"
"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让你去。然后我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守着你,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要管了。"
"我不想到最后的关头还来强迫你,但如果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会带你回去的。"
"无论你愿不愿意,真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绝对不能……"
雷啸的额头顶着许言汐的,双掌扣住他的后脑勺。
"言汐……"
"言汐……"
雷啸轻轻地低喃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唤着许言汐的名字。
两人的身体依旧亲昵地紧贴着,但这一次,许言汐却再也没有力气把雷啸推开。
挽回(一)
77 挽回(一)
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该留则留,该走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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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耗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明明似乎清晨被村长吵醒的困倦感仍在,但一转眼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许言汐在雷啸的帮助下曾经试图出去寻找叶玲,但那小妮子不知为何脚程飞快,一转眼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许言汐就是找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也没找着人。
相对地,詹翼也不见了人影。
眼看天色越发暗沉,许言汐思索着若再晚一些叶玲还不回来的话,是不是有必要拜托村长发动村民去找一下。
雷啸看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许言汐安慰道:"虽然詹翼对叶玲有意,但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下作的事。估计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去追求意中人罢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知道雷啸不至于在这一点上有所偏颇,许言汐也总算放下了一点心来。
果然,没多大会儿,叶玲就回来了。
许言汐着急地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不回来……"
许言汐话还未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雷啸拉扯了一下衣角,似乎是示意他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许言汐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叶玲身上都沾满了细沙,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海边回来。
叶玲的眼神水灵闪烁,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许言汐探究的视线。带着点潮红的脸色和有些急促的呼吸暗示着这绝不只是在海滨散步那么简单。
许言汐下意识地与身边的雷啸对望一眼,便立刻将话题转移开来。
"小玲,你不回来,这边都没人做饭了。"
雷啸立刻打圆场道:"不如还是像之前那样到镇上去吃吧?"
听到许言汐和雷啸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叶玲脸上立刻闪过一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去镇上太麻烦了,我立刻去做饭,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吃了。"
叶玲说罢转身便进了厨房。
在乡村支教三年,由于许言汐的行动不便,饭食几乎是由叶玲一手包办的。
许言汐也见证了这三年来叶玲的厨艺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后来的美味可口的整个过程。
果然,没过多久,叶玲就招呼着在房间呆着的两人下来吃饭。
等雷啸抱着许言汐进了厨房外边的可以被称作是饭厅的小隔间,一眼便看到老旧的木制圆桌上摆着四幅碗筷的时候,心中忽然明白了个大概。
两人入了座,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我都说了我自己拿出去,不用你帮忙!"
"这个烫。"
"我又不傻,我拿着锅柄不就好了。"
"不行,危险。"
"……"
听到詹翼的声音从里间传出,许言汐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坐在旁边的雷啸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动手帮着移动桌上已经摆好的菜碟,让窄小的圆桌腾出位置来摆放那锅汤。
最终,叶玲果然还是拗不过詹翼,只得转手让詹翼将热锅给端了出去。
一出隔间,叶玲便看到已经坐在位置上的雷啸和许言汐,不知为何脸噌地就烧了起来,就连许言汐本人都为她觉得有些尴尬。
詹翼放好了锅,扫视了室内仅剩的一张小矮凳,问道:"我的凳子呢?"
叶玲立刻怒道:"你已经厚颜无耻地给自己加了一幅碗筷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这里的矮凳就只有三张!没有凳子你就坐地上吃!"
面对叶玲怒气,詹翼不为所动。只见他想了一会,继续说道:"那我抱着你吃。"
听到这里,许言汐的脑袋在瞬间爆炸了,而叶玲的脸更红了,简直像要滴出血来一般,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给羞的。
"你,你要是敢乱来,我,我……"
作为老师,向来表达能力极强的叶玲这会儿却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你怎么样?"詹翼仍不知死活地追问道。
叶玲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可以让人信服的狠话来,最后只得爆出一句:"我以后就都不做饭给你吃!"
詹翼听言接话道:"那是不是我这次不抱你,你以后就都做饭给我吃?"
叶玲顿时有一种彻底被詹翼给打败的无力感。
"你这人,简直是强词夺理……"
看着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许言汐忽然觉得,这一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雷啸根本没有理会正在斗嘴的詹翼和叶玲,只是凑到许言汐的耳边轻声道:"言汐,你还记得不?以前,我们也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许言汐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雷啸就放话道:"你们两个别吵了,再吵菜都凉了。"
将发愣的许言汐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雷啸指着空出来的一张矮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抱着言汐吃饭。"
"现在有两张矮凳了,你们没必要再闹腾了,都坐下来吃饭吧。"
詹翼冷冷地看了雷啸一眼,似乎在表达着一种"老板,你果然很牛X"的情绪。
事件的矛头忽然莫名其妙地转向自己,许言汐有点反应不过来。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雷啸怀里了。
许言汐开始在雷啸腿上挣扎起来。
"神经病,你快放我下来!"
雷啸用长臂圈着他,防止许言汐的动作将桌上的饭菜给打翻下来。
凑到许言汐的耳边,雷啸压低了声音道:"你再乱动,估计我和你谁都吃不成饭了。"
雷啸的身体因为自己的动作起了反应,身体紧贴着雷啸的许言汐为了避免更为难堪的场面,只得安静下来,乖乖呆在雷啸怀里。
詹翼扯着还在发傻的叶玲坐了下来,带头第一个拿起筷子夹菜吃。
"恩,老婆,很好吃。"
叶玲立刻杏眼圆瞪:"谁是你老婆!"
"你。"
"你这无赖,别乱叫。"
"这怎么是乱叫?"
"……"
詹翼和叶玲继续着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这才稍微缓解了许言汐被雷啸抱在怀里的难堪。
"来,吃饭。再不动我可就喂你了。"
雷啸将碗筷塞进许言汐手里,一边督促着他吃饭一边不停地往许言汐碗里夹菜。
詹翼也有样学样,一个劲地往叶玲碗里夹菜。
叶玲左闪右避也躲不过,只得任詹翼大献殷勤。
看着盘中的菜几乎都被雷啸和詹翼两人平分着夹到了他们碗里,叶玲不自觉道:"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再夹你们就没有菜吃了。"
这回,詹翼没有再继续在口头上占叶玲便宜,对于叶玲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关心有些小小的感动。他这回只是往自己碗里也夹了点菜,安静地送到嘴里。
许言汐端着碗细细地吃着,身后的雷啸忽然听到许言汐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句:"你也吃。"
雷啸笑了,眼神中温柔得就要化出水来。
许言汐感觉自己的背部都快要被那道视线给烫伤了,但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依旧静静地吃着饭。
晚饭的时间就在极度诡异的暧昧气氛中结束了,雷啸知道许言汐有在晚饭后到海滨坐一坐的喜好,又盘算着要给詹翼和叶玲两人制造更多的独处机会,便抱着许言汐往海边走去。
越靠近海边,海风咸湿的味道越浓。
风灌入口鼻,似乎都能尝到海水的味道。
海浪依旧永不停息地在岩石上拍打着,接连发出悦耳的声响。
将许言汐放在海滨的软沙上,靠着稀薄的灯火,雷啸看着眼前并不清晰地景色。
雷啸就这样难得地心平如水地呆着,在风中,他甚至能分辨出在海浪声覆盖下的许言汐轻淡的呼吸声来。
面对大海的空旷宽广,雷啸忽然觉得,似乎以前他所执着的一切都完全被颠覆、被改变了。
之前那成为他人生价值观中第一顺位的金钱和权势,都已经为了一个人而转移了重心。
在他了解了所有真相的那一刹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坐拥了江山却失去了可以一同分享的人的那种痛彻心扉。
雷啸不知道,他之后的人生如果没有了许言汐,会是怎样一副悲惨的光景。
许言汐越来越像是他的氧气,少了那么一点就可以让他窒息而死。
雷啸忽然握住了许言汐放在身侧的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许言汐挣脱不开。
"言汐,我今天刚收到的消息,我的人找到徐显东了。"
明显地感觉到许言汐在听到自己这句话之后身体的僵滞,雷啸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不会动他一根寒毛的。"
"而且,我打算将香港的地盘都还给他。"
听到雷啸的打算,许言汐紧张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下来。
只见他摇头道:"如果你不打算杀他,又何必找他呢?你也知道,他不可能会要你什么东西的。"
雷啸道:"我知道,但我不能因为觉得他可能会拒绝就不去尝试。"
"至少,我有努力地去挽回。"
挽回徐显东这个兄弟,也挽回你。
雷啸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依旧紧紧地握着许言汐的手。
"雷啸,你应该知道,我们……都回不到原点了……"
即使你努力尝试着要将一切恢复原状,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失去了也就是失去了。
"我没有要回到原点,我只是……"
雷啸顿了一下,揽着许言汐的肩头将他拥进怀里。
"我只是想为我们设置另一个起点。"
而站在这个起点上,他绝不会再犯像之前那样愚蠢的错误。也绝对不会让那抹瘦弱孤独的身影,有机会跳下那断崖深渊。
许言汐听了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
挽回(二)
78 挽回(二)
雷啸的行动向来以雷厉风行著称,等第二日许言汐醒来,便发现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全部都被打包好了,也不知道雷啸是从哪里弄来的全新的舒适高档的房车,将他的人和行李全部塞了进去。
希望学校在许言汐离开后立刻就有新的教师过来接手,这一点雷啸也都安排妥当了。
至于叶玲,她本以为走的人只有许言汐一个,也庆幸那个像牛皮糖一样缠人的詹翼也要跟着雷啸一起离开了。
但谁知道詹翼在临走的时候不顾她的反对,直接什么都没收拾,就只将她人塞上车一块带走了。
一路上,任叶玲在詹翼身上留下了无数挠痕和齿印,他也像不痛不痒一般照单全收。
幸好距离学生的农忙假结束还有好几天,还是有足够的时间等新的老师过来接手的。
坐在安稳的房车里,许言汐一行人先从村里开始出发去至镇上,然后再上高速公路赶到省会城市的机场搭乘班机飞回B市。
许久没有再坐过飞机的许言汐在飞机起飞的过程中觉得很不适应,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个海边清贫朴素的村子给完全改造了,就连在城市道路上的汽车尾气都会让他觉得很难受。
坐在他身边的雷啸也察觉到了许言汐的不适应,便拿出事前准备好的晕机药给他服下。
许言汐吃了药,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从B市机场回雷宅的路上了。
到了雷宅,许言汐是被雷啸抱着下了车的。
虽然一旁的管家早就为许言汐准备好了轮椅,但雷啸没有让他使用的意思。
一干佣人都出了大门来迎接主人归来,队伍里除了老管家还是熟面孔之外,许言汐已经认不得几个人了。
听说当年在东堂被徐显东打击得摇摇欲坠的时候,树未倒猢狲便开始散了,很多见风使舵的人为了避免麻烦纷纷辞职离去。最后坚守下来的,也只有老管家等几个对雷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下人而已。
那些新的佣人自然是不认识许言汐的,虽然他们在之前一段时间看到雷啸失魂落魄般不正常的样子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却从来都不曾想到向来那么严肃可怕的雷啸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去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即使很多人对"同 性 恋"这个词相当不感冒,但在看到自己的衣食父母顶头上司那般小心翼翼地对待许言汐时,他们在瞠目结舌的同时,也大约知道了这个人今后在雷宅中的地位,态度也越发恭谨起来。
老管家自然知道许言汐就是当年那个救了整个东堂的人,三年后,再次看到这位久别的故人,难免热泪盈眶,只是拉着许言汐的手哽咽,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言汐淡淡地微笑着,似乎不用开口说任何话也能知道对方在表达些什么。
被雷啸一直抱着走进了以前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如他记忆中的一样——自己用过的背包、常用的参考书、床头那个被自己摔坏过的名牌台灯,甚至是衣柜里衣服的排列顺序都没有任何改变。
在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双腿早已毫无知觉,许言汐甚至会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恍然如梦的感觉。
虽然叶玲被詹翼绑着带回了她家去见家长,原本吵吵闹闹的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但幸好雷威和李婉璐早早就赶了过来,加上有雷西宝宝在,一顿晚饭倒是吃得很热闹。
等送走了雷威夫妇,雷啸在客厅的沙发上替许言汐做例行的腿部按摩以防止肌肉萎缩。
电视虽然开着,但雷啸的眼神却不在那上面。
许言汐被雷啸盯得脊背发毛,对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兴趣,觉得它发出的声音很嘈杂,索性关掉了去。
"雷啸,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雷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许言汐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又很快地隐没在了正常的神色之后。
"你说。"
"我们,什么时候去美国找东哥?"
"快了,等我和那边联系好。"雷啸解释道,"你也清楚,他现在是布亚诺家族的人,这个黑手党的势力在北美几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我不可能贸然带你去冒险。"
许言汐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如果,我是说如果。"
许言汐顿了一下:"如果东哥还是愿意要我的话,我想跟他在一起。"
许言汐没有抬头看雷啸的脸,但却清楚地看见雷啸撑在沙发上的五指忽然撰了起来,手背上布满了青筋。
"就算,东哥嫌弃我了,但只要他说一句,不许我和你在一起,那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当然,作为交换,如果他不反对的话,在你将香港的产业还给他之后,我会一直呆在这里。"
雷啸静静地听许言汐说完后,才终于说了话。
"你觉得,徐显东会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吗?"
雷啸不能想象,之前就如水火一般不容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见到另一方得到幸福。
"所以,这是一个赢的概率很低的游戏。"
"怎样,雷啸,愿意和我赌一把吗?"
许言汐已经习惯于用利益交换的方式来对待雷啸了,若放在之前,雷啸并不介意在赌输了之后再使用强硬手段将许言汐留在自己身边,再说,万一赢了,也可以让许言汐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但今时今日,雷啸已经不可能用理性去对待关于许言汐的一切问题。
他现下只要一想到还有失去这个人的可能性,他便会觉得心脏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难以忍受。
他不可能接受这个赌约,他在这个问题上不会选择退让和妥协。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
就算是要去得罪美国黑手党,就算是用尽一切代价去将徐显东除掉,雷啸也觉得这要比答应许言汐的赌约要来得好。
许言汐忽然笑了:"雷啸,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
自从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对许言汐说过一次重话的雷啸忽然咆哮了起来。
转瞬之间,许言汐身边的一切都几乎要被狂怒中的雷啸给毁灭殆尽。
"以前是我蠢,是我用手段对待你,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心!"
"今天我知道了,我爱你,真的很爱!"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为什么会那么难?!"
