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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君颜笑,负君颜,生死为搏君一笑;一笑奈何,笑看奈何。
灏忚殇,画依河,沉载千年,成就传奇,容颜瞬间已成永远。秋意浓,离殇依,一笑尽倾城。古陵姻缘一线牵,笑看奈何;前世今生,一笑奈何!
红墙里面的惊鸿一瞥,夜色荷塘下的生死相许,毁天灭地的爱恨痴离,君遗潇洒我风流,谁惹相思?却看愁殇,斩断情殇,挥断离殇。
公元前1007年,天下烽火不断,群雄四起,东有古陵,西有西昭,南有月萧,北有天魔,东西南北各据一地,天下纷乱硝烟四起。
古陵国
夜飘渺的月夜,肃暮的皇宫中隐约传出了歌舞霓裳、弹奏琵琶的声音,在古陵的正厅中正招待着一位尊贵的使者,古陵的皇帝正坐在正厅的正上席,顾盼眉宇之间,犀利如剑,虽已年过四旬,但依旧可以依稀看出往日年轻时的恣意飞扬,豪情四溢的模样。
花瓣铺满的墨色地毯上,有轻纱妩媚翩翩起舞似那流溢的光彩引人夺目,弱水三千惹人不思归,亦是只有那点痴颠那点娇嗔惹人怜爱。与其格格不入的只有那位坐在使臣座位旁边的那位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扣着酒杯,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安静啜饮。而少年身上散发着的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让他在众多的人当中有了一种与古陵王与众不同的气魄。
红墙内,一个着青墨衣衫的少年眼神飘渺的望向那歌舞升平的地方,眼里盛了满满的寂寞,清冷依旧的容颜让人不禁惊叹世间竟有这样媚而不艳、雅而不俗的人,旁边有一小厮递过来一盏柔亮的盏灯,灯光摇曳而清远,引人遐思。那小厮把灯摆到桌上,恭敬的对那少年道,"公子,该歇息了。"
那少年闻言依旧未动,只是眼波有了淡淡的流转,轻颔首,朱唇轻语,"单翼,备伞,我想出去一下,"被唤为单翼的小厮微愣了下还是照吩咐去内阁拿了一把青色的油伞递与公子。
沉寂的月夜压着乌黑的天幕,天上有细小的雨点在轻飘坠落,还带着微微的寒意,白皙的手上撑着一把伞缓缓在细碎的雨滴下轻缓脚步,几经迂回长廊辗转来到了一个池塘,夜已深沉,少年双眼望向那夜晚下的池塘,池水映着水面上人的倒影影影绰绰,水里的荷花错落不参的立在那里亭亭玉立犹如**的裙,盛开在午夜的荷花妖娆得极是鲜艳动人;雨点滴到水里,在水里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波纹,涟漪荡漾得向外围散开,少年再看着黑夜下寂寞的一草一木投下的暗暗阴影,似是微微叹息,却又无声;寂静的夜夹杂着对面那城墙外的歌舞似是讥讽、似是嘲笑,少年的头微微抬了抬,仰望那寂寞的天空感受那悲伤的雨丝,闭上眼享受着那寂静的一刻,唯有如此,才可以……
伴着对面隐约传来的琴声,因对夜宴感到无趣的秦冽在看见那个少年的瞬间只觉得天下万物仿佛在那一刻都静止了,眼睛里只剩下那少年寂寞的脸孔,是什么,能让一个人露出那么悲哀的表情,青衫依墨,青墨相伴,自成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图景,让人不由得想触摸。唯恐怕破碎了眼前的梦,双脚却在意识之前移动,向来对事事敏锐的少年感觉有轻微的响动脸马上恢复冰冷,"谁?"
那是一张君灏忚从未看过的脸,那是一张让他一眼就深深震撼的脸,那是一张让他失了片刻心跳的脸,那个人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越加清逸,让他不由得失神。少年在察觉君灏忚的失神之后冷眼就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欲离去,一看见那人要走,君灏忚便快步追了上去,手抓住那少年的衣袖,一字一顿,"你、我要了。"
登徒子!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唯我独尊的登徒子,还是那么霸道的登徒子,简直就是污了他的眼,少年冷硬的耍开君灏忚的手,眼神冰冷,估计要能使用暗器这个人早就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直觉遇上了无赖,冷声嘁道,"玩笑,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依旧是那么倨傲的声音让少年的眉忍不住深锁,这个死无赖还真是死缠烂打了,像黏皮糖一样,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少年不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对坏了他兴致的人只有深深的厌恶。
"我叫君灏忚,是月萧国的二皇子,你是谁?"倨傲的口气依旧如此傲慢,君灏忚见他一袭青墨衫衣清淡素雅,可是衣衫却是呈半旧的衣服,会是哪家的公子?
"哼,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滚开!"少年冷哼一声,压根就没有把月萧国的皇子放在眼里,月萧国,今晚的宴会就是专程为月萧国的到来而洗尘的不是吗,那个人,根本就不曾想到过他,即使他是那么的拼命,却还是让他视若无睹。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君灏忚从没有见过这么野蛮的小猫,防备得就像初见生人那种警惕感的样子,让他不由得迷惑这个人到底是真是幻。
"君皇子,君皇子……,"远处隐约传来寻人的呼唤,君灏忚心神微愣的瞬间就被那少年趁机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害他吃痛忍不住放手,下一秒,那少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手上残留的牙印,他可能会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那一天,他们于红墙之内相遇,遇见了彼此;红尘万丈之中,他一傲,他一冷,他见他惊为天人,他见他恰似无赖,两个人的姻缘定在了那古陵里,此情,有红墙为证,天地为约,注定了,逃不脱了,就只能紧系在红线里缠绵,在千年的乱世里沉浮。
第二章
群花萦绕,百花争媚。在姹紫嫣红的御花园中有一个少年在小心翼翼的把掉落的花瓣拾于手中的提篮里,那警惕小心的模样唯恐那花瓣会飞了似的,明明是那么轻飘无值的花瓣却把它当成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他是如此的专心认真因此没有注意有来人接近。
"呦,这是哪里来的野毛孩,竟敢擅闯御花园,来人啊,把他拿下。"一个长着尖嘴猴腮、声音不男不女的太监遥指兰花指怒道,声音之尖让人望尘莫及。那少年一惊发现事情不妙忙提着花篮便想逃跑,无奈人小胳膊腿短的还没有跑几步硬是被那些前去抓他的太监逮了回来,使劲扭着自己被禁锢的胳膊,无奈那太监的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怎么也挣脱不开,被带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脂粉味的年长的太监面前少年更加是反抗到底,"放开我,放开我……。"公子曾经告诫过他不要随便乱闯皇宫里的任何地方,可是这次他却偷跑出来,他只是看见那园子里的华开得鲜艳若是拾了去泡花茶、做糕点公子定是极是喜欢得紧,没想到却被逮了个正着。
"大人,这个是那个小子的东西。"旁边的一个太监恭恭敬敬的呈上了盛满花瓣的提篮,那条件总管轻蔑的看了一眼,嘁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扔掉。"
"是。"
"不能扔掉,那是我辛辛苦苦拾来的,快点还给我。"单翼闻言顿时像被激怒的小豹一样,要是扔掉了那公子就没有清香可口的花茶可以喝了,他们住的地方极难生长花,公子一手培养的小小花圃又不小心被他踩死了,他可以看见公子的眼是多么失望可是却没有说什么,那花本来是园子里最有生气的生物,陪伴公子的除了自己就只剩花了,他只是想让公子高兴一点。
那太监总管冷哼一声,"你是哪个宫的,竟敢这么放肆,说。"
"我,我……。"单翼顿时忘记了挣扎,心里在不断的担忧,怎么办,自己不可以供出公子的,都是怪自己偷跑出来才惹得祸的,"不知道。"
那太监总管一见那被抓住的少年言词闪烁便心下狐疑,语气更加凶狠,"不说是吧,你是不是哪里派来的刺客,进宫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行刺皇上?"
"没有,我没有……。"单翼闻言立马吓破了胆,急忙摇头否认,"还敢狡辩,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看是他嘴硬还是我刑具硬!"那太监总管尖声使唤道。
"慢着。"一声清傲的嗓音阻断了总管太监嚣张的气焰,那太监总管转过身去就发现当国的太子和一个气质高贵的少年走在一起,顿时三魂去了七魄,吓得魂不附体当场跪地求饶,"奴才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远处走来的正是月萧国的皇子君灏忚与古陵国的太子傅清墨,只见太子清墨冷冷扫了一眼,尊贵的气质不怒而威让在场的人吓得不敢噤声,旁边的某位倒是毫不在意轻启扇子一派**模样,"太子,在下今天倒真是见识到了贵国的指鹿为马,竟是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刺杀得了你们的尊主吗?"说到最后竟轻佻的以尺扇挑起了单翼的下巴,"倒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呢。"
单翼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下白衣翩翩的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似朱染,眉比远黛,无害的笑容魅惑而让人心跳忍不住加快,谈笑风生,快意**。不知怎的,单翼竟呆住了,也许是那人的笑容有股魅惑人心的作用吧,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笑过,公子也从不笑,他原不知,有人一笑竟可以如此倾城。
"把他拉下去。"冷冷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奴才,太子清墨冷冷的道,那奴才直觉自己还浑浑噩噩便被人带了下去,一双美丽的凤目半眯着,深邃悠远,"君殿下现下可满意?"
"太子何必有此一说,君某并没有说什么,太子实是过虑了,"君灏忚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不过眼睛里却全无笑意,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大约就是如此。
"那在下有事先告辞了,君殿下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自当满足。"那人冷冷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果然还真是棘手的人。君灏忚敛起笑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清远的背影。直到衣角被人轻轻的拉着,转过身去竟然是那个他方才一时心血来潮搭救的小鬼,"什么事?"没有了温和的笑容让单翼微愣,咦?这个人变脸变得真快,前一秒还搭救过他的大善人,现在怎么就变得那么高傲了,但是公子教给他知恩图报的知识还是懂的,因此依旧小心翼翼的说,"谢谢公子救了我,公子想要什么,单翼都会做到的,因为公子说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
"哼,就你这个小鬼,嘁,还是省省吧,这个天下还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冷哼一声就扔下一头雾水的单翼顾自走掉,那时的君灏忚是如此自负、写意**。他确实什么都可以得到,金钱、美女、权利、地位样样唾手可得;唯有一样,他没有认识到,因此,他一直不懂情。也唯有情,那毁天灭地的感情如不是倾心给与,他便无法明白这世间的美景其实只要有另一人相伴便已足已。
第三章
夜凉如水,月色细碎。月光映照下河塘里的水泛着波光粼粼的微冷的光,荷花在寂寞的夜色点点的含苞吐蕊,而在这漫天的夜色下站立着一个泛着清冷光环的寂寞少年。
少年望着那夜色下水里浅浅的纹痕在微微的泛着亮光,眉目如画的容颜仿佛神思恍惚,却没有只言片语,察觉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声,神经在那一刻警觉,在那黑影的手慢慢探向自己的时候,冷不丁一个转身一个脚踢猛地踹向对方,然后,只听见"扑通"一声,我们英明神武的君公子很没有形象的落水了……
静悄悄的夜里,偶尔还伴着虫鸣的歌声,夜已深沉,早该入睡了的少年却站在一个偏僻的假山洞里冷眼看着那无良的登徒子,但见那登徒子一脸得意的样子脸更是臭上几分,"哎,你真的不坐?"君灏忚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让少年更加确定自己刚才一定是脑袋昏了才下水救他,明明是那么尊贵的人却连水都不会,说出去谁会相信,要不是看他真快被淹死了怕明天宫里多了一具尸体他根本不会理会他,根本就是失策!碰上那个人自己的耐性是一次次被逼到临界边缘,想到这里的少年脸更加铁青,但是看在君灏忚眼里却是可爱死了,怎么会是那么可爱别扭的性格呢,看来自己选中的这只小猫不但别扭还可爱得紧。
少年冷冷的把脸瞥向一边,不发一言,试问,谁会喜欢第一次见面就调戏人的无聊登徒子,所以,我们君公子很明显是被无视了。
君灏忚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气馁,随意的捡起地上的柴枝,撩拨下旁边的火堆,篝火忽明忽暗的映着少年的脸仿佛变得柔和了起来,那人仿佛极喜穿青墨色的衣裳,似乎上一次见面也是如此,而他淡雅的身影似乎也与此时泼墨般的景色融为一体。
"再看就瞎了你的眼睛。"少年冷不丁出言让君灏忚忍俊不禁轻笑了出来,"我家的小娘子倒是非常凶悍,不过,我喜欢。"
"你……。"少年因恼怒他的话脸有微微的绯红,青筋冒现,最后终是别过脸去不理他。
"娘子。"君灏忚忍不住得寸进尺。
"再说一遍我就杀了你。"少年的脸一青一白,冷冷的忍住怒气道。
"娘子舍得杀了我啊,那样娘子不是要守活寡了?"少年闻言干脆无语问苍天,苍天这么让他这么倒霉遇见了这么个无赖登徒子。
"谁叫娘子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也只好这样称呼娘子了。"
再也忍受不了,少年马上站起来欲离开山洞,不想刚出到洞口就感觉一股寒意袭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君灏忚连忙追了出去劝道,"娘子想要去哪里,这个时辰各个宫门都关了,要等到明早才能打开,娘子就委屈一下啊,"还不知道是谁害他回不去的,少年在心里鄙视了一番不理会他,冷死也比在这里气死!
"我不调戏你便是,行了吧。"看见少年这个倔脾气君灏忚只好投降,少年不语,可是身上湿衣服紧贴着**传来的触感让他轻轻的咳了起来,君灏忚见状拉进去,"进来吧,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可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家伙!果然在外面冻死也好过在里面气死,少年想着是一脸的黑线。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就这么像猛水野兽吗,你离得那么远!"君灏忚一脸无语的看着离火堆远远的少年,少年心想,碰上你比猛水野兽还可怕,冷哼一声仍旧不语。
一夜无话。
少年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似那翩飞的蝴蝶般轻轻舞动,感受到有温暖的感觉在自己的脸上淡淡流转,少年悠悠转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才忆起昨晚的事情来,站起来感觉头重脚轻的难受,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醒了,我刚去弄了点吃的,饿了吧,给你。"君灏忚从外面走进来,少年则连头都没有抬,冷冷的说了句,"不用了。"说完便往外走。
"哎,别急啊,咱们好歹也一起共度了一夜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君灏忚无赖的说。
少年突然顿住,转过身去,眼神冰冷好像那千年未化的寒冰一样,一字一顿,"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
"我迷路了,就只好跟着你了,而且难不成你希望我出去外面拈花惹草啊。"君灏忚戏谑的看着少年的反应。少年则是不再理会那讨厌的苍蝇还是虱子,管他皇亲国戚,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
"公子,公子,我还以为你不见了……,"迎面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约莫12岁的小童,少年表情未变,淡淡的说,"我不是在这里吗,回去吧。"不想那小童未动,片刻之后突然惊讶的指着君灏忚大叫,"恩公,原来恩公也在这里。"
君灏忚原是不注意那小童的,这一声叫喊倒让他细细看了那小童一眼,眼光流转在两个人之间,突然咧开嘴笑了,"原来是你。"原来竟是前几日他顺手救下的孩童,没有想到他竟是那人的小童,看来自己可以顺藤摸瓜了。
"恩恩,恩公还记得单翼啊,单翼真是太高兴了。"单翼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犹自兴奋的说。
"单翼,回去了。"少年冷冷的说。
单翼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是……公子,单翼好不容易才见到恩公,还没有报答呢,上次我去那花园摘花就是这位恩公救了我,公子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吗。"
少年的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明显这句话就是砸了自己的脚了,他还忘了教育他,那还得看是什么对象。继续耐心教导,"一般来说施恩都是不图报的,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那种人渣是不需要报恩的。"估计少年16年的良好修养碰上了君灏忚是使不上用场了。
"哎,谁说我不接受报恩,古人有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救了这位小兄弟是举手之劳,竟然这位小兄弟这么想要答谢我,我也是欢喜得紧呢,我随你们到舍下喝杯茶如何?"君灏忚赶紧应声,估计再不行动他就得和他家娘子说byebye了。
"好啊,不过我们住的地方可能简陋了点,恩公不会嫌弃吧?"单翼欣喜的说。单翼现在还不知道,当年自己怎么就惹了个大灰狼进了公子的屋呢,害得自家的公子从此与那人惹上不解之缘,这里面有绝大部分是自己的过错。
第四章
那名少年见单翼已经这么说了,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言辞,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单翼,随我来。"说罢便向外走去。单翼见少年已经应允了,心下欢喜,但是脸上不好显露出来,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向君灏忚点了点头:"公子请随我来。"君灏忚微微一笑,继而跟在单翼后面。
是夜,月色冰凉如水,冷峻的银白光芒倾洒在青色白瓷的方形砖板上,凹凸不平的青白瓷砖缝隙里渗满了点点的银光,凉意渐渐深入骨髓,一排排朱红色的漆柱静静站立着,柱体顶部上方的宫灯若有若无的闪耀着红光,悠悠然然的,远远望过去就好像飘移着的鬼火一般,越是深入,宫灯越是稀少,最后几近湮没在黑色暗影中,随着每一步的踏出,黑暗就宛如泼墨般多了一块,渐渐的,如潮水蔓延般铺满了整个地面。
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暗夜中若隐若现,一袭湿透的白衣衬出了平滑的曲线,边沿仍然在滴着水滴,一滴滴打在青色石砖表面,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君灏忚有些吃惊的打量起四周的场景,这和他在太子处见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那里一派歌舞升平温暖融洽的场景这里完全见不到。
然后前面的少年一个转弯,在一扇破旧的大门前站住了,然后回头冷冷看着君灏忚一眼,随即跨了进去。
君灏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扇破旧的大门,他连忙拉住了仍然走在前面的单翼,问道:"没有走错吗?你们就住在这里?"单翼微低下头,一抹苦楚的笑容顿时浮上了有些稚气的颜容:"我们……住在这里很久了。"君灏忚闻言,嘴巴开了又合上,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正在尴尬的时候,门里面传来冷冷的一声呵斥:"单翼,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单翼急急忙忙的应答着,有些歉意的看了君灏忚一眼,轻声说道:"公子请先进来入座。"说罢不再有任何的言语就进去了。
君灏忚上翘的嘴角此时已经渐渐消失,继而取代的是有些严肃的面容,一双星眸闪烁沉浮着的是莫名的情感。
少年独自一人站立在房中,昏暗的烛光衬着冷冷清清的背影,黏在门面上的有些破旧的壁纸被风轻轻的刮擦着,发出嘶拉嘶拉的声响,他轻缓的解开衣带,将粘连在**上的衣服缓慢褪下,随后门沿上响起了几声轻响。他略微的回过头瞥了一眼,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套上,松松的系好了衣结,才低声说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单翼恭恭敬敬的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叠毛巾走了进来,将热水搁在一旁的扶手架上,毛巾也摆放在上面,转身对少年弯了弯腰:"公子,还是擦拭一下比较好。"那名少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热水,又看了看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单翼,心下明了,于是淡淡的开口:"那个家伙还在吗?"
单翼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喜悦,随即又再次恢复了原状,只不过语调里面微微有了些笑意:"公子,他现在还在厅中。"那少年沉吟了一会儿,茶色的色调在脸颊上形成了温暖的光晕,扇状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颤抖,过了半晌他才说道:"你先过去吧,我稍后就到。"
"是。"单翼再次弯了弯腰,随后将门轻轻合上。
君灏忚此时在大厅中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很朴实,甚至朴实得有些过分了,偌大的厅堂里面只空荡荡的放着几张桌椅,素色的帘子被规规矩矩的系好在一旁的柱子上,原本被漆成朱红色的柱子表面此时已经斑驳不堪,在中堂的位置挂着一幅画,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左边还有个小小的落款:九月十二日傅君颜作于九涯山,在字的下方还印着小小的泥红印,仔细看去,赫然是"傅君颜"三字。
"傅君颜……"君灏忚细细品味着,继而嫣然一笑,傅君颜么?真是个好名字,君颜笑,负君颜,生死为搏君一笑,这傅君颜,究竟是何许人也。
就在君灏忚沉思间,一个清脆的声音顿时响起:"恩人,请这边就坐。"君灏忚依言坐下,单翼端了杯茶过来,说道:"这是我家公子自己做的茶叶,请恩公尝尝。"君灏忚笑了笑,随手拿起茶杯:"我叫君灏忚,你可以叫我君公子。"单翼闻言更是惶恐,他退到一旁,低声说道:"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冷冷的声音带着少年未发育的青涩久久回荡在厅堂,雌雄难辨的声线一点点的撩拨着君灏忚的心,他停止了喝茶的动作,向声源看去。
少年带着一脸的淡然走近了厅堂,白衣飘袂,黑色青丝被一条绳带随意的束起,只余下几根斜斜的垂挂在一旁,发随风动,白皙的脸颊上轻拂着,暗夜的黑色背景,硬生生的衬托出了一位俊秀人儿。
"怎么?茶不好喝?"那位少年在君灏忚的斜对面落座,带着一丝丝的漠然看向后者。
君灏忚嘴角一翘,马上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茶有些烫,但是不至于会令人跳起来的程度,温软的茶水流淌过敏感的舌尖,引起身体的一阵阵颤栗,此时,茶的味道被激发出来,或甜,或酸,或涩,或苦,种种滋味在舌尖流转不定。
"如何?"那名少年漠然的问道。
君灏忚抬起头,脸上呈现出了满足的味道,久久才放下茶杯,嘴角抿起,继而微笑:"很好。"
那名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过了好久,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君灏忚。"君灏忚站起身来到那名少年面前,挑起了那名少年的下颚。
少年冷冷的注视着君灏忚,既不恼怒,也没有将君灏忚的手挥掉,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傅君颜。"
"傅君颜,果然是好名字。"君灏忚眼里有着激赏,环视了一下四周家徒四壁的环境,"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落魄?"
"冷宫。"少年冷冷的道,脸上则是千年不变的寒冰,眼神也有着莫名的情绪在流转。
"冷宫?莫非你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娈童?"君灏忚正色问他,眼里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少年眼里有浓浓的讥诮却只是未置一词,单翼有些着急:"恩公,不是,你误会了……"他正欲说话,却被傅君颜挥袖挡住了,平静无起伏的眼里满是淡然:"这种人,不必和他解释太多,送客。"
君灏忚倒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坐在椅子上赖着不走,"单翼,今晚我可以留下来用膳吗?"
"呃……,"单翼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公子,自家公子仍旧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我……公子。"转脸索性求助于公子,"公子,那个……。"还没有说完就被硬生生的截断未完的话,"单翼,送客。"
"单翼,你的手艺不错吧,那今晚我就不客气了。"君灏忚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压根就没有理会正主的已经下了逐客令了,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脸皮厚啊,能自编自演到这种境界。
"公子。"单翼只好为难的望向公子,公子却是冷冷扫了一眼,然后拂袖而起,丢下一句,"单翼,送客。"只留下那清冷的背影给君灏忚叹惋。
"恩公,对不起,公子生气了,恕单翼不能招待恩公了。"单翼皱紧了小脸说,一脸的罪过全写在脸上。"没有关系,你们家公子是生我的气,又不是生你的气,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那小院。
冷宫。
单翼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在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少年的脸色,待碗筷摆放好之后,他走到傅君颜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公子,可以开饭了。"傅君颜此时站在门边,抬头望着暗夜遮掩下仍然夺目的一轮弯月,听见单翼的话,心下不禁一动,眼睑微合,沉声道:"单翼,你随我多久了?"
单翼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脸,看了看仍然然的主子,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单翼仍然回答道:"回公子,小人已经追随公子四年了。"
"四年了……也对,我们可是在八岁那年遇见的……"傅君颜再次看向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随即转身向内堂走去,不再言语。单翼虽说觉得主子有些奇怪,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傅君颜后面。
第五章
君灏忚刚踏进屋子马上就有使者迎了上来,"皇子,昨晚您去哪里了,您一夜未归我们还担心您发生什么事了。"君灏忚冷冷的瞥了使者一眼,"我现在不是在这里吗,怎么,你对我彻夜未归有意见?"轻抿一口手里的茶,发现和那里的茶相比竟是如此淡然无味。
"小的不敢,只是皇子彻夜不归,小的极是担心,毕竟这里不是我们月萧国,万事都要小心为好。"那使臣惶恐的道。
君灏忚冷哼一声,"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一句话吓得那使者连连应是,君灏忚见他还不走,冷声道,"还有什么事?"
"皇子,我们已经在古陵国叨扰多日,陛下已经在问我们何时回去了。"那使臣惶恐道。
"哼,皇帝老儿什么时候那么关心我的死活了。"君灏忚冷嘁道,随后对那使臣说,"我再呆几日便回去就是。"
那使臣一听连忙称是告退,君灏忚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唤住他,"你帮我查一下住在冷宫里面一位叫傅君颜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皇子,冷宫中大多都是被打入冷宫无人问津的妃子,皇子想要查恐怕……。"使臣为难的说。
君灏忚冷冷瞪他一眼,"怎么,你不想查?"吓得那使臣三魂不见七魄,"小的这就去查。"
"傅君颜……"待使者走了之后,君灏忚陷入了沉思。
翌日,俞静园内。
"你输了。"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子声,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年不禁微微笑了,继而拿起一旁的茶慢慢啜饮着,等了一会儿,见另外一名少年竟然没有争辩,也没有平日里的耍无赖,当即心下浮起些惊奇,他放下茶杯,用手探向对面的少年,不料,手竟被对方打了下来,还得到了一个白眼。
"我说君灏忚,你今天是怎么了?"手被打落的那名少年看着通红的手背,不禁有些皱眉,随后很快舒展开来,拿起茶杯,继续慢慢品尝着。
"棋下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君灏忚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衣服有些松垮的挂在身上,襟前开口若隐若现的象牙白**在阳光底下发着光,令人一阵眩晕。
"你看看你,也不把衣服穿好。"那名少年扬起唇角,眼角带笑,眼光若有若无的扫向四周,只见周围的人们都心照不宣的低下头,生怕触怒了这名少年。
可是君灏忚却咧嘴一笑,漫不经心将衣服整理了一下,随后转身向外走去:"傅清墨,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园子里只余下那名少年和一盘已经残破不堪的棋局。
"太子殿下,您看……"一旁的公公有些担忧的进言,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清墨挥手打断,他站起身,面部即刻挂上了冰冷的寒意:"李公公,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担忧得起的。"话语里的暗喻让那位李公公吓得跪倒在地上:"殿下恕罪!"傅清墨看也不看,只是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君灏忚离开的方向。
"那边是……"
君灏忚依照着昨天的印象再次来到了傅君颜所住的地方,由于昨天是黑夜,迷迷糊糊看的有些不真切,可是今日一看,君灏忚眉间的阴影又再次阴暗了几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他跨进大门,却见单翼在一旁扫地。
"单翼,单翼。"君灏忚冲着单翼摆了摆手,后者一愣,连忙放下扫把就一溜小跑到了君灏忚面前:"恩公,您叫我有什么吩咐么?"君灏忚着实喜欢这个小童,也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道理,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面色多少有些缓和,他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傅君颜。
"你们家主子去哪了?"君灏忚看了看单翼身上单薄半旧衣裳,不禁皱了皱眉头,话题一转,"你们……都是穿这样的衣裳?"单翼微微有些发愣,随后一张脸涨的通红,他低下头,有些结巴的说道:"恩公……"
"君公子。"
"呃?"单翼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却撞见君灏忚的笑容,宛若春风拂过,沁入人心。
"叫我君公子。"
"哦,君公子,"单翼的鼻头有些微微发酸,他使劲吸了几口凉气才平稳下来,"君公子,我们……向来都只有这些衣裳……"
君灏忚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下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怜惜,他轻轻拍了拍单翼的肩膀:"我记得我那里还有几匹布,颜色不适合我,本想丢掉的,但是现在看来那颜色倒还适合你们一些,稍后再差人送过来。"
"那个,不用了,"单翼慌忙摆手拒绝,"公子说我不能再随便接受恩公的恩惠的。"君灏忚闻言看着小童一脸慌乱的样子,看来他是被他家主子彻底洗脑了,君灏忚只能叹息他家主子的无情、薄情。
"那就不勉强你了,对了,你家主子呢,怎么没有看见他?"君灏忚看着院子一派满目苍夷的景色稍微蹙眉,一想到君颜住在这种地方心里就有莫名的心疼,拂去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轻问。
"公子还未起床,平时公子都不会这么晚起的,"单翼嘴里疑惑的说着,冷不丁便被人拉扯着走,"你家公子在哪里?"单翼抬首第一次看见了不一样的恩公,全然没有了平时的调笑,眉宇间有着他所不熟悉的严肃与紧张,连忙点头,"哦,我现在就带恩公去。"说完单翼马上带着君灏忚到傅君颜的房间,近身来到傅君颜的床边,君灏忚隔着衣服都感到他身上热得吓人。再看躺在床上面泛潮红的君颜,面若桃花,此时竟是不一样风情的傅君颜,三千青丝尽情倾泻在枕边,他面容苍白,以往绛红的嘴唇此时却一点血色都没有,空余珍珠泛光的色泽,**的鼻翼两侧微微翁动着,平日里那双冷冷瞪视君灏忚的双眼此时已经合上,细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上下摇摆着。
君灏忚见状连忙把手探向傅君颜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不禁蹙眉,"单翼,快去请御医。"单翼在一旁也看见了主子的异状,急得也是快哭了,"君公子,怎么办,我们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闭嘴,"君灏忚冷冷的呵斥,"你再不请御医的话你就给你们家公子准备棺材吧。"单翼一听更是吓得哭了,"那公子怎么办,呜……公子不要有事啊。"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君灏忚忍受那单翼的哭声异常心烦,"御医呢?"
"冷宫里面是请不了御医的,对了,公子说如果生病的话就吃那个,我马上去取。"说完便急忙向外面跑去,君灏忚也小心的用自己衣袖拭去傅君颜额头上的汗,傅君颜,我该拿你怎么办?每次见你都让人忍不住心疼。为什么我会被你蛊惑?是因为你的倔强,亦是因为你的冷漠面具下的脆弱,还是第一次见面开始心就已经沦陷了?罢了,若是此情,君灏忚此生无悔!
药来了,君灏忚连忙给傅君颜喂下,又吩咐单翼去打水来然后细心擦拭他的脸,单翼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君公子,要不你休息吧,我来伺候公子就行了。"
"你下去。"君灏忚冷冷道,"我现在要运功给你家公子驱寒,你想在这里吗?"冷冷的目光吓得单翼立马称是离开,寒!怎么君公子一时一个样的,感觉有时真的和他家公子好像啊。
第六章
傅君颜自梦中惊醒,眼睛还无法适应眼前暗淡的光线,门外"吱呀"一声有人跑了进来,那人看见公子已经醒了,高兴地跑到公子床边,"公子,你可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傅君颜以手轻抚额头,"单翼,现在几更了。"
"四更了,公子。"单翼小心的说,"公子病才刚好,应该多休息才是。"
"我生病了吗?"傅君颜疑惑的说。
"恩,早上的时候公子烧得极是厉害,要不是君公子过来单翼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听着单翼的话傅君颜冷蹙眉,莫不是昨晚着凉了?若不是那厮,自己也不会受这病寒之苦,正想着却又听到单翼的话,"多亏了君公子彻夜不眠陪伴在公子身边帮公子驱去身上的寒毒,这不,君公子刚走公子就醒了,还是君公子的办法好,单翼还担心公子醒不来呢。"
傅君颜一听见那话气得一下子猛咳了起来,"咳咳……你说什么?"什么都比不上这话来得惊吓,那人竟来过这里,还……
"恩,公子你怎么了,还没有好吗?"单翼立刻关心的问。
"单翼,若是以后那人再来就别让他进来了。"傅君颜忍住怒气道冷冷道,丝毫没有接受君灏忚的好意,在他眼里,那人就是一个讨厌鬼,自己是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惹上麻烦。
单翼却是沉默片刻之后说,"公子,我觉得君公子对我们挺好的,这次你病了,要不是有君公子在,单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傅君颜听到这句话亦是是沉默,冷硬的线条有了些许的缓和,他低低的说着,看不清三千发丝下的表情,"单翼,你陪在我身边也够久了吧。"
"恩,要不是当年公子救了单翼,单翼现时恐怕早就成了宫里的太监了。"单翼感激的对自家的主子说。
"那如果我现在让你离开你可愿意?"沉静无波的眸子直视单翼,让单翼有从心到脚底的凉意,"公子的意思,是要赶单翼走吗?"
傅君颜别过头,轻轻道,"单翼,你是知道的,我不要不听话的奴才。"
单翼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他就只能呆呆的说,"单翼……有好好听话啊,单翼只想留在公子身边,公子不要赶单翼走了好吗?"
"那如果君公子来了你会怎么做。"公子直视他的眼睛,眼波如一泓汪水,平静无波得让人无法摇头。
站在冷宫门口,君灏忚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被下了逐客令,"对不起,我们家公子说了,一概不见客,君公子请回吧。"说完便冷冷的关上了门,前一日还超崇拜他的单翼现在竟然像陌生人一样要赶他走,君灏忚真的不知道傅君颜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人的脑子是倔驴的脑子吗,自己明明救了他他竟然要赶他走,真是不可理喻!死脑袋,倔脑袋……,越想越不服气,突然计上心来,忍不住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下一秒,君灏忚就飞身进了院中,有谁规定他一定要从大门进吗,既然不能从大门进的话,他是山人自有妙计!管他如来佛还是玉皇大帝也挡不住他要见的人。
轻车熟路的走到傅君颜所在的房间,轻轻打开那扇门,门内,有一青墨色的身影背对着他正执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听见声音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说,"单翼吗,不是说过午时之前不要打扰我吗?"脚步声轻轻的走了进来,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了傅君颜的背后,"你写的字可真漂亮,果然是字如人……"还未说完洋洋洒洒的赞美之词,傅君颜就抬头漠然的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径直走到门外,无视……
"傅君颜,"君灏忚直觉自己的教条礼数在碰到傅君颜这三个字都变得无力,"你到底想怎么样?"挡在他的面前君灏忚直截了当的问。傅君颜冷冷瞥了他一眼,君灏忚瞬间看见那双眸子极是漂亮,平静得如一池春水,眼里却是只有寒冰一样的温度,让人根本接触不到他的内心,这个人的心,从一开始,就没人进去过;这个人,永远都是站在高处,孤芳自赏,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跟我走。"说完便拉着傅君颜走出去,出去的时候则碰见了一脸呆如木鸡的单翼,"公子……。"
公子是不是被绑架啦,要不怎么后面公子是一脸恼怒却被硬拖着走的样子,君公子则是一脸强硬的姿势,他这个时候要不要上去救啊?呃……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在自己面前消失单翼还是没敢踏出那一步,果然君公子是一位不可以惹的主……
"放手……",傅君颜低呼,又不敢大声斥责,只能任那人拖着自己走,越往外面走越看见和自己住的地方不一样的环境,那里,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有看不尽的长廊、还有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四周都是一派绿意嫣然的生机景象,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的,傅君颜忘了挣扎而呆呆的跟着他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井底之蛙,纵使自己有鸿鹄之志,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又有何用处,若是待在那冷宫就只能一生常伴冷灯直到终老,那一身的抱负何处伸展,自己从小的才华就只能于一生沉寂。
第七章
君灏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拉他出来,是莫名的冲动,还是被怒气冲昏了头,已无从考虑,谁叫这个人每每都会让他失了控制做出无厘头的事情来,自己是认栽了!思索的瞬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侍卫围住了他们,为首的正是古陵国的太子清墨,傅清墨此时冷冷的站在他们的面前,犹如那终极的审判官一样让人觉得像暗夜肃杀的使者。
君灏忚下意识的把傅君颜挡在了后面,傅君颜看着他那束发的紫色发带随风飘拂,还有他的身影冷峻傲然,霸气决绝,天地也为之肃然低昂。
"不知太子这样的阵势是要如何?"君灏忚漠然地问道。
"月萧国皇子君灏忚,对冷宫皇子傅君颜心怀不轨,意图不明,先行带下。"。"太子清墨冷冷出声。君灏忚紧抿着嘴唇,眼神冰冷的看着对面那个人,"太子,这是你早已步好的局吗?"
"那也还得请你这个君入瓮才行,带走。"冷冷说完便吩咐侍卫强行带走他们。
"慢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就是想抓我吗,不关他的事,放他走。"君灏忚挡住那些围过来的侍卫,傅君颜轻拉开放在他手上的手,冷冷道,"笑话,我傅君颜什么时候要你救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为何心中会莫名地感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替他挡过风雨,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里想,也许,那个君灏忚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劲。上天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水滴在斑驳的青石台上,印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皇宫深院锁清秋,雨声丝丝惹人乱,明谋暗斗可叹怜。
幽暗的地阶,表面被无数的脚印来回反复的摩擦,已经形成了光亮亮的一层,闪耀着橘红色的火光在青色石砖地阶上忽闪忽闪的反射着,空气中混杂一股稻草发霉的味道,牢狱被一条过道整整齐齐的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每个牢笼都被十二个碗口大的铁棍密密的牢牢的封锁着。
君灏忚和傅君颜被关押在最里层的牢笼,傅君颜身子本来就单薄,再加上刚刚生了一场病,自然是挡不住牢里阴暗潮湿的侵袭,刚刚进去没有几个时辰,他的脸色明显的浮起了一丝潮红,继而呼吸有些急促。君灏忚见状,不禁凑到他身边,关切的问道:"君颜,你还好吧?"傅君颜微微侧过头,有些无力的瞪视了君灏忚一眼,强撑着说道:"我很好,请君公子先担心你自己比较好。"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君灏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那生冷的语气,多少有些恼怒。君灏忚撇过头,不再开口,傅君颜见状,心下也不禁一个冷哼,微微闭上了眼睑。
沉默就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过了一段时辰,还是君灏忚忍不住了,凑到傅君颜面前,却见对方没有反应,君灏忚有些奇怪,用自己的额角探了探,果然温度高得吓人,又看了看傅君颜身上的衣裳,再看了看湿冷的地面,眉头微微皱起,随后站直身子,将傅君颜轻轻揽到自己的怀里,不自觉的,唇角轻轻吻上了那发烫的额头。
傅君颜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嘴角开始挂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微笑,潜意识的向那温暖的地方靠拢,君灏忚见他主动向自己靠了过来,脸上的笑意越加的深了。这时候一道黑影轻轻掠到关押两人的牢笼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压低嗓子:"属下参见皇子!"
君灏忚没有答话,只是开始慢慢梳理起傅君颜柔顺黑亮的长发,如白玉般的指节在黑色的发丝间穿梭着,若隐若现,随后轻柔的捧起一缕,放在唇边轻吻,那丝丝清爽的气息顿时充斥着秦冽的鼻尖。
独有的,属于他的味道。
君灏忚依依不舍的再次亲吻了一下傅君颜的额头,随即看向那黑影,那黑影明显的紧张着,面部被黑布蒙不着的缝隙处已经是水光一片。他微微一笑,略带慵懒的声调问道:"已经准备好了么?"
"回皇子,是的!"黑衣人忙不迭的回话。
就在此时,傅君颜皱了皱眉头,悠悠转醒,见自己是在君灏忚的怀里,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挣脱,却被君灏忚的一句调笑给镇住了:"娘子你要是再乱动的话,为夫可是会把持不住的。"傅君颜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那双黝黑的眸子,随后,心有不甘的低下头,不再乱动。
"这样才乖,"君灏忚偷偷的在傅君颜的发丝上烙下了一个吻,随后看向黑影,"可以了,去吧。"
黑影不敢多话,身形一闪,却已经不见。
月萧国皇子被关进牢里,朝廷上下立刻掀起轩然大波,众臣无不议论纷纷,两国局势也变得越加不稳定起来,月萧国陛下听闻此事更是龙颜大怒,宣言要讨伐古陵国。
养心殿
古陵的皇帝正坐在正殿的桌前,顾盼眉宇之间,目光如钜,气势不怒而威,下面的则是太子清墨正尊敬的站在那里,"清墨,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孩儿不知,请父皇明示。"清墨平静无波的说。
"哼,"皇帝傅臣冷哼一声,"往日我纵容你的行为嚣张也罢,今日这事你放肆得也太过分了,抓月萧国的皇子,你可知这一抓的后果,全国黎民百姓的性命是你这一抓所能承受的吗?"
傅清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低眉垂眼的接受着傅臣的指责未置一词,等到皇上说完了才抬起头禀告,"父皇难道是害怕月萧国?"
"混账,你好大的胆子,"傅臣闻言拍案而起龙颜大怒道,"你可想过那百姓流离失所、横尸万里是什么景象,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将来我朝江山哪放心交到你手上。"
"天下本来就是靠流血牺牲得来的,父皇,月萧国此举明是派皇子与我们协商和平共处之计,暗中却大肆招兵买马,若是有归好之心又岂会如此,请父皇明察。"傅清墨淡淡的说。
傅臣听了这话呆愣着坐了下去,神情悲戚,"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再未发一言。傅清墨看见父皇这个样子说道,"为今之计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将君灏忚杀了,不能让他离开古陵国。死了一个月萧国的皇子月萧国肯定大乱,那时我们就有可趁之机了,再随便编一个理由说君灏忚越狱逃亡过程中不幸身亡,月萧国若兴兵攻打我们就是他们的过错。"
傅臣轻轻叹了一声,"你去办吧。"
"那冷宫那位……?"傅清墨试探性的问,唯恐触到皇上的禁忌。
"荷妃死了多少年了……"皇帝的声音透着些许的苍凉和悲伤。
"孩儿不知,应该是12年了吧,那时孩儿才7岁。"傅清墨淡淡的道。
"12年了吗?"傅臣的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神情有片刻的恍惚,"12年了,原来已经过了12年了,也罢,那个人的孩子你就自行处置吧,不要杀了他便是。"他转身示意他下去,傅清墨抬眼看见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的背影竟有悲凉的感觉。那个人……竟无端的让人感到他很寂寞和孤独,纵使他坐拥江山,知己红颜却早已人去楼空。
傅臣看着墙上的壁画,壁画上是一幅风轻云淡斜阳倾的河山景象,异常壮观,他忽然想起回忆里那女子灿若烟花的模样,又想起她曾问过他,"你是要帝王之位,还是和我一同归隐?"然后看见她眼里的失望,这一刻,他潸然泪下如小孩一般。
第八章
第八章
自有记忆开始,君颜从未见过额娘笑过,那个宛如烟花一样寂寞的江南水乡的女子,永远固守着她心里的那个爱情梦,梦碎了,她就永远尘封在那个她编制的回忆里,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永远是那么多愁善感,眼里总有莫名的东西在那里沉载,那样悲伤的情绪总叫他沉重得压不过气来,他敬额娘,爱额娘,却也畏额娘;她终日不思不语,独自呆在屋子里发呆,那样的额娘透着丝丝点点的诡异。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在他五岁的时候,那晚,他早早便躺**,额娘在他床边给他讲故事,她的手有时无意识的划过他的耳鬓,耳朵传来的触感极冰极冷,他听见额娘轻轻对他说,"睡吧,只愿君儿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那时的他不懂,所以不明白。也是那晚,他听见额娘的门有轻微的响动,就跟着额娘一直走一直走,那晚的月色很淡,淡月给黑夜蒙上了一层凉薄的水色,像冰融于水中。四周的影像影影绰绰静谧得可怕,他尾随在额娘身后,看见她的背影在暗淡的光线中轻盈的勾勒,美得如同神邸。
他看见她站在她平时最喜欢的荷花塘边上迎风而立,那个姿态仿佛快要随风而去,她穿着一身浅碧的衣衫,清雅如同夏日荷花一般,然后他看见额娘就着荷塘边翩翩起舞,腰肢倩倩,姿态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似一朵风中的芙蓉一样,美得如梦如幻。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额娘跳舞,也是最后一次。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傅臣,是我负了你,但愿来世清荷从不与你相遇。"说完便决然跃进了那荷花池,亘古容颜从此湮没于那千年的沉浮中。
傅君颜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呼吸微微的急促,不似平常的冷静,汗水沾湿了背襟,心脏还在不停地剧烈跳动;他又梦到了那个梦,那个夜夜扰他安宁的梦,每一夜,每一次,他都看见额娘的毅然决然的跳下那荷塘,留下他一个人独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间。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君灏忚看着傅君颜。
"不用你关心。"傅君颜冷冷道。
"什么不用我关心,你看看你的样子。"君灏忚恼怒他的冷漠,伸手想帮他拭去他额上的汗,不想傅君颜却别过脸去,君灏忚则强硬的伸手过去帮他拭去他额上的虚汗,黑暗中他的眸子很亮很亮,沉寂如夜一般的眼眸,既强硬又让人无法拒绝,傅君颜紧抿嘴唇冷着脸不说话,君灏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傅君颜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恩,没有……。"君灏忚忍住笑没有再说,气氛不知怎的竟变得柔和起来,君灏忚愉悦的聊起了话题,"君颜,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倔强、任性、固执冷漠不近人情。"没有想到傅君颜听了却是蹙眉一脸困惑的样子,"我是这样的人吗?"
"恩恩,"君灏忚趁他不留神,在他的发丝下烙下一吻,"你从来不把人当人看(妖:那是因为你是**),随便乱发脾气,又孩子气(妖:第一次见面君颜就咬了君灏忚)冷漠得一点也不近人情、别人对你好比还当称驴肝肺、喜欢转牛角尖……。"絮絮叨叨的数落了一大堆,听得君颜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索性就转过身去不理会。
君灏忚微微一笑,止住了话头,只是将他搂紧了一些,随后轻轻在傅君颜的耳畔说道:"放心,你有我呢。"湿热的气息喷抚在傅君颜的耳畔,痒痒的,热热的,带着心中微微荡起的异样的情感,傅君颜感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他有些不自在的将头扭向一旁,轻声斥责道:"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我死为止,"君灏忚笑嘻嘻的蹭了蹭傅君颜的脸颊,随后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傅君颜没有说话,一双冷清的眸子直视着地面,幽暗的火光照射在他的脸颊表面,细密短小的绒毛将光折射成了柔和的色调,君灏忚皱了皱眉头,正想强制傅君颜面向自己时,一阵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木材微微爆破声,灰黑的浓烟缓慢的随着牢狱顶端逐渐延伸开来,远远还伴随着暗红的火光,傅君颜的身子不禁僵直了,君灏忚只是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那片火光。
"皇子!"那道黑影又出现了,手上拿着一把铜黄的钥匙,他将钥匙插入锁孔,很快,禁锢着他们的牢笼顿时被打开了,君灏忚将怀中的人紧了紧,接着站起来,又再次恢复了平日一贯的冷酷无情,看也不看那道黑影一眼便向外走去。
"放我下来!"傅君颜此时已经明白君灏忚要做什么了,不禁有些慌乱,他极力挣扎着,君灏忚坳不过他,只能将他放下,傅君颜冷冷看着君灏忚和那抹黑影,随后轻轻一笑,接着走到牢笼的最里层,整了整地面的稻草,接着坐下,神态自若的看向前方,不再说话。
君灏忚见状,也没有说话,面部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随后看向黑影,沉声说道:"我们走。"
黑影有些犹豫地看着傅君颜。
君灏忚眼角一瞟,随即将大袖一挥:"放心,他自有打算。"说罢径直走出牢门。
傅君颜不自觉的看向他走的方向,他自己似乎也没有感觉到,眉宇间竟是丝丝的不舍。
……
"皇子,您好像对刚才的少年……"黑影小心翼翼的看着走在前面的主子。
君灏忚停住了脚步,微微回过头:"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不把他带出来吗?"黑影一下子止住,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子,我……"
君灏忚摆了摆手,继而微笑:"我知道他是不会跟我走了,更何况……"
更何况?黑影不禁抬起头。
"更何况他可不是简单的一个人呢……"略带粉色的唇角翘起。
牢中。
"太子殿下,起火的地方已经扑灭了。"一个狱卒摸样的人跑了过来,向傅清墨跪下说道。
"嗯。"太子傅清墨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后向狱卒问道,"君皇子还在牢中?"狱卒惶恐的看着傅清墨清丽的容颜,战战兢兢的答道:"君皇子已经……已经不见了!"说完眼睛一闭,嘴唇哆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傅清墨笑了,宛如莲花出水般的轻笑顿时缓解了现场的紧张,轻启皓齿:"原来是这样。"说罢便吩咐下去:"行了,整理干净就行了,至于君皇子的事情……不用管了,就随他们去吧。"
"是!"跪倒在地的狱卒简直不敢相信,连忙磕头回话,"那关在里面的那个少年?"狱卒迟疑的问。
"还没有离开吗?有趣。"傅清墨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后抛下一句,"先把他带到我寝宫里去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是的,太子殿下。"狱卒说完这才瘫软在地,如一摊死水一般不敢动弹。
第九章
第九章
傅君颜冷眼看着这里的屋子清新淡雅的陈设,古香古色的柱子和那悠悠散发着檀香气气味的道具,自己被带到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却依旧没有人来,心下更觉得诡异,还来不及思考什么,们就突然被打开,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奔了进来,"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单翼我好担心。"心里还在疑惑下一秒门又尾随了一个人进来,容颜清冷依旧,**瘦削的身材让人不可忽视,尊贵的气质与天俱来,浑然天成。
太子清墨!君颜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一脸警惕的看着傅清墨。
"皇弟这几年来可安好?"傅清墨露齿微笑,一派**模样。傅君颜廷了只是冷哼一声,对他的称呼颇有微词。
"呵呵,皇弟真是好姿色,竟惹得月萧国的皇子也为你倾心。"傅清墨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极是刺眼,傅君颜听了脸上的寒霜更甚,但是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知太子找我来有什么事,我家的小童又怎么会在你这里。"
"嗯,难道皇弟还想呆回大牢吗?还是说皇弟想继续回到冷宫?"傅清墨犀利的话语让傅君颜噤言,一张脸变得惨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我许你自由,你为我效力,而且永不背叛,这样可好?"傅清墨冷冷的说,眼里则闪着锐利的光芒。
傅君颜嘴唇紧抿,看着他的脸一脸倔强,"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只要你答应了我,我就保证从今天起你自由了,不用再束缚于冷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清墨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傅君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身边的单翼,轻启朱唇,声音异常清脆"我答应你。"
同年公元1007年,常年居住于冷宫的荷妃之子傅君颜得到赦免,移居宫外陌上仙楼;那里曾是荷妃最喜爱的地方,陌上仙楼,陌上花开,花开无声,花落知多少。
傅君颜伫立在楼台上,静静的注视着已然开满了荷花的池子,风动荷动,幡随风动,不是荷动,不是幡动,是我心动。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感到喉头一阵发痒,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单翼见状连忙进屋拿了一件披风给主子披上,嘴里也还在唠叨着,傅君颜为此只是微微一笑,全然当做听不见,他的思绪回到了在牢笼中的那一幕,半隐半亮的火光夹杂着君灏忚那认真的表情,狂野不羁的眸子里盛满了势在必得的自信,刹那,不可否认的,自己的心微微动了,思及此,傅君颜不禁皱了皱眉头。
单翼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傅君颜苦笑,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词:"太子。"
"单翼,你认为太子如何?"傅君颜仍然望着那一池开的旺盛的荷花,尽管是在夏季,炎炎夏日的灼目下,他仍然感到了一丝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单翼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一问,表情先是一怔,随即才犹犹豫豫开口道:"太子……算是个好人。"
一丝嘲讽的笑容扬起,傅君颜悠悠的开了口:"太子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呢……"说罢向单翼笑了笑,随即转身进屋。
单翼不明所以的看着主子,他不明白为何主子一下子变了这么多。
原因只有傅君颜知道。
在面临选择的那一霎那,太子眼里的杀机深深潜伏在温和的笑容里,其实生死对于傅君颜来说已然是看淡了,然而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自己顿时明了。
不甘,自己心有不甘。
不甘自己的才华抱负尚未实现,不甘自己惨淡灰暗的人生,不甘在众人冷漠的眼中死去。
更加不甘的是,自己未能与你一般比肩相望,未能与你一同挥斥方遒,未能同你一起快意江湖。
未能……
如果现在死了,那么就再也不能与你相见。
所以我不能死,我要静静的活着,一直活到再次遇见你。
那时我已拥有了能够足以与你比肩的地位,我们便可以一起淡笑尘世起伏,相望云卷云舒。
……
四年后
古陵国
清晨的江边,总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两岸的芦苇迎风摇曳就像白皙的少女一起嬉闹一样,远远望去,像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的海洋,白墙青瓦的屋子和零星点点的渔舟也开始在江面上活跃起来,蓝天、白云、江水、芦苇、渔舟……自成一幅墨染的天然水墨画……
渔舟中有一艘很普通的渔船,船舱门口挂着最常见的随遇而安的灯笼,船里面,有一个男子临窗而坐,也是一身极普通的青墨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旁人无法描叙的韵味,似雅,又似月色般的清冷,又似那水波浅浅的涟漪;似画,眉目如画,既痴而颠,高贵而让人不敢接近,又似那灼灼莲华雅而不俗;此刻,他正握着笔在宣纸上全神贯注的写着,神态安然而祥和,波浪在船底撞击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男子的兴致,只是偶尔抬头望向那平静如波的江面,眼神偶尔流露出莫名的情绪,仿佛触动了心底的某一根心弦,似在回忆,又似在伤怀……
"客官,"船舱的门帘被缓缓掀开,一个穿着淡绿色的娇俏姑娘出现在男子的眼前,头上绑着一条淡紫色的布巾恰是好看,他看着那布巾似乎有些微微的怔仲。
"这是我们早上刚采摘的绿井茶,入口滑润清凉,给客官解解暑的,客官请慢用。"女孩子羞涩的一笑,把透着微微热气的茶放到那男子的桌上。
"好的,谢谢。"男子颔首,目光却依旧在女孩身上停留,似是在神思,那眉目如画的脸近看极是倾城如画,这样的人清冷而不媚,灼清莲而不妖,若是生为女儿身该会惹乱多少红颜。
女孩似乎没打算马上离开,而是踱到桌前,翻起笔墨未干的宣纸,"恩,客官的字写得真好,笔锋就像人一样苍劲有力。"
男子听到这句话似乎有微微的怔愣,而后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的苦笑,然后消失不见,"姑娘倒挺会赏字,不知我这词如何?"语笑嫣然之际,如春风拂柳,和熙怡人,原来男子一笑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竟也透着颠倒众生的魅惑。女孩看着他的笑不禁有片刻的失神,而片刻的失神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在她失神的那一瞬间,男子突然欺近身来,一手扼紧了她的脖子,咚!一声脆响,一把泛着银白色的匕首赫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难道你不知道渔夫的女儿家是向来不懂文的吗?"男子玩味的看着手中挣扎的女子,语气却极冷极淡,"说,是谁派你来的?"男人的目光转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地加紧,女子涨红的脸渐渐变成了紫酱色。下一秒,女子就慢慢的滑下去,倒在了男子的脚下。而那男子就像没有看见一样缓缓踏出船舱,仿佛杀一个人就想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站在船边长身而立,任由那冷风吹得身上的衣服冽冽作响,也任由那三千青丝随风飘扬;他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滚滚江水一直向东流去永不止息,水天一色尽染上寂寥之色;远处有渔夫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声音辽亮而清远,澎湃而有激情,他们一生在江水边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常年与歌伴随,他们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安饱。他们不理会朝代是否变更,更不理会几载沉浮只在今朝变更。
第十章
热闹非凡络绎不绝的古陵城里,街道上摊位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还有耍杂役的、喷火球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古陵城最有名的"龙苑客栈"里面,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则无视店里面热闹非常的气氛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品茗茶艺,头上还遮着个黑色的斗笠遮住自己的容颜,墨色的衣裳显得那个人清冷而冷漠,不久,有一个剑士打扮的人走进了客栈,不理会客栈小二热情的招呼而直接走到了那男子的身边,然后低声禀告,"主子,已经查到了。"
"嗯,"那男子优雅的放下茶杯,手指白皙而异常**,斜眼淡淡问道,"那人住哪?"
"陌上仙楼。"
陌上仙楼?男子听到这句话眉宇不禁紧蹙,"那是什么地方?"
"属下不知。"那剑士轻语道。而那男子只是轻抚着茶杯的边缘像在细细思考。
那剑士犹豫了一下说,"主子,我们已经到了古陵国,为何不早点觐见那古陵王?"
那男子却是敛了深思,抿唇轻语,"时渊,你逾居了。"
"属下知罪。"那剑士马上惶恐的告罪。"可是陛下临别前交代……"
"古陵国皇帝宴会关我何事?何况我还要去见我的娘子呢。"说道最后男子的嘴边泛起了点点甜蜜的笑意。而那剑士则是听得一头雾水。
陌上仙楼
川水直流的小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溪边取水浇灌旁边的花儿,花儿鲜艳欲滴惹人怜爱,少年偶尔也玩得不亦乐乎,偶尔抬头望向那紧闭的大门眼里透露失望,公子怎么离开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呢?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隐身在角落的暗处望向那隐于竹林内的陌上仙楼,在那翠丽的竹林内有一座小楼高高突起,看起来极是优雅异常,那个人影就这样默默的盯着那里,神情若有所思,正想转身离去,却被一顶轿子吸引了他视线,似乎那里面就有他夜夜思念的对象,君颜、君颜……他低低轻语,看着那顶轿子渐渐走进了竹林,忍不住轻点足尖施展轻功尾随,那戴着斗笠的男子在最高的树木的枝干停住,然后隐身在密密的树叶里低首看着那轿子渐渐走到了树下,呼吸浅浅,连心脏的跳动也开始变得不正常,目光随着那轿子的移动而变得深邃悠远,那轿子在朱红色的大门里停了下来,然后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掀开了那轿子的门帘,接着,那抹熟悉的青墨色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帘,狠狠的敲打着他的心,那个人,清冷依旧,却洗去了青涩,洗去了研华,一身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那个眉目如画、面如冠玉的男子,隐在暗处的男子嘴角慢慢的浮起了一抹笑意。那个笑容灿若烟花,"君颜,我的君颜,我回来了呢。"
地上的男子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回应一般,慢慢的抬起头看向男子的方向,他的神情寂寞而悲伤,眼眸远远的不知道在看向天空的某一点,心就好像风一样飘渺不定;长身而立于风中,那抹青墨色仿佛是天地间的颜色的一点,飘渺而虚幻,像是会随时与天地相融。
那一天,他藏在树上,他站在树下,他们两个就隔着那棵树凝望彼此;他清冷依旧,他自负如昔。水东逝,过往数载,他们依旧遇见彼此,就像那早已注定的三生缘,早已分不开彼此;回眸,娇颜依旧,相思如画似君染。
这时候一名少年跑了出来,却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君灏忚仔细一瞧,不禁笑意加深,那是单翼,与四年前相比,个头倒是大了不少,但是似乎毛躁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只见他被傅君颜扶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跨进了正厅,身影再也看不见。
"君颜……"君灏忚呢喃着,随即一个念头浮上了心头,他有些不舍的看着相思之人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足尖施力,向相反方向跃去。
客栈内,一名男子焦急的踱着步,他时不时望向微掩的房门,眉头轻皱,房门被窗外昏黄的阳光照射出一片暖融的金色,突然,房门被人打开了,那名男子心神一转,右手反射性的按紧了腰间的佩剑,眼中杀机顿现。但是一声懒懒的声音顿时让室内的紧张的气氛消弭无踪,那名佩剑男子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进门仍然带着斗笠的男子,急忙迎了上去。
"时渊,何必那么紧张。"那名戴斗笠的男子微微一笑,随手将斗笠拿下,乌亮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动,不经意间滚下了几滴圆润的水珠,星眸闪现,略带笑意,浅浅的绛唇微抿,自是一番风情,时渊接过他递来的斗笠,挂到一旁,那名男子大大刺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浅浅啜饮一口,随即笑了起来。
时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弄的是毛骨悚然,他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主子,为何突然发笑?"
那名男子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白皙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茶杯表面,半晌才开口道:"时渊,今天晚上我要去见一个人。"语气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有时渊自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仅仅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并非真正的需要自己的答复。
他只能暗地暗地叹了一口气:"主子,路上小心。"
那名男子听到时渊的回答,嘴角翘了翘,似乎很是满意,随后吩咐下去:"时渊,端些酒菜上来,本王有些饿了。"时渊不再言语,恭敬的弯了弯腰,随后打开房门下楼。
那名男子看着杯里浮动的星星点点的茶叶,再次看向窗外,目光悠远深长。
陌上仙楼。
"公子你可回来了,"单翼跟在傅君颜后面,洁白的衣裳有些凌乱,膝盖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褐色痕迹,傅君颜莫名的感到有些乏力,今日他被太子召到太子殿,被委婉的将皇上寿宴的操作事宜交给了他,这让他不禁有些感到头疼,先不说这是如何繁琐的过程,从他本身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毕竟自己对这种热闹之事唯恐避之不及。
"单翼,泡杯茶来。"傅君颜不禁揉了揉眉心,随意的看了一眼身后,不禁笑了一下,"你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单翼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去拿茶叶,见傅君颜突然这么说,才注意到自己自己的膝盖处,不好意思的一笑:"公子等等,我就来。"
傅君颜在后面唤了一句:"我先到里屋。"得到单翼的回应后便向里间走去,荷花暗香浅浅浮动,带着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他感到脑袋越发的沉重了,眼帘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拉耸着,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推开寝间的门,跨了进去,解下青墨色的外袍,挂在一旁,随后走到床边,拉开被褥,随后便躺了下去,眼帘渐渐沉重,不久,便沉沉睡去。
单翼端茶进来,本想呼喊公子,却见公子已经躺在床上熟睡,心下不禁一笑,悄悄将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再放下床两边的素色帷幕,随后悄然退去。
入夜,树影斑驳,夹带着微风吹拂过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树影中飞快的掠过一道身影,他脚尖着地,随后轻轻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月光如水银般挥洒在房内,模模糊糊的贴出了物体的轮廓,那道黑影似乎对屋内的一切十分熟稔,径直绕过那些桌椅,来到了傅君颜的床前,掀开了帷幕。
傅君颜面色安详,绵长的呼吸伴随着被褥有节奏的起伏。
"君颜……我的君颜,"那道黑影低低的呼唤着,光洁的手指慢慢抚过白玉凝脂般的**,"你还记得我吗?"伴随着微微的叹息,那道黑影俯下身子,将那片渴求已久的绛唇慢慢含在嘴里,轻轻的啃咬舔舐着,宛如品尝美食般不肯松口,渐渐的,缓慢的舔舐逐渐变成了有些狂暴的索取,傅君颜这时传来"唔"的**,那道黑影渐渐放缓了动作,随后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再次亲吻了傅君颜的额角,见他皱眉,那道黑影不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随后站起身打开一旁的窗户,纵身飞了出去。
傅君颜猛然转醒,一下子直起身,扫视了屋内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窗户上。
窗外月光如水般积满中庭,树影如藻荇交横,蝉翼空鸣,一派和平宁静。
傅君颜下意识的**着唇,陷入沉思。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古陵王寿典当日,群姬和乐官奏乐起舞,文武百官都坐列在殿堂的两旁,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古陵王坐在龙椅上气势威严无比,双目如钜,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更显尊贵,太子清墨就坐在皇上右手边,一副清冷模样,倒有仙风道骨的几分模样,群臣排列而坐,席间,一个身着青墨色的身影隐隐的坐在最下面的一个角落里,似有几分清冷的姿态,青墨色的身影极淡极淡,让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就独自一人做在那角落里静静不发一言,直等着宴会的开始,神情似淡似冷,情绪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波动,"报,西昭派使臣来贺。"外面响起一声嘹亮的声音,然后有一位年过半百的使臣缓缓进入殿中,然后朝拜,声音雄浑而苍劲有力,"西昭国祝古陵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个是西昭王送给陛下的贺礼。"说完示意下人把身后的东西呈上,古陵王脸上未见半丝波动,声音沉稳的道,"西昭国有心了,心意到就行。"然后派人让使臣就坐。
"报,天魔国派使臣来贺。"繁琐的礼节让那抹青墨色不禁淡淡皱了皱眉,但依旧不语。耳边突然听到"报,月萧国派使臣来贺。"下意识的抬头,清冷淡漠的眸子就这样与那个人的眼眸相遇,那人看了他一眼就淡淡的把脸转开,一身白衣飘逸出尘,那人的举手投足都透着尊贵的气质,**瘦削的身影在殿中显得格外挺拔,那种人,就算站在人群中也是会发亮的闪光体,让人无法忽视,他傲,有狂傲的本事,他就这样睥睨殿中的人,唯我独尊,一下子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球,也只有他,才能让所有的人不由自主服从于他。
只见那个人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异常清亮,"月萧国皇子祝古陵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便示意他身边的侍卫拿出一个盒子,"这个是我们月萧国的千年雪莲,一百年才开一次花,一百年才结一次果,请古陵王笑纳。"那人的声音不卑不吭,自信从容让他看起来**依旧。
"多谢月萧国的礼物,月萧皇子远道而来,请就坐。"说完便示意人带他入座,没有想到男子却淡淡的扫了一眼全殿上下,不理会古陵国公公的指引而径自向角落走去,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在那抹青墨色身影的旁边就坐,太子清墨看见这一幕眼里有了些许的深沉,眼波暗潮汹涌。
古陵王率先回神过来,然后下令,"奏乐。"宴会席间,君灏忚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傅君颜的侧面看,倒对宴会中的舞姬丝毫不敢兴趣,傅君颜被看得不自在又不便发作,只好一个劲的在那里喝酒,话说我们的君灏忚倒是不知廉耻径自饶有兴趣的盯着,看着那人因酒意脸上而泛起的红晕脸上不禁浮起了淡淡的微笑。那种无赖的模样让傅君颜禁不住咬牙切齿。却强忍住没有理会他。
"君颜,君颜,"旁边突然听见某无赖的声音,傅君颜忍住不理会他,强制性的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歌舞升平的庭中,一旁的君灏忚见傅君颜丝毫不理会他,也就停止了纠缠,拿起放在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也将视线转移到庭中的翩翩舞衣上。
庭中青丝撩绕,薄纱细揽纤肢,唇角噙笑眉间传情,额间绛红一点尽显**,金钗玉钿言笑晏晏,皆是万般无奈,一曲舞尽天下俗世,一曲唱尽人生**,曲终人散,空余烛泪暗自神伤。
傅君颜见君灏忚没有过多的纠缠,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却浮现出隐隐的不舍,余光一闪却见那君灏忚正沉醉于**的妖娆舞姿中,一股或酸、或麻、或苦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于是放下酒杯,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皇弟,为何离坐?"太子傅清墨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众人一下子将目光集中到了那抹青绿色的身影上。皇帝傅臣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冷峻的看着自己一直被忽略的儿子,目光里在刹那间闪过了一丝的怜惜。
君灏忚抬起眼睑,望向一旁的傅君颜,没有任何言语。
傅君颜冷冷的扫视了全场,随后走向正殿中央,不施任何的跪拜,只是淡淡的冲着皇帝、太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回太子,臣弟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离席。"傅清墨微微一笑,眼神却看向一旁的君灏忚,随即再度将视线转回到傅君颜身上,眼神微微变得锐利起来,笑容却很是温柔:"皇弟身体不适?也是,近来的事情可真是将皇弟累坏了,那么,阿玛,您认为如何?"
傅臣的眼神一变,看向太子,发现后者却正在看着自己,太子傅清墨见皇帝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也不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微微啜饮着。傅臣见状,心下明白几分,眉头顿时有点舒展开来,沉声说道:"既然身体不适,先行离席也是自然,就让他去吧。"听到这话,傅清墨的脸色有些变化,随即恢复了原样。
傅君颜见皇帝亲口允许,也不再多说,转身向殿外走去,殿中沉默了半晌,随即又再次热闹了起来,君灏忚依旧看着舞池中轻盈起舞的**,可是心思却飘向了那个在灯火璀璨处,若隐若现的寂寥背影。
太子傅清墨注视着君灏忚,脸上不禁的,浮现出一丝丝的愠色。
殿外。
傅君颜挺直的脊梁在跨过那一道宫槛之后就马上松懈了下来,刚刚在宴会上面喝的酒劲顿时上涌,马上充斥了整个头脑,他有些踉跄的的扶着一旁的宫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他拼命忍住了想呕吐的**,一阵冷风吹过,这让傅君颜原本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呕吐的**被强制性的压了下去,可是脸色依然很难看,这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君灏忚,那个老是纠缠不休的男子,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男子,现在却一脸淡漠,用着坦诚平静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即便有着小小的亲近,那也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四年的时间,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到什么程度,思及此,傅君颜笑了,也许是早年的孤寂让他有了一种错觉,在最阴冷的地方生存着的自己,仍然渴求着奇迹的出现,即使是一点点的温暖也会让他感到是莫大的幸福,虽然自己在本能的抗拒,可是内心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并且已经习惯。
渐渐的,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水光,他用手拭去眼角已经流出的一滴泪水,直了直身,摇摇晃晃的,步履蹒跚的向着陌上仙楼的方向走去,此时他只想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上一觉,可是没走几步,腰间却被一双手臂给搂住了,傅君颜大惊,看清来人刚想喊叫,下颚却被不甚温柔的抬起,迎接他的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吻,那股掠夺的气势顿时让傅君颜无法反抗。两个人的唇齿相互**着,银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久久,对方才放开他的唇,手指在已经肿胀的唇瓣上来回**着。
傅君颜又羞又气,急忙推开了对方,声音颤抖着支离破碎:"你……君灏忚……"君灏忚再度抱住了傅君颜,吻了吻他的唇,随后将头埋在他的发际,用几近低语的声音呢喃道:"君颜……君颜……我好想你。"傅君颜听到他说的话,心不禁有些动了,但是随即想到他方才在宴会上的态度,便怒从心中来。他极力挣脱了君灏忚的双臂,看着对方有些错愕的神情竟然有些许的快意,他理了理衣服,同时梳理好自己的思绪,随即淡淡的看向君灏忚:"君皇子也许喝多了,才和傅某人发生了误会,现在请君皇子回到自己应该呆的地方,不送。"
"等一下!"君灏忚拉住了傅君颜的手,眸子里盛满了急切,"君颜,你怎么了?"
"君皇子,请自重,"傅君颜努力想抽回手,却是徒劳无功,"君皇子难道不知道此举何为?"
君灏忚怒极反笑,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傅君颜,仍然不肯放手:"难道君颜知道?"
傅君颜冷然,一双眸子并没看向君灏忚,反而是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半晌才开口:"断袖分桃,有违常伦。"这八个字重重的砸在君灏忚的心上,他看着傅君颜,渐渐明了,随后放开手,不再言语,转身向大殿走去。
傅君颜有些失神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竟然有些懊悔了。
……
第十二章
傅君颜右手执笔,心无旁骛地在宣纸上挥毫,单翼在一旁伺候着,他有些好奇的看着主子用上好羊毫蘸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挥舞着,一个个字恰似行云流水,笔势穷尽有力。单翼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仍然看呆了,傅君颜见单翼愣愣的样子不禁一笑,轻声问道:"单翼,我这字如何?"
单翼回过神来,见主子清透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脸上不禁红了红:"公子的字……很好看。"
"就这样?"傅君颜看着宣纸上已经写好的字,微微付思,再度在空白处添了一行小字。
"单翼不会说话,但是公子的字真的很好看,"单翼看着傅君颜,很努力的找着自己肚子里面少的可怜的墨水,"就……就像公子一样好看!"
话音刚过,傅君颜的笔停住了,单翼一愣,走上前看去,只见宣纸规矩的整体被右下角的一团墨给破坏了,那墨迹还在不断扩大,渐渐的将一旁的字给模糊覆盖,单翼不禁有些惋惜,抬起头望向公子,却见傅君颜的眼眸望向窗外,远远的不知着落。
好半晌他才放下笔,微微叹道:"单翼,墨快用完了。"
街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君灏忚和时渊一起走在街上听着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时渊偷偷看了眼主子,看见自家的主子脸上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身上却散发着吓人的气势。君灏忚冷眼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本是觉得在客栈闷得慌,更气恼那人的话,明明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那人却眼也不抬一下,一思及此,脸色又深沉了几分。
突然,一声急促的"哒哒……"马蹄声不适时的在热闹的街上响起,渐渐的由远而近,君灏忚忍不住皱眉往后一看,但见马上正坐着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那模样骄纵无比。君灏忚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此时人群中一个小孩的球突然滚到了路中间,小孩急急地向球跑去。嘶鸣的马已经近在咫尺,一个青墨色的身影突然从人群里闪出,听见路旁人的惊呼,君灏忚目光一移,心脏在那一刻骤然缩紧,还来不及思考就下意思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施展轻功一下子把那两个人带离危险区。那马也因受到惊吓而两个前蹄离地仰天长鸣,马背上的人也因此摔在了地上。
君灏忚惊魂未定的看着怀里的人,但见怀里的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挣脱他的手,把那个小孩放在地上,然后未瞥一眼便离开。
"傅君颜。"君灏忚低声唤住,前面的背影虽然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时渊这时也迅速的跑过来查看主子是否受伤,但见主子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像是要吃人一般,只好站在一旁不敢发言。
"傅君颜,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君灏忚的声音隐隐散发着怒气,他真想上前撕掉他脸上冷漠的面具,与此同时一声娇斥也同时响起,"前面的,你给我站住。"没有人理会那道声音,一道鞭子突然向君灏忚甩了过来,君灏忚看也不看便抓住了从背后甩来的鞭子,然后用力一甩,后面的那个人已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混蛋,你给我站住,"君灏忚再度望向人群,那抹青墨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心情不由变得更差,慢慢的转过身,冷冷的说,"你不想活了吗?"
"哼,本公……姑娘看你不想活了才是。"红衣似火的女子一挥软鞭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别惹我,我不打女人。"薄唇吐出冷冷轻蔑的话语,轻轻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红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挡在了君灏忚的面前,声音蛮横无比,"你休想离开。"
"我现在心情很差,若你不识相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君灏忚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愚蠢的女人冷冷道,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计较。
"哼,你惊了我的马害我摔下马去这笔帐怎么算。"红衣少女恨恨道。
"那又如何,"君灏忚挑眉,"你又能奈我何?"
"如何,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话刚落一记软鞭便朝君灏忚迎面而来,君灏忚险险避过,脸上闪过浓浓的杀机。那红衣女子一手软鞭甩得极快,鞭子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了过来,仿佛幻化成一张绵密细长的网,紧紧的笼罩着猎物,却见君灏忚抽出身上的佩剑,那佩剑极冷极薄,隐隐散发着寒气,然后出招就像灿烂绝美的蝴蝶,在空中幻化出点点玄幻的光彩,下一秒,君灏忚的剑就指着那女子的咽喉,而女子的鞭子则在瞬间粉碎,在天空中飘落像绽放的烟花,"凭你也想胜我,回去先练一下基本功吧,"君灏忚冷冷的吩咐时渊,"点了她的穴把她扔到大街上。"
"你敢?"红衣女子怒瞪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男子。君灏忚闻言,一抹淡淡的魅惑的笑意渐渐浮现在他清冷的脸上,如月光下悠悠绽放的夜莲,凌厉阴冷的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这样的笑是如此魅惑,魅惑到令人窒息,"你看我敢不敢?"
"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古陵国的阑珊公主,你若对我不敬,来日我定当杀了你。"阑珊公主恼怒的道。
"哼,你若是古陵国的阑珊公主,我便是这世间睥睨天下的霸主。"君灏忚一脸讥诮的说,"时渊,动手。"
也许连君灏忚做梦都没想到,今日自己的一句玩笑来日便成了真,谁会想到,这天下的沉浮竟被他一手掌握;他一语惊人,自负如昔,笑看风云之间,颠覆了这乾坤的转动,浮世中尽显风华!
第十三章
龙苑客栈
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那人了,明明思念如潮水一般,可是他却放不下他的骄傲和自尊去见他,他清晰记得那人吐出那话时一脸嫌恶的表情,君灏忚思及此便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开一样;谁都可以说那样的话,唯独他不准;谁都可以厌恶他,唯独他不行;那个人在他的心中是特别的存在。那个人的影像,已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深深的镶进骨髓了,再也拔不掉了。他曾以为,他一直不接受他的情,但至少,他可以等,可是没有想到到头来却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君灏忚想到此脸上的悲戚越甚。
随后他转头问向时渊:"你把那个女人丢在大街上了?"时渊的背部一僵硬,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的,皇子。"君灏忚看着时渊好一阵,看得时渊有好几次都差点跪下请罪,随后君灏忚目光一敛,瞥向别处:"罢了。"
时渊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的确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将那名女子点穴丢到大街上的,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那名女子倔强的眼里暗藏的隐隐水光,他不禁心软了下来,将她的穴道解开,随后离去,如果这件事情被主子知道了,那么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正在偷偷拭汗间,君灏忚已拿起一旁的披风披上向外走去,时渊急忙跟了上去:"皇子,您这是?"君灏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一下。"时渊"啊"的一声,暗自懊恼自己的多嘴,好在君灏忚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的心思已经被傅君颜那绝情的神情所占满。
"公子!你怎么可以突然冲了出去,万一那匹马的蹄子踏到公子身上怎么办!"单翼心有余悸的在后面碎碎念着,手里抱着刚刚在集市上面买的桂花泥枣糕,要不是为了买这个糕点,他也不会离开主子身边,要不离开主子身边,主子也不会突然冲出去……越是往下想,单翼的脸色就越黑,心中也就越是惧怕,傅君颜注意到了单翼的脸色,淡淡的说道:"单翼啊,别想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单翼眼眶红了红,喃喃的说道:"要不是君公子的出现,恐怕公子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傅君颜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他挥了挥手,示意单翼不必再说,单翼见状也立刻噤言。随后回复了昏黄的夕阳下只留下两个人被拉得长长的背影。
酒能醉人亦能伤人,酒是世间最醇美的佳酿,也是世间最毒的药酒,酒可以让一个人忘记所有伤痛、苦恼的事情,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他就会忘记所有烦恼的事情;酒是快意恩仇、笑傲江湖寂寞、风流时的知音,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儿女都是钟情于酒的陪伴,只因,最懂人的情的,便是酒;也唯有酒,才能配得起英雄的寂寞与忧伤。
在一间小小的酒肆里,有一个人影在那里已经自斟自饮到了夜晚,地上的碎酒瓶已经成堆,颓废的扔下空了的酒瓶,瓶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黑夜尤为刺耳,而那人全然不理。酒肆里的老板则是见怪不怪的在旁边算着帐,良久才慢悠悠的说,"公子,待会记得别赖账那些砸烂的酒瓶钱啊。"说完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种失意伤心之人见怪不怪。
原以为喝醉了就能把那人的音容笑貌从脑海里拔除,却没有想到自己越喝越清醒,竟连醉也忘不了那个人,那人究竟是冷清还是根本无情,要不怎么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自己终究逃脱不过一个情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低低的说,细小的声音被那酒肆老板听见了,便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那人,"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整天口里都喊着什么情情爱爱的,却没有我们精明,你说我是怎么娶到我那婆娘的,当年我就是死缠烂打啊,管那婆娘怎么对我我都赖着不走;年轻人,若是你还想你那心上人就不要怕失败,死缠烂打怕什么,就怕你将来后悔,那时就什么也没有了,娘子跟别人跑了。"
听到这句话的君灏忚瞬间僵了僵,那个人以后会成亲生子,以后会和他形同陌人,想到这个可能的君灏忚眼神瞬间恢复了以前的风采,那个人,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体了,所以自己绝不会放手,决不能……
下一秒,老板就只看见桌子上一大锭的银子在桌面上闪闪发光,而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走出酒肆,君灏忚突然感到头晕目眩,长时间喝的酒竟然在这里酒劲一下子涌上来,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走着,脚下轻浮而踉跄,夜晚吹拂的晚风让他有呕吐的感觉,一个柔弱无骨的香酥柔手突然抚上了他的肩,"公子,一个人吧,今夜奴家陪你可好?"
"滚开。"艰难的甩掉那女人纠缠的手,君灏忚感觉头又重了几分,没有想到那女人又纠缠了过来,"公子是不是不满意我啊,没关系,我们挽月楼的姑娘一个个可都是天姿国色呢,公子今晚想要谁陪都可以,这么俊俏的公子我们姑娘可是很愿意呢。"君灏忚撑手抚着头痛欲裂的额头,再抬眼看,眼前那妖娆的女子竟奇异的与那人的影像重叠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他夜夜思念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傅君颜……。"他小心翼翼的低换,唯恐眼前的影像随时会破灭一般,而傅君颜只是看着他微笑,笑容清冷像那水中寒月一样。
"君颜,君颜,真的是你吗?"君灏忚仍是不确定的问,随后一把把'傅君颜'搂进了怀里,"君颜,我好想你,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公子,我都说了晚上的夜景很漂亮吧?"正面走来一青一灰的身影,那青衣似是冷漠得不像世间的人一样,不识人间烟火,本是天上的瑶池仙女却因贪恋凡尘而下的红尘。
"买了粮食便回去吧。"那人冷淡的说,眼睛直视着前方,突然却呆怔着停下了脚步,单翼循视线望去,却见前方君灏忚和一个女子正要走进那楼里,而君灏忚与那女子的姿态极其亲密的样子,单翼惊讶的问,"公子,那不是君公子吗?"说完便不等自家主子的回应便径自跑过去,"君公子,君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单翼拉住快要进去的君灏忚的袖子,但见君灏忚已经眯了眼睛,只是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单翼侧耳听了一下,便兴奋的对不远处的傅君颜挥手,"公子,君公子叫你名字呢。"但见公子还是站在那里未动分毫,旁边的女子倒是生气了,一脸嫌恶的说,"你是哪里跑来的毛孩,快点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不是毛孩,再说了,君公子叫我们家公子的名字呢,君公子才不想跟你这个丑八怪走。"单翼调皮的反驳。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丑八怪?"那女子生气的时候就忘了去扶君灏忚,失去了依靠的君灏忚半眯着凤眼寻找君颜的去处,远远模糊的看见傅君颜依旧是清冷的站在那里,修长瘦削的身材长身而立,衣袂翩飞,犹如黑夜中优雅怒放的青莲。
"君颜……。"他摇了摇头,依稀看见不远处另一个君颜站在那里,不确定地走到他的身边,然后虚弱的一笑,低低唤道,"君颜,君颜……。"
唤得异常让人心疼,傅君颜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君皇子你怎么……。"余下的话全被喝醉了的君灏忚湮没,傅君颜轻轻扶住了倒下的君灏忚,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熟悉的气息,自己的心竟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方才……自己看见君灏忚倒在另一个女子的怀里心里竟然有微微的刺痛……
"怎么样,看见了吧,君公子找的就是我们家公子,就你那黄脸婆的模样还敢和我们家公子比,,哼,省省吧。"单翼调皮的朝那女子拌了个鬼脸。
后面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单翼,回去了。"那女子不由得抬头望去,月光下,两个如画一般的男子就站在那里,夜色下淡淡的月光柔和的泻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异常和谐,那青衣人扶着呼吸浅浅的醉酒之人,如月光下的神明一般让人不可亵渎,看着竟是如此的让人失神,女子不禁看呆了。
"是。"单翼马上应了声紧紧的跟在那两个人身后,隐隐约约还有那少年的声音,"公子,君公子喝醉了吗,干嘛一直叫你的名字?"
"单翼,住口。"隐隐的传来微怒的呵斥,而夜色下三个被拉得长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十四章
"君颜……君颜……"
傅君颜扶着的君灏忚往床上一放,见他仍然还在呢喃着自己的名字,不禁眉头微微皱了,见单翼仍然呆在一旁,便出声说道:"单翼,你去拿盆水来。"单翼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出屋子。傅君颜叹了一口气,将在床上的人儿努力的往里面推了推,帮他脱掉靴子,将一旁的被面给他盖上。
"公子,水来了。"单翼端着盆走到傅君颜面前,轻声说道。
"嗯,你先放在那儿吧。"傅君颜站起身,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单翼,你可以下去了。"单翼见状,先是看了看自家公子,再看了看倒在床上的君灏忚,点了点头,随即悄悄的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房内就只剩下傅君颜和醉倒的君灏忚。
昏黄的烛光伴着寂寥的人影,折射在一旁的壁纸上,忽动忽动的,傅君颜揉了揉眉心,弯下身去将那一抹洁白的方帕润湿,随后来到床边,轻轻的为床上的人擦拭着。君灏忚本是极为难受的,因为喝酒过多,导致他体内生出了一股热气,那股热气在周身游走,迟迟不肯散去,现在额头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顿时让他体内的骚动平息不少,呼吸也渐渐的平稳了起来。
傅君颜见君灏忚的面容有了些许的安详,而手里的丝帕也有了温度,于是他站起身,正欲打算再将方帕过一过水,却被一只手拉住了,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跌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君灏忚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可却感觉这抹凉意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再度躁动不安,手无意识的乱挥着,正好抓住了傅君颜的手,随后一拉,将傅君颜抱在了怀里。
傅君颜挣扎着,确实在是坳不过君灏忚的臂力,只得乖乖的任他抱在怀里,再看君灏忚,他将傅君颜抱了个满怀,仍然不知足,随即再蹭蹭,这才满意的睡去,只剩傅君颜一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翌日。
陌上仙楼。
一名少年端着早餐推开了房门,看见屋内的情景不禁微微一笑,再度退了出去。
两名男子同榻而眠,一名男子颇为霸气的将手搭在另一名男子身上,被搂着的男子眉头微拧,手中拿着一帕方巾,两人青丝铺满床榻,衬着白皙的**,刹是好看。
这时候,傅君颜的睫毛动了动,随即悠悠的睁开了眼睑,先是有些迷惘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方巾,正想起身却是动弹不得,随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正搂着自己的腰的手上,他心下一转,顿时将昨晚的事情一一记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怒骂的**轻轻推开了那只手,不料却将君灏忚惊醒。
只见君灏忚一睁开眼,顿时将傅君颜压在身下,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的锁住了身下的人。
傅君颜心里大惊,可是脸上依然表现的毫无起伏,他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直视着君灏忚。
君灏忚一看身下的人是傅君颜,面色不禁柔和了下来,但是他却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是在梦境中,恍恍惚惚的不真切。
"够了没有?"傅君颜冷冷的开了口,顺带将手中的方巾向君灏忚脸上丢去,君灏忚一愣,躲闪不及被击中,傅君颜借机将身上的人推到一边,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随后向门外走去。君灏忚一着急,似乎连站起来都忘了,直接滚落到床下。
"君颜,君颜,"他顾不上身体的痛疼,急忙站起身来向傅君颜冲去。
傅君颜拉开门,见到站立在一旁的单翼,吩咐道:"单翼,将早点端上来。"单翼见公子走了出来,同时听到吩咐,急忙走开来。君灏忚追到门口,见傅君颜站立在一旁,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将傅君颜抱在了怀里。
"君颜……君颜……"君灏忚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却是不肯放手。
傅君颜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闷闷的,动弹不得,可是心里却有些欣喜,表面却是依然不动神色:"君灏忚,放开我,你的身上都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脂粉味道。"君灏忚闻言急忙放开了傅君颜,转而使劲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傅君颜见状冷哼一声:"君皇子也不过如此。"
君灏忚正欲为自己辩解,却见单翼端了早点正往这里走来,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进屋坐在傅君颜对面,单翼将早餐端上桌,一碟玲珑玉蓉包,一碟梅津盐渍小萝卜,两碗皮蛋瘦肉粥,上面撒了细细的葱花,两双白玉象牙筷,青花白瓷水晶勺,都没整整齐齐的搁在了桌上。傅君颜拿起筷子,见君灏忚仍然一脸懊恼,眉头不禁有些舒展,可是嘴上仍然丝毫不客气:"怎么?君皇子是觉得鄙人的早点比不上那烟花之地的更加香浓么?"君灏忚闻言叹了一口气,面带诚恳说道:"君颜,我真的没有,只是喝多了,误将那女子认错为你……"
傅君颜停下手中的筷子,翘起了嘴角,面色有些嘲讽的说道:"确是,男子与女子的身躯怎么比较?女子的身躯柔若无骨令人痴迷,男子的躯体僵直**难免缺乏趣味。"君灏忚看着傅君颜那张有些过于冷静的侧面,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
傅君颜有些不解的看着突然发笑的君灏忚,君灏忚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玲珑玉蓉包向嘴里喂去,笑而不答。
一顿早餐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单翼的通报声:"君公子,有人来接您了。"君灏忚将筷子一放:"是时渊来了。"说着站起身,微微向傅君颜点了点头,用疏远却又不失礼节的话语说道:"傅公子,再会。"傅君颜有些愕然的抬起头,却见君灏忚已离去。
时渊有些担心的看着君灏忚:"主子,您不是对那位公子……"君灏忚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时渊,你放心吧,改天再来串门好了。"时渊看着面色突然活泼起来的主子,一时无语。
……
翌日
君灏忚信步来到陌上仙楼,傅君颜则正在穿戴朝服,朝服松松垮垮的搭在傅君颜**瘦削的身子上有种出尘飘逸的感觉,头发用长长的发缎闲闲的扎住,只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凌乱的落到脸颊,抬眼看见君灏忚信步走入庭中,不觉眉头一皱,冷漠的声音又丝丝的嗔怪,"君灏忚,你来这里做什么?"
君灏忚闻言作出心口疼的模样一脸痛苦的抚住心口,耍赖的说,"君颜这样说真是太伤我心了,"而傅君颜脸上的表情还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一丝一毫的波动,"怕是你惹了太多的红颜为你伤心才是真的。"
君灏忚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莫不是君颜在为前日的事吃醋了?"说完之后还沾沾自喜。傅君颜听了眼神瞬间变得仿若千年的寒冰一般,冷哼一声。"君灏忚,你是嫌吃饱了没事干吗?再随便乱说就割了你的舌头。"
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插了进来,"公子,用膳了。"端着盘子的单翼一进门便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君灏忚,"君公子也一同过来吃吧。"见怪不怪就是这个样子了。
傅君颜只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执起碗筷便细细的吃,君灏忚含笑的在傅君颜的旁边坐下然后轻语,"我今天要随你们公子一起进宫。"
傅君颜听到这句话便再也吃不下了,把筷子放到桌上,冷眼抬头问,"君灏忚,你搞什么鬼?"
"我只是想和君颜一起去感受下君颜平时上朝的感觉。"君灏忚耍无赖的说。
感觉?闲着没事干的大闲人,傅君颜皱起好看的眉宇冷冷的说,"胡闹,宫里是你说想进就进的吗,你以为你是月萧国的皇子就可以在古陵国任意妄为了吗?"
旁边的单翼倒是惊喜的道,"公子,若君公子想进宫里的话可以作为公子的侍从混进去啊。"
都是什么鬼主意,傅君颜的脸一青一白只想把单翼的脑袋敲开到底里面谁才是主子,要不那小子的胳膊怎么老往外拐,而君灏忚看着傅君颜难得一见的吃鳖模样甚是开心,不禁诙谐的对君颜道,"公子,我们走吧。"
傅君颜闻言拂袖而起,声音冷冷的道,"若你真要做我的侍卫便随你。"说完径自往外走去。门口早早有一顶轿子在那里等着,一见傅君颜出来马上上去迎接,君灏忚随后出来看见正欲进去的傅君颜,不由出声道,"君颜,我的轿子呢?"而傅君颜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讥讽的道,"我家未曾有身份那么高贵的侍卫,君公子若是不习惯徒步便请便。"看着傅君颜进了轿子,君灏忚只好摸摸鼻子,也罢,就权当散步有益身心,毕竟一同与君颜散步的机会可是不多啊。
傅君颜隔着轿子掀开窗口的布帘,一掀开便看见一双明亮而带着笑意的眼睛,捉弄似的望着他,就是在这样的平静之下,却有种沁入人心的温暖,"君颜,是不是无聊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应他的是门帘被人重重的放下。
傅君颜坐在轿子里,看着门帘外的人影,心里突然流过一股**,而平常去宫中枯燥的路程也仿佛变得没有那么寂寞。
轿子在宫门外停下,傅君颜下得轿来,然后便往宫门内走去,丝毫不理会君灏忚的叫唤,很快君灏忚便被守在宫门外的大内侍卫挡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君灏忚看也没看那侍卫一眼,朝傅君颜唤了一声,"傅君颜。"傅君颜泽依旧没有理会径自往里面走。
"快滚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大内侍卫奉公守法的说。
心情被傅君颜弄得很差,冷冷瞥了一眼那些虾兵蟹将,"就凭你们想挡住我的去路?"君灏忚不屑的说,然后就要出手……
"住手。"傅君颜冷冷的站在宫门口,然后转头对那些侍卫说了几声,然后见那些侍卫抱歉的说,"原不知竟是二皇子的侍卫,属下刚才多有得罪,罪该万死。"
傅君颜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便瞥了一眼君灏忚率先走开,而君灏忚则是笑嘻嘻的跟上。待两个人走远,宫门外的几个侍卫才偷偷的讨论起来,"我从没有见过比主子更拽、更趾高气扬的侍卫,"
"竟然直呼主子的名讳,简直太胆大妄为了,这样的侍卫早就该被砍头了。"
"没想到二皇子这么怪,连带自己的侍卫也那么怪。"
……
第十五章
金銮殿外
旁边陆陆续续有官员从傅君颜身边走过,有的还跟傅君颜打招呼,傅君颜轻轻点了头然后转过脸继续叮嘱,"我警告你……。"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随便擅闯其他地方,放心,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已经记住了。"君灏忚轻笑着说。
"若是你……。"傅依旧是不放心,眉宇不自觉的紧缩。
"要不君颜逃朝和我一起可好?"
傅君颜闻言恢复了冷漠的神色,"我先进去了。"说完便信步走了进去。君灏忚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突然看见了一副危险的画面,一个女子正在树上继续往上爬,君灏忚循着视线往上看,只见一只风筝正挂在树的最高枝轻轻摇曳,恐怕那女子便是去取那风筝的,君灏忚也没有在意,对于这种事他一向是眼不见为净,多管闲事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没有想到树上的那个女子却一脚踏空,心神在哪一瞬转变,他仿佛看见君颜舍命救就只为救一个小孩的场景,看来跟在那人相处久了会传染的,随后便轻施轻功接住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没有想到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紧闭的双眼便看见一个闲如风、雅如云、淡入菊的男子,眉目是恣意的飞扬,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待到了地面,君灏忚这才看到那女子的模样,一见便皱紧了眉头,"是你。"口吻极其厌恶。
"呃……。"女子看到男子厌恶的表情觉得有点熟悉,定睛一看,竟是前几日在市井街头欺辱她的无赖恶徒,"放我下来。"阑珊想到这里便扭动身躯。
下一秒,君灏忚松手,阑珊立马摔到了地上,君灏忚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便离开。
"哎,你给我站住。"阑珊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嚣张绝情的男子,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呵护备至在手心里的,谁敢给过她脸色看,唯有眼前这个男子无视她,也从不对她唯唯诺诺,这样的人阑珊从没有遇到,因此遇到这样的人阑珊只有吃瘪的份,"你怎么可以这样摔我?"
"我可不会对一个刁蛮女怜香惜玉。"君灏忚冷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冷的道。
这时,从不远处跑来几位小女孩稚气的问阑珊,"阑珊姐姐,风筝拿到了吗?"
阑珊闻言尴尬的看了一眼树上的风筝,抱歉的说,"对不起,那个……姐姐还没有拿到。"
"啊?!……"几个孩童听了马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我们不就不能放风筝了。"
"呜呜……都是阑珊姐姐抢着要自己放风筝,才会让风筝跑掉的。"
"风筝再也回不来了。"一时间园子里都是几个孩童的哭声。而一声声悲戚的控诉让阑珊的脖子都缩进龟壳里去了。向来对哭的小孩没辄,这下子几个小孩一起哭更是慌了手脚,一个风筝递了上来,声音依旧是让人讨厌的声音,"拿去,吵死了。"
"风筝。"几个小孩看见风筝回来了马上破涕而笑,向君灏忚道谢然后兴高采烈的拿着风筝跑远了。君灏忚也举步要离开,背后突然响起阑珊的声音,"那个……。"神态尽是不自然。
"怎么,你还想打架不成?"君灏忚冷冷的问。
虽对君灏忚的态度极其不爽,阑珊还是低着头红着脸低低的说了声,"那个……刚才谢谢了。"
"我只是厌恶小鬼的哭声,根本就不是帮你,却没有想到你不但刁蛮而而且还是个冒失鬼。"君灏忚冷冷的嘲讽。
"你……。"阑珊望着君灏忚气得说不出话,哼,刚才差点还对他有了好感,真是瞎了眼睛,这种人根本就是冷血动物、没心没肺的,自己是神经搭错线了才会晕了头以为他是好人。
君灏忚也不再理会她而走远,只留下阑珊在原地生闷气,而忘了自己从来没有问他是什么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的一个角落悄悄的融化了。
君灏忚回去的时候变看见傅君颜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脸上不由先带上笑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贫嘴是他的乐趣,耍赖是他的绝活;当然,这只针对一个人。
傅君颜瞥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心下便下沉一分,冷冷的看着他先声夺人,"你这个侍卫倒是大牌的很。"这个模样就是表示傅公子现在正处于盛怒的边缘了,伺候公子习惯的单翼向来在这个时候都是明哲保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公子不是爱发脾气的人,所以能惹他发脾气的人向来是少之又少,放眼天下能惹公子生气的当然就是远在天边尽在眼前的君公子了。
君灏忚则是装傻似的笑着说,"君颜,今天上朝一定是累了吧,我们回去吧。"傅君颜对他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则是冷冷的在心里生气。这个人,前世自己一定是欠了他什么,若不是,今世这人怎么会像厉鬼一样紧紧缠着自己。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不是月萧国的君皇子吗?竟然会在这里遇见,真是难得。"回头一看正是古陵国的太子傅清墨。
君灏忚一看不觉皱了皱眉头,只是冷冷的敷衍了一句,"太子也别来无恙啊。"
"四年前的事情是误会君皇子了,还请君皇子不要在意,不过现在看来君皇子与我家皇弟确实走得蛮近的,不要招致闲言碎语便好。"傅清墨脸上堆着浅浅的笑容道。
"不劳太子费心,君某有事就和君颜先走了,告辞。"君灏忚冷冷的说完便拉着傅君颜的手走了。而傅清墨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则闪过一丝杀机,眼波深邃悠远。
夕阳残照,淡淡的光晕懒懒的洒在人的身上像是抹上了一层涣然的瑰丽色彩,连飞鸟都不会留下翼影的天空,而两个人就这样走在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夕阳下,君灏忚看着旁边也一起步行的傅君颜更是开心,看着旁边一脸阴沉的君颜只能小心翼翼的求证,"那个……轿子没有了?"
傅君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道是谁害的。"君灏忚闻言马上转移话题,"君颜,有没有想过有一日随我到月萧国看看?"
"为什么,"夕阳下傅君颜的脸柔和得如此不真确,君灏忚不禁失神的执起他的手认真的对他说,"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国家,看月萧的大漠孤烟、长河日落,我们可以生活在大漠里,一起看夕阳落日。"
"你……"君颜被他的话羞赧得染上淡淡的红晕,"你去死吧。"说完便甩开他的手径自往前走,君灏忚连忙追上去,"君颜,我的清白早就给你了啊,你不是不负责吧。"
"走开。"君颜冷冷恼怒的呵斥。
……
两人一起追追打打,渐渐消失在那小道上;而背后那森严的宫门,像是千年都没有变化,只见证人世的沧桑。
这个世界有很多爱都是不被成全的,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傅清墨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衣裳显得格外清逸出尘,他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优雅的姿态,看见傅君颜进来,缓缓的把茶放到桌上,淡淡的说,"皇弟,事都办好了?"
傅君颜站在那里轻轻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御史大夫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哦,是吗,送去的那几个姬妾他还满意吗?"傅清墨淡淡的问。
"嗯。"
"那就好,"傅清墨呷了一口茶,话锋突然一转,"听说你最近和月萧国的皇子走得很近是吧?"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凌厉。
傅君颜愣了一下才冷冷的说,"这个好像不是太子应该关心的事吧。"
"皇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傅清墨冷笑一声,"像君灏忚那种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成为我成为霸主的绊脚石,而如为我所用这就要靠你了。"
傅君颜闻言身子僵了一下,说得极为困难,想生锈的铁钉从身子里一颗颗的拔出,"太子是什么意思?"
"我看得出君灏忚对你有意思,若你顺着他让他归命于我我手上便有一颗强有力的棋子,到时候对付西昭国就胜算就大多了。"傅清墨淡淡的说。
傅君颜缓缓抬起头,眼里是不见寒潭的眸子,眸子冷冷清清让人看了生寒,他缓缓看着傅清墨再次重复,"太子是什么意思?"
"呵,看来皇弟是不理解我说的话了,那傅君颜就只有一死了。"傅清墨的眼顿时变得狠厉起来,"我要你杀了君灏忚。"
"傅清墨。"傅君颜冷声道。
"你别忘了我答应放你出来的条件,你若忤逆于我……"傅清墨的眼神立刻闪现杀机,傅君颜紧紧咬住嘴唇,良响,才缓缓道,"明白。"
"别心软,若是让他离开了古陵国,我们就多了一只虎视眈眈的老虎,要知道,老虎我们可是惹不起的。"说完,傅清墨的嘴角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
傅君颜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心情极度的矛盾,杀了君灏忚,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那个人,从四年前就闯进了他的生活,习惯了他的微笑,习惯了他的无赖,习惯了他的关心,习惯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眉一目,习惯了他的……陪伴。傅君颜陡然一惊,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
不由得顿住脚步,傅君颜感到自己的心忽地一悸,原来,自己竟是喜欢上他了……
第十六章
陌上仙楼
傅君颜失神的站在荷花池边发呆,看着水里朵朵妖娆的荷花怒放,在细碎阳光的照耀下,花瓣洁白而无暇,那清淡而沁入心脾的芳香,在空气里袅袅娜娜的飘逸,花开得美丽而淡然,像是在舞寂寞的舞蹈,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了些许的悲哀,单翼拿来一件衣裳给公子披上,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是不是想君公子了?"
傅君颜却没有言语,表情不见丝毫的波动,依然是一派的冰冷,良久,眼睑一黯,冷漠的表情有了些许的破裂,"单翼,你道君公子对我如何?"
单翼闻言浅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单翼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单翼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君公子是对公子最好的人了。"
"是吗?"肃穆沉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浅浅的苦涩,"单翼,你下去吧。"四下无人的的寂静里,悲凉爬满了胸膛,细枝末节的渗透在每一次冗长的呼吸里,而那抹青墨色的身影就这样久久的站在荷花边……
熙熙攘攘的街上,有一顶轿子在街上缓缓移动,而抬轿子的人都是一副外来人士的打扮,个个身上环佩着弯刀,而且长得都是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样子,一个跟随在轿子旁边的侍卫就这样亦步亦趋的紧随在轿子边缘,偶尔轿子里面还会传出轻微的咳嗽声,侍卫便令人加紧了脚步。
"蛮大,到了没有?"里面传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主子,天色已晚,要不我们今晚便找个客栈住下吧。"蛮大恭恭敬敬的回答。
"嗯,也好。"说完之后又轻轻的咳了起来,蛮大闻言便叫轿夫加紧了脚步。
一行人在龙苑客栈停了下来,然后轿子里面轻轻掀开了轿帘,过分白皙而**瘦弱的手极其秀气,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貂的男子走出了轿子,那是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却也是很古怪的男子,明明天气很热却穿着一身白色皮貂在身上,脸色苍白如雪,惨淡的脸色与纯白的皮大貂在阳光的映衬下触目惊心。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也很普通,却总让人感到一点特别,看起来没有平日公子哥们的嚣张跋扈,也没有文人雅客的那种**潇洒,给人的感觉就是病怏怏的感觉和纯净的气质,和一群虎背熊腰的侍从站在一起男子显得特别瘦弱,才刚走出轿子那男子便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蛮大马上说,"主子,我们进去吧。"
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一下子引来了客栈人的注目礼,大火都好奇的看着那几个人却不敢上前搭话,店小二则上前热情的问,"几位客倌,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要上房。"蛮大的身形虽然比较庞大,不过人看起来却极其忠厚老实,所以店小二并不害怕。
"好的,我现在就带你们上去,请随我来。"店小二引着一行人走上楼去,边走边好奇的问,"客倌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来自天魔。"蛮大老实的回答。
"哦,天魔可是离我们挺远的啊,路途遥远的,这位公子看起来铁定吃不消吧。"小二指了指走在中间那穿着白大貂的男子,但见那男子对他微微一笑,却并未说话。
"我家公子自小体弱多病,此次来古陵便是求名医医治的,看能不能治好。"蛮大说。
"原来是这样,好的,公子的客房就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小的,小的一定办到。"店小二领他们走进客房。
"嗯,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蛮大示意店小二出去。
穿白貂的男子在店小二走了之后便重重额的咳了起来,蛮大见状忙从身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接过药丸后吞了下去,蛮大见状连忙拿过水袋,却见那名男子浅浅的一笑挥手拒绝了:"不用了,这么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蛮大讪讪的垂下拿水袋的手,有些难过的看着自家的主子。
"不知道皇姐怎么样了……"那名男子坐在桌前,有些出神的想着,渐渐的,眼里浮上一丝笑意,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在收拾着的蛮大,"蛮大,待会儿我们进宫吧。"
蛮大唔了一声,随后又再次收拾起来。
怎么办……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傅君颜端坐在家中,愣愣的看着桌面上的花纹雕刻出神。
君灏忚……
一想到这三个字,他的心蓦然楸紧,随后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同时也收紧了一直在手里紧紧拽着的纸条。
"来者何人?"驻守在宫门前的侍卫见一顶素色帘幕的坐轿接近,赶紧集中精神,向前喝去。只见轿内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上面托着一个薄薄玉片,侍卫见到玉片后面色突变,急忙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神色,随后连忙做了一个往里请的的手势,随在一旁的蛮大不禁冷哼一声。
"蛮大,到了么?"轿里传来羸弱的声音,轻轻的,飘飘忽忽的让人觉得似乎从云端传来,一旁的蛮大嗯了一声,随后让轿子停下,接着掀起了帘幕,一名男子缓缓俯身而出,一袭洁白胜雪的衣冠,黑色的发丝随即倾泻而下,白皙的面庞上绛红的唇瓣轻齿,蛮大见状急忙拿出准备好的貂皮披风为自家的主子披上,那男子微微一笑,白葱如玉的手指灵活的打好了衣结:"蛮大,你先将轿子停向别处,我随意走走。"蛮大倒是担心,他有些支吾道:"公子,那您……"那名男子马上接口道:"知道了,蛮大。"见男子已经答应,蛮大也不再多说,带着轿夫走向别处。
男子见蛮大走远,自己也向着一边走去。
亭台楼阁,走廊迂回,院中万紫嫣红,衬着佳人盈盈娇笑,深宫帷幕重重叠叠,勾心斗角暗自垂泪。那名男子自庭中走过,却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小心的解系着勾到衣角的花枝,花枝颤抖,淌下露水滴落在洁白的衣摆上,留下了几点暗色的水渍,一个不小心,花枝上的刺刺入指尖,一抹殷红悄然地滴下,他笑了笑,吮去了指面上的血迹,却听见一个懒懒的声音:"你们先下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蓦然回头,却见那人站在楼阁眺望远方,表面一派风轻云淡,眼里潜藏着的是深深的落寞。
霎时间,心在那一刻楸紧,为的只是那名眺望云海的男子。
第十七章
"公子,公子,"蛮大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那名男子顿时回神,他望向蛮大,眼里有着隐隐的谴责之意,蛮大似乎比较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主子想表达的意思,依旧大着嗓门喊道:"公子,该过去了,公子。"
"蛮大,住口。"那名男子低低的叱喝着,随后再次望向了那个楼阁,见那人已经不见,心里顿生失落,接着转过头,看着蛮大,正欲开口,却被一阵冷冷的声音止住了话头:"你们是谁?"那名男子抬眼看去,只见楼阁男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人面桃花如雪凝脂,锦衣华袍器宇不凡,含情杏眼里盛满了深深的凉意。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倒是不在意对方的直讳的语言,蛮大有些沉不住气,站立在主子面前闷声说道:"那你又是谁?"楼阁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再次换上风轻云淡的表情:"我是太子傅清墨。"
太……太子?!
蛮大不禁倒退一步,脸上的张惶一闪而过。
那名男子示意蛮大让开,自己走上前一步,眼眸带笑的弯了弯腰,徐徐说道:"参见太子殿下,我是天魔国皇子成宣。"
"天魔国皇子?"傅清墨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正对面的男子,发现他的气质不卑不亢,眼角带笑,温婉谦逊彬彬有礼,像极了某个男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随即他挥了挥手,口气淡漠道:"天魔皇子远道而来,甚为辛苦,望皇子对我月萧国的招待感到满意。"成宣正打算说什么,只听见远远的传来侍卫的声音:"太子殿下!"傅清墨回头望了望,随即转头看向成宣,脸上浮现出一丝的歉意:"抱歉,公事繁忙,先行离开。"说罢便转身离去。
成宣看着付清墨离去的方向,羸弱白皙的面容上隐隐浮现而来一丝的笑意。
蛮大看着一旁笑得莫名其妙的主子,不禁沉声说道:"公子,容妃娘娘正在找您呢。"成宣点了点头,随后向回廊走去,蛮大也跟随在后,在经过迂回曲折的几道门庭,渐渐的,在前几道庭中随处可见的牡丹芍药白菊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就是一株株正在娇然盛放的樱花,很奇特的是,这瓣瓣樱花并非是常见的粉色或是白色,而是一种盈盈的深蓝,丝绸般发亮的色泽隐隐的映照着,四处都是一点一点的,一簇一簇的幽幽蓝色,四周都是静静的,静谧得令人有些发毛,在四处都是幽蓝的环境中,一袭白衣显得十分显眼,只见他推开了一扇宫门,笑着说:"皇姐,不,容妃娘娘,近来可好?"突来的声音让里面的人一下子警戒起来。
"皇弟你也真是的,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端坐在蒲盘上的容妃微微一笑,随即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又放下。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消弭掉了,站在一旁的宫女也解除了警戒的姿态,为已经就坐的成宣端上了茶。容妃也示意旁边的人退下,只剩下姐弟两人叙旧。
"咳咳……,"成宣突然轻轻的咳了起来,一旁的容妃见了眼里闪现浓浓的担忧,"宣儿,你没有事吧?"
成宣摆了摆手,再抬头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意,"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皇姐不必担心。"
闻言容妃美丽的容颜闪过一丝忧伤,"只是苦了你了。"成宣淡淡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何必强求,皇姐就不必多言了。"
"不管,晔儿已经写信告与我了,此次便是让你来古陵治病的,古陵的气候对你的病有益,而且宫中还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为你治疗,你便是说我强求也罢,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在我面前死去。"容妃坚持的道。
"皇姐莫不是在咒我短命……。"说完便重重地咳了起来,容妃见罢忙上前为他轻轻拍背,语气轻轻的谴责,"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还狡辩,你看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成了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晔儿是怎么照顾你的。"
成宣闻言淡淡笑道,"二哥每日操劳国家大事,皇姐莫要责怪二哥。"
容妃闻言眉宇惹上淡淡的哀愁,"天魔国现在怎么样?"
"二哥做的很好。"成宣对容妃露齿一笑。
"若不是你这病,现在你……。"容妃说到最后就没了声音,别过头似是极其伤心,成宣的眼神一黯,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有着淡淡的寂寞,然后又轻轻咳了起来,"若不是我,二哥此时应该寄情山水的吧,二哥本就无心皇位,若是我身体好点,就能为二哥分担一点了;若不是我,皇姐也就不会为了求和而下嫁古陵国了。"红尘多可笑,竟是如此捉弄于人。
容妃听到这里美丽的容颜惹上了浓浓的哀伤,却又强撑笑颜,"宣儿莫要如此说,皇姐是自愿的。"
成宣听到这里也默然了,突然轻勾起了一抹笑,"御医说我活不过明年了,来这里也是枉然,宣儿来这里也只是求见皇姐最后一面。"
"休要再胡扯,你要是再说这话,皇姐可要生气了。"容妃说完这话便忍不住声泪泣下,而成宣似想劝容妃,正待举手,忽然感觉到胸中的一股闷气往上涌,当下便再也克制不住的咳了起来,容妃见状忙止住眼泪慌乱地问,"宣儿,你怎么样了?"回答她的是止不住的咳声,外面的蛮大一听见里面主子的不对劲,忙进内观看,一看见主子的异状忙从身上取下一个瓶子,从瓶中倒出一粒丸子递与主子服下,成宣服了下去才慢慢的缓了过来,紧闭着眼睛连额头都渗出了汗,原来自己竟逃不过这一劫,最可笑的竟是如此,生死不由己,而是由天。
容妃见状忙呵斥蛮大,"你平时都是怎么照顾主子的,主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
"是是。"蛮大忙慌乱的回答。
成宣一听便睁开了眼睛,语气微微为蛮大辩解,"皇姐,你何必怪蛮大,是我身子的问题,与蛮大无关。"
"主子,确实是小的失职,你别怪容妃娘娘了。"蛮大忠诚的回答。
容妃继续道,"宣儿,从今儿起你就待在宫中好好治疗……。"
"皇姐,这宫中岂是我能进便进的……。"成宣听了微微蹙眉道。
"这个你不用管,我会禀告皇上的。宣儿你就好好安心养病,别再让皇姐伤神了。"容妃一脸伤悲的说。
成宣在她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良久才缓缓道,"那便照皇姐说的吧。"
第十八章
暮色降临,卷卷的云给墨染的天空添上了浅浅的色彩。
君灏忚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风度翩翩,一派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看得单翼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君公子,何故笑得如此……"**,后面两个字单翼本能的吞回肚子里。而君灏忚则是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道,"单翼,待你长大后便明白了。"
单翼听了只想翻白眼,公子今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单独答应君公子出去,公子莫非是吃错药了不成?正想着,便看见自家的主子已从内阁里出来,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淡淡青衫薄薄罗,轻颦远黛,远远看去恰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只见他眉毛一挑,清冷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走吧。"
君灏忚闻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与君颜并站在一起,然后朝单翼嚣张的笑,"单翼小可怜,今晚便是你守门了。"
单翼恨得牙痒痒的,一双凤目愤怒地瞪向君灏忚的背影,太可恶了,自己和公子出去还不许他跟,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夜风缓缓的吹拂,吹起一扁轻愁。街上有人如织,繁华似锦。西湖畔,倚月楼,凭栏远眺,湖面上薄雾笼罩,四周轻雾缭绕,朦朦胧胧间有如仙境。断桥上尽是撑伞的窈窕少女。画舫中,不时传来幽幽的琴音,琴音还伴上了有些哀怨的女子歌声。
琴音袅袅,恍如天籁。君灏忚耳闻琴音,不由浅笑,眼里幽深幽深的有些恍惚,声音有些低沉,"如果……我们……。"
声音被突然一声娇柔的女声盖过,"元郎,快看,那湖里好像有什么?"
循着视线,傅君颜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入眼帘的便是夜晚的天空下星星点点的光摇曳在湖面上,湖下的光影影绰绰,隐隐约约。柔柔的引人遐思,宛若天上的点点繁星一般,在夜色下格外的朦胧,水天一色间有红色相间其中,醉人心扉;那烛光在水面上映得水面一片通亮,也照亮了整个湖面,衬得那湖如同昼明一般,,而那红烛连成的"君颜"两个字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傅君颜的心里的某根弦似乎被触动了,月光下如雕像般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嘴角一点点的轻抿,如夜色下的夜莲散发淡淡的幽香。
四周看见了那个奇异的景象都惊讶的围集过来看,一时间,湖边都聚集了很多来往的人痴痴的看向湖边那抹奇异的烛光,心里都在羡慕水中那唤做君颜的'女子',得郎如此倾心,此生无憾。
傅君颜眼神慢慢的黯了下来,然后悄悄的远离人群离开,君灏忚刚一转身便不见傅君颜的身影,然后往后一看便看见傅君颜的背影在后面越来越远,君灏忚连忙赶上去,嘴里也焦急的唤,"君颜……。"傅君颜闻言身子一僵,慢慢的回转身子,然后表情复杂的看着他,眼脸一黯,竟想不出丝毫的只言片语。
君灏忚迎上去,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担忧,"君颜,你怎么突然离开了?"
傅君颜的脸上表情很复杂,像在挣扎,他的表情似喜似悲,却又依旧冷漠。良饷,他轻启皓齿,"君灏忚,若有一天,我们只能一个人活,你会如何?"
君灏忚眼神认真的看着他,声音清晰无比,"君灏忚可以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顿了一下,"傅君颜,那你可愿与我同生共死?"
夜色下傅君颜的脸一直在低垂着,似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缓缓抬头,月光下傅君颜的脸竟奇异的柔和。两人都没有说话,君灏忚感觉手里都渗出了汗,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男子的回应。
"若有来日,傅君颜定当与君灏忚同生共死,至死不渝。"傅君颜声音异常清冷,却一字字的传进了君灏忚的耳朵。君灏忚笑了,得君此言,不负今生。
躲在暗处的几条黑影突然快速出现,剑光乍现,君灏忚想也不想的躲开,负在身后的手倏地一转,右手郝然出现了一把剑,那剑极冷极薄,剑冷轻飘,然后剑气直指向黑衣人,杀意,意在剑先,更在指先;黑衣人急急躲过,几个人把君灏忚包围在中间,而傅君颜便站在圈子外面冷眼看着里面的君灏忚,表情复杂。
无数的长剑向君灏忚袭来,君灏忚不敢怠慢,剑法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剑鸣长虹,一气呵成。突然一个黑衣人突然把剑刺向一旁的傅君颜,迅疾掩耳,没有人会意料这样的事会突然发生,傅君颜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忘了闪躲,一个黑影闪过,随即一记闷哼,君灏忚竟然生生挡住了前面的剑,那剑就这样刺进了君灏忚的肩膀里,殷红的血开始在白色的衣衫慢慢渗开,君灏忚挡开刺客,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伤,而是焦急的问,"君颜,你没有事吧?"
"没事。"傅君颜仿佛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脸上依旧是惊魂不定的样子。这时,时渊突然从暗处出现,看见自家主子伤得异常严重,脸上不由担忧不已,"主子,你没有事吧?"
"没事。"君灏忚刚说完,那几个暗杀者便再次向他们刺来,时渊急忙出击迎挡,君灏忚则在君颜身边倒了下去,傅君颜这才急忙扶助君灏忚,慌张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君灏忚强忍住伤痛安慰。
"这个时候还耍嘴皮子,死性不改吗?"傅君颜着急地说。
"呵呵,能死在君颜怀里也不错,况且我们不是已经相许生死了吗?"君灏忚说完然后冽开一个笑容,傅君颜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眼角有了微微的笑意,"对,我们已经相许了生死,不离不弃。"
在那夜色的荷塘下,他们相许了生死,情定在了亘古的三生石上。
第十九章
时渊很快解决了那些黑衣人,再急急赶回去主子的身边,"主子,我马上带你去医治。""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君灏忚想也没想的皱眉拒绝。
"时渊,把他送去陌上仙楼。"傅君颜在一旁冷冷的吩咐,时渊看了看傅君颜又看向自家的主子,但见主子轻轻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回到陌上仙楼。
"单翼,去我屋里把我药箱拿来。"一进陌上仙楼,无视单翼目瞪口呆的样子傅君颜冷冷的吩咐,然后示意时渊把君灏忚带到内堂。傅君颜轻轻的拉开君灏忚上半身的衣裳,一拉开便看见肩膀四周已经呈暗黑色了,心不自觉的揪紧,眉锁也不由蹙紧,然后口吻淡淡的道,"剑上有毒。"
君灏忚则是了然的一笑,"没事,就是一点点毒性……。"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傅君颜冷冷打断,"这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源自西域的'燕子青',毒性发作时非常霸道,发作时有如烈火燃烧一般,里面仿佛有千万只虫蚀心,而且每一次发作的时间都会越来越久,这种毒意在慢慢的折磨人,摧残人的身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气绝身亡,一般来说,绝大多数人都熬不到那一天因为受不了而自杀以求解脱。"说完之后忧心的看着一旁的君灏忚。
但见君灏忚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霸道的毒,若是上天真要我君灏忚的命便让它取了去就是。"
这时单翼从里屋拿出了药箱递给公子,君颜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为君灏忚上药包扎,包扎完之后傅君颜才慢慢的道,"君灏忚,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里,我为你寻药治疗。"君灏忚深深的看着傅君颜,看着傅君颜一脸认真的表情,便缓缓道,"我相信你,君颜。"这句话的深意也只有傅君颜听得懂,就在刚才,君灏忚已经把他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无论是生是死,他君灏忚的这条命都随他傅君颜处置。傅君颜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与忧伤,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此后,陌上仙楼便多了两位白吃的食客。
晚间的微风徐徐,一轮明月悬在天空极是明亮,单翼坐在石阶上单手撑着下巴微微的叹了口气,瞄眼看了屋子里正认真翻看医书的傅君颜,心里不禁心疼,公子现在这样不眠不休已经三天了。白天和君公子在一起,夜晚便挑灯翻看陈旧的医书,自从君公子来了之后公子还未曾认真休息过一次,君公子今生来是向公子讨债的吗?正想着,便瞥见一抹白影晃过溜进了公子的房间,然后便看见公子昏睡在了桌前,单翼目瞪口呆地看着君公子如此无礼霸道的行为吃惊不已。便听见君灏忚在里屋唤他,"单翼,进来。"
说完便轻柔地抱起君颜往里屋走去,单翼依旧是愣愣的呆在那里,不想得君灏忚一记白眼,"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服侍主子就寝。"
单翼急忙跑过去,看见在君灏忚怀里安然睡了的傅君颜,不由呆呆的问,"公子他……,"刚刚明明还在挑灯看书,怎么现在……单翼疑惑的看向君公子,只见君灏忚看向公子的眼神有了淡淡的温柔,"我点了他的睡穴,没有事的。"
说完把傅君颜轻轻的放在床榻上,然后轻柔地用手把垂落在公子额前的刘海挽向一边,单翼在一旁小声的问,"君公子……,"
君灏忚听了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对单翼说,"以后别让公子睡那么晚了,听到了吗?"
单翼听了不由瞪大了双眼,这都是谁害的啊?
君灏忚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来,随后又恢复了往常恣意潇洒的模样,"那你就照顾君颜吧,让他好好休息。"说完便轻轻的走出了屋子。
单翼呆呆的望了君灏忚一阵子,然后又把眼光放回到自家主子身上,要也得公子同意才行,公子的脾气是任何人也劝不了的,而且对象还是君公子的性命,对公子来说是不一样的人。叹息了一声,然后认命的为公子盖上被子,然后在轻轻的吹灭了灯烛。
第二天单翼起床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屋子里有响动,赶忙跑过去看,却见君公子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似在隐忍着什么,旁边公子正为他把脉,见了单翼进来,也不作声。
单翼正疑惑着,却听见耳边自家主子清冷的声音,"单翼,起来便去做膳食,呆在这里做什么。"
"你忍忍,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救你的。"说完便站起来,走进内堂,步伐仍是那么稳。可是,谁也没有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忧伤。
日子就这样悄悄的过了十日,若说这十日是怎么过的,单翼也说不清,君公子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却从不吭一声。而公子依旧每天去山上采摘药物继续为公子治疗,或是在家和君公子下棋,偶尔君公子还会耍无赖,明明是公子赢了,君公子却偏偏死不承认耍无赖。单翼此时正在内阁打扫屋子,公子和时渊一起到街上去抓药了,留下君公子和自己在一起,而君公子竟然也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单翼好像听到了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心里一惊,忙跑出去一看,却看见地上是一滩妖冶的红莲。而君公子的衣襟沾满血红,右手紧紧捂住胸口,双眼紧闭,汗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渗出,却依旧把牙关紧紧的咬着。
"君公子,君公子……。"未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君公子,单翼不由得慌了手脚,疾步跑到君公子的身边,"君公子……,你没事吧?"
只见地上全是散落的碎片,单翼看见君公子这个模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都不由得掉了下来。君灏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在睁开眼时便看见单翼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心痛的感觉慢慢消失,呼吸也开始变得平顺起来,不由轻轻一笑,伸手拭去单翼脸上的泪水,然后取笑他,"傻瓜,你在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呢。"声音却还是非常虚弱。
"我……我怕……。"单翼断断续续的说,"君公子,这个毒是不是很难治?"君灏忚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然后安慰他,"傻瓜,你不相信你家公子吗?"
"相信,我相信公子;可是每次看见君公子这样,单翼都好担心;君公子,发作起来是不是很痛?"单翼慢慢的止住哭声,认真的问。
"单翼,不要问那么多了,君公子我福大命大,连阎罗王也不敢收我的,别担心了;若是让你家主子看见你哭鼻子,又得挨一顿训呢。"君灏忚笑着说。
"恩,"单翼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对君灏忚道,"那我去把这里的碎片收拾干净,要不待会君公子会扎到的。"
"恩,"君灏忚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单翼,"单翼,刚才我发作之事莫要与你家公子提起,知道了吗?"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可是……,好的,我会保密的。"单翼迟疑了一下,明白君公子是为了不想让主子担心只能答应了下来。
傅君颜仔细为君灏忚把脉,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眼神流转之间,然后轻轻抽回手,"这几**觉得如何?"
"恩,气血畅通,没有什么异状,也很少发作了,看来君颜的医术果然十分了得。"君灏忚调笑的说。
君颜听了却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的说,"若你身体不适要及时告诉我,这毒虽然暂时止住了,可是这毒十分霸道,我怕……我前几日的药材抗制不了它的霸道。"
单翼在旁边听了似是想出言,却被君灏忚以眼神示意制止他,单翼张了张口,便不再说话。君灏忚这时扬起了笑脸,"君颜,那我们呆会出去可好,我都快发霉了。"
君颜闻言轻轻皱起了好看的眉,迟疑的道,"可是,你……,"却被君灏忚霸道的打断,微微一笑道,"好了,就这样了,呆会君颜和我一起出去。"
第二十章
花园内。
空荡荡的棋盘。
一名面冠如玉的少年端坐在前,凝神看着棋盘上的纹路,半晌,他指尖轻触,温润冰凉的触感顿时侵沁入了指腹。忽的想起在某个温柔如水的午后,两名少年各持一黑一白在棋盘上金戈铁马,尽显才情风茂,他还记得对面的那个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面盛满了点点的星光,既是漫不经心,却又在关键时刻出乎意料的给你有力一击,虽不致命,却足以令自己惊讶。
心中开始涌起一丝的不平静,于是卯足全力开始还击,却被一一轻易化解,若不是他的心不在焉,自己绝无胜算的机率。
只是……他的眼里一直不曾有自己。
不能忘记,在自己落子的那一霎,在整局棋结束的那一瞬间,他脸上露出的轻松表情,,突然间自己觉得有些不满。
敷衍,君灏忚,你为何从头到尾都在敷衍本太子?
想罢,傅清墨握手成拳,狠狠地捶向了棋盘,盘面上一阵晃动,放着棋子的棋盒顿时倾倒,黑白参杂的棋子顿时如泼墨般的向地面洒去,盈盈点点的光斑在冷硬的灰色地板上晃动着,有几颗在一双云靴面前停了下来。
随即几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拾起地上的一颗黑棋,放在手里轻轻的把玩着,接着弯起了嘴角,走到棋盘面前。
"啪"的一声,棋子落盘,傅清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子。
"天魔国皇子。"傅清墨的脸色渐渐沉静了下来,不着痕迹的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漠的微微点点头,一旁的公公急忙将捧在手里的披风给主子披上,傅清墨的眸子冷冷清清的看着远方。成宣看着一动不动任由别人服侍的傅清墨,,眼里晃过一抹光,只见他捻起了一枚棋子,嘴角微笑:"太子喊我成宣即可,不知太子能否与成宣对弈一局?"