雷啸紧紧地握着许言汐的双肩:"以前,我对你用尽算计,对你有所保留的时候,你还是那么爱我,甚至愿意为了我,为了东堂,牺牲自己连命都不要到徐显东身边做卧底。"
"言汐,我不明白。今时今日,在吃了那么多苦头之后,明明就可以得到幸福的,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
虽然身边一片狼藉,但许言汐却一点都不会害怕已经濒临失控的雷啸。
东堂在B市的势力已经大得可以随便将人像蚂蚁一样捏死,但那人人敬畏的雷啸,在许言汐看来,现下只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妒夫罢了。
许言汐摇摇头,抛出了一句让雷啸彻底崩溃的话。
"雷啸,你这样,只不过是再逼我跳一次崖罢了。"
盛怒中的雷啸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地浇了个透心凉。
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好说,雷啸在沉默半晌之后,眼神中带着无法言语的伤痛,转身离开。
看到雷啸莫名离去的老管家赶紧赶进客厅里查看情况,一进去就被那儿的满地狼藉给惊到了,反而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许言汐,还非常冷静地向老管家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好让他安心。
老管家是明白事理之人,也知道雷啸和许言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容不得外人置喙的。
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之后,老管家又陪着许言汐回到了他的房间里,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直到他睡下。
许言汐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得那般冷静,那般云淡风轻。
在对雷啸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早已做好了被囚禁在这里一辈子的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的话,那么他和雷啸之间,也算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因为一个不懂得如何去爱人、如何去尊重人的人,是没有资格被他所爱的。
他并不怪雷啸当年的绝情,因为雷啸确实是被他蒙在了鼓里,他也并不怪雷啸的诸多算计,因为雷啸自小就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他知道,雷啸若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他自己残忍。
但不去怨恨并不表示他许言汐就能全盘接受,他承认他懦弱,他承认他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伤。
如果雷啸不能完全地信任自己、尊重自己的选择,许言汐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和他再在一起的。
脑海中一片胡乱,躺在以前的床上,柔软的床垫让睡惯了硬邦邦的木板床的许言汐觉得有些腰疼。
过往的片段如走马灯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显现,过多的梦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当许言汐还在同噩梦纠缠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已经被人轻轻地打开了。
满身酒气的雷啸走进房间,看到了在昏暗的床头灯照射下,许言汐紧蹙着眉头的睡脸。
雷啸慢步走到许言汐的床边,用手拉扯开紧箍着脖子的领带。
随手将领带甩在地上,雷啸将西装外套和马甲也一同扔在了地上,坐到了许言汐身边。
温热的大掌拂过许言汐有些冰凉的脸颊,手指描绘着他优美的脖颈曲线。
睡得迷糊的许言汐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痒,右手便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却抓到了雷啸的手上。
雷啸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不舍得甩开许言汐的手。
于是,雷啸便用另一只手,将许言汐的被子从脚后翻上来。他知道许言汐的脚没有知觉,便肆无忌惮地钻进宽大的睡裤里,抚摸着藏在里面的光滑皮肤。
虽然在贫穷的小村子里粗茶淡饭地生活了三年,但许言汐的皮肤还是一如雷啸记忆中的一般细腻,一点都没有被岁月的流逝和艰难的生活所影响。
虽然长期不良于行,但也多亏了有叶玲的细心照顾,许言汐的腿部肌肉没有丝毫萎缩,虽然有些松弛,但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曲线。
多少个夜里,雷啸不止一次地梦到那双修长白皙的双腿夹紧着自己腰部的感觉。
原本早已如熄灭的灰烬一般的欲望因为许言汐的出现而再度燃起,而且烧得比以前更为强烈。
在酒精的作用下,雷啸鬼使神差地甩开了许言汐抓着自己的手,扯开了他的睡裤。
将许言汐的睡衣向上拉起,雷啸轻轻揉捏着许言汐胸前的两点突起,低下头将他沉睡的欲望含进口里。
"嗯……"
现实和梦境出乎意料地重叠,许言汐一直以为那都是梦,完全没有想到此刻的自己正臣服在雷啸身下。
下身的器物被雷啸逗弄着,被温热包裹着的感觉异常舒服,许言汐的腰不自觉地拱起,口中更是接连发出嘤嘤的呻吟。
没有被许言汐抗拒,被酒精所控制的雷啸更是激动,而禁欲许久的许言汐也经不住他的挑逗,很快便交代了出来。
就在射 精的一霎那,许言汐猛然惊醒。
瞪大了双眼的他,在焦距回归的瞬间,看到了雷啸正骑在他身上脱去了衬衣,露出了布满了坚实肌肉的胸膛。
许言汐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惊道:"雷啸,你在干什么?!"
雷啸并不理会大惊失色的许言汐,而只是将许言汐推打自己的双手分开压在了枕头两边,低下头吮吻着许言汐的脖子。
许言汐的双腿动弹不得,根本就没有办法跟雷啸抗衡。
"雷啸,你疯了,放开我!!"
雷啸就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下身的弱点被雷啸握在手中揉捏,许言汐由于身体的反应更是失了力气,身体突然放软了下来。
雷啸见他不再挣扎,就稍微放松了一点钳制的力道。
许言汐趁着这个空挡,随手抓起一旁的台灯就往雷啸的头上砸去。
石制的台灯砸在脑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许言汐趁着雷啸吃痛昏眩的片刻,用双手着从雷啸身下挪了出来,眼看就要浑身□地摔到了铺着地毯的地面上。
雷啸见状,赶紧伸手将许言汐给捞了回来。
许言汐见自己又被雷啸抓住,大惊之下乱拳就往雷啸脸上打去。
"放开,放开我!"
许言汐不知为何就流下了眼泪,雷啸见到了他脸上的泪痕,也终于清醒了一点。
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做之事的恶劣性质,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得紧紧地将许言汐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许言汐被禁锢在雷啸怀里,只得用双手不断地捶打着雷啸的后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们二人终于都冷静了下来,雷啸才将许言汐慢慢松开。
看到眼前满头是血的雷啸,许言汐也傻了。
刚才在一片混乱中,许言汐也不知道自己的出手竟然有那么重,而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也都染满了雷啸的血。
看着自己血污一片的手,眼前的情景忽然让许言汐想起了那三年前自己那同样染满了权叔鲜血的双手。
场景重叠,许言汐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雷啸被许言汐的反应吓到了,只得将他自残一般抠着自己脖子的双手牢牢地按住,防止他伤害到自己。
"言汐,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求求你,别伤害自己……"
许言汐没有理会雷啸,只是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着。
"我杀人了!"
"权叔,我对不起你!"
"你别怪我,别怪我……"
"……"
听到许言汐的话,雷啸忽然痛哭失声。
"言汐,你没有杀人,你没有。"
"杀了权叔的人是我!权叔是为我而死的,是为东堂而死的,不关你的事!你听到没有!不关你的事!"
被雷啸剧烈地摇晃着双肩,许言汐这才冷静了一点,过了许久,眼神才逐渐脱离了方才的狂乱。
看着眼前的人,许言汐流泪道:"雷啸,我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
雷啸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将脸埋在许言汐的腹部上,雷啸的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言汐,你别不要我。我求你,你千万别不要我……"
看着向来强势的男人如三岁孩童一般哭倒在自己怀里,许言汐除了陪着流泪之外,别无他法。
分岔口(一)
79 分岔口(一)
西方有个传说,人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会比原来轻二十一克。所以,人的灵魂的重量,就是二十一克——这正如我对你的爱,沉甸甸的,足足有二十一克。
————————————————
许言汐自懂事以来就很少哭过,这辈子最多的眼泪,除了为母亲的死而流的之外,其余的几乎都跟他身边这个男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不哭,是因为哭泣只会让母亲难过,而母亲死后不哭,是因为他觉得,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眼泪。
但今天,并非是他想任性,只不过是止不住地在这个男人怀里流泪而已。
似乎要将之前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出来,许言汐一夜无眠,一直不停地默默流着泪。
雷啸没有走开,依旧抱着许言汐,半坐着靠在床头,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抽着雪茄。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成不变地维持到了天际发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当许言汐哭得双眼都肿得快要睁不开了的时候,身边的雷啸离开了。
那炽热的温暖一走,被窝里顿时觉得很空,明明还很暖和却让人觉得难受。
没过多久,依旧闭着眼睛的许言汐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上覆盖上了一块冰凉的毛巾,许言汐舒服地轻叹了一口气。
雷啸走至窗边,将空调关了。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清澄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投射而下。
雷啸把窗推开到最大,让外面的新鲜空气灌注进来。
满室浓郁的雪茄气味被逐渐冲淡,许言汐又感到自己身边的床垫下沉,雷啸又坐回了床上。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许言汐过长的流海,雷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言汐,我想了一个晚上……"
"如果你不开心,我在你身边守着也没有意义。"
雷啸的语速很慢,几乎蕴涵着一种犹如被凌迟一般的深沉的痛苦。
"我答应你。"
许言汐没有说话,唯一的反应只是与雷啸肌肤相触的指尖动弹了一下。
"我去美国找许显东,还给他香港地盘的事情是我早就决定好了的,这点我一定会做到。"
"至于你说的,他是不是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事……"
说到这里,雷啸顿了顿。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言汐。"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真的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拦着你。"
"就算是找人把我关着,折断我的手打断我的腿,或者是杀了我都行,我都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去阻止你离开。"
"真的,我说到做到。"
"只要你觉得幸福……"
听到这里,许言汐的泪不自觉地流得更凶了。
雷啸的吻轻轻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充满了怜惜地吻掉了他刚落下的泪水。
那天之后,雷啸通过各方关系,才终于和美国的布亚诺家族搭上了话。
虽说东堂在整个华北地区的势力无人能及,但要和历史悠久又大有名气的国际性黑手党组织相比的话,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看到美国那边送过来的资料,雷啸忽然觉得头痛不已。
后天飞往美国的机票,雷啸原本定的只是一张。
许言汐就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一般,在雷啸就要出发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跟着走。
无奈之下雷啸皱了眉头道:"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那边的情况太复杂,多一个人去反而更危险。"
"我不管,如果你这次不带我去,你回来也不会再见到我了。"
许言汐的威胁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每说一句话都打在雷啸的七寸上。
耗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雷啸也只得带着许言汐这个拖油瓶上了飞机。
虽然知道徐显东是在帮黑手党工作,但让许言汐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雷啸会说什么"情况复杂"、"危险"之类的词。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徐显东有可能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将雷啸干掉而已,但许言汐还是愿意相信,只要有自己在,徐显东还不至于会对雷啸下死手的。
越发地感觉事情不对劲,在他再三追问下,雷啸思来想去,还是把最新的内幕都告诉了他。
"如果我说,徐显东现在是布亚诺家族老大的情人的话,你会相信吗?"
雷啸一句话下来,就像天雷一样把许言汐轰了个外焦里嫩。
"你,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许言汐就连说话都带了些结巴。
雷啸斜了他一眼:"你当我有很多时间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这种事情我没必要拿来开玩笑。"
"这……"许言汐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徐显东的行踪我这边一直查不到,若不是前段时间他和布亚诺的老大一起去香港度假又正好被他以前的兄弟撞见的话,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雷啸补充道:"如果我这边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么,你就相当于是徐显东的'旧爱',更甚着,搞不好还是'至爱',而且描述这个情况的时态在英语中究竟是应该用过去时还是现在时都不好说。"
"这样的你出现在布亚诺的老大面前,你说说看,有没有变成蜂窝的危险?"
许言汐有些挫败地将自己摔在了头等舱的软椅上,"东哥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很想知道。"雷啸道,"只是布亚诺内部的东西,哪会那么容易打听得到……"
"那我们这次去……"
"这次算是突然袭击,撞撞运气看美国的BOSS愿不愿意让我们见到他的人了。"
许言汐听完不再说话,只是带着杂乱的心绪闭目养神起来。
当飞机在机场降落的时候,许言汐看着满眼的外国人,想起那段在美国的日子,感觉已经有点陌生。
驱车到酒店入住,两人没有休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往布亚诺家族的大宅赶去。
雷啸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人。
本来詹翼在紧急关头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但一想到叶玲,雷啸就已经决定不能把他拖下这趟浑水。
在美国,布亚诺想杀一个人根本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东堂在美国并没有发展任何势力。若真是要出事,也只是拉着别人垫背罢了。
许言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雷啸在布亚诺防卫森严的主宅大门外报上姓名和来意。
接着,两人又等待了几乎是一个世纪这么久,才终于看到大门处的保镖接到了指示的电话。
在被严格地搜身之后,两人坐上了布亚诺专用的车,有专门的司机负责将他们送到主宅去。
坐在用无数金钱堆砌出来的豪宅的大厅里,还能说得上是见惯了世面的许言汐这才发现了自己仍然有上升的空间。
雷啸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拿着桌上水晶杯慢慢地喝着咖啡。
当许言汐回过神来的时候,雷啸已经站了起来。
许言汐顺着雷啸的视线看去,便看到旋转梯上缓步走下了一个人。
水晶吊灯投下的光笼在那个人的身上,恍惚之中,只觉得他像是耶和华身后的大天使。
淡金色的及腰长发,如绸缎般完美地撒在身侧。
五官是混血儿中少有的完美。
等他稍微走近了一些,许言汐才发现,那双眼瞳竟然闪烁着美丽的祖母绿的光泽。
如果不是这个人眼中带着太多的杀气和敌意,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借住在这里的艺术家,因为那全身素白的穿着几乎让眼前的这个人与中世纪吟游诗人的感觉相吻合。
兰格斯洛·切利尔·J·布亚诺,一个书写了美国黑手党教父传说的年轻人,甚至比徐显东还要小上几岁。
但能够站在这种顶峰向下看的人,任何人都不会因为他的外貌而去质疑他的手段和能力。
雷啸向兰格斯洛伸出手:"布亚诺先生,你好,旧闻大名。"
兰格斯洛那双有着俄罗斯血统的眼睛根本没多看一眼雷啸伸出的手,只是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雷啸估计早就听说了兰格斯洛有严重的洁癖,倒也不尴尬,只是将手收了回来跟着坐下。
"我是雷啸,这位是……"
兰格斯洛打断了雷啸的介绍:"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只想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那自然是有一些私事需要求得哥哥帮忙,而且,我也想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他道歉……"
"没必要。"
兰格斯洛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
"你不那么对他,他也不会到美国来。不到美国来,我也不会遇见他。"
兰格斯洛语气中逐客的意味非常明显,许言汐听出来了,便着急道:"请先生您务必要通融一下,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许言汐刚一开口,气氛整个就开始凝滞下来。
雷啸甚至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觉得兰格斯洛很可能就会在这个比山庄还要大的主宅中将他们不动声色地干掉,搞不好到了最后连徐显东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来找过他的事。
雷啸的身体下意识地挡在许言汐面前,多年在道上打滚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危险。
虽然表面上不能输了势,但一考虑到许言汐的安危,冷汗就滑过脊背。
兰格斯洛的眼神冰冷得可怕,仿佛能穿透雷啸的身体直射到许言汐身上。
过了半晌,在雷啸考虑要不要采取什么应急措施的时候,兰格斯洛才终于开了口。
只见他对一旁的佣人吩咐道:"去叫东爷下来一趟,就说有故人找他。"
分岔口(二)
80 分岔口(二)
许言汐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身边时间的流动开始变得凝重而缓慢起来。
他忽然想到雷啸之前和他大略提过的徐显东现下的处境。
年轻黑手党教父的情人?
说好听是情人,说难听点……
许言汐不敢想象,他没有办法将之前他还在东堂,还在雷啸身边的时候的处境照搬在徐显东身上。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念及你的付出和努力,仿佛你所处的位置完全和你的能力无关,别人看到的,只是"老板的情人"这种特殊的标签而已。
旁人给予的冷嘲热讽和若有若无般奚落的话语虽然许言汐能泰然处之,但心高气傲的徐显东怎么可能会受得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在徐显东和兰格斯洛的拉锯战中,徐显东占有绝对的主动权的情况。
但这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从刚才兰格斯洛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没有将雷啸放在眼里。
尚且是东堂掌门人的雷啸都被如此看扁,当时一无所有地来到美国的落魄的徐显东,又有什么资格去和布亚诺家族抗衡?
在一边,许言汐的美好愿望是兰格斯洛和徐显东是平等而真心地互相对待,而在另一边,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实残酷的他却觉得在这场游戏中,徐显东是个彻底的牺牲者。
而让那一度站在过权力顶峰的帝王沦落到如此田地的,是他,是他许言汐!