傅清墨的视线这才转移到了成宣的身上,只见眼前的男子依旧一袭白衣,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眸子仿若天上的星辰都被揉碎了洒进深深的海里,几缕黑色的发丝随意的垂挂在额间。不自觉的,心底里的那股烦躁再次涌了上来,傅清墨礼节性的一笑:"请皇子见谅,本太子现有公事繁忙……"话未说完,竟被成宣打断。
"叫我成宣,清墨,你看这盘棋何解?"成宣将余下的棋子摆放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势,然后抬起眼看向傅清墨,微微笑,傅清墨心中冷哼一声,脸上的寒霜渐浓。
清墨?我与你何以亲密至此!
成宣看着越发冷淡的傅清墨,响起了方才他独自一人坐在这棋盘前那激动的神色,不禁感到心里顿时酸酸涩涩的,但是脸上依旧淡笑。傅清墨没有说话,只是大步上前,拿起一枚黑棋,随意扫过棋盘,然后落子。
"啪!"清脆的声音顿时在庭院里面回荡。
棋子落下,一切似乎已成定势,白棋顿时丧失大片。
"谦让了。"傅清墨翘起嘴角,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成宣微微一笑,拿起一枚白旗,沉吟半晌,随后落子。
"啪"落子声轻轻柔柔的回荡在空气中。
傅清墨面色阴郁的看着棋面上的棋子,冷声对着一旁的公公说道:"将地上的棋子拾起来!"
成宣微微一笑。
……
可恶!
傅清墨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捻着黑棋迟迟没有下手。
成宣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
傅清墨心里有些自嘲,随即将手上的棋子放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成宣说道:"天魔皇子棋艺果然精湛。"成宣的脸上掠过一丝的苦笑,随即再次回复了原有的温和,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拾到一旁的棋盒中。
傅清墨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成宣正欲说话,只见从公园回廊拐角处风风火火的跑出一名女子,只见那名女子眉眼如画,略施粉黛,云鬓间金钗甸甸,凝脂玉腕翠环轻响,薄纱轻裹窈窕身段,上挑嘴角似嗔似笑,那名女子见到傅清墨,顿时加快了脚步,一下子扑到了傅君颜怀里。
"珊儿你……"傅清墨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嬉笑的女子,随后表情变得宠溺,他拍了拍那名女子的背部,清冷的眼中霎时绽放出一抹温柔,"珊儿,你怎么过来了?"
成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沉,但是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拽着手中的棋子。
阑珊笑嘻嘻的抬起头,用有些埋怨的口气说道:"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皇兄你可真是坏,都不来看看珊儿。"
"我最近还不是在忙着你的大事?"傅清墨笑着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阑珊不好意思一笑,随即才发现棋盘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有些好奇的问道:"皇兄,那位是?"傅清墨的眼角顺着阑珊的指向看去,随即翘了翘嘴角,接着略有责怪的说道:"动作不要那么粗鲁。"成宣倒是不介意,由于刚刚阑珊的那一句"皇兄"已经将他所有的猜疑和愤怒都给消除了,处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顿时也觉得这个女孩率真可爱起来,于是笑道:"我是天魔皇子成宣。"
阑珊"哦"了一声,随后再次将视线转向傅清墨,撒娇道:"皇兄,人家不要成亲,人家要永远陪在皇兄身边。"傅清墨闻言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宠溺,"珊儿又怎能一辈子陪在皇兄身边,成亲是每个女子的大事,你就莫要说任性的话了。"
"那就算我要成亲我也要挑一个我自己喜欢的。"阑珊认真的道。
"那是自然,珊儿的婚事皇兄自然为你挑的是上乘之选、人中龙凤。"傅清墨微笑着说。
"那也得要那个人过得了我的眼才行,若是不行,皇兄,你就莫怪我休夫了。"阑珊调皮的道。
"是,是,皇兄知道你眼界高,这次求亲的人就让你选,不过不能是江湖上的山野草莽之人,若是那样,皇兄也难为你做主。"傅清墨淡淡的说。
"嗯,那么珊儿就谢过皇兄了。"阑珊见傅清墨已经应允,随即开心一笑,在傅清墨的脸脸上点了一下随即跑开。这时候一旁的宫女重新换了一壶茶,并且端上了糕点,成宣拿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傅清墨也拿起茶喝了一口。
"这个孩子……"傅清墨有些哑然的看着跑远的身影,不禁笑笑,随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成宣看着在一旁发呆的傅清墨,随即眼里流转着粼粼光波。
……
一青一白的两个修长的身影在夜晚热闹的街市极其突出显眼,尤其是穿白衣的那个男子嘴角含笑仿佛带了万种风情,不知惹乱了云莺未嫁的怀春少女之心,却半点没得那男子的垂怜之心,只因那男子的眼中永远只有一位叫傅君颜的冷漠男子。男子旁边的另一名着青墨色衣裳的男子脸上冷冷冰冰,淡淡的疏离感则感觉让人无法接近;这两个倾尽绝世的男子,就这样并肩一起走在了古陵国的大街上。
君灏忚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君颜,为何今日街上这么多的女子?"
君颜淡淡的思索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答道,"今天是乞巧节,女子自然比往日多。""乞巧节?"君灏忚依旧是一知半解的样子,生活在皇宫里面的他自然不知道民间的这些习俗。
傅君颜只好解释,"乞巧节也叫七夕节,也有人称之为'七桥节'、'女儿节',传说天上有一条白茫茫的银河就象一座天桥横贯南北,在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牵牛星和织女星。在七夕的夜晚,抬头可以看到牛郎织女的银河相会。而女子在这天晚上,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也将做好的荷包附带的情意送给自己倾慕之人。"
看着傅君颜娓娓道来,君灏忚听着听着不禁笑了,"那今晚我们莫不是也如那牛郎织女般鹊桥相会?"
傅君颜听了不由美目一瞪,"君灏忚,你别班门弄斧,断章取义好吗?"看着傅君颜因羞愤脸上而染上淡淡的绯红,君灏忚不由得看痴了,怔怔地看着他在夜色下变得妩媚的脸,薄薄的唇不禁轻抿,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的说了一句让傅公子气绝的话,"君颜,我看这天下女子也没你如此倾国倾城呀。"
"无可救药、疯子。"傅君颜狠狠地忍住怒气,然后瞪了他一眼,大步地拂袖而去,只留下原地笑得开怀的君灏忚。笑声慢慢湮没在嘴角,君灏忚抬头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心里划过丝丝的刺痛,脸上流转莫名的情绪难解,若是能天天与君如此,共度此生,长伴在君身边,那该多好。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再抬头,依旧是那个自负如昔的**男子。
谁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谁又解他们的相思?若君无情,卿也无意,也许他们就只能注定是擦肩而过,今生无缘;因为遇上了,注定了,所以在红尘之中就遇到了彼此,在三生石上刻骨铭了心,相许了彼此的生死。
第二十一章
莫问寻柳何处依,画河依殇莫问情;陌上花开来相依,魂断彼岸系三生。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的星空下是一派无垠的天地,傅君颜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市走着,夜晚的人群很多,就在他负气离开之后便未曾碰到君灏忚,看来两人是走散了,心里不觉有微微的失落,一个人便独自走了起来,突然一个老伯挡住了傅君颜的去路,"公子,要不要买一个花灯?"
傅君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老者衣衫褴褛让他停住了脚步,礼节性的回了一句,"老伯,不用。"
老伯依旧是不死心,"公子,要一个吧,你看今晚是乞巧节,很多人都在那里放花灯呢。"说完便指着那边的湖,傅君颜抬眼望去湖那边星星点点确实有很多人在那边放花灯,"可是……。"
"年轻人,这花灯很便宜的,只要一文钱一个,而且今天晚上公子若有中意之人便可在花灯上写上那个人的名字,那样月下老人便会为你们做主,你们的姻缘就注定了,看公子那么俊,肯定已经有心上人了吧?"那老伯继续劝说。
"可是……。"傅君颜迟疑的轻抿着嘴唇,脸上有淡淡的晕红,良饷才道,"好吧,给我一个。"
提着花灯来到湖边,傅君颜小心的把它放入水中然后看着它在水中摇曳,然后目光飘渺的看着远处的花灯几载沉浮,里面究竟承载着多少痴男怨女的思念,只愿一盏花灯能带去自己的心意于月老知晓,让他为自己牵姻缘红线。
"君颜,你在放什么,花灯吗?"身后突然想起君灏忚的声音,转过身去就看见他正往自己这边走来,衣袂翩翩,正想探头看那花灯是否为君颜所放,傅君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脸看见那花灯已经与其它花灯混在了一起才稍稍安心,俊脸一沉,声音冷冷的道,"若你想放便去放那花灯,在下不奉陪了。"说完便快步走人,实则是在落荒而逃。
君灏忚再看向那湖边的时候,花灯一个接一个的浮在湖面根本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不由暗自苦笑,像他那样清冷的人又怎么会放花灯呢,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也转身离开。
若是君灏忚回头再看一眼的话,也许他就会看见有一个小小花灯又慢慢的飘回到岸边,而那花灯的上面赫然写的是隽秀的字体'君灏忚'。然而谁又能知道呢,那个月夜,那个叫傅君颜的男子,在乞巧节的那天晚上许下了……最真的誓言。
"公子,进来奴家这里看看吧。"一个站在'烟雨楼'前打扮极其妖娆的花娘扯住了傅君颜的衣袖,傅君颜俊颜微沉,冷冷道,"不必了。"
"呦,公子是害羞呢,姐妹们,快点出来,有客人来了。"那花娘一招手,里面的莺莺燕燕顿时如鱼贯而出。都跑过去围住了傅君颜,一个个人比花娇,语笑嫣然,傅君颜性子极冷,平时喜爱清净,说话也是冷冷淡淡的,一下子旁边出现了这么多的庸脂俗粉,脂粉味重得让他忍不住皱眉,顿时心下生厌,便冷冷呵斥,"走开。"奈何这群花娘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便只把君颜的厌恶当作是**的手段。
"呦,公子别害羞嘛……"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啊……。"一眉一目流转的万种风情竟是生生让她们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公子快随我们进去吧……。"
"……"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君颜,我找得你好苦。"白衣男子衣袂翩翩嘴角带笑迷煞了在场的风花雪月的女子,一手搂住了君颜的肩,极是亲昵暧昧,语气轻佻如昔。
"我让你找了吗?"傅君颜冷冷的道。
旁边的莺莺燕燕不曾见过如此绝色傲然的男子不由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公子是和这位公子一道的吧,一起进去如何,我们姐妹保证一定会让两位公子满意的。"
"不必了,我家的娘子在此,我可不敢拈花惹草。"君灏忚淡淡一笑,笑得极为蛊惑人心。
"呦,公子的娘子在哪啊,我们姐妹都没有看见,公子莫不是说笑不屑我们姐妹?"一个花娘的媚眼如丝调笑的问。
"我家娘子生性害羞,见笑了,这位便是我家娘子。"君灏忚搂着傅君颜的腰不理会其变黑的脸色,一语惊人。
"什么,你们难道是断袖……?"花容变色的花娘一听见脸色变得惨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全都往后倒退了几步。
君灏忚毫不在意的一笑,而君颜听完俊颜一沉,随后一甩袖子便快步离开,君灏忚则是微微对那些受惊的花娘一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眼里的杀意一闪而逝,然后冷冷抛下一句,"若下次你们再碰他一下我就砍了你们的手。"
惊魂未定的花娘一听脸色便得更加惨白,说完便快步追了上去,"君颜,君颜……,"一青一白的身影一前一后,突然,君灏忚停住了脚步,表情似是极痛苦难受的样子,也痛苦的**起来,君颜本不想回头,但是听见那人痛苦的**心不由揪紧,一回头边看见君灏忚一手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极是痛苦,心下未加多想,连忙快步赶回去担心询问,却见君灏忚只是十分勉强的一笑,再无半分的言语。
"君灏忚,你没事吧?"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抱在了怀里,傅君颜一看见君灏忚安然无恙不禁气绝,"君灏忚,放开我。"回应他的却是更紧的禁锢。"君颜,君颜……。"
"你是疯子吗,这是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放手。"傅君颜使劲想推开君灏忚,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君灏忚听见他的话便调侃的问,"君颜,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就可以了吗?"
"你不要挑我字眼的毛病,我知道君公子才学横溢,用不着在我这里卖弄风骚。"君颜冷冷的说。
"卖弄风骚……,"君灏忚闷笑一声,"君颜,你真是太可爱了。"
"君灏忚,你想死吗?放开我。"傅君颜冷冷的道。
"我若不放,君颜会怎么做。"君灏忚依旧是不知死活的说。
"滚开,再这样我就杀了你。"傅君颜已经气绝到了极点,这个人简直就是无赖中的无赖,恶霸中的恶霸,不可理喻的疯子。
"君颜,君颜……。"君灏忚轻轻的搂住了他,心满意足的道,"这样真好。"
"什么……?"傅君颜冷冷蹙眉。
"君颜,你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吗?"君灏忚突然在他背后低低的问。
君颜闻言停止了挣扎,随后冷冷笑道,"我傅君颜何时在意旁人的眼光,君灏忚,别发疯了,快放开。"
"不放,"君灏忚紧紧抱住他,"君灏忚那么艰难才抓住君颜的手,怎么还会轻易放开呢,此生此世,君灏忚都缠定你了。"
傅君颜听了微愣了半响,然后便是沉默,脸上的表情复杂不已,"君灏忚……。"
"我不想听。"高傲的男子将他揽得更紧,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执着。
夜凉如水的月夜,他一身白衣飘袂,他一袭青衫影绰,他在河边动情,他在河边缠情,他们的情倾尽了一世的繁华,他们的情殇尽了墨染的画河;画河画河,竟是画了谁的魂,依了谁的殇;谁又在相思,谁又惹相思,谁又解相思;情动情缠,谁惹相思,便害相思;情断情绝,笑看奈何,终是奈何。
第二十二章
"天、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傅君颜望着空中皎洁的弯月,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顺便挣脱了君灏忚的拥抱,急匆匆的走向前。
灏忚,灏忚,我怎能对得起你对我的一片深情!
"君颜,君颜……,"君灏忚看见他的言辞躲避心下一慌,连忙追赶上去,却感到心脏如火烧一般难受,那炙热的感觉快要将自己融化,身上的万千虫子在身上不断的啃蚀着他的心脏,然后就再也走不动半分。
听见后面低低的**,傅君颜以为又是君灏忚欺骗自己的伎俩,便只是径自往前走,没想到刚走开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尖叫,"有人昏倒了。"
心下不由揪紧,也不管那人是否在欺骗他,明白自己的一颗心早就悬在那人身上了。急急跑回去便看见君灏忚倒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极是痛苦,
"君灏忚,你怎么了?"傅君颜看见他的脸色极是苍白,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看见君颜终于来到他身边,不由虚弱的一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你终于来了,我……我还以为你走了。"说完之后便急喘气再无半分的言语。
傅君颜大惊,急忙扶着君灏忚往回走,无奈君灏忚此时已经无力站起,傅君颜心里又急又慌,顾不得街上众人诧异的目光,强力扛起君灏忚走了几步路,额头上却已经隐隐的渗出了汗珠。
怎么办,怎么办……
傅君颜第一次感到无助,即使是在面临生与死的抉择,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坦然接受最坏的结果,然而现在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他却感到无助,而且这种无助感此时因为君灏忚的**而呈几何状的增长。
"君颜……"君灏忚吃力的看着扶着他的傅君颜,却被傅君颜狠狠的瞪了一眼:"别说话!"说着看到前方有一驾马车缓缓行驶过来,傅君颜将君灏忚放在一棵树下,随后冲到那辆马车面前,双臂展开。
马车缓缓停住了,只见坐在车前的一个中年男子跳下车来,走到傅君颜面前,颇有些怒气的说道:"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想寻死,你们古陵国的人真怪!"这时候车内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怎么将车停下了,蛮大?"蛮大闻声恭敬的对车内的人说道:"是一名男子拦住了我们的车。"
那名叫蛮大的男子的话音刚落,傅君颜顿时上前一步,对着车内人说道:"打扰了,能否借车一用?我同伴在玩赏过程中突发顽疾……"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的幕帘就被拉开了,昏黄的街灯照着里面格外的昏暗,只见若有若无的人影晃动着,听见那名车上的男子说道:"既然这样……蛮大,帮忙将那人抬上来吧。"蛮大"唔"了一声,随后向那棵树下走去。
傅君颜的心神不禁微微一震,不禁仔细向车内人看去,可是车内仍然是暗影朦胧的一片,那个身影似乎坐在车内的最深处,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这人心思细腻超乎自己的想象。
傅君颜在心里暗下了结论,随后跑到君灏忚身边,帮着蛮大将他扶起,一同走向马车,随后车上的人伸出手来,将君灏忚接了上去,君灏忚的身子进去一半,便听见车内传来细细的喘息声,随后咳嗽声起,蛮大见状急忙跳上车,钻入车内,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渐渐消去,才将君灏忚的后半截身子拉了进去。
"公子,请上车。"蛮大从车内出来,向着仍然站在车一旁的傅君颜说道,傅君颜愣了一愣,于是也上了车。
车内浅浅的暗香浮动,除了外面一层厚重的帘幕,里面还被一层薄薄的深色紫纺纱分隔开来,君灏忚似乎已经昏迷了,沉沉的没说话,尽管马车的速度十分之缓慢,但是仍然有些颠簸,傅君颜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看着面色逐渐变得有些滚烫的君灏忚,面色不禁流露出了焦急之色。
"请问你们是……?"坐在最里面的人开始说话了,声畔轻轻柔柔的似乎让人感觉不到它存在。傅君颜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要报上自己的姓名:"在下傅君颜。"
"傅君颜?"暗影深处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股有些惊诧的情绪,"是太子的暗影谋士傅君颜?"傅君颜听罢,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望向那紫色薄纱:"看来公子也是宫中之人。"此话刚落,只听见那个羸羸弱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莫非……傅公子口中所说的同伴,就是月萧国皇子君灏忚?"
傅君颜的面色一沉:"正是。"只听见几声轻轻的笑声,随即一双白皙的手撩起了帘幕,一双眸子如大海里的点点波光般闪耀,薄薄的唇瓣微微轻启,如玉的笑颜顿时为这个喧闹的地方添上了一抹素净,只见那人看了看枕在傅君颜腿上的君灏忚,又看了看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傅君颜,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即淡淡说道:"我是天魔皇子成宣。"
天魔皇子成宣?傅君颜立刻在脑中细细搜索者这个名字。天魔国国土面积虽然辽阔,可是绝大部分是戈壁沙石,拥有的平原土壤少得可怜,因此耕种十分困难,大部分都以打猎为生,但是近来的天魔国朝位更迭,并且重视与我朝的关系,还将当时的成容公主嫁入古陵国,新任的皇帝进行了一连串的新的改革,推行重商政策,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民渐渐富裕了起来,但是也有这么一个传闻,在强势的天魔皇帝背后,其实还有一个人在为其出谋划策,具体是谁,仍然不得而知。
然而这位天魔国皇子的话顿时让他心生警惕。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像看上去中的那么羸弱不堪。正想着,却被成宣颇为直白的话语吓了一跳:"你们……是恋人?"
傅君颜感到自己的脸上红了红,恋人?他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他与君灏忚之间的关系,只是他对自己的行为,渐渐的,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接受了,然后慢慢习惯,难道这就叫爱恋么?这般揪心刮肺的感觉,有时候竟然也会酿变为泛着甜甜桂花香的甜蜜,只为那人作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这……难道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傅君颜不禁出神了,成宣见状,微微一笑,随即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么……傅兄,你可知道,太子对这位君皇子可是喜欢得紧?"
傅兄?傅君颜不禁笑笑,这位天魔国的皇子还真是自来熟呢,这时候君灏忚**了几声,眉宇间尽是痛楚,不自觉的,傅君颜紧紧握住了君灏忚的手,成宣将他的行动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笑,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傅兄?"成宣再次唤了一声。
傅君颜回过神,看着笑吟吟的成宣,眼眸黯淡了一下,随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望着帘幕外缓缓掠过的街景,冷冷的道,:"是么?那可真是他的荣幸呢。"这只成天招风引蝶的花蝴蝶。
"呵呵呵……傅兄真是有趣,"成宣笑了起来,随即止住了笑声,眼光随意的游移着,"傅兄……似乎君皇子对你是真心的呢……"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傅君颜打断了:"成皇子,请不要误会,我是太子的人,当然凡事都以太子的利益为重,只要是障碍,无论几率有多小,我都会将他铲除。"
成宣嘴角微微翘起:"是么?这样说来倒是我多事了。"随即将视线转向幕帘外,不再言语。
沉闷顿时弥散开来。
……
陌上仙楼。
"多谢。"单翼和傅君颜扶着君灏忚,对着成宣微微施礼,后者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挥手,蛮大会意,驾车离去。两人合力将他扶回房里放在床上,单翼看着昏迷的君灏忚,不禁急出了一头汗,略带哭腔的说道:"君、君公子他又、又……"傅君颜正在烦恼,却被单翼的话吸引住了,于是追问道:"又?什么意思?"单翼被自家主子一瞪,顿时有些支支吾吾,但是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君公子他……这样发作有好几次了……"
话刚说完便被傅君颜一声大吼:"什么!"
单翼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那么生气,立刻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依依呀呀的不敢哭出声,傅君颜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君灏忚,再次详细的为他把了把脉,半晌,微微叹息。
随后吩咐正在抹眼泪的单翼:"备轿,我要进宫。"单翼急忙应了一声,然后跑了出去,只留下傅君颜和君灏忚。
傅君颜看着在昏迷的君灏忚,不禁垂下了眼帘,随后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凝神的看着烛光,听见单翼的呼唤,便悄悄的走出了屋子。
君灏忚的眼帘缓缓张开,随后又再次合上。
在孤寂的烛光映照下,一抹清凉的水光顿时划过白皙的面庞。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太子殿
傅清墨由内殿出来,马上有小厮为他披上披风,那名小厮小心翼翼的问,"太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傅清墨淡淡望了他一眼,眼里只有一片冰冷,寒潭如水一般深沉,小厮见状忙低下头不敢再问,傅清墨则淡淡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不必跟来。"
"是。"小厮冷汗涔涔的连忙应道。
傅清墨走在石子铺满的道路上,心里有些微微的烦躁,凉凉的微风轻轻拂在脸上依旧吹不去他心里的愁绪,他想起那个恣意风情的男子,一脸的狂傲自负,对他永远是冷漠疏离;唯独对那个冷宫的人情有独钟,脸上的笑意只为那人而绽,自己却从未看见他真心对他笑过。
他想到这里不由深深蹙起了眉宇,俊美的眉目更添风情,夏意正浓,花絮飘飞,却消不掉他的轻愁。就在他想掉头回去的时候,一道清冷的笛声出传入耳里,笛声幽远而袅娜,高昂时撼动人心,低沉时缠绵婉转,忧伤时黯然**,傅清墨不由听得入了迷,曲调中夹杂着感情若怅惘的叹息声,乐音苍苍茫茫,就像他的催命符一样,一声一声催得他的心狂跳不已,但为何狂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很想见到那吹笛之人,而那种渴望与热切从未有过。
脚步不由得加快,然后在一座幽静的院子里停了下来。看着眼前那高森肃穆的朱门,心下不由疑惑,这个院子向来空置,竟是何时住了人,手不由自主的碰触那门,傅清墨循着笛声来到一间屋子外面,听见里面的笛声清远飘扬,而那一声声的笛声仿佛有生命一般低柔婉转的叹息,神思不由恍惚起来,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竟能奏出那么触动心弦的声音。
然后,笛声突然停止,随即屋内传出了低微的咳嗽声,然后好像有人正在说话的样子,傅清墨无意再探近,便想转身离开,"吱嘎"一声,不想却踩到一根树枝,里面的人马上警觉的问:"谁?"
蛮大手拿长剑,快速的从里屋出来,不想却看见太子清墨竟然清冷的站在门口,一派主子气派。心下气焰不由自动消掉,马上抱拳道歉,"蛮大不知是太子亲临,多有得罪。"
傅清墨一看竟是前几天的那个无礼之人的手下,他主子不正是那个天魔国的皇子吗?难道这笛竟是他吹的,心下不禁恼怒自己近乎愚蠢的行为,脸上却依旧冷冰冰的:"不知者不罪。"
"不知太子到我们这里有何事?"蛮大看着清墨认真的问。
清墨无法解释自己内心怪异的感觉,心下不禁感到浮躁不安,原是想出来散心的,不想遇见这事让自己的心情却更加烦躁。
"没事,我先走了,代我向你们家主子问声好便行。"说完便抬步想走。
里屋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是太子殿下吗,进来一叙如何?"不知怎的,听见那温润的声音自己现在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然后就任着蛮大带自己进了屋。门一打开,顿时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香味沁透整个心脾,那淡淡的香味不似胭脂水粉般低俗,而是一种奇特、清冽的奇香,清新淡雅的香味不禁让人的心神变得安宁。一道纤细的人影就坐在桌子旁边,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清雅如许、云淡风轻。
傅清墨在成宣的旁边坐了下来,瞥眼看见桌上的青笛不由微愣,成宣似是看出他心中想法,微微一笑,"太子也喜欢音律?"
"略知一二而已。"淡淡的收回目光傅清墨冷冷的道。
"哦,太子若喜欢这笛子在下赠与太子如何?"成宣拿起手中的笛子递到他面前。
"不必了,怎能让成皇子割爱。"清墨冷冷的说。
"宝剑配英雄,而我的笛子也应给我的知音,太子刚才应是极喜欢我的笛声是吗?"成宣淡淡的微笑竟让清墨刻薄的话到了嘴边而消音。
"皇子的笛声确实恍如天籁之音,清墨只是粗鄙之人,又怎配做你的知音?"清墨冷冷的说。
"太子说笑了,在下重的是能懂我笛音之人,太子自然是我的知音。"成宣就这样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温柔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我……,"清墨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不安起来,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的心变得奇怪起来,他看着成宣的诚意,语气微微讥诮,"你真当我是你的知音,我们不过相识了短短数日……。"
"自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我的知音,此生不变。"成宣轻轻的说,仿若誓言一般。
清墨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了一般,那人的眼神竟让他无法直视,然后脸微微一低,接过那笛子,"若是如此,便谢过皇子了。"笛子在手中的触感冰凉滑润,手感极好,而且这个笛子通体翠色,必是上好的翠玉做的笛子,这人竟也舍得?
"不是说过了,叫我成宣即可,我也唤你清墨,可好?"成宣轻轻的道,眼角含笑。
清墨听了感觉生厌:"成皇子,太子名讳可不是人人都可以随便唤的。"
"当然,成宣这个名字也只有清墨能唤。"成宣淡淡的笑说,话里极是暧昧。
傅清墨一听眼里随即变了颜色,随后一拂衣袖离座而起,冷哼一声,"夜深了,在下打扰多时多有不便,告辞了。"说完后便快步走出了暖暖的里屋,他没有听见,在他刚离去后不久,屋子里传出了隐隐的强忍住的咳嗽声,极其轻微,却极让人心疼……
太子殿。
"太子,殿内有人等候。"傅清墨刚回到太子殿,一位宫人便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哦?谁?"傅清墨解下披风丢到一旁的宫女身上,见公公的回答,眉头先是皱了起来,随后再次舒展,他走入殿内,坐在蒲盘上,冷斜着凤眼看着对面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未见波动半分,然后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狠厉之色,似是漫不经心地轻抚茶杯的边缘,脸上的表情半分讥诮半分冷嘲:"皇弟,我刚才没有听错吧?你竟让我把解药交给你,莫不是看不过他受罪想救他了,当初这个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怎么……现在心疼了?"
傅君颜的神色未变,依旧淡淡的说,"太子,如若真杀了君灏忚对现在的局势着实不利,月萧国人强兵强,如若他们的皇子在我们古凌国出了事,恐怕会引起两国的纷争,还望太子三思。"
傅清墨的脸则平淡无波,突然一拍桌子,嘴角笑意深若寒蝉:"皇弟,我平日只道你无情,却没想到你这次如此让我失望,一个月萧国的皇子就能迷得你神魂颠倒了吗,要知道,你们可是男子,你真以为那君皇子对你是真心的?试问,那样的人如何有真心,又怎会许你真心?"
傅君颜站在那里不言一语,待傅清墨说完,才缓缓抬头,目光清冷光华星星点点:"太子多虑了,断袖分桃本来就是违背常理,君颜又怎会与君皇子纠缠不清,我与君皇子不过就是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又何来真心一说。"脸上表情淡漠如常。
傅清墨突然露齿一笑:"皇弟明白便好,可是君灏忚这只老虎也留不得,如今他已经中了'燕子青'的毒命在旦夕,只要再等几天,这个世上便没有君灏忚这个人了。"说到这里,心仿若被蜇疼了一下,不过傅清墨没有理会那种怪异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君灏忚是个强敌,若死了自己会觉得可惜吧。傅君颜的眼睛平静无波如一滩死水,只见他轻齿朱唇:"如若我说,君灏忚能助太子平稳天下局势呢?"一语让太子清墨猛然抬头,脸上立时失了平日淡定,目光深沉无比:"皇弟此言做何解释?"
傅君颜微微一笑,全然不顾太子眼中的杀意继续道:"既然如今天下时局纷争不断,西昭最强,古陵和月萧居中,天魔为最弱,若是西昭意图扩大领土,先是天魔,其次便是挑起我国与月萧的战争,随后渔翁得利。"傅清墨只是漠而不语,傅君颜继续说道:"若是西昭攻打天魔,天魔与我国有姻亲,我们必然会出兵救援,这样我国的防御会减弱,若是月萧借此前来攻打,古陵必然会灭。"
傅清墨听着,嘴角渐渐翘起,眼神却是阴冷至极,"皇弟不愧是我的暗影谋士,就连救君灏忚的手法也那么厉害,如若让我救君灏忚可以,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四年前,在这里,我许你自由,你许为我效力;如今,我许你解药,你许助我得天下,如何?"傅清墨的眼神幽深冷冽,直视着傅君颜,傅君颜淡淡的望了他一眼,随后认真的道,"好。"
傅清墨泛起冷笑,眼神流转之间极是让人诡异,"皇弟,你可要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若是来日,我军和君灏忚兵戎相见,皇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随后扬了扬手,一旁的宫人立刻将一瓶通体盈绿的小瓶子端了上来,傅清墨将小瓶子拿起,随后放到傅君颜面前,开口道:"这便是解药,拿去吧。"傅君颜定定的看着傅清墨,后者莞尔:"放心吧,本太子的心胸还没有那么狭隘。"
傅君颜这才拿起那个小瓶子,淡淡的道了一声谢,随后匆匆离开。
只剩傅清墨一人,怔怔的看着已经空了的蒲盘,随后微微仰头叹息。
……
第二十四章
"单翼!单翼!"傅君颜刚刚回到陌上仙楼,便将单翼叫了出来,只见单翼一脸胆怯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单翼,吩咐道:"单翼,将这个瓶子里面的药丸碾压成粉,对了,君公子可醒了?"
单翼接过瓶子,声音极小的回答道:"君公子已经醒了,现在正在公子房里坐着。"傅君颜细细思索了一下,随后还是将单翼手中的药瓶接了过来,单翼不解,正要追问,只听见傅君颜再次说道:"单翼,煮些肉粥,随后送到我这里。"
单翼"唔"了一声,随后向厨房跑去,傅君颜微微笑了,径直向药房走去。
君灏忚呆呆的坐在桌前,不禁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真是天大的讽刺!
刚刚才在河边许下天长地久的誓言,竟然在短短的顷刻之间被颠覆的一点都不剩!恍惚中,他仿佛再次看见了他如画的笑颜。
第一次见面时,他怒斥:"再看就瞎了你的眼。"那时候他与他都是翩翩少年,见他面色泛红,如桃花一般娇嫩,即刻,已然心动。
再次见面,,他两人已不再是昨日懵懂少年,他漠然,给出了让自己为最伤心的答案:"断袖分桃,有违伦常。"
但是他由始至终都固执的认为,傅君颜没有变,他依然是他初次相遇时,那个脆弱玲珑的少年。
但是刚刚在马车上,他说,我是太子那边的人,凡事都是为了太子的利益而做出的决策。
他说,只要是妨碍到太子,无论几率有多小,我都会将他铲除。
障碍……他对他来说这是个障碍?亦或是,棋子?
君灏忚沉沉的笑出了声,随即房门被推开来,来者正是傅君颜,只见他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随后看向坐在桌边的君灏忚,不禁皱了皱眉头,颇为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下来了?"君灏忚没有回答,眼神望着别处,似听非听。
傅君颜也不甚在意,只是将粥推到君灏忚面前:"刚醒过来,把这碗粥喝了。"君灏忚默然拿起汤勺,闷声的喝着粥,傅君颜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渐渐将粥喝完的君灏忚,不自禁的,将手抚在对方的额上:"没有什么不舒服了吧?"
君灏忚偏过头,躲过了傅君颜的手,然后放下汤勺,只是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傅君颜,傅君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君灏忚一句话打断了:"傅君颜,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傅君颜被冷不丁的疑一问,脸上顿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不自在的将头扭向一边,平静了语气:"你我原本君子之交……"
"原本只是君子之交么!"君灏忚站起,唇角带着冷冷的笑,"既然如此,为何你将我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傅君颜听到君灏忚的这一句话,微愣了片刻,然后也忍不住冷冷的回了一句:"怕是某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君灏忚不怒反笑,随即拍手:"好一个一厢情愿!想不到你竟然能为太子牺牲至此!"说完捏起傅君颜的下颚,眼眸里闪烁着点点寒光,"我都听到了!"
傅君颜错愕不已,他看着君灏忚,只见后者微微一笑,随即放开了手,向门外走去。
"君灏忚……"傅君颜站起身,拉住了君灏忚的衣袖,清冷的语气有些微的心慌,"不是这样的……你听到的不是……"君灏忚挥开对方的手,看到傅君颜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心里闪过一丝的不舍,但是随即又再次想起他那些令自己寒到心的话语,态度顿时又强硬起来,只见他哈哈笑着,眼角里全是轻蔑,还夹杂着不令人察觉的愤怒:"傅皇子,断袖分桃,有违伦常!"
傅君颜愣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一刃冰冷的刀扎入,绞痛无比,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说话,君灏忚见他闭口不语,以为是无话可说,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断袖分桃,有违伦常。
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为何,现在他觉得心里那么痛疼?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君灏忚,我……
傅君颜咬紧了唇,直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撕裂一般。正恍惚间,忽然听到外面单翼焦急的呼唤,"君公子,君公子,你怎么了?公子,公子,君公子又发作了。"
傅君颜一听急急跑出门口,却看见君灏忚站在外面强忍痛苦的样子,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傅君颜的心像被针刺到了一样,痛得缩成了一团,连忙快步到他身边,"君灏忚,你怎么样?"刚碰着他的手便被君灏忚厌恶的打掉,"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是强忍着痛楚吃力说出的话,傅君颜的脸上黯然了一下,然后忽然浮起一丝冷笑,"君灏忚,这里可是我的屋子,你道是谁应该滚。"
尖酸刻薄的话让君灏忚的怒气一下子往上涌,他冷冷的瞥了傅君颜一眼,那眼里全都是冰冷,再无往日的温柔与痴恋,傅君颜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稍稍侧了下脸,原来……一个人的真心竟如此廉价。
"好,傅君颜,你狠,我走。"然后全然不理单翼的呼唤而踉跄地向前走去,而傅君颜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君灏忚绝情离去的背影,心里痛得已经千仓百孔;谁道有真心,谁对谁有真心,谁的真心给了谁,到最后,只是……徒增黯然神伤。
"单翼,回去吧。"傅君颜冷冷瞥了一眼单翼道。
单翼迟疑地看了一眼外面君灏忚的背影,然后迟疑地应了一声,便缓缓关上了门,只留下漫天一地的苍凉。
君灏忚在黑夜里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感觉到视线越来越模糊,连行走也变得异常吃力起来,黑夜的风缓缓的吹拂在他的脸上,却吹不去他心中的恨意与愤怒,那人的一切一切竟是假象,什么相许三生,什么至死不渝,到头来全都是谎言。可是……最后自己竟然连恨也恨不了他,恨不了……说什么都是自欺欺人,伪装的面具一片片落下,那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是刻骨铭心。
只是他的自尊不允许那人的背叛与欺骗,他的自尊是高傲的,谁也不允许亵渎,在那人面前,自己唯一剩下的……便是仅存的自尊了,唯一的自尊,不想让那人践踏。
毒性在体内的的刺激越来越大,然后君灏忚便感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门外有花瓣如雪,宛如飘落一地轻纱,一袭轻愁一帘梦,也惹落了一地情殇。帘内暗香浮影憧憧,风移,帘动;屋内熏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暗香浮动,似袅烟,似轻絮,萦绕着整个清冷的殿堂。
傅清墨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那个平日桀骜的人此时正如小孩一般毫无防备的睡颜微微怔神,敛眼低垂,望去,隐约见那人微微抿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样清灵生动,看着睫毛在苍白如雪的眼底掠过一道暗青色的影子,仿若初春的湖面忽然掠过轻盈飞鸟的翦影,傅清墨的胸口忽然被一种柔软的东西触动了,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向来冰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的暖色,急急地把脸撇开。
君灏忚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摆设,余光瞥见了站在旁边的傅清墨,却没有见到心心相念的那人在身边,转念一想昨天自己负气已经和那人决裂,眼睑不禁一黯,从床上起来,声音不冷不淡的道谢,"原是太子救了君某,君某在这里谢过了。"
傅清墨听见声音转过身去便看见君灏忚已经醒来,神色如常,心下不由暗暗放心,便淡淡解释,"昨晚看见君皇子忽然倒在路边,故把君皇子带回到这里。"
"是吗?"君灏忚的声音有些虚幻飘渺,傅清墨看见他那个样子心下有些烦躁,但依旧继续问,"君皇子何故昏倒在路边,莫不是遭到刺客了。"
"这个不用太子担心了,君某多有打扰诸多不便,先行告退了。"君灏忚整理好衣衫,然后经过傅清墨的身边,长长的青丝掠过,犹如那百转情丝,那青丝竟染尽了朝阳,令夕阳也失了颜色,慕君原已非一朝一暮。
傅清墨琢磨不透自己心中的想法,却对眼前这个人留恋不已,便唤住他,"君皇子且慢,君皇子现在住在哪里,如若君皇子不嫌弃的话,清墨想请君皇子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对上君灏忚疑惑的目光,傅清墨解释,"是这样的,一年一季的狩猎比赛即将开始,清墨想请君皇子一起参加,如何?"
君灏忚转过身去凝眸注视着傅清墨,略一思索,想到自己已经和那人决裂断然不能再回去,又不好拂了太子的好意,便略一颔首,苍白的笑意从眉梢浮起,微微点头,"那样就叨扰太子了。"
杨柳轻拂的亭内坐着两位伟岸不凡的男子正在下棋,傅清墨斜眼看着对面人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焰,面容清冷如远山一般。如丝般耀眼的黑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黑色的眼眸,深邃幽暗,沉静无波。不一会儿,只见君灏忚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不慌不忙地捻起一枚白子,落子,然后一派气闲淡定的看着他。
傅清墨微敛心神,然后捻起黑子微微考虑了一下,然后落子。"太子,你确定你真的要走这步棋吗?"君灏忚朗声提醒,傅清墨再细细看了一下便发现了破绽,自己的竟错走了死角,犯了最低级的错误。微微皱了皱眉,抬眼却看见那人难得一见的神彩飞扬,心在那时变得柔软,不由微微一笑道,"落子无悔。"
只见君灏忚捻起一个白子落在棋盘上,霎时,傅清墨的黑子全军覆没,"承让了。"君灏忚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傅清墨不禁看着失神,全军覆没换他一笑又何仿?
正在这时,忽然有侍卫来报,"太子,门外成皇子求见。"
傅清墨听了不禁皱眉,那晚那人暧昧的态度至今让他不悦,但在君灏忚面前又不好发作,便冷冷说道,"告诉成皇子,就说本太子今天不舒服不便见客。"话刚说完便看见那个温柔如风的男子向他们走来,成宣看着傅清墨后面的杨柳依依,迎风而飘,绿意渲染,与傅清墨的白衣仿佛相成益彰,不由轻声吟道,"长条垂柳地,轻花上逐风,露沾疑染绿,叶小未障空。清墨,你道这诗如何?"盈盈笑意地看着傅清墨,几步来到傅清墨的身边,这才看见坐在旁边的君灏忚,瞳孔不由一紧,却依旧不动声色的说,"原来君皇子也在这里,幸会了。"
"你是……?"对对方莫名的敌意感到疑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君灏忚还是感觉到了。
"在下是天魔国的皇子成宣,几天前与君皇子曾有过一面之缘。"成宣见他眼露怀疑便继续解释,"当天七夕节我看见你和傅公子子在一起,怎么,傅公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一句话让君灏忚微怔,随后面容蒙上了一层霜,脸色转为一片冰冷,"是吗?"
听出君灏忚话里的异样,成宣便转移了话题,眼光移向了棋盘上,便含笑着问,"你们可是在下棋?"
傅清墨冷冷了瞥了他一眼,然后漠然道,"这棋局已经结束了。"
成宣细细的看了一下棋局,然后忽然莞尔一笑,"未必。"目光一动,拈着黑子慢慢地在边围一放,便又将白子去路封住,一下子,形势忽然有了大转变,黑子竟然制住了白子,白子无路可逃,君灏忚输了……看着棋局的转变成宣只是淡淡一笑,"谦让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布棋局还能起死回生,还是君灏忚最先反应过来,嘴角浮起一抹赞许的笑,站起身来向成宣道,"成者王,败者寇,君灏忚败得心服口服。"
"成宣不才,只是对棋艺略通一二而已,清墨的棋艺才是一绝。"眼梢含笑,永远是那个清如许、淡如风的男子。
清墨、清墨,我傅清墨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唤的。傅清墨冷笑一声,半分嘲讽半分冷漠,"成皇子就不必自谦了,清墨可不敢担当这个名讳。"
君灏忚眼波流转在两人之间,像是忽然顿悟,随后笑得诡异,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日子就这样晃晃过了几天,毒性依旧发作,但是君灏忚却感到自己心底的一角更痛,腐骨蚀心,心里面有东西已经丢失,空荡荡的,却找不回来。强迫自己忘了傅君颜而继续呆在太子府,而也是在那时与成宣结成朋友。初时以为成宣毫无病痛,却没有想到他身上有一个隐疾常年困扰着他,却见那人依旧云淡风轻,不由佩服那人的气节。
这日,君灏忚和成宣下棋,成宣如往常一样依旧赢了,君灏忚忽然把那白子收了回去,冲成宣浮起一抹笑,开始耍赖的本事,"成宣,刚才那布棋不算,是我疏忽了才让你得逞,我们再来。"
成宣听了却是莞尔一笑,"都说君皇子言出必行,今日怎么耍起无赖来了。"
君灏忚则是继续无赖,"成宣你太不义气了,往日君颜可是都让我……。"话语忽然卡住了,触动了心底的某一根弦君灏忚忽然变得沉默。
成宣也不言语,却忽然闷闷的咳了起来,君灏忚回神过来发现成宣咳了连忙站起来为成宣轻轻拍背,傅清墨和傅君颜走出来就看见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状似亲密的样子,傅君颜见了只是把脸转向了另一处,似是并不惊讶君灏忚为何出现在这里;傅清墨则是一脸阴沉,眼里暗露杀机。
第二十六章
成宣余光忽然看见了两抹身影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君灏忚也转过身去也发现了对面的傅君颜,眼一下子凝住了。那人,依旧是穿着宽大的青墨衣衫,淡淡的阳光在他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冰薄的水色,像冰融化于水里。由他冰冷的表情来看,实在看不出他是喜是忧,几日不见竟是瘦了,却见那人依旧是冷冰冰的,心不由得一紧。傅君颜忽然回眸,眉目幽忧,君灏忚欲言又止,傅君颜却又将目光转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风移,影动,却带不动这里流转的沉闷的气氛。
成宣打断了这令人沉闷的气氛,他站起来冲清墨一笑,宛然间淡如烟花,"清墨,你来了,傅公子,近来可好?"
傅君颜一愣,看见当日曾有一面之缘的成宣,心生警惕,便只是淡淡应道,"多谢成皇子关心,君颜还好。"便再无下文。
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沉默,成宣忽然提议,"君灏忚,今日天朗气清,我们四人何不一同出去游玩,清墨,你道可好?"
"成皇子,在下恐怕……。"傅君颜第一个拒绝。
"就这样了,我们就一起出去吧。"成宣似乎没有听见傅君颜微弱的抗议声而继续含笑的道,而每个人心中都是各怀心事,可是那两颗心又如何接近。
花开花谢,梦回江南,云生云灭,相许三生。
成宣一行人来到苏州河畔,然后成宣便向船家租了一艘小船,四人便坐在了船上,苏州河畔则在一大片一大片的桃树的包围之中,河依桃花,花恋涟漪;桃树依河,情依河畔。成宣看着那桃树没有了桃花异常凋零脸色忽然变得恍惚,"若是能赶上桃花盛开就好了,那时的桃花一定很好看。"
傅清墨对成宣出来的提议本就不赞成,便冷声嘲讽,"要看明年春天再来看不就得了,不过那时候成皇子恐怕已经不在古陵了。"
傅清墨仿佛看见成宣的面容一僵,片刻后又见成宣恢复了笑容,只见他望向傅清墨,"如果能和清墨一起看那桃花该有多好,只是……。"只是之后便没有了声音,傅清墨只是冷哼一声,便看向外面那诗情画意的景象。
"三生石。"成宣低低的自语,忽然绽开了笑,"君皇子,你有没有听过苏州河畔的三生石?就在这条河的一端。"君灏忚原本是不言不语,听见成宣唤他不由眼神微微向傅君颜那里看了看,见那人依旧是低眉顺眼不由心一凉,便敛神回应成宣的话,"什么三生石?"
"清墨知道吧,苏州河畔三生石的传说。"成宣把眼光转向了傅清墨,傅清墨听了只是冷冷一笑,"我又怎么会听这种民间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只不过是民间欺骗世人的方法罢了。"
"也是。"成宣微微一笑,笑容却有着些许的落寞,不再言语。
远处忽然传来吟诗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不是很清楚,却依稀传入他们的耳畔,"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姻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清下翟唐……。"短短的几句诗却娓娓道尽了痴怨的缠绵与无奈。
成宣信步撩开了布帘,便看见一个白衣翩翩的书生站在船头迎风而立,那诗便是他所吟。成宣不由向那人抱拳微笑,"兄台的诗令在下实是佩服,可否进来一叙?"
那旁边的书生听了微愣,看着成宣羞涩的露齿一笑,"不敢,这诗乃是先人所作,在下只是信手拈来而已。"
"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成宣,敢问公子尊称?"成宣问,傅清墨则在里面微微斥了成宣一下,"成皇子,你休要惹是生非。"而成宣却全然不理帘内人的不满,。
"在下莫乾,成公子,有礼了。"莫乾轻抿着笑容说道。
"莫乾莫乾,莫非根本就是个没钱的主。"帘内忽然传出一记冷哼,成宣被傅清墨的一句话噎住,一转身,莫乾的脸竟成了个大红脸,红得像番茄一样。随后,我们的成宣皇子很没有形象的笑弯了腰。
船内,莫乾感觉自己的一双手没处摆,只因一进船便被人巡视的感觉委实不好。一脸尴尬的看向成宣,但见成宣莞尔一笑,随后为他介绍,"莫乾,这位是君灏忚,"
莫乾马上有礼的点头,"君公子好。"
"这位是傅君颜,"
"傅公子好。"
"这位是傅清墨。"
"傅……。"莫乾一下子没了言语,只因傅清墨的眼神实在冰冷得吓人,良久,莫乾才讷讷的道,"成公子……"
成宣为他解难,"唤他清墨即可。"
"放肆。"傅清墨一记冷冽的眼神射向成宣,莫乾依感觉傅清墨冷冽的气势背上不禁有些许的寒意,便不敢随便唤。成宣也不理傅清墨,只是邀莫乾就坐,"莫乾,你可听说这条河上是否有三生石?"
"这个……,莫乾不知,只是听说那三生石随着一个女子的殉情而沉没河底,随后百年再没有浮上来过。"莫乾略一思考然后说道。
"哦……,"成宣脸上略有失望,莫乾看见成宣的面露失望,不由关心的问,"成公子,为何忽然问起三生石?"
"没有,只是曾经与一位故人在这里有约,原本以为古陵有三生石,却没有想到……。"话未说完忽然轻轻咳了起来,闷咳声让傅清墨感到心烦,便拂袖而起,面容冷峻的道,"我出去一下。"
"我也一同随去。"傅君颜此时也慢慢站了起来,面容清冷无比。
船内,一下子只剩下了三个男子。
第二十七章
莫乾尴尬的望了一眼仍在晃荡的垂帘,不由站起身自责的说,"成公子,莫乾还是先走一步不打扰各位了。"
"莫公子不必挂心,我们喝酒,成宣在这敬你。"成宣坐在蒲盘上向莫乾敬酒,莫乾不安的一笑,随后才入座,看见君灏忚在一旁沉默的喝着闷酒,诡异的气氛让莫乾把目光投向成宣,随口问道,"听成公子的口音不像古陵人?"
"确实,在下来自天魔。"成宣答道。
"天魔与古陵路途遥远,成公子莫不是来古陵探亲友的?"
"差不多,莫公子应该是读书人吧?"成宣问道。
"莫乾不才,十年寒窗苦读饱读诗书,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莫乾脸上挂着浅浅的苦笑。"莫公子不要灰心,我相信凭莫公子的才学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展示你的才华的。"忽闻岸上一片嘈杂声,不禁好奇的问道,"莫公子,那边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喧哗?"
"呃……,"莫乾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然后才道,"那是醉梦楼,今日是醉梦楼一年一度的琵琶会,花魁画情姑娘将会在醉梦楼弹奏琵琶一曲,故当地的文人雅客都聚集在那里。"
"哦,莫非醉梦楼的画情姑娘是人间绝色不成,竟能引众多文人骚客到那里?"成宣的淡淡瞥了一眼外面,眼里极轻极轻的掠过一丝笑意,整个人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让人感觉到暖意。
"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其实莫某佩服的是画情姑娘的才艺,琵琶和古筝弹得是无人能及、世上无双。"莫乾有些神往的说,"虽身处烟花之地,但是她向来只是卖艺不卖身,多少王孙公子投掷千金也难见画情姑娘一面。"
成宣眼里含笑,"听莫公子话里的意思,似乎对那位画情姑娘极是仰慕呢,那莫公子可曾见过那位画情姑娘?"
莫乾不好意思的一笑,"画情姑娘又岂是我们这些人所能见到的,只是去年燕南王大寿,请了画情姑娘去弹琴,莫某刚好有幸到席,故能听到画情姑娘的曲子;可是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听起来那个画情倒是个奇女子呢,"成宣的嘴角泛起了丝丝的笑意,然后说道,"古人云,百闻不如一见。莫公子,不如我们一起去凑下热闹可好,我也正想见识一下你口中的画情姑娘。"转头对一旁径自喝酒的君灏忚说,"君兄,你看可好?"
君灏忚停下了酒杯,眼神似乎看向船外的某一个地方,莫乾看见那人仍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不由暗暗生畏。
成宣在一旁微微劝道,"君兄,与其在这里借酒消愁,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醉梦楼听下那画情姑娘的天籁之音。"
君灏忚似乎是眼黯了一下,随后开口道,"好,那君某今天就奉陪到底。"
醉梦楼
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
人的一生若曾不**,便罔来世间走一趟。试问,有哪处比得上温柔乡最令人**,最令人难忘;那里的女子都是婀娜身段,千姿百媚,浅笑晏晏,个个都是美若天仙。谁不垂涎,谁不想沉醉于温柔乡之中。只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成宣一行人出现在醉梦楼的时候本来热闹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去那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丑陋的好色之徒,要不就是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不曾看见如此俊美般的人,人们不由得都看呆了。
老鸨最先反应过来向成宣他们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走过去,脸上挂着满脸的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全是压在脸里面,让人忍不住想笑。
只见老鸨人未到声已到,扯着尖尖的嗓子说道,"呦,几位公子来找姑娘的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姑娘呢,绝对不会让公子们失望的。"
成宣含笑从怀里拿出一锭白银交给她,淡淡道,"有劳嚒嚒了。"
老鸨马上接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呦,公子这边请,姑娘们快来伺候几位公子。"领着成宣他们在最前面的桌子坐了下来。
成宣坐定,看见后面的傅清墨兄弟仍是站着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好笑,"你们站着干什么,人家姑娘可是都来了。"
只见里面马上出来几个姿容俏丽的花娘,看见成宣他们衣着华贵,谈吐不凡,非富即贵,想是遇上了金主,不由都上前围住了成宣他们,一个黏着一个,像八爪鱼一样。
"呦,这位公子长得好俊啊。"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
"公子,坐下来陪嫣红喝一杯酒吧。"
…………
成宣倒是怡然自得,慢条斯理的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感觉,君灏忚也没有理会傅君颜兀自和另一个花娘打情骂俏,只是还剩下三个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傅清墨是何许人也,古陵国的太子,宫里什么女人他没有见过,可是就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那女人就像一条蛇一样整个身子都往他上面挂,脸上的胭脂浓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简直就是俗透了的庸脂俗粉。
傅清墨厌烦的甩开那女人的柔夷道,"滚开。"却见那女人竟毫不知耻的继续黏上来,"呦,公子你好凶,都弄疼人家了。"
傅君颜则是对女人的纠缠频频皱眉,"姑娘,请自重。"清冷的声音有丝丝的恼怒。
那女子却不恼怒,依旧和傅君颜调笑,"人家哪里不自重了,公子好坏。"
而莫乾则是一路躲避女子的追逐,一边躲一边慌乱的解释,"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应该发乎于情,止于礼。"
…………
纯粹是醉梦楼百年难遇的奇景。试问,醉梦楼的女子什么公子哥没有见过,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冷漠吸引人的公子,白衣胜雪、青衫影绰,两人一青一白的身影便惹得无数姑娘为之着迷,而两人一冷一漠,站在那里竟生生把他们身边的花娘比了下去,古人常道人比花娇,却曾不知原来男子也可以如此绝世。
第二十八章
"成宣。"傅清墨恼怒看向成宣斥道,成宣止住了和女子的调笑,抬起头依旧带着浅笑,"我说,清墨,不要整天绷着个脸,会把人家姑娘吓坏的,像我身边这个,你看多乖顺。"说完在女子的鼻子上宠溺的刮了一下。
傅清墨冷眼看着这一幕,声音冰冷无比,"成宣,你不要太放肆。"
成宣斜眼瞥了傅清墨一眼,眼角依旧含笑,声音却变得淡淡,"成宣愚钝,清墨莫不是不喜欢?"
"滚。"傅清墨斜眼对那个女子斥道。身上散发的怒气令在场的人忍不住心寒,那女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停滞了半秒;看着那个人冰冷的眼神,有片刻,她还以为,那个人会杀了她。
"下去吧。"成宣忽然挥手让那些女子下去,脸上依旧带着淡笑,看向傅清墨道,"清墨的反应过大了吧,只不过是几个女子,何必那么在意,难道说清墨不曾碰过女子?"
清墨恼怒的看向他,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我只是有点好奇。"成宣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傅清墨冷哼一声,冷冷的道,"烟花之地不过是肮脏之地。"却没有看到成宣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
傅清墨的一句话忽然引起众怒,旁边一桌的一个大汉马上跳起来骂道,"妈的,你怎么说话的,谁说烟花之地是肮脏之地?"
"我说的,你又能奈我何?"傅清墨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年轻人,毫不在意的道。
"你小子算那根蒜,竟敢说我们醉梦楼里姑娘的坏话,我告诉你,醉梦楼里的画情姑娘可是我们的天仙,就你那小鳖样还敢胡说八道。"
"你再说一遍。"傅清墨的眼里极寒极冰,仿佛下一刻就要发怒一般。
"要我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看你进了醉梦楼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说不定还是张开腿……。"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顿住,两眼瞪得老大,然后视线慢慢的下移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入身体内的筷子,血很快从身体内流了出来,然后身子重重倒下,众人被这一幕都吓呆了,循着视线看去,竟是刚才那个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男子,但见那男子忽然重重的咳了一下,然后依旧淡淡的对傅清墨道,"清墨,坐下吧,听了曲子离开便是。"
傅清墨冷眼看着坐在那里的成宣,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个人,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成宣会武功,他原先以为成宣弱不禁风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病痨子,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深藏不露;刚才那一招,快得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发的,没有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不知不觉顺从的坐了下来。
成宣唤来了老鸨,然后给了老鸨一袋银子让老鸨处理那具尸体,那老鸨虽然惊魂未定可是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仍是答应了,很快尸体便被处理掉。成宣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然后目光在各个角落巡回了一圈让人忍不住生寒才缓缓说道,"刚才让大家受惊了,在这里成宣向大家说声抱歉,今天大家的客我请了,大家慢用。"说完之后便坐了下来。
这时人群才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心里虽是惶恐不安,但是大家识相的没有再招惹,仍旧聊天喝酒。
莫乾许是第一次看见杀人,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半响,他才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对成宣道,"你刚才杀了人。"
成宣淡淡的看了莫乾一眼,眼角依旧带着笑意,"莫公子,你怕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可以杀人不眨眼。"莫乾不可置信的摇头。
"莫乾,你还太年轻,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成宣依旧不急不缓的说,"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条人命。"
"成公子,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把人命当做草菅。刚才他明明就站在我们面前说话,你说只不过是一条人命,那你可曾有亲人,若是亲人死了你又当如何;像你这种人,将来一定不得好死。对不起,我莫乾不和草菅人命之人做朋友,恕莫乾告辞。"莫乾义愤填膺的说完,众人则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却见成宣淡淡一笑,"莫公子,请留步。"说完忽然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整个楼里面只剩下成宣一个人咳嗽的清冷声音。
莫乾顿住,转过身,看见成宣脸色有点不寻常,但见他仍是笑容如许,"莫公子,我刚才许你的承诺还没有兑现,你不是想听一下画情姑娘的琴音吗?"
"我宁愿不听画情姑娘的琴音也不愿再和你坐在一起。"莫乾厌恶的道。
"可是……我不想做个不守信的人,我许了承诺,便要答应别人,莫公子还是听了琴音再走也不迟?"成宣说完便克制不住的咳了起来。一声一声,震着莫乾的心,莫乾看着成宣的模样,不禁犹豫了。
这时,一个穿着紫衫的少女出现在了楼上,似乎是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见她声音娇脆的道,"让各位客官久等了,待会画情姑娘就出来,希望各位今晚能玩得尽兴。"
一声喧哗声忽然盖过了惜情的声音。
"我们要画情。"
"画情,画情,叫画情姑娘出来。"
"画情、画情姑娘……。"
"快开始啊,我们等不及要见画情姑娘了。"
"…………"
惜情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退了下去。
大厅瞬间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一样,众人都在屏息看着楼上。
只见楼上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便款款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美若诗画,美若天仙,美若飘渺。
那女子一袭紫衫,长发如丝绸般柔顺的披在她的肩上,眉目如画,美得让人惊叹,脸上蒙着紫色的面纱,像烟一样轻而薄,若隐若现,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颦一笑之间就已让人**,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一切都是那么虚幻,一切都是那么朦胧,轻移莲步环抱琵琶缓缓坐在凳子上。
"啊……。"
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一声惊呼,在醉梦楼的半空中响起。
"画情……。"
"……"
只见画情左手环抱琵琶,右手轻轻按在弦上,旋律缓缓从尺底流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画情弹的每一个音符,空灵如梦,细密如愁,绵长的旋律中寂寥清冷,曲风哀怨悲抑。然后忽然传来了歌声,声音飘渺犹如天籁,遥远得仿佛从天际传来,歌声无悲无喜,一切悲喜又好像在歌声之外,"青锋剑何从,落花中正相逢,美人一笑只为英雄;明月刀不懂人间梦,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壮怀凌霄汉,独行千山;朱颜短,怎堪岁月荏苒,"
大厅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飘渺的歌声和轻柔的琵琶声。琵琶声和歌声变得越来越忧伤,越来越渺茫,"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刀锋芒剑影寒,飘摇江湖惹情伤,箫声断,谁怜伊人独梳妆。"渐渐的,节奏变得缓慢,歌声充满了空灵和无奈,"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长歌狂,风云幻,红尘滚滚人聚散,霜鬓满,重回来时路已难。"
最后,琵琶声渐消,歌声渐渺,最后合成了一丝颤音,在空气中无声的颤动。
一曲弹毕,余音萦绕,久久不绝于耳。
片刻,如潮般的喝彩声涌了起来,众人像疯了一样狂喊着,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一股海潮,久久如雷。
第二十九章
惜情再次上来,俯眼看着下面疯狂的人群极是满意,余光却瞥见最前面的一角稀疏的几个人影极冷清的样子,不由望眼过去,顿时,愣住了……
惜情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公子哥儿,静静坐在那里的四个男子竟都有让人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似乎注意到惜情的视线坐在凳子上的那个男子似乎对她笑了一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惜情的脸一下子红了。微微的把视线移开了一点,惜情清清嗓子继续道,"今天谁出的价钱多,画情姐姐就陪坐哪桌。"
众人一听更加沸腾起来,各个举起手来报价,"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
众人开始兴奋的报价只为一睹美人容颜,愿倾尽家财醉卧美人膝。成宣似是无意参与,一双好看的眉目只是淡淡的看着站在上面的画情却没有说话。画情依旧环抱琵琶站在那里,脸上遮着面纱,可是脸上淡淡流转的眼波却极淡极淡,面对众多的爱慕者她只是淡淡的噙着一抹笑意,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莫乾在下面看着画情的模样心焦,但见那眉目如画的女子一身孤傲的站在那里,仿佛任人宰割一般。不由把视线投到成宣身上,咬了咬牙,莫乾低声向成宣道,"成公子……,成公子可否也报价,莫乾不忍看见画情姑娘被这样愚弄。"
傅清墨在旁边冷冷瞥了他一眼,极冷极寒,冷哼一声道,"莫公子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忘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吧,现时又来求人,你以为你是谁。"
莫乾听了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无颜面再求下去,便低着头不再言语。
成宣似乎再看了楼上的画情一眼,眼里有着莫名的情绪在里面流动,忽然轻启皓齿,"十万两。"
一声清冷而好听的声音让众人侧目,然后都看见坐在那里一身白衣的成宣。
成宣微微一笑,"佳人本无价,我用十万两应该不会唐突了佳人吧?"
惜情呆了半响才道,"还有人出更高的价钱吗?……好,今晚画情姐姐就陪坐那位公子了。"一语哗然,众人既妒忌又羡慕的看着成宣,傅清墨脸色已经极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瞪着依旧怡然姿态的成宣低吼,"成宣,你太得意忘形了。"
成宣冲他微笑,"清墨,今晚的十万两,便是你出了吧。"
闻言清墨的脸更黑,眼前这个人真是嚣张到了极点,不但要挟自己和他来这种烟花之地,现在还要自己花钱给他找花娘,想得倒是周到。
"想都别想。"清墨一听便冷冷拒绝。
"古陵国这么一个泱泱大国怎么会连十万两也拿不出呢,清墨莫不是太吝啬了,成宣可是第一次来古陵,清墨也不招待周到一点,回去我怎么向我皇兄禀报。"成宣含笑的说着让清墨气绝的话。
"你……。"清墨瞪了他一眼便扭过头算是默许不再说话。
"那成宣就在此谢过清墨了。"成宣淡淡说完,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令清墨感到刺眼的笑容。
这时画情和惜情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画情向成宣盈盈一福,轻语道,"画情见过公子。"
近看的画情看起来更是天姿国色,朦胧的面纱仍遮不住如玉般的脸颊,脸若桃花,肤如凝脂。
成宣淡淡一笑,"不必多礼,在下成宣,画情姑娘真是才貌双全,成宣极是佩服。"
"公子谬赞了,小女子的琴技只是雕虫小技,不足已登大雅之堂,蒙公子喜欢是画情的荣幸。"画情淡淡的回语。
"画情的琴音可是天籁之音,又怎么能说是不足一提呢,姑娘倒是过谦了。"成宣淡淡的笑说。
惜情则上前一步对成宣说,"谢谢公子如此欣赏我们画情姐姐,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我们画情姐姐一定会满足公子的。"
"你这位丫头嘴巴倒挺乖巧伶俐,我喜欢。"成宣含笑的对着惜情说。
惜情愣了半响才意识到成宣夸的是自己,不由脸上添上一片红霞,"呃,多谢公子夸奖,只是惜情只是小人物,我们惜情姐姐才是天仙。"
一旁的傅清墨听了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成宣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对惜情道,"今晚画情姑娘就陪我身边这位公子吧,可好?"
"呃……,"惜情从未遇见这种情况不由呆住了,面前这位公子面冠如玉,笑容温暖如春风,可是却吐出让人措手不及的话,成宣似是淡淡看了旁边的傅清墨一眼,嘴角含笑,"抱歉,成宣心中已有所属,这位莫乾公子是我朋友,极是仰慕画情姑娘,不知画情姑娘可愿意为他奏上一曲?"
旁边的画情似是闪过错愣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柔顺的表情。
画情走了出来朝成宣福了福身子,声音轻轻柔柔的,"但听公子安排。"低头向下的时候面纱的一角掉了下来,柔柔的一角轻拂过如玉般的脸颊,脸若桃花,肤如凝脂,笑靥如花。众人看得都惊呆了,而成宣只是温柔的帮她把脸上的面纱带好,淡淡一笑,"姑娘固然貌美如花,可也比不上我家娘子绝色。"
画情一下子变了脸色,片刻后才缓缓道,"谢过公子了。"然后缓缓退回去,成宣站了起来,一身白衣显得极是飘逸出尘,他转头对莫乾笑了一下,"莫公子,告辞了。"
莫乾嘴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四个人刚踏出醉梦楼傅君颜马上说,"太子和各位皇子继续游玩,君颜有事先行告辞了。"说完不等清墨发话便自行离开,而君灏忚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傅君颜离开。
傅清墨也冷冷发话,"成皇子也自行游玩吧,本太子公务烦身,没有时间陪成皇子了。"
成宣似是一愣,片刻后微微点头,不再刁难傅清墨,"若是这样的话清墨就先回去吧,成宣……还想再走走。"
傅清墨对他的话似是一愣,随后便转身离去,成宣嘴角一动,却没有唤住那人。看见君灏忚还站在一旁,不由微微一笑,"君兄的去处呢?"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君灏忚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成宣也不言语,只是点头让他离开。
楼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午后斜阳透过镂花的木窗投在地上斑驳的暗影,傅君颜将目光投向外面,目光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漠,眼睛如同冰封的原野一样没有一丝的表情。外面的荷花已经凋零,只剩下稀疏的荷叶漂浮在水中,一片惨淡的样子,如同凋谢了的花朵。遥看水中荷,思君君可知?此心常凄凄,不知今夜苦,情思量。正在怔神间,忽然听到门口有了轻微的动静,不由回眸望去,这短短一霎那的凝望,仿佛已是过了千万年。
第三十章
这短短一瞬间的凝望,仿佛已是成了永恒。
终于,傅君颜别过眼,声音冷冷冰冰的道,"不知君皇子到舍下有何事?"
"君颜……"那一声叹息,宛然的惆怅,眉间都染上淡淡的轻愁,此情,已是无计可消除,便只能化为漫天纷飞的飞絮轻烟在风中飘散。君灏忚低低声地道着,"君颜……我想你了。"千言万语却只是一语道尽相思。
傅君颜愣了一下,他想过他们再次见面君灏忚的反应,是厌恶、冷漠、嘲弄、……却没有想到是竟是这样的情景,他只是对他说,我想你了,这四个字里面包含的情感让傅君颜的心被紧紧的揪了一下,却是冷冷一笑,"君皇子莫不是喝醉了吧,还请君皇子早点回去吧,君颜暂不奉陪。"
君灏忚走了进去,傅君颜下意思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却生生的把他们牵系的线给扯断。君灏忚停下了脚步,他不再走近,就在十多步开外站住了,笑了笑,"这几天,你还好吧?"
一霎间,傅君颜的心被重重的拧了一下,却仍是淡漠的看了君灏忚一眼,然后声音冷漠的说,"承蒙君皇子关心,君颜很好,君皇子若是没有事的话就请回吧。"
"君颜,你何必急着赶我走,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君灏忚脸上的那种的表情让傅君颜不忍,却仍是别过头不理会。
"君皇子,你何必如此,君颜承受不起。"傅君颜冷冷的说。
"君颜……"君灏忚看着君颜的侧脸道。
"我们回不去了,君皇子,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这样不值得。"傅君颜第一次正视着他冷冷的把话说完。
君灏忚感觉心变得疼痛起来,然后熟悉的痛感再次席卷全身,脚底绊了一下,狼狈地跌倒,挣扎了半天,摸到了案台,想要撑起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君灏忚在疼痛之间抓着那人的手,那个人的指尖、掌心、手腕,他的冰冷、他的柔软,从君灏忚的**渗透到血液里。忽然象发了疯似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想要把他渗进自己的骨血里。
傅君颜靠在他的胸膛上,久违的温暖让他一阵恍惚,但还是决然的推开他,后退了几步,依旧冷清的声音,"君灏忚,欠你的我会还,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君灏忚的声音微弱而急切,一字一顿,"君颜,难道你对我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我不曾有真心,又如何许你真心,君皇子,你不要强人所难了,你的真心太贵,君颜承受不起。"傅君颜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听到身后的人急促的喘气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放到门口的桌上,然后决然而去。
君灏忚紧紧的把指尖镶进肉里面,紧抿的唇渐渐尝到了血的味道,凄凉而苦涩,抬眼的尽头,那一袭青衣便在眼前中一点一点地模糊,心口很疼很疼。
"君灏忚,别相信他,他骗你的,别相信他,……。"君灏忚发着抖,叫出口的依旧是那人的名字,仿佛是十丈红尘里的呓语,而痛苦的感觉一直痛到了骨子里。
单翼在外面便看见冷若寒霜的公子走了出来,冷冽的公子让人禁不住生畏,转头看见里面的君灏忚剑眉微蹙,薄唇紧抿,似在忍受很大的痛苦,急忙赶进来扶着君灏忚,"君公子,你没事吧?"
君灏忚咳嗽了几声,似是咳出血来,单翼一见忙慌了手脚,急忙问,"君公子,你吐血了?"
君灏忚不言语,只是艰难地指了指桌上的那个小瓶子,"把那瓶子的药拿来。"
单翼忙把瓶子拿了过来,倒出一粒递给君灏忚,君灏忚把药放进嘴里,接过单翼送来的水喝下去,呼吸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君公子,现在好点了吗?"单翼担心的问。
"没事了,单翼,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对单翼说完便跨步走出门去,手中的瓷瓶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心却不由痛了起来。
"君公子……。"单翼跟着走出门口忧心地望着君灏忚的背影,再看看主子离去的方向,禁不住深深蹙眉,两个人心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成宣在一座清新淡雅的小屋停了下来,小屋围绕在一片绿意嫣然之间极是别致,眼神幽幽地看着四周,然后到门前,轻轻叩了两声。
"谁?"隔着窗,那人问了一声,幽幽的、淡淡的。
青苔的痕迹爬满班驳的石阶,那一夜的风拂过竹枝梢头,悉悉嗦嗦的,宛如细细的沙子从指缝间滑落,寂寞无声。
"是我。"成宣过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他,也只是轻轻的。
"咯噔"一下,微弱的声音,象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便又没了动静。
仿佛死掉了一般,沉寂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就如午夜盛开着的白色的昙花,那么脆弱。成宣靠在门上的格子上,微笑着,温柔而落寞:"忆尘,我想见他。"
窗纱上的烛影摇曳了一下,袅袅的,就如佛前那一柱香灰。
"成公子请回吧。"声音宛如月光落在青石上的声音,清清泠泠。
"我只拜祭一下他的坟墓。"成宣的声音忧伤而寂寞。
"逝者如斯,成公子又何必执着。"里面的人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含一丝感情。
成宣轻轻的一叹,极轻极轻,就象蝴蝶掠过的翅,在惘然的梦里不留一丝痕迹。
"我只是想最后再看他一眼。"轻轻说完这句然后便了无声息。
"成公子还是请回吧。"里面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成宣微微的咳了起来,一声一声,在清冷的夜里听得极是清楚。半响,才听见成宣的声音响起,"那我先走了,我会再来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里面的那人才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那人独坐案前,一盏青灯、一卷经,灯下,他抬起了头,眼波仿佛是是秋色里的斜阳,眼里全是寂寞的颜色。
月眠西窗,风入竹,寂寞梧桐深夜锁清秋。半点相思,半点闲愁,何处话凄凉?夜凉萧索,只是那一地寂寥,那一声叹息,那一点灰烬,已化为风中浅浅的叹息。
第三十一章
夜已静,太子殿的一处烛火依旧幽幽地轻摇着。
君灏忚抬眼看着窗外的景物错落地投下斑驳的影子,眼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曾经无数的痴恋与爱意,惨痛的伤害与折磨,无数的纠葛与缠绵,没有想到竟是最后那么一句,"我不曾有真心,又如何许你真心。"那人,竟是如此绝情。
苦笑一声,假面的笑脸落了下来,他的目光不由望向远处那盏幽幽的烛影,君颜,我在这处看着你,而你……又在看着谁呢?
一个黑影悄悄地闪了进来,君灏忚只淡淡的瞧了一眼便冷冷的道,"时渊,你这几日可有什么线索?"
"时渊无能,查不出。"时渊沉沉的回答。
"是吗?"君灏忚似是无意再深究下去。"没事了,你也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后花园
皇上和容妃正在桌前浅吟菊花,细致圆润的瓷杯里,香气萦绕,一掬清泉,几朵浅黄色的菊花在水里面沉浮,令人赏心悦目,皇上浅浅喝了一口,唇齿留香,甚是怡然。
缓缓放下茶杯,看着容妃熟练茶道的做法不由微赞,"容妃的茶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容妃温柔的脸上只是浅浅的笑意,"皇上为国事操劳,能喜欢臣妾的茶艺就好。"
"对了,你臣弟在这里住得可是习惯?"皇上向来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柔情,眼里似是亏欠,又仿佛藏着什么……
"多谢皇上关心,臣弟的身子已有好转。"容妃低眉顺眼的说着。
"宫里的药材随便取便是,你臣弟的身子要紧。"傅臣淡淡的道。
"谢皇上。"
"对了,容妃,你臣弟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天魔国的御医也无能为力吗?"傅臣有点疑惑的问。
"臣弟的身子从出生便很虚弱,宫里的药材用尽对他的病情都无济于事,臣妾才想到了或许古陵的环境对臣弟的身体或许会比较好。"容妃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与落寞。
"容妃别担心了,朕昭告天下一定为你臣弟寻得名医。"傅臣安抚道。
正说话间,忽闻太子有事求见,傅臣轻轻蹙了蹙眉,然后示意太子过来。
傅清墨来到皇上身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儿臣见过父皇和容妃。"
"免礼,"傅臣轻轻看了他一眼,"太子坐下吧。"
傅清墨淡淡拒绝,"不用了,儿臣只是想禀告有关边境境况的事。"
"边境怎么了?"傅臣闻言皱了皱眉,语带关心。
"近日经常有西昭国的人在边境出没,儿臣恐怕……,"太子余下的担忧让消失在嘴边,傅臣轻轻拧起了眉毛,"这个……。"
"西昭国的人大量在古陵出现,显然是冲着古陵来的。"傅清墨依旧淡淡的禀告。
"让边境的人随时盯着西昭国的人,一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即禀报。"傅臣说出对策,"你让边境这段时间加紧警惕,随时小心西昭国的人,知道吗?"
"儿臣明白,那儿臣先下去了。"傅清墨看也不看容妃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傅臣在他离去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旁的容妃忙劝慰道,"皇上不必太忧心,臣妾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但愿如此。"傅臣心情苦闷,再度看了容妃一眼,"刚才清墨对你的态度你别在意。"
"臣妾又怎么会在意,只是苦了那孩子了。"容妃的眼神飘向傅清墨远去的方向,然后幽幽叹息。
天,将要变了。
出没花间兮,浅笑清颦;花落无声,伊人心事向谁诉?
阑珊一身蓝衫,坐在碧水旁边,长长的秀发如丝缎一般在风中翻飞,几缕发丝跌落脸颊调皮地在脸颊上戏耍,其余的发丝在水面轻拂,仿若尘世之外的瑶池仙子,阑珊就这样坐在碧水边出神的看着远方,眉宇间有着少女淡淡的轻愁。
几个小孩子蹑手蹑脚的躲到阑珊的后面忽然大叫了一声,"阑珊姐姐……,"几声突兀的声音让阑珊吓了一跳然后重心不稳就这样失足落水。
"扑通……"一声,阑珊胡乱的在水里折腾,身子不受控制的上下沉浮,在慌乱间又急急喝了几口水,耳畔只模糊的听见岸上人慌乱而急切的呼唤的声音,意识没入黑暗之前,身子忽然被人一提,然后便被人粗鲁的扔到了岸边,阑珊被水呛得猛地在地上咳了起来,几个小朋友一见阑珊被救了上来都跑上前哭着道歉,阑珊的意识还处于混乱之中只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往上看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死水一般沉寂的淡漠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的头发轻轻随风舞着,薄薄的唇轻抿,白衣飘袂,翩若惊鸿,一身清冷仿佛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光芒。君灏忚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去,一旁的时渊见状也赶紧跟上去。
不一会儿那些大内总管才急急的赶到,"公主,你没事吧?公主要是出了事老奴就算死千万次罪也洗不了啊。"
"没事,李公公,那个人是谁?"被人扶起的阑珊眼睛依旧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那李公公循着公主的目光望去,只依稀看见君灏忚离去的背影,连忙禀告,"奴才知道他是月萧国的皇子,目前在太子殿做客。"
李公公让随身来的婢女连忙为阑珊擦拭干身子,阑珊则看着远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君灏忚回到屋子,悠闲地坐在桌子上,眼神深邃的望着时渊一言不发,时渊被看得浑身不适,不由轻咳一声,马上请罪,"主子,属下知错了。"
"罪在何处?"君灏忚仍旧是淡淡的话语让时渊捉摸不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时渊不该冒然出手相救那女子,可是当时情况……。"注意到主子冷冽的眼神时渊马上噤声,知错的低垂着头。
"时渊,在这里不该我们管的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会自惹麻烦,徒生烦恼。"君灏忚冷冷的说。
"是,属下下次再也不敢了。"时渊嘴里虽应道,心里却在想,救人一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又怎么会惹上麻烦呢。时渊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救真的给自家主子添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第三十二章
秋意渐浓,西风渐紧,太子殿里也添了几分萧索的意境。殿内,紫檀木的案几上摆着笨重的文案,一个男子正端坐在案前,墨一样黑的头发,金冠玉簪,身上白衣的袍子仿佛是软白的浮云在缱卷,一身白衣胜雪极是好看。低眉敛首地在溢满了墨香的书房里抬起笔,在细腻的宣纸上慢慢写下三个字,君灏忚。宣纸上的墨迹依旧未干,隽秀的字体字如其人。
缓缓放下笔于桌上,待看清宣纸上的笔墨时,清墨不禁愣住了,俊脸微红,忙把宣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心神不禁想到那人的身影,单仅一个神态,便已让人怦然心动,蓦然回首,那人已在灯火阑栅处。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告:"太子,阑珊公主求见。"清墨听见了心神微敛,沉声道,"让她进来吧。"不一会儿便见一袭红衣似火奔了进来,还没到清墨的身前便被清墨淡淡推开,清墨蹙眉道,"珊儿怎么来了?"
阑珊不满的嘟起嘴,"珊儿想皇兄了嘛,怎么,皇兄不高兴珊儿来这儿啊。"清墨宠溺的摸了下阑珊的头,淡淡的笑道,"你这鬼精灵没事怎么会往我这边跑,除非有什么事要皇兄帮忙?"阑珊调皮的冲清墨一笑,"呵呵,知我者皇兄也,听说月萧国皇子住在这边,珊儿想见上一面。"
清墨一听直觉的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的不舒服,但还是笑了,"月萧国的君皇子确实住在我这里,只是皇兄跟他也不熟,珊儿莫非与他相识?"
阑珊支吾了半天才迟疑的道,"珊儿也不知道。"清墨听了不作声,心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阑珊看了傅清墨恍惚的样子不禁撒娇道,"好嘛,皇兄。"
"好吧,只是待会见到人家要注意点礼仪。"清墨怜惜的对阑珊道。
"人家知道啦。"阑珊听完高兴地挽着清墨的手走出书房。书房的一角,只剩下那褶皱的纸团无声地躺上那里。
10月的古陵,江南水乡,依旧暖风微扬。
池边的水隐隐映着波光,微微的在水中转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一人站在池水之边,眉目如画,俊秀非凡,气质冷清,望着池中的鱼,男子缓缓的向池中抛撒着鱼食,眼帘的睫毛如扇形般轻轻的颤动,帘下的一对星眸则悠然地闪动。毫无表情的侧脸似被这塘边水的温润浸透,一片恣情的慵懒华贵。
"君皇子当真好兴致。"傅清墨淡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轻语道,红衣女子则婷婷于男子身后。
男子略侧了侧脸,淡然的看了那两个不速之客一眼便转过头去,依然斜睨着池水下游玩的鱼,似还未看够这般的景致。只是嘴角一扬,散落一地的优雅:"太子莫不是陪君某一同观赏来的么?"
清墨凤目轻移,淡笑着摇了摇头:"清墨想让你认识一下阑珊公主。"
男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太子费心了,君某无福消受。"
女子一个箭步跑了出来,"喂,你是什么意思?"
男子回转了身,一双星目淡淡地扫过绝丽的朱颜,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思考。沉吟片刻后,他语气讥诮的吐出话语:"原来是你。"
听出他不屑一顾的口吻,阑珊不由怒色答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君灏忚冷冷的把眼光转回便不再看她,傅清墨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不由疑惑的问,"你们早就认识了?"
阑珊不依地抓着清墨的手投诉,"皇兄,当初珊儿在大街之上便是他对我不敬,我不管,皇兄要为我做主。"
傅清墨听了不由微蹙眉宇,沉声责备,"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离开宫里吗,要是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阑珊听了顿时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了头认错,"人家不是故意的啦,而且人家会武功。"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傅清墨狐疑的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他对我无礼,我要他后悔。"阑珊指着君灏忚说道。
君灏忚只是晲了她一眼,嘴角若有若无的扯出一抹笑意,"太子,公主也太不懂礼仪了吧,君某平生不曾见过如此恶劣的公主。"
"你……,"阑珊听了不禁气得脸都红了,"有本事你就和我单挑。"
"哦,君某至今还记得某人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确定你真的赢得了我?"君灏忚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她。
"你……,"气极了的阑珊口不择言开始乱骂,"你混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无赖之徒,自以为自己武功了不起就欺压弱智女流,简直就是下三滥到了极点……。"
"珊儿……,"这下清墨的脸色真是黑到了极点,古陵国的公主十足就是一个泼妇骂街的形象……
君灏忚听了不由轻轻扯开笑容,"哦,你是弱智女流?以吾之见,非也。"
阑珊听了恼怒不已,一把抽出软鞭,被清墨制住,"珊儿,别胡闹了。"
"皇兄,这个人太狂妄了,我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的话我阑珊三个字就倒着写。"阑珊恨恨的道。
君灏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理会阑珊的无理取闹转身就走,阑珊急急跟上去,"站住。"
"你还想怎么样?"君灏忚颇有愠色的看着阑珊,眉宇紧拧在一起。
阑珊看见他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战,声音还是强硬的道,"你和我比剑,若我输了,我便服你。"
君灏忚不理她,径自走人,然后低声唤了一声,"时渊。"时渊马上出现在君灏忚的面前,君灏忚看着时渊淡淡的道,"你让她闭上嘴。"
额,时渊一听不觉手脚发冷,看了一眼那个明媚的少女不禁颤声对君灏忚道,"主子,时渊不敢……。"
"哼,量你也不敢。"阑珊冷哼一声,然后拦住君灏忚的去路,看着他道,"怎么样?我是公主谁敢对我不敬。"
君灏忚冷冷看她一眼然后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阑珊愣住了,刚才那一眼,是如此冷漠,冷漠得让人从心底发寒。
傅清墨看着君灏忚走远才对阑珊微微叹息,"珊儿,你也太胡闹了,现在给我回去。"
阑珊狠狠的看着那背影发着誓言,"君灏忚,你惹到我了,本公主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十三章
深秋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斑斑驳驳投在镂空云纹的木窗上。
"主子……"时渊看看一脸没事儿样在悠闲喝茶的君灏忚,声音颇为委屈与无奈。
"怎么了?"君灏忚抬头,扬眉
时渊扶头,"公子,那个阑珊公主已经在外面转了快一个时辰了……"
"然后呢?"仍旧不动声色。
时渊苦着脸,"她扬言一定要打败你……"
"这个阑珊公主倒很有耐心。"君灏忚还是很悠闲的语气,时渊则是一脸苦瓜脸,"她已经挑衅主子几天了,主子怎么就任着她在眼皮底下晃。"
君灏忚抬眼看了他一眼,估计是阑珊挑衅不了他便找时渊的麻烦了。不动声色的啜饮了一口清茶,然后淡淡的看向他,"时渊,你自找的。"
时渊一听更是拉长了脸,随即转移了话题,"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回月萧国?"
君灏忚闻言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沉默。
"月萧国现在大部分都是大皇子的人了,要是主子再不回去,恐怕……。"时渊担忧的道,却被君灏忚一扬手,"无妨,还有时夜在,我……等过了狩猎比赛回去便是。"
时渊看着主子眼里的落寞便不再言语。
君灏忚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了。"
时渊一听不由劝道,"可是那阑珊公主……。"
"我还会怕了她不成?"君灏忚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见君灏忚出来阑珊马上迎了上去,"君灏忚,你去哪里?"
君灏忚不动声色的看了阑珊一眼,却见阑珊依旧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公主这几天守株待兔有什么收获没有?"
阑珊一听脸马上沉了下去,很快又恢复谄媚的笑容,"本公主想过了,之前的事是阑珊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君皇子见谅。君皇子难得来古陵走一趟,不如由阑珊为君皇子介绍一下古陵国如何?"
虽看出阑珊眼里闪着诡计,君灏忚却不言语,半响才道,"好,那就请公主带路吧。"
没有想到君灏忚这么爽快就答应,阑珊显得有些呆滞半响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那我们就出宫吧。"说完便率先走在前头悄悄的偷笑,哼,看我这次不整死你才怪!
"没想到京城里街头也有这么多无赖混混啊。"被阑珊带着拐进一条小巷后,路也越来越僻静,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几人也越围越近,君灏忚瞥了一眼身后逐渐围拢上来的4、5个壮汉,脸上还是一派怡然轻松。
他还道阑珊怎么会如此好心带他出来,原来是这样,只见阑珊站在那些匪类的前头俨然就是一个劫匪头头,语气嚣张的道,"君灏忚,我看你这次怎么逃?"
君灏忚冷冷的看着那几个混混,脸上笑得越发温和:"你们找我有事?"
那几人恶狠狠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就认命吧……"
为首的那个扑上来一手抓向他肩膀,君灏忚一侧身,一记手刃就将那大汉弄得嗷嗷痛哭起来,旁边的几个见是遇上了高人便全都落荒而逃,只留下阑珊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叫,"喂,你们快回来啊,把钱还给我……。"
忽觉背后冷风阵阵不由慢慢的回转身,看见君灏忚依旧是一脸温和阑珊不好意思的一笑,"呵呵,君皇子真是好功夫……。"
"阑珊公主倒是蛮有闲情逸致的嘛,"君灏忚冷冷一笑道。
"君灏忚你别太得意,总有一天我阑珊一定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阑珊气势不甘落后的说。
君灏忚瞥了她一眼无意再与她争辩便转身离开,没有想到阑珊竟然锲而不舍的跟着他,君灏忚也不理会那刁钻古怪的公主而走在前头,几经曲折迂回然后走进一家酒肆,那老板见了他极是热情的招呼,一边请君灏忚上座一边和君灏忚闲聊,"哟,原来是公子你啊,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抱得美人归了没有?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你家娘子吧,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后面的阑珊一听这话脸上就添了几抹红霞,偷偷看了君灏忚一眼,但见后者依旧是面无表情,口气不爽的道,"谁……谁是他娘子了?"
"哟,都形影不离了还说不是这位公子的小娘子,小娘子别害羞了,你家相公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可别错失了大好的姻缘啊。"那位老板依旧滔滔不绝的道。
君灏忚也不理会,淡淡一笑道,"老板,给我一瓶上好的竹叶青。"
"嘿,我这就去拿,公子等着啊。"说完便乐呵呵的去内堂取酒。
君灏忚斜眼瞥了一眼阑珊,却依旧不语,神色淡然,阑珊站着觉得无趣便坐了下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往君灏忚身上打量,疑惑的问,"君灏忚,你有娘子了?"
君灏忚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说道,"有与没有,好像都与公主无关吧。"
阑珊恍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不禁气闷地一声不响,君灏忚也不在意,一双眸子幽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酒肆的老板过来打破了沉寂的气氛,笑意盈盈的道,"酒来了,上好的竹叶青,公子请慢用。"
君灏忚也不言语,只是从酒瓶里倒出一小杯一饮而尽,阑珊则在旁边干瞪眼,看着瓶子里的酒一点点减少,而那人依旧是不言不语。不禁恼怒地全把他面前的酒瓶一饮而尽,阑珊从来没有喝过酒,也没有想到酒是那么烈性的东西,喝了之后便觉得喉咙就像火烧一样难受,身子里面好像也有一团火在燃烧,君灏忚看了她一眼依旧不言语,阑珊对那掌柜大喝一声,"掌柜的,拿酒来。"
那掌柜看见阑珊一口气竟把半瓶的竹叶青全喝了下去早已目瞪口呆,但见阑珊还再要一瓶,不禁佩服那女子的酒量,等又一瓶的竹叶青拿到桌上时,阑珊却早已醉倒在了桌上。
酒肆掌柜把酒放到桌上然后对君灏忚道,"公子,终于有**终成眷属了吧?你家小娘子对你挺有情意的啊,好好把握吧。"
君灏忚淡淡一笑,"这酒,不能醉人。"说完便仰头喝了一口酒。
那掌柜一笑,"嘿,酒不醉人人自醉,公子莫不是遇到不如意的事了?"
君灏忚轻轻摇了摇头,把一坛子酒全喝光便站起身来,那掌柜的唤住君灏忚,"公子留步,你不带你家娘子回去了?"
"我家娘子……被我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君灏忚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公子莫不是喝醉了,你家娘子不就在你身边吗,怎么会弄丢呢?"
"他被我弄丢了……掌柜的,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君灏忚的声音有点淡淡的。
"说什么傻话,你家娘子要是找不到你她会着急的,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
"小两口吵吵架可以,但是你也不能负气离开你家娘子啊,你莫非要离开**子今生永不相见吗?"掌柜苦口婆心的道。
今生永不相见……君灏忚忽然胸口一滞,今生永不相见吗?如若他离开了古陵国他们一辈子便永不相见吗?
那掌柜继续道,"快把你家娘子领回家吧。"
君灏忚转过身去,已经恢复了平时恣意飞扬的君灏忚,回去把那阑珊抱起,对那掌柜说,"下次我一定带我家娘子给掌柜的看看。"说完便离开了酒肆。
只剩下酒肆掌柜疑惑的低语,"咦,我不是已经见过他家娘子了吗?"摇摇头便再度转回酒肆。
若是今生永不相见,君灏忚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又该有多寂寥?
第三十四章
俗话说,饱暖思**。
古陵国地处平原,物产富饶,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可以说是一派祥和之象。
时值秋高气爽,太子傅清墨正在偏殿中细细改批着桌上一叠厚厚的奏折,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过了半晌,一个人影匆匆忙忙的小跑了过来,见太子正在凝神批改,倒也没敢说话,只是小心的喘着粗气站到一旁。
"什么事?"傅清墨淡漠的看着手上的奏折,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随后眉头一敛,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什么,旁边的人见状,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皇……皇上让您到正殿去……"傅清墨眉角一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奏折放好,然后站起身,伸了伸了懒腰,拉了拉有些褶皱的衣摆,随后向外走去。
"这不是清墨么?"伴着轻轻的一声唤,不远处一袭素色衣裳的人走了过来,傅清墨见状,心下不禁浮起淡淡的不悦,但是仍然回礼道:"原来是成皇子。"成宣倒也不生气,面色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只见他走到傅清墨面前,随后细细的看向他。傅清墨身为太子,自小便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只是这个成皇子,身体虽然羸弱,但是身高仍然高他一个头,在他的注视下免不了有些不自在,只见傅清墨下意识的倒退一步,随后将视线投向后方:"不知成皇子有何事?"
成宣见傅清墨这般反应,眼中的暗色霎时深沉,随即薄唇微翘,从怀中拿出一块玉,放入傅清墨的手中。
"你……"傅清墨大惊,不禁想施力挣脱开,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成宣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傅清墨,清亮的眼里印满了那个倔强的人影,半晌才开口,却夹杂着浓浓的命令:"拿着,不允许送人或是弄丢。"说罢,蛮大拿着火狐裘衣匆匆赶来,见前方是主子和太子,脚步不禁慢了许多,成宣见蛮大立在一旁,淡淡一笑,随即松开了手,转身说道:"蛮大,走吧,皇上似乎还在等着呢。"蛮大"嗯"了一声,随后眼睛不自觉就瞄到傅清墨手中的玉,霎时大惊:"主子,你怎么把这等重要的东西……"
"闭嘴!"成宣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冷的看向蛮大,"蛮大,你逾越了。"蛮大低下头,闷不吭声的跟在后面,没有再说话。
傅清墨看着成宣远去的方向,神色复杂,久久,他才看向手中的那枚玉佩,通体晶莹,隐约可见的翠色中参杂着点点的红色,整体平滑如镜,触感温凉。
"这是……"傅清墨看着玉佩,随后将视线投向远方,随后紧握,"成宣,你到底是何居心!"
正殿。
"狩猎?"
听到这个消息满朝文武顿时喧哗起来,皇帝傅臣满意的看着自己所造成的轰动,随后他看到太子傅清墨正在出神,心底里有些惊诧,但是随后沉静了下来:"太子,你认为如何?"傅清墨被突然点到,倒也不慌张,只是淡淡说道:"一切由父皇做主便是。"说完将视线投到了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君灏忚身上。
成宣见状,心下有些黯淡。
"你的影子谋士怎么不在?"傅臣环顾四周,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询问。
"身子不适。"太子短短四个字就顿时将傅臣所有想问的话给堵住了,但是傅清墨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反而是一直盯着君灏忚,只见君灏忚听闻到这个消息,面色不由得一凝,随后很快又再次面无表情。
你果然还是……
傅清墨看着君灏忚,不禁暗暗咬牙。
成宣不再看向傅清墨,只是**着身上的火狐裘衣,那股绚亮的鲜红,霎时染满了整个瞳孔。
"那么就这样吧,秋季狩猎三天后开始。"傅臣似乎有些累了,他疲惫的挥挥手,让满朝的文武散去,继而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太子,你暂且留下。"傅清墨正想向殿外走去,听到傅臣让自己留下,便止住了脚步。
成宣回头眼神幽深地看了傅清墨一眼,然后转头脚步缓慢的向外走去。
"太子,你是否该考虑选个太子妃了?"傅臣拿起宫人呈上的奏折,眼里有着隐隐的倦意,"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个国家考虑。"傅清墨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的讥讽,随即微微一笑:"父皇,儿臣之事自有主张。"傅臣闻言,不禁抬头看了看站在台下的太子,眼里渐渐的浮现出一股了然。
"你要知道,你是太子。"傅臣的口气风轻云淡。
"儿臣明白。"太子傅清墨也回答得漫不经心。
傅臣挥挥手:"下去吧。"傅清墨微微行礼,便走出了正殿。
……
太子妃吗?
傅清墨走出正殿的那一刹那,心里并没有半分的轻松,反而是益加的沉重,自己身为太子,确是到了该选妃的年纪,今天在批的奏折中,就有官员上奏建议太子选妃,以稳固朝纲。
但是自己……不甘心啊!
究竟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他傅清墨想要的不止是这个江山,更想要一个倾尽一生去爱恋的人。凭什么,他傅君颜就这么幸运,纵横天下的智慧,生死相依的爱恋全部都围绕在他身边。他身为古陵国太子,什么都不缺,唯独自己想得到的却无法去实现。
比如,君灏忚。
这个男人,是第一次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平常人都碍于自己的身份,对自己极尽谄媚之言,只有这个男人,黝黑的星眸里除了傅君颜就再也盛不下别人。
头一次,被人忽视。
心里萌生出的是一种朦胧的情感,想要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想要这个男人陪伴着自己,不允许他想其他的事情。
只想着,如何让他那双星眸,只为自己而绽放。
这算爱吗?
傅清墨不知道,他向来只是认定了,就不假思索的去做。
"清墨。"
傅清墨认得这个声音,他止住了脚步,微微点头:"成皇子。"来者正是成宣,只见一袭火红裘衣,衬得白皙脸色此时更胜凝雪,软底云靴轻移步,满头青丝飞扬,一根青簪挽系期间,剑眉入鬓多情目,一点樱桃万里红。傅清墨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成宣,不自觉的,心里那一点复杂而又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太子脸色不好?"成宣的脸色不若以往般的温和,反而带了点隐隐的担忧。
傅清墨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下意识的退开一步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成皇子过虑了,本太子的事不用劳费你担心。"
"今早送你的翠血玉你没有戴着吗?"成宣似是没有注意到太子的冷漠,抑或是早已习惯了那人对自己的态度。
清墨闻言不禁蹙起了好看的眉,从怀中拿出那块玉递到成宣面前,"成皇子还是收回此物吧,清墨用不着。"态度极是冷淡。
成宣看着那玉呆愣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抬头看他,"你不要?"
那种眼神让清墨感到心隐隐的震疼,不过他冷漠地还是把玉放到他手上,"成皇子,以后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到时招致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成宣没有说话,只是走向前,在傅清墨面前停住,随后低头看着那双游移的眼睛。
傅清墨有些怔忪,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都可以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傅清墨甚至可以闻到成宣身上那股淡淡的桂花清香,夹带着体温的湿润,如此霸气却又温和如风般沁入了傅清墨的脑中,他不禁下意识的逃避着后者的眼神。
"你……"傅清墨本能的感到了危险,他想要退后一步,却被成宣抓住了手腕,想抬头说话,却见成宣缓慢的靠近着,双眼中带着自己熟悉却又极力想否认的情感,渐渐的,桂花的气息渐浓。
"不要逃避……清墨……"成宣呢喃着,傅清墨仿佛被催眠了一半,愣愣的任他靠近,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是清楚应该拒绝,可是不知为何自己却抗拒不了。
随即,一团柔软湿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
大脑一片空白。
"清墨……我的清墨……"良久,成宣才放开了傅清墨的唇,看着对方为自己晃神的样子不禁再次将他抱在了怀里,傅清墨被这一搂顿时唤回了神志,只见他推开了成宣,随后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彼此的耳中响起,清墨一脸愤怒地看着成宣,右手现在还禁不住地颤抖,左手则狠狠地擦拭着那柔软的红唇,"成宣,你好大的胆子。"这个人,竟敢如此大胆。蛮族,果然是蛮族!如果是本国人,一定立即处死。
成宣笑了笑,答道:"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放肆,成宣,我要杀了你。"太子清墨的眼中射出恨意,这样强烈的目光,能让古陵所有的臣子吓得跪地求饶。
成宣微笑地直视他,纠正道:"清墨,我喜欢你。"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动听,清墨怔了一怔。
直到成宣细心地把那玉系在他的腰带上,他才明白自己竟然晃了神,而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再次轻薄了他。
"我一定杀了你,凌迟处死!我要派军讨伐天魔,我还要请父皇颁旨……"
"什么理由?"成宣对他微笑,"只因为我喜欢你吗?"
"你再敢说一次试一试。"清墨恼怒那人的云淡风轻,一直以来的掌控感竟然失了控制。只因眼前这个人。
"我敢。"成宣又笑了笑,"我喜欢傅清墨,即使说上一千一万遍也不会改变。"
傅清墨听得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冷笑一声,"成宣,今日之辱,傅清墨会铭记于心,来日定当十倍奉还。"冷冷的看着面色有些脸色微变的成宣,随即拂袖而去。
成宣看着远去的傅清墨,眼眸顿时盛满了悲伤,随即感到胸腔里面一阵一阵的颤动,苍白着脸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手指用力地捂住嘴角,然而洁白的丝绢上,几抹鲜红触目得让人惊心。他的手指探入怀中,**地抓住一个小瓶子,然而因为手不停地颤抖,一打开,瓶子便掉离手中。
傅清墨那样的表情,就像是一柄利刃赫然插入心中,胸口沸腾翻滚上来的血再也压抑不住,他身子微微一倾,"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原来……情毒,竟可以夺人性命;与爱无关,与痛有关。
此后整整两天,傅清墨将自己关在太子殿中,无论任何人都不接见。
而成宣,则是开始咯血,一阵一阵的,令人疼痛到心里。
……
第三十五章
三天后,狩猎如期而至。
各国皇子威风凛凛的跨坐在马匹上,傅臣显然今天心情很好,只见他全身铠甲的跨坐在一匹黝黑骏马上,睥睨全场。
"好了,秋季狩猎开始。"傅臣拿起金绞线匝绕龙葵树弯弓,从背后的箭筒中拿出一支金箭射向天空。
见此,众人纷纷策马前行,持弓向树林深处冲去。
"父皇,我也想去!"阑珊公主在一旁闹腾着,却被傅臣一眼给止住了。
"珊儿,你就安静的等着。"傅臣微笑的看着向前行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高深的微笑,随后他下马,将披风解下递给站在一旁的宫人,然后坐在用兽毛铺就的椅子上,看了看仍然有些赌气的阑珊,不禁微微一笑。阑珊见父皇没有说话,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也只好坐在一旁观看战局。成宣和君颜两个人则没有狩猎而是悠闲地骑在马上散步,倒也是显得自由自在。
"成皇子,"傅君颜策着一匹红枣泥绒小马慢慢走了过来,成宣轻拉马缰,回头一看,见是傅君颜,微微一笑:"原来是傅公子。"傅君颜策马靠近,直到两人并骑。杏花春雨微微湿润,伴着缓慢有节奏的马蹄声,一匹暗红一匹雪白,两个面如冠玉的人儿均是一袭素色,仔细看去一个面色含春威不露,一个眉眼温婉细腻如针。
两人默默的行走了一段,反倒是傅君颜打破了沉默:"成皇子,你跨坐的马匹可是青鹫?"青鹫是天魔国特产的马匹,耳朵短小,四肢**,体态优美,最不寻常的就是在耳后两侧均会长有梅花般的印记,擅长奔跑,是各国贵族青睐的对象。
成宣看了一眼胯下的马,随即淡笑道:"是的,傅公子真是好眼力。"
"哪里,成皇子不去狩猎吗?"傅君颜也只是微微的回礼。
"那种风头让他们去争便是,傅公子呢?"成宣反问。
"我也对骑马涉猎这种事不太热衷。"成宣淡淡道,随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微风徐徐的吹过,成宣咳嗽起来,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轻捂住嘴角,傅君颜看着程宣苍白的面容深深蹙眉,"成皇子,看得出,你有很重的痨病。"
成宣慢慢止住咳嗽,毫不意外的点头,"成宣原本就该是已死之人,只是强撑到了现在。"
"是吗,那你一定也忍受了相当大的痛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来延长你的性命,而且日日夜夜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傅君颜缓缓道。
"傅公子倒对医术有所研究。"成宣的眼里有着赞许,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害怕傅君颜所说的事情。
"在下只是对医术有所涉猎,不过医书上说痨病很难医治,成皇子……,"傅君颜没有再说下去,眼里欲言又止。
"多谢傅公子担心,只是生死有命,又何必强求。"成宣淡笑,两人一阵沉默。
"对了,你……和君兄之间有什么误会吗?"成宣沉吟良久,才慢慢说道,话语刚出傅君颜便顿了顿,随后才慢慢说道:"我……和君皇子本就是君子之交,何谈误会,成皇子过虑了。"成宣微微抿起了唇,眼神颇有些锐利。傅君颜似乎感受了成宣那锐利的眼神,慢慢的停了下来。
两人视线相对。
"好一句君子之交,傅公子说得轻巧,"成宣凝视着傅君颜,"那你可知君兄的想法?"
"成皇子,"提到君灏忚,傅君颜冷冷的止住了话头,"这似乎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与我无关,"成宣突然笑了起来,"又是如何得知?"
傅君颜看着成宣,冷冷的眸光里面突然闪现出了然,继而产生了一丝的警惕:"你……"
"傅公子,"成宣将视线投向了树林的深处,只见若隐若现的紫色金丝线袍飞扬,不知不觉的,他清亮的双瞳中微微有些湿润,可是嘴角却也翘起,雾气中却只有那个人的身影,"我无法像君兄那么有勇气。只为那人的身份与前途,我就应该立刻断了这个念头,可是……"
青鹫不安的跺了跺蹄子,在湿润柔软的土地上留下了串串的印记。
傅君颜顺着成宣的视线看去,却见一身利落紫色金丝线袍的傅清墨正急速挥鞭策马追捕前面正在逃跑的一只獐鹿,取箭,上弓,拉弦,射箭,动作一气呵成,霎时间獐鹿便中箭倒地。
傅君颜顿时有些吃惊,继而望向成宣,只见后者正在深深的看着那道紫色暗影,眼里的爱慕完全没有遮拦的就流溢出来,傅君颜暗暗叹息,随后拉了拉缰绳,朝前走去,成宣见状也只是拉了拉缰绳,但是视线仍然固定在那抹深紫色的身影上。
"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傅君颜缓慢催促着马匹的前进,生平第一次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是一个只想着得到天下的男人,这样的人……不适合你……"
"既然爱上了,就已经陷进去了,"成宣说着,眼眸渐渐黯淡了下来,随后他看向傅君颜,"这种事情本就已经逆天,要承认更是惊世骇俗,我是无妨,但是他……,"顿了一下才道,"所以,傅公子……"
傅君颜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缰绳抓得死紧。
"一旦对方心如死灰,那么,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心如槁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知道了……"傅君颜望向树林深处,青丝俊颜,衬着才子风华正茂。
君灏忚,等我,等我三年。
三年之后,我便是指属于你一人的傅君颜。
我们一起隐居雾海,淡看尘世浮光掠影,笑望人世悲欢离合。
我们一同采菊东篱下,啜饮佳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傅清墨射死那獐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待瞥见对面白袍如雪的身影时眼神陡然冷了起来,然后他缓缓抬起弓箭……
一支暗箭破空而出,犹如暗夜索命的嘶鸣,凌厉而又霸道地向成宣射去,傅君颜一转身便看见这惊险的一幕,不由低呼出声,"小心,箭。"
青鹫似被这凌厉的杀气感染到而不安地抖动马蹄,成宣拉紧缰绳,然后单手稳稳地抓住将要射向他面门的凌厉一箭,箭气带起青丝飞扬,空气停滞了好几秒……
一气呵成,只是一场虚惊,却让人禁不住汗颜……
清墨看见那箭竟被成宣挡了下来,脸色阴沉不定,但仍隐忍怒气而策马向前冷声道,"刚才失手多有得罪,让成皇子受惊了。"
傅君颜一看见两人的马靠近便识相地策马离开这满是火药味兼硝烟的地方,以防被殃及池鱼。
成宣见是清墨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看着那手中的箭笑得极是暧昧,"清墨方才那一箭莫不是向成宣射出的芳心之箭,若是如此的话成宣便接收了。"
被如此调戏的傅清墨脸色已近乎发黑,目光冷冽如寒冰直视成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高贵和威严,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成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本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自然是真心。"成宣微笑如春风沐雨。
"你……,"傅清墨气结,转瞬目光变得幽深寒冷,"你信不信本太子现在就杀了你,只要我想。"
"你不会的。"成宣面容依旧温和如许,他在赌,赌这个人对他有些许的在意,赌他不是在自作多情,用自己的命去赌。
杀意,一触即发。
"你以为我不敢,"傅清墨面容清冷,眼里泛着冷冷的寒光,瞳孔里映入了的是那男子的影像,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成宣,对面马上的英俊男子温润如玉,漆黑的长发不曾束起,一直闲闲的垂落腰际,他轻轻微笑,没有平时的温和和高深莫测,而是带着微微的自谑与忧伤。
"我信你。"成宣淡笑。
傅清墨冷冷一笑,"就凭这可笑的理由。"
"那不可笑。"成宣微敛心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哼,男子喜欢男子,这之间怎会有爱?成皇子,你骗三岁小孩都不够理由。"傅清墨说到最后眼里冷冽成冰。
"那你对君灏忚呢,别说你不喜欢他?"成宣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那不同。"傅清墨听到表情虽有半分的狼狈却很快恢复,"何况,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成宣听到了眼神黯了一下,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跃过马抱着傅清墨从马上摔了下来,傅清墨被成宣抱着摔到草地上随后又滚了几圈,两匹马儿受到惊吓都忍不住低低嘶鸣了起来,随后又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
第三十六章
"你疯了,放手。"傅清墨低呼,莫名其妙地被压在草地下面,上面则是那人暖暖的体温,还有那青丝缠绕在他的脸上,体温隔着衣物传到他的**,他忽然觉得那是灼人的热度,连脸上也变得火热起来,估计四周空气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
"不放。"成宣在他的耳畔声音沉沉的说,说话呼出的热气就这样呵到了清墨的耳朵,痒痒的、热热的,引起清墨的一丝轻颤,耳朵则染上了不自然的粉红色……
"放手,"清墨气急败坏的道,一门心思只想成宣快点放开他……
成宣看着清墨的耳朵则低低的笑了,"清墨,你想把那些人引来吗?我是不介意,不过要是他们看见你被压在下面不知道作何感想。"
卑鄙!!无耻!!下流!!清墨闻言只能撇过脸一边去,不理成宣。
"清墨,你真可爱。"成宣与情墨耳鬓厮磨,声音微微高兴了一点。
"滚。"清墨恨恨的道,想扯开成宣在他身上的禁锢,无奈成宣的禁锢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不要,"成宣拒绝,声音有着浓浓的不依,"清墨,清墨……。"一遍遍的呼唤近在耳边,两人的呼吸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热度,傅清墨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不禁恍惚起来,心也变得复杂不已,那人轻薄他,他本应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他的心在犹豫,在慢慢的动摇……
"清墨,我喜欢你。"成宣的声音与印象中女子的声音重叠,"墨儿,额娘最喜欢你。"只是那女子的影像已经模糊不清了,那个女子,温婉如玉,细水柔情,宫闱情殇独对红烛,泪始干,夜未眠……
"放开我,成宣。"傅清墨在下面扭动身子,却被成宣一把按住,声音低哑地对他道,"清墨,别惹火。"
注意到成宣的表情极其隐忍,清墨的脸一下子轰了,半响,他才气急败坏地道出一句,"你……你竟然……,"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清墨,我竟然什么……,"成宣厚着脸皮道,表情似笑非笑。
"成宣。"傅清墨青筋爆出,他发誓,他一定要杀了尘宣这个淫贼,这个混蛋……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成宣的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全是清墨的影子。
愣了半响,傅清墨才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登时脸色又变成猴**去了……掩面……他情愿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清墨,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成宣问得不确定,眼睛有着丝丝的渴盼,清墨怔住了,心思一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件极蠢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羞耻地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而且还很眷恋……下一秒,他便恢复了那个出尘绝世的傅清墨,冷血无情,寒若冰霜……
"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傅清墨冷冷的道,眼神极冰极冷,仿佛成宣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东西,成宣愣住了,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然后开始变得漠然……
他情愿他的清墨是愤怒的、嚣张的、生气的、开心的、伤心的、忧郁的、……也不要看见这样的清墨,这样的傅清墨太陌生,太让人的心感觉到寒冷……
"如果我不放呢?"成宣反问,眼睛直视着他,却发现那人的眼睛冷得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
一把泛着银光的尖刀忽然戳到了成宣的腰间,傅清墨的眼神冷冷的瞪着他,脸上已经恢复一片清冷……这样清冷无情的傅清墨啊……为何自己会如此倾心……明明这个男人眼里只有天下,这个男人自己碰不得……却偏偏忍不住去招惹……
那把匕首又接近了成宣的**,丝丝血丝开始渗出,"成宣,你放不放。"傅清墨冷冷道。
答复他的则是成宣兀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这个吻带着粗暴和霸道,强硬地攻占傅清墨口中的各处地方,缠绵久久,狂风一样地扫过每一个缝隙,享受那人口中温润柔软的触感,尝到的甜腥味也越来越重,傅清墨手上的匕首也心狠地刺了进去,血染红了白衣的一角,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渐渐地,傅清墨手中紧握的匕首渐渐放松,然后跌落在草地……
良久,成宣才缓缓放开,眼神坚定地看着傅清墨,语气强硬,"清墨,不要再试图激我。"傅清墨呼吸仍然急促,听见成宣的话一记眼神杀了过去,却再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你在哪里,"远处忽然传来微小的呼唤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清墨闻言忙挣脱开成宣的禁锢,成宣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开清墨让他起身站了起来。傅清墨狼狈地站了起来,慌乱地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干净,然后冷冷瞥了成宣的背影一眼,冷冷说了一句,"成宣,我恨你。"随后拂袖而去……
成宣的心在那一刻变得疼痛起来,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忽然往上涌,连忙转过身……隐忍着咳嗽与那嘴角丝丝泛出的血丝……
直到那"哒哒……"的马蹄声走远,成宣才跌倒在草地,身上的痛楚越来越深……自己已经不行了吗……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载落花,可谁曾知道,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辗落成泥……
傅清墨听得下属禀报,随后便策马向狩猎场走去,没有心思再继续狩猎,心绪到现在还是混乱不已,下意识地**嘴唇,眼神飘渺,感觉到嘴唇都是那人的味道,热切而又浓烈……猛然一惊,傅清墨慌忙放下手,脸色变得苍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喜欢的是君灏忚,为何……略去心底的不安与浮躁,傅清墨微敛心神,余光便看见对面君灏忚马上的猎物不少,便策马停止前行,看着君灏忚马背笑道,"君灏忚,今天你猎得可不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不过,你那真的是打猎吗?"
君灏忚冷冷的看了一眼后座,没有说话,只是策马向傅臣走去,随后翻身下马,将置于后座的猎物全部堆倒在地上,随后时渊连忙走上前对着傅臣施礼道:"殿下,这是君皇子此次猎到的猎物。"
傅臣大略的扫了一眼,随后太子傅清墨,以及剩下的皇子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两旁的宫人进行清点,忙活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宣布了结果。
"月萧国君皇子四十五只,太子傅清墨三十二只……"
傅臣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他站起身,扫视了全场,随即说道:"那么,我女儿阑珊就许配给月萧国的君皇子了。"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阑珊更是吃惊得从位置上跳了下来,跑到傅臣面前问道:"父皇,你说什么?"
君灏忚脸色未变,只是冷冷的看着傅臣,后者也只是扫视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宣布:"这次狩猎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为我女儿阑珊公主选择佳婿。"正在此时,傅君颜与成宣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成宣有些担忧的看着傅君颜,可是傅君颜却面无表情,他径直下了马,站立到一边。。
见到此,君灏忚的心渐渐冷却,冷冷说道:"好,我答应。"
全场再次轰动,阑珊听到君灏忚的回答,顿时感到一股热气冲上了脸颊,此时小女儿的娇羞也展现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君灏忚的心渐渐冷却,冷冷说道:"好,我答应。"
一语四座哗然。
傅清墨闻言面容依旧清冷,未曾有半点的波动,成宣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君灏忚,随后微微叹息,傅清墨则是一脸阴沉,眼里流转着莫名的情绪……
"既然君皇子答应的话那就挑个黄道吉日择日完婚,"傅臣对这回答似乎非常满意,龙心大悦,"那就请君皇子赶紧回国准备事宜然后迎娶公主如何?"
"皇上,在下倒有一个想法。"君灏忚脸色平静的说。
"说。"
"在下想和公主在古陵先成亲随后再和公主一同回国。"君灏忚冷静的说。
"这个……,"傅臣稍有疑虑,"婚姻大事有令堂在更好吧。"
"回国君某定当给公主一个盛大的婚礼,只是考虑到公主家乡情结如在这边举办一下两全其美。"君灏忚淡淡的说。
"甚好,那便照君皇子的意见办吧。"傅臣微微考虑了一下然后道,"只是公主本在宫中,若在宫中成亲不是很好。"
公主阑珊一听到这里脸都成了熟透了的虾子,偷眼瞄了君灏忚一眼随后便娇羞地躲回里面去。
傅臣见此不由微微一笑,郎有情妹有意,岂不是千古佳话……
"在下与二皇子相交甚好,故这次成亲的地点想在二皇子那里举行,不知可好?"君灏忚继续说。
傅臣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但是不好说什么,便晃晃手,"若君皇子喜欢便在那里吧,"顿了一下,随后道,"君颜。"
"君颜在。"傅君颜闻言站了出来。
"这次成亲的事宜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不得出任何闪失,知道了吗?"傅臣淡淡的说。
"臣遵旨。"傅君颜一顿,然后才缓缓道。
"既是如此君皇子便搬去与二皇子同住吧,成亲之前男女方不能见面,住在宫中多有不便。"傅臣随即下令。
"谢皇上。"君灏忚的眼角看见那人的身影依旧挺得笔直,不由黯然了起来。
婚礼安排在十天后,君灏忚走进半个月不进的陌上仙楼心有嘁嘁然,但见傅君颜依旧是一副冷然的模样心下不禁变得寒冷,两人便无再多言语。
十天便如流水般逝去……
夜凉如水,细密如网笼罩这辽阔又静谧的天地。
时渊在一旁看着主子整晚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由担心的说,"主子,夜深了。"
"时渊,你说,那人到底有没有真心?"君灏忚忽然问。
"主子……,"时渊沉默了,自己是看着主子和傅公子一路走来的,也明白傅公子对主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如果放弃自尊可以换来那人的真心,我也不介意,只是我现在做什么,那人也不会接受,他没有真心,我又怎么去要他的真心。"
"主子……,"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伤感,看着自家的主子黯然神伤,不由谏言,"主子,若主子后悔,不如现在就找傅公子说清楚。"
"时渊,你退下吧。"黑暗中君灏忚的脸看不清楚。
君颜,你当真不曾有真心……
翌日
鲜红得刺眼的灯笼高挂在各家各户的屋檐,金黄的穗线微微晃动着,微微燥热的风此时竟然也带了少许的水汽,吹拂在脸上竟然让人觉得有些黏黏糊糊,可是并没有人多管,因为今天是古陵国阑珊公主的大婚之日,人们现在的茶余饭后几乎半句都会蹦出对公主美貌的赞叹,以及对月萧国君皇子的羡慕。
大婚的地点,是在陌上仙楼。
陌上仙楼原本就是清静之地,突然之间铺天盖地的红色硬生生的将那份淡然之气压抑在其中,触目可见的鲜艳映照得每个人脸上分外的狰狞,门窗上面粘贴的"囍"在沉静天色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沉。君灏忚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依旧一袭白衣冷冷看着外面匆匆过往的人,时渊捧着红艳的喜衣站在他后面,看着自家的主子依旧是没有动静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子,吉时快到了。"
君灏忚依旧是眼波未动,未言一语,冷俊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冰冷,没有人能猜透他心中的想法,就如他答应与古陵国公主的婚事一般。
"主子……",时渊不由得再次提醒。
"放下吧。"良晌,君灏忚才淡淡的道。
时渊忧心地看了主子一眼,然后才迟疑地谏言,"主子,小的刚才看见傅公子了。"
君灏忚的脸一下子变得复杂,星眸黝黑而深沉,到最后却是转为一片冰冷,淡淡的瞥了时渊一眼,"他在哪里?"
"傅公子他正在筹备事宜。"时渊望向主子,却见后者已经把脸转向窗外,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告退。
隐隐的,街上传来了铜锣敲打的声音,一阵又一阵不停歇,唢呐的声音尖锐的刺上天空,仿佛想把天空划破一道口子,两个一男一女的小童走在队伍的前侧,一手提着装满花瓣的小篮子,一手向空中挥洒着,花瓣都铺洒在经过的路上,引来众多民众的观看,阑珊一袭红衣似火坐在高顶的轿子里面,朱唇半点,双目含情,眉目如画,略施粉黛,云鬓间金钗甸甸,薄纱轻裹窈窕身段,上挑嘴角似嗔似笑,小心的掀起红盖头,然后又缓缓放下。
"主子,公主已经到了门口了。"时渊进门禀报的时候却发现主子依旧在站在窗口深思,脸上表情未见半分波动,听见时渊的声音,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那就让她等着吧。"
许久未见新郎出来踢轿子,停在门口的官员不紧议论纷纷,而轿子内的阑珊忽然感觉一阵心慌,心不由得抽紧,连手中的巾帕也被无意识的搅弄着。
时渊急忙跑到正厅傅君颜所在的地方禀报,"傅公子,我们家主子还未穿喜衣,恐怕……。"
傅君颜闻言淡漠的脸上依旧不动,"是吗?便等吧。"
午时快到了,朱门大开,却终不见新郎官的身影在门口出现,阑珊不由心慌了,不由想站起,却听到后面的声音连连响起:"太子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清墨的脸上如千年的寒冰一般。
"太子殿下,君皇子还未出来。"手下不由诚惶诚恐的答道。
"送公主进去。"冷冷的发了命令然后策马到阑珊的轿子前停了下来,"珊儿,你先进去,我去问君灏忚到底怎么回事。"阑珊听了这话也只能答应。
疾步走到正厅,看见一旁的傅君颜,俊颜一沉,"傅君颜,这是怎么回事?"
傅君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是已经看见了吗?何必问我。"
"阑珊可是你妹妹,你竟让她在外面让人取笑,傅君颜,你可是故意?"太子清墨的怒意极寒。
"傅君颜不曾有兄妹,唯太子,也只是效命一说,又何曾有故意一词?"傅君颜讥诮的说,眼神冰冷。
"去请君皇子出来。"冷冷的发下命令,看着傅君颜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惨白。
"君皇子,吉时已到,请君皇子尽快换好衣服随我出去吧。"清冷的熟悉的声音让君灏忚一怔,然后快步打开门,便看见了傅君颜一袭青衫站在屋外,心不由得重重的拧了一下。
"君颜……,"君灏忚的眼里满是伤痛,这个人,真如此无情?
"君皇子,我国公主已等候多时,请君皇子快点出去行礼。"傅君颜依旧是冷冷的说。
"你真希望我成亲,若我成亲,你不会后悔。"君灏忚保持着冷静的面庞,唯恐下一秒,自己就撑不住,那虚假的面具就会落下。
"君皇子说笑了,傅君颜与君皇子只是萍水相逢,请君皇子快点更衣吧。"不悲不喜的麻木的机械的声音让君灏忚的面容渐渐生冷。
"你我之间的情谊你就当真只是萍水相逢?傅君颜,你狠。"君灏忚的声音渐渐变得冷硬起来。
"吉时快到了,请君皇子更衣吧。"傅君颜的表情未变。
"那我就遂了你的愿。"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进。
而傅君颜就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那里,然后再抬起头时,眼神只留下一片清冷的余光,随即转身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片即将入秋的落叶。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众人一见君灏忚一袭红衣出来都怔住了,仿佛红衣是天地间最适合他匹配的颜色一般,红衣飘飞,面容清冷,剑眉星目冷若寒星,站在那里迎风而立仿若如天神一样让人不敢侵犯,那人冷冷的一记眼光却是已让众生颠倒,为之沉迷。
半响,才有人惊醒过来,"吉时到,新人入堂。"太子清墨坐在了左上角,一双凤目极是复杂的看着红衣似火的君灏忚,那人,果然如神邸一般让所有人忍不住为他倾倒。
而坐在太子清墨下边的傅君颜则只是双眼一直在看着那茶水里面叶子的卷舒起伏,似是对这对令人羡慕的新人毫不在意。偶尔抬眼看了那人一眼,眼里却全无波动,没有人能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姿一容,一眉一目,却是万种风情。
君灏忚缓缓的走近傅君颜,眼睛未曾半分投到他的身上去,他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看也不看傅君颜一眼。傅君颜曾经见过他志得意满的表情、飞扬跋扈的表情、狡黠深邃的表情、狂妄自大的表情、饱受折磨的表情、伤痛癫狂的表情、无赖霸道的表情、以及他神思怅惘的表情,却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冷若冰霜的表情。眼帘不由黯了一下,却很快依旧是面无表情。
堂内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奏乐,然后有人慢慢的搀扶着新娘入殿堂走到君灏忚的身边,凤冠霞披的少女就像空灵的红莲,红的似火,美的惊心。一对壁人是如此光鲜夺目,男的俊,女的俏,是如此的天作之合。
第三十八章
"一拜天地。"那站在旁边的媒官不由大声喊道。傅君颜看见君灏忚的身影向下弯了下去,心在那时被拧得生痛,却强忍冷漠,而太子清墨看到这个时候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一向清冷的面容渐渐的出现了裂痕。
"二拜高堂。"他转过身,拜了高堂。转过身去突然看见了那个人冷漠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睛很美,当世间万物的幻影折射在那双眼睛中时,它可以魅惑任何一个人。忽然时光倒退,回到那些他们曾经一起的时光。
"看你这身打扮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可否结交个朋友?"开始的时候他初识那名冷漠的少年,却已经为他沉迷。
…………
少年冷冷的注视着君灏忚,既不恼怒,也没有将君灏忚的手挥掉,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傅君颜。"情已暗生,只情衷于那人。
"你写的字可真漂亮,果然是字如人……"
…………
"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国家,看月萧的大漠孤烟、长河日落,我们可以生活在大漠里,你织布我放牧,然后一起看夕阳落日怎么样?"
…………
"确实,男子与女子的身躯怎么比较?女子的身躯柔若无骨令人痴迷,男子的躯体僵直**难免缺乏趣味。"
…………
"傅君颜,那你可愿与我同生共死?"
"若有来日,傅君颜定当与君灏忚同生共死,至死不渝。"
…………
"呵呵,能死在君颜怀里也不错,况且我们不是已经相许生死了吗?"
"对,我们已经相许了生死,不离不弃。"
…………
"君灏忚那么艰难才抓住君颜的手,怎么还会轻易放开呢,此生此世,君灏忚都缠定你了。"
"君灏忚对傅君颜是真心的,此生不变。"
…………
冷漠的傅君颜,桀骜的傅君颜,脆弱的傅君颜,笑容清许的傅君颜,生气的傅君颜,寂寞的傅君颜,孤傲的傅君颜,……一幕一幕,忽然在他的脑海中重现,而他,忽然就定在了那里。
仿佛经过了千年一般,君灏忚眼光就定在了那亘古的容颜上面……
"夫妻对拜。"媒官连呼几声,却仍未见君灏忚有丝毫的动作,而里面的官员也开始议论纷纷,阑珊刚才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泛慌……她隔着红巾看不见任何人,猛然间突然听见那人清冷的声音,"抱歉,公主,恐怕让你失望了。"
说得云淡风轻,话语却猛然在阑珊的脑子里炸开了,猛地一掀红盖头,双目含泪,"你说什么?"