巨大的愧疚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越是距离徐显东越近,记忆的轮廓就越清晰可见。
许言汐没有忘记,当徐显东发现自己依旧藏着雷啸送的指环的时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将指环套回到他手指上的情景。
许言汐从来没有觉得,像徐显东这样自幼性格就开始扭曲到只剩下仇恨的人,竟然能在这种时候真正做到了尊重他这件事。
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在徐显东将自己从雷宅的地下室救出来之后,两人在海边的小县城里相守的日子。
许言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关咬得很紧,拽紧的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
雷啸就坐在许言汐的身旁,自然马上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无言地用手掌包裹着许言汐依旧战栗的手,雷啸只能选择无声地为他传递力量。
依稀有脚步声从旋转梯上方传来。
许言汐挣扎着要起身,雷啸赶紧在一旁将他从沙发上搀扶起来。
徐显东的身影逐渐摆脱了旋转梯弧形的视线阻挡,依旧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许言汐和雷啸面前。
等许言汐回过神来,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这位许久未见的故人之时,发现他已经近在咫尺。
跳跃的思绪与多年前的思绪重合。
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见面,总是免不了充斥着斗争和鲜血。
当时势均力敌的连升和东堂,斗得天昏地暗,轮番在主动和被动的位置上转换着。
许言汐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徐显东身上的戾气已经逐渐地被一种相对宽容的神色所取代。
在韧性和刚柔并济这一面上,雷啸从来比不上这个年长他几岁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而现下让许言汐感到不安的是,他害怕这种曾经出现在徐显东身上的珍贵的人性的温暖会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摧毁殆尽。
北半球的时令正是春末。
花园中照看良好的名贵的草坪和生长于其上的鲜花,随着婆娑的树叶一起散发出一种好闻但又带着点忧伤的味道。
风拂动精致的纱帘发出细碎的声响,稍稍打破了相对无言的三人之间的静谧。
"东哥,我……"
许言汐不知道从何说起。
徐显东比之前瘦了一些,但好在整个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许言汐特别留意了徐显东的头发,他很想透过一些细节知道,徐显东这些年到底过得好不好。
幸而,两鬓的稀疏白发似乎只有雷啸长了。
现下不知道的人看起来,还可能会认为雷啸是哥哥,而徐显东是弟弟。
徐显东扫了一眼雷啸紧紧握着的许言汐的手,眼神中的蕴含情绪很复杂。
"恭喜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徐显东很平淡地说道,语气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是埋怨。
"东哥,不是的!"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雷啸看许言汐情绪波动过大,立刻帮忙解释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些年,他一直躲在偏僻的小山村里,如果不是偶然遇到,我还以为他已经……"
徐显东伸手打断了雷啸的解释。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在刚才的谈话中,徐显东已经发现了许言汐的腿的毛病,眼神虽然还是保持着冷漠,但其中又隐约透出了一丝担忧。
"我想请你回去重掌香港的地盘。"雷啸道,"你也知道,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不仅彼此伤害,同时也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人。"
"现在找回了言汐,我的生活重心已经完全改变了,香港那边的生意我顾不过来,希望你能帮忙接手。"
雷啸尽量选择了温和而又不会让徐显东觉得难堪的言语,但当他说完之后,发现徐显东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只是为了这事这么简单?"
徐显东和雷啸之前虽然一直是死敌,但无法否认,他们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雷啸也不打算隐瞒,便也开门见山道:"我想和言汐在一起,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雷啸看了怀中的许言汐一眼,"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徐显东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出来。
"雷啸啊雷啸,想不到过了那么久,你还是这般不长进。"
雷啸呆在原地,不知道徐显东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显东站了起来,状似无意地摆了摆手。
"你们爱在一起不在一起,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不要扯到我头上。"
"当年的事情,我是输了,我心服口服。你们若是尊重我,那就请立刻回去,不要再提什么让我回香港的事情。"
"否则,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是在耀武扬威啊雷啸。"
在徐显东云淡风轻地说到这里的时候,雷啸反倒不淡定了起来。
虽然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跟在徐显东身后的布亚诺的人立刻逼了上来,逐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雷啸知道,虽然兰格斯洛不在场,但他们三人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字不落地进到他的耳朵里。
徐显东刻意地与他们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距离,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他们的方法。
徐显东结束了简短的谈话后,转过了身,慢步走上了旋转梯。
看着徐显东的背影,雷啸忽然觉得眼眶很热,想也没想就朝着徐显东喊道:"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徐显东正在行进的脚步在听到雷啸说的话之后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但片刻后,还是没有回头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雷啸和许言汐终究是离开了,不由得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
强者和弱者的角色,永远都在不停地做着转换,通过不同的参照物,有时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昔日,在权势上,雷啸和徐显东都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但在感情上,他们却敌不过许言汐,甚至比不上还是黄毛丫头的李婉璐。
而今天,直到许言汐离开这个大得离谱的庄园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得出很明确的结论。
但他却笃定地知道,徐显东一定不再会是情感上的弱者。
雷啸紧紧地搂着许言汐的肩膀,不能否认,刚才的这次短暂的会面,对他造成的冲击也很大。
路是漫长而深远的。
没有徐显东的反对,许言汐必定要遵守他之前许下的诺言。
只是,无论是面对雷啸还是面对徐显东,他都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
他甚至在思考着,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话,所有的一切是会有怎样的不同。
但事实是,他不仅出现了,而且还彻底地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这种担负着他人命运的感觉很沉重,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或许鸵鸟的幸福只是那一堆沙子,但自从被雷啸找到之后,他却连那堆沙子都已经失去了。
他所害怕面对的东西开始一件一件地出现,他没有办法继续逃避,而只能选择面对。他开始弄不清楚自己在这个故事中究竟应该充当一种怎样的角色。
从许言汐一路上的沉默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和无助,雷啸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守在许言汐的身边而已。
因为这个深渊,除了等待,他没有办法帮助许言汐走出来。
这是魔障。
经过了数小时的行驶,他们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许言汐依旧魂不守舍,雷啸却在盘算着别的事情。
当Room Service送来晚餐的时候,雷啸发现了压在餐盘下的一张不起眼的字条。
"速离,危险。"
在看到这样的字之后,雷啸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甚至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张纸条在传达着一种什么样的信息。
不动神色地将纸条藏了起来,雷啸很小心地没有让许言汐看见。
迅速地通过网络订了最快飞离美国的航班,当点下确认键的时候,见惯了无数风浪的雷啸的掌心却也无法自抑地渗出了冷汗。
只不过,那种慌乱只是在雷啸的表面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在重新寻回许言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成为挡在许言汐前面的铜墙铁壁。
只要有许言汐在,他就没有理由倒下。
只要有许言汐在,他就要撑下所有的苦、所有的痛。
依旧在恍惚的许言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只是双眼无神地在搅弄着餐盘中的食物。
雷啸见他那样也不恼,只是接过了餐具,开始一点一点地将食物喂到许言汐口中。
"言汐,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好不好?"
许言汐愣了一下:"这么快,东哥还没……"
"现下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得了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考虑,这事要从长计议。"
许言汐自然知道他和雷啸在美国的处境不妙,如果处理不好,搞不好还会成为握在兰格斯洛手里的把柄。
除了点头应许,许言汐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
见到许言汐同意回去,雷啸放松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许言汐发顶上揉了两下。
至少,有了许言汐的配合,情况会比较好掌控一些。
分岔口(三)
81
雷啸订的航班将于次日清晨六点五十分起飞。
雷啸很少订这种时间段的航班,但这次实在是情况紧急,由不得他们选择。
天还没有亮,雷啸就把许言汐叫醒,打算在简单用餐之后立刻赶赴机场。
最近这段时间不仅要照顾许言汐,而且还要与实力庞大的布亚诺家族小心翼翼地周旋,加上雷威那边时不时会发来一些重要业务上的询问电话或者短信,由于时差的关系一直让雷啸没法好好休息。
许言汐也感觉到了雷啸的疲倦,看着雷啸眼底一圈明显因休息不好而显露的青紫道:"现在天还没亮,视线也不好,去机场的还有一段挺长的路,你别开车了,找个司机开吧?"
难得感受到许言汐主动的关心,雷啸微笑着点了点头。
收拾了本来就很简单的行李,酒店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车和司机,雷啸抱起许言汐往停车场走去。
昨晚一夜不成眠,在他眼前不断浮现的,都是写有那四个警告字眼的纸条。
他不知道徐显东是冒着怎样的风险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在这一点上,雷啸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大哥。
雷啸每走一步都很警觉。
按照常理,在较为空旷和监控较少的停车场是下手暗杀的最好地点,但一直等到他检查完所要乘坐的车后坐上座位启动引擎,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现象。
雷啸不禁松了口气。
虽然不能盲目乐观,但在他内心深处,依旧是希望徐显东送过来的字条是抢在布亚诺展开行动之前的。
等汽车开上了公共道路,能够采取行动的机会会大大降低。
但布亚诺实在是太不好应付了,虽然有时刻像鹰一样紧盯着他们的州监察署和FBI,但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布亚诺是一点都不介意直接炸掉一条高速公路桥或者是直接在机场下手的,虽然这种手段用来对付他们这两个小人物实在是有点浪费了。
雷啸觉得太阳穴两边都很痛,估计在飞机离开美国境内之前,这种状况都不会有所好转。
"你今天很奇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坐在雷啸身边的许言汐也间接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而出的紧张气味,看到向来运筹帷幄的雷啸脸上不断闪烁而过的隐约的不安,许言汐不得不开口询问。
"没事,就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
雷啸的手紧扣住许言汐的腰,半强迫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窝上。
许言汐无声地靠在雷啸身前,却在后视镜里用余光看到雷啸正用一副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许言汐忽然想到了自己行动不便的双腿,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闷了一下,许言汐叹了口气道:"如果等会出了什么事,你别管我,自己先走。"
雷啸道:"瞎说什么呢?"
"我现下跟废人差不多,你顾着我,只会拖累你自己。"
"许言汐。"
雷啸忽然用一种很正经的口吻叫了许言汐的名字。
"嗯?"
"闭嘴。"
收到了雷啸拒绝谈话的信息,许言汐也只得保持沉默。
汽车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行驶平稳,一切都很正常。
随着机场离他们越来越近,雷啸只希望车的速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能再快一些。
但就在雷啸在后视镜中,看到一辆普通的银灰色的轿车以飞快地速度跟在他们车后之后,他全身所有警示着危险的神经都开始叫嚣起来。
雷啸想都没想,立刻将许言汐的头往座椅上压低。
他的动作刚结束,车后窗的玻璃就已经被后方射来的子弹给打碎开来。
"Shit!"
负责开车的黑人司机发现被袭,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被攻击的目标,便立刻打算停车逃跑。
雷啸一手护着许言汐,一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枪。
指着司机的脑袋,雷啸阴狠地放话道:"若不想马上死的,给我继续开车!"
司机被雷啸逼得没办法,只得选择在高速公路上上演一场生死时速。
后方的车一直紧紧咬住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子弹不断地从车身两边飞驰而过,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司机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是凭着一种本能在使车继续行进。
"雷啸,你的安全带!"许言汐惊呼道。
方才,为了迅速做出把许言汐压低的动作,雷啸松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整个护在了他身上。
"妈的,蠢货,别抬头!"
就在雷啸朝许言汐大吼的瞬间,他们的车后胎中弹,车子顿时失去平衡,在高速公路上划出一个惊险的S型。
"稳住!"
雷啸满头冷汗地看着几乎是被吓傻了的司机死死地控制住了大幅度摆动的方向盘,险险地将他们的车稳住。
但就在雷啸打算起身往后方开枪回击的时候,对方在他们车胎中弹后忽然加大了攻击的火力。
还未等雷啸有所动作,司机已经被一枪打在了脑袋上。
鲜血顿时迸满了驾驶座,飞快行驶的汽车失去了控制,开始往中间的隔离带飞速冲撞而去。
"该死的!!!"
在那惊心动魄的时刻,许言汐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完全停滞了下来。
在剧烈的撞击出现之前,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
这并非是他因惊恐而失去意识,而是穿着黑色西装的雷啸整个身体覆盖在自己面前,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随后,剧烈的颠簸和振动接踵而来,许言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晕眩感让他暂时失去了数秒的知觉。
身体异常疼痛,但许言汐知道这并非是致命的。
努力地尝试撑开双眼,许言汐费劲地狠眨了数下眼皮,才总算是将自己的焦距对上。
驾驶座上早已断气的司机此刻正趴伏在方向盘上,剧烈变型的车头和车身已经将他的尸体紧紧夹住。
幸而有安全带的束缚,在刚才剧烈的碰撞中,许言汐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因为视线前方并没有雷啸的身影。
在撞击发生之前,雷啸明明是挡在他前面的。
许言汐忽然害怕回头,因为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他后方会是一副怎样凄惨的光景。
用颤抖的手指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许言汐靠着上肢的力量,很费劲地翻转过身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
雷啸双目紧闭,鼻孔不断地渗出鲜血。
虽然他的手脚都是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伤口,但他的后脑勺,却整个嵌在了左侧门的玻璃上。
车窗玻璃在他的脑后呈向外发散状一般龟裂开来,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散发出一种死亡的味道。
许言汐伸出手,但却不敢触碰近在咫尺的雷啸。
因为他害怕他一动,就会加重雷啸的伤势。
或者,他害怕只要他一动,他就会发现此刻的雷啸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
许言汐想尖叫,但却只能在喉咙处发出沙哑的嘎嘎的气声。
剧烈地摇摆着头部,他张合的嘴唇无声地重复控诉着这样的一句话。
"你骗我……"
"你骗我……"
你明明说要陪我周游世界的,你明明说剩下的日子都会照顾我,都会守在我身边的……
但现在,你什么都还没有做……
你怎么会就这样死掉……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许言汐用来悲伤,紧接而来的,是方才跟在他们后方的车已经在他们的车旁边停下。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许言汐扭过头,透过眼前的血雾看到了那些带着煞气的杀手们。
感受到银色的沙漠之鹰顶住了自己的额头,但许言汐此刻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只见他如失心疯一般抓住了那杀手的枪道:"你杀我没关系,但求你帮我叫救护车!"
"你们老板的情敌是我,他只是想除掉我而已,跟雷啸没有关系!"
"雷啸是你们东爷的弟弟,你们老板不会想要杀了他爱人的弟弟的!"
"你们救他,求求你们求他!!"
许言汐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对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会不会起到作用,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呢?
眼看那无动于衷的杀手就要扣下扳机,许言汐的手向后探试着,好不容易才碰到了雷啸垂落在身旁的手。
雷啸的指尖柔软而富含温度,就在刚才,他还用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许言汐流下泪,闭上眼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却就在那时,另一辆车飞快停在后方,车上飞奔而下几个外国人,朝着那些布亚诺的杀手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许言汐的身体开始无法抵御那剧烈的疼痛。
虽然有雷啸护着也有安全带扣着,但方才的撞击也还是让他受了不小的伤。
意识不断地模糊起来,许言汐只依稀听到了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一些话语片段。
"东爷……出事了……"
"恩……BOSS指示……取消……"
"救护车……"
在这之后,许言汐再也没法集中涣散的意识了,只见他的头一歪,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分岔口(四)
82 分岔口(四)
"许言汐。"
远远的,许言汐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有些疑惑地往后看去。
但是身后没有人,只有空洞的一片黑暗。
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许言汐甩了甩脑袋,回过头来,打算继续往前走。
"许言汐,你够了,你永远都只会这样。"
听到对方带着埋怨的气急败坏的语气,许言汐觉得有些不爽。
"我到底是怎样了?"