"抱歉。"君灏忚的眼里依旧是漠然得让人害怕。
"我不在乎,"阑珊忍不住大声的说。
"珊儿……"旁边的清墨忍不住低低斥道。
"皇兄,此生我非他不嫁,无论妻妾。"阑珊对傅清墨说完便转过头继续对君灏忚,"那样,行了吗?"
"不行。"君灏忚依旧不为所动。
"君灏忚,你不要欺人太甚。"傅清墨冷冷的对着君灏忚道。
"为什么?"公主愤愤的道,"你心里难道有另外一个人?"
"嗯。"
"那你为什么答应与我成亲?"
"……"
"你爱她?"
"对。"
"有多爱?"
君灏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傅君颜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忽然变得黯淡无光。
面对这样冗长的沉默,阑珊实在忍不住眼泪,只能任眼泪从眼角流下,颗颗无望而孤独,滴滴痴情而绝望,而心已经碎成了千片万片。她真实的感觉到,这个时候的君灏忚,只有他心里面的那个人。
"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那么的爱。"那人清冷的嗓音一瞬间仿若已成永远。
"君灏忚,若有一天,我们只能一个人活,你会如何?"
"君灏忚可以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
那个誓言仿佛就在昨日,傅君颜突然笑了,眼梢含笑,却足以倾城绝世。而今,依旧是不变的誓言。
"可以用性命来爱,那么地爱,"阑珊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一双泪眼模糊了视线,任平生也想不到原来一直以来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的爱竟如此卑微,低到了尘土中,""君灏忚,那你置我于何地?我阑珊也爱你啊,我也可以用性命来换你的性命,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不稀罕你的性命。"冷冷的嗓音带走了阑珊最后一丝的希望,阑珊双眼含怨的看着他,"君灏忚,我阑珊发誓,从今日起,与你誓不两立,恩断义绝,"
一袭红衣,红得似火,更似血;红衣翩翩,明明热情如昔,却是如此绝情。在说完那句话的阑珊忽然转身从侍卫身上抽出了剑,剑光一闪,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剑直指向君灏忚,而其中的变故也是众人难以预料的,一袭青墨色忽然闯入了阑珊的眼帘,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剑直插入了那个人的身上,青衫影绰,竟是如此刺眼。
那一把剑还沾着血,那个男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倒下,那剑刺穿了他的身子,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流了一地,流到自己的手上,像是灼人的痛楚,一直就痛到自己的心里去了,痛到了灵魂。
刺那把剑进去的手,正是自己的手。
阑珊望着自己的手,剑掉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勇气去拾起那剑,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君灏忚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搂在怀里,他的手在不住的发抖,他的心在不停的颤抖,"君颜,君颜……。"
"公子,公子……。"单翼看见这惊人的变故也吓傻了。
"君灏忚,我听见了呢,你的声音。"傅君颜的嘴里慢慢的渗出了血丝,然后开始咳嗽起来,更多的血从嘴里、身子里渗了出来,血就像大朵大朵的雪莲花一般圣洁。君灏忚的红衣也染上了血,红衣和着血,竟不知是血还是红,绝艳一般且妖娆的红。
"君颜,君颜,你先别说话,你会没事的。"君灏忚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就这样抱着傅君颜,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有事。
"主子,快带傅公子去医治吧,傅公子快不行了。"时渊在旁边赶紧提醒。
"对,对,君颜,你撑着,我们去找太夫,我们马上去找大夫,我不成亲了。真的,我成亲纯粹是为了气你,我气你的不在意,我气你的欺骗,我现在什么也不气了,我们马上找大夫……。"他的声音极其颤抖,说完小心翼翼的把傅君颜抱了起来,像呵护手中易碎的珍品一样。
傅清墨冷冷的挡在他的前面,"君灏忚,你还没有给我国一个交代,满朝文武都知道我阑珊公主嫁与你,如今你却悔婚,你可知这对我古陵是何等的羞辱!。"
"让开,否则我会让你古陵国永无安宁之日。"君灏忚的表情异常冷漠,像地狱派来的肃杀的修罗,冷得让周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皇兄,让他们走。"阑珊突然出声。
傅清墨神情复杂的看了君灏忚一眼,然后又看了他怀里的傅君颜一眼,随即让开了步子。
一场闹剧,一场笑剧,里面有小丑、主角、演员,演尽人间悲欢离合,道尽多少寂寞心事;落幕了,依旧是曲终人散……
第三十九章
梦的内容不记得了,不过每个梦中都有那个男子,白衣翩飞,含情杏眼,仿若似在眼前,,依稀见到那眉梢眼角的笑意,轻描淡写却又摄人心魄,耳边总有那名男子的呼唤,却始终不想回答。一个人就这样飘飘荡荡的来到了一所桥,然后看到了桥边的一个女子,傅君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眼角带点淡淡的忧伤,美得就像是一幅画,又比画来得生动,古典而又忧伤,无奈而又**,面容竟如此熟悉,那流转的眼波,又是如此伤感。
桥的下面生长着一种很古怪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花并不大,大红的花瓣微微的向外卷曲,极是美丽,不过奇怪的是却看不到叶子。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君儿,你奇怪那花为什么没有叶子吗?"
傅君颜正在怔愣间,却听见那女子已经在静静的说着,"那花名叫彼岸花。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看不到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相传此花只开在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原来自己竟已到了黄泉,傅君颜闻言不禁微微一笑。
那女子却极温柔的说,"君儿,你不怕吗?"
"这便是奈何桥吧?"傅君颜看着那延伸不到尽头的桥,脚不由踏了出去。
"君儿心中已经没有牵挂的人或事吗?"那女子依旧温柔如昔,傅君颜觉着熟悉,却想不出这个女子曾经在哪里见过,仿佛,这个女子是如此理所当然的唤他。
傅君颜淡淡一笑,"傅君颜一生孤高冷傲,对世间已了无牵挂,自然不再留恋人间。"
"你心中真的没有挂念的人吗?"那女子温柔如昔,"君儿,你从小便习惯掩饰自己的真心,那样真的可以吗。"
从小!!这个字眼让傅君颜一下子转回了头,眉依旧;目依旧;温柔依旧;笑容依旧。
"额娘……。"傅君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个女子。
"恩,君儿,这些年,辛苦你了。"女子轻轻点头眼角含笑。
"额娘……。"他依旧低低的重复着。
却见那女子温柔一笑,"君儿,回去吧。那里还有人等着你。"然后有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而那奈何桥上女子的笑容,依然如昔……
所有的花,没有开就已经谢;所有的泪,没有流就已经干;傅君颜和君灏忚本就是那一对隔河而望的恋人,永远的对视、守望,却永远无法握着手,那条河,已经是绝路;他们的爱不能被世俗所接受,而他们,依旧要在一起,即使毁天灭地、天崩地裂,两人的爱也要一直相守相知,直至永远。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愿与君随。
"君颜,君颜……,"君灏忚看着安然睡着的傅君颜低低唤着,床上的傅君颜禁闭双眼,苍白的面容异常平静,如他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呼吸冗长而浅浅,一旁的单翼进来便看见君灏忚依旧坐在公子旁边未曾动一分一毫,把汤药放到桌上,然后劝君灏忚,"君公子,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让单翼来照顾公子。"
"不用了,这是君灏忚愧对君颜的,单翼,你莫要再提。"君灏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床上的傅君颜,单翼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就只是轻轻的把门关上。
处处惹思君,君知否,一思再思,三思不知君行处。
傅君颜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傍晚了,淡淡的午后晕黄的余晖丝丝的洒落床前,傅君颜看着伏在他床边入睡的君灏忚,心里不禁滑过一丝涩然,毫无防备的脸此时如小孩一般,神色憔悴,眼框浮肿,向来玉树临风的他竟然让自己的下巴冒出了胡渣,看到这样的君灏忚,傅君颜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惜,暗叹了一声,伸出手碰碰君灏忚的手,道,"君灏忚,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君灏忚见傅君颜醒来不禁面露惊喜,然后握住傅君颜的手,笑说,"君颜,我不累。""你眼睛都肿了,怎么会不累?"傅君颜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说,"我没事,你守着还不如去休息。"君灏忚苦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傅君颜,道,"君颜,你还在生我的气。""什么?"傅君颜看向他,遇到他朗月般的眼神,心一慌,淡淡道,"没有。"
"可是,我差点和古陵国公主成亲。"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刀一样,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傅君颜的心,那颗心在慢慢地滴血,可是依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与我无关。""与你无关,到现在了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你为我挡剑,那又算什么?"君灏忚痛心的看着一脸冷漠的傅君颜问。"我只是怕君皇子在我境内出事。"傅君颜撇过脸冷冷的说。
听到这些冷漠的话君灏忚再也受不了的俯下头,准确的吻上了傅君颜的唇,齿间辗转流连,疯狂而绝望的啃噬,带着浓浓的悲伤与爱恋……良久,他才结束这长长的一个吻,看着傅君颜苍白的面容因差点窒息而染上淡淡的绯红,不由淡淡笑道,"君颜,你的身体比你的心可诚实多了。""你……,"傅君颜不由气绝,怒瞪着他。"君颜,君灏忚今生何德何能竟能与你相遇。"君灏忚低语,深情的看着他。
"君灏忚,你不要太过分……,"傅君颜气得甩开他的手,因怒气而泛红的脸与平时有丝丝的不同,而君灏忚却是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淡淡一笑,"君颜,别想放手,我就是要和你纠缠一辈子,今生都不会放开你的。"说完君灏忚便出去让单翼端来稀粥和药汤,亲自喂傅君颜一点一点喝下去,傅君颜无奈,身体非常虚弱,只能让君灏忚伺候他,等君颜全部吃完君灏忚才把碗放到桌上,温柔的对傅君颜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傅君颜也累了,被刺了一剑,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得挺重。身体至今都是虚软无力,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没有看见君灏忚,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
"单翼,"傅君颜唤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身体依旧是虚弱无力,愈合的那个伤口还在隐隐生痛,单翼进门连忙上前扶住傅君颜,为他垫上几个靠垫,好让傅君颜能舒适的靠在床头。
"单翼,我睡了几天?"傅君颜问。
单翼道,"回公子,四天了,这会儿天刚亮,君公子他,有点事……。"
傅君颜却听见单翼的话中言辞闪烁,皱眉道,"单翼,出了什么事?"
单翼支吾了片刻,才涩然道,"君公子昨晚被皇上派来的人抓走了,君公子怕你担心所以叫我不要告诉你。"说完便是委屈的低下头。
乍听君灏忚被抓的消息,傅君颜不禁愣然,沉思了一下,然后吩咐单翼帮着自己穿上衣物,心下决定前往皇宫。
太子殿
太子清墨负手站在堂内盯着壁上的一幅画微微出神,突然侍卫来报,"殿下,门外二皇子求见。"
清墨略抬了下眼,然后声音冷冷冰冰的说,"是吗?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侍卫听了连忙应是出去,禀告给了一直站在外面的傅君颜,傅君颜微愣了一下,然后依旧是波澜不惊,只是对侍卫转告,"你下去吧。"
秋意正浓,凉凉的徐风一直吹拂在脸上,傅君颜支撑着受伤的身体始终站在太子殿门外,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时间一点一分的过去,太子清墨却依旧没有出过房门。
第四十章
月如弓,独上中天。
傅君颜站在庭院之中,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如扇子扑闪扑闪,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色的浅影,涟漪过后,了无痕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那苍白如雪的唇色下竟也透出了淡淡的绯红,宛然抹在雪下的胭脂,于清冷中独有一段遗世独立的风姿。
珠帘流光溢彩,引人炫目,阁内烛光摇曳。傅清墨坐在檀香木制成的椅子正浅尝辄止手中的清茶。下人来报傅君颜依旧站在外面,不由冷笑了一声,让人遣傅君颜进来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傅君颜,"皇弟今天真是好高的兴致,竟然有雅兴来这里见我。"
傅君颜听了脸色一变,但声音依旧清冷,"太子,君颜此次来实是有事相求。"
"呵,傅君颜也会求人吗?"傅清墨口气淡淡,却让人觉得他的心情未必如此淡淡。
冷冽的气息蔓延开,气氛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压抑之中,傅君颜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良久,傅君颜才缓缓的说,"太子,傅君颜希望你能救出君皇子。"一句掀起了太子心中无限的波澜。
"傅君颜,你还敢说你不是喜欢君灏忚,珊儿成亲当天君灏忚当着天下人的面负了珊儿而选择了你,现在你又来为君灏忚求情,你们可真是伉俪情深啊。"傅清墨冷嘲热讽的道。
傅君颜闻言依旧是面沉似水,冰冷冷的声音响起,"若太子如此说君颜也无可辩驳,只是君灏忚现在还不能死。"
清墨冷哼一声,"死不死不是我说了算,而是父皇说了算,皇弟又为何不去找父皇而来寻我,或许,父皇压根不想见皇弟。"冷冷瞥了对面那人,青衫独立,黑发袅娜,竟与20年的荷妃有若隐若现的相似,果真是红颜祸水……
傅君颜闻言紧抿嘴唇,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沉默,然后缓缓抬头,眼中一片冰冷,"如若……如若我说,傅君颜愿意用我的命换君灏忚的命,太子打算如何?"
太子清墨眼神转为幽深,看向傅君颜,声音一字一顿极让人生寒,"皇弟莫不是在说笑?"
"太子认为呢?"傅君颜依旧是一派浊清莲而不妖的清冷模样。
傅清墨第一次失态地打翻了茶杯,茶水晕湿了前襟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掌拍裂了大理石制成的石桌,碎成一地的碎片而全然不顾,"傅君颜,你果真违背伦常想让皇室蒙羞,没有丝毫的羞耻之心?"
"傅君颜问心无愧。"傅君颜直视着太子清墨冷冷的道。
"淫乱朝纲这个罪名你倒是担当得起。"太子清墨的眼神已经结成冰,他冷冷的道,"果然和当年荷妃一样贱。"
"你说什么?"傅君颜猛然抬头,脸色苍白如雪,连嘴唇也失了颜色,暗淡无光。
"当年便是你额娘私通汉子生下的你,这个可是当年皇室的羞辱,你道父皇为什么一直不愿见你。"傅清墨冷冷的说。
傅君颜心脏一滞,只瞬也不瞬地看着对方,一向清冷的表情有了丝丝的裂痕,"我不信,君颜的父皇本就是当今……。"话语被傅清墨嫌恶的打断,"凭你也配?"
一句话让傅君颜的脸上转过各种表情,最后沉了声音:"君颜不会听道听途说之言。"
"信也罢,不信也罢,你可以走了。"傅清墨转过身去赶人。
"太子,傅君颜求你救君灏忚。"傅君颜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傅清墨瞥了傅君颜一眼,冷冷的说,"你求我也没用,君灏忚是注定要死的,他不但欺君罔上,还抗旨悔婚,这样的人置皇室的威严何在;而且全天下都知道君灏忚为你傅君颜而负珊儿,就算我们古陵与月萧为敌他君灏忚也一定要死;傅君颜,你别痴心妄想了。"最后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却掷地有声。
傅君颜听了依旧不喜不悲,"太子,你真想看着君灏忚就这样死去?"
傅清墨闻言一顿,然后转过身子,眼神冰冷,冷冷的看着傅君颜,"你什么意思?"
"如果太子能救出他,傅君颜愿倾尽所能助太子登基掌权天下。"傅君颜漠然道。
"傅君颜,我傅清墨不用你也可以掌握天下权利,拿重复的条件和我谈傅君颜你还不够格。"傅清墨冷冷的道。
傅君颜面容清冷如许,"傅君颜自恃不够格,可是君灏忚不能死。"
"傅君颜,你反了。"傅清墨声音狠狠的道。
"傅君颜为了那人反了天下又如何?"傅君颜眼神冷冽无比,直视傅清墨。
"好、好,好一个傅君颜。"傅清墨连说了三个好,眼神凶狠犀利的盯着傅君颜,"好一个为了君灏忚而覆了天下,傅君颜,你好大的本事,你以为天下时局是你随口一说就能成定局的吗?"
"傅君颜能。"冷冷的几个字让天地黯然失色。
"若是来日,你为了君灏忚而背叛我又如何?"傅清墨斜眼看着傅君颜冷声道。
"傅君颜现在不可能和君灏忚在一起,基于本身,基于国家,基于世俗。"傅君颜的声音有着淡淡的空灵,"傅君颜是古陵国的傅君颜,不是属于君灏忚的傅君颜,傅君颜放不下百姓,更放不下古陵。"
"你以为我会信。"傅清墨冷冷的道。
"信,因为太子喜欢君灏忚,也不想君灏忚死。"不理后者的变色而继续谏言道,"太子,月萧已经不是从前的月萧,现在只能安抚,不能强凌。皇上虽然下旨锁拿君皇子,但还未处罚,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将君皇子救出来,两国关系,尚能修补。"
"月萧兵力正盛,所以动不得,对吗?"傅清墨冷冷的道,眼神最后转为一片冰冷,"好,那你说我要掌握这个天下还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三年,三年之内我自帮你得天下。"傅君颜承诺。
"好,我答应你。"太子清墨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咬牙切齿的道。傅君颜听了展颜一笑然后便要告退。身后,傅清墨忽然低低问了一句,"若是三年之后,你又是何人的傅君颜。"
傅君颜顿了一下,青墨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有点虚幻,仿佛下一秒会被烛影带走。他没有回头,良久,才缓缓低语道,"三年之后,傅君颜便是君灏忚一个人的傅君颜。"说完,便悄然隐没在黑夜之中。
半幕夜色,一轮孤月,两点疏星,寂寞惹尘埃,何处惹情殇。雾朦胧,人亦朦胧,雾里思君,君何处?
第四十一章
噼里啪啦。
挂在墙壁上的火把时不时崩裂出几颗火星子掉到地上,尚未完全冷却的颗粒掉在湿滑的台阶上,将表面上覆盖着的一层厚厚的青苔烫得焦黑一片,黏润的气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隐隐的浮动在空气中,暗影不停的晃动着,连带着四周的景色也变得迷离不清,一张简陋的桌子,几个小板凳,一壶掺了水的老酒,几个破旧的杯子,吵吵嚷嚷的囚犯,颠倒的时间。
这就是这个地牢里周而复始的生活。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白天,没有所谓的黑夜,这里的狱卒永远都是一副手持马鞭,凶神恶煞的样子。
凶神恶煞?
君灏忚弯起了嘴角,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继而幽幽叹息。
"我说君皇子,您再叹息也不会有人来救您的,你就认命了吧!"一个尚有些年轻的狱卒手里抓着一把花生,蹲在牢房外面磕着,吧唧吧唧皮壳开裂的声音不禁让君灏忚皱了皱眉头,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懒懒的将头撇到一边,闭目养神。那名狱卒见状,只是"嘿嘿"笑了几声,随即拍拍衣裳上的花生屑,哼着小曲继续喝酒去了。
君灏忚再次睁开眼睛,望着宛如黑洞般的顶部。
黑暗,让人衍生幻想。
"君颜……傅君颜……"君灏忚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光与暗影在空气中交织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渐渐的构成了一个人的影子,那熟悉的眉眼。含笑的面容以及飘逸的发丝,都深深的在君灏忚的心中印上了烙印。
"你果然爱的是他。"一声幽幽的女声传了过来,君灏忚抬眼,见是一袭朦胧的妙曼身影,身后紧紧跟随这的是恭恭敬敬的狱卒,原来是阑珊公主。
"爱与不爱都与你无关。"君灏忚冷冷的看着阑珊,"不知公主大驾,有何要事?"
阑珊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啊,继而才抬起头,坚定的说道:"与我完婚。"
"理由?"君灏忚挑眉。
"傅君颜。"阑珊看着因为这个名字而皱了皱眉头的君灏忚,心下不禁一阵酸楚。
君灏忚淡漠的瞥了阑珊一眼,忽而冷冷一笑,"公主,君灏忚最讨厌的就是受人威胁。"
阑珊的脸白了又白,最后转为一片黯淡,她狠狠的盯着君灏忚俊美的容颜,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悲哀和绝望,"傅君颜对你就真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命也不要了吗?"
君灏忚想到那个人的身影不禁莞尔一笑,极轻极轻的笑意在君灏忚的眼里掠过,阑珊看着那人的笑容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输了,自己……从来就不能换他真心一笑,而那个人却能轻易换他一笑,自己从来不甘、不服,这次却输得如此惨,一败涂地……
"君灏忚,你会后悔的。"阑珊冷冷的看着他说。
"公主,你不懂爱情,你只是不甘我拒绝了你,说到底,你只是一个骄纵的公主罢了。"君灏忚淡淡的说。
眼泪从眼里无声地滑落,一种莫名而又无言的痛苦让她几乎失声痛哭。她明白,在这一生中,她是要永远失去君灏忚了,命运之手已经把她从他们的世界远远地隔离,她,注定了永远在他们的彼岸。情爱是什么,然而在这个茫茫世间,又有几人懂那情爱,情爱是毒,是沾染、碰不得的东西,如果早知道那情爱是如此伤人,阑珊情愿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要懂。天涯咫尺,咫尺天涯,明明是如此近,却又让人感觉如此远。
"君灏忚,阑珊只想问,在你心中,可曾有一丝一毫喜欢过阑珊?"阑珊颤抖着说出一句话,眼里有着渴盼,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可是却又愚蠢的问出口……。
"公主请回吧。"君灏忚冷冷看了一眼憔悴的公主,不忍心的道。
仿佛是恍然明白了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傅阑珊掩住脸低下头去,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很久很久,她才抬起头,身子挺得笔直,脆弱的表情一晃而逝,脸色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眼神冷凝,举起右手向苍天,一字一顿对着天地说出誓约,"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傅阑珊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我阑珊与君灏忚傅君颜不共戴天,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君灏忚看了她一眼,虽有抱歉却不再言语,一双眼眸只是低低向下垂着,阑珊最后再看了君灏忚,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一边走,一边却轻语道,"如果……当初没有与你相遇,那该多好。"君灏忚看着那少女远去的绝傲冷然的背影,眼神微微一黯,嘴角有隐约莫测的苦笑。一种深刻的哀伤席卷而来。
"公子,公子,你回来了。"单翼焦急地等在门口一看见傅君颜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嗯,"傅君颜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单翼不必扶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公子,你脸色那么苍白,快点进屋吧。"单翼连忙迎着公子进屋,下一秒,君颜忽然软软地倒下……
耳畔只听见单翼越来越遥远的声音,眼皮越来越重,君颜想扯出一丝笑容,却已没了知觉……
他生性清冷高傲,一生中以权力俯视天下,谈笑间宠辱不惊;可偏偏上天造化弄人,他平静的生活屡屡被那人搅乱,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是孽缘,还是错缘……
无论与否,这个世上,却永远有三个字,时时刻刻刺痛他的心,君灏忚。
发难断,情难绝,只能在红线里缠绵……
第四十二章
天刚报晓,陌上仙楼空旷寂静,桔梗花的香味飘逸芬芳。
一条小道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只留着清晨微湿的雨露,空寂的荷塘里的荷叶依旧是清脆折干,远远望去,但见绿影横斜,直亘天际。
此时,一个少年正沿着小道,向着小楼的方向急急地跑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老的郎中,那郎中被少年拉着不停地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慢点,慢点……。"
"李太夫,我家公子晕倒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少年急急地拉着老郎中边跑边道。
"好,好,别着急。"李太夫心想,估计我还没有到你家公子面前就先死翘了,而且还是累死的。
待李太夫为傅君颜把了脉,眉头不禁轻皱,时不时还摇头晃脑的,看得一旁的单翼急得不该如何是好,看到李太夫终于站了起来,单翼才担心地走上前去,"李太夫,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佛曰:不可说。"李太夫对刚才少年的鲁莽还介意不已,不禁卖了个关子摇摇头**着发白的胡子道。
"李太夫,你快说啊,我都快急死了。"单翼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李太夫一见单翼这阵势便不再戏耍他,微微思考,然后道,"你家公子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重伤加重……,"
"我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单翼担心的问。
"本来你家公子受了剑伤还未好,昨晚又受了风寒,这一来二往,你家公子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的,我现在去为你家公子写几副药,你去抓了给你们公子喝下去,为你家公子调理身子,我只怕你家公子自此后会落下病根。"李太夫担忧地说。
"什么病根?"单翼不禁抓着李太夫的衣袖焦急地问。
"你家公子今后身子会大不如以前,也许会变得虚弱,或许那病还会跟随一生也不一定,切记,不要让你家公子过于操劳。"李太夫摇摇头然后走出了屋子。
单翼听了担忧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公子一眼,然后连忙跟着李太夫出去……
人生知己何处寻,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遗涟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养心殿
傅臣正在案前批改奏章,偶尔眉宇紧皱,眼神流露出担忧之色,忽闻公公来报,"皇上,太子求见。"
傅臣听了放下奏章,然后用右手单抚眉心,一脸疲惫的样子,淡淡道,"宣。"
傅清墨一身白衣胜雪走了进来,向傅臣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找我何事?"傅臣疲惫的脸上依旧散发着不怒而威的威严。
"儿臣是有一件事禀告。"太子清墨声音清清冷冷。
"有什么事就说吧。"傅臣瞥了一眼清墨道。
"儿臣认为关押君灏忚属于不明智之举。"清墨微低着头道。说完,傅臣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冰冷,他看着下面站着的傅清墨没有丝毫的破绽,不由冷哼一声,"太子,你可知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我放了君灏忚?"
"是。"
"太子,你可知君灏忚犯了何罪……。"皇帝犀利的目光扫来,让人禁不住冰冻三尺。
清墨的眼睛依旧是漠然地直视着,"清墨自然知道,只是,还请父皇三思,现在确实不是开战的时候;稍有闪失,我们古陵便会成为败军之寇,这是关系古陵存亡的问题。"
皇帝脸抽动了一下,冷冷的眸子扫向傅清墨,"你的意思是说君灏忚犯的滔天大罪也要饶恕吗?"
"父皇,您是天下百姓之主,群臣之主。"清墨沉默了片刻,然后沉重地吐出自己的话,"珊儿固然重要,但是社稷更重,先皇将古陵交付在父皇的肩上……父皇……古陵的千年基业莫要毁在今朝,……"
皇帝蓦然睁大眼睛,猛地晃了晃身子,然后蓦然一喝,震动殿堂。"傅清墨,你可知罪?"
傅清墨膝盖一软,扑通跪下,"还请父皇三思。"
皇帝死死盯着傅清墨,像要把他瞪穿似的,忽而冷笑了一声,"太子啊太子,你真当我这些年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暗中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买卖官员……无非就是想坐上皇帝这个宝座,太子,你真以为我这个皇上瞎了聋了?"
清墨一听耳朵都轰了,然后再也半分言语。
"来人,送太子回宫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得他进宫,谁要再替君灏忚求情就是死罪一条。"冷冷发下话然后让人将清墨带了下去。
风起,云涌,谁叹夕朝,竟在今朝,风云一遇便成劫。
桔梗花树下的漫天花雨纷纷扬扬,仿佛无数的**盘旋狂舞,树下只见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在落英缤纷中若隐若现,淡紫的花瓣绽放着最妖娆的姿态,飘落在尘世之中的观者之上。
单翼拿了一件披风给傅君颜披上,"公子,天凉了,还是回去里屋吧。"
傅君颜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得随时快要倒下去,但是他依旧挺得笔直,眼神冷凝幽暗,发丝没有如往常扎成一束而是随意披散在腰际,青丝飞扬,缓缓伸出手去承载那紫色的花瓣,丝丝花瓣轻柔的落到他的手中,看着眼前的花瓣眼神忽然变得飘渺,单翼站在一旁则是久久不能言语。
"咳咳……,"傅君颜忽然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单翼慌忙扶公子在旁边的软榻坐下,然后递给公子一杯水,傅君颜只是摆摆手,许久才平息下来。
"公子,"单翼忧心地看着傅君颜心里苦涩不已,他情愿公子身上的病痛他能分担一半,而不是公子一人默默承受。
傅君颜把手中的花瓣捏得死紧,再张开手时却发现花瓣已经被他揉烂,眼神一黯,随后任由那花瓣无声地飘落泥土里。
"天下要乱了。"单翼只听见自家公子低低的喃语,似风中的叹息,久久不散。
大殿之上,众群臣皆低头不语,只因皇帝问了一句,"谁愿意带兵出战?"皇帝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每个人都低垂着头,全场一片死寂。
"月萧攻打我国,难道我古陵国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忍气吞声吗?"皇帝冷冷的问。
"皇上,臣以为,月萧攻打我国纯粹是为了月萧国的皇子,若我们把月萧国的皇子放回去,兴许……。"死寂之中有一官员颤巍巍的站出来禀告。
"混账,我国难道就怕了月萧国不成?"这话尖刻厉害,如剔骨剐肉,惊得那名官员一身冶汗,连声道:"臣不敢!臣不敢!但……但我古陵,实在不能和月萧开战啊!"连连磕头,"请皇上以社稷为重。"
后面扑通扑通连声响起,殿中一直不安的百官全部跪下了。"请皇上三思。"
"都给朕闭嘴!"皇帝龙颜大怒,震动殿堂。
刹那间,吵嚷的大殿死寂一片。
"谁要再谏言便给朕拖出去砍了,"皇帝冷冷道,"退朝。"众人一听全都惶恐地退下不敢再发一言。
喝退了群臣,偌大的正殿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皇帝怅然若失地呆坐在宝座上,半天才仿佛拉回了一分魂魄,眼中闪烁着失神的目光。
兵戎相见,魂兮喑哑,便是血流成河,清荷,我该如何取舍?若是你在,该多好……
空荡的大殿上花开无依,寂寞无声……
第四十三章
轻烟袅娜,如泣如诉,边境界处除却一片安派宁和的景象,而是一片烽火硝烟弥漫,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来,低沉悲壮的声音仿佛预示着这场战争仿若悲惨结局,激烈的战斗开始了,垓下作战,战马嘶鸣,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边界告急,一封封快报直达古陵,交代最新的境况,此时这场战争已经脱离了所谓的理由,而是纯粹的两国之争。
皇帝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绝对是震怒。
天子之怒,恍若雷霆。他脸色一沉,尚未开口说出一字,偌大的正殿已蒙上一层灰沉阴森的颜色。正殿之上,王公大臣,人心惶惶,众大臣全都议论纷纷,皇帝冷眼看着看着下面的一干大臣,不由猛拍龙椅,震得大殿一下子静了下来,满堂没有一点声息,再无一人敢言语。
"你们觉得此事应如何看待?"皇帝冷冷问。
"皇上,臣觉得月萧是借君皇子为借口来攻打我们古陵,现在青龙将军已经阵亡,臣恐怕……。"人多胆大,一人开口,顿时众官七嘴八舌,全都上奏,义愤填膺……
"皇上,臣以为不能让月萧国觉得我们好欺负。"
慷慨呈词者众,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请缨出战。
"那谁愿请缨出战?"皇帝一语意出,大殿顿时变得沉默,阶下的人们仿佛都僵成了化石,只有偶尔眼睛转一转,暗中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个眼色,又立即别过眼去。
"平**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怎么到了现在都不吭声了,国家荣辱不是应当为己任吗?陈将军,我命你为元帅,去边关出战。"皇帝缓缓忍住怒气说。
"臣……臣……,"那陈将军马上吓得腿脚发软,跪倒在地上,最后竟是直接地晕死过去。
偌大的古陵,竟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保卫古陵、捍卫古陵,这个江山已经到了尽头了吗?
皇帝的目光扫过全殿,缓了声音,话却比刚才说的更刻薄,忍着怒气,强笑着问,"你们都是我朝的重臣,现在国家有难,你们不想着怎么效忠,怎么报国,反而推三阻四,担忧月萧的兵力,你们……还算是为国效忠的忠臣吗?"
"皇上恕罪。"众大臣一听皆惶恐地跪地。
皇帝一眼瞥了下面的人,冷冷道,"我就不信我古陵的兵力奈他月萧不得,传下旨去,明日午时,把君灏忚就地正法。"
一记锤音,震得众人脸色惨白……
陌上仙楼
屋里轻轻的传出几声闷闷的咳声,忽然,单翼一把把门撞开,随即焦急地对正在咳嗽的傅君颜道,"公子,公子,君公子明天问斩了。"
恍如一记惊雷锤在傅君颜身上,傅君颜气急攻心竟一口鲜血吐在床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血莲……
繁花似锦,繁花如梦,奈何为情堪,生死相随,同生同死,爱相缠,恨别离……
记忆是绯红色的,那个孩子用有些忧郁的眼睛看着他,手有些冰冷,怯生生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想走近,却不能移动半步,静静地,他和那个小孩就这样凝望,随后,他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睛变得一脸惶恐的瞪大眼,半退了几大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才知道,原来……他才发现那个孩子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细水柔情,此时却披头散发,双目涣散,她衣服已经随着撕扯而凌乱,而那些冷漠的公公却依旧强按住那女子把那杯毒酒凑到那女子的口中,那女子何曾遭到这样的对待,大声嚷道,"我是皇后,你们怎么可以赐我毒酒,皇上,皇上,你不要臣妾了吗?"
凄厉的叫声让那小孩更加往后退了一步,他就缩在那屋子外面害怕地看着而无法动弹,随后他看见了那女子的眼神,那女子看见他了,他想跑,可是却像定住了无法动弹。
那女子的眼神很恐怖,她对着他喊,"墨儿,墨儿,快救额娘,额娘最喜欢你,你也不要额娘了吗?"
那孩子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眼神而仓促地逃跑,他不敢救他的额娘,而是害怕的没有方向地逃跑,傅清墨看着那孩子跑掉的身影,不由跟了过去,却看见那个小孩一个人害怕地蜷缩在一个山洞里,全身仍在不停地颤抖抽搐,忽然,那个孩子抬起了头,傅清墨惊得倒退了一步,他看见了那正是他儿时的自己,眼神空洞而绝望……
"不要……,"傅清墨从床上惊醒,惊起一身冷汗,半响却被他眼前的人吓了一跳,"成宣。"
成宣似是坐在他床边已有一段时间,见清墨醒来不由微微一笑,"清墨,你醒了。"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面?"清墨气急败坏地问。
"自然是走进来的。"成宣看清墨的表情就像是清墨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似的,清墨闻言气结,"谁允许你进我屋子的。"
"公公说你正在午睡,我便进来了。"成宣依旧温柔的说。
第四十四章
"出去,"清墨瞪他一眼然后冷冷道,成宣的眼里闪过黯然,一闪即逝,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清墨,君灏忚明天便被问斩了。"
清墨闻言猛地看向成宣,似是对他口中的话无法消化,"你……你说什么?"
"月萧和古陵开战,古陵连连败战,皇帝便想杀了君灏忚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成宣的面容清冷如月,淡淡的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傅清墨的眼中掠过一丝深沉,随后便冷冷的道,"你说完了吧,说完了就离开。"
成宣噙着无害的笑意对清墨说,"清墨,我可是特地来告诉你的,怎么说你也得感谢我吧。"
清墨闻言退后一步,眼里闪着警戒,嘴唇紧抿,目光冷冽如寒冬"成宣,你想干嘛?"
成宣看见清墨的反应似是极开心,笑意融融的道,"清墨,你认为我想干嘛?"
清墨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狼狈,"成宣……,"
成宣微微一笑,眼里随意地扫视清墨的屋子,忽然咳嗽了起来,见清墨不语,也只是苦笑地抬头望进他的眸子,"清墨上次刺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软,刚才进来的时候扯动了伤口,料想现在是一时三刻动不了了。"
清墨的目光落到成宣的腰间,眉宇微蹙,开口道,"你刚不是说你从外面进来的吗?"
成宣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外面戒备那么森严我哪里进得来,自然是骗你的。"
"为何……?"为何骗我?清墨刚出口的话语便自动消音,复杂地看了成宣一眼便转过身去。
成宣也不言语,轻轻地咳嗽着没有停顿,清墨则坐在椅子上深锁眉头思索事情,成宣看清墨沉思的样子便径自坐在清墨的软榻上,然后轻轻闭上眼睛。约一柱香之后清墨一转身便看见成宣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由深深蹙眉,过去喝道,"成宣,你给我起来。"
却见成宣应也不应,清墨恨得牙痒痒地用手扯着床上的人,"成宣,你别给我装睡。"
没有反应,清墨看着成宣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脸色好像也有不正常的红晕,清墨本想唤外面的人进来把这个人抬走,却想到要是别人看见他殿中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大男人,且不说如何解释,便是那谣言必定是不堪入耳。
不禁恼怒地看着床上的成宣,随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君灏忚明天就要被处斩,若是如此,那便会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只是……君灏忚,手紧握成拳,内心挣扎不已……,而清墨似乎也忘了要赶成宣离开,烛光影绰,映着清墨的容颜越加清冷……
成宣闭着眼睛,睡梦中隐隐不稳,蹙紧眉宇似乎想要什么,嘴唇微微的动了动,"水……"喉咙里挤出低沉的一个字。
水?你想得倒美,我堂堂太子又岂会纡尊降贵伺候你?
清墨心里冷冷地想,只是再抬眼望去却看见成宣的脸色变得通红,眉宇扭曲着,紧皱着的模样让清墨的心跳了一拍,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却发现他的体温异常滚烫,思索了好几秒,冷瞪了一眼霸占他床上的成宣,算了,等他好了再处置。
他忍着气,过去倒了一杯冷水,递到成宣嘴边,想灌水进去。
成宣依旧紧闭着唇,没有反应。
"自己起来喝。"向来不伺候的人的太子,对昏昏沉沉的成宣冷冷下令。
"水……"
清墨看看闭着眼睛喃喃的成宣。
可恨,可恨。
然而看见成宣紧闭双眼似乎很难受的时候,蓦地软了一下,想到也许是前几日自己把他伤了伤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烧,心一横,便把水凑到他嘴边,一杯水虽然倒下去,但是,成宣依旧紧闭着嘴唇,根本半滴水也没有喝到,水倒是往成宣的脸颊、脖子流了一地,心里怒火一升,清墨便不再喂水,而是一巴掌拍成宣的脸,"成宣,你给我起来。"
睡梦中的成宣似是**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上头那个冷冷淡淡的人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清墨,你怎么在这里?"他动了动,扯动伤口,疼得脸皱成一团,不过很快又重新展开了笑容,看着四周的屋的摆设便把昏睡前的一切都回想起来了。
"你没赶我……"成宣的眼睛里荡漾着一阵又一阵的温柔,浅笑地看着清墨,"清墨,你果然心疼我。"
清墨一听差点没赐他死罪,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清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怒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清墨狠狠地发话。
成宣听了扑哧一笑,眼里是淡淡的温柔,"清墨,我饿了。"
…………
烛光摇曳,房子摇曳清冷的生姿,成宣坐在桌前正缓缓吃着御膳房特地做的膳食,如果没有旁边那冷死人的目光的话,成宣的兴致或许会高一点,放下筷子,抬眼看向清墨,"清墨,你不吃一点。"
"吃了就给我滚。"清墨冷冷道。
"可是清墨看起来那么瘦,不多吃点的话抱起来会没有手感。"成宣戏谑地道。
"你给我闭嘴。"清墨忍无可忍地低吼,眼神冷冽如冰。
成宣听了,果然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热情的目光,也缓缓黯淡下来,只是慢慢地吃着桌上的饭菜,清墨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就沉入了冰冷的雪地里,无声的沉默笼罩了满屋,每一个角落好像都是满满的尴尬。
清墨打破这一地的尴尬,"成皇子请回吧,清墨要休息了。"
成宣缓缓抬头,眼里无任何的波澜,他就这样盯着傅清墨,似乎要把他深深地刻进脑海里去,眼前的人……清冷的光环依旧,生生地让人无法靠近,就这样把人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清墨,我们试试,好吗?"成宣忽然道。
"什么?"清墨反应不过来,蹙眉望向成宣,似是不解。
成宣扬起一抹轻笑,"我们试试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清墨真的讨厌我,我成宣便发誓不再缠着你。"那样,自己就会死心了,只要这样,就好。
清墨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是轻蔑的笑意,"成宣,你以为你是谁?"
"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便一辈子缠着你。"成宣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一辈子,一辈子又有多长?人的一辈子又有多长,他……还能有一辈子吗?
清墨冷冷站了起来,再也不看他一眼,"成皇子,请回吧。"
成宣依旧坐在那里,眼里闪着莫名的情绪,忽而开口说道,"如若……如若我说,我可以帮你救君灏忚呢?"
"你说什么?"清墨猛地回头,眼里警惕地看着他,似是不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成宣只是轻轻地咳了几声,脸色依旧是不正常的红晕,"我帮你救君灏忚,你答应和我试试。"
清墨似是想冷笑,却被成宣的一句话给僵住,"明天君灏忚就要被斩了,你如何救?"
"这不用你管,"清墨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若是君灏忚死了,你的暗影谋士想必也活不长命了吧。"成宣淡淡地笑。
"成宣,你究竟是何人?"清墨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人,却感到对方带给自己的紧迫感。
"成宣,成宣就只是成宣,"成宣说完又轻轻咳了起来,清墨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忍。
良久,成宣才扬起一抹笑,"清墨,你可答应?"
"成皇子,你太高估了我对君灏忚的感情,我傅清墨不至于为了一个君灏忚而受人威胁。"后面的话语傅清墨狠狠的瞪了成宣一眼。
"单就一个君灏忚清墨自然不会挂心,可是清墨应该会想到古陵国会因此而可能灭国吧。"成宣淡淡地说。
"放肆,成宣,你可知你刚才说了什么话?"清墨冷冷的说。
"皇上糊涂了清墨应该不糊涂吧,"半隐晦的话让清墨的脸变得惨白,"如果此时杀了君灏忚,月萧便会名正言顺地与其他国家结成联盟一起讨伐古陵,那时的古陵,便不会是现在的安宁了。"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傅清墨的心感觉处于地窖一般,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成宣一眼,随后忽然冷笑,"成宣,你很聪明。"
"清墨夸奖了,成宣只是把一些事看得更透而已。"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看透,成宣怕的是,若是来生,成宣再遇见傅清墨,还会情系在那眺望云海的寂寞男子吗?还能第一眼就看见那孤高冷漠的男子吗?成宣怕自己会忘记,所以成宣不敢奢望来生,只想在今生,执着地抓着你的手;也许是成宣的任性,成宣本不该招惹你,只是……爱上了,便不能放手了……
"成宣,我不可能爱上你。"清墨冷冷道。
"成宣知道。"成宣苦笑一声,笑容苦涩得让清墨别过头,傅清墨继续道,"莫要说一个月,就是过了千年、万年,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傅清墨也不可能喜欢你。"
话说得如此狠绝让成宣的笑容微僵,成宣缓缓道,"成宣……本就不敢奢望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他活不了一辈子,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立刻死去,他只是不甘,不甘如此放手,明知道宿命如此却还想去改变,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记住曾经爱过的这个人……无怨无悔。
"成宣,我答应你,不过一个月之后你就得滚出我的视线。"清墨冷冷的说。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月能做什么,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月,值得……成宣值得……
"好,"成宣站起来,笑容清许如明月,"只是清墨莫忘了和我的承诺。"
寂寞缠上枝桠,寥落而忧伤,无声地吐着气息……惹人思归。
第四十五章
是夜,天冷气清。
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那昏暗而潮湿的地牢,血光掠过,执勤的几个牢头守卫便身首异处,正浅眠入睡的君灏忚听到声响便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黑影在他面前下跪,"主子,时渊救驾来迟,望主子恕罪。"
君灏忚的表情不冷不淡,"你来这里干什么?"
"主子,大皇子举兵讨伐古陵,古陵皇上明天就要处斩主子了,主子快跟时渊离开吧。"时渊急切地说。
君灏忚听了却是不言不语,眼神幽深幽深,半响才冷冷道,"时渊,你走吧。"
时渊一听惊愕地抬起头,"主子,……。"
"照我的话办。"君灏忚冷着脸道。
"恕时渊不能从命。"时渊第一次忤逆君灏忚,"请主子快跟属下离开。"
"时渊,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君灏忚兀定地说,眼神坚定,"而且若我一逃对古陵国便是没有交代。"
"可是主子要是不离开便会被处斩的。"时渊忧心忡忡地劝道。
"哼,皇帝老儿死哪去了竟让君灏夜那家伙掌了权。"君灏忚冷哼一声道。
"陛下也是担心主子。"时渊冷汗涔涔地替月萧陛下说话。
"时渊,你走吧,我倒要看看古陵皇帝想玩什么把戏。"君灏忚的眼里闪着幽光,时渊一看便低下了头,"那明日时渊就在暗处保护主子安全。"
"下去吧。"君灏忚冷声道,时渊见状便退开牢房,忽然听到君灏忚唤住他,声音迟疑而小心翼翼,"时渊,他……还好吧?"
时渊似是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傅公子一切安好。"随后便和几道黑影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翌日。
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狱卒押解着一名囚犯经过,一路上人指指点点,眼神怪异而厌恶,
"看,那就是悔婚的那个皇子。"
……
"听说他竟然在大婚之日悔婚了。"
……
"如此欺君罔上的人死了活该。"
……
"就是他害两国起了战乱。"
……
"听说他和古陵国的二皇子是那种关系啊。"
……
"没想到这么英俊的人竟然有那种嗜好。"
……
君灏忚听着那些人议论轻轻皱起了眉头,一记冷眼望过去便让那群人立即噤声,来到刑场,看着上面处斩的主判官不禁轻轻冷笑,眼神轻蔑,主判官未曾见过如此高贵的人,不禁心生怯意,却仍壮着胆子一拍惊堂木,"下面所站何人?"
君灏忚一身白衣站得挺直迎风而立,就这样冷眼瞥着,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然而身上散发冷然的气息却让人生畏。
主判官不禁寒意连连,连声音也禁不住颤抖,"大胆犯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君灏忚轻蔑地看了那胆小如鼠的判官一眼,冷笑一声,"我君灏忚一生只跪天只跪神,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给你下跪,凭什么给你下跪?若跪了你承受得起?"句句尖锐如针刺,刻薄而又轻蔑,冷笑而又漠视。
"大胆,你抗旨悔婚,如今还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皇上现特派我来监斩你。"那监斩官一副皇恩浩荡的样子大义凛然的道。
君灏忚冷冷一笑,"那请问监斩官,君灏忚所犯何罪,触犯了哪国条令?我悔婚就是杀头之罪了吗?"
那监斩官气得不轻,"大胆刁民,你忤逆犯上还敢如此放肆,来人啊,把这个刁民给我绑起来。"
一旁的狱卒见状都纷纷涌上去,只是还没有近到君灏忚的身便被一记冷眼而陡然心生怯意,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上前一步,君灏忚只是轻轻一笑,"要绑便绑,只是绑我的代价可是很大的。"轻轻的一句话却充满威胁。
那监斩官一听便怒道,"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狱卒不敢反抗而硬着头皮把君灏忚绑了起来,那监斩官一见君灏忚没有反抗而得意的笑了,重坐回座位上看着下面的君灏忚,"在临死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快说,到了黄泉路上就什么都说不了了。"
君灏忚就冷冷看着上面的监斩官,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监斩官被盯得浑身发毛,冷汗涔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监斩官看着天已到正中央,监斩官一声大喝扔下监斩令,"午时已到,斩。"
时渊躲在暗处屏息以待等待下一秒就解救君灏忚,狱卒把刀高高扬起,忽然一声清冷的喝声远远传来,"住手。"
那袭青墨色的衣衫清冷的向这边走来,踏在那条通往刑场的路上,青墨色的披风在身后飘荡,围观的众人远远望去,却见那人的面孔美得动人心魄。
君灏忚回头看见那人在阳光下的容颜,可能是少见阳光的缘故,眼前那张醉心的容颜,**白皙的近乎透明,铅墨一般的剑眉下,是碧水如漾的两潭幽泉。眼波流转之间便是寂静的毫无波澜。
君灏忚的嘴角慢慢的浮现一抹笑意。那人,终究是来了,
时光忽闪,残梦照影千年,尘埃覆盖苍穹,红绳也羁绊,回首相顾已是无言。
第四十六章
青衫素颜,独身遗立,犹如世间最清冷雅洁的一朵清莲,眉目如远黛一般清远,眼睛清明而锐利,极冷极薄的嘴唇轻抿,让人的呼吸就为之窒息,清冷一般光环的人……
那监斩官一见二皇子到来也只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轻蔑的眼神就这样睨视着傅君颜,自是,傅君颜在古陵国的地位每个人都心中有数,这个皇子不过是虚挂的名号罢了,人道古陵国有二皇子,却不曾想二皇子竟是如此门庭冷落,一个连后台都没有的二皇子谈何被别人恭维曲意。
傅君颜站在刑场面前,冷冷清清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君灏忚,眼里闪过一丝温情,随后转身对那监斩官冷冷道,"严大人,请问今日斩的是何人?"
严大人一脸得意,双手抱拳向天,"承蒙皇上看重,特派下官来监斩月萧的君皇子,他欺君罔上抗旨悔婚理应当斩。"
傅君颜冷冷一笑,神情冷淡毫不动容,"严大人,皇上下旨,要你即刻放了君灏忚。"
听到傅君颜的话那满脸奸相的严大人只是嘲讽地眯起眼睛,"二皇子,你想糊弄下官也太逊了吧?天下谁还不知道你和月萧国皇子的那档事情,你想救君灏忚,除非有皇上的圣谕。"
一时间,众语哗然,原来此人就是那传说中让君灏忚悔婚的二皇子傅君颜,竟是如此谪仙般的人儿,怪不得能让月萧的君皇子如此倾心,怕不过是一个魅惑世人的妖孽罢了。
"我有皇上亲自下的圣旨,严大人,你还不快快接旨,你也想抗旨不遵吗?"一卷明黄色的卷筒从袖子里翻出,明黄色的颜色极是亮眼,严大人一看,慌张得连忙下跪,周围的人一见圣上的谕旨连忙也接着连片下跪,一时间刑场人人都是俯首帖耳的样子,傅君颜轻启圣旨,然后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月萧国君灏忚虽抗旨悔婚,但念及月萧与古陵两国友好关系,特赦免君灏忚,钦此。"
"谢主隆恩。"严大人诚惶诚恐地上前接了圣旨然后下令,"给君皇子松绑。"
傅君颜的眼里闪过一丝暖意而缓缓向君灏忚走去,站定在君灏忚的面前,嘴角轻抿,眼里是淡淡的暖意,"君灏忚,你给我少惹点事,下次傅君颜可没有那么快来救你。"
君灏忚眼里只有那个清丽绝颜的男子,那男子的眼稍含着淡淡的笑意,心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君颜,你终于来了。"
傅君颜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然后转身对严大人冷声说道,"严大人,那我和君皇子可以走了吧。"
"是是,那是自然,下官刚才不知道轻重,还请君皇子不要怪罪。"严大人一副谄媚的模样十足,君灏忚却理也不理,径自和傅君颜一起并肩而行。
一顶镂花精美的轿子就这样横生生的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里面坐着的则是古陵皇子傅阑珊,阑珊面容清冷,一双丹凤眼冰冷无比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轻启朱唇,"不知道君皇子和二皇兄要去往何处?"
声音依旧甜美轻柔,却让人隐约不寒而栗,那严大人一见公主殿下竟亲自到来,不由惊讶不已,慌忙上前跪拜,"下官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傅君颜在看见阑珊的刹那脸忽然变得惨白,只是脸依旧是不动声色。
阑珊轻嘁一声,"严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放走朝廷钦犯,你可知罪?"
那严大人一听便脸色惨白,一双老眼瞪得老大,"公主……公主何出此言?"
"这位君皇子本应午时斩首,而今他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严大人,你说,你的罪有多大,怕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不够吧?"阑珊边缓缓说边轻移莲步走下步辇,然后一双美目只望着严大人心寒。
那严大人早已吓得口不能言,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可是二皇子手上有皇上的圣旨。"
阑珊一转身,看着自家的哥哥笑得云淡风轻,"二皇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父皇何时下过圣旨了,你竟敢假传父皇的圣旨,难道你真不怕死吗?"
傅君颜只是不言不语,眼睛看了阑珊一眼然后轻轻移开,"来人啊,将君皇子给我押了,至于二皇兄,要好好照看,切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做出那种事。"阑珊冷面冷心的道,眼里有着愤恨。
狱卒一听不敢怠慢而上前绑了君灏忚,君灏忚淡淡看了阑珊一眼也不言语,再次刑场行刑,阑珊站在君灏忚的面前,眼神冰冷而愤恨,一字一字的说,"君灏忚,你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阑珊公主,你这是何必?"君灏忚看着眼前因恨意而显得难看的脸轻轻叹道。
"君灏忚,我阑珊曾经发誓会让你后悔的,君灏忚,现在我问你,现在你可后悔?"阑珊冷冷的道。
"我只知道,此生君灏忚认识傅君颜从不后悔。"君灏忚透过阑珊的背后眼神落在下面的某一个人身上,眼神温柔。
阑珊的眼神变得厌恨与绝望,她转过身,冷哼了一声,然后冷冷的道,"君灏忚,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然后便走下了刑场。现在……还有谁救他?他君灏忚……并不怕死,只是怕傅君颜以后一人继续孤独,这苍茫的大地芸芸众生,能相伴傅君颜的能有几人,又有几人与傅君颜交心,君灏忚害怕那人继续寂寞,继续孤独……君灏忚倾心的——也只有傅君颜一人而已,此生不变。
第四十七章
刑场静默得再无一人言语,公主阑珊缓缓走上上座,半斜美目,冷漠非常的口气,"严大人,还不快行刑,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那监斩官一听立即吓破了胆连连应声,随后一拍惊堂木,"犯人君灏忚,欺君罔上,罪无可恕,斩立决。"随后扔下令牌,'哐铛'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傅君颜的身型随着那声清脆而不可自已的虚晃了一下,那执斩的人抡起了那闪着白光的屠刀,异常让人心底发寒。
"住手。"傅君颜的心脏在刹时停止,随后踏出一步,凛然而震慑人心,他面容清冷,目光缓缓定在公主阑珊的脸上,开口道,"公主,放了他。"语气坚定而不容置讳,阑珊冷笑一声,"二皇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凭我是古陵国的二皇子,凭我也是你的二皇兄;傅君颜只想问,朝政之事何时轮到公主干涉,就算父皇再如何宠你你也太胡闹了吧。"句句凌厉而尖锐让人招架不住,阑珊听了脸孔变得狰狞而可怕,"傅君颜,你以为你又有多清高,清高你会站在这里,抢妹妹夫婿的事亏你也做得出来,傅君颜,我可是你妹妹啊,你当真没有丝毫羞耻之心,傅君颜,你当真姓傅吗?"她愤恨的盯着傅君眼,神情悲戚而狂乱,她站在那里,一字一个控诉,犹如一把刀直插入人的肺腑。
傅君颜的脸色依旧无半分波动,"公主还请注重措词,傅君颜问心无愧,何来抢你夫婿一说,公主若再言语污辱君颜,休怪君颜不客气。"
"傅君颜,二皇兄,亲手毁了我幸福的刽子手竟然可以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曾经幸福离我是那么近,就是你把我的幸福给毁了,我阑珊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而今,我要亲眼看着君灏忚在你眼前死去,我要让你后悔。"犀利的语言如锋芒一般刺耳,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只因刻骨铭心而铭刻,苍穹回眸浮华尽染,如果有来生,爱恨也早已成过往云烟。因爱生恨,若没有爱,又怎么会有恨呢?爱恨痴离,凄楚的心一再千疮百孔,无关对错。
"对不起,"傅君颜低低的说。
"都是造化弄人,我阑珊错就错在喜欢错了人,君灏忚没错,你也没错,是我阑珊错了,可是我阑珊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傅君颜,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傅君颜不再言语,他看着曾经巧笑嫣然的少女而今惹上的愤恨神伤,眼神一黯,随后才缓缓道,"公主,你这是何必?"
何必何必?君灏忚问我何必?你也问我何必?何必何必……我阑珊只是不甘,不甘被苍天如此愚弄。"严大人,给我立刻行刑。"阑珊面容一凛,随后冷冷吩咐旁边的监斩官。
那严大人一听吓掉了魂,口齿不清慌乱的道,"行刑。"
"你敢!"傅君颜眼神冰冷直视监斩官,"我可是太子的人,你要得罪太子吗?"
"我…我…,"
"严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你想抗旨不遵吗?"皇上与太子,孰轻孰重,自在分晓。严大人一咬牙,随后开口下命令,"行刑。"
"圣旨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兀地在平地上炸开了一声雷。
圣旨一到,众人都慌忙跪拜,那名公公扯着嗓子尖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此赦免月萧国君灏忚,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君灏忚欺君罔上,令即刻驱离国境,永生不得再踏入古陵国境内,钦此。"
傅阑珊一听马上瞪圆了双眼,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圣旨,随后站了起来,"假的,君灏忚理应当斩,他怎么会被赦免。"
那公公轻晲了阑珊一眼,随后口气冷淡地说,"阑珊公主,你是在说咱家说谎吗,咱家这次是受皇帝谕旨特来颁旨,君灏忚接旨。"
傅君颜抬头望了一眼那人,却见那人依旧丝毫不动半分,便替他接下圣旨,那公公望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便完差回去了。
人群慢慢散去,阑珊红了眼睛,虽有不甘,却只能愤恨离去,只是在离去前看着他们的眼神非常的恐怖,留下一句话,"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我不会再失手。"
傅君颜慢慢走近他,两人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千年的岁月,等落到对方身上时,早已经韶华白首。
"你早知道了?"看到傅君颜对那圣旨的事似乎并不惊讶,君灏忚艰涩的问。
傅君颜轻轻点头,眼里清澈明亮,"我知道你不会死。"
"告诉我,皇帝为什么会答应放了我,是不是你……?"君灏忚顿了一下,眼睛急切地看向傅君颜。
"不是,是成公子救你的。"傅君颜淡淡的解释。
傅君颜想到昨夜,成宣闯进他的屋子,忽然对他说,"你想救君灏忚吗?"
"你……,"傅君颜警惕地看向成宣,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明日午时便去刑场阻止行刑。"成宣淡淡的道,"到时我自有办法救君灏忚。"
"你为什么要救他?要怎么救他?"傅君颜问。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成宣答应了的事便一定会办到,明天你去拖延一下时间便行了。"成宣说完便离去了。
"成公子?"君灏忚喃喃,"这个人倒不是个简单人物啊,竟能令皇帝改变主意。"
"嗯。"傅君颜轻轻应了一声。
旁边押解的官差不乐意了,马上过来煞风景,"君皇子,请立刻随我们离开。"
傅君颜眼敛一黯,随后轻声对君灏忚说,"你走吧。"
"不走,我君灏忚不会再放开傅君颜的手,此生此世,不离不弃。"君灏忚抓着傅君颜的手认真的说。
傅君颜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笑容,"傅君颜今生也是唯君灏忚一人相伴足已。"
"君……君颜,你刚才说什么?"君灏忚似乎是不确定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而再次确认。
"三年,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傅君颜便和君灏忚两人携手相伴,永不相忘。"傅君颜许诺。
"真的,君颜……你真的说了,你真的答应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君灏忚不可置信的反问,言语间满是惊喜。
"对,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无论如何,傅君颜都是君灏忚一个人的傅君颜。"傅君颜再次重申。
"君颜,"君灏忚把傅君颜抱进怀里,不理旁人怪异的目光,"君颜,这不是梦吧?"
傅君颜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内心,"傅君颜也喜欢君灏忚。"极轻极轻的话语轻飘飘的飘进了君灏忚的耳朵里,极轻极轻,像是呢喃一般,君灏忚喜不自胜地确定,"君颜,你再说一遍。"
傅君颜此时已是紧闭嘴唇,再不肯轻易开口,"你听到了。"
"君颜,"君灏忚唤他。
"君皇子,时辰到了,快点走了。"那两名官差极不耐烦的在旁边道。
"君灏忚,快点走吧。"傅君颜虽不舍也只能说。
没有想到君灏忚却耍起了无赖,"我不走了。"走到那两人的身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告诉你们两个,识相的就滚远点,打扰小爷我和我家娘子说话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个官差一听马上被吓得有五丈远,再不敢靠近分毫。傅君颜俊颜一沉,"君灏忚。"
君灏忚只是继续赖皮似的笑脸,"君颜,我不走,料他古陵王也没有心思管我,而且小别胜新欢,君颜难道不想念我吗?"
"君灏忚,你皮痒吗?"傅君颜冷着一张俊颜道。
"君颜,我不会走的,就算你赶我骂我厌我恼我也罢,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君灏忚看着傅君颜道。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君灏忚,你听我说,别再任性。"傅君颜忧心的说。
"我不会走的,君灏忚就算死也不会再离开君颜。"君灏忚抓着君颜的手抓着生疼。
"你别胡闹了,君心难测,君灏忚,答应我,回去。"傅君颜看着君灏忚道。
"不,君颜,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此事,我决不答应。你不可以那么自私,我君灏忚不怕死,只是怕傅君颜会忘了君灏忚。"君灏忚道。
傅君颜沉默了一会儿,静默的气氛在两人的呼吸中变得绵长,半响,傅君颜才缓缓抬头,清冷绝艳的脸让人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止,"君灏忚,你信我吗?"
"…………。"
"三年,我许你三年,,三年后,你去陌上仙楼找我,不管发生何事,我傅君颜都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来。"傅君颜承诺,风吹起了他的发丝,发丝上的紫色缎带则随风轻舞飘扬。
"…………。"
"君灏忚,"
"只有三年,三年后,不管你傅君颜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君灏忚都不会再放手了。"君灏忚许诺。
傅君颜轻颔首,"我答应了,君灏忚。"
"傅君颜,等我回来。"君灏忚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好。"
"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诺言,三年后永不相负。"君灏忚依旧在求证。
"好。"
"傅君颜。"
"傅君颜。"
"傅君颜,……"君灏忚唤他,一声一声,仿佛要唤到海枯石烂,而只是希望那人能听到自己的真心。
两人的手一直紧紧**,最后两个人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一丝丝的从对方的手中抽离,"傅君颜,我走了。"
"珍重。"傅君颜缓缓地道出了两个字。
君灏忚转过身,他的身影**而瘦削,衣服在风中飘袂,他在他的视线里渐渐远离,傅君颜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连脚步也未曾移动过一步。
入尘出世,醉画红颜;
宿命羁绊,灼灼其华;
天各一方,相思茫茫;
日沉星落,谁煮沉浮;
噬尽半心,痛彻心扉;
殇断殇绝,前尘尽忘。
那时的两人相许生死,生死相随,然而又有谁知,虽然相许三生,三年后的繁华乱世里,却有一些东西再也无法回来。
虚**,别风月,谁掩长袖藏情结;
衣风华,鬓风雪,寂寞也凋零,噬尽一生尽倾一人悦;
梦回眸,醉夜流转,谁道相思只合两相欠
写今生,多情将瞒,谁叹苍天莫逆轮回间,离情灭。
第四十八章
满山绿意,天山一片碧海蓝天之境,暮霭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那淡红的、柔美的夕阳落下山,天地变
得迷蒙。高高的山峰,绿色的不知名的树木隐在山石后,山道崎岖而蜿蜒。傅君颜站立在一座清翠的山
峰上,翩翩若画中仙。
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山峰然后与他并肩看着凄美绝伦的夕阳。
"你在看什么?"
"太阳下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傅君颜轻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成宣尔后轻道,"你不在相国寺跑来这里
干什么?"
"你呢,为什么喜欢来这里?"成宣问,在看见傅君颜落寞的脸时不由轻笑,"你总是把心事放在心底。"
"也许吧,"君颜转移话题,"这山叫九崖山,地处偏寒,高不可巍。"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座九崖山确实名不虚传。"成宣道。
"站在高处才能望得更远,不然永远都只能做井底之蛙。"傅君颜看着脚
下的大好河山一派峥嵘的景象,举目望去,所有的地方都是渺小如浮游,曾经那些古陵辉煌的地方现时
都只是在他脚下。
"是吗?高处不胜寒,等你站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你就会体会到了它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成宣看着那淡淡晕红的夕阳脸上一片恍惚,一瞬后脸上又挂着微笑,"
君公子回去已经半个月了吧?"