许言汐回过头,对着那片黑暗不客气地质问道。
"你永远只会用你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去对待别人。所以,你从来不会认为那是一种伤害。"
许言汐终于认出那道声音来了。
"雷啸,我这是伤害你吗?"
"我只是想着,我自己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苦难而已,这也是在伤害你吗?"
那片黑暗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发出过声音。
"雷啸!雷啸你在哪?"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黑暗渐渐散去了,似是有光线一点一点地从背后透过。
黑暗再也无所遁形,只能被迫消逝。
"雷啸,你别走!"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雷啸!"
光线越来越强,几乎要刺得许言汐睁不开眼睛。
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海浪声。
波涛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在落日余晖照耀下的岩石,发出响彻了无数个世纪的声音。
许言汐猛然回过头去,却看到雷啸站在那岩石的边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许言汐的声音颤抖了:"雷啸,你想做什么?"
雷啸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摘下套在他手指上的那个指环。
"言汐,我欠你的,都还给你。"
"还给你。"
银色的指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跳跃了数下之后,再也寻不见它的踪影。
"雷啸,你开什么玩笑?!我没要你还,没要你还啊!!"
而站在岩石边上的雷啸却没有理会自己,只是如同当日的他一样,纵身一跃,跳下了那万丈深渊。
"啊!!"
许言汐惊坐而起,冷汗流满了双颊。
"雷啸!雷啸!!"
眼前一片发白,许言汐对不上眼睛的焦距,只能惊慌失措地呼喊着。
"言汐,言汐你醒了!"
身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喜极而泣的声音。
许言汐被人紧紧地拥入怀里,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
"婉璐?你怎么会在这里?雷啸呢?"
"听说你们在美国出事了,我和雷威就立刻赶过来了。啸哥在重症监护室,雷威正陪着他,你别担心。"
"他,他会出事吗?"
李婉璐哭得梨花带雨,听到许言汐的问句只能摇摇头。
"不,不知道,医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
"哦,是吗?"
许言汐低头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十指,无法自抑地全身颤抖着。
"原来,他并不高兴我这样对他……"
李婉璐被许言汐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言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梦见了,梦见三年前,那天,我们在海上的悬崖边……"
"这次,是他跳下去了,不是我,是他!"
许言汐抓着李婉璐的手握得很紧,李婉璐疼得皱起了眉头。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原来我以为,所有的苦痛有我一人承担就足够了。"
"但是,其实,其实……"
其实,他也很痛。
"别说了,你别说了!"
李婉璐紧紧地抱着许言汐痛哭出声。
"言汐,我不明白,你们明明那么相爱,甚至都愿意为了对方去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够得到幸福呢?"
许言汐的泪滴落,隐入李婉璐的长发间。
"婉璐,我想去看看他。"
"嗯!"
又哭了一阵,李婉璐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勉强着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脸。
"你放心,啸哥一定会没事的。医生说他的伤虽然很重,但是求生意志很强。"
"你是他的支柱啊言汐,你去给他说说话,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在ICU门前,许言汐见到了颓坐在门外的雷威。
看到许言汐,雷威站起身来,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许言汐换上了无菌服,被推进了雷啸的病房里。
看着雷啸的整个头部被纱布包裹着,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导管。
许言汐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坚不可摧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天。
"雷啸,原来,在危难的时候,我最希望的是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原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孤身一人在深渊里挣扎,是一件如此可怕、如此痛心的事情。"
"我错了,雷啸。"
许言汐轻轻地握住了雷啸显得有些冰冷的指尖。
"雷啸,这一次,我们谁都别离开谁,一起面对,好吗?"
"所以,拜托你,挺下去,好吗?"
好吗?
但愿人长久(一)
83 但愿人长久(一)
传说人在最初是一个完整的圆,因为触怒了神,被分成两半,于是我们穷其一生都在寻找丢失了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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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的数十个小时内,许言汐曾经做过无数个坏到了极点的设想。
他曾经想过,如果雷啸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他应该怎么办;而如果雷啸睁开了眼睛,却像他一般落下了什么后遗症的话怎么办。
无数个"怎么办"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让许言汐本就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更加惶恐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将一个人悬挂在炙烈的熔炉之上,,挂着你的绳索是如此脆弱,让你随时都有可能掉进去。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能看得到它,而又不得不选择面对的整个过程。
不过,上天大概是听到了许言汐虔诚的祈祷,也或许是出于对这个曾经承受过太多伤害的人的一点怜悯,这个煎熬的过程并没有许言汐想象中的那么漫长。
在许言汐被医生强制推入镇静剂而沉睡的时间里,雷啸奇迹般地苏醒了。
当许言汐在阵阵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雷啸带着暖意、微笑地着注视自己的眼神。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许言汐流下了眼泪。
颤抖地伸出手与雷啸的紧紧握着,感受着那逐渐复苏过来的体温,许言汐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觉得,生命原来是如此可贵和美好。
雷威和李婉璐都很兴奋,神经紧绷多时的他们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同样是在雷啸的病床前坚守了数十个小时,在雷啸清醒过来之后,他们便被医生赶回酒店休息去了。
许言汐自是赶不走的,雷威动用了这边的关系,硬是在加护病房里给许言汐多整了一张床出来,好让这劫后余生的两人能够呆在一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雷啸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考虑到布亚诺那边随时有可能变动的情况,雷威便打算趁一切都还算是风平浪静之前尽早安排雷啸和许言汐回国。
许言汐大概知道,徐显东也卷入了这次的事件中,而且好像还出了事。
但具体的情形他也不得而知,布亚诺的主宅里就有堪称是全球最好的医护人员和设备,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打听到内部的消息。
虽然担心,但许言汐也清楚美国这边的情况险恶,他的出现已经给徐显东无端增添了许多麻烦,现下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呆在这里的了。
回国的机票定在了今天下午。
临行前,雷啸还必须接受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以确定他能够适应长途飞行的颠簸和疲惫。
李婉璐推着许言汐到餐厅一边吃午饭,一边等雷啸的检查结果出来。
吃完了饭,李婉璐翻转腕表看了看,便对许言汐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过去找他们了。"
许言汐点了点头,让李婉璐将他推上病房去。
走到一半,李婉璐忽然面有难色起来。
"怎么了?"许言汐问道。
"肚子疼……"只见李婉璐捂着肚子道。
"言汐,不好意思,我先跑趟厕所……"
"没事,我自己能上去。"
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雷啸的检查结果,许言汐没等李婉璐出来就自己操纵着智能化的轮椅上了电梯。
微笑着拒绝了路过身边的护工的协助,许言汐自己一人来到了雷啸的病房前。
病房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隐约透出里面的人的谈话声。
"很不乐观……"
"嗯……"
"你考虑看看……要不要……"
许言汐小心地往里面看去,医生的背影挡住了雷啸的视线。
雷啸坐在病床上,神色是少有的严峻。
许言汐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安,他努力地想凑近一些,希望能听到里面的人对话的内容,但轮椅却不小心碰到了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
雷啸立刻反应了过来,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往门外看去。
见到是许言汐,雷啸忽然一转之前凝重的神色,整个脸部的线条都柔和起来。
"言汐,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婉璐呢?"
"她肚子疼,半路上厕所去了。"
负责汇报病情的医生见是许言汐进来,立刻中断了方才的谈话,只是将检查结果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向许言汐点头示意后便退了出去。
"雷啸,是不是结果出了什么问题?"
许言汐的心跳很快,他很害怕从雷啸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
"没有,医生说我的各项生理指标都很稳定,坐下午的飞机肯定没问题。"
"真的?"许言汐满脸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许言汐拿起医生放在一旁的检查结果打开来看,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在之后的时间里,仍旧是放心不下的许言汐还特意地偷偷拿着雷啸的检查结果让其他医生帮忙查看,得到的结果也和雷啸所说的一致。
但方才雷啸在病房中的脸色转换实在是太刻意了,许言汐无论如何也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
可惜无论他怎么盘查询问,硬就是没从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许言汐就在这种半信半疑的状态下回到了B市。
回到B市以后,雷啸立刻加强了主宅的守备。
兰格斯洛的偏激和独占欲给雷啸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担心,万一徐显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布亚诺很有可能会继续迁怒到许言汐身上。
B市不比美国,怎么说也是东堂的地盘,严密的防御是相对容易做到的。
虽然气氛还是有些紧张,但雷啸依旧保有之前的大将风范,除了休养之外,很快便重掌了东堂的核心事务。
李婉璐那次肚子痛其实并不只是吃坏东西那么简单。
其实在去美国之前,她已经怀上了第二胎,只是李婉璐粗心大意,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经过了数日的操劳和伤神,李婉璐腹中的胎儿受到了影响,便有了要小产的迹象。那日在医院中发现了之后,医生才立刻采取了紧急措施将孩子给保住。
所以,雷威夫妇便推迟了数日,等到李婉璐的身体情况稳定了之后才回到B市。
雷啸自觉对雷威亏欠颇多,甚至差点害他们失去孩子,便在自己身体情况有所好转之后立刻接手了东堂的事务,好让雷威有时间好好陪着李婉璐安胎。
雷啸现下还不能太多地下床行走,这段时间使用过多的医药针剂也让他明显地消瘦下来。
虽然每天都严格按照营养师的安排进食,但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
许言汐轻轻地推开房门,便看到King Size的大床边堆满了要审阅的材料,而雷啸则躺在床的另外一侧睡着了,身旁还放着才看到一半的企划书。
许言汐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到了雷啸身边,轻轻取下了雷啸手中的企划书。
大略扫了两眼,发现这是他之前还在东堂的时候经常要审阅的外贸类合同。
等雷啸悠悠转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柔和的灯光下,许言汐批阅文书的侧脸。
光线均匀地散落在许言汐的身上,勾勒出一幅恬静唯美的图案。
许言汐这种认真的、一丝不苟的神情,在很久以前雷啸就异常地喜欢,现在看起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等许言汐终于感觉到屋里有视线盯着自己的时候,雷啸已经醒过来很久了。
"你醒了?"
看到许言汐发现了自己,雷啸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
"别看那些东西了,过来我这边。"
雷啸朝许言汐伸出了手。
许言汐看了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将它放下。
雷啸将许言汐扯上了床,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大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累不累?"
许言汐摇摇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你一些是一些了。"
一个吻落在了许言汐的额上。
"言汐,你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善解人意。"
许言汐偎在雷啸胸前,许久之后,才小声地问道:"你说,东哥会有事吗?"
"别担心,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兰格斯洛还不找上门来吗?"
"但愿如此……"
雷啸宠溺地又亲了亲许言汐的脸颊。
"言汐,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我找了国内最好的神经科的专家,我想,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言汐抬起头,"检查什么,我好得很。"
雷啸收紧了手臂安慰了一下有些像炸了毛的猫儿一般的许言汐,道:"你应该去试试看,我觉得你或许还有机会可以重新站起来。"
听到雷啸的话,许言汐忽然沉默了。
"乖,别让我留下遗憾,好吗?"
许言汐犹豫了半晌,又道:"那如果还是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呢?"
"那我们至少也努力过,不是吗?"
"你不是说过想要环游世界吗?你难道不想亲自用你的双脚踏遍那些神奇而又美妙的土地吗?"
"所以,我们明天就去看医生,好不好?"
许言汐将脸埋在雷啸怀里,许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但愿人长久(二)
84 但愿人长久(二)
次日,雷啸果然依照约定将许言汐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要带他上医院检查。
许言汐睡得迷迷糊糊,半坐起身之后脑袋还处于昏睡状态,只得任雷啸随意摆布。
雷啸替他脱掉了睡衣,套上了出门的衣服。
看着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不住打瞌睡的许言汐,雷啸只觉得可爱得紧,完全想象不到以前在东堂上班的时候许言汐是怎么起的床,恨不得找一部DV将他的这幅模样全部录下来保存。
许言汐懵懵懂懂地接过雷啸递过来的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漱了口,感觉到有人用温热的毛巾给自己擦了脸。
继续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喝了点热粥之后,就被雷啸抱上了车。
斜靠在雷啸身上,许言汐在前往医院的路途中补眠。
雷啸在这个早晨不知道偷吃了多少豆腐,他也并不忌讳在汽车后座上不断地轻吻着许言汐的脸颊,一点也不会像许言汐那样老是要顾及前方开车司机的紧张情绪。
看来,许言汐这个在早晨低血压的老毛病虽然不好,但却会给他带来不少的福利。
等到许言汐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候诊室里了。
雷啸替他预约的是国内神经科的各路权威,今日为许言汐看诊的老专家不止一位,这是雷啸周旋了很久才凑齐了这么多位德高望重的专家学者前来会诊。
许言汐一睁开眼,便看到许多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笑眯眯地坐在他对面,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医生们按照常规为许言汐安排了例行的检查,然后详细地询问了他受伤的过程以及之后治疗和复健的情况。
因为得到了医院的特殊照顾,许言汐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医生们经过了一日的讨论得出结果之后,才通知了雷啸和许言汐再次到医院来。
许言汐坐在专家代表对面,心中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紧张。
虽然早就对自己能重新站起来这件事情没再抱有什么希望,但此刻的他,并不想看到雷啸失望的表情。
老医生依旧慈祥和蔼,对许言汐笑眯眯地嘘寒问暖一阵之后才进入了主题。
会诊室里的透灯下,摆放着许言汐腿部、脊椎以及大脑各部位的图片。
"虽然许先生之前受过很重的伤,而且在复健尚未完成之前又从高崖上跌落导致腿部关节二度受创,但从拍出的片子来看,你的关节虽有一些变型,但总体恢复情况还算正常,并不会导致你目前的状况。"
"所以,我们就只能推测你不能行走的原因可能在于你的脊椎或者是脑部受伤之后引发的后遗症。"
"不过,情况很奇怪。"
医生指着核磁共振成像图片给雷啸和许言汐解释道:"任何检查结果的迹象都表明,你的脊椎神经完好无损,而且脑部功能也没有异常。"
"从上次初诊的谈话记录来看,许先生也提到过,自你从高崖跌落被人救起之后,曾经尝试站起来行走过。只不过因为疼痛难忍,所以渐渐地不愿意去尝试。发展到后来,就再也走不动了。我说得对吧?"
经医生的分析,雷啸立刻想到了什么。
"那,您的意思是……"
望着坐在对面的许言汐,医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微笑道:"没错,我的意思是,许先生的身体硬件并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旧伤可能会导致季节或者气候性的关节疼痛和行走时的微跛之外,不会影响你的行动能力。"
"所以,我们进一步猜测,许先生之所以不能站立行走,问题很可能出在你的精神软件上。"
"巨大的心灵创伤,或者一些重大变故引起的精神紧张,都有可能导致人的行为失常。"
雷啸听言,立刻皱起了双眉。
"我建议你们去咨询一下精神科的专家,或许他们能够给你们提供更多建设性的意见。"
在谢过医生之后,雷啸将许言汐抱起,再度回到了主宅。
一路上,许言汐一直保持沉默,而雷啸,也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没有人尝试着要去打破这种过于安静的气氛。
直到进了房里,在雷啸将他抱回床上去的时候,许言汐才算是开了口。
"雷啸,我不想再去看医生了。"
许言汐的反应在雷啸的意料之内。
"怎么?你害怕?"
许言汐摇摇头,"我也不是害怕。"
"只是有些陈年往事,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雷啸低头沉思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如果要让许言汐接受心理治疗,就需要向心理医生不断地提起那些过往以便于寻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但就算不借助心理医生的帮忙,雷啸和许言汐本人都很清楚,所有的问题出在哪里。
权叔的死,对徐显东的背叛和伤害,一直是许言汐掩埋在内心深处无法解开的郁结。
虽然徐显东在这场权力倾轧中还活着,他们也还能够做一些事情来补偿和追悔,但权叔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挽回的机会了。
权叔的死,虽然在道上的人看来是典型的舍生取义,但在一直秉承着正直和良知,一直在传统的法律理念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许言汐来说,确实是一个摧毁性的转折。
许言汐回想起当年在海边被人救起之后,每每尝试支撑起身体移动脚步的时候,膝关节以下都像是被万蚁侵蚀一般疼痛难忍。
本来还可以多尝试几次的,但在许言汐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却忽然觉得能不能再站起来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杀人偿命这种古朴简单的自然法观念深植在他的心灵深处,多少杀人犯因为剥夺了他人的生命而被推上了刑场,而他现下却活得好好的,只是不能站起来罢了。
所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不能行走,则是比什么都要仁慈的刑罚。许言汐已经想不到比这更好的能够赎清他心灵上的罪孽的方式了。
许言汐的想法,雷啸异常清楚。
既然在三年前,许言汐就已经决定了不再让自己站起来,那么三年之后,虽然情事在不断地变迁,但只要许言汐那认死理的个性没有转变,他也不会再给自己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叹了口气,雷啸揉了揉许言汐柔软的发顶道:"既然不想看医生,那就不要勉强,没关系。"
看到雷啸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许言汐难掩惊讶的神色。
看着许言汐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雷啸笑道:"傻子,我不是说过吗,我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而且,你不愿意走路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去哪我都陪着你,抱着你去。"
许言汐听雷啸这么一说,反倒笑了。
"以后等你七老八十了,估计你自己都走不动了,还说什么抱着我。"
雷啸跟着笑了起来,随即伸出手去,与许言汐的紧紧相握。
之后的日子里,雷啸果然没有再提过要给自己治疗的事情,许言汐暗自松了口气,也渐渐把这事给淡忘掉了。
只是主宅里的防备人手依旧是有增无减,而美国那边也没有徐显东的任何消息。
最近这两天,许言汐的眼皮忽然跳得很厉害。
虽然很迷信,但他还是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想法。
许言汐将这事跟雷啸提了,但雷啸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许言汐立刻急了,甚至抢走了雷啸手上的公文,要他在这件事情上多加留意。
雷啸没有办法,只得当着许言汐的面打了个电话下去加派了巡卫的人手之后,许言汐才将手中的东西还给他。
被许言汐这么一闹,雷啸也不想再看那些枯燥乏味的文书了,干脆将许言汐的人弄到了自己腿上,搂着他好生厮磨了一阵。
许言汐被雷啸的胡渣弄得直发痒,比较细滑的颈部皮肤很快就被扎红了。
"我说你别闹了。"
将雷啸的脸推开,许言汐气呼呼地说道。
"行,那你帮我看看这份合同,都是英文,头痛得很。"
许言汐只要不被雷啸纠缠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再说英文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便接过手来帮雷啸审阅。
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许言汐就把那份不算薄的合同给看完了。
等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雷啸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许言汐无声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忽然想到最近雷啸的身体没完全康复,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嗜睡得厉害。
"雷啸,醒醒。"
许言汐轻轻地拍了数下雷啸的肩膀。
"嗯?"
雷啸这才抬起了头,有点睡眼惺忪地看着许言汐。
"要睡到床上去睡。"
"那你陪我。自己一个人睡还不如继续批文件。"
许言汐拿他没辙,只得点头答应。
雷啸自从上次喝醉失态之后,便在也没有在那方面对许言汐有过纠缠。
虽然现在两人每晚都同床共枕,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对于雷啸保持下来的良好信誉,许言汐也渐渐放下了戒心,不再排斥和雷啸睡同一张床的事实。
被雷啸抱到了床上,许言汐看了看床头的小钟道:"现在是三点多,小睡一会起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好。"
雷啸回答得爽快,双臂揽着许言汐闭上眼就睡了。
听着雷啸均匀的呼吸声,许言汐知道他最近确实是透支了不少,便也尽量地放松自己的呼吸,久而久之睡意竟跟着袭来,许言汐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许言汐依旧窝在雷啸胸前睡得香甜。
忽然,一阵刺耳的枪声划破宁静的空气,尖锐地炸响开来。
雷啸听到枪声,忽然从睡梦中惊起。
许言汐也被吵醒了,看到眼前一脸凝重神色的雷啸,不好的预感开始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是怎么回事?"
雷啸立刻翻身下床,从床头柜里搜出两把枪,递了一把给许言汐。
"不知道,整个电路系统被破坏掉了,监控也停止了运转。"
此刻,他们的房中漆黑一片,整个主宅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可能是布亚诺的人找来了。"
雷啸小心地提着枪站在窗边,用窗帘挡着自己的身影以免被狙击手发现。
"今天下午不是刚加派人手吗?"
许言汐有点不敢置信,布亚诺竟然神通广大到了这种地步。
雷啸苦笑一下,"不要小看美国黑手党的实力。"
凌乱的枪声不断地由远及近,许言汐听到了有人中弹之后负伤倒地呻吟的声音,空气中顿时飘散出血腥的味道。
幸好主宅的房间甚多,而雷啸为了防止布亚诺摸清他们的卧室所在,索性每天都换着房间睡,并没有固定地睡在主卧。
闯入者就算要杀人,也必须得一间一间房地找。
雷啸紧拥着许言汐,冷汗大滴地从额上滑落。
贴着门板,雷啸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响。
杀手突破主宅防线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虽然已经通知了雷威,但估计是没法撑到救援赶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许言汐已经能清楚地听到隔壁房间被人破门而入的声响。
"怎么办……"
许言汐有些六神无主。
在黑暗中,雷啸的眼神很深邃。
两人的双目对视,许言汐看到了雷啸眼中隐隐的泪光。
雷啸咬了咬牙,扣住许言汐的后脑,将他拉近,狠狠地吻了一下。
"你要做什么?"
看到雷啸眼神中的决绝,许言汐这下慌了。
"你别做傻事,你拼不过他们的,我们要等雷威他们过来。"
雷啸摇头道:"等不了那么久,我得出去解决掉几个人,也好拖延时间。"
"不行,你不许去!"
"别这么大声,你想让他们马上就发现我们吗?"雷啸捂着许言汐的嘴低声说道。
许言汐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摇着头。
"求你了,别去……"
泪水渗透到雷啸捂着自己嘴的指缝中。
"就当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答应我,绝对不要出这个门去。言汐,答应我!"
许言汐还是只能不住地摇头,但仅剩不多的时间已经不允许雷啸再继续按兵不动了。
将许言汐塞到了柜子里,并找到了东西穿过柜门的扶手上,让许言汐无法从里面打开柜子。
雷啸在抽屉里翻出了钥匙,不顾许言汐的反对闪身出了门去,在出去的时候,甚至还不忘从外面将门反锁,好阻止许言汐走出这个房间。
许言汐拼命地想要推开柜门,但一时间却没有办法将塞着扶手的东西弄掉。
就在他正和该死的柜门做斗争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枪响声,紧接着就是人受伤后身体坠地的声音。
再然后,嘈杂动荡的空间回归到了一片骇人寂静当中。
许言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和惶恐,在柜子里惊叫起来。
"雷啸!雷啸!!"
"雷啸你怎么了?你还活着吗雷啸?!"
许言汐高喊着,但却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
"雷啸你别吓我,你快回答我啊!"
许言汐拼命地冲撞着柜门,眼泪无法抑制地淌下。
终于,在经过数次努力之后,塞在柜门扶手上的东西被他的动作震掉开来。
柜门忽然敞开,许言汐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靠着双手爬到了房门边,但许言汐却绝望地想起,方才雷啸已经把他反锁在了房间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房门。
"雷啸,雷啸……"
许言汐此刻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雷啸的名字。
"你怎么能这样,你可以出事的,不可以……"
许言汐朝着门外哭喊着,但回答他的,只有渐渐弥漫而入的硝烟味和清冷的寂静。
许言汐慌乱地扭头看了一下四周,看到了阳台。
房间里没有拐杖,因为这里总有雷啸在,自己要去哪里,都有雷啸陪着抱着。
而此刻,许言汐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不良于行。
如果不是这双不能动的腿,他大可以跨过阳台的围栏,跳下去绕到正面进入主宅。
许言汐咬着下唇,几乎要将自己咬出血来。
"站起来啊,废物,你快站起来!"
扶着桌子,许言汐强迫着自己已经没有使用了三年的腿产生反应。
双膝剧烈地颤抖着,疼痛不断袭来,许言汐差点两眼一黑就给昏了过去。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提醒着自己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失去意识。
在艰辛地尝试之后,他终于迈开了三年以来的第一步。
颤巍巍地移动到阳台边,许言汐借助着手的支撑力量,将双腿跨出了栏杆去。
一个纵身跃下,许言汐跳下了不算太高的二楼阳台,拔腿就往主宅的入口跑去。
此刻,所有的内疚,所有的疼痛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要赶快知道雷啸的安危。
风从自己的耳边吹过,扬起了许言汐的短发。
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绕着主宅断断续续地跑跑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在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主宅的大门,就要往里面寻找雷啸的身影的时候,忽然,主宅的电路全部恢复了正常。
在一片明亮之下,大厅里出现了很多许言汐熟悉的面孔。
砰地一声,空中霎时间喷满了彩花,许言汐被那声巨响吓了一跳,傻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些欣喜若狂的人们。
雷啸自人群走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重伤,也没有可怕的死亡。
他只是这样面带微笑地朝许言汐走了过来。
"言汐,恭喜你,你又能走路了。"
许言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人,原来方才发生的可怕的一切,都只是这个人精心安排的一个激将法而已。
看到许言汐没有反应,雷啸知道他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生气。
"言汐,你别生气,我……"
雷啸的话还未说完,许言汐却欺身向前,张开双臂狠狠地环住了雷啸的脖子。
感觉到许言汐柔软的短发凑在自己的脖子边,雷啸感觉到了许言汐因为害怕失去而生出的颤抖。
松了口气,雷啸扣住了许言汐的腰。
"没事了,别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伸手擦去了许言汐脸上的泪痕,雷啸低下头去,想要吻住这个让他心疼不已的人。
但许言汐却在雷啸即将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狠狠地将雷啸给推开。
啪的一声脆响,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被许言汐剐了一个耳光的雷啸。
许言汐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劲,雷啸的脸偏过了一边去。
不知道可以对许言汐说些什么,雷啸只得愣在那儿,看着满脸怒气的许言汐转身上楼的背影。
但愿人长久(三)
85 但愿人长久(三)
作为一个理性的人,许言汐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应该生气,也没什么太大的立场生气。 但从感性角度出发,他还是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虽然许言汐比谁都明白他对雷啸的感情有多深,否则在三年前,他就不会做出那样艰难的抉择。而今天这件事情,几乎让所有参与的人、看到他的表现的人都清楚知道了这个事实。
把一份心意深藏心底不说和完全展露出来,当事人的心情不可能是一样的。
在他看到一度以为已经出事了的雷啸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许言汐无法不动容,以至于在下一秒,他根本没有经过自己大脑的思考就已经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雷啸的脖子。
而在理智复归了之后,许言汐终于明白他是被善意地摆了一道的时候,那个耳光就已经印在雷啸脸上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给雷啸下不来台,许言汐也没有勇气再看一看雷啸当时的表情,只能转身就走。
只不过,如果他当时愿意回头,一定会被雷啸脸上并无愠怒,反而是充斥了宠溺和欣慰的神色再次感动到的。
走进房间将自己关在里面,许言汐背靠在门板上,全身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忽然觉得膝盖酸软得厉害,他顺着门边跌坐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之前在美国出车祸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在一片血泊中的雷啸的模样已经成为了许言汐内心深处的一道阴影。
他无法再承受一次那种面临失去的惶恐和不安。
他不知道如果雷啸真的出了事,他以后的人生要如何维系。
那种巨大的空洞感,与他当年背叛徐显东的那个转身相比,不知道要痛苦多少倍。
感情果然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东西——你投入得再多,付出得再多,可能也比不上另一个人的一颦一笑。
在自己和雷啸还有徐显东的三角关系中,他注定要用亏欠一个人的方法去偿还他所欠下的另一个人的债。
而不断纠结于此无法释怀自拔的结果,就是三个人都在痛苦。
许言汐在思维的一片混乱中混混沌沌地睡着了。
他根本不知道雷啸是怎样进的房间,又是怎样将他抱回了床上的。
只是,当他在一片温暖中醒过来的时候,雷啸已经在他身边了。
"气消了吗?"雷啸笑着问他。
许言汐坐了起来,有点烦躁地胡乱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见许言汐不说话,雷啸不顾他的反对将他圈进了自己怀里,将脸凑到了他耳边说话。
"言汐,其实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关心我,那么爱我。"
耳边痒痒的,许言汐的脖子后面立刻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谁爱你了?你少恶心我……"
许言汐转过身去刚想开骂,却看到雷啸一副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有点偏激,但只要你能站起来,别说是被你打一个耳光,你就是捅我几刀我都愿意。"
许言汐听雷啸这般一说便不高兴了:"捅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雷啸顺势握住许言汐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
难得看到雷啸这样的低姿态,已经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许言汐想了想,有点不甘心地问道:"这出戏,你排了多久了?"
雷啸望了望天花板,"也没多久。"
"你是戏剧专业毕业的?还演得那么真,当时还能在我面前流冷汗!"
雷啸捏了捏许言汐的脸:"那还不是怕你太聪明看出破绽?一担心,冷汗就下来了。"
听雷啸这般一说,许言汐还真是没法不笑。
"你就不怕我一直都呆在房间里等救兵,也不会尝试着走出去吗?"
"做什么事都会有风险。"
雷啸将许言汐扯进了自己怀里:"再说了,我始终坚信,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我只是在这点上压的筹码。"
所以,在这场赌局中,雷啸一开始就站在了双赢的高度上。
许言汐看着雷啸的脸半晌,呐呐地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
雷啸笑了,低头吻了吻许言汐的唇。
许言汐没有抗拒,双手悄无声息地攀上男人宽大的肩膀,温顺地承受了这个吻。
感觉到许言汐的默许,雷啸无法抑制地有些激动。
扣着许言汐的腰的手顺着衣服的空隙向上探索,触碰到了温热的肌肤。
逐渐加深了这个吻,背部被雷啸抚摸着,许言汐发出了一声低吟。
本以为接下来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一些事情,但就在许言汐情动之时,雷啸却忽然推开了他。
雷啸的动作很轻,但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
炙热的温度霎时间冷却下来,许言汐眼中有的只是不敢置信。
雷啸赶紧安抚道:"你今天太累了,情绪也不稳定,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许言汐撇开了视线。
被雷啸看穿了想法,他多少有些尴尬。
雷啸替他拉起被子,轻拍着他的背部。
"别胡思乱想,我爱你还来不及,等到你身体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哎哟……"
雷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言汐狠狠地掐了一把在大腿上,疼得他嗤牙咧嘴了一番。
"我让你口没遮拦。"
雷啸挠挠后脑勺:"这夫妻床底间的事情,我又没当着别人的面说,有什么口没遮拦的?"