傅君颜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后轻点头,"嗯。"
"不后悔?"
"不后悔。"傅君颜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那就好。"成宣似是轻轻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回去吧,古陵王拜香应该也快完了。"
"成公子,我一直想问你,你如何让父皇答应他放了君灏忚?"傅君颜问。
"也许……是你父皇仁慈吧。"说完这句便翩然先行离去。
仁慈吗?那人……傅君颜嘲讽的笑了笑,这个天下是用多少鲜血换来的呢,手上的血又沾有多少呢,仁慈在他们身上已经不见半点踪影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是靠流血牺牲换来的。远处传来钟声,拜祭已经差不多结束,傅君颜望了身后的九崖山一眼,随后缓缓向山下走去。
傅君颜进得佛寺,僧人向他合什,傅君颜回礼。这里来往着各种各样的人,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伤痛,带着一样的虔诚,来到这里。听着悠扬的唱佛声,一切烦恼皆抛却。前尘尽忘,三千烦恼丝,亦可断红尘。
香烟萦绕中,巨大的佛像像能用看透人间的一切悲欢离合的慧眼俯视着这个世间。傅君颜抬头看那佛像,沉默良久。旁边的僧人都在敲打着木鱼,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文,正中间跪坐在蒲盘上的则是当今天子傅臣,只见他面容温和慈祥,闭着双眼虔诚的祈祷着什么,随后又拜了三拜。
傅君颜看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了当日太子所说的话,""当年便是你额娘私通汉子生下的你,这个可是当年皇室的羞辱,你道父皇为什么一直不愿见你。"字字尖锐恍如昨日。
这个是谎言还是真话?傅君颜不敢深究,他怕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内幕,所以,他选择沉默。
一年一季的拜祭结束后,各大臣都恭送皇帝出佛寺,傅君颜轻叹一声跟在了最后面,随意的晃了下眼便看见角落里成宣与傅清墨两人在争执什么,太子的脸色可是相当不好看啊,能看到太子吃瘪可是百年不可一遇呢。眼神一黯,那两人,若是能看清各自的真心应该就不会错过了吧。
"放手。"清墨冷着一张容颜恼怒的道。
"清墨,你答应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听我处置的。"成宣手与清墨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得逞的笑容。
"这是相国寺,是佛门清净之地,你给我收敛点。"清墨生气地说。
"清墨,这已经是在寺外了,那我可以胡作非为了吧。"成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故意挑着清墨的措词。
"成宣,放手,我没时间和你瞎胡闹。"望着步辇越走越远,清墨脸色变得越来越沉,不甘地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脸色差到了极点。
"反正皇上的步辇也走那么远了,我们不妨先在外面逛逛再回去如何。"成宣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可是眼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反正我同不同意你也一意孤行吧,那还问我做什么?"清墨冷哼一声道。"深知我心,清墨也。"成宣笑容暖暖的对清墨道,"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一个故人。"说这话的时候清墨似乎捕捉到了成宣一闪即逝的落寞与忧伤,下一秒,却看见成宣的笑容依旧清远而温暖。
"成宣,你别忘了,只剩下半个月了,半个月后你就别出现在我的面前。"清墨冷冷的提醒道。
"清墨,"成宣的手忽然松开,骤失的温暖让清墨恍惚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那人,却见那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我记得。"
清墨的脸在一瞬间变得不自然,或许是那人的笑容掺进了些许的忧伤,所以自己的心才会变得莫名其妙吧。
奇妙的心绪变化让清墨变得烦躁,成宣却开始和他并肩而行,只是……那手中残存的温度开始变得生冷
……
傅清墨看着周围幽邃而静谧的景物,不由蹙眉,他看见四周的树木如同鬼魅般诡异,影影憧憧,静谧得可怕。随着越深处,那翠绿的颜色仿佛更深一层,像是泼墨一般越加深沉也越加诡异。
在这寂静的竹林里,蟋蟀的鸣叫声显得格外的响。树木黑压压的仿佛是百人肃立,却静悄悄的悄无声息。皮靴踏断树枝,发出脆裂的震响,远处的竹林也变得越来越浓让人生生感觉到一丝丝肃冷的寒气。
第四十九章
淡淡的阳光透过树枝细碎的洒进来,闪着清冷的光环,触目间,那高高低低的树和低灌丛,在风中仿若一张宣纸上涂抹的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在这个清朦如霜的树林里,清墨看见一抹淡色的影子在前方站在一棵满是红叶的枫树下,负手而立,身材很高,看背影略显单薄。
那一叶的风情,那一瞬的柔情,皆在不言之中,已化为漫天的枫叶遗落人间,看到那人的身影,清墨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人回过身,清墨只看见一张隽秀的脸庞,一转瞬间,那人的眼里仿佛带着一点傲岸和轻蔑,若有若无,他身穿锦衣,腰间系着一个翠绿的玉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也依旧柔化不了他脸上的冰霜。
直到走到那人面前,清墨才晃过神来,只听见成宣带着笑意唤他,"忆尘。"
那男子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脸上冷漠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他冷冷的说了一句'跟我走吧'便径自带路走在前头。
两人说话的方式如此诡异,清墨疑惑地看了成宣一眼,却见后者向来淡定的笑容没有了,脸上似乎染上了些许的哀愁,忽视心里奇怪的感觉清墨没有打破这异样的沉寂。
空气中浮动着微风的气息,偶尔细碎的脚步声惊起了几只鸟儿扑闪的飞过,丛林茂密而道路也越加蜿蜒,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清墨看清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小小的坟墓。
他看着成宣颤抖着走近那坟墓,用手**那石碑,遥遥远远的,一行字映入了他的眼帘——大哥萧靳尘之墓。
萧靳尘,是何许人也?傅清墨蹙紧眉宇,感到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成宣对那个坟墓有些特别吧?不过那又与他何关,又何必自寻烦恼。
"靳尘,我来看你了。"轻微的话语在寂静的林中响起。
远处,傅清墨看着那人落寞的背影,心里不可痕迹的被蛰了一下,却只静静地看着他。
"看完了吧,我哥喜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他。"旁边那位锦衣的男子面无表情的道。
成宣缓缓地站起来,风吹起他的白衣,浮动一世寂寥,明明如此瘦削却有如此的顽强力,清墨看见他的背影几不可乎地颤了颤,随后听见他对那锦衣男子低声说了什么,那男子眉宇微蹙,随后怪异地朝他这里望了一眼,表情极是冷漠,随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成宣和傅清墨站在那里。
成宣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那长满草的坟墓,表情似乎回溯到了某个遥远的回忆,良久良久,久到月上梢头,久到时间流逝多少而不自知,久到傅清墨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完,却仍是站在远处而不上前打扰,两个人,一前一后,天地间都泼满了墨色,银色的月光洒满在他们身上;久到似乎已是天长地久……
那一刻,傅清墨以为成宣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是没有,他看见那人忽然转过身,尔后对他绽开了微笑,月光下他的眼睛好像是夕阳下山时波澜不惊的湖面,他一身飘逸的白衣,似那青天上飘落的白雪,像水波上盛开的青莲,孤高而绝世,凄美而清冷。
慢慢地,傅清墨的唇边也不自觉的绽开了一丝微笑,却是如此的微不可寻,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走吧,"他走到傅清墨身边,然后与傅清墨一起迎着月光的方向一起离开,眼光再也没有再回头望那坟墓一眼,风中似乎传来了谁轻微的叹息……
月萧国
肃穆的城门下站着守城的士兵,不远处,风沙滚起了尘土,尔后马蹄声渐渐逼近,两个身穿披风的人骑着马向这边袭来,城门上的将士发现异动则做好准备警惕地注视着那两匹马的动静,待那两人越来越近才有人发现他们是何人,"是二皇子,二皇子回来了。"
很快城门上的将士都欢呼起来,随后都打开城门,君灏忚在城门前勒住了马绳,望着城门上的几个大字,若有所思。
时渊在他旁边停住,"主子,我们终于回来了。"
君灏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一甩马鞭,策马向城里跑去。
刚进家门还没有喘口气就听见公公来报,"命二皇子即刻觐见。"君灏忚虽有怨言却还是依言进了宫。
晨晖洒落起伏重叠的殿宇飞檐上,大殿中显得空荡荡,月萧国皇上君连城坐在龙椅上,他身穿玄衣,衣襟是明黄色的袍子,花纹绣着一条腾飞的巨龙,显得霸气而威严。
"儿臣拜见父皇。"君灏忚淡淡地行了个礼。
君连城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他免礼,随后说道,"灏忚,回来就好,你母后非常担心你。"
君灏忚听了依旧不动声色,君连城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不由叹息,"灏忚,你也二十了吧?为何做事还是如此鲁莽。"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当铭记于心。"君灏忚打着官腔。
"灏忚,你闯下如此大祸还不知悔改吗?外面盛传你和古陵国公主擅自定亲后又悔婚,灏忚,你也不小了……"君连城微微皱眉。
"多谢父皇关心,只是儿臣的事父皇多虑了。"君灏忚沉着声音道,"是我悔婚在前,责任本应由我一人承当,却没想到我国竟然讨伐古陵,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实不应该。"
"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出兵救你吗?要不是朕想必你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悔婚这种侮辱皇室的罪名可是你一人担当得起的吗?"君连城的声音有些微怒。
"……。"君灏忚没有再反驳,君连城也自当他反省了,不由缓和了语气,"今晚朕特地设宴为你接风洗尘,不要迟到了。"
"儿臣知道了。"君灏忚淡淡地说。
"你去看一下你母后吧,你母后很担心你。"君连城的声音透露出疲惫,君灏忚也不再做声,而是转身离开了正殿。
君灏忚经过长长的长廊,随后在一所寂静的小院里停了下来,推开凤形雕花的阁子门,门开了,里面一片寂静,仿佛是世外桃源似的,四周打扫得极清雅,不见半点尘埃,可以想象这院子的主人极爱喜静,里面隐约传出微小的声音,君灏忚循声而去,打开屋门,只见门一个美妇背对着他正在敲打木鱼。听见门开声,美妇回过头,面容慈祥而婉约,看见了君灏忚,眼里流露出惊喜,"灏儿,你回来了?"
君灏忚的眼里也有着喜悦,他走到美妇的面前,随即跪在妇人的面前,"孩儿不孝,害额娘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妇人虽是三十左右年纪,但是岁月的风霜依旧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的脸依旧白皙美貌,**着唯一的孩子,妇人似乎是露出了第一个笑脸,"在外面没有吃苦吧?"
君灏忚摇了摇头,"灏儿一切安好,额娘过得怎么样?"
美妇有些宠爱的对他笑了笑,"额娘很好,灏儿不用担心了。"
"额娘,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接你离开这个皇宫,不再让你受苦。"君灏忚蹙紧眉宇道。
"傻孩子,额娘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你好,额娘就放心了。"美妇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可是……,"君灏忚想说什么却被美妇打断,"灏儿,不要怨你父皇,这样的生活对额娘来说很好,额娘这辈子最想看的只是灏儿娶妻生子就足够了。"
"额娘……。"君灏忚咬了咬牙,随即答道,"那额娘先歇息吧,灏儿过几天再来看你。"
等到君灏忚的身影消失在小屋,美妇才幽幽叹息,眼里的寂寞在蔓延,褪去身后繁华,心湖只落下两生惆怅,到底有几载年华,能堪岁月蹉跎?一盏青灯,一缕香魂,一抹愁丝,只把清寒空叹尘缘错,而那旧年恩仇又怎能看破?
君连城,若是你我没有那血海深仇,结局又是如何?
月色清亮,照得天地间蒙上了朦胧的月影;院中的庭花花影重重,暗香浅浅的浮动在静谧的空气中;屋内残香未灭,锦帐低垂;窗外,树影婆娑,太子清墨在殿中批阅奏章,他见灯花暗了,不由说,"来人,把灯花挑亮。"
一人走到案前,旋开朱雀灯的灯盖,向里面注了些灯油,拧好灯盖,随后再用细簪把灯挑亮,清墨察觉这人依旧伫立在他案前,便抬头一看,便看见本不应该出现在殿中的人,不由蹙眉,"是你,你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出声?"
成宣微微一笑,"来了又一会儿了,看你看得那么认真,倒不好打搅你了。"
清墨似是想发作却没有立刻跳起来,还有半个月的期限,所以傅清墨忍了下来,依旧不动声色地说,"你来找我何事?"
"没有,只是想你了,"成宣依旧是淡笑着说,待看见清墨脸上不动声色的闪过多种颜色不禁感到莞尔。清墨不再理他,顾自低头再次把眼光投入到案前的那些折子上。
有人说,工作的男人最帅,这话一点不假。因为他们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那种认真的气质让人很容易让人倾心,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傅清墨的五官格外的俊秀出尘,略带细长的眼睛,唇线削薄弧线明显,整个人散发着高贵而优雅的气息。
一只手忽然伸到清墨的身上顺着他的肩胛慢慢**到腰身,即使隔着衣服清墨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像拉满的弓弦。
傅清墨恼怒的低声警告,"成宣。"
"清墨,你做你的,我忙我的,"那声音的主人近在耳畔,恶魔似的声音带点折磨的气息轻呼在他的耳朵,缓缓地,那双带着魔力的手轻轻**到了他的脖子,那感觉带点清凉而暧昧,傅清墨恼怒地转过头,他这样他怎么可能静下心去看折子,却感觉一只手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随后一个黑影靠近凑过去吻他的嘴唇,那人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眩晕,他感到身体有些发热。随后那人的声音在他耳畔低低地响起,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清墨,给我好吗?"
傅清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推开那人的身体,退后几步才站稳身体。他就这样狼狈地站在那人面前,再无法容忍地大声对成宣道,"成宣,你给我滚出去。"
第五十章
成宣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他向清墨跨进一步,却见后者的脸色狼狈地向后更退一步,这才笑着开口道,"清墨,你已经答应这个月和我试试,我们这样很正常。"
"成宣,你不要得寸进尺。"清墨咬着牙恶狠狠地紧握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揍向成宣。
成宣却无辜的说,"可是清墨刚才不是也很享受吗?"
忍住,忍住,清墨抑制自己快要崩溃的界限,冷声道,"成宣,我只答应和你试试一个月,并没有答应你什么,你要再对我不敬,我就……"
"就杀了我吗?"成宣忽然向清墨靠近,然后出其不意的在清墨的脸上印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随后扬起得逞的笑意,清墨在惊愕之后下意思便出掌击向成宣,却被成宣一把抓住手臂,调戏地说,"虽说打是情,骂是爱,可是成宣可禁受不了清墨几下,清墨你真舍得?"
"成宣,你给我搞清楚,我是太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再以下犯上别怪我不客气。"清墨重重摔开他的手愤恨的说。
"你是太子,我是皇子,我们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成宣卷起散落在清墨身前的几缕头发,轻轻放到鼻子下面嗅着发稍的清香,清墨受到如此调戏,气得打掉扰他头发原凶的手,脸都变绿了,"谁和你天生一对了,成宣,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向父皇禀告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成宣听了依旧笑得奸诈,"敢问清墨我犯了何罪,调戏太子的罪名还是夜闯太子房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清墨,你说哪个罪名可以让你父皇赐我死罪?"
"成宣,算你狠,可我傅清墨未必输,只剩下半个月了,半个月之后看最后你我谁是赢家。"清墨冷冷的道。
成宣的笑容骤失,"清墨,还有半个月。"
"对,只有半个月,"满意看到成宣受伤的表情,清墨的心惬意更甚,脸上的则是挂着惯常的嘲讽,"成宣,我根本不喜欢你,你何必屡次纠缠?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听你的话放了君灏忚,但是,你别想我会感激你。"
"清墨,你为什么总是牙尖嘴利吐出伤人的话,可是成宣不会放手,成宣认定了傅清墨,今生便只是傅清墨,无论你怎么对成宣,成宣都甘之如饴,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成宣,你莫忘了你答应我的。"傅清墨的脸明显变得冰冷。
成宣的眼神一黯,慢慢放开清墨,"清墨,你就偏要如此吗?"
"成宣,我只答应和你试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若再纠缠,就休怪我傅清墨心狠手辣了。"清墨冷冷的道。
情最伤人,冰冷的话让人措手不及、黯然神伤。
成宣似乎是叹了一声,随后才缓缓说,"清墨,有没有人说你真的很无情?"
绝情最是无情,多情总被无情伤,清墨,如果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是没有关系,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牵绊?
清墨冷笑了一下,"成宣,你自找的。"
成宣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却没有再说话。
夜半眠,常随君侧,幸勿相弃,最是惹情殇。
月幕降临,淡淡的月色给清冷的天空添了一笔浓墨的色彩,月萧大宴上,靠窗放着群猴摘桃的银灯树,树上点着的吊灯极其精美,烛焰簇簇,微微泛着暖意洋洋的光芒,侍婢们井然有序地穿梭在殿堂之中摆设食具,一排的侍女则手捧八曲莲花式捧盒,站在长案后,见众大臣们入席,都向后退。
月萧王走进大厅,居中坐下,众人皆下拜,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月萧王目光一转,看见正角还没有到场,一丝不悦掠过他的眉间,微微一摆手,说,"众卿免礼。"众人归座。
旁边座上的一个男子锦衣玉袍,羽扇纶巾,眉目清秀,只是那男子虽衣着鲜亮却无半分尊贵的气质,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此人正是月萧国的大皇子君灏夜。
君灏夜扫了一眼下座,懒懒的道,"父皇,这宴是专为二弟设的,二弟却迟迟不来,根本就没把父皇放在眼里。"
"没想到大皇兄竟如此牵挂灏忚,灏忚真是受宠若惊,大皇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话刚说完厅外便走进一个翩若惊鸿的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身上的光环却让厅中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君灏夜愤愤的看了一眼君灏忚便默不作声,月萧王一见君灏忚进来便换上了和蔼的面容,示意他落座,君灏坐在席上,与月萧王相隔不远,月萧王看了眼君灏忚,随口问,"你可去见过你额娘?"
"见过了。"君灏忚淡淡答道。
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厅上众人都停杯望去,只见从屏风后面转出两队女子,她们身穿紫色罗纱宛若天上的仙女一般,乐声由低渐高,由远及近,女子随之高举双手,轻移莲步入场,衣袂翩浮摆动,状如夏日里盛开的白荷。随着乐声,她们或停或行,如醉花时红颜刹那;她们长袖擅舞,如烟花绽时青衫隐。
其中有一个女子最为出色,容貌动人,腰姿柔软似锦,她的舞步如云一般轻盈,云亦没有她飘逸;她的身形如蝶翼般灵动,蝶亦没有她翩跹;她是未锦。
忽听君灏夜大声说,"太好了。"
众人愕然,朝君灏夜看去,君灏夜对月萧王说,"父皇,"他一指未锦,"把她送给我,行不行?"
月萧王皱起了眉头,竭力压着心中的不悦,"大皇子,你喝醉了。"
君灏夜兴冲冲地说,"我没醉。"说着,他站了起来,一把揽住她,"你们喝吧,我先告辞了。"
"我不去,"未锦使劲挣扎,仓皇下跪,"皇上,奴婢一生只愿与舞为伴,尽心为皇上献舞,请皇上成全。"
"不识好歹的东西,本皇子是看得起你才向父皇要你……,"君灏夜恼怒成羞欲伸手打地上的未锦,被月萧王拍案怒斥,"太不象话了,你给我坐回去。"
见到盛怒的月萧王,君灏夜悻悻然地回座,月萧王拂了拂袖,示意那些人退下,地上的未锦等一干**连忙仓皇退下。一时间,厅内的气氛变得沉滞。月萧王示意乐师继续奏乐。一时歌舞升平,又有其它的娱兴节目继续。
月萧王看着邻座的君灏夜不悦地说道,"灏夜,你看看你刚才的德行,一天只想着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一点心思都没放在正事上,你收了宫内收了二十四房小妾,平时在后宫又与那些宫女胡闹,这些朕都不管,如今在众大臣面前竟如此失礼,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父皇教训极是,孩儿谨遵教诲。"君灏夜极不情愿的称是。
"有空多和灏学学,你看灏忚整天像你这样不务正业的吗?"月萧王继续指责。
君灏夜怨恨地看了不远处的君灏忚,君灏忚,君灏忚,父皇就是偏心他。从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只投注在他身上,他只是区区一个二皇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的青睐,父皇看重他,众大臣也器重他,他君灏夜才是未来的国君,未来掌控这天下时权的王者,能令风云为之丧胆的人物,将来睥睨天下的男人。而他,凭什么跟他抢?思及此,君灏夜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第五十一章
君灏忚对这种宴会极是无趣,不理月萧王眼里的不满径自告辞离宴,黑夜的晚风吹来吹散了丝丝酒意,站在静谧的宫廊里吹着冷风,眼神望着远处的某点,远处隐约传来歌舞弦乐之声,沉浮在尘世的人们会不会感到寂寥,君颜,如果三年后,时间冲淡我们彼此的一切,那时候的你,可还会记得我?
正待转身却看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女的从他身边走过,正是刚才那个女子。心下一动,便开口问道,"你们押的是何人?"
那两个侍卫一愣,随后禀告,"此人是宫里的一个**,刚不小心触犯了大皇子,大皇子命我等带这女子去他殿中。"
君灏忚看那女子一脸死灰,心下一思索,君灏夜性情残暴,若到了他手中这个女子肯定被百般折磨,心中略略思索,随后开口,"这个女子我要了。"
"这……,"那侍卫略显踌躇。
"若大皇子问起,你就明说好了。"君灏忚淡淡的说。
"是,二皇子。"侍卫告退之后君灏忚才把眼光转向那女子,"你的名字?"
"回二皇子,奴婢未锦。"那女子低首答道。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记住一点,如果不想被欺负,你就要变强。"君灏忚冷冷的说。
"未锦明白。"
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窗照进了宫内的一角,给天青釉描金八卦瓶镶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空气中沁着淡淡菊花的香气,傅清墨站在大厅中向容妃请安,"清墨向母妃请安。"语气冷淡冷淡,脸上毫无半丝表情,仿佛请安只是例行的公事一般。
容妃也不在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向清墨招手道,"太子,这边。"
清墨蹙了下眉宇,却依旧走上前去,"母妃有何吩咐?"
容妃对这称谓眼神黯了一下还是示意宫女将东西取出,将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锦色的狐裘大衣,"天冷畏寒,母妃便给你亲手做了一件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清墨并不接那衣服,而是冷冷的道,"这些小事吩咐宫中一声即可,何必麻烦母妃操劳,而且清墨的衣服已经足够,短时间内不必添衣。"
容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仍挂着笑容道,"这几年母妃也从未给你添置什么新衣裳,你看……。"清墨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一闪即逝,随后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试便是。"
说着便将那衣裳套在身上,一身锦衣玉袍显得清墨更加高贵而美丽。容妃欣慰地为他整整衣裳,触手却不小心碰到一个温润的物体,不由低头细看,忽地变了脸色,"太子,你怎么会有这翠血玉,是从何而得……?"容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清墨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玉佩,忽而想起那人曾强迫要求他将此物时时带在身上,并且一刻也不能离身,"是一个朋友相赠,怎么了?"清墨不动声色的答。
"是吗?"容妃的脸上闪过释然,"莫怪母妃大惊小怪,实是翠血玉是我天魔国的镇国之宝,这世上只有两块翠血玉,只有天魔国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有此玉佩,所以看见太子身上的玉佩才会这么激动。"容妃笑着继续道,"不过和我国的翠血玉真的很像。"
"不过是别人献与我的一块玉佩,若母妃喜欢就给母妃算了。"清墨听见那玉佩的贵重之处心下烦燥便要解下玉佩,却被容妃止住,"若是你朋友相送便留着,兴许这世上有相似的也不一定。"
清墨不作声,却无心在呆在这里,谢过容妃的衣物便告退出去。
容妃却一直保持若有所失的样子,旁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问,"容妃娘娘……。"
容妃摆摆手,"待会去找成宣过来,就说我想见下他。"侍女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隆冬时节,百花凋谢,唯有梅花怒放。那傲霜斗雪的姿态如春落梅枝头,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花期独早,"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成宣站在梅花树下,梅花无声无息地落在成宣的头发上、肩稍上,他吹着竖笛,笛声悠扬欲挫,婉转哀怜,丝丝入耳,扣人心弦。一袭白衣清影,梅影笛声,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语天外天,人外人,天在人未还;
雁字回首,早过奈何,吹笛之人泪满衫,花落满肩;笛声寒,翼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归宿?
萧声断,情难绝。他静静地看着那梅花,思绪好像飘渺到了哪个地方,寒风猎猎地吹着他的长发,梅影映出他孤寂的侧影。他的神情变得恍惚,深深地凝望那梅花,那目光中,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太多的回忆。
旧时月色,曾几番照影,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酷暑。而今荏苒渐逝,已忘却昔日点滴。只怪得竹清疏影,香冷入鼻尖。
命定相遇,正寂廖。叹相识太早,初雪应识。年少无言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枝压万般寒碧。又只片、灰烬也,何时见得?
那年,萧靳尘八岁,随师父云游来到天魔,师父被天魔王召见时,靳尘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已经进殿觐见皇帝的师父。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空旷的院子中,树影构成一福黯淡的翦影。天边,寒鸦发出无助的悲鸣,也许他们初次的相遇就注定了后面的悲剧。
"喂,你是谁?"头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他抬起头,见那高高的树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吧,小脸冻得通红,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靳尘心想: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我是萧靳尘。"他呐呐地道。
"萧靳尘?这名字不好听,还是叫你石头好了。"那女孩侧头想了一下随后笑着答道。
"为什么叫石头?"小靳尘的脑袋瓜子想不通。
"你笨啊,石头自然和你很贴切啊,你不觉得你长得很像石头吗?"那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哦,那你叫我石头好了。"男孩呆呆的说。
第五十二章
那女孩听了却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她坐的那树枝也剧烈地摇摆着,让他不由替她担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忽然她似乎是笑岔了而转为咳嗽,整张小脸都应那咳嗽而变得通红,那长长的黑发则披散开来在风中飘舞显得异常的美丽。
远处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呼唤,那小女孩一听脸色就变了,对树下的靳尘道,"石头,别把我的藏身的地方告诉他们。"说完便隐身在了树当中。
几个公公唤着二皇子边四处寻找,一看见树下的靳尘便问道,"小孩,有没有看见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小男孩?"¬;
靳尘的目光望了望上面随后摇了摇头,他就只看见一个刁钻古怪的女孩,算是男孩吗?那几位公公见没有问出什么,便向别的方向继续寻人去了,靳尘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下一秒,只见那女孩从树上一跃而下,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谢了,石头。你帮了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叫成宣。"
靳尘则是愣愣的看着女孩的笑脸,或许是因为女孩的笑容很好看;如果那时候,没有惊鸿一瞥的相遇,没有遇见那人,或许……后面他的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只是靳尘想,如果他还能再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后悔的选择与那人相遇,只因那人灿烂笑容下……的寂寞。
如果相遇是一场悲剧,那么前世,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成皇子,成皇子,……容妃娘娘找你。"旁边一个婢女拉回了成宣的思绪,成宣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吗,你去回禀娘娘,说我明天便去拜访。"
"这……,"婢女似有迟疑,但还是退下了。只剩成宣一个人站在梅花树下,记忆如丝丝碎片纷然而来。
"靳尘,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你活着,我便活着,我死了,你也要活着,听到了没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向来淡漠的白衣少年有些激动地道,随后又问他,"成宣,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胡说,你怎么可能死?"成宣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成宣,如果我比你先死的话,你可不可以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弟。"
"忆尘?"
"不是,你会喜欢他的,他是……。"天空忽然发出奇异的声音,成宣微微仰头,看见一只流星从天际快速地划过。
靳尘,你在天上好吗?
无声的风有点悲凉,天空也阴沉得如同哭泣一般。
夜飞鬓,愁入肠;
佳人把恨,且试今朝。
抬眼天涯,轻负寒;
正酒醉,韶华相思深处。
月明星稀,明朗的天空下散发着冷冷的光环,连呼吸也变得寒冷。傅清墨披上外衣,往殿外走去,寂静的夜晚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和风过处叶子丝丝碎碎的响动,夜晚的树影投下斑驳的暗影则犹如鬼魅一般。
不远处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傅清墨猛一转身喝道,"什么人?"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那人朗声道,从暗处走出,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清墨也睡不着觉啊。"
清墨一看见平日里最讨厌的那个人随即便向转身离开,成宣快他一步挡住他的去路,月光下的他的脸奇异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很虚弱的样子,想来这人跟着他已经很长时间了,明明受不了寒,却仍是在他身后紧紧尾随,清墨的心不禁软了一下。
成宣眼里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天冷气清。
成宣从草地上挖出一坛酒,边上的清墨见了,不禁冷声笑道,"原来成宣竟也有偷酒的趣味。"
成宣挖出酒,然后打开酒盖凑近酒坛满足地闻了一下,脸上是满满的笑容,"这是我自己酿的酒,你要不要试试?"
清墨犹豫了一下,随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语带讥诮,"你会酿造酒?"
"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他知我喜酒,却知道喝酒对我身体不好,便研制出了这种酒,这种酒淡而香醇,入口极好,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你看你能不能尝得出来?"成宣说到那位友人眼神似乎有些悲伤,随即又恢复浅浅的笑意。
清墨接了酒过去嘴上依旧不饶人,"没想到成皇子请酒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说完之后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喝那酒。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天地间都与我们同享这美酒,岂不美哉?"成宣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
清墨小啜了一口,感觉口感清新,而且这酒的味道与平时喝的酒似有所不同,入口还有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酒?"
"这酒唤情醉,小饮可以怡情,清墨觉得如何?"
"好怪的名字。"
"确实。"成宣的声音有些飘渺,忽然忆起梅花树下两个少年一起挖出酒坛,那白衣少年笑着对那玄衣少年说,"成宣,这酒唤情醉,喝了可解你酒馋,二来还可治你咳喘病,从今以后你要喝的时候便叫我酿便是,只是不能再背着我偷喝酒了。"
如今,物是人非,伊颜独憔悴却笑梅花劫,一腔思情搁浅为谁,少年把酒言欢,今独却黯然情殇。
"因叫情醉,所以只能解馋,一次不可喝太多,要不真会醉的。"成宣刚说完便看见清墨已经再次举坛喝了起来,月光下那人仰着头喝酒,流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滴落在白色的衣裳上,渲染出淡淡的水渍。
清墨喝完大半,听见成宣说话便转向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成宣忽然忆起当年自己第一次喝那酒生平第一次醉了,朦胧间听见那白衣少年的叹息,"这酒的名字唤情醉,多喝必醉;本想止你少喝一点,谁知道……。"
情醉如梦,愁断白头;千年等候,只为破茧重逢;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愿用生命换永驻你心田;这其间的情思又有多少人懂?
清墨喝了下去便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甩了甩头,感觉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成宣也变成了两个,忍不住凑上前,用手在成宣面前晃了晃,疑惑地问:"成宣,你怎么成两个了?"
"你醉了,"成宣伸手去抓清墨的手,却被清墨反射性的甩开,"我没醉,你是谁?"
"我是成宣。"成宣微微翘起了嘴角,谁都没有想到醉酒后的太子竟是如此的可爱,平常脸上的淡漠疏离此时已经被取代,微蹙的眉头,略略撒娇的语气,全然是一副小孩的样子,思及此,成宣的眸子里多了一层暗色。
"成宣?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清墨打了一个酒嗝,残留的酒水在唇角蜿蜒流下一条银亮的痕迹,他微微眯起了双眼,有些埋怨的说道,"我讨厌他,讨厌他。"
"为什么会讨厌?"成宣微微向前倾身,隐约可以嗅到傅清墨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
"我讨厌他,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总是一副笑脸的样子,我是发神经了才会……"清墨说到这里忽然又顿住了,随后才长长的打了一个酒嗝,成宣的眼眸里闪了闪,随后抓住他的手,口气略带急切地问,"才会怎么样?"
"你是谁,不认识,走开。"傅清墨真的醉了,只见他手足挥舞,口中喃喃有词,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成宣只好任着他闹,蓦的,清墨脚下虚浮身子有些晃荡的向前走,他的脸色有些迷茫,好像不知何去何从,便只是站在那里迎着夜风,成宣站在他身后,两个人站在夜色下静静地不言一语。
他看着前方,怔然的看着泼墨般的暮色,成宣站在他背后,傅清墨眼神幽深,心底飘渺。良久,成宣才缓缓道:"清墨。"清墨转过身,夜光下他的脸奇异的茫然,成宣向他伸出手,"清墨,你醉了。"
"别过来,"清墨似乎对伸出的手有些害怕,看着成宣喃喃地退后,"你是谁?额娘!不是我……墨儿乖,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傅清墨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着,眼里满是恐慌与不安,瑟瑟发抖宛如受惊兔子一般。成宣沉下眼帘,心里微微划过一丝疼痛,蚀骨入心,成宣抓住他的手,微微搂过他哄道:"别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的。"
"不要,不要,不要来抓我,走开。"怀里的人极力反抗着,直至累得不再动弹,方才浅浅睡去。听得清墨均匀的呼吸,成宣才吁了一口气。看着他浅睡的侧脸,不由放下心来。
我喜欢醉中你不设防的样子,这样就好,抱着你……即使这样的你还不能放下你的雄心、你的天下……也不要紧……
第五十三章
风过,浅草未动。
天外已经大亮,白色的光晕霎时间铺满了整个天空。
青草地上,两名男子相携躺在草地上,清晨淡淡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可思议地,这幅画面竟让人产生一种很唯美的感觉,两个男子相携而拥,拥得那么紧,好似就算潮起潮落,月缺月圆,沧海桑田也不会放开彼此,这瞬间已成为亘古情缘。
只见只着亵衣的男子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痛苦,不一会儿竟化成了甜蜜,在看怀中的男子,白狐裘衣将他遮掩得结结实实,睡得倒是安稳,旁边的酒坛早已空空如也。
蓦然怀中的人惊醒,有点冷,抬眼看了身上的白色裘衣,不由往旁边看去,见那人依旧在沉睡,他的呼吸长绵而浅浅,傅清墨不敢想象自己昨晚竟在他怀里睡了一夜,旁边的人则因小小的响动而悠然转醒。傅清墨心里一阵慌乱忙把身上的裘衣往成宣身上覆去,在那人还没有反应之前落荒而逃。
长长的睫毛缓缓的颤动了几下。
半晌,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才缓缓睁开,习惯性的向臂弯看去,却见人已经不见,脸色不禁一变,立刻起身向四周看去,却见四周空荡荡的。
成宣皱了皱眉,却见自己身上的白狐裘衣。
这不是……昨晚给他披上的么?
嘴角蓦然扬起一丝笑容,绝世惊人。
"清墨……"
青砖叠立,楼阁高耸,盈盈**衬着冰冷石墙,有道是,黯然情伤。
在楼阁处,站立着一名男子,青丝松动随风,白玉簪子松垮垂肩,素色衣裳翩然飘动,眉宇间添染了一抹隐隐不可见的忧愁。
君灏忚……
心中默然的念着着三个字,正是这名字,让他咬紧牙关捱过了这半个月,想罢,手不自觉的扶上一旁的柱子,冰凉的触感多多少少都令他静了静心,但是从心里却渐渐弥漫出了些许的不安。
抬头望向天际,湛蓝的天空一如往际般的清澈。
"君灏忚……"傅君颜喃喃的说道。缘起缘灭,轮回落凡间,只是三年,又有多少变故,君灏忚,我信三年,只是……你信吗?
月萧。
天道无情却有情,虽是初冬,淡淡的阳光依旧倾泻在整个庭院中。
君灏忚和一个蓝衣男子坐在宅子的后花园下棋。那蓝衣男子眉宇间的神态尽是安然,目光淡定,一派书生意气模样,君灏忚注视着棋盘,纵横交错的黑线让他不禁想起当日与那人对羿的场景。
对面,蓝衣男子看着他,面带深意。君灏忚放弃地把手中的白子搁下,说,"还是你棋高一招。"
蓝衣男子微微笑道,"是吗?我总觉得你心神不定。"
君灏忚并不答话,眼光平静地瞄了眼四周的景色,天寒地动,百草枯折,一片萧瑟肃杀的景色。一反常态的,君灏忚今天异常沉默,心绪微微不宁。
蓝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天空忽然传来奇异的叫声,君灏忚循声抬头看天,只见一只黑色的鹰从天而降,落在君灏忚的手上。君灏忚从它腿上取下上面的纸条,松开手,那鹰双翅一振,像风筝一样飞舞着开向天际。
君灏忚展开纸条,看了一遍,随后脸上不露痕迹的露出了微笑。一边的蓝衣男子看到这场景眼里变得深沉。
君灏忚看罢纸条,随即转过身对那蓝衣男子说,"时夜,我出去一下,府中的事宜你照看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莫乾哈了一口气,随后两手搓着取暖,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果然今晚又得挨饿了。向四周望去,他看到正在卖红薯的张生,卖包子的李四,要饭的陈五……大家都在为生计过活,只有他一个人一无是处,正怔神间,忽闻街上传来了开道的鸣锣声。
所有人都跪伏在道边,马蹄声中,一行百余骑从西边徐徐驰来。经过身前时,莫乾忍不住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匹马上,一个身披银袍的人正冷冷的向人群中扫视,狭长的面孔透着说不出的冷厉。
"是今科武状元凌晟。"身边的人轻呼。莫乾的心一沉,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多年以来,这个人一直是他的恶梦!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莫乾跪在那里,心中乱成一团。
直到街市恢复了平日里繁华,他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站直了身子。市集上又恢复了热闹非凡的景象。但在莫乾的眼中,一切似乎凝滞了,他像身处于另一个时空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他看着远去的人群,心里还在发冷,那个人……竟然找到这边来,他该怎么办?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街市上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良久。
殿堂之上。
今科武状元向皇帝跪拜,"微臣凌晟参见皇上,原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凌爱卿在众多比武者当中脱颖而出,果真是青年才俊,武艺超群啊。"
"谢皇上抬爱,微臣不才,一定为皇上甘脑涂地、万死不辞。"凌晟道。
"好,今晚朕就设宴款待爱卿以祝我古陵又得一将才。"傅臣龙颜大悦地说。
夜晚,"轰"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爆裂开来,点亮了整个寂静的黑夜。烟花点坠着天空,一朵又一朵。而那烟花绽放灿烂犹如三月的花絮,最后星点亮光才缓缓湮灭于天空。
第五十四章
夜色正浓,寒意萧索,在一段歌舞宴会之后月萧王和众大臣站在外面观看这盛大的奇观,"轰!"又是一团烟花炸开,有淡色的月光、耀眼的烟花、墨色的天空,交织成这夜空最灿烂的颜色!
烟花恣意地绽放,把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那耀眼的光线如昙花一现很快地熄灭消失于灰烬。
成宣与清墨站在一起,看着那耀眼的烟花在天空绽放,而那烟花的碎片仿佛沉在成宣的眼里,成宣忽然笑了一下,"清墨,这烟花真美,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清墨侧脸看向他,看见烟花绽放的光亮照得他的脸一明一暗,心里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心慌。
烟花醉,醉花荫,烟花也凄美得让人落泪;烟花一样的爱情稍纵即逝,如昙花般一般枯萎。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清墨你会不会伤心?"成宣忽然把目光转向他,夜空下他的表情没有半点调笑,眼神幽邃深沉,周围的人都在欣赏着烟花而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清墨有点僵硬地转过脸,语气冰冷地说,"不会。"
"清墨会忘了我吧。"成宣的嘴角轻扯笑意,"忘了成宣这个人,还有成宣的纠缠。"
"你在胡说什么?"清墨的心第一次被蛰疼,却强作冷漠,"成宣,你是不是想转变战术,别想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也是,清墨将来一定会娶妻生子,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带来天魔,叫我,叫我……。"
成宣忽然语无伦次地厉害,傅清墨的心忽然有些悲凉。
如果我们相遇不过是个谎言,我已经没办法全然相信你了。成宣,我琢磨不透你,我无法判断你对我是何态度,如果你想离开你可以潇洒的挥一挥衣袖离开,我却不行,身上能保护我的就只有一层薄薄的保护甲,如果把它给了你,傅清墨就再也不剩下什么;所以,成宣,别想试探我,清墨输不起。
傅清墨的手背一暖,那不知道是谁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他自己的,还是,成宣的?
烟花依旧在绽放,两人一起并肩看那灿烂在夜空中的烟花,烟花是寂寞的,只是他们是在看烟花,还是看寂寞?心境早已经混乱了。
成宣说道,"清墨,若有一日,你愿意为我放一次烟花,成宣无论身处何方也一定会赶回来。"
傅清墨没有回答,只是在成宣把他的手触到他的手时,他躲闪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两只手就在暗处默默地牵着,彼此的手心是温暖的,心却有些疼痛。也许,有时候,每个人都是有脆弱的时候,只是在脆弱的时候想有个人牵着自己的手。
不远处,傅君颜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再仰头看看夜空下的烟花,君不见,只有君不见……
翌日
"给我滚下去!"伴随着一声大吼,一名公公诚惶诚恐的退出了御书房,傅清墨看着奏折上晕染开来的浓墨,眉头愈是紧皱,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的站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天知道今天谁冲撞了太子,以至于太子一来到御书房每个人就感觉气压迅速降低,连带着号称舌灿莲花的高公公也被轰了出去,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不禁再次布满了恐慌。
傅清墨搁下笔,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沉声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宫人们一愣,霎时间脸上充满了喜悦,连忙磕头:"是,太子。"傅清墨不是瞎子,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宫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自从早上醒来,他就觉得心里一直不对劲,掺杂着些许的烦恼与无奈,更多的是无措。
是的,长这么大以来,傅清墨从未感到如此彷徨,连额娘惨死在他面前他都没有感到无措,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与觉悟。尔虞我诈,口蜜腹剑,勾心斗角,都是皇宫的普遍写照。除了周旋,还是周旋,他见惯了宫廷中丑恶,甚至可以说,他有点喜欢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中感觉,但是仅仅止于自保。
不这么做,他的下场就会很惨。
所以他习惯了面无表情,习惯了温婉拒绝。
无措,无奈,向来就是与他无关的事物。
可是……一旦碰上成宣,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躲避。
眉头紧蹙。
他漠然抬起头,看了看天外,此时……那个人应该已经醒了,昨晚那人看烟花之后执意喝了那么多酒,最后不得已才把他带回自己的宫中。都说宿醉醒来会头疼欲裂,需要喝醒酒汤,不知……他喝了没?
来不及思付,傅清墨已将房外的人吩咐了一番,待宫人离去,他才愣了愣,继而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过了一会儿,宫人才来回报:"太子,成皇子已经走了。"
走了?傅清墨定了定神,随后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宫人毕恭毕敬的回报着。
挥挥手,傅清墨示意宫人退下,待门被关上,他才放下手中的笔,眼里隐隐的透着一抹失望,随即他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本太子有事要办,你们不得跟来!"
……
后宫。
"宣儿,你的身子可好?"容妃拿起桌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随后关切的看向成宣,"宣儿?"成宣这时候才回神,他看看容妃,嘴角浅浅的浮起一抹微笑:"皇姐,宣儿的病已经好很多了。"
容妃仔细看了看他,见他面部红润,不似以往般的苍白,眉宇间也去了些忧愁,倒是添了点欢喜,这才放下心来:"你啊,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
成宣淡淡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容妃:"皇姐,本早该给你的,却是忘了。"容妃接过包裹,打开一看,笑意顿时盈满了脸颊:"你啊。"
"是我国产的干果,知道皇姐你爱吃,特意带过来,"成宣有几分歉意,"却几乎拖到现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妃瞪了一记:"皇弟有心就好。"
成宣淡笑说,"不知皇姐昨天找我何事?"
容妃听到这里脸色微变,示意宫女出去,随后才缓缓问,"宣儿,皇姐实话问你,你不能有任何欺瞒。"
"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成宣不在意的笑笑。
"宣儿,你是不是把我国的翠血玉给了太子?"容妃的表情极是严肃。
没有想到容妃会问这个问题,成宣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是。"
"宣儿,你太胡闹了,你可知翠血玉的涵义?"容妃气得脸都红了。
"成宣明白,"
"明白你还这么胡闹,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容妃烦躁地揉一下眉心,"翠血玉是重要之物,你怎么那么随便就把它给了人。"
"皇姐别说了,成宣心里有数。"成宣淡淡地道。
"你根本就不把你的命当回事,你是不是想着早点去了。"容妃忽然激动地说道。
成宣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后沉默,他的表情幽深幽深看不出任何表情,容妃继续道,"翠血玉对你身体有驱寒疗病的作用,你却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宣儿,你是要皇姐为你担心吗?"
"皇姐,你既然知道翠血玉的涵义,那就应该明白,"成宣苦笑一声,"我喜欢傅清墨。"
"碰……。"有什么东西掉了,容妃却没有任何反应,良久良久没有说话。她就这样一直盯着成宣看,一直一直,屋子静得出奇,只听见容妃的呼吸声。
"宣儿,你刚才说了什么?"容妃颤抖地问。
"我喜欢傅清墨,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了。"成宣重复道。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屋子里面响起,容妃的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她的手在颤抖,随后她站起身,冷冷吩咐,"今天你就给我回天魔去,立刻。"
"皇姐,恕我不能从命。"成宣的脸上被打得红肿,脸上浮现了红印,却仍旧异常地坚决。
"宣儿,他是太子,太子,未来的国君,你有没有想过这问题,你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容妃激动地说,"你想要古陵毁在你手里吗?"
"皇姐,我喜欢他。"
就是这几个字让容妃一下子没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她心如死灰,"宣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前面会有多大的困难,会有多大的阻碍,会有多大的伤害。"
"皇姐,我第一次遇见那样一个人,那个人,明明很脆弱,很胆小,但是他每天都强装坚强和冷漠;他每天都在伪装自己,伪装得让人很心疼,这样一个人,你说,宣儿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成宣缓缓地说。
"忘记他,宣儿,你会找到更好的,天魔有那么多好女孩。"容妃还在劝道。
"皇姐,我们的爱就那么不容于世吗?两个男人就不能相爱吗?"成宣缓缓道,"如果我跟他的爱情,有一天不伤害任何人,那么就算是在阳光底下、人群涌动的中间,我也会跟他在街上拥抱或者接吻。"
"宣儿。"容妃再也听不下了,她无法忍受她最爱的弟弟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
"皇姐也被世俗的眼光禁锢吗,认为我们的爱情不正常?今生我只是奢望能和他在一起也不行吗?"成宣站起来,面容清冷,"就算皇姐说我任性也好,固执也罢,宣儿认定的东西都不会改变。"
"宣儿,"容妃叫住离开的成宣,"你不明白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小看着他长大,,虽然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可是那个孩子处事果断心狠手辣,是一个没有心的人,那个孩子真的不适合你。"
"没有心的话我就把我的心交给他。"成宣缓缓说,目光如水,"就算他在你们眼里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也罢,但至少,他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他就只是傅清墨,而不是太子。"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容妃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
第五十五章
问过容妃,成宣在回廊走着。
忆起刚才对皇姐的态度不由苦笑,刚才的话让他和皇姐的关系变得僵了,但是又如何?此生就是认定傅清墨了,只有一个傅清墨……
唔……成宣**了一声,不禁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
刚刚还没有感觉,现在他的头疼得厉害。他从来不知道宿醉醒来会有这么厉害的头疼,以前好歹还有个人在一旁提醒着自己,但是现在……唔!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袭来,令他不禁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疼痛才过去,但是不舒服的感觉依旧存在。
"成皇子。"
成宣微微一笑,依稀带着点苦涩,他望向来人,同时淡然的说道:"清墨。"
傅清墨眉头微蹙,看见他脸上的红掌印,不由问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刚才和我皇姐起了点矛盾,被我皇姐打了,真是丢脸;怎么,清墨是在关心我吗?"见清墨默而不语,成宣又有些头痛的抚着眉间,"昨晚好像喝太多酒了,今早头好像有点痛。"
清墨强压下心头莫明的关心:"你……喝醒酒汤了吗?"
"醒酒汤?"成宣一怔。
傅清墨看成宣微微愕然的样子就知道了,不禁有些急躁,但是却不能表露在脸上,只是转身:"本太子那正好多煮出了一碗,你喝不喝?"
成宣微微一笑,上前牵住了傅清墨的手,随后在对方的唇瓣烙下一吻:"好。"
"你!"傅清墨甩开了他的手,怒瞪着成宣,不住的擦拭着唇瓣,似乎想将上面残留的温度擦掉,可是在心里却荡起了一丝丝的喜悦。
醉梦楼
"呦,原来是金科武状元来了,真是让我们小店蓬荜生辉啊,凌公子想要什么姑娘尽管说,老鸨一定会让凌公子满意的。"
凌晟微微一笑,向来冷硬的线条不禁添了一些邪魅,他轻语道,"我找雷剑。"
雷剑——宰相之子此时正坐在盈满花香的屋内,手持金盏面色带笑地看着一群歌姬窈窕起舞,其中一名面色微带凝霜,唇瓣紧抿,可是舞步翩翩像及了瑶池仙子,凌晟看向一旁的雷剑,心下了然,不禁微微一笑,一曲歌舞完毕,雷剑立刻站起身来向舞池走去,一脸的猥亵之意。
那名**寒霜更甚,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她几乎都可以看到他脸上令人作呕的**,她咬了咬唇,脚步不由后退。
"画情,你没事吧?"正当这时一个人影踉跄闯了进来,眉清目秀,凌晟看见他的样子时眼里忽然变得深沉,莫乾把画情挡在后面,满脸愤怒地指着雷剑,"雷剑,你想干什么?"
"穷书生,少管闲事,要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雷剑嚣张跋扈地推了莫乾一把,眼见莫乾就要摔倒,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眼望去,却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恶魔似的脸,莫乾受惊地赶紧推开他的怀抱,嘴里却吐不出半分词语。
凌晟轻扯嘴角,眼里是冷冷的寒意,嘴里吐出世上最冰冷的话语,"出逃的奴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莫乾害怕地倒退然后慌乱地跑出了门,而凌晟冷笑一声看着莫乾出逃的身影并不追出去,莫乾,别想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凌晟也会找到你的,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雷兄,"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了雷剑欲伸出的手,雷剑不满地看着旁边的凌晟。
凌晟微微一笑,一口饮尽了金盏里的酒,随后指了指那名**:"我要她。"随后站起身走向门口,"剩下的雷兄请自便。"雷剑看着凌晟离去的方向,恨得整个脸都狰狞起来,要不是思及他是当今武状元受皇上器重,要巴结他他才不会拱手把美人给他。随后他大袖一挥,愤愤不平指着剩下的**:"你们今天晚上就伺候本公子,知道没有?"说完眼里闪过一丝阴光。
凌晟,我雷剑与你势不两立!
……
那名**一踏进寝室,霎时间就被人扼住了脖颈,同时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你是谁,和莫乾什么关系?"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却是倔强的不肯说。凌晟的手在微微的加重力道,她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甚至有些恶心想吐,不知不觉,眼泪顿时滑落。
"说是不说?"凌晟看着面色已经惨白的**,心下顿时隐隐生出了一丝的敬意。
"……"她摇了摇头。
见她有如此反应,凌晟也不生气,只是松了手,随后一把将她丢到床上,开始宽衣解带。
"你!"那名**又惊又气,想往后缩着身子,却不料自己早已经被凌晟压倒在底下,霎时间,她的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凌晟有些好笑的看着身下已经泪眼朦胧的女子:"说出来,我不会为难你。"
"你想干什么……"话音未落却被一阵笑声打断。
凌晟起身,将衣物慢慢穿回身上,眼神冰冷,"你放心,我还看不上你。"
画情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泪水却忍不住往下掉。
"你若想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帮你,"凌晟端坐在床沿,看着仍然流泪的画情,不禁微微一笑,"但是,相对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忙。"
第五十六章
清晨淡淡的余晖洒满整个太子殿。
成宣信步进到清墨的殿中竟听得下人禀告清墨出去了,眉宇微蹙,思量着清墨的去处,不禁问道,"你们可知太子去了何处?"
"今日是太子殿下亲娘的祭日,兴许殿下在陵园那边。"
成宣向小厮问了方向,随后便向陵园走去。
远远地,金色的阳光轻纱般地披在那人的肩上,没有一丝尘世间的气息。他的长发随着轻风舞动着,整个人却好像凝固在阳光里。
陵园里,只有傅清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站在坟前,一动不动。转过脸,看见成宣不知何时站在一边。
"她就是你额娘。"成宣问。
"是,可是她死了。"傅清墨茫然道,声音有些漠然。
"人总是会死的。"成宣轻声道。
"不会有人记得她的,不会,虽然她曾经是一个皇后,但是她太渺小了,只要被人轻轻一捏就死掉了。"
成宣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他,微风吹起他的衣袂,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下的他像出水的洛神。
"她是个可悲的女人,没有人会记得她,每年的这个时候就只有我看她。"傅清墨低声说。
他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再一次地交错在一起,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袍,目光透出一种超脱于尘世的茫然。
"不,还有我记得,清墨,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和你一起看望你额娘,那样你额娘就不会孤单了。"看着那人眼中流露出的伤感,成宣缓缓道。
"你知道我额娘是被谁杀死的吗?"他抬头,眼里一黯,嘴里缓缓道,"是我。"
晴空下金色的光芒忽然有些刺眼。
"不,这不是真的,你没有杀她。"成宣盯着他,缓缓地摇头。
"可是,当年就是我杀死她的,我听到她在叫我,我不敢上前,我逃跑了。"
"你没有杀她。"
"我曾经想到过死,那时候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住口,不要再说了。"
"我那时候一直在想,我这么坏,额娘为什么不回来接我走。"
"后来我想通了,额娘不甘,是的,她不甘,她要报复,她要我报复这个国家,报复所有负她的人,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清墨的心好像在挣扎,"可是一切都被父皇看在眼里,他竟然知道我想干什么,我输了。"
"清墨,不要想那么多,你还有我。"成宣逼他正视他,清墨的眼里却茫然如同烟雾一般,下一秒,他使劲推开成宣,暴怒地吼道,"你住口,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傅清墨的双唇轻轻地颤抖着。
"清墨,你有我,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成宣抓住他的双臂道。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清墨的眼睛没有焦距,他一字一字的重复,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久久,成宣德唇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承诺道,"对,成宣,与傅清墨,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成宣,别开玩笑了。"清墨狼狈地推开他的手,大吼道,"我傅清墨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你喜欢上我了。"成宣开口道。
傅清墨听了身子一颤。
成宣继续话语轻柔地说,"你偷偷喜欢上我了,不是吗?"
傅清墨没有看成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地面,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用一种很茫然地眼神看着成宣,轻声道,"成宣,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所以,我才讨厌你。"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中竟有丝丝的雾气。
"我讨厌你,讨厌你的笑容,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遥远,可是,遇上你,就全部乱套了。"傅清墨盯着他,"成宣,你是不是上天派下来把我拖到地狱的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成宣便和清墨一起永坠阿鼻。"成宣缓缓说。
傻瓜,傻瓜,为什么,明明不该相信的,真是一个傻瓜!可是一种温热的痛楚却在心中蔓延了开来。
"成宣,不要忘了今天你所说的。"清墨道,"如果我发现你说谎,我会亲手让你生不如死慢慢地折磨你,把你碎尸万段,扔去喂狗,然后再把你的骨灰撒在街上任千人踏万人踩。"
"好,"成宣轻笑出声,"成宣的命全任清墨处置。"
三生石上三生情,情却天涯已咫尺,问情何醉,醉卧红尘。
太子殿外
两个小童在一起嘀咕,小童甲对小童乙道,"哎,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太子好像变了啊?"
"怎么变了?"
"变得爱笑了,不像以前整天绷着脸了。"
"是啊,是啊,我也发现了,今天早上我不小心把茶杯摔碎了,太子竟然没有骂我,太子好像变得有人性了。"
"啊,你敢骂太子以前没有人性?"
"哪敢啊,那可是杀头之罪,以前要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太子好像真的变了。"
……
两个小童缩在一起感慨,不料忽然发现头顶上方多了一层黑影,定睛一看,认出是成宣,忙慌张的问,"不知成皇子到来,小的知罪。"
"无妨,"成宣微微一笑,"太子可在里面?"
"在在,太子在里面做事,几位大臣刚离开。"两个小童诚惶诚恐地道。
"哦,那我……,"成宣还未说完,两个小童便亟不可待地道,"成皇子进去吧,太子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哦,你们知道太子在等我?"被两个小童这么一说,成宣倒不急着走了,站在原地打趣道。
废话,每天都来光顾的家伙装什么装,小童虽没有说话不过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成宣微微一笑,"刚才我来的时候好像听说什么……"
下一秒看见两个小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便不再逗他们,"好了,我先进去了。"
是吗,清墨变了,这么明显?思及此,成宣不禁轻笑地摇了摇头。
殿内
太子清墨正在案前看着折子,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也不做声,似乎已经料定是何人了。
果然,一只手冷不丁地抽走他手中的折子,清墨没了折子,不禁微微蹙眉,"成宣,你不要胡闹,我正在做事。"
"不要,清墨每天都对着折子不累吗?"成宣狡诈地把折子扔到一边去,清墨见他如此无赖的行径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顺手再拿起案上的另一个本子来看。
很不幸地,本子再一次被人抽走,成宣很邪恶地笑道,"清墨,这本子长得有我好看吗?看这些无趣的本子还不如看我。"
"成宣,你少自恋了。"清墨表情清冷清冷的并没有被成宣的花言巧语所骗,把手一伸,"把本子给我,这些都是今天要处理完的事情,不得耽误的。"
成宣漫不经心的看了本子一眼,随后笑道,"原来是修河道的事情。"
"嗯,真州的河道问题积存已久可还未能解决,百姓流离居无定所。"
"这好办,就在河堤口岸修一个河坝即可。"凉凉地把本子递回去清墨,"既然灾患犹存已久,自当整理河道。"
转眼却看见清墨一脸愣然的样子,不禁发笑,"怎么了,看我看呆了?"
"成宣,我第一次发现你不算是空有其表。"清墨面容依旧清冷如寒月,连夸人也吝啬得可以。
"处理完了吧,处理完了我们便走吧。"成宣走过去并肩要和清墨一起走。
"去哪里?"清墨微微蹙眉。
"还记得我当初和你去见的那个人吗?"成宣笑道,"他曾经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我双亲之后最重要的人,还记得你喝的情醉吗?情醉便是他教我酿的。"成宣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温柔。
清墨听了表情一僵,心被狠狠地蛰疼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来,声音变得僵硬,"是吗?"
成宣没有听出来,"嗯,我要把你介绍给他,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见到你的,因为你是……。"成宣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很飞扬。
傅清墨却没有再注意听下去,他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从没有见过表情如此温柔的成宣,可是这种笑容却不是为了他而绽放,清墨感觉有一种虫子正在吞噬自己的心,却只能强装冷漠,一下子坐回座位,"我今天没有空,你要去自己去。"
成宣,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堂而皇之地讲另外一个人,他是你最重要的人,那我是你什么人,在你眼里,我傅清墨又算是什么?
"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他知我喜酒,却知道喝酒对我身体不好,便研制出了这种酒,……"耳畔响起那夜成宣的话语,那时候听起来没有什么,现在忽然却觉得讽刺,情醉情醉,为情所醉。听这个名字都知道那人喜欢他,既然如此,他成宣为何又要招惹他傅清墨。
傅清墨的表情冷漠得让成宣嗅出一点点不寻常的味道,不由关心地问,"清墨,怎么了?"
"不要去。"清墨忽然抬头冷声道。
"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去那里。"傅清墨不知道胸中的郁结之气是什么,但是,他就是想抓住这个人,不能让这个人离开。
"清墨,你在吃醋?"成宣调笑地说。
"是,我是在吃醋,所以你不能去那里。"傅清墨坦言让成宣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清墨,你竟然在吃醋。"
傅清墨的脸有些微红,却依旧不依不饶,"是又怎么样,不能吗?"
第五十七章
成宣噙着一抹极温柔的笑容,"好,成宣答应清墨,哪都不去,只待在清墨身边。"
清墨听了似有微微的不自然,微咳了一下,随后便把目光重新投回到折子上面。
有时候,两个人的相处,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心里所想、所求。只是当爱变得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时候,当爱变得开始猜忌的时候,人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这日,清墨难得清闲,看着外面的天气甚好,不由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忙于朝政似乎冷落了成宣,便搁下手中的笔向成宣的住处走去,想给那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踏步走进朱门,里面正在扫地的蛮大见了清墨进来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清墨清了一下嗓子,才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家主子呢,我找他有事。"
"主子外出了,还没有回来。"蛮大回答道。
清墨听了眉宇微蹙,"外出了,他去哪了?"
这话的口气倒像妻子在问丈夫的行踪似的,蛮大虽疑惑却依旧照实回答,"小的也不知,不过好像是出宫了。"
清墨往返回的路线走,一路沉思,成宣一个人会去哪里呢,在古陵他根本没什么朋友,那么,他出宫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个答案,那人出宫去见他口中最重要的人……虽然极力否认,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忌妒得发狂。不可能,他明明答应了我的,不可能背着我去。清墨用力地握住一枝梅花,他紧紧的捏住手里的花瓣,揉碎了,手慢慢松开,零落的花瓣飘落到了他的脚下,像是一些东西的破碎。
成宣来到靳尘的坟前,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成宣走过去,低低地唤了一声,"忆尘。"
忆尘并不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为你办完,你答应我的事呢?"
"上次的事谢谢你。"成宣说。
忆尘冷哼一声,道,"用不着假好心,只是若是我哥地下有知,他会悲哀,没想到他最重视的人竟然到他死了也要利用他。成宣,我确实小瞧你了,我哥竟然对你说了那件事。。"
成宣的面上薄冰,"我没有利用他。"
"你敢说没有利用他,那你何必告诉那狗皇帝我们的存在,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哥来讨你心上人欢心罢了。"忆尘冷冷地指出事实,"我哥对你掏心掏肺,要是没有我哥你早就死了,你却如此忘恩负义,我哥一定死不冥目。"
"住口,"成宣说完便剧烈地咳嗽,瘦弱的身体微颤着,仿佛连肺也会咳出来似的。
忆尘却视若无睹,冷冷地道,"我今天见你只为一件事,把我哥的笛子还给我,你不配。"
成宣半饷才缓过来,哑着嗓子道:"笛子不在我手里,我已经把它送人了。"
"给谁了?你把它给了傅清墨?"忆尘的声音隐隐有着怒气,"你竟然把笛子给了他!"
成宣缓缓点头,"对,清墨是你们的弟弟,我相信靳尘一定也会同意我的。"
"成宣,你等着!!!"忆尘的眼里闪着冰冷的寒光,随后拂袖而去。
成宣一直站在那里,身躯在寒风里挺得笔直………
成宣走进殿中,看见殿里的清墨一脸寒冰的样子不由淡笑问,"听蛮大说昨日清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清墨表情不冷不淡,面无表情地经过成宣的身边,向外面走去,成宣觉心下有异,"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今天要去涉猎,你就别跟着我了。"清墨冷冷地说。
"冬天里猎物极少,你去狩猎?"成宣不信,见清墨依旧没半分松动的表情,"我也去。"
清墨的眼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扔下一句,"随便你。"
曙色充盈大地,骏马踩在草地上,冬天的狩猎场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太子殿下,"树林附近的守卫见是太子要进林连忙过来禀告,"这几日林中忽然有猛兽出没,已经有几名士兵丧命,不宜现在进去。"
"只是几头畜生,怕它做什么,进山。"清墨一抖缰绳,随即冲进了林中,后面随之赶来的成宣只得追了进去。
成宣快马加鞭勉强超过清墨的马挡在他面前,有些恼怒的道,"清墨,这林中附近有野兽出没,快点跟我回去。"
清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几只畜生何惧之谈,成宣你若怕回去便是。"说完一甩鞭子策马而驰,成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极恼怒又心疼,只得紧随其后。
来到一片林中,傅清墨忽然勒住马望着前方,前方的草丛里一只小白兔若隐若现,清墨一见白兔,抬手拿弓。
"住手。"赶来的成宣眼光一闪,大喝。
而清墨早已弯弓搭箭,箭若流星射向那只兔子,一击即中。这时,风里飘来了一股腥气,一声吼叫一只老虎从密林里窜出来。
成宣一扯缰绳,急声道,"清墨,我们杀死了它看中的猎物,快跑!"