许言汐将被子拉高,把自己卷成了一只松毛虫,背过身去不再理会雷啸。
雷啸隔着被子将许言汐抱住,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许言汐又有了些迷迷糊糊的困意。
雷啸捏了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一些话。
"言汐,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我明天得出国一趟。"
"嗯?哪个合同?"许言汐闭着眼睛问道。
雷啸摸着许言汐的后脑勺,"就是上次你帮我审的那份。"
许言汐想起来了。
"那个合同的交易标的有好几千万,你亲自把关也是应该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你要去多久?"
"至少半个月。"
许言汐嗯了一声,没有回答雷啸的问题。
雷啸轻笑了一下,仿佛已经知道了许言汐的答案。
虽然许言汐很想说要跟着雷啸一块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要求说出口。
"以后,你身边没有我的时候,不要想我,知道吗?"
"嗯?" 许言汐在迷糊中一时没听清雷啸说的话。
"没事,睡吧。"
听到雷啸的一声小小的叹息,许言汐卷着被子蠕动了一下,稍微调整了姿势,再度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醒来,身边的雷啸已经不在了。
只有你(一)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
本正篇不再会出现东子的故事,所以对正篇的两只没有兴趣的TX可以不继续跟了^_^
86 只有你(一)
幸福是爱情清浅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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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汐坐起身子,看了看身边早已冰冷了的被窝,心情有些复杂。
伸出手去抚平了因人的躺卧而弄出的自然皱褶,却没法抚平心中慢慢满溢而出的一丝丝想念。
不过,这"一丝丝"究竟是多少,许言汐自己也不知道。
单是想起雷啸昨晚轻吐在耳边的气息,许言汐就已经觉得身边没有了他的时候,生活过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这笔生意的交易金额很大,雷啸在国外估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每天都会给许言汐打回一个电话,但每次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后来的几天,就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一整天漫长的24个小时下来,许言汐发现自己正在等待的只不过是一条短信上的只字片语。
这并非是雷啸的惯常行事作风。
时隔三年,在再次寻回许言汐之后,雷啸向来遵循策略的都是一个"缠"字。
虽然烈女怕缠郎这句俗语用在他和雷啸身上并不恰当,但道理是一样的。而事实也证明,许言汐是被雷啸的体贴和粘人给再度攻克的。
而自从在美国出了那次车祸之后,许言汐好像开始感觉到了雷啸身上表现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虽然雷啸一如既往地说着他有多爱自己,也一如既往地为了他的事情不遗余力,但在昨晚被雷啸推开的时候,许言汐的心底就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情,他还被蒙在鼓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雷啸对他的态度不断地"冷淡",许言汐开始感觉到了不安。
一直处于被动不会是他的行事作风,于是许言汐想了想,换上衣服出了门去。
雷啸自然是不会限制许言汐的行动自由的,不过自从这次从美国回来之后就鲜少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许言汐主动提出要出去一趟,这倒是让老管家慌了一下神。
后来听到许言汐说只是要去一趟集团总部找雷威,管家这才稍微安了心。
许言汐拒绝了老管家提出的让雷威回主宅一趟的提议,只是答应让保镖跟随着保护。
车开到了东堂集团的旋转门口,立刻便有人过来躬身为他打开车门。
工种熟练的泊车小弟一看车号便知道那是雷啸总裁的专车,开门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要虔诚了许多。
谁知车门一开,没有看到多日未见得总裁,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反而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
许言汐今日穿着简单的休闲套装,虽然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名牌,但他过于清冷的气质跟一般商人市侩的味道实在是相差太远,以至于泊车小弟完全忘记了所谓的礼仪,一个劲地盯着许言汐猛瞧。
许言汐心无旁骛,只想着雷啸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别人的想法和眼光。
径直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前台招待的小姐看到许言汐身后跟着的那几个高大的黑衣保镖,立刻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子。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
被一脸怯意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许言汐停下了打算直接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的脚步。
他险些忘了,他离开的这三年,东堂集团的人里里外外全换了一遍,这些前台小姐不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
"我找雷威。"
"副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
还没等许言汐回答,跟在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发了话。
"预什么约,就跟威少说,嫂子来找他。"
那胆大包天的保镖刚把话说出口,立刻就收到了许言汐飞过来的一个眼刀。
那前台小姐听到"嫂子"二字,差点没把眼珠给瞪出来。
虽然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在东堂内部的八卦网站上听说了总裁终于寻回了自己真爱的风言风语,但却从来未曾想过,那个在她们这群待嫁女青年心中曾经被恶狠狠地诅咒、羡慕和嫉妒了个透彻的虚幻的人物,竟然会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小姐?"
看着眼前似乎被五雷轰顶完全呆愣在原地的前台小姐,许言汐不得已只得出声提醒。
"哦,啊!对不起……"
前台小姐立刻收回了自己过于失礼的目光,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她还没傻到去得罪"老板娘"而丢了饭碗。
"既然是这样,那请您直接上去吧,副总的会议会在半小时内结束。"
许言汐对前台小姐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走进了专用电梯里。
在电梯门合上之后的霎那,大厅便因许言汐的出现像炸开了锅一般热闹。
电梯上升到达了大厦顶层,许言汐刚走出电梯门,便碰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熟人。
"李律师?"
李泽成听到有人叫他,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叫他的人,眼中难免浮现出一抹惊讶。
李泽成之前作为权叔的御用私人律师,又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学长,他和许言汐私底下有着还算不错的交情。
"许特助,好久不见了。"
李泽成走过来与许言汐握手,身后的保镖在许言汐的示意下暂且退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候着。
在律师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李泽成是很有眼力的。
虽然许言汐自三年前从东堂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但今天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便知道,这个人确实又重新回归到东堂的权力核心中了。
虽然对所有的内情不是太清楚,但李泽成已经隐隐约约地通过错综复杂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对于这位在三年前一直有密切的合作关系的朋友,李泽成对许言汐报以了欣慰一笑。
"今天来着是来处理一些未尽事宜,真想不到会遇到故人。等会我做东,去吃一顿如何?也算是提前给你庆祝庆祝。"
"不必客气。"许言汐听言笑道,"不过,李律师说的庆祝指的是?"
感觉到李泽成语气中的冒昧,许言汐不得不问。
"自然是,庆祝你即将入主东堂的董事局呀!"
许言汐大吃一惊。
"什么董事局?"
看到许言汐的表情不像是在做戏,李泽成也有些诧异。
"你难道不知道?"
许言汐立刻将李泽成拉到了一边。
"上个月,雷啸总裁委托我办理了他名下的股权转让手续。他将名下持有的东堂股份的一半,过户到了你的名下。"
"那另外的一半呢?他也处理了吗?"许言汐的语气有些着急,让李泽成误以为他是在在意那剩下的股权的去处。
"另一半转给了雷威的儿子雷西。"李泽成推了推眼镜,"你不知道吗?这件事早就公示了。"
"怎么会这样?"许言汐脚步一虚,身形晃了晃,背部靠到了墙上。
李泽成立刻上前扶住他。
"你脸色很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言汐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表示他没事。
如果说雷啸是为了表示他对自己的歉意而将那些股份转给他是有道理的话,那么顺道一起将剩下的股权也转到了雷西名下就说不过去了。
雷西还小,就算要将股权交给他继承,也不用急于一时。
而且就算要送自己股权,有必要藏着掖着地做吗?
雷啸的这种行为,说难听点,简直就像是一个即将要离开人世的人在临行之前处理后事一样。
许言汐不得不联想到在美国医院里的那一幕。
那时候,站在雷啸身边的医生一看到他进病房就立刻噤声不语,虽然雷啸掩饰得很好,但许言汐还是发现了雷威脸上的不自在。
一想到这里,许言汐的膝盖一脱力就滑坐到了地上。
守在不远处的保镖看到许言汐倒在地上,不明所以立刻赶了过来,三两下就将站在许言汐身旁的李泽成给擒了起来。
"喂,你们干什么!"
李泽成莫名其妙地受到攻击,慌了神,也大声叫唤起来,一时间引来无数视线。
"放了他,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被其中一个保镖搀扶了起来,许言汐有些虚弱地吐出话语。
对惊魂未定的李泽成报以歉意,许言汐让人先把他送走。
"您身体情况不太好,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保镖自然知道许言汐对于雷啸的意义,虽然很担心但又不敢强行将人撵回去,只得低声相劝。
"我想先去雷啸办公室休息一会,等雷威开会出来,我问他一些事。问完我就回去。"
许言汐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透出了坚持。
保镖拿他没法,只得顺着他的意让他先进了雷啸的办公室去。
只有你(二)
许言汐先是被搀扶进了雷啸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面有供雷啸休息用的沙发床。
许言汐躺在床上,待脸色稍微好转之后,扯开衣领和袖口的扣子,右手扶撑在额上,让保镖们先退出去。
按照常理,在许言汐身体不适的时候,众保镖应守在他身侧以免有突发状况出现,但在看到许言汐将自己的上衣扯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众人为了避嫌,也只得先行退了出去。
等偌大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了许言汐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从休息室的床上撑起了身体。
脚步依旧有些虚软,但长久以来深植于体内已经形成习惯的性子,让许言汐一定要找到所谓的证据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直接问雷啸是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
雷啸既然打算一开始就瞒着他,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更不愿意坦白一切。
强烈的不安让许言汐的心脏以非正常的速度律动着,许言汐自己甚至感觉到了有轻微的阻博现象出现。
走到雷啸的办公桌前,许言汐将抽屉一个一个地打开。
他的时间很充足,可以慢慢地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在主宅里雷啸没有办法藏匿一些东西,那么,最安全的地方就应该是他的办公室了。
不过可惜的是,在许言汐翻找了几乎所有的角落,甚至是打开了挂画后方的保险柜之后,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许言汐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背后遍是冷汗,许言汐有些脱力地走回雷啸的位子上,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知为何,许言汐的脚一不注意就踢到了办公桌下放着的杂物桶。
杂物桶侧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洒了出来。
许言汐低下头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些纸张被焚烧过的灰烬。
碎纸机在外面的秘书办公室才有,这里的残骸估计是雷啸自己亲手处理的。
忽然感觉到膝盖一阵酸软,许言汐跪坐了下来,用颤抖的手轻轻翻动着那堆灰黑。
而幸好,在灰烬中竟然还残留着些许没有被火焰波及到的纸片。
许言汐将那些纸片拣了出来,尝试着辨认上面的字迹。
但纸张被焚毁得比较彻底,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虽然可以看到几个英文单词,但也无从确证上面的内容。
许言汐虽然已经感到头昏眼花,但还是坚持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然而,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当他终于发现一块记载着实际内容的小残片的时候,只隐约辨认出了上面用英文书写的"Advanced Gastric
Can…"的字样,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Can后面的两个被烧掉的字母,应该是-cer。
胃癌晚期?!
在那一瞬间,许言汐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眼前漂浮的是一系列错乱的画面。
有雷啸在美国医院时候,医生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
有雷啸从美国回来之后,逐渐瘦削下来的身体。
有方才李泽成告诉他,雷啸将一半的股权转到自己名下的事实。
还有那日,雷啸离开前,在他睡梦中隐隐约约说的那句"不要想我"
……
许言汐不知道雷啸是用怎样一种心情来跟他说这句话的,自然也不知道雷啸是怎么能一直隐瞒着真相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来跟自己相处的。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永远都只停留在了孤军奋战的幼稚阶段。
可能是因为爱得太深,以至于不愿意另外一个人也一起背负这种苦痛。
可能是因为爱得太深,以至于总是想用隐瞒和欺骗来换取一时的平和。
许言汐直到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并肩奋战更重要。
他不打算苛求雷啸的刻意隐瞒,他知道这是善意的,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些什么。
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那些被病魔蚕食得所剩无几的日子,很可能就会飞快地离他而去。
跟着许言汐的保镖们看了看腕表,发现时间已不知不觉地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雷威开会出来,知道了许言汐来东堂找他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要去雷啸办公室见许言汐。
办公室里面悄无声息,估计是许言汐已经睡着了,雷威很着急,无论如何也要进去查看情况。
保镖的头头替雷威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却发现许久没有人答应。
大家都有些急了,开始在外面转动门锁,但却发现门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起来了。
保镖们在门外大声叫喊着许言汐的名字,里面依旧沉静无音。
情急之下,雷威抽出了身边保镖西装内袋的枪,试图射坏门锁破门而入。但却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许言汐有点煞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总体看上去,还算是正常。
保镖们扶着许言汐,着急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许言汐摆手拒绝进一步的探问,双目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雷威,看得雷威心里一阵发虚。
雷威往办公室里扫了一眼,发现貌似与许言汐进去之时没有任何差别,便也只得又将许言汐推进了门去。
现下办公室只剩下雷威和许言汐两个人,许言汐没有主动说话,似乎在等着雷威向他坦白。
被许言汐的心理战术弄得有些忐忑不安,雷威也不清楚许言汐此刻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已经猜到了事实的真相。
而就算许言汐已经猜到了,那到底猜到了多少也是一个问题。
"言汐,我……"
许言汐抬手止住了雷威的解释。
"你明知道你哥会这样做,你还要帮着他瞒我?"
雷威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你不用说别的,你只要告诉我,这次你哥去……还能不能回来?"
雷威一听许言汐这么说,立刻应道:"会的!"
"为了你,他再难也会撑着,一定会回来的!"
许言汐的神情有些落寞,朝着雷威点了点头。
"我想回去了。"
雷威看着许言汐这般模样,除了按照许言汐的要求将他送回主宅去之外,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躺在主宅的床上,许言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身边放着的是他的手机。
自从雷啸离开之后,他的手机24小时都保持着开机的状态。然而通话记录在这段时间里,只有寥寥几通,短信也是少得可怜。
眼睛干涩得厉害,但是没有眼泪。
在这种时候,眼泪只是懦弱的象征。
如果雷啸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都能对着他露出笑脸,那么他回报过去的不应该是悲伤。
因为亲自面临死亡的人,总会比旁观者更恐慌,更无助。
手机短信的声音忽然响起,许言汐拿起一看,是雷啸发过来的短信。
这几天,雷啸用的号码一直在变,似乎是不想让人查出他的所在位置一样。而雷啸对此的解释是,那是因为他在国外不同城市辗转的缘故。
[听说你今天身体不适,现在情况如何?]
许言汐看了一眼短信的内容,想都没想就回拨了雷啸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仿佛是因为对方对于是否要接听这个电话仍在犹豫。
"你快接电话啊,该死的!"
许言汐在这边只能干着急。
"喂,言汐?"
终于,雷啸试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许言汐对着电话说道:"雷啸,你快回来,我想你了。"
雷啸在电话那头,声音有些错愕。
"言汐,你……哭了?"
许言汐听了雷啸的话,下意识的抹了抹脸颊,才发现上面已经不知不觉地布满了泪水的痕迹。
刚才明明说好要不哭的,但是一听到雷啸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不争气的眼泪就下来了。
雷啸在那边也慌了神,连忙问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如果真难受就赶快去医院看医生,别自己硬顶着……"
"既然那么担心我,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
雷啸的语气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宝贝,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好不好?我一定会去的。"
为了你的那句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想你",就是拼了命地,我也要回到你身边。
"你快点回来,快点……"
许言汐已经顾不上什么低姿态高姿态的问题。
在他的猜想中,雷啸很有可能是找借口避开他跑去化疗了。
即使知道雷啸搞不好会一冲动就提前结束疗程回来见他,但是许言汐这时已经头脑发热了。理性因为过分的担忧情绪飞到了九霄云外,有理没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想见到雷啸一面,就这么简单而已。
"乖,不闹,事情办完我就回去,好吗?"
"在家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让我操心了。"
"言汐,言汐你有在听吗?"
只能一直在一边无声地点着头,许言汐没法回答雷啸的问题,因为他害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发出哽咽的声音。
可惜雷啸看不到许言汐的动作和表情,听到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越发着急起来。
"言汐,我不过是离开几天。"
"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如果是我胡思乱想,就好了……"
许言汐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只有你(三)
88 只有你(三)
雷啸依约在两天后的晚上回到了家。
由于时差的关系,等雷啸到达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许言汐早已睡下。
但当许言汐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些许轻微的响动的时候,他便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雷啸?雷啸?"
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着。
他总有感觉,觉得雷啸已经回来了,但许言汐还是害怕,害怕最后回应他的会如往常一样只是一屋清冷的空气。
"怎么了?我在这里。"
雷啸从洗漱间赶了出来,坐到许言汐身边搂着他安慰道。
卧室的灯光昏暗而柔和,许言汐自雷啸离开之后一直开着它入睡,虽然一开始他总会因为那些光线而难以成眠。
"傻子,我回来了,别怕!"
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错觉或者幻影,许言汐用双臂紧紧地揽着雷啸的脖子,任雷啸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许言汐,雷啸笑了,将吻轻轻地落在爱人头顶的发旋上。
"你的头发怎么了?"
许言汐拉开了一些自己与雷啸之间的距离,却发现雷啸原本不算短的头发已经被剃成了很短的板寸。
许言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伸手轻抚着雷啸短短的头发。
"怎么样,换了个新发型,还不错吧?"
许言汐很想开口问,这是不是因为怕自己看出他的头发少了,所以才故意将头发剃得这么短。
但雷啸向来是如此骄傲,既然他不愿意提的,许言汐知道,自己也不应该问。
"对了,你要调时差吗?赶快睡一下吧。"
许言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雷啸躺下。
"你怎么,又瘦了……"
许言汐的脸枕在雷啸的胸膛上,发现并不如以前那般舒服,反而有些咯人。
"最近太累了……"
雷啸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许言汐的问题,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很快就睡着了。
许言汐躺在雷啸身边,看着他在熟睡中瘦削的侧脸,一夜无法成眠。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雷啸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没有要去东堂上班的打算,雷啸赖在家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享受着许言汐像猫儿一般温顺的服务。
许言汐坐在雷啸身边替他剥着橘子,掰出一个橘瓣,再喂到雷啸嘴里。
雷啸看着许言汐将所有的都橘子都给了他,想起前不久许言汐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感动得有些莫名。
低头亲了亲许言汐的脸颊,"别光给我,你自己也吃。"
这是从德州空运过来的贡橘,以甜美多汁出名,但许言汐吃在嘴里,却只觉得苦涩。
两人消磨到了晚上,雷啸看时间不早了,便催许言汐先去洗澡。
枕在雷啸腿上的许言汐有些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恐怖片放完了?"
许言汐连片名都不忘了,只大概知道片子的类型。
"早放完了。"雷啸好笑道,"你本来就不喜欢看这类片子,不知道你为啥要看,看了又要睡着。"
"但是你不是喜欢看这种片子吗?"许言汐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雷啸没想到许言汐会如此直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抬起手揉了揉许言汐的发顶。
"你先去洗。"
许言汐光脚站在地上,推着雷啸先去洗澡。
雷啸拿着许言汐给自己找出来的睡衣走到了浴室门口,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雷啸的语气色色的,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本在等待着自己意料之中的拒绝,但在听到雷啸的"邀请"之后的许言汐先是一愣,接着是一段短暂的思想挣扎时间。
最后,只见许言汐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小声地回答道:"好啊……"
听到意外的答案的雷啸也是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将手边的睡衣扔下,雷啸慢步朝许言汐走去。
感受到雷啸过于炽热的视线,许言汐忽然升起了一种没来由的巨大窘迫。随着雷啸的靠近,这种窘迫正以指数倍的速度升级,让他只得将自己的视线移到地面上,脸上的温度烫得厉害,脚趾紧张得有些蜷缩起来。
雷啸温热的大掌抚摸上了许言汐的脸,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许言汐顺着雷啸的力道扬起了脸,但视线还是不自然地落到了别处。
"看着我。"
雷啸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低沉的欲望,许言汐在此刻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声响。
许言汐的眼神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一丝丝羞耻而又温润的泪雾,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
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雷啸狠狠地吻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一直以来都用清冷的保护色笼罩着自己的人,今天终于愿意退去那层坚硬的外壳,将浑身的柔软都展现在自己面前。
疯狂地索取着许言汐的唇,雷啸觉得自己等待许言汐的这个反应已经有了十年之久。
许言汐被雷啸吻得有些腿软,不自觉地就将身体的重量挂在了雷啸扶在他腰后的手臂上。
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的深吻,雷啸速度飞快地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点也不在意身体的裸 呈,雷啸拉着许言汐的手,将他扯进了浴室里。
浴室里的水早就放好了,热气氤氲,熏得人血脉贲张。
跨进了大得吓人的豪华大理石按摩浴缸里,看着依旧站在浴缸旁边,脸被蒸得像熟透了的桃子一般手足无措的许言汐,雷啸显得很有耐心。
雷啸趴在浴缸边上,"现在转身出去,也还来得及。"
许言汐听言低下了头,开始用带着些许颤抖的手解开衣服的扣子。
但今天的扣子显然在和他作对,估计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许言汐扯了半天也没能将所有的扣子解开。
雷啸泡在浴缸里,哪能受得了眼前的许言汐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再也无法忍耐,雷啸将仍旧穿着衣服的许言汐拖进了浴缸里,下一刻,衣帛撕裂的声音传出,许言汐也跟着赤 裸 了。
疯狂地吻上了许言汐的脖子和前胸,逗弄着两颗淡茶色的突起,雷啸像只疯狂的野兽,不断地掠夺着来之不易的猎物。
许言汐无助地攀着雷啸的肩膀,以防止因雷啸的动作而翻滚的水花溅入口鼻。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撩起了滚烫的热度,内部欲望的蒸腾和外部水温的作用交织在一起,让许言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雷啸的手指顺着许言汐的后腰滑到了臀 瓣之中,指尖在入口处按捏旋转着,做着浅显的探入动作。
许久未曾经历过性 事的许言汐在身体感觉到被异物入侵之后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雷啸捏着许言汐的腰,不断地舔舐着他的耳背。
"乖,放轻松,让我进去……"
像猎人一样诱惑着小鹿进入自己设置的陷阱,雷啸轻咬着许言汐的耳垂,让他过于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许言汐将下巴靠在雷啸的肩膀上,做了几次绵长的深呼吸。
雷啸的手指配合着许言汐呼吸的频率,渐渐地深入到他的体内。
许言汐轻吟一声,腰部有些抗拒性地摆动,但却被雷啸另一只大掌紧扣着,无法回避下 身受到的侵略。
等到雷啸的手指数量开始增加到三根的时候,许言汐无法自抑地带了些许哭腔。
"不要了,疼……"
雷啸此时亦是满头大汗地咬牙控制着要立刻闯入许言汐体内的冲动,不断地吻着许言汐的鬓角:"忍一忍,这是为你好。"
太久没有容纳过男性性 器的后方变得过分□,若不做好扩张,雷啸担心许言汐会因此受伤。
听雷啸这般一说,许言汐咬着牙,脸上遍布的皆是疼痛与欲望相交织的红晕。
"呜嗯……那……那你快动……"
雷啸在方才说话期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让许言汐感觉到自己的下 体被人用静止的方式操控着,反而比之前有规律的律动更为尴尬。
雷啸抽 送着深入许言汐体内的手指,另一只手亦移过来抚慰着许言汐有些疲软下来的性 器。
"啊……嗯……呜呜……"
"够了,不要再弄了,你进来吧……"
许言汐攀着雷啸的脖子,发出了泫然欲泣的请求。
刻意压抑的理智在这一刻全盘崩溃,雷啸抽出手指,将自己深深埋入了许言汐的体内。
"啊……"
在身体结合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低吟。
从来没有哪次欢 好能像这次一般,带给了他们无尚的快意。
雷啸疯狂地占有着臣服于自己身下的人,浴缸的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振荡起伏,不断地溅出。
雷啸身体上、脸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纷纷滴落到许言汐的身上,与他的交汇于一起。
"啊……疼……"
许言汐被雷啸的动作冲撞到,后背咯上了浴缸的边缘,发出一声痛呼。
下一刻,许言汐的身体就被雷啸整个从浴缸中抱起,短暂的移动之后,许言汐被有些粗暴地扔到了柔软的床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雷啸的身体已经压了下来。
许言汐抱着不断在自己胸前亲吻的雷啸的后脑,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任雷啸为所欲为。
经过了方才在浴室里的一番□,雷啸的欲望有所纾解。
看着床上躺着的无比乖顺,又湿气淋淋的许言汐,对于性 爱的主控权又再度作祟起来。
"乖,把腿张开。"
许言汐听到这种话虽然尴尬,但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雷啸的邀约,现在在床 上装贞洁烈男只会显得做作,便红着脸将自己的膝盖在雷啸的视线下打开了一些。
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许言汐本以为雷啸会直接提枪上阵,但过了一会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我以前不是教过你,这样做不够吗?"
雷啸在许言汐的耳边提醒着,满意地看着许言汐的脸轰地一下更红了。
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性 事上雷啸要求自己做出的种种让人羞愧难当的动作,许言汐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你,你,不做拉倒……"
雷啸轻捏着许言汐形状漂亮的性 器:"现在停下来,你也受不了吧?"
"乖,按我说的做,以前,你也不是没做过的。"
许言汐在雷啸的连声"哄骗"之下,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闭紧了双眼,用颤抖的手扶住膝盖上方的腿部,将下肢往胸前折起,并借助双手的力量将大
腿向两边大大地分开。
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雷啸眼前。
巨大的羞耻感让许言汐的身体更为敏感,雷啸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皮肤,许言汐便立刻溢出了性感的呻吟。
当许言汐感觉到俯身而下的雷啸用舌探入了自己下 体 内的时候,他无法自抑地发出了惊喘。
"雷啸……啊……你怎么……这样……"
"呜……不要……"
雷啸不断刺激着许言汐敏感的后 穴,"乖,把腿扶好。"
"你会很快乐的,言汐。"
雷啸的语气中充满了怜爱,下一刻,便将许言汐精致的性 器含进了嘴里。
"呜嗯……"
只有用手捂着嘴才能抑止住过于激动的呻吟,许言汐因为雷啸的动作而不断地在枕头上摇摆着脑袋。
"呃啊……"
许言汐身体一软,无法抵御住这种强大的攻势,没有坚持多久便泄了精。
便就在下一刻,雷啸巨大的性 器便盈满了许言汐的体内。
"言汐,我爱你。"
在进入的时候,雷啸如同宣誓一般说着这句爱语。
许言汐的身体大大地打开着,手臂软软地挂在雷啸的肩上,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进攻。
"呃啊……不要了,雷啸……"
难以忍受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快感,许言汐哭了出来。
"乖,你以前叫我什么?"
"叫了我就给你……"
许言汐咬咬下唇,用哭得红通通像兔子一般的眼睛,充满着哀怨地看着雷啸。
"你,你欺负人……"
雷啸啄了啄许言汐被咬得红肿的唇,像是刻意要折磨许言汐一般掌控着进攻的节奏,那三浅一深的进入和在体内轻微角度的转动,让许言汐几乎连呼吸都要断了。
"呜呜……"
许言汐无助地呜咽了一阵,发现雷啸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委屈地攀着雷啸的肩膀,许言汐手臂用了点力气,将雷啸的头拉低。
红着脸,轻轻地在雷啸的耳边叫唤了一声。
"啸哥……"
听到许言汐这声叫唤的雷啸,仿佛是中了邪一般,更是凶猛地占有着许言汐的身体。
"慢一点……啊……你骗人……混蛋……"
雷啸低吼一声,这才在许言汐体 内 射了出来。
"呜呜……"
许言汐的下腹因为滚烫体 液的注入而微微痉挛着。
带着哭腔,许言汐回应着雷啸的爱意。
"啸哥,我也爱你。"
忽然听到了许言汐轻轻在耳边说的一句话,任就是像雷啸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我知道,言汐,我知道。"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雷啸将许言汐紧紧扣在自己怀里,发了疯似的吻着臂弯里的人。
许言汐温顺地窝在雷啸胸口,静静地听着雷啸狂乱而有力的心跳声。
只有你(四)
89 只有你(四)
明明是在昨晚的性 事中消耗颇多,但许言汐竟然破天荒地比雷啸更早地醒来了。
当被跳跃的鸟儿遮挡着而不断闪动的光线唤醒,许言汐撑起因过度纵 欲而酸软的身体,一贯有低血压毛病的他靠坐在床头,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身边的雷啸并没有因为许言汐的动作而被吵醒,只见他的头埋在软枕中,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侧脸。
许言汐如同中了蛊一般,不自觉便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地描绘着雷啸的轮廓,想起昨夜二人的交颈缠绵,又想起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分别,眼眶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不知是因为许言汐的动作还是因为他波动的情绪,雷啸的眼睑动了动,似有要清醒的迹象。
许言汐赶紧将眼泪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低下头给雷啸扯了扯滑到了腰迹的被子。
雷啸睁开了眼,看到许言汐已经醒了,有些惊讶。
抬起手揉了揉许言汐的脑袋,雷啸也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昨晚这么累,怎么不多睡会儿?"
听言,许言汐的脸顿时红了,不知道应作何反应,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起身沐浴。
"明天是西西生日,你还没给他准备礼物呢。"
许言汐洗到一半,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对雷啸说道。
雷啸在许言汐进入浴室的时候又躺回了床上,又有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感觉了。
用懒洋洋的声调对许言汐说道:"我以前每次都是直接给西西送支票,总被婉璐说没良心……"
"我也不知道给小娃娃买什么好,今年有你在,你帮我张罗这事吧?"
许言汐应了雷啸一声,关掉了莲蓬头,随手捞了一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
刚想继续和雷啸商量一下关于礼物的事,但许言汐走近一看,却发现雷啸的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睡着了。
从来没有想过雷啸的体力竟会这么差,忆起三年前两人之间频繁的性 事,许言汐几乎想不出有哪一次有低血压的自己是会比雷啸先醒的。
况且在当时,雷啸还远不如现在这般清闲,早起之后,还要在东堂忙上一整天的。
许言汐揉了揉再次酸涩的眼睛,将不争气的眼泪给揉掉。他想着趁雷啸睡着的时候赶快去把事给办了,然后在雷啸清醒之前回来,也能多陪陪他。
换好衣服出了门去,许言汐赶到名牌的儿童用品店挑选礼物。
现下他终于知道了雷啸所说的烦恼。
虽然店里的商品花哨多样,但雷西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好命小子,几乎在出生前这店里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有了,而且自雷啸将自己名下的一半股权转给了雷西之后,这小子就连钱也不缺了,许言汐现下比雷啸更头痛,甚至想直接问问李婉璐到底想要些什么了。
转悠了半天,许言汐最终还是选了一个水晶所制的心形吊饰,其实,李婉璐想要的,只不过是雷啸的一份心意吧。
在娃娃书店又挑了本书,许言汐打算拿回去让雷啸在封面的空白页上给宝宝写些祝福的话。
不知道雷啸还能不能撑到宝宝懂事,能不能等到小西西会甜甜地叫他一声伯伯的那天?