清墨却没有动,老虎快速敏捷,一下子就扑向了自己。冬日的老虎许是饿久了,特别凶猛,清墨一收马缰,已来不及,胯下骏马发出一声悲鸣,下一秒,马的脖子就被老虎咬出了一个血洞,只见它四蹄一软,便倒在了地上。清墨顺势从马背滚落,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刺向老虎,老虎一偏头,刀在它身上划了道口子。畜生随即被触怒得发狂,纵身就扑向清墨,清墨的刀被虎爪一挥掉到一边,下意识伸出另一手去挡,那老虎则一口就咬住了清墨的手臂。疼痛袭来,眼前是猛虎放大的血红的双眼。
就在这时候,只听"嗖"的一声,老虎的后脑被插进了一枝羽箭,箭尾还在微微地颤动着,刚刚还死命咬着清墨手臂的老虎渐渐松口,瘫软到一旁不动了。
成宣扔下弓箭,疾步过来查看他的伤势,待看清他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成宣既心疼又恼怒的骂道,"笨蛋,看见那老虎你不会跑吗!"边说边动手撕开自己身上的一件衣服,然后为他包扎伤口。
清墨忍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咬牙冷冷道,"若是逃跑,我们两个都得死。"
"受伤了你还嘴硬,要不是我跟着进林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掉。"成宣吼道。刚才那一瞬,心脏仿佛不是自己的,若自己再晚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清墨就会……他不敢想。
"不用你担心。"清墨推开他径自站起向前走。
"清墨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一直阴阳怪气的。"成宣阻去他的去路。
清墨停住,目光淡淡地望向他,"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见成宣不语便道,"第一,你昨天是不是出宫了?"成宣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波动,但是没有,便轻点了一下头。
"第二,你是不是去了上次那个地方?"
"是,但是……。"成宣想说话却被清墨打断,"好了,我问完了。"说完便再也不看他一眼冷漠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清墨,第三个问题呢?"成宣追上去。
"第三个问题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清墨背对着他,语气冰冷,"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来找我了。"第三个问题,成宣你真的喜欢我吗?只是……答案早已知晓。
成宣听了心猛一震,他上前抓住他没受伤的手,"什么意思?清墨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个月到了,我们的游戏也该完了。"傅清墨轻轻推开他的手,脸上面无表情。
"清墨,你说谎,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成宣被他无情的话刺得很痛,他感到心脏的某一处地方被人挖掉了,很空很痛,腐骨噬心。
"成宣,游戏玩完了,你也该清醒了,从今以后,你不要纠缠我了,我不会再见你的。"清墨望向成宣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成宣因他的表情心里一颤:"清墨,不要说伤人的话,你知道,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我会当真的,所以,清墨你在说气话对不对,肯定是我说错话还是做错事了,所以清墨想惩罚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成宣,我们之间只是玩玩而已,何必当真。"清墨嘲讽的说。
"清墨,你最爱骗人,你知道每次我都会被你骗过去,可是这次我不会,我成宣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成宣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眼中却有着脆弱。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场游戏我已经厌倦了,如果成皇子真的那么喜欢男子,可以去小倌楼,那里美貌的男子可多了。"
"清墨……。"
"成皇子,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希望成皇子记住了。"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给身后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第五十八章
养心殿内
"太子有二十二岁了吧?",傅臣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和蔼。
"是的。"傅清墨答。
傅臣的神情显得有些踌躇,说,"二十二,不小了,是该说亲事的时候了。"
傅清墨的脸上毫无半分波动,只凝眸看着当今天子。
"宰相之女若兰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你倒是极般配的一对,不知太子的意愿如何?"
"一切但凭父皇做主。"清墨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地说。
死心了,一切都死心了,以后就让一切归于尘土吧。尘归尘,土归土,你我以后各不相干。成宣,我玩不起你的游戏,我退出。
北国边境的气候此时显得春寒料峭,朔风冷冽,这里的人大多靠放马牧羊、打猎为主,平时一派祥和安乐的景象,可是现在却是一片荒无苍凉的惨境。
此时此刻,天魔国国主成晔面容肃冷,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伫立着,在他的身后,静静站立着数千将士,他们身上的盔甲显得沉穆而无声。成晔身披红袍,夕阳洒下金黄色的光芒,把他的身躯铸成了一座红色的雕像。
风声渐紧,风中的阵阵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成晔郑重地跪下,他身后的将士也跟着跪下,所有的士兵都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面对此情此景,那惨绝人寰的杀戮让每个男儿都流泪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漫山遍野的尸体,老少妇儒,青年壮丁,他们曾经畅言欢笑,载歌载舞,曾经一个个鲜活的和生命现在却是如此的沉寂无声,成晔双拳紧握指甲紧紧镶进肉里,心中翻涌着愤恨与悲伤,身后的士兵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啕之声,悲恸欲绝形如野兽的嘶鸣直升长空。¬;
这里面有他们的父兄,有他们的妻儿,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的亲人……可是现在他们却被残忍的杀害了,他们不甘,怨苍天,苍天无情;怨大地,大地无声;他们心中的不甘要**出来唯有痛哭,那哭声惊飞了无数的鸟儿,振翅飞向了苍穹。
殁夜之乱是一场西昭国率两万人马夜袭天魔百姓的战乱,一连十多个城的百姓都被屠杀,西昭在屠杀百姓之后以锐不可当的气势侵占了天魔的九州,从靖西进到壤北,占据了天魔以南的地方,这次突袭让天魔措手不及,更加让天魔损失惨重,亡亲之痛、侵国之恨,此仇不共戴天。
听着将士们悲愤的哭声,成晔双眼充斥着仇恨的光芒,手捂胸口,随后一口鲜红的热血从口中喷出,这一击便是剐心之伤切肤之痛。
"陛下,"将军兰靖忙上前扶住他,成晔才靠兰靖的支持才没有倒下。
"西昭,"成晔喘着气说,"殁夜之乱,是我一生之中最惨败的战役,所有人都记住了,我成晔发誓今生天魔与西昭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要报仇雪耻,为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
兰靖大声说,"陛下请放心,我天魔十万将士一定听从陛下调遣,挥兵南下,直取那西昭王的首级以祭死去的百姓。"
公元前1111年,西昭突袭天魔,战争以殁夜之乱为开幕,同年11月,天魔国国主派兵挥兵南下,正式迎战西昭。
风云突变,风起云涌,天下时局,尽在乾坤扭转之中。世人离,世人悲,世人欢,世人喜,兜兜转转流转年华,岁月荏苒,谁堪天下为之弃?
傅清墨走近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容妃轻轻对旁边的侍女说,"蝶儿,把这些给成宣皇子送过去吧,回去的时候带点东西在身边也好,……"脑袋忽然一下子轰了,一下子停住脚步,无法消化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心被震了一下,生疼生疼……
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跨入太子殿,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夜已沉寂,有细雨滴落脸上,傅清墨彩意识到自己站在窗边已是良久,细雨迷离,落在瓦上,顺着檐流下形成几条水线,仿若一道亮丽的水晶帘,风吹起树叶,发出细碎而又呜咽的声音。
一个声音忽然钻入耳膜。"清墨……。"清墨猛然回头,触目的是一双深黑的眸子,片刻后,他才漠然地看着那人的面容,根本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半夜出现在这里,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清墨,我想你了。"成宣轻轻的说。
清墨觉得心脏一窒,恢复理智之后冷声道,"出去。"
"清墨,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极轻极轻的一句话隐隐忍着绝望与无奈,苍白的脸上是少许的怒容与不甘,连一向温和从容的语言也变得咄咄逼人。
清墨只是瞥过脸冷哼一声,冷冷一笑,"对,我讨厌你,成宣;你自作多情与我无关,因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成宣的目光变得黯然冷彻,宛如映着水中的明月。
"西昭突袭我国,我要回去了。"
"……"
"你想我走吗?"
"什么?"
"你,想我走吗?"
太子殿一时静默无声,天地间只闻狂风暴雨的声音。
"开口要我留下。"成宣缓缓走近他,看着他,"清墨,你开口,就说一次。"
清墨愕然,半天轻蔑的冷笑道,"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要你说一句,一句就好。"
成宣的眼睛暗沉下来,黝黑的瞳光闪烁着,仿佛温和的火焰熄灭了,再升起的,是另一黯然的眸子。
"清墨,"成宣的心,有点发冷,"只要你肯开口说一句话,我肯为你放弃一切不走了。"
"你要走就走,于我何关。"清墨冷冷的道,"你开口求我不过是你下贱而已。"
"是我贱?"成宣仿佛忍无可忍的高喝一声,一道突如其来的电光映白了他和他的脸,傅清墨抬头,那人被伤害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帘,只听见他压抑似的声音随着雷声传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直射清墨的视线,蓦然锐利。
傅清墨咬了咬牙,索性说个明白,"成宣,我根本就不爱你,放下我也放下你的感情,你会变得轻松的。"
惊雷滚滚。
"傅清墨,我成宣哪点不好,只要你说出来,我马上改。"成宣抓着傅清墨的手臂异常生疼。
"成宣,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是太子,将来的国君,你是什么?不过是一个病残之人,你想奢求什么?你想我傅清墨给你什么?"傅清墨的表情也变得生冷,语气也变得伤人。
第五十九章
"清墨,不要帝王之位,不要天下权利,成宣一直陪在你身边,成宣与你……。"成宣说到最后急切攻心而感到胸中郁闷,尔后重重的咳嗽在深沉的夜里响起。
"看看你那副病痨鬼的样子,你认为我傅清墨会喜欢你?哈,你成宣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自己了?我……傅清墨,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成宣,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傅清墨推开他退后一步冷冷的道,"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和你在一起吗?我就是要报复你,当日之辱傅清墨没齿难忘,你很喜欢我吧?现在是不是感到心痛了,成宣,我要你后悔惹了我,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成宣一把揪着傅清墨的领口,眼睛瞬间就红了,蒙上一层浓浓的寒雾,怎么也化不开的忧伤。低吼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清墨,你说谎。"
"就是这样子,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要报复你。"
"你骗人。"成宣狠狠的打了傅清墨一拳,傅清墨则摔出去了好几米远,嘴里满是甜腥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
"你再说一遍。"成宣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那眼神好像是被刀刺中心脏野兽的眼神,连空气也变得锐利。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隔空传来得每一个字都冷得可以割破**。
"不是这样的,清墨,你在骗我。"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温柔,他的呼吸,为什么现在却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成宣,这一拳,算我傅清墨欠你的,从此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傅清墨无情地把成宣推开。
"我不信,不信……,"成宣极力否认着什么,他努力想挤出微笑,却依旧是苦涩无比,"清墨,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成宣,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还是你以为我傅清墨会喜欢你?我傅清墨……,"脸上带着惯常嘲讽的笑容,未语的话则消失在了被封缄的吻里面,成宣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只有紧紧抱住,这个人才不会一次次把自己推开;只有封住他的唇,这个人才不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只有真实地感觉这个人的体温,才会感觉这个人至少体温是热的,而不是冷的。
傅清墨极力的放抗着,他挣扎着离开那人的怀抱,可是那人抱着他是那样的生紧,让人透不过气来。成宣低头亲吻傅清墨的耳垂,亲吻他的锁骨,傅清墨则是愤恨的一字一句,"我恨你,我恨你……。"他在肩膀处狠狠一咬,一丝温热的湿意忽然掉到了傅清墨的脸上,清墨的心脏被那炙热重重的烫了一下,随后不再挣扎……
良久,成宣才放开清墨,清墨重重的擦着嘴唇,那厌恶的表情让成宣的心变得异常难受,心被疼得无法呼吸,伸出手想触摸那人,却被那人重重的甩开,"恶心。"
一句冰冷的话将成宣打入了深渊,手僵在半空,表情也是僵了的,他就这样看着傅清墨,眼里的伤是浓得化不开的雾……
他和他,眼神就这样看着,他好像这才注意他脸上青青的瘀伤,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却是停在半空不敢靠近分毫,语气轻柔而忧伤的问,"清墨,疼不疼?"这样的自己,像一个落幕不肯退戏的小丑,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伤得体无完肤,只是自己还剩下什么呢,自尊和骄傲,在遇见那人已经变得廉价,身上的刺猬一颗颗为那人拔下,把一颗真诚的心捧到他的面前,他对他说,"恶心。"可是即使这样自己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少来假好心了,成宣,我恨你,扇了别人一巴掌然后再给颗糖你以为就能忘了对你的恨了吗?"傅清墨眼里的恨意是那么明显,让人毫无藏身之地。
成宣听了垂下黑色的眼眸,宛若一塘夜色下的湖水,他微微低下眼帘,表情不淡不悲。
傅清墨解下身上的玉佩,看了它一眼随后轻蔑的笑了笑,"你的东西,我傅清墨不屑。"说完便用力的摔到地上,翠绿的玉佩在地上发出极清脆的声音,碎成了千万个碎片,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返回自己的卧房。
成宣的心很痛很痛,感觉到心都是冷成了一团,手捂住胸口,嘴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胸口异常郁闷,那气血不断上涌成宣却强忍着没有咳嗽,依稀记得当初自己送这玉佩给那人时强硬那人接受它,"拿着,不允许送人或是弄丢。"只因为那翠血玉背后隐藏的涵义,玉在情在,玉若碎,情断绝。
可是现在……,一口鲜红的热血从口中喷出,直喷到那翠血玉上,丝丝点点,染红了那翠色的血玉,看上去显得异常的妖娆。
雨丝构成细密的网,在黑色的苍穹之中如枝枝利箭射向苍茫的天地间,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面目。
外面是被风吹得动摇西晃的树丛,里面则是静默的两个人,隔着一道门,也隔着一个永远迈不过的鸿沟,也隔着两条永远平行而不交叉的心,是游戏,是报复,是真心,是假意,早已分不清,道不明了……
第六十章
冬日的寒冷让单翼懒得哪都不想去,所以在做完琐事之后便呆呆地坐在门口出神,目光游移不定。
"小兄弟。"一声低唤,让单翼失神的眼神慢慢回拢,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单翼有点晃神。忙站起身赶紧问道,"对不起,请问您找谁?"
"在下成宣,想找你们家公子,请代为禀告一声。"那白衣男子似是一脸苍白的样子,说话的同时还闷闷的咳了几声,但是笑容却让人感觉到温暖。
"好的。"单翼急忙跑回去禀告。
不一会儿便见单翼出来,"我家公子请您进去。"
成宣听了苍白的脸咳嗽起来,手指用力地捂住嘴角,看见单翼投来关心的眼神不由报以一笑。
进到傅君颜的房间,看见傅君颜坐在案前看书,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由淡淡一笑走近他身边,"傅公子,好久不见。"
傅君颜在看见对方憔悴的容颜时在刹那间露出不可掩饰的惊讶,随后便恢复冷然的姿态,靠放下书,然后示意单翼出去,淡淡问,"成皇子不知到在下府上有何事?"
成宣苦笑一声,"我快回天魔了。"
傅君颜看着这样的成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怔怔问了一句,"那太子呢?"
"太子?"成宣的目光变了,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累了。"
傅君颜一时沉默。
成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可见过太子,他还好吗?"
傅君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何不亲自去找他?"
"咳咳……,"成宣听了忽然感觉肺里的血腥气一阵阵的往上涌,心肺纠在了一起,然后压抑地咳了起来。苍白的脸更添上几分羸弱,只是一刹间的软弱,成宣的眼中迅速又恢复了无奈的笑容,"他不肯见我。"
"他很好。"良久,傅君颜才缓缓说道,"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成宣站了起来,"是吗?那就好,我就先告辞了。"
"成皇子,"看着转身离去的成宣,傅君颜终于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然后,在成宣应声回头时,傅君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终于轻声道,"你真的要放弃了?"
"由不得我不放。"成宣微微咳嗽着,俊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深深的疲惫,长叹一声,"这些日子……想要抓住那双手的总是我伸出的,他却一次次地推开,这一次,不由我不放了。我怎么能和其他人比,我成宣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再度咳嗽了起来,然而却是笑笑转头,"何况一直伸着手,我也累了。"说完最后那一句,成宣便离开了小屋。
握不住的手,抓不住的心,留不住的人,留之何益?
傅君颜听了猛然一颤,他看着成宣渐渐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发。
今生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今生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好不相忆;今生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好不相续;今生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好不相聚……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谁是谁的缘,谁是谁的劫,谁是谁的殇?恩恩怨怨,纠纠缠缠,竟躲不过这世间的一抹情……青丝宛转,妾心飘渺,忧思忧思,君知妾心?何堪回首,咫尺已是天涯。
清墨拿着手中的信笺,捏得死紧,信上只有几个字:今晚子时御苑等你!成宣。
清墨紧紧捏着那纸团凭什么,凭什么去见他,他算什么,可是心犹在期待什么,……
夜深如鬼魅一般,让人不禁觉得冷而畏寒,月笼薄纱,便是千古一照,谁人入梦,惹谁怜?
傅清墨伸手轻轻推开院门,悄悄走进院里,只见银色的星光下,稀疏的梅花枝影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傅清墨脸上掠过痛苦的神情,欲言又止。
他们默然相视。风送花香,花影满地。清墨的目光迎上成宣的眸子,眼里无半分波动,声音清冷,"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成宣站在树下,似是等了许久,嘴唇都犯紫了,轻轻咳了几声,随后开口,"清墨,听说你快大婚了。"清墨似是一愣,随后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哦,那恭喜了,"成宣说到最后咳嗽起来。清墨猛然一震,抬头看他,陡然间,发现那人眼里的神色与平时不同,身形也瘦了很多。心头如受重击,说不出话来。
"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的了,过两天我要走了,只能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成宣噙着淡淡的笑祝福。
傅清墨忽然感到手脚发冷,他无意识地的握紧拳头,脸色却依旧淡漠,"是吗,那就多谢成皇子关心了,如果成皇子叫我来没什么事的话恐怕我得走了。"清墨冷冷的说。
"清墨,"成宣忽然唤住他,"你保重。"
"是吗?"清墨笑了笑,静静地望着他,"成皇子也是,恐怕我不能为成皇子送别了,就此别过吧。"这一次,他笑的时候冷漠的目光有了些神采,不似平时的孤高,那是一种苦涩、自怜、傲气的混合。
"清墨,"成宣却不再言语,清墨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成宣望着清墨远去的背影,一拳打在梅树上。
"为什么?"他的喉间发出切齿的如同受伤野兽的低鸣,雪白的梅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纷飞的雪。残夜下,看不清彼此的脸;红尘的本意,竟是离别。
第六十一章
两天后,成宣起程的一切事宜已经做好。傅清墨把自己关在房门,他很累了,这两天他特意用国事来压榨自己的体力,一刻不停的麻痹自己,到了现在却依旧不能睡不着。
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是在默默的等。闭上眼睛,午时一过,那人就真的走了……猛然睁开眼睛,到最后一刻,还在毫无尊严的傻等。以为一回眸,又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这阴暗的房间只独留清冷不安分的飞舞起来。
良久,垂下的手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真好,他勉强勾了勾嘴唇,走了,那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对他胡搅蛮缠了,以后永不相见……,可是,该死的,为什么……
"不许哭。"无人的房间里,清墨咬牙对自己警告,"不许哭!"不要掉泪,那人不值得你哭,那份心疼,你受不了,所以,忘记吧!
什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都只是一句空话,只有他这个傻瓜才会相信,这下可好,报应那么快就降临了,活该!傅清墨,造成今日这结局都是你造成的,什么讨厌,什么不屑,不过是安慰自己苍白无力的借口罢了。
清墨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像经年累月被风霜侵染的雕像一样。¬;
耳里听着容妃的絮叨,成宣的眼睛一直往后面看去,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目光忽然停在了远处一株正浅笑轻摇的桃花树上,一时之间,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心里有点冷,以后年年岁岁桃花再开的时候,你会不会……在偶尔之间想起我这样一个人呢?
此经一别,怕是永不相见了吧!成宣心里苦笑一声,随后敛回心神,对容妃道,"皇姐,保重,宣儿走了。"说完跨上马,背上的人身材消瘦却让人不容忽视,脸色有些苍白,他的嘴唇紧抿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再次向四周飞快地扫了一圈,便对一旁的蛮大道,"蛮大,走吧。"然后眼里再无半分留恋。
两匹马绝尘而去,扬起了烟尘滚滚,容妃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里有浓浓的忧伤。旁边忽然有婢女惊呼,"啊,下雪了!"天上忽然下起了雪花,容妃轻拍了下身上的雪花,对身边的婢女道,"回去吧。"雪花仍然落着,仿佛怀着淡淡的哀伤。
成宣忽然勒住马,抬头仰望上空,轻柔而洁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在他的肩头、发稍,成宣忽然剧烈地咳嗽着,雪花飘落在他嬴弱的身体上凭添了几分婉转的凄美。忽然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溅在白得无瑕的雪上,明艳如花……眼前一暗,便从马上跌了下去。
意识被黑暗湮没前,他忽然想起相师临行前为他算的那一卦,"此行乃死卦,你若去了便会遇上你此生最大的劫,只怕会凶多吉少……,"
清墨,我不能再陪你了……
清墨,清墨……
一声声呼唤,伴着漫天的雪花,冰冷的,连指尖也是冰冷的,心也是冰冷的,血也是冰冷的……
是谁说的,不离不弃……却被上天捉弄,生死两相散。
他生性温润谦和,可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日每夜面临死亡,他本已看破红尘,可是现在忽然贪恋生死,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个叫傅清墨的人就是他的劫。
香烬断,道情缠,血遍染,谁沾?世未喑,敛春寒,未眠恰凭栏;只影单,烛影泛,黄泉路,谁伴?笑语残,绸缪断,生死已了然。
一队人马走在空旷无人的草原上,马蹄踏过之处溅起点点湿泥。铁骑上的人蒙着风尘,个个都是箭袖长靴,弓箭不离身,飒爽而英姿焕发。他们的身后则卷起了滚滚烟尘。
为首的那人身材颀长,脸上戴着一个暗黑的半边面具,只露出半边脸,另一半边面具则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露出轮廓分明的嘴唇,虽看不清他的容颜,但那不经意流露出的高贵气质,已经显示他的身份不平凡。
忽然前方出现烟尘,随后一人一骑渐渐接近,待到跟前时,便翻身下马禀告,"世子,前方便是我军阵营,余将军已在前方等侯世子。"
"知道了,出发。"说完眼睛一闪,便策马向前。
待行到树林时,这片树林极其茂盛,有各种巨大的树木,枝干交错着,飘荡着淡淡松香味,整个树林显得幽深而神秘,静谧的树林清晰地听见马蹄的声音。
忽然从树后闪出无数把强弓,枝枝上了弦的箭如密雨一样直射向那黑衣男子,人马受此突袭阵脚一下子变得慌乱,只听"嗖"的一声,一枝利箭射来,射中了他的左肩。
那男子向后闪了一下,只觉肩膀麻木一阵,随后便是一阵疼痛感袭来,他用右手捂住左肩伤口。
"保护世子!"人群中有人看见那男子中箭忙把男子围在中间。
树林一下子很多黑衣人蜂拥而现,林中变得一场混乱,直杀得天昏地暗,飞溅的鲜血和雪白的锋刃交接在一起,杀戮、鲜血,兵刃撞击着兵刃,身体碰撞着身体。
那男子眼神一凛,用力一扭扭断肩头上羽箭的箭头,然后从马背上抽出一枝长戟,枪上的银光乍现,没有理会肩上的鲜血直流,奋力迎战,敌人不断冲上来,厮杀不断继续……。
忽然,远处传来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震动着大地,有人喊,"西昭军来了。"
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旗上赫然是"西昭"两个大字迎风飘扬。
第六十二章
"世子,属下保护不周,让世子受惊了,"为首的那个人在退敌之后马上跪地谢罪。
"起来吧,"马上的男子表情依旧从容淡定,面容素冷,"整队继续出发。"
大帐内,众将坐在一起,气氛沉重而压抑。一个老将怒气冲冲地说,"皇帝是发了什么疯了,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来行军打仗,就算他是公子乱弦又怎么了,外人道他神奇,我说还不是有平王爷在他身后撑腰!这里可不是扮家家酒,是在打仗!"
"老石,别发疯了,要是被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啊!"
"哼,老子行军打仗数十年,吃过的盐比那小子吃过的饭还多,想让我老石服从他,没门!"那老将脸红脖子粗地说。
众将都在旁边一直劝他,那老将却一直闹嚷嚷的,这时不知什么人蹦出一句,"余将军,你说句话,我们听你的。"
"是啊,余将军,你本来是这次指挥我们作战的,现在无缘无故被降成了副将,你最有资格说话。"
坐在角落里被点到名的男子微微一笑,"余某觉得没有好说的。"
"怎么没有话说,无缘无故成了副将对你太不公平,你不敢说我们哥们替你说!!"那些老将一致义愤填膺的。
"说什么?"清冷而不弱的声音让众人一愣,忙向帐外望去,却见帐外伫立着一个人,一袭描金黑衣凸显那人的气质高贵而清冷,面色深沉如暗夜中的湖水,几缕乌黑的发丝闲散的垂下,拂过脸颊,而那面具更给人一种疏离而又神秘的感觉,这个人便是——公子乱弦!
公子乱弦,少年封候,惊才绝艳。
有关公子乱弦的传闻很多,却未曾有人见过公子乱弦的真面目,只因公子乱弦从小便开始戴面具。皇上曾许他进殿见君时不用摘下面具,因此公子乱弦神秘的面纱也一直被世人道说。
此时看见公子乱弦,让人不禁想起那个传说中的"倚楼听雪绝风华,落雪琴音连九天"的公子乱弦。
西昭曾传,六年前的一次宴会上,公子醉酒,衣衫半解,弹琴抚瑟,丝竹管弦之乐无之可匹。
公子乱弦的琴,歌尽桃花,道尽繁华,那晚落雪纷飞,琴音似锦……也在那晚之后,世人便将他称之为"公子乱弦"。
如今,殿堂之上,庙堂之下,又有几人能闻公子乱弦的琴音。公子乱弦,不是指他的琴艺无双,而是在于他的才略、谋事、心机无双。
问世间能有几人能做到少年封侯,问世间能有几人能被世人称颂,问世间能有几人被称为公子乱弦。公子乱弦,不在意是否在乱世被称为枭雄,只为在尘寰中书写勋章。¬
见帐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那男子只是轻微一笑,笑容却没有达到眼里,"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得挺热闹的吗?"
明明语气温和,却让人生生感到一股寒气逼人,众将看向那个只有20左右的男子,明明岁数比他们都小,但是那种王者的气质……与生俱来得让人不能言语。
半响,那个余将军才反应过来行礼,""参见将军!"
一地的人呼啦啦地行礼。
男子轻微地哼了一声,眼里是淡淡的鄙夷,"今日之事如何解释,天魔兵竟然突袭我队人马,余将军,你说你要不要以死谢罪!"
"我……,"那余将军愣了一下,随后单膝跪下,"但凭将军处置。"
"给我拖出去,行杖100大板!"公子乱弦冷冷地道。
啊!众人一听倒抽一口冷气,一百大板!!!任凭再身强体壮的人也挨不过那活生生的一百大板!!!这一百大板打下去铁定是没有救了!!
马上有人出来求情,"将军,请三思!!余将军,不,是余副将军虽然失职,但是一百大板实在是太重了,而且现在攻打天魔正是用人之计,不可啊……。"
"是啊,请将军三思!"
"……"
帐内一大堆人成排跪下,好一派肝胆相照的的景象!男子却是冷笑一声,"如果你们也想大刑伺候的话,本将军不介意重新换过将领!!!"
一句话惨白了全部人的脸!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再求情他们的职位便是不保……
如此嚣张跋扈的言语竟出自一个才20岁出头的娃娃口中!
"余将军,你可要我治你失职之罪?"那男子冷冷的问道。
"属下甘愿受罚!"余将军依旧面不改色的说。
"好,拖出去!"那男子吩咐一声那士兵马上把大名鼎鼎的余将军拖出去行刑!
这绝对是一个下马威,还是一个绝大的讽刺!只是讽刺过后人们却发现这个少年却有嚣张的本钱!
这个少年来到军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军纪、雷厉风行的行事、大刀阔斧把军中的士兵训练得一套是一套,那些奇怪的训练方法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从未想过训练竟是如此的折磨人,脚上绑上几十磅的石头,日夜操练,便是那大罗神仙也支持不了这般折磨,可是那公子乱弦从头到尾只是像魔鬼教练一般,不言一语。如果有人做得不好便只能接受惩罚!
这日,老石受不了了便上前谏道,"将军,你这样的训练方法实在太过分了,我们西昭军已经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天魔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现在直接杀进去攻下天魔即可,你这几天让我们弟兄天天练这个是什么意思?!"下面好多弟兄在日日夜夜的训练下都陆续倒下了,看得老石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意思,你看下面就是我们西昭的军队?!"乱弦森然道,"下面几百个人的气势还比不过我一个人!这就是我们所向披靡的西昭军?!"
老石看了下面一眼,在训练场上训练的士兵一个个都是有气无力、毫无半点斗志的样子!!!
"你们就是靠**掳掠、强取豪夺、杀人放火来显示西昭所向披靡的吗?我们西昭何时教过你们这样的方法?"乱弦的声音隐隐透着几缕寒冰,"你们倒是真给我们西昭争脸了。"
老石被这番言语说得不敢正视乱弦的眼睛。
公子乱弦继续冷声说:"我不管你们以前的军队治理是怎么样的,不过在我管制下的军队就得严格听从我的安排,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又怎配做我西昭的子民!!!!"
句句如针般的言语让老石一下子听愣了,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小瞧这个看似年轻的将军了,他从未想过他老石今生会听到这番言语,听着竟让他羞愧不已!
这番道理竟是由一个毛孩教给他的!
公子乱弦!名不虚传!!!!!
"属下知罪,从今往后,老石和军中众人但凭将军吩咐,万死不辞。"老石跪倒在公子乱弦的脚下。
前面离得近的士兵看的清清楚楚,天不拜地不拜的老石竟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那一刻,风云变色!
月萧王宫里,静默的长廊道里站着成排的带刀侍卫。大殿内,月萧王端坐在龙椅上,双目如炬,扫了下面静默的文武百官一眼,气氛沉滞。
君灏夜站出一步道,"父皇,儿臣认为我月萧应当兴兵邻国,使其臣服,以继先王之志。"居中而坐的月萧王扫视一眼,"众卿认为如何?"马上有人出来附和,"陛下,臣认为大皇子所言极是,如今天下纷争,烽风四起,若我们坐以待毙,就会给别人以可乘之机,西昭已兵临天魔,臣惶恐社稷安危。"接着下面个个官员附议。
月萧王目光扫过众人,眼光落在君灏忚身上,"灏忚,你有何看法?"
"儿臣认为,如今我国国力不强,要以靖边为主,不宜进行侵略战争。"君灏忚道。
"笑话,我月萧国威震四方,各国胆寒,我国先皇亦是靠武力扩土开疆而取得江山的,如今国富兵强,时不我待,请父皇定夺。"君灏夜道。
"如今天下纷乱,除我国外,还有古陵、天魔,更有一个强大的西昭,"他看看众人,见众人都在凝神静听,便接着道,"天魔西昭如今开战,如果西昭攻下天魔,你们说,他下一个目标是谁?月萧,还是古陵?到时候我们只能土崩瓦解,现下最好的权宜之策就是联络古陵结成盟好之国,自然对西昭构成威胁,使之不敢轻举妄。"
"说得好,朕的本意也想联合古陵,共抗西昭。"月萧王赞许地道。
"父皇,我国与古陵素来不和,上次拖皇弟的福古陵对我国已恨之入骨,又怎会与我国合作!"君灏夜忿然道。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疆域之争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古陵必定会审时度势,权横利弊。"君灏忚说。
"可是……,"君灏夜词穷,殿中陷入一片沉寂。
"据说西昭平王爷之子公子乱弦谋略无双,年少便锋芒毕露,屡立战功,现时已跻身大将之列,而今他已兵临天魔境内,天魔纵是骁勇善战,也难以抵抗。到时,我们古陵又能抵挡多久?"君灏忚冷声说。
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月萧王才颁下一道圣旨,派使者到古陵议和……
天,要变了!而谁又能在这乱世风云中尽显繁华……一世英雄,一世枭雄,在这乱世里面,又有几载千年可以沉浮……
第六十三章
天魔君主临窗望月,神思飘渺,有探子来报,"陛下,西昭军已逼近山陕关,山峡关粮草已不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为首是谁?"天魔君主静静的问。
"公子乱弦。"那探子答道。
"再探。"天魔君主下令,随后凝目望着远方,忽然猛然一拳砸在窗框上,拳头都震出了血,殿中出奇的静,摇摇的烛光昏黄,映得天魔君主的脸更为幽静。
公子乱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侵占了天魔的大片领土,他的作战方法奇特,独具匠心,让天魔军往往措手不及、溃不成军。眼看着江山被一片片的吞噬,年轻的君主心力交瘁。
公元前1112年,天魔国向古陵国请求支援,太子主动请缨,古陵王命太子清墨挂帅,二皇子傅君颜为军师,立即支援天魔。与此同时,古陵接受了月萧的盟好之约,两国于公元前1112年2月结成盟好之国,一致对抗西昭。
乍暖还寒,寒春料峭,太子率领五万精兵来到天魔,受到天魔的热情款待,宴会期间,太子清墨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不知成宣皇子近来安好?"
居正中而坐的成晔似是一愣,才缓缓回答,"家弟还未回来,不知太子找家弟何事?"清墨听了一愣,轻轻地道,"没事!"
成晔苦笑一声,"家弟从小身体就不好,不回来了也好,要是让他看到天魔这种情况,肯定会加重他的病情。"
清墨似是想扯出一抹笑,到最后却是僵着脸,那人,如果不在天魔,又会在什么地方呢?杯子的酒水清楚的映出自己的脸,冷漠而凄楚。
翌日,太子清墨一行人便踏向了山峡关的路程。山峡关,顾名思义,该山区地势险恶,自然环境恶劣。
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可是公子乱弦采取的围歼政策让山峡关的粮食已日益短缺,再这样下去,山峡关里面的人不是饿死便是战死。因此,天魔君主才特地派古陵太子来押解这趟粮,只是要到山峡关,必过溺水崖。
溺水崖地势险要,且地方极其狭小,只是一个山坳,若进了去,便会被西昭埋伏的军队所杀,前几次的运粮队伍就是到了溺水崖而被西昭所劫。
因此,若想过溺水崖,就必须躲过西昭军的眼线,然而如何躲过呢?傅清墨站在帐外,抬头望着天上朦胧的明月。成宣,若是你在我身边,你会怎么做?
在一间小客栈里面,有个人静静地躺在客栈房里面,双颊凹陷,双目紧闭,一脸的病容。屋子袅袅娜娜的升起一股麝香的香味,忽然,房门被打开,门外带进的冷气似让床上的人一阵冷缩,口中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眉宇蹙紧,样子十分痛苦。
进门的那人走近他身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那人的额头并不热,相反,倒是异常的冰冷,他又把住了那人的脉,感觉心脏跳动得很微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隐隐的,似乎有某种力量在维系着他的生命。
那人似乎嘟喃了一声,却小心的不吵到床上人的睡觉。床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身边,努力地睁开了双眼,当那人和床上的人目光一触,心中一颤,那目光是那样的呆滞、疲倦,那人看见床上那人醒了便开心地笑了,"你醒啦,觉得身体怎么样?"
成宣睁开眼看见眼前陌生的少年,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原来自己还没死,"你是……?"
那少年的表情似是极雀跃的样子,"我叫苗骁,你叫我骁骁就行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成宣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浑身无力,靠在床沿脸色依旧苍白。苗骁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眉清目秀的样子,"我和大个把你送到这里,当时看见你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那时你的气息差点没了,要不是我给你吃了续命丸,你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了。"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成宣说完闷咳了几声,苗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已经十七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兄弟。"
"那就谢过骁骁了。"成宣好笑地摸了下那孩子的头,那少年马上露出笑脸问道,"对了,你叫什么的名字?"
"我吗?我叫成宣,你就叫我成大哥好了。"成宣的唇边是温暖的笑意。少年呆呆地看了他的笑脸片刻,才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嗯,成大哥!"¬
"对了,成大哥,我去给你煎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苗骁说完便走出了房门。下一刻,蛮大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见成宣已经醒来,脸露惊喜,"主子,你醒了?"
"嗯,"成宣淡淡应了一声,"蛮大,我昏了多久?"
"主子已经昏睡了三个月了,"蛮大担忧地说,"要不是有那个少年,蛮大担心……。"
成宣听了眉宇一蹙,"天魔现在如何?"
"我……我……,"蛮大吞吞吐吐的,"西昭军现在已经快要攻陷山峡关了,月箫的太子清墨请缨出战助我们天魔,现在怕是已经赶去山峡关了。"
"你说什么?太子?他这么会去天魔,那他的婚事怎么办?"成宣忽然觉得呼吸紧促,那个人竟然去了山峡关。
"太子三个月前就退婚了,因为那个宰相之女早有心上人,宁死不答应这门婚事,还闹到自杀上吊,最后太子出面,成全了宰相之女的亲事。"蛮大禀告。
"怎么可能?"成宣抓紧床被,下一秒便毅然翻开被子起床,"我要回天魔。"然后下一秒就因为身体虚弱而跌落地上。
蛮大没有预料自家主子反应会这么大,连忙扶他起来,"主子,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刚起来,哪都走不了啊!"
"走不了也得走,蛮大,我们即刻启程。"成宣冷冷的下命令。
"可是……,"蛮大踌躇地说。
"你不走我走,"成宣挣扎着站起来,刚进门的苗骁一看见成宣离开床吓得连碗都掉在地上,"成大哥,你要去哪里?"
"回天魔。"成宣道。
"可是……,"苗骁紧张的说,"你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连走路都困难,回天魔根本不可能。"
"就算回不了天魔,我也要爬回天魔,天魔有人在等着我。"成宣挣脱开他的手然后向门外走去。
"成大哥……,"苗骁看见成宣刚走到门口便倒了下去,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明明身体已经到了致残破碎的地步了,脉搏虚弱得好像若有若无,可是……一次次却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在这三个月无数个月夜里,他曾经以为那个人会死掉……,可是,那个人却奇异地坚持了下来……那个人……口中的清墨……是等他的那个人吗……
苗骁的心第一次被触动……或许从他第一眼在那个下雪的雪天里遇见那个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六十四章
溺水崖
军营,太子帐内灯火通明,傅清墨此时正与军师傅君颜商讨着该如何才能躲过西昭的堵截,顺利将粮草送到山峡关。据探子来报,山峡关已坚持不多久了,城内已缺粮数日。照此下去,山峡关必是不攻而破。
一幅详尽的溺水崖地形图平铺在方桌之上,傅清墨凝视着桌上的地形图蹙眉,"莫非真的没有方法能过这溺水崖?"
"溺水崖地势凶险,只有一条山路能进山坳,西昭必定已在山中设下埋伏,看来要过溺水崖,激战是再所难免了。"随行的一位将领无奈道。
傅君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地图,转而又深深地望向当今太子,淡淡地开口道"这也未必,事在人为,只要能善用这天时地利,也许我们就能顺利过这溺水崖。"
"哦?那请军师明示了!"清墨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道亮光。对于傅君颜,清墨对他的才能是一点都不怀疑的,所以当年才会许他自由而让他成为他的暗影谋士。
"太子请看,"随着傅君颜的一句轻唤,太子起身,众将都围了上去。只见一根纤葱细指在地图的几个位置指了一下,然后悠悠道,"我昨晚夜观星象,明晚将起东风,而西昭军营驻扎在此,若明晚乘着夜黑风高,夜袭军营,火烧粮草,我认为或许能借此西昭军营自顾不暇之际,将粮草运过溺水崖……。"
"好,"在听了傅君颜周密的布局之后,傅墨清紧绷的神色稍稍有了一丝宽慰。"就依照军师说的去办,众将听令……。"
西昭军营
主帅帐内的一个人一袭描金黑衣静静地品着一壶上等的碧螺春,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面貌如何,但透过那优雅的姿态,凌厉清冷的眼神,乌黑垂顺的头发,不由让人想窥探这面具之下该是怎样的姿容月色。
"属下参见将军。"帐帘被人揭起,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男子放下手中茶杯,抬头看了一眼进入帐中之人。
"启禀将军,您吩咐办的事已经布置妥当,古陵国军队若敢强行过溺水崖,末将必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好,粮草那边记得加强守卫,万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属下遵命。"
"你下去吧,本帅累了。"男子轻轻地朝着那位余副将挥了挥手。
"是,末将告退。"余副将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傅清墨,你想过溺水崖,可得我同意了才行呀,"男子再次拿起茶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让人不禁激起一阵寒意。
次日,傅清墨的军队依旧驻扎在原地,没有过溺水崖的迹象。只是能看到几位将军先后被传进太子帐内,然后就匆匆离去。
一切,静待子夜的来临。
君灏忚,你在月萧还好吗?傅君颜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帐内,有点失神了,几多落寞,几多寂寥。三个多月了,君灏忚……
"军师,太子召见。"帐外有人传话。
傅君颜这才回过神来,道,"知道了,你告诉太子我随后就到。"
傅君颜理了理思绪,整了整衣冠便匆匆赶了过去。走进帐内,只见傅清墨坐在主帅位置上,身边列着两排将领,看情形是已经准备好了。
"军师,一切已准备就绪。今晚,我们是非过溺水崖不可了。探子来报,山峡关形势危急,我们明晚必须得赶到。"
"太子放心,一切尽在君颜掌握之中。东风已始,到了子时,西昭军营该出事了"傅君颜双手抱拳,怔怔地答道。帐内的所有将领顿时都将目光投向这位犹若仙人的军师身上。看上去才二十上下,眉如远山,肤如凝脂,长得比女子还妖孽,然而却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计谋更是非同一般,这位军师绝非一般人。
就在傅清墨在计划着该如何过溺水崖之际,月萧国皇子君灏忚亦奉旨前往天魔国。至此,月萧、天魔、古陵,三国合盟一起抗击西昭。西昭是四国中实力最强大的,西昭此番进攻天魔,若是天魔被灭,月萧,古陵怕是必成西昭的下一个目标,为了不让西昭更强大,三国合盟乃是最好的抗击之策了。
君灏忚为军队主帅,在去天魔国路上,得知傅君颜已随傅清墨押运粮草去山峡关,傅清墨为帅,君颜为军师。过山峡关必经溺水崖,溺水崖又是极为险峻,相比西昭必定在那做好埋伏。此去肯定是凶险万分……
君颜,等我……,君灏忚下令大部队缓行,由副帅统领,自己则带了一千强将随自己快马加鞭往溺水崖赶来。一路上君灏忚心里忐忑不安,虽知君颜不是一般人能敌,然他深知溺水崖之险,而又闻西昭公子乱弦用兵如神,故更加急急赶去。
他希望能助君颜一臂之力,他不想让君颜陷入危险。三个多月了,他每天都会想起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男子,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他走之前君颜说过的话……
"三年,我许你三年,,三年后,你去陌上仙楼找我,不管发生何事,我傅君颜都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来。"
"……"
那些承诺,他一刻都不曾忘掉,他苦苦地等待,只希望一觉之后便是三年。
如今,他马上就能够见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想起君颜,君灏忚的心越加抽紧,再顾不得路程的颠簸与身心的劳惫,快马向山峡关而去……
第六十五章
二月初十,子时,西昭军营驻扎在溺水崖,静得只听到一阵阵的冷冽的东风吹起地上的沙石声。一群巡夜的士兵在营中来回巡视着,以防敌军的突袭。静谧的夜,明亮的月,暖暖的东风,无声而又寂寥得苍茫的夜晚……
一群黑衣人偷偷地躲过了巡夜的士兵,暗中抓住了一个守夜的,不知问了什么,然后手指一指,向某个方向跑去。一刻钟以后,军营的东南方看到了一片火光,火势顺着东风向主帅帐这边蔓延。
"不好了,着火了。"一个小兵急急忙忙地往将军帐内跑去,边跑边喊,"救火啊,快点救火啊。"
"快说哪着火了?"余副将刚从主帅帐中出来,顺手拉住那个小兵,愠怒地问道。
"粮仓,粮仓啊……"小兵吓得脸煞白,口中只重复着粮仓二字。
"哼,果真来了,主帅果真是神机妙算。"余将军脸上一凛,转而大吓道,"来人,有刺客,给我好好地搜。"随即又折回到了帅帐中。"启禀主帅,果不出您所料,有人突袭我军粮仓。"
"恩,知道了,按计划行事,切不可让人起疑。"帐中人一边喝着茶,神情淡定,丝毫没有一丝惊奇之色。他的嘴角慢慢地浮出一抹笑,极淡极淡,像妖冶的桃花……
眼中暗露讥诮,看向外面的火光与混乱的人群,脸上略有深思,想骗过我公子乱弦,傅清墨,你太自以为是了……
西昭军中一片混乱,混进去的古陵国死士在烧了粮仓后便与西昭军展开了厮杀。他们注定回不了国了,注定要将鲜血流在这西昭军营。在这漫天的红光,满地的血光中,空中燃起了一朵烟花,那是给他们太子的信号,计划成功了。然而谁又能预料,到底谁又是掌握这天下乾坤的人……
今夜,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夜;今夜,在那万千的红尘里,又有几人坠入那轮回里,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诠释了此生的意义……即使平凡,即使微不足道,渺小如蜉蝣,今夜都将永生难忘……
想过溺水崖,只此通天道。在收到突袭西昭军营成功的信号弹后,傅清墨军队离开驻扎地,踏上了通天道,准备过溺水崖。
部队行军,一路上都相当顺利,傅清墨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况,四周一片漆黑无半点人息,看来傅军师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行至中途,到了通天道地势最险峻的地段。部队慢下了脚步,因为这里向来是埋伏最好的地段,两边都是高山峻岭,多悬崖峭壁,不时有山石滚落,夜晚行军,须十分小心谨慎。而过了这一段,那溺水崖就算是顺利通过了。
傅清墨、傅君颜骑在马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若有所思。从微微蹙紧的眉头可以看出,两人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计划是否奏效,还是得过了这通天道才知道。但至少按现在的形势来看,西昭毕竟还是中招了。
就在大家以为部队能安然渡过这溺水崖时,悬崖上突然落下了滚滚的巨石,霎时天崩地陷,傅清墨、傅君颜一齐抬头看见上面滚下的落石,便知道中了埋伏。立刻喝令部队停止前进,两人匆匆下马了解情形。
"傅君颜,看来对方早已料到我们会有此计,是我们进了他的陷阱,现在反而我们是瓮中鳖了。"傅清墨扭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傅君颜冷静地说。
"西昭统帅公子乱弦的确是名不虚传,君颜小看他了。"身着一身青墨色衣衫的傅君颜紧抿嘴唇冷声道,转而往向傅清墨,眼里满是决绝,"看来,今夜我们要血战一场了。"
"大家小心,注意保护粮草"。傅清墨大声下令道,下一秒,漫天的火光就出现在了溺水崖边,两边的山崖都立满了西昭的人,个个弓弩手手持弓弩,弓弩上还带着火把,只要要箭射向粮草,那么粮草便会顷刻毁于一旦。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君颜看着上面的人马,瞳孔一缩,声音清冷,"太子,我们中计了。"
然后看见上面自动让出一条道出来,一个骑着马的男人出现在了崖上,黑衣掩面,长袍在夜风中猎猎做响,仿佛是天生的主宰者……尊贵而让人无法忽视……
公子乱弦!竟是公子乱弦!
乱弦瞥眼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火光映得他脸上的面具忽明忽暗,让人觉得异常鬼魅,只见他冷笑一声,清冷的声音在夜间显得极其清晰,"只要我一挥手,山峡关的粮草便会毁了吧。"他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却让傅君颜听得惊心,然而表面却没有露出来,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冷静,此时若自乱阵脚的话便已经输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在空气中沉寂……
"你就是公子乱弦?"傅君颜不知道下一步如何,眼前的局势不由不让他镇静。
乱弦似是轻蔑地看了下面的人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却知道那人的声音出奇的清冷,如珍珠玉碎的声音……
"在下傅君颜,是古陵国的二皇子,此行是受天魔国国主之托将粮草运往山峡关,还请乱弦公子行个方便。"傅君颜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乱弦的耳中。
"你很聪明,"乱弦的话语满是讥诮,"如若我将你们放行,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山峡关的城门便会大开三天,若公子乱弦三天之内有本事攻下山峡关,山峡关就是西昭军的,若是三天之内乱弦公子无法取下山峡关,烦请乱弦公子退兵一百里扎营。"傅君颜冷冷的说。
公子乱弦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不用山峡关大开城门,只要我将你们的粮草毁了,山峡关的人也自动会开城门。"
"西昭军是想和身强力壮的天魔兵开战还是想和一群饥不裹腹的天魔兵开战呢?传闻西昭军所向披靡,竟是如此的所向披靡吗?"傅君颜讥讽的话语让乱弦的眼神一紧,再次看向那清雅的男子,忽然觉得时间流逝……
第六十六章
在忽明忽暗的流光中,乱弦再次眯起眼打量崖下那个人,那人一袭青墨衣袍显得淡雅而遗世独立,面容清冷,和自己的霸气不同,而是显得温润如玉,凤眼生威。
"傅君颜……,"公子乱弦一时望得出了神,自己喃喃道,"这个神情,这等面容,好像在哪见过?"
"久闻公子乱弦用兵无神,且绝不喜用低劣之计,莫非只是误传而已,看来公子乱弦也只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罢了。"傅君颜字字相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要过了溺水崖,一切就还有希望。
公子乱弦冷冷地盯着那一抹青墨色,对于傅君颜的话,他基本都没听进去,只是努力回想着那熟悉的身影。
蓦然,他的脑中想起了一幅画,那是一幅挂在西昭王寝殿的画像。西昭王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画中的女子,只是每次西昭王对着那画像时的神情,好像时间就在那一刻停留,孤独的背影、冷冽的目光,那目光好似不带感情,却又深沉的让人难过……
只有那么一次,那一晚西昭王平兮喝醉了,乱弦送皇上回寝的路上,西昭王口中不停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清荷,清荷……。"
"傅君颜,你很聪明,本帅可以同意你的提议,只是你必须答应本帅一件事。"冰冷的面具下透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公子请讲。"
"山峡关之战无论结局如何,你须随本帅回西昭一趟。本帅保你安全。"那口气没有丝毫的妥协可言,"去与不去,傅军师该知如何决断吧!?"
君颜望了一眼傅清墨,随即答道"如此,请公子放行吧。君颜必准时赴约,随公子回西昭。"
"好,不愧是傅君颜。山峡关之战后,无论胜负如何,本帅都等着傅军师。"黑色的披风随风一甩,而后低头向副将吩咐了几句,便道,"后会有期。"
"众将听令,随军回营。"西昭余副将大声命令道。
望着西昭大军慢慢撤出通天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君颜与清墨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望了几眼。
"君颜,你真要去西昭?"傅清墨转头问道,眼中疑惑不定。
"太子不是听见君颜刚才的回答了吗?"君颜翻身上马,命令全军立即再次向山峡关前进。
傅清墨心中怔了一下,不知为何。
次日凌晨,古陵军赶到山峡关。山峡关守将看到古凌军送来的粮草,兴奋不已,更是叹服傅清墨,傅君颜,两人能率军过溺水崖,而又非折一兵一将,实为神哉。
西昭大军再次回到西昭大营,大营粮仓虽遭到古陵偷袭,然公子无弦早料到古陵之计,已将粮草偷梁换柱。古陵军黑夜所烧乃是一些无用杂草罢了。
然西昭少帅放古陵军过溺水崖之事在一些将领眼中实乃极为不明智之举,山峡关有了粮草,防守必更加坚固。
因此,刚一回帐,几个大将就气冲冲地赶往帅帐,其中一位王副将更是路上一直叫嚣着要好好教教这乳臭未干的少帅如何才是行军之道。
"本来还以为这小子有两把刷子,能料到古陵军队的诡计,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古陵军队过了溺水崖。老余啊,你说这小子知道怎么打仗不?"王副将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那帅营给掀了。
"王将军你先别气,少帅肯定有所打算。"余将军边走边灭火。
"问问就知道了,问问就知道了。"一旁的另一位副将附和道。
走进帅帐,看见公子乱弦又在优哉游哉地品茶,王副将更是来气,悻悻地讥讽道"少帅倒是好雅兴,古陵军都到了山峡关了还能如此镇定。余将军,我就说嘛,黄毛小儿哪会打仗啊。"
"王将军,少帅自有妙计,问问便知,问问便知。"余副将使劲拉了拉王副将的衣角,使了使眼色,然后低头恭敬地说道,"王将军就这火爆脾气,还请少帅宽宏大量,饶他一次。末将相信少帅此举必有缘由,还请少帅明示,好让大家心里放心,也可依命行事。"
黑色的面具徒然抽动了一下,公子乱弦放下手中茶具,扫了帐中人一眼,丝毫看不出情绪的变动。"本帅既然能放古陵军过溺水崖,自有办法取山峡关。不止山峡关,余将军,王将军,你们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应战准备,三天之内全力应战,一定要攻下山峡关。"依旧是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域。
"是,属下遵命。"余副将带头领命,继而低头轻轻地在王副将耳边道,"你看,少帅已有打算了,你啊,太冲动了。"王副将回瞪了一眼,最后只得憋着气,无奈地低头领命。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都退下吧。关于布阵事宜,明天本帅自会吩咐。"说完,那一身镶金黑衣一手拿起茶杯,一手轻轻一挥,示意他们退下。
众将快步走出帅帐,一脸疑惑,这少帅果真是难以揣测。本以为这次又会像上次那样立军威,狠狠地责罚王副将,没想到他根本就无视那番话……。
第二天一大早,西昭帅帐内早早就候着一大批将领,公子乱弦坐在正中的雕花楠木帅椅上,颁布着一道又一道的帅令。
"余将军听令,本帅命你率三万人马绕道至山峡关的西面,然后扎营听候指示。"
"是,末将领命。"下跪,接令。
"王将军,本帅命你另率两万大军堵山峡关的南门,若有敌情,立刻来报。切不可鲁莽行事。"
"是,末将听令。"接令。
"本帅将亲自率余下大军,直击山峡关大门。三日之内,山峡关非破不可。"石破天惊的军令,昭示着这位少帅的威仪、自信及对自己的承诺。
令下,军动,西昭大军分三大部队,起营向山峡关前进。这一仗过后,历史又将如何改写,孰输孰赢,只道天意不可测也。
山峡关自收到粮草救济以后,城内士兵的士气亦是高涨了不少。当日,傅军师更是亲自排兵布阵,督查士兵操练。傅清墨已接到密报,得知西昭军兵分三路,已逼近山峡关,明天即到。傅清墨看到后立即召见了傅君颜以及山峡关守军将领商量对策。商讨了三个时辰,揣测了公子乱弦的用兵之道,后又详细了解了山峡关的地貌,最后得出结论:此战只能防不能攻,只能拖时间了,要想打赢公子乱弦,需要后援才行。可这山峡关离最近的都城都有几十里地,援军少说也要三天后赶到,何况现在还没有任何援军赶来。运来了粮草,又能多守几日呢?
第六十七章
快入春的最后一场雪。
洁白的雪花完美而无暇,轻盈得如坠入人间的精灵。完美的东西很多人喜欢,可一旦沾上污点,就很快会被人遗忘。窗棂上起了层雾,外面的景物渐渐模糊,成宣看着窗外,想笑,却是闷闷地咳嗽起来,外面路上的薄雪早已被行人踏乱,化成了泥水,黑黑的粘在地上。唯有那还未落下的依然完美,空中的雪静静的落,如花絮、如羽毛、洁白而无暇、冰冷而无情,一点一点落在人们的肩上,像是调皮的孩子飘落在人们身上,点缀着人们似有一丝丝的朦胧,继而又被风吹落。
成宣的身体在冷天变得更加恶劣,根本说不出话来,声音沙哑无比,手也不停的抖,根本拿不住东西,他拼命喝水,甚至强迫自己吃东西,可是身体却是一天天羸弱。
他想念清墨的一切,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常常变得模糊,他害怕总有一天他会忘了那个人……
初遇那人的时候,本想只要呆在那人身边就行,就算只看见那人的冷漠,他也心满意足;可人是贪心的动物,他私心地想要更接近的接近那个人,就算不是真的,他也像飞蛾扑火一般无怨无悔……他不后悔和清墨定下一个月的契约,即使契约过后,那人生厌的表情让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疼痛。。。
傅清墨,傅清墨……
我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吗……
我再也不能看见你了吗……
人,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
雪,无声地落下,洁白而无声,像哭泣的孩子无声却让人心疼……
入夜,夜凉如水。
傅清墨站在山峡关的城楼上,城中显得格外安静,明天将掀起腥风血雨,孰输孰赢未知定数,这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吧。一身淡素白衣的傅清墨转回身一个人坐在城楼中独酌小酒,时而抬头仰望空中圆月,几分寂寞,几分隐忍,几分思念。
思绪忽然飘远……他想起那个以前成天缠着他的男子,现在已物是人非,是他亲手葬送了那人的企望,可是心却总是犯疼……
心里的某一根弦,总是深夜的时候刺着他生疼生疼……
他的生命里头一次,第一次衍生了思念,连他也没有意识到,他没有意识到,他开始习惯,没有意识到他对那人越来越温柔,没有意识到他对那人开始喜欢……
所以他平淡,他冷漠,他无心。
所以,他的寂寞犹存。
只是谁又知晓,谁能知晓?……
成宣,你在哪里?心里轻轻呼唤,举起那琥珀色的酒杯,眼里一片黯然,傅清墨想起了那晚与成宣一起饮情醉时的情景。情醉情醉,为情所醉,酒下肚,情已殇,自古多情空余恨。
成宣突然感到一阵的痛感袭来,从**蔓延,锥心刺骨。被子从床上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成宣四肢颤抖着蜷起来他想发出声音,但是疼痛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苗骁端着药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脸色惨白的成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渗,嘴唇被咬得惨白,浑身遏制不住的抖。
苗骁愣住了,他动也动不了,他看着成宣疼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了。
成宣疼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站在门边的苗骁,对着他一笑,便没了知觉,朦朦胧胧觉得有个声音在喊他,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了。
翌日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扶着床边想站起来,头却一阵晕眩,后面的某处也疼得厉害,跌回床上他微微气喘,皱着的眉头说明主人身上正受的煎熬。
身体忽来的疼痛让成宣蜷缩着,浑身上下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手指因用力指节已经发白,攥成拳越攥越紧,似乎恨不得把骨头攥碎。
苗骁进门的时候看见这场景便呆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成宣发病了,脑子顿时像断了线一样迟迟作不出反应。下一秒他快步跑过去扶住浑身颤抖的成宣,语带生颤地说,"成大哥,成大哥,你没有事吧?"
紧闭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成宣虚弱的对他笑了笑似乎连力气都没有了,"成大哥,你快点吃这个。"苗骁摸索着从兜里摸出一粒药丸,连声音都忍不住发抖,手脚也在发抖,他只知道他不想看见成宣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了,可是下一秒手腕却被狠狠地攥住。
那是成宣的手,苍白纤细的手紧紧地抓住他,漆黑而坚毅的眼睛望着他,无力地摇头。
他看见成宣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嘴唇惨白,却没有**半分,只有那抖动着的粗重呼吸,证明主人的疼痛。
苗骁看着床上压抑的人,却一点忙也帮不了。
他只能站在那里,看床上的人痛苦。
成宣的手脚渐松,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平顺。
"成大哥,我不会让你死,我带你去治病……。"苗骁扑在成宣床上,语带哭音。
"别哭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子吗?怎么那么喜欢哭!"成宣的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极温柔的笑容。
"都怪我小时候不好好学医,如果我以前好好学,现在就可以救成大哥的病了。"苗骁哭着说。
"我……,"成宣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咳嗽。他咳得厉害,背部起伏的利害,手紧紧的掩着嘴,停不下来。
"成大哥,成大哥……。"苗骁焦急的呼唤,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成宣只是摆手,他咳得愈加严重,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似的,"我……没事……。"他强力挤出这几个字,却让苗骁哭得一踏糊涂……
"成大哥,我带你去我们苗族,族长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苗骁忽然急切地说,"我带你去苗族,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
第六十八章
战争,总是惨烈的。攻城之日,恰逢漫天飞雪,连上天都在为这战场上的英灵落泪,古来征战几人回,又有谁说得清道得明。
冷飕飕的风,清冷冷的雪,飘落在这支霸气的西昭军队上,充满了那么一丝凉意。公子乱弦,雪天攻城,何其不意。然而他是世上的公子乱弦,飞雪只是更能证明这个天下无双的少帅,用兵何其神乎其神。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汗血宝马之上的乱弦凝望着扬扬洒洒的大雪,口中喃喃有词,"傅君颜,难道连老天都在帮你?我公子乱弦偏偏就要与天斗上一斗。看看谁才是这天地间的真正的霸者。"这是个充满霸气的王者,不信天,不信地,只信我命由我主宰。
两军对峙,城门前黑压压的一片,城墙上中间站着古陵国太子,左手边为守城将军杨烈,右手边军师傅君颜,一身素雅青衣,目光迥烈。
城下,西昭少帅公子乱弦坐于宝马之上,一身镶金黑衣,腰间佩剑,风姿飒飒。
这天地间一青一黑,仿佛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两道光芒。
忽然,黑衣少帅佩剑出鞘,指向天空,大喊道,"众将听令,全力攻城,谁第一个攻进这山峡关,本帅许他加官进爵。"随着公子乱弦的一声将令,西昭军猛烈地响山峡关开始了进攻。西昭军自受命于公子乱弦之日起,军力日增,士兵的战斗力也是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山峡关按约打开城门,山峡军队从城中涌出。双方士兵即刻刀剑相向,厮杀声一片。两军交战,杀人如麻,血流成河,战马嘶鸣,这天地都为之变色。
公子乱弦静坐于白马之上,睥睨着这风云变幻的战场。眼中充斥的都是血红的颜色,如果不能用水洗净身上的罪孽,就只能用血去洗……
鼓声阵阵,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雪地,血腥味蔓延了战场。这一战,双方是实打实的肉搏,没有多余的计量,伤亡相当惨重,只是这一战之后无辜的亡魂何其多,天地都为之哭泣,雪花滴落在地上变成血色,妖冶的颜色……
第一天的战争让双方都探明了对方的实力。公子乱弦的西昭军名不虚传,战争一开始就显示出了极强的进攻能力,士兵个个都勇拼猛打,不愧是一支雄狮。而山峡军这边实力也很强,西昭未能捍动山峡关一分一毫,但古陵军队与守城将士的配合明显不足,一旦进攻很容易出现漏洞,这样下去,虽有天时地利,恐怕还是会丢城。
一战之后山峡关的众多军士元气大伤,望着众多伤兵的**,傅君颜紧握拳头,旁边的守城将军杨烈立于身旁,"军师,现在众多将士都已受伤,下面我们该如何是好?"
傅君颜的眼深沉不定,如幽潭一般,他的声音断然而冷漠,"现在我军还剩下多少?"