许言汐坐在车后座,一页页地翻着手中的书。
那是一本画册,里面的图画有点像几米的风格。
每一页都用了明亮活泼的色彩,图画里的每一种事物都向人们传达出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许言汐慢慢地翻着,看着每一幅图画下面,作者所配写的短短的话语。
有一张图画,里面画的是两个小人儿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海的景象。
天际线上有一轮红日,而这到底是日出或是日落,作者没有明说,而只是相爱图片下面有这样一行小字:
"明天也许很短暂,又或许很漫长。但我们应该庆幸——因为我们还有明天。"
几滴泪落在那行小小的字上,眼前忽然雾气模糊一片,视线中的画面也跟着浑浊不清。
许言汐赶紧用手抹去了滴在书页上的泪,却无法避免地在上面残留出一些痕迹。
"停一下。"许言汐对司机说道。
"带我回刚才的书店。"
司机立刻按照许言汐的要求调转了方向。
"怎么?先生忘记买啥东西了吗?"
"恩。"
许言汐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
又进了书店去拿了一本一摸一样的画册,许言汐将那本被自己眼泪弄花了的画册收了起来。
反正书柜很大,这本画册,他打算自己留着。
一路上思绪混乱,等许言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主宅了。
刚踏进门,老管家就上前来欲接过许言汐手中的购物袋,被许言汐拒绝了。
"没事,这点东西还能劳烦你来提吗?"
老管家笑眯眯地看着早已脱离青涩、已然成熟稳重的许言汐——在许言汐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雷啸起来了吗?"许言汐随口问了一句。
"起来了。"老管家的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一丝担忧,"刚才吃了点东西,脸色很不好,又上楼去了。"
许言汐一听,急了,赶紧加快脚步上了楼去。
没有像往常一样敲门,许言汐直接推开了房门。
雷啸不在卧室里,反而是浴室里传来一些响动。
许言汐没有穿鞋,走路也没有声音。等他走到浴室门边的时候,雷啸并没有发现他。
许言汐站门边,看到雷啸趴在洗手池旁呕吐。
一看到有人出现,雷啸立刻拧动水龙头,将水盆中的秽物冲走。
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站直身体,雷啸有点尴尬地用手背抹了抹唇角。
"言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言汐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雷啸,眼角亦迅速地泛红起来。
手中的购物袋被丢在地上,许言汐冲上前去,紧紧地将眼前的男人抱住。
"混账雷啸,王八蛋雷啸!"
"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真相?!"
"你究竟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真的决定要骗我骗到最后一天吗?"
许言汐一边哭一边说着,双手则像是泄恨一般并不用力地捶打在雷啸后背。
雷啸抱着几乎可以说是哭成了泪人一般的许言汐,心痛地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许言汐抬起头,眼神对上雷啸的。
"我本来也以为,可以一直装着不知道,一直陪着你演戏的。但是……"
捂着自己的嘴,许言汐无法自抑地哽咽道:"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放开你,没有办法。"
雷啸将许言汐拥进自己怀里,吻去许言汐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
"没事的,别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许言汐摇头,几滴泪水甩在雷啸的手臂上。
"你这样还叫好吗?"
揪着雷啸的衣服,许言汐逼问道:"啸哥,你别骗我了,告诉我,你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啊?你告诉我啊!"
只有你(五)
90 只有你(五)
雷啸握住许言汐的双肩,以便于阻止他过于激动的行为。
"什么还剩多少时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言汐!"
许言汐看到在这个时候仍然不愿意据实以告的雷啸,悲伤更甚,一时间甚至站不住脚,膝盖一软就要跪坐下地来。
雷啸赶紧用力将许言汐撑起来,奈何他今天身体情况不好,力气使不上来,竟也随着许言汐一起摔在了地上。
地毯很厚,没有人觉得疼。但看到许言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雷啸的心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似的。
之前自己明明就曾暗自发誓,不会再让许言汐为他流任何一滴眼泪,现在看来,许言汐流的泪却比以往还要多得多。
许言汐压在雷啸身上,伸手抓住了雷啸的衣领。
"啸哥,你别瞒我了。"
"你胃癌晚期的病情,我已经知道了……"
"真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只是想知道,我和你,到底还有多少个明天?啊?你告诉我……"
雷啸搂着许言汐的腰,抬手擦去许言汐脸上斑驳的泪水。
叹了口气,雷啸道:"我真的没有得什么晚期胃癌,你要我说什么才愿意相信?"
许言汐将脸埋在雷啸胸前,闷在雷啸怀里质问道:"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这……"雷啸哽了一下,"我那是急性肠胃炎……"
"你就继续骗我吧你!骗死算了,骗死算了!!"
许言汐泄愤似地在雷啸胸前捶了几下。
雷啸不知为何,看到这种模样的许言汐忽然发狠,一个转身就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低下头,雷啸狠狠地吻住许言汐的唇。
"唔……"
"你……嗯……别想转移……话题……"
许言汐拼了命地撑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雷啸。
被推倒在一旁的雷啸有些无奈,只得扯住许言汐的手解释道:"好,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癌症这件事的?"
"你办公室的垃圾桶里,那些没烧完的残纸片!"
雷啸听言恍然大悟,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他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是通过一些纸张的碎片来断定我有癌症的?"
许言汐抹去脸上的泪痕,道:"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将你名下的股权全都处理了?"
"你这样做,怎么看都像是在……在……"
"在处理后事"这几个字在许言汐这里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见他用力地将话憋在嗓子眼里,这一憋,浑身上下都难受,眼泪又快要给自己逼出来了。
雷啸看到许言汐这样,赶紧又抛出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还有呢?还有什么迹象?"
"对了,之前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医生都和你说什么了?为什么我一进门他就不说话了?而且你们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古怪!"
"你说实话,你这次虽然说是出差,但其实是偷偷去做化疗了,是不是?"
"你这次回来,为什么要把头发剪那么短?是不是因为化疗的缘故,掉头发了不想让我知道?"
"而且,而且你的体力也很差……"
许言汐说了半天,发现都是自己在"招供",所谓的主被动形态全部都被雷啸三两拨千金地搞混了。
"喂,现在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雷啸此刻正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许言汐满是担忧的脸印在他的瞳孔上。
翻了个身,雷啸将大掌覆盖在自己的双眼上,阻止自己快要忍不住落下的泪水。
看到雷啸的样子,许言汐以为雷啸的身体又不舒服了,赶紧跪坐起来,慌慌张张地查问情况。
下一刻,他又忽然被雷啸紧紧抱在了怀里。
"干什么!吓死人!"
感受到雷啸温热的吻落在自己的前额上,许言汐有些无奈。
"言汐,听着。"
雷啸拨开了散落在许言汐前额的碎发,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着。
"确实是有人患了晚期癌症,但那个人不是我。"
许言汐半信半疑:"那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在美国医院的时候,跟雷啸在一起的雷威吧?
雷啸叹了口气。
"是岚磬。"
"啊……"
许言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相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我们在美国出车祸的时候,就在我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威子也在医院里候着。"
"当时他路过一个病房,正好听到有人患了癌症,因为没钱交医药费,医院正打算要做相应的处理……"
"威子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听到医护人员口中说出的名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许言汐听到这个,心中虽然为得病的人不是雷啸而感激,但确实也高兴不起来。
岚磬。
这个名字几乎是他所有苦难的根源。
当初如果不是岚磬的蓄意出卖与背叛,东堂和连升也不会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而他自己,也不必演出那场苦肉计来骗取徐显东的信任。弄到最后,既背叛了徐显东,也伤害了雷啸。
如果不是岚磬,权叔就不会死。
而他和雷啸,也不会经历这可以算是生不如死的分离的三年。
"他怎么会……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雷啸感觉到许言汐情绪的波动,心痛地用手轻抚着他的背。
"当年,权叔送他出去的时候,给他留了一大笔钱。"
"他到了美国之后,看到陷害我的计谋未成,后来又因为你的缘故,东堂竟然反败为胜,扳倒了连升,而权叔也因他而死。"
"抑郁之下,他每日借酒消愁,生活糜烂……"
"身体会垮掉也是早晚的事。"
"我们在美国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权叔留给他的钱挥霍一空了。如果不是运气好碰到雷威,他估计早就被医院扔到大街上了。"
感到这世事的无常,之前许言汐还觉得犹如站在悬崖边上颤颤巍巍,现下才发现,原来面临深渊的人并非是自己。
许言汐摸了摸雷啸的脸:"想不到,以你的性格,竟然会愿意帮他。"
"权叔在遗书上,字字不离对你的愧疚以及对他的爱恋。"
"权叔怎么说,也是为了东堂而死。我总不能……"
"自从我失而复得之后,很多想法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当时不是因为东堂下面的子公司捐助了希望小学,我也寻不回你。"
"估计我也有我妈的潜力,以后可以吃斋念佛,多做好事。"
许言汐像鼓励一般地揉了揉雷啸的脸。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犯得着瞒着我偷偷干么?"
雷啸撒娇似地啄了啄许言汐的脸,讨好似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为往事伤春悲秋罢了。再说了,岚磬的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我们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说是仁至义尽了。"
"之前,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也曾想过要挖地三尺找到岚磬,把他千刀万剐了。"
"但是,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了。"
"足够了,真的。"
"什么仇恨,我都可以放下了……"
"嗳!不对!"
许言汐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你这次是去干什么了?"
"之前我质问雷威的时候,他也承认说你这次出去可能会回不来。"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了!快说!"
雷啸连忙安抚道:"好好,我全部说,全部都说。"
"这次出去,是我收到了大哥的消息,秘密过去救他的。"
一听到关于徐显东的消息,许言汐立刻激动起来。
"救他?为什么要用'救'这个词?"
"东哥出了什么事吗?"
"你听我慢慢说……"
雷啸翻了翻白眼。
"我从美国回来之后,一直都有关注大哥的消息。"
"当时,他得知兰格斯洛要对我们下死手,便什么也不顾就冲出来阻拦杀手行动。"
"但可惜他只拦住了一部分人,而且还因此出了车祸,另一部分还是找上了我们。"
"当时他在住院,身边的防卫远没有在布亚诺家中的严密,竟被兰格斯洛的死对头布顿给抓了去。"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抓他的人也不知道这回事。"
"我这边一收到消息,就决定立刻赶过去救他。"
"当时情况很危险,布顿在关押大哥的地方全都埋了炸弹。我当时也是靠着布顿在和兰格斯洛周旋时注意力分散的一段时间里,才把大哥给偷偷弄出来的。"
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光是听雷啸这么描述,许言汐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最后怎样了?"
"兰格斯洛和布顿的谈判破裂,布顿引爆了炸弹。兰格斯洛不知道我们的人已经把大哥救出来了,也以为大哥已经葬身火海了。"
"哥说,他不想再留在兰格斯洛身边,所以我把他带回国了。现在他在H省,和老妈住在一块。"
"啊……"
许言汐抚着自己狂乱跳动的小心肝,心情一起一伏的比坐过山车还厉害。
"当时被爆炸的余威波及到,我的头发被烧焦了不少,所以就理了个这么短的头发。"
"至于威子说的话也没错,他当时应该是以为你知道了我要去救大哥的事,所以才承认我这次去会有可能回不来。"
雷啸摸了摸许言汐的头:"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走之前就先把名下的财产都处理了一下,这样也能放心点……"
"放心你个头!"
许言汐狠狠地打了雷啸两下。
"你竟然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你,你,你简直……"
许言汐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如此惊险的事情,他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
虽然雷啸刚才的话语一直用的是轻描淡写的口气,但许言汐绝对清楚,要在一个与布亚诺家族势均力敌的人手中救出徐显东,会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幸而死神只是和雷啸擦肩而过,没有彻底地夺走他。
想到这里,许言汐不禁又落下了泪。
"混蛋!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我,不许骗我!!"
雷啸心疼地将许言汐圈在怀里。
"好,我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了!"
又被安慰了许久,许言汐激动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下来。
"我要去H省看东哥!"
雷啸听言,佯装吃醋样。
"不行!不许你去见老情人!"
许言汐又捶了雷啸几下:"什么老情人,你嘴巴放干净点。"
雷啸一改方才的玩笑口径,正色道:"其实,是大哥不想目前平静的生活再被人打扰。"
"他,虽然选择了诈死离开,但似乎并没有真正放下兰格斯洛……"
"你应该给他点时间调整一下。"
"再说,他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
许言汐听言,虽然难掩落寞的神态,但还是点了点头。
雷啸啵了许言汐一口:"乖了乖了。"
见许言汐不说话,态度明显放软了下来,雷啸忽然又开始算起旧账来。
"对了,你说谁体力不好?嗯?"
"我这是因为之前几日几夜蹲点埋伏在关着大哥的地方,没能好好休息,之后又忙着在兰格斯洛的眼皮底下逃亡,一路舟车劳顿,所以回到家来气色才会不好。"
"最近没恢复过来,肠胃出了问题,刚才吃了东西反胃了才会吐。"
"哦,我知道了!"雷啸忽然一脸暧昧地看着许言汐,怪声怪气地道:"你是不是嫌昨晚来得不够?放心宝贝,等我全好了,我们大战三百回合,保证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口没遮拦地胡说些什么呢你!"
许言汐恼羞成怒,抡了一拳在雷啸的肚子上。
"哎呀,我的胃!我的胃被你打穿了,我吐血了吐血了……"
雷啸顺着许言汐拳头的力量倒在地上,不断地胡乱翻滚。
许言汐被他的无赖行径弄得面红耳赤,又想起之前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去献身、自投罗网的囧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起乱拳痛扁雷啸。
"我让你装,我让你再装!"
"饶命,老婆大人饶命!"
……
室外的阳光很安静地照着,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映照于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风从打开的窗缝里吹进来,翻动着掉落在地上的那本色彩鲜艳的画册。
沙沙的书卷声响着,声音异常悦耳。
原来,这明天是有的,而且,不短,貌似还会很幸福,很幸福。
91 尾声
原来,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更重要。
在所有谜底被揭开之后,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许言汐还是决定要去美国见岚謦最后一面。
在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岚謦病情危急,正被推进抢救室抢救。
岚謦和许言汐,这对在命运的齿轮上被置于两极的宿敌,终究没能见面。
待医生走出抢救室,摘下口罩对他们摇头叹自,按照惯例说了句抱歉之后,许言汐和雷啸才有机会走到岚謦身边。
掀开覆盖着岚謦面部的自布,许言汐无法将视线中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容与多年前第一次在莲华国际见到他时的模样重台起来。
那时候的岚謦,风情万种,眼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媚意。
而现下,早已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枯槁躯体,深陷而下眼窝,几乎花自了一半的头发一切的一切都让许言汐觉得触目惊心。
雷啸取过已然呆掉的许言汐手中那块自布,重新替岚謦盖上。
"走吧 "
许言汐愕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随着雷啸啸开了脚步。
岚謦的遗体被火化了,许言汐打算带着他的骨灰回国,与权叔台葬在一起。
离开美国前,雷啸陪着许言汐又来到了许妈妈长眠的地方。
现下正是雏菊盛开的季节。
茵绿的草地上点缀着零星的自色雏菊,细长的花杆在微风中慧慧摇曳。
树叶声轻响着,依然犹如那许久之前,母亲俯首在自己耳边的阵阵低语。
"妈妈。"
许言汐没有再说什么,风鼓动他身上的外套,勾勒出他清瘦的身体。
雷啸用指尖拨开散在许言汐脸上的碎发,另一只手,则和许言汐的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
以后,就算有再多的风雨,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妈妈,这是我们对你的承诺。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06/30 at 上午7:33: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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