"伤亡人数已占过半,末将觉得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死守。"杨烈说出对策。
"如今死守已是不能,山峡关虽地势险要,但是我与公子乱弦曾有约定,三日之内大开城门,所以我们已死守不了,唯今只能加强防备,一有动静便派人立马回报。"傅君颜沉着地道。"如要取胜,我们就只能背水一战,拼死一博,破釜沉舟。"
"明天就是守城的第二天,这样跟西昭军硬碰硬,我军根本就讨不到好处,最后还是会输。"杨烈狠狠地说,心中抑郁难平。
"死守更不是上上之选,唯今我们必须背水一战。上一次君颜输给了公子乱弦,这一次,君颜誓死要保住这山峡关。"有那么瞬间,傅君颜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杀气,霸道,冷漠,决绝。但也就那么一瞬,转而又一切如常,他依旧是那个清冷儒雅,深沉内敛的古陵国二皇子。
这时杨烈看见傅清墨缓缓朝这边走来,急忙行礼,"属下参见少帅。"
傅清墨缓缓点了点头,"嗯,现在情况怎么样?"
"太子殿下,只要我军再坚持两天,三天过后,按照约定,西昭军队将后退一百里。到时候援兵赶到,山峡关就不会落入西昭之手。"杨烈决然地道。
"看来,只能看天意了,这山峡关决不能丢。山峡关是天魔国的天然屏障,丢了山峡关,天魔国就危险乐。"傅清墨蹙眉道。
"这两日,我们必须小心防守,只要西昭进不了城,我们就算赢了。"傅君颜补充道。
城外,月黑雁飞高。
雪下了一天,已渐渐停了下来,营地里点起了篝火,西昭军正整顿军物,备明日之战。
帅帐内公子乱弦坐在案几前,案上放着三封信。不久帐外进来一个隐卫,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属下参见公子。"低头,下跪。
"这里有三封信,一封给余将军,一封给王将军,还有一封,我要你送回西昭,面呈当今圣上。"
"是,属下领命。"待公子乱弦抬起头,隐卫已消失在黑夜中。
"明日,我就要拿下山峡关。"
君灏忚这几日来一直马不停蹄赶赴山峡关,对山峡关的形势他现在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传令下去,大部队也加快行程,务必尽快到到山峡关支援古陵军。天刚下过雪,赶路更加不易,还好抄了小道,不出意外明日就能到达山峡关。
"君颜,等我……"想起不久就能见到梦中之人,君灏忚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丝丝的笑意。
第六十九章
攻城第二日。
公子乱弦依旧骑马出现在战场上,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冷艳的光芒。这一次,他已有了万全的准备,"傅清墨,傅君颜,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公子乱弦。"嘴角划过一丝邪笑。
城下硝烟再起,公子乱弦挥剑斩敌,所过之处鲜血飘零,消散风中。风本无色,奈何山峡关的风占了杀戮,成了鬼魅的红。
傅清墨,傅君颜看着公子乱弦带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驰骋,手心已然出了汗。
撑下去,一定要誓死守上三天。这是山峡关将士接到的将令。
正当城下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忽见一士兵来报,"将军,大事不好,山峡关南面,西面都遭到西昭军队的偷袭,急需增援。"
傅清墨一惊,立即调遣了两支小分队前去支援,没想到公子乱弦居然声东击西,暗中派了部队攻击防御不够的西面,南面两个小门。
"可恶……,杨烈,你立刻去看看,绝对不能让西昭的诡计得逞。否则,提头来见!"傅清墨下了死令,今日之战,迫在眉睫。
城下战局胜负不明,山峡关三面受敌,这样下去恐怕……
"太子殿下,请派君颜出城迎敌。只有让公子乱弦在东门受挫,西、南两门才有机会守住。"傅君颜下跪,请命。
"好,本殿下相信傅军师的能力。你率一万士兵出城支援城外将士,公子乱弦就交给你了。"
"领命!"
须臾之后,傅君颜领兵出城,坐镇指挥,他站在城墙之上,眼睛直视着下面的公子乱弦,眉宇深锁,公子乱弦的剑确实让人惊叹。这是傅君颜第一次看见公子乱弦动武,此前谁都不曾料到原来公子乱弦还是个用剑高手。那剑法如行云流水,恰似风中的浮云,飘忽不定,却又剑剑击中要害,那身形犹若天外飞仙,妙不可言。
乱阵中的公子乱弦猛然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道视线,猛然转身,便看见了城墙上的傅君颜,就好像是天地间的点缀,青衫依墨,宛然成为天地间最明亮的光线。一挥剑挡住背后袭来的剑身,剑气逼人,士兵从马上翻身而下,翩然落地。
四目相对,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傅君颜,你不敢应战?"乱弦的眼里深沉如昔。
"君颜不敢,"傅君颜直视下面的公子乱弦缓缓道。
"你怕死?"
"你又怕不怕死?"傅君颜反问,一脸讥诮。
"今日夺城势在必行。"
"今日众将士守城万死不辞,乱弦公子,你说,这一战,孰输孰赢,片刻便可知晓。"傅君颜脸上依旧是带着冷冷的笑意。
正在乱弦发怔间便有士兵上前急报,"少帅,我们的营中忽遭敌军突袭,粮草已毁,营帐已烧,军中死伤惨重,方圆一百里以内的水源断绝,请少帅定夺。"
公子乱弦闻言一惊,他再度望向城墙上的那人,清冷依旧,却让他再度刮目相看。傅君颜,你果然是不择手段……手中的剑捏得死紧,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紧,傅君颜……
电光火石之间,公子乱弦身体脱离战马轻施轻功,起剑,一道寒光飞向城墙上的傅君颜。黑衣凌空翩飞,一剑长虹。问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招,傅君颜惊呆而无法动弹,纵使足智多谋,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逼近……
"公子乱弦,承让了。"杨烈眉一挑,战衣身形如风,竟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剑锋,两人迎面而过,双剑相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城墙之上,剑气凌人;城墙之下,两军交接,战马嘶鸣,血流成河……君灏忚过了溺水崖,耳边不时传来轰轰的战鼓声,预感告诉他,山峡关出事了。于是立刻遣人回去敦促大部队连夜赶来救援。自己则不顾疲惫与不适,一路冲向山峡关城门。
离战场越近。听到的厮杀声越真切,心揪得更紧了。
当他弄清楚双方的阵容后,立刻命随军强将助古陵军队杀敌。城墙之下寻不到心中之人,君灏忚开始在战场内搜索。终于目光锁定在了天地间那抹一青墨色的绝世男子身上,时光荏苒,那人容颜竟不见半分改变……
"君颜,……"君灏忚快步骑马向城墙跑去,心在那时揪紧。
在这乱局之中,恍恍惚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如此熟悉,夹带着几分惊喜,几分相思,触及了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傅君颜心中一怔,转头瞥见梦中人,竟一时忘了自身安全。杨烈渐渐抵挡不住,公子乱弦忽而转身刺向青衣,一剑刺向傅君颜的肩膀,君灏忚眼见利剑刺入,想要阻止却晚了几步。顿时胸中怒火焚烧,拔剑,飞身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公子乱弦的剑稳稳刺中傅君颜的煞那,空中闪过一道亮光,自己的身体陡然颤了一下,一柄长剑从背后刺入。
"敢动傅君颜,先问问我君灏忚。"厉声一喝,公子乱弦的嘴角流出了汩汩的鲜血。西昭军见主帅受伤,一下子变得群龙无首,立刻退兵回营。
"君颜,君颜,你没事吧?我是灏忚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啊…"君灏忚抱住傅君颜,在耳边惊慌地问着。
"君灏忚…你……"头重重地垂下,傅君颜昏了过去。
醒来已是三天后了,期间大夫来了好几趟,说是失血过多,加上体质本来就不好,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傅君颜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君灏忚趴在床边,微皱的眉,一脸的疲惫,一只手却紧紧地握着自己。君灏忚感觉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一下子惊醒过来。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傅君颜、君灏忚就这么默默望着彼此,多少次梦回陌上仙楼与君逢,醒来后却怅然若失。
"君颜,对不起,我竟然让你受伤了。"君灏忚一脸愧疚,拉起傅君颜的手便往自己身上打去。
"算了,别闹了,我又没死,更未曾责怪于你。"傅君颜抽出双手,别过头去,"咳咳…"
"君颜,你没事吧,我去叫大夫…"君灏忚急切地问道。
"无妨,不用叫大夫了。现在战局怎么样,这山峡关…"
"放心吧,山峡关保住了。你忘了我伤了公子乱弦,西昭军现在军中大乱。我月萧军队后日就可到达山峡关,我量公子乱弦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就好。"傅君颜暗暗感叹。
"君颜,你说我救了山峡关,有什么好处没啊?"君灏忚盯着傅君颜,一副饿狼样。
"不知我这伤是因何人所赐?"起身,穿衣,转头淡淡地说道,"灏忚,陪我走走可好。"
君灏忚的不纯动机就此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好吧,灏忚陪我家娘子走走,嘿嘿。"君灏忚上前,一手扶着傅君颜的胳膊,一手搂腰,动作好不亲密。
"君灏忚,你干嘛?"傅君颜转头狠狠地盯着君灏忚的举动。
"陪你走走啊,你身体还没好呢,这是必须的,必须的,不信你问大夫去。"君灏忚一脸无辜。
冰雪依然消融,园子里悄悄地有了春的气息,风不再刺骨,暖暖的惹人醉。两人慢慢走向园中的石桌,其中一人肤色白皙,面带倦容,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尚未恢复;另一人扶在身边,不时摇头,口中念念有词,欲说还休。
"君颜……"君灏忚终于下了决心。
"恩。"傅君颜应着。
坐定,君灏忚死死地盯着傅君颜,"傅君颜,从今天起,我君灏忚再也不会离开你。管他什么三年之约,既然我们已经再次相遇,我君灏忚再也不会放手了。君颜,你说过要携手相伴,永不相忘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君灏忚……"傅君颜沉默,君灏忚,不要为难我,我心里还有某些东西未放下,只要全部事情都办完了,傅君颜定当与你相忘于江湖,永不相弃,可是,为何……你要逼我。
"我不管,反正这次你休想再离开我。"君灏忚突然起身,走到傅君颜身边,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并在傅君颜的嘴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傅君颜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是愣在那里,等他回过神来,却看见君灏忚眼里的深情,心不禁为之触动,竟不知该说什么。
君灏忚…,傅君颜真的能一直在你身边吗?为什么心中那么不安?傅君颜的眼睛有些恍惚,良久嘴角才缓缓了露出了笑容,缓缓点头。
什么海誓山盟都抵不过一眼万年、红颜伴随。傅君颜不奢求什么,只求苍天不要那么把君颜手里的幸福流失。
西昭军队因为公子乱弦受伤而被迫撤退,没了少帅的统筹帷幄,想取山峡关不可能了。
这是公子乱弦第一次被人所伤,而且还如此严重,伤愈后已然过了十天。本来跟傅君颜约定攻城三日,现在看来那三日之约因这小小的意外已过了。
公子乱弦受伤后回到军营,昏迷了数日,军中之事由余副将做主。消息传来,伤公子乱弦的竟是月萧国二皇子君灏忚,可见月萧国军队已到达了山峡关,小心起见,余副将下令全军撤退一百里扎营,等少帅醒来后再决定是否攻城。
"君灏忚,没想到我公子乱弦居然被你所伤,这一剑,我记下了。"这是公子乱弦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便问了军中事务。知道月萧国军队已赶到山峡关,脸上不由更加冷然。古陵、月萧、天魔,看来三国已然结盟。
第七十章
天魔国。
半个月后,成宣忽然返回天魔,身边还多了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长得极为讨人喜欢,他叫苗骁……
天魔国国主一看见成宣回来大喜过望,连忙出迎,看见成宣脸色红润,不似平时的苍白,心下大悦,让成宣沐浴过后便吩咐赐宴,铜炉薰香,暖烟袅袅。
旁边坐的依旧是那个叫苗骁的少年,成晔看着多日不见的成宣,微微一笑,"宣弟,你这趟此去辛苦了。"
"成宣任性,让皇兄挂心了。"成宣的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嗯,你的病似乎已大好,看来古陵的气候对你养病确实不错。"天魔王成晔含笑道。
"皇兄,现在天魔的形式如何?"成宣关心地问。
"多亏了古陵国的支援,西昭军现在已经退兵一百里扎营,暂时不敢妄动了。"天魔国国主眼带关心,"你刚回来肯定颠簸劳顿,还是休息一下好。"
成宣皱了皱眉头,"如今西昭军就在我国境内肆虐,我国只让古陵国的人去抵挡,怕是不妥。"
"放心,听说月萧的二皇子已经在山峡关了,有月萧和古陵助我,我相信西昭军不久后就会退兵。西昭与我天魔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天魔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成晔说到最后眼里直透露出寒意,连手中的杯子也不由捏得死紧……。
"皇兄,臣弟决定明日便启程赶往山峡关。"
"你才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又不好,还是先休息几日吧。"成晔摆手,不同意成宣的提议。
"成宣已经无碍了,山峡关臣弟放心不下。虽有古陵、月萧相助,但这是天魔国的事,成宣岂能安于朝都,而且皇兄该知西昭统帅正是公子乱弦…。"城宣的眼里闪过一丝黯沉的光。
"成宣……,"成晔无奈地低下了头,只能默许。
翌日,成宣便快马赶往山峡关,苗骁担心成宣身体,缠着非要一起去,成宣扭不过,只得答应。
山峡关,傅清墨,你绝情,我却为何不能断情。日夜兼程,到底是担心山峡关,还是想再次与你相见。你还是那么恨我吗?清墨,清墨……
山峡关城门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少年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下,随后扶一位白衣少主下马,进城,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一行人没有在大街上逗留闲逛,直接朝守城将军府走去。一路上不时有百姓盯着白衣人瞅上两眼,清秀的容颜带着几分病气,眉似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不禁让人怜惜。
将军府。
傅清墨、傅君颜、君灏忚,三人此时正在园中商讨西昭下一步的举动。忽见有人来报,说是将军府有贵客到,杨将军请三位速到大厅。三人心中顿生疑惑,这时来的贵客会是谁呢?
大厅内,白衣之人已坐在正座之上,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好奇地环视着将军府。杨烈站在跟前禀报着这半个多月来的情况。白衣人时而点头,时而微微蹙眉。
"君颜,你说这贵客会是谁呢?"君灏忚边走边问,傅君颜朝他看了看,只是摇头。
"见到不就知道了。"傅清墨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慌,是在害怕吗?
三人就这么进了大厅,当见到正中坐的那一个白衣人时,各自心里都是一惊。
"成宣,你来了。近来身体可好?"傅君颜眼中露出一丝关切,又转头望向傅清墨。
"成宣身体已无太碍,多亏了骁骁我才能活到今天。"成宣含笑地望了一眼苗骁缓缓道。
旁边的傅清墨忽然觉得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眼,许久不见,原本想念的心却在看见那人的笑容时瞬间结成冰,成宣,古陵的那一段日子,之于你,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成兄,不知成兄近来可好?"当日成宣向古陵皇帝求情,才救了君灏忚一命。君灏忚不免对成宣心存感恩,见了面自是相当客气。
"君兄不必客气,成宣已经听说正是君兄你解了山峡关的围,成宣该谢你才是。"成宣起身,作揖,暗中偷偷地看了傅清墨一眼。
傅清墨的心中混乱、纠结。这个被自己伤透了的男人,现在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一副病容,但与前相比,稍有了缓和之色,不禁一喜。还有这个苗骁,以前从未听成宣提起过此人,他看成宣的眼神为何如此不同,甚至带着些许的爱恋,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安,逼自己理清思绪,傅清墨抬头,恰好迎上成宣投来的目光,两两相对,一时无言。
"清墨,你也来了。最近可好?"还是成宣先开了口,像是期待着什么。在见到傅清墨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这一生都放不下了。
"多谢成皇子惦记,清墨很好。"傅清墨冷冷地回答,却似未说完心中隐藏的所有。在那句话说出口时,他已后悔了,为什么明明不想这么冷漠,可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心。
"那就好……"成宣涩涩地说。
在场的其他人听着这两人简短的问答,看这两人古怪的神情,心中甚是不解。傅君颜自是了解其中含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成宣,你还是放不下傅清墨!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最后傅君颜向君灏忚使了使眼色,君灏忚立刻转移了话题,"成兄,听你说这个骁骁医术非凡,凡劳他帮君颜把把脉如何,我想知道君颜的伤好了没?"君灏忚眼巴巴地望着成宣。
"骁骁,你帮君颜把把脉吧,看他的伤好了没?"成宣回过神,往苗骁点了点头。
"好吧。成大哥的朋友也是我苗骁的朋友。"苗骁微笑着走向傅君颜。傅清墨看着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紫色绸带扎起,鼻梁挺直,肤色是黝亮的褐色,脸上焕发着柔润的光彩,不似自己城府极深,苗骁单纯,喜笑,甚是讨人喜爱。
成宣,你该不会…,想着想着,傅清墨心中居然泛起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成大哥,这位傅公子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苗骁把完脉,再次回到了成宣后面,一刻都不愿离开。
"如此甚好,骁骁谢谢你了。"成宣拍了拍苗骁的手,开口谢道。
"成宣,现在西昭军已驻扎在离山峡城一百里地的山头,公子乱弦的伤势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知他接下来会有何举动。"傅君颜理了理袖子,决定进入正题,成宣来山峡关必是为了击退西昭。
"依公子乱弦的性格,估计最近不会轻举妄动了,天魔有了古陵、月萧的援助,他公子乱弦怎的也会忌惮三分……。"成宣开始分析双方形势,恰如其分,不偏不倚,而且可以看出他对公子乱弦十分了解。
"成宣,你好像对公子乱弦了解颇深,不知你见过他的真面目没?"君灏忚好奇地问,只因第一次见公子乱弦就看他戴着半个面具,却不知那面具之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成宣只能说公子乱弦,才貌天下无双,恐怕不比君颜差到哪去。"成宣扯到傅君颜,自是不想让傅君颜再问,有些往事,只须自己知晓。
公子乱弦,我等了三年,你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杀气就这么一晃而过,这是自己与公子乱弦的私人恩怨,他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傅清墨一直默默注视着成宣的每一个表情,对苗骁的感激与喜爱,而谈到公子乱弦时,成宣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悲痛。成宣,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是看不透你。
"皇子一路颠簸怕是累了吧,先休息可好?臣已为二位安排好了房间。"杨烈见成宣脸上露出乏意,连忙提议先让成宣休息,晚上再商讨对付西昭之策。
"恩,这也好。那成宣就先下去休息了。各位,成宣先行告退。"成宣带着苗骁别过众人,在杨烈的引领之下走出大厅。当他最后走过傅清墨的身边时,深深地凝望了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君颜,看来这成宣与公子乱弦是旧识。"君灏忚走到傅君颜身边,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傅清墨。君灏忚是聪明人,对于刚才成宣与傅清墨的不对劲,当然是看出了些端倪。
傅清墨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快步走出了大厅,向后院走去。傅清墨走过成宣的房间,不觉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该进去吗?进去又能说什么?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为何还是不甘?傅清墨,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个人一出现,你就不再冷静。
傅清墨在门口迟疑不决,房内成宣正躺在床上,苗骁在为他把脉。
"成大哥,这几天你有点太劳累了,这几天好好休息。"苗骁嘱咐着,皱了皱眉。
"恩。"成宣闭着眼,轻轻地点头道。
"成大哥,那个傅清墨就是成大哥心中念着要见之人吧?"苗骁的突然提问让成宣的眉锁得更紧了,他在痛苦什么?
"骁骁,你还小,不懂。"成宣缓缓地睁眼,眉目流转千万年,轻轻叹息。
"成大哥,我不小了,我……,"苗骁欲言又止,继续道,"如果你那么想念他,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谈谈?"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每次都在我伸出手时,他就转身离开。"成宣走向窗前,身影落寞,羸弱的身体因心中郁结再次咳了出来。
启窗,望月,他的视线意外地停留在了门外那僵住的人身上。"清墨……"成宣略带气喘的声音让外面的人怔住了。
苗骁听出是傅清墨在门外便走过去开了门,然后低头轻轻地在那人耳边说道;"进去吧,他撑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见你。"
门外的人脸上一惊,心被压得不能呼吸,进门向窗口之人走去,他想听听那人的解释,心底的不安已让他快失去理智。
苗骁见傅清墨进门,就识相地退了出去。苗骁已大概猜出两人间的关系,起初心里还有点排斥,但想起自己对成宣的感情,也就坦然了。
第七十一章
房内只剩下灯光如豆,不安地跳动着,似某人的心。
傅清墨抬眼看了一眼成宣清瘦的样子,想起门口苗骁的话,心如被人拧了一下,刺痛。
"你最近还好吧?"千言万语却在看见那人的容颜而化为风逝,愣愣的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成宣闷咳了一声,眼里掠过一丝黯然,"还好。"
一时间寂寞无言,屋子惹上寂寥,无声地吐着气息。
"我……,"两人忽然同时开口,视线忽然遇上,仿佛已是过了千年。
"你先说。"成宣忽然莞尔一笑,气氛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时光好像倒流到了他们还在古陵的日子。
"成宣,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傅清墨怔怔地问道,看着窗口那个遗世独立的人,想起心中隐隐的痛。
成宣听后一怔,然后痴痴地笑道,"不管成宣在别人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傅清墨面前,成宣只是成宣,一个想跟清墨在一起的成宣。"
"是这样吗?那在你身边的那个少年呢,他是谁?"傅清墨全身微不可觉的抖动了一下,继而冷笑,为何你还要骗我,手心早已被自己掐出了血丝。
"骁骁…清墨,你是在吃醋吗?"成宣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清墨,原来是因为骁骁,这我可以解释。"
骁骁,骁骁……叫得那么亲密。成宣,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吃醋。我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解释什么,解释那个苗骁有多喜欢你,你不用在我面前炫耀;至于那个公子乱弦,看来你跟他也是关系匪浅。成皇子不愧是成皇子,没想到这病怏怏的样子还这么受欢迎。"傅清墨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知道不该刺激这个人,知道他身体不好,讽刺他的时候心里也刺痛着,可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说这些伤人的话。
"苗骁还是个孩子,我当他是弟弟而已;至于公子乱弦,我跟他关系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过你相信我,清墨,成宣现在想要抓住的只有你而已。"眼波流转,凤眸微启,成宣静静地说着,这样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清墨。
"成宣你还想骗谁,我傅清墨还有什么你可以骗的,我……,"语气忽然顿住,然后冷冷的道,"成皇子你好好养病吧,清墨先告退了。"傅清墨冷冷地道。
"清墨,如果有一天成宣不在了,你会为我流泪吗?"成宣忽然说。
"像成皇子这种人恐怕是祸害遗千年,又怎么会早死,还是早些休息吧!"傅清墨低头,不去正视对面之人,转身独自走了出去。
我的清墨,为何你总不相信,此生此世,成宣也不过只爱过一人。残月清冷。遥望之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西昭军营。
这一日晚,暗影来报,天魔国皇子成宣已经赶到山峡关,自此天魔,古陵,月萧三国共四位皇子已集聚山峡关内。
公子乱弦听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陷入沉思。公子乱弦一向处变不惊,即便是知晓君灏忚已率军前来援助亦是置若罔闻,这次只来了成宣一人却让公子乱弦深思良久。
记忆里,有些痛,再次掀开却是血淋淋的痛楚……
天河,注定惹情殇,堪怜伊人照独眠。
…………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师兄,你的萧呢?"天河见萧靳尘日日形影不离的萧不见了踪影,好奇地问道。
"我送人了。"萧靳尘直言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天河表情的变化。震惊,失望,隐忍,悲痛。
"师兄不是说要送给自己心上人的吗?若不是师兄已经找到那个命定之人了?"天河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自己的师兄如此迷恋。
"你认识的,就是天魔国皇子,成宣。"萧靳尘淡淡地说。
"师兄,成宣是男子!你…"
如果是女子,自己可以忍,可是师兄,既然你喜欢男子,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云天河。
云天河,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从未想起,世人只道公子乱弦,却从不知乱弦原本的名字……
师兄,师兄……
公子乱弦坐在帅帐内,手中的茶已然凉了一半了。
有些事,回首已是枉然。
"师兄,为什么你可以喜欢成宣,却不能是我?我哪一点不如那个人?"天河生气地咆哮着,成宣,我不会放过你的。
"天河,你听我说,师兄一直以来只把你当师弟,你是师兄最喜爱的小师弟。"萧靳尘从没见乱弦这么生气,一下子慌了神。
"都是那个成宣,没有他师兄就不会不要我了。"
如果,还有如果,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重来;如果可以的话,师兄,天河,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
西昭帅帐内一个黑色人影熄了灯,手握长剑,踏步流星走了出去,随即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成宣在窗口站了一会,咯了一阵,便回床上休息了。睡梦中似见有人进了屋,拿起桌上的茶,坐定。那身形如此熟悉,深刻在记忆里,一直提醒不能忘记。
从梦中蹿醒,果见那熟悉之人坐在一边喝茶,看着自己。
"成皇子睡醒了?那乱弦就不客气了。"黑衣人放下手中的茶,拔剑,冰冷的剑身直指成宣的胸口。
"成宣也等你好久了。"成宣起身,一边套上宽大的白衣,一边淡淡地问道。
"确实好久不见。"黑色的面具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光亮而诡异的感觉,乱弦轻抚那冰冷的触感,面具,我在等,我一直在等。我在等一个人撕掉我的面具。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云天河,三年不见,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成宣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这么说着。
"成宣,三年了你没有死,今日我就取了你的狗命。"亮剑,身如蛟龙般飞向床前之人。
成宣身边无剑,但他用的不是剑,而是常带于身的朱扇。厉剑及身,朱扇挡剑,一个是黑如夜的公子乱弦,一个是身如雪的皇子成宣。从来都是淡定自若的人,一个萧靳尘却让他们心中有了仇恨。爱情,是孽,是缘,是对,是错,到底是谁伤了谁,谁痛了谁的心。
两人夺窗而出,袂袂翩飞,一柄银剑,一把朱扇,等待了三年的殊死较量,只为心中的那个人。公子乱弦用剑如神,形若浮云不可测;然成宣虽用的是朱扇,心法诀窍跟公子乱弦却如出一辙。
"没想到师兄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了你。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都教了你什么。"公子乱弦步步紧逼,剑势越来越急。
成宣的武功是萧靳尘所教,萧靳尘与公子乱弦又师出同门,乱弦对成宣的套路自是了如指掌。成宣虽这三年内勤加苦练,只为替靳尘报仇,奈何他先天便得顽疾,内力自不能跟乱弦一样浑厚,但只要抓住机会,公子乱弦不是不可能败。
成宣朱扇一开,扇形如风,直向乱弦飞去;乱弦见朱扇带着霸气向自己袭来,飞身上树,翻身持剑刺向身后之人。成宣手中朱扇现已离身,乱弦飞身而来,剑气卷起地上落叶。
成宣飞身后退,乱弦紧追不舍。剑身渐渐逼近成宣,命悬一线。
靳尘,成宣不能帮你报仇了吗。成宣心里一阵怅然。
"没想到公子乱弦如此盖世无双,只可惜却是个欺负病弱的小人。"傅君颜正打算去看望成宣,竟没想到看到公子乱弦与成宣的打斗场面,心里不禁一惊。见成宣情势危急,便开口相激,同时上前阻断公子乱弦的剑身。
"傅君颜,你少多管闲事。我跟成宣之间的恩怨没人能管。"公子乱弦怒目道,那眼神就如地狱煞罗。
"成宣是我朋友,我不会让你伤害他。公子乱弦,你若想让我随你回西昭,现在就给我住手。"傅君颜见公子乱弦一心想致成宣于死地。自己身边又无兵器,如不及时相救,成宣怕是要一命呜呼了。忽心出一计,但不知是否管用。公子乱弦听后却有了收招之意,傅君颜心中既惊又喜,没想到自己去西昭会如此重要。
"傅君颜,我要你明日便随我回西昭。"公子乱弦就这么意外地收手,成宣心中虽疑虑重重,却只能点头答应。
"好,明日傅君颜必往西昭。乱弦公子,请回吧。"傅君颜站在两人中间,欠了欠身子,送客。
"成宣,我们的恩怨下次了结。"收剑,毅然转身,腾空而去。
翌日。
"什么?君颜你今天就要跟公子乱弦去西昭?不行,你不能去。公子乱弦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一去还不知道玩什么把戏,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君灏忚听了傅君颜的辞程后就一直在抗议。好不容易两人才能在一起,这次打死都不能让傅君颜离开自己了。
"我去意已决,你不必再劝。"傅君颜转过身冷然道。
"君颜,你答应过我的,生死相随。"君灏忚的表情异常严肃。
"不行,你去了月萧军怎么办,你是一军之主,不能那么轻率。君颜只能答应你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傅君颜不容他拒绝的道。
"君颜,你一定要去?只为那个空口之约?"君灏忚的手握得死紧,明知道答案,却一次次让这个人从身边离去。为什么,为什么?
"灏忚,你知道我的。"抬头凝望眼,君知我意,去兮,去兮,待吾归。
傅君颜答应成宣不将当晚之事告诉任何人,傅君颜只跟大家说是安约前往西昭,半月后便归。
望着傅君颜远去的背影,君灏忚久久伫立,望不断的相思愁,剪不断的思念苦。一旁的傅清墨瞥见君灏忚一脸愁苦,心里一紧。转而看向成宣,成宣对着傅君颜消失的方向,只是颔眼,微微叹气。
第七十二章
拈花有意风中去,
微笑无语须菩提;
念念四生灭四相,
心若一动,
便已千年。
傅君颜被带到一间古香典雅的房间便不再有人过问。公子乱弦已经离开去觐见皇帝,至于乱弦带他回来的原因,傅君颜无意深究。他只是静静地等着,良久身形未动一分。
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傅君颜听见声响便回眸,清冷的眸子里映入一袭明黄色的袍子,剑眉星目,清眸鬓飞,面容生冷不怒而威,尊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傅君颜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的西昭王。
西昭王的眼睛只是惊愕地看着他,仿若看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他的嘴好像动了动,傅君颜却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被人盯住的感情如坐针毡一般,傅君颜蹙了蹙眉宇,清冷的声音不卑不吭的道,"古陵国二皇子傅君颜参见西昭王。"
那西昭王似是怔了一下,尔后声音低沉着道,"傅君颜,君颜笑,负君颜,生死为搏君一笑。"最后眼神凌厉的看向傅君颜,"你就是傅君颜?"
"在下正是傅君颜。"傅君颜心下虽异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的道。
"好,好,好,好一个傅君颜,阮清荷,你骗得我好惨!"西昭王一连说了四个好字然后一拳击在旁边的窗棂上,震得上面的棂木发出响动。尔后西昭王在傅君颜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一个炸弹,一字一顿,"君颜,我是你的父皇。"
傅君颜耳畔听不见那人的解释,他的心很冷很冷,头脑似乎已经不会思考,他看见那自称他父皇的人的嘴一张一合,可是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先出去,我想冷静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犹如来自遥远的国度一般。后者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一会走了出去,门内只有他一个人,显得特别的寂静,风吹进来,泛起些微的冷意。他的指尖被蜷得发白,他的心疼得难受,一阵一阵的刺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是西昭王的儿子,真是天大的笑话!心被撕扯痛得无法呼吸。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然。
星月寂寂,月沉星陨。一盏晕黄的灯光摇曳在孤寂的夜里,光线昏黄,把飘落下来的落叶染成温暖的颜色。君灏忚一人在亭内饮酒,表情若有所失,清冷的月光衬得他更加清逸出尘,只是眉尖的那抹轻愁却久久不散。
"酒可消愁,亦可添愁,不知君公子所为何愁?"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款款笑靥。君灏忚并未抬眼,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抬眼,"成公子,那你可有雅兴与君某共饮一杯?"
成宣但笑不语,眼波流转溢光,端起酒杯,"今日我们不谈国事、家事,成宣与君兄共醉,如何?"
君灏忚微愣了一下,随后了然一笑,"如此甚好。"
随后成宣落座,言笑晏晏,轻啜一口,随后闲闲地道,"君兄可是在想傅公子?"
君灏忚身形僵了一下随后抬眼望向成宣,"你认为呢?"
"傅公子倾国佳人,自然连成宣也忍不住为之心动。"成宣笑意浅浅轻啜一口随后望向君灏忚缓缓道。
黑暗处似乎传来轻微的响动,君灏忚意味深长的看了成宣一眼,随后淡淡的说,"你故意的。"君灏忚平静的指出事实,成宣并未回头,却已知那人已经走远,脸上浮现淡淡的轻愁。
我是故意的,我希望他的眼光不要再停留在你身上;我是故意的,我私心的幻想他会因我的话而吃醋;我是故意的,我想要他看着我,永远地看着我;可是,这有可能吗?成宣可以奢望吗?成宣是自甘下贱,可是只要能多看他一眼,成宣情愿魂飞魄散。
"成兄,你不追上去吗?"君灏忚瞥了一眼隐入黑暗中的树影,寂静而落寞。成宣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连带嘴里的酒也变得苦涩。他的眼里似有细碎的流光流淌,轻启薄唇,声音破碎得近乎颤抖,"追上去了又如何?"
君灏忚一怔,似被他的话定住而有些许的微愣,追上去了又如何?当日他眼睁睁看着他与公子乱弦一起离开,不顾一切追上去,然,追上去了又如何?那人去意已绝,眼里没有丝毫的留恋,这样的人,让他情何以勘?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语,只剩一盏孤灯微弱的跳动着。
"傅公子倾国佳人,自然连成宣也忍不住心动。"那人的声音犹言在耳,清墨清楚地感觉心中被某种嫉妒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来,他走得很快,只想快点摆脱属于那个叫成宣的魔咒,他的指尖深深的镶进掌心里面而浑然不觉,在他听见那人的那句话之后便觉脑子一轰随后便落荒而逃。
他为别人心动,那他是什么,他还能是什么,成宣,我傅清墨自私、卑鄙,所以遇上你,便直觉遇上了阳光;谁曾想,像我这种在黑暗衍生的生物又有什么资格企盼阳光,光和影本就是依附的两个主体,光离开了影,影就不存在了,只能化为灰烬直至灰飞烟灭;可是傅清墨不是你心中的影,我和你之间,除了是陌生人,还能是什么?如果……如果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清墨没有注意前面而与急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只见那人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清墨抬眼望去却是整天黏在成宣的苗骁。心下更加烦躁便冷颜的径自离开。
"傅清墨,我告诉你,我喜欢成大哥。"傅清墨听了顿下脚步,回眸,便看见那个孩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脸倔强的样子,黑暗里他的脸熠熠生光,清墨冷笑一声,说不清楚心下什么滋味,他嘲讽的道,"你要你就拿去,我不希罕。"
谁料到那孩子一听,顿时像被激怒的小豹一般窜到他面前,愤愤不已,"成大哥不是东西!"
"确实,你成大哥真不是东西!"清墨一语双关,他的眼里没有笑意,面容冷淡得近乎没有表情。
苗骁气结,"反正你不准再纠缠成大哥,我讨厌你。"小孩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永远有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碰,但是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吗?谁又能知道。
"我想你是找错人了,我没空跟你说话。"清墨皱紧眉宇冷冷的道。不容清墨否认苗骁断然开口,"为什么成大哥喜欢你,喜欢到连自己性命不顾也要喜欢你,你到底有什么好?你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清墨感到脑子一阵阵的刺痛,他感到脑袋快要爆裂,嘲弄一笑,"那就不要喜欢,我傅清墨不配,我傅清墨哪、敢。"一字一顿面容像肃杀的修罗,说完便拂袖而去。
他傅清墨哪敢奢求成宣的喜欢,怎敢奢求成宣的喜欢,是自己痴,是自己傻,才会自以为是成宣喜欢自己,谁知道,最后,自己一个不小心,心就跟着丢了,再也找不回了。所以他傅清墨现在怎敢、怎给,他再也给不起,输不起了。
夜晚的凉风习习,却吹不散许多添愁。夜孤寂,谁人独眠?
第七十三章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与我们背道而驰,为什么相爱到最后却是伤害。
转眼,傅君颜去西昭已经过了七天。
大账内。
成宣坐在正中,傅清墨居左,君灏忚居右,席间还有杨烈等一干众将。成宣扫视全帐人员,目光似乎在席间停滞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这次山峡关之战虽胜犹败,若非傅军师,恐怕山峡关现今已是平地。"一时凝聚在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凝重,众将皆沉默不语,片刻,便有人开始举荐,"莫将认为,我们应当直取西昭,把傅军师救出来。"
"是啊……。"
"不能让傅军师在西昭受苦。"
"对,把傅军师救出来。"
"……"
众人言辞激昂澎湃,众志成城,成宣淡淡瞥了众将士一眼,随后冷冷开口,"众将士谁智谋高过公子乱弦,谁谋略超过公子乱弦,谁武功胜过公子乱弦?"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救傅军师,而不是鲁莽行事。"说完把目光转向君灏忚,"君皇子,你认为呢?"
君灏忚尽量掩盖着真实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君某认为应当尊重傅军师的决定,既然他说半个月归来,我们便等他半个月,若半个月他不归,不归……。"
"不归的话我们就调兵前往西昭,现在已是过了七天,若再过八天不见半分动静,我们就只能前往西昭。"成宣淡然道,随后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傅清墨,"傅皇子,傅军师是你们古陵的皇子,你怎么看?"
"成皇子所道极是,就依成皇子的话行事。"傅清墨的眼睛清冷无半分波动,黑眸里没半分的感情。
众人议事完毕,一甘人等便走出帐内,傅清墨刚走出帐便被成宣低低唤住,"清墨,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清墨僵了一下,苗骁的声音忽然在后面响起,"成大哥,"
"骁骁,你的腿怎么了?"成宣转身便看见腿一瘸一拐的苗骁,不由关怀地道。苗骁的眼光掠过成宣看向不远处的清墨,随后唇边的笑意,一点点飞扬灿烂起来,"我昨晚不小心摔伤的,成大哥,我找你有点事。"
成宣迟疑了一下,再回首却看见那人的背影已经走远,脸上黯然一闪而逝,随后才扬起笑意,"什么事?"
…………
"太子,"一道声音忽然在傅清墨的身后响起,傅清墨回头,意外的看见不曾说过话的君灏忚,脸色不禁和缓了些许,"不知君皇子找我何事?"
"听说山峡关风光秀丽,便想找太子一同出游,不知太子有没有兴趣?"君灏忚建议道,傅清墨没有吭声,眼神闪了几下,半响才道,"好。"
湖面,烟波浩淼,水色茫茫,正是桃李春风花开日,湖面上游船如织,穿梭往来,时有莺歌燕语之声传来,和着萧声琴音,自比江南水乡的景致更添旖旎。
站在岸边极目远眺,隐约可见一抹黛青,那可不是对岸的山脉,而是湖中的一个小岛,岛上山势起伏,多的是古树老藤和奇花异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兽山禽,故此游湖的人几乎都要上岛一游才算尽兴,湖面上有不少的船只都在向着湖心岛划去。
傅清墨心不在焉地坐在船舱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面前的桌面,目光有些游移恍惚,丝毫没有注意到君灏忚探寻的目光,君灏忚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太子有心事吗?"
傅清墨一怔,不答反问,"君皇子是想问傅君颜的事吧?"
君灏忚喜欢傅君颜,如若君灏忚和傅君颜一起,那……桌底下的右手不由蜷成一团,心里一惊,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心下翻涌不已,转过无数心思,脸上却仍旧波澜不惊。
被猜出此行的目的,君灏忚只是淡淡一笑,"那太子可否告知君某一二?"
湛蓝的天飘着几朵白云,苗骁一手拉着成宣一双眼惊奇的往旁边的小摊小贩瞄去,成宣看着他微跛的脚不由蹙眉,"你腿伤了不在帐内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恩,在军队待着闷死了,我想要成大哥陪我出来逛一下。"苗骁调皮地说。成宣勾了勾嘴角,宠溺的摸了摸苗骁的头,"好。"
"成大哥,我们去桃花岛如何?"苗骁调皮地歪了下头,拉起成宣往河边跑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一来山峡关就听说此地有个桃花岛,到了三月那可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哦。成大哥,你肯定会喜欢的。"
"桃花……"成宣听到桃花二字,再次勾起了那些泛黄的记忆。"成宣,这情醉是由桃花酿成,靳尘只为你而酿。"
自古桃花是最痴情的花亦是最清冷的花,为情而开,为情为亡。
"成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苗骁见成宣失了神,好奇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什么,既然骁骁说好,我们便去桃花岛吧。"成宣回过神,两人已到了河边。苗骁叫了一声船家,一艘乌蓬小船划了过来,上船,起桨,离岸向湖心小岛驶去。
"两位小哥你们也是去看桃花的吧,今年桃花开得可艳了,肯定不虚此行。……"船家边划边啧啧地称赞着桃花岛的美景。
"船家,你快点划吧,我都等不及了。"苗骁跳上船板,迫不及待地望着桃花岛。
成宣坐在船内,淡淡地看着湖面,涟漪不断,思绪缱绻。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
"成大哥,桃花岛到了,快下船了。"苗骁兴奋地跑进船舱,喊着让成宣快点下船。
"骁骁,你的脚还没好,慢点。"成宣忙起身,扶住不稳的苗骁。
三月正是桃花烂漫的季节。桃花岛上更是游人如织,其间更多的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桃花,总是与爱情牵扯在一起。"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芬芳,烂漫妖冶,馨香四溢,撩人心魄。是否因花仙匆忙间的疏忽,以至于留下空隙,光从隙缝里轻泻而下,沐浴中的花瓣,竟如粉红的玉,晶莹剔透,煞是好看。连天也显得格外静溢,令人沉醉!
"君皇子,这桃花岛还真是个游览的好地方啊!"傅清墨没有回答君灏忚的问题,而是快步上岸,兴致勃勃地开始赏花。
"太子不愿讲吗?还是君颜有什么秘密是灏忚不能知道的?"君灏忚紧追不舍,对于傅清墨的避而不答,心中更是好奇。
"那请问君皇子想知道什么呢?又为何不当面问君颜?"傅清墨明眸微转,反手侧面,靠近君灏忚的耳边,低声问道。
两人之间近在咫尺,透着一丝温暖的暧昧,花瓣飘落,散落在两人的发间。傅清墨迎手,拾起君灏忚发间的落英,捏在手中,自顾自离开,留君灏忚尴尬地停在原地。
"成大哥,这里好漂亮,我在苗疆从没见过那么多的桃花。"苗骁一上岸就开始赞叹这桃花岛美得似人间仙境。成宣在身边看着只感叹这骁骁实在是个小孩,这样的天真烂漫曾几何时自己跟某个人也是如此。
"成大哥,这个送给你。"苗骁从桃树上折下一支,欢喜地递到成宣面前。
成宣一怔,笑着摇头道:"骁骁,这桃花可不是随便能送人的,你以后要送于自己心爱之人。"
"成大哥就是骁骁喜爱的人啊。"苗骁失口说道。
"骁骁,你还小,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喜爱。"成宣平静地说。
"我就知道我喜欢成大哥。成大哥,我喜欢你,就是喜欢。那个傅清墨,他根本就不配。成大哥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好吗?"苗骁只想把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告诉成宣,丝毫没去顾及成宣是否会接受。
"骁骁,成宣一直把你当做弟弟,你永远都是成宣的亲人,知道吗?"成宣开始跟苗骁解释,想让他知道他所谓的喜欢只是亲情罢了。
"我不要,我不要当成大哥的弟弟,不要……成大哥,傅清墨不值得你去爱他,不值得的。"苗骁大吼道。
"没有值不值得,爱了就是爱了,清墨,是成宣如今唯一想去守候的人。"成宣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着,那是事实,无需掩盖。
君灏忚见傅清墨独自走远,便追了上去,忽见傅清墨蓦地停住了脚步,怔在那里,被惊吓住了一般。走近,正欲拍肩,却看到了苗骁与成宣站在桃花树下,苗骁手里拿着桃枝。然后便听到了苗骁与成宣惊世骇俗的那场对话。时间在那一刻静止,傅清墨就这么楞在那里,几分吃惊,几分不解,几分喜悦。虽听过成宣对自己表白过多次,可这次为何如此不同,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君灏忚却是第一次听成宣说这样的话,于是眼睛开始不停地在这三人之间游转,观察着这三人的变化。
第七十四章
桃花如絮、如雨,漫天花雨下的四人如画如诗,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傅清墨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他固然听到了成宣刚才的言语,可是……他能信吗?他敢信吗?他……心在期待吗?
苗骁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抬起头依旧是眼神倔强的少年,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像天上最明净如许的星星沙,他一字一顿,"我不在乎,只要能够跟在成大哥身边,无论是做奴做婢,骁骁都心甘情愿。"
成宣微微叹息,"骁骁,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的命定之人,那时你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苗骁使劲摇着头,"不会的,骁骁喜欢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向来盈满笑意的小脸此时极其认真,成宣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闪过黯然,他不忍心掐碎一个孩子的梦啊。
傅清墨看着此情此景,眼底慢慢冷冽如冰,他的背面是姹紫嫣红的花海,君见香雪,花海絮落,而又有谁知晓那姹紫嫣红的背面,有多少流泪滴血的笑颜浮现?傅清墨不再留恋,头也不回的转身,转身的刹那,又是否有人看见他的眼里有着太多太多望穿秋水的爱恋。只是现实中总有道冷漠的心墙把他们分在两边,他不知道是谁颠覆了那善变的誓言。相守起誓,谁与共?
成宣没有发现清墨而是和苗骁背离而行,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君灏站在原地,抬头,忽然觉得阳光刺痛了他的眼。
岛上有一座小寺,专为求姻缘的善男信女而解缘。寺内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求签者络绎不绝。也有大部分人信佛求安,只想消除其平生罪孽,安享天年。人性至此,在有生之年,杀戮抢劫,总有过些昧良心之事,一旦安定,便又想起死后之事,方才害怕惶恐,这也是为何总有如此多的信佛人。
成宣进寺拜佛,在佛前拈起一柱香,就着烛火点明,轻摇,香灭,烟雾袅娜……烟雾中成宣的表情变得模糊,将香放进炉内,随后双手合十,静默无言。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的回眸只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几千世的轮回只能换来今世的惊鸿一瞥。那么成宣要多少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世与清墨的相识,又要多少次的转世才能换得今生与清墨的相守。
缘起缘灭,情起情终,纵是天地幻灭,魂飞魄散于三界之外,也只愿相聚于奈何的彼岸。
成宣把一支签递给相师,"大师,你看这签何解?"
"公子求的是姻缘?"成宣微微点头,那相师深深蹙眉神色凝重,"公子的卦象极其诡异,老朽惭愧,实在无法悟出公子的卦象。"
"大师何出此言?"
"卦上显示公子的线在去年寒冬已断,可是这卦到最后线又隐隐约约,老朽平生从未看过如此诡异之卦。"和尚口气凝重的道。
"大师的意思是?"
"公子的命骨奇特,非同常人,去年公子本遇上血光之灾,多亏你命中的贵人为你化解。"那和尚解释道。
"大师,我求姻缘,不求前途,也不是求……。"
"阿弥陀佛,贫僧只送施主八个字,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一切皆看施主造化。"那和尚平静的说。
"那谢过大师了。"成宣有礼地谢过,随后离开,只剩下那和尚微微叹息。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成宣的手握得死紧,难道他们注定只能有缘无份,不可能……我成宣才不信什么鬼神,就算是逆天,成宣也绝不放手。
成宣在寺庙寻到两只手正举着想挂红条的苗骁,只见苗骁憋足了劲想把手上的红条绑到树上,却由于个子太小一次次失败。成宣走过去,"骁骁,你在做什么?"苗骁回头,一看见成宣脸上开始浮现笑意,得意的晃晃手中的布条,"我在为成大哥祈福啊。"
成宣看了一眼,便道"我和你一起挂吧。"
"真的吗?"苗骁高兴地猛点头,"嗯。"
成宣站在苗骁背后,手把手的帮苗骁把红条绑了上去。手上传来一阵暖意,苗骁的心开始蹦蹦乱跳,仿佛心都要跳出来。挂完布条,两人转身,这一转身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傅清墨和君灏,这究竟是狭路相逢还是冤家路窄?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之小,只道情已断,却是缘未了。
傅清墨面容冷峻,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知廉耻。"也不知是对谁所言,可这四个字就像针一样,狠狠的扎在成宣的心上,心也停跳了半分。血在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成宣一边苦笑,一边在心中嘲笑自己,向来知道清墨无情,说话狠毒,现在只是正好被这四个字,戳中了心。
"清墨,骁骁只是帮我祈福罢了。"成宣忙上前解释,纵然知道只是多此一举,还是心有不甘。为何,你就不能相信我。
"成皇子想跟谁祈福清墨可管不着,更没资格管。"傅清墨狠狠拂袖转身,刚才的画面已让他无心再看下去。他只想逃离,什么解释,傅清墨早已听不进去。"成宣,以后你的任何事与我无关。"
"清墨,真的与你无关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只能到此。"成宣默默地望着清墨跑远的背影,明眸中已然多了泪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化作刺骨的疼痛。
苗骁见成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同样痛苦难耐。不是没有看清傅清墨在你心中的位子,只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为什么苗骁不行,为什么苗骁就不能让你真正快乐。
君灏忚站在一旁,只是暗暗叹息,多情却是总无情,情这一字,最是伤人。傅清墨,你到底是伤了成宣还是伤了自己。
桃花满天絮纷飞,恰是满眼多情泪。情随风动几多愁,奈何缘浅情太弄。
傅清墨一个人早早地回了山峡关,回到府中就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命下人端了几坛子好酒,自己撕开封印,拿起一坛便大口喝了起来。人道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现在的傅清墨已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而痛,为何而伤,成宣,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时?
"情醉……"傅清墨手中捧着一大坛子酒,脸上微微泛红,已有了些醉意,口中开始喃喃有词,"成宣,你到底想傅清墨如何?"
傅清墨走后,成宣,君灏忚,苗骁三人也已无心再赏花,便叫了船打道回府。回到将军府,成宣见傅清墨不在大厅,也不在院子里,碰巧看到一个丫鬟正端着酒往傅清墨房间走,问了才知原来傅清墨一回府就进了房间在喝酒。成宣吩咐丫鬟退下,自己端着酒进了傅清墨的房间。
成宣进门的时候看见傅清墨已喝了三四坛子的酒,趴在桌子上。成宣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壶,走到傅清墨身边,叹道;"干嘛喝那么多酒呢?清墨,你就那么恨我吗?"
见傅清墨没有反应,又用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还是没动静,想来是已经喝醉了。于是成宣便扶傅清墨上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正准备抽回收悄悄地离开。傅清墨这时迷糊中抓住了成宣的手,成宣没有动,傅清墨把手往自己的胸口拉了拉,口里念叨着"成宣,别走。不要离开清墨,不要离开……"
成宣笑了,纠结的心从没如此放开过,慢慢凑到清墨的耳边,低神叹道;"傻瓜,为什么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说出口。成宣不走,成宣放不下清墨,成宣要守着清墨。"
傅清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身边多了一个人,自己正拉着那人的手。一直陪了自己一晚的,正是成宣。傅清墨轻轻地下了床,不想惊醒床边之人。出门,正好遇上苗骁往成宣房里走。傅清墨见了苗骁,瞄也不瞄一眼,径直向大厅走去。
"傅清墨,我有话跟你说。"苗骁叫住了清墨。
"有什么事吗?"傅清墨停住脚步,冷冷地问道。
"成大哥很喜欢你,你不要再伤害他了。我知道成大哥不会喜欢我的,昨天,成大哥只是帮我挂东西罢了,你别误会。……"苗骁开始为昨天的事解释。如果他能让成大哥幸福,苗骁会走。
"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傅清墨反问道。
"因为……因为我喜欢成大哥,可是我知道成大哥喜欢的人是你,你们不要再伤害对方了。"苗骁垂头说完,就跑开了。
"互相伤害……成宣,我们在互相伤害吗?"傅清墨若有所思,转身又朝自己房中走去。
第七十五章
成宣醒来的时候看到傅清墨已经不在床上,莫名地感到失望,在床边趴了一夜,腰酸背疼,浑身不舒服,于是打算回房好好休息。正要出门,刚好和赶回来的傅清墨撞了个正着,成宣有点诧异,既然出去了,就是不想见到自己,为何又回来呢。
傅清墨看了眼成宣,有点不好意思,随口道:"我回来,是有事想问你……"深深地望向成宣,这个冷漠的皇子的眼眸里竟夹杂着几许温暖,几许爱恋。
成宣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傅清墨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跟自己说话,脸上的表情更是从未见过。"清墨想知道什么?"成宣开口道。
"你喜欢苗骁吗?"傅清墨迟疑了良久,这才憋出这个没水准的问题。(真是欠揍,这还用问吗)
"苗骁,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你该知道我心中认定之人,只有你,傅清墨……"成宣直率地说道。
"那萧靳尘呢?当日在古陵之时,你为何要瞒着我去看萧靳尘!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让你去拜祭那个人。"傅清墨想起往事,不禁怒火中烧。这个成宣,总让人捉摸不定。
"靳尘,他是因我而死,我瞒着你去,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我欠他太多,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偶尔去坟前陪陪他罢了。"说起萧靳尘,成宣总有着太多的伤感与秘密。傅清墨自然看出了一二。
"你跟他……你喜欢过他,对吗?"傅清墨终于把一直纠缠于心的话问了出来。他想知道成宣跟萧靳尘的过去,他想听成宣说他不爱他。可是……
"清墨,你想知道我跟他的过去吗,那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成宣退回到桌前,坐定,给各自倒了一杯茶,独自抿了一口,然后开始讲他与萧靳尘的往事……
一切从他八岁那时开始,那年是成宣与萧靳尘第一次见面,那个小石头,从此成了他生命中永远的痛。如果没有当时的相识,就不会有后来的枉死,靳尘,是成宣害了你。
"清墨,情醉便是靳尘专门为我所酿。他知我从小身患顽疾,饮酒对身体有害,于是特意为我酿制了情醉。情醉虽对我无害,但也只能小酌,多喝便醉,每次靳尘都会在身边提醒我。"
成宣叙叙地回忆着往事,心中那个封闭的角落再次打开,里面承载着多少的甜蜜与辛酸。某一刻成宣对自己说再也不要去触碰那个角落,如今,一切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
"三年前,靳尘因我而死。"成宣突然停住,许久,才继续未完的故事。"他死的时候,我连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也没有……"回忆到痛处,成宣没有声泪俱下,只是淡淡的说。
傅清墨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不曾想到萧靳尘与成宣有过如此刻骨的牵绊,这样的一个人,换了自己也会爱上吧。傅清墨的心里酸酸的,是嫉妒他们的过去吗,你们的羁绊那么深,成宣,你能忘记他吗?
"成宣,你放不下萧靳尘,又何必来惹我……"傅清墨略带愠怒。
"靳尘只属于过去的成宣,现在的成宣心中只有清墨。成宣亏欠他太多,而清墨,你是成宣一心想要抓住的人。"成宣抬头,痴痴地对着傅清墨。"清墨,你相信成宣,好吗?"
"我……"傅清墨没有说下去,而是沉默不语。
"清墨,还是不信成宣,呵呵……"成宣颓然地坐着,开始傻笑。"原来幸福,从来与成宣无关。看来成宣还是斗不过天,天意,天意……"
"'你们不要再相互伤害了'",耳边响起苗骁说的话,傅清墨心中顿时被触动了一下。别过脸傅清墨一字一句道:"好,傅清墨相信你。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傅清墨从今天开始,相信成宣说的一切。"
"清墨,清墨……你真的相信我了。"成宣一惊,不由分说的上前搂住了清墨,嘴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一刻太美,太幸福,成宣犹如等了千年,如果能从此这么温柔地搂着怀里的人,曾经所有的痛都变得值得。
"成宣,你干嘛,又发神经!!"傅清墨恼怒成羞。
"清墨,不要再离开我了。"成宣低低着说。
"哼,以后你再瞒着我任何事,我就躲你躲得远远的,让你找不到我。……"傅清墨享受着这一刻,幸福得有点不真实,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
"成宣不会让清墨一个人的。"成宣看着清墨,起眸,遇见彼此的那刹那,无论是谁,都已是上天注定了的。成宣拉着清墨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扯,清墨稳稳地落入了成宣的怀中。低头,深吻,缱绻,缠绵。房内风光旖旎。
苗骁怔怔地站在门外,听着房内的对话,早已泪流满面。"成大哥,你终于能跟傅清墨在一起了,苗骁祝福你们。苗骁要走了,不能跟你道别了,这封信希望你能看到。"弯腰把信塞在门缝里,转身离开,苗骁偷偷回了苗疆。
等成宣离开傅清墨的房间时,看到了地上的信,这才发现苗骁回去了。信上只说自己思乡心切,未能与成宣告别,甚是抱歉。还说了一些祝福成宣与傅清墨的话,希望两人能好好珍惜对方。若是傅清墨对不起成宣,苗骁必定不会放过清墨。
成宣看完信后微微笑了笑,苗骁的离开他当然知道其中缘由,只是这样离去,对苗骁来说也许是好事。自己给不了苗骁想要的,而且战事一起,跟在自己身边只是更危险,他欠苗骁太多,不能让他再牵涉进来。
成宣跟傅清墨从那日以后便和好了,两人常是形影不离。傅清墨变了,成宣也变了,这爱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杨烈见自家皇子突然之间与古陵太子走得如此近,关系更是暧昧难清,私下便去问了君灏忚。谁知君灏忚一直跟他打马虎眼,是说两人是旧识,先前为了小事翻脸,现在和好如初了。杨烈听后还是觉得蹊跷,但成宣毕竟是主子,也就不好过问太多。世人道,难得糊涂也。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第七十六章
养心殿。午后的黄昏晓意、安宁,浅薄的尘埃静静的舞动在空中。
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坐在最上边的椅子,他眼神淡漠的扫视一眼下面低眉敛目的男子,缓缓道,"免礼。"
"谢皇上。"乱弦起身,正襟微站。
"天河,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西昭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我知道是朕愧对你……。"
"微臣不敢,皇上对乱弦来说是乱弦最大的恩人,乱弦此生此世都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乱弦冷肃着脸道。
"朕……,还是希望你不要怪朕。"西昭王的眼里掩藏了太多太多的深意,却再无下文。一阵静默过后,西昭王才开口,"这次寻获皇子你功劳最大,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微臣不敢居功,为皇上效命是臣的职责所在。"乱弦淡淡的说,"只是臣担心傅君颜不会甘心留在西昭。"
"那爱卿认为应该如何?"皇帝忧心的问。
"臣认为……。"
午后的黄昏下,却有不知明的阴谋在衍生。乱弦沿着宫廊里跺步前行,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落寞的皇宫。又是一年春来早,奈何宫廷闱暗争不休。眼角瞥见花儿吐蕊、青草铺地,自有一番暖暖春意。
不经意间忽然看见一个青墨色的背影,那背影孤傲的独立于这清冷的世间,午后淡淡的斜阳倾泄在他的身上,仿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芒,他静静的站在一棵枯藤的老树前,茕身而立,他的指尖好像藏着亿万颗星星的孤独。乱弦怔住了,双腿就这样定格在那里,这样的背影让人的心无端端的感到揪紧。
思索片刻,仍是举步上前,"傅公子近来可好?"傅君颜转身,一张精致的脸上依旧冷漠无半分表情,长而淡的睫毛下,双瞳平静如一泓幽深的湖水,刚才那苍寥的背影似乎只是一种错觉。傅君颜只是轻勾了勾嘴角,表情不喜不悲,"乱弦公子,久违了。"
乱弦听了轻点了下头,走近他身边,"傅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赏树?"
傅君颜的视线落在那缠绕在老树的枯藤没有吭声。那枯藤常年就缠绕在老树身边,岁月荏苒,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它已经和老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也许一直到死不罢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历经几载,亦纠缠不休。世上只有藤缠树,人间哪闻树缠藤;藤死树生缠到死,树死藤生死也缠。君灏,你与我,是否也如那树藤缠绕至死不休?而今我这境地,又该何去何从?
良久,傅君颜才开口,"乱弦公子,敢问君颜什么时候能回古陵?"
乱弦没有半分惊讶,他嘴角似是勾了勾,"傅公子难道是怪西昭招待不周吗?"
"我只答应和你来一趟西昭,如今我守约了,乱弦公子是不是也应该如期让我离开。"傅君颜转过脸,冷静的谈判。
乱弦轻笑一声,"傅公子,我们西昭大军现驻扎在山峡关一百里外按兵不动,如若傅公子现在离开,乱弦不敢保证西昭军下一刻会不会麾兵直闯山峡关?"
"你……,"傅君颜的指尖深深陷入手心里面,"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公子难道真不想认祖归宗?"乱弦眼里闪过莫明的情绪。
"那祖那宗与傅君颜何干,傅君颜只是傅君颜,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傅君颜冷冷的说。
乱弦的表情有些嘲讽,"原来这就是傅公子所想,乱弦明白了,那乱弦可否再问一句?"……枯藤缠老树,相思穿肠过,心若一动,便已千年。
"不知乱弦公子还有什么可说?"
"傅公子不想认祖归宗,那不知君灏忚的生死是否也与傅公子无关呢?"乱弦贴耳问道。
"你若敢动君灏忚,傅君颜绝不会放过你……"傅君颜厉声道。
"公子乱弦可不怕任何人。你说,若是我拿你威胁君灏忚就范,他敢反抗吗?"乱弦胸有成竹地接着道,"傅公子还是乖乖地呆在西昭为好,不然可别怪乱弦对君皇子不利。"
"公子乱弦,算你狠,傅君颜领教了。"傅君颜拂袖而去,身后是乱弦邪恶的笑声。
傅君颜去西昭已过了半月,君灏忚在山峡关实在是等不下去,决定只身前往西昭一探究竟。
这一日,君灏忚本正与成宣,傅清墨在厅中饮茶。寻思着傅君颜与君灏忚约定的半月之期已过,不知为何却是迟迟不归。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清墨说过半月必归,现在都已经二十天了。"君灏忚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按在桌上。
"君兄先别急,许是君颜正在回来途中。"成宣安慰道。
"我怕那个公子乱弦又想出什么阴招对付君颜,真不知他让君颜去西昭意欲何为。"君灏忚心中焦躁不安,开始在厅中来回踱步。
"不如乘机三国联盟攻打西昭。"傅清墨开口道,这正是绝佳的机会,出师有名。
"不行,到时候君颜会有危险。"君灏忚与成宣齐声表示抗议。
"成宣,没想到你对君颜感情颇深啊。"傅清墨纳闷地看着成宣,心想道君灏忚如此紧张是正常,成宣什么时候跟傅君颜关系这么深。
"君颜当日助天魔守下山峡关,成宣现在怎能不顾及他的安危。而且,成宣与清墨也算是知己。"成宣对清墨道。傅清墨看着成宣,咧嘴阴笑,心想私下非逼问成宣两人何时竟成了知己了。
"我决定了,明日我就去西昭把君颜找回来。"君灏忚大声宣布着自己的决定。傅君颜,当日不该让你独自去西昭的,君灏忚后悔听你的话留下来等你。
"君兄,你别冲动,你这样去也未必就能见到君颜啊。"成宣劝道。
"成兄放心,灏忚自有打算。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君灏忚一心只想着快点出发去找傅君颜,成宣的劝自是不顾了。身后,徒留两人面面相觑,摇头无奈。
多少春秋音尘绝,终日望君君不见。肝肠寸断又奈何,明月伴君君何去?一路山巍峨。相思随风去,与君琴瑟合。
第七十七章
一条路,叫黄泉,步满哀伤;一条河,名忘川,流溢凄凉;一座桥,承载忘川;
一碗孟婆汤,可以忘却今生,换取来世;一块石头,立于忘川之畔,名曰三生。
君灏忚日夜兼程独闯西昭,临走之时遣人送信回月萧国,同时留了信给成宣与傅清墨。这一去君灏忚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西昭不放人,便是倾尽所有,也要让西昭付出惨重的代价。
月萧国,灏王府,午夜。
房内,一袭蓝衣正在灯下翻阅资治通鉴。俊雅的面容,纤瘦的十字,一身书卷气,文雅,淡然。
时夜收到君灏忚的加急公函,信中写到自己已独身前往西昭,要时夜即刻率军前往西昭边境,并附了大帅虎符。信中并未提及君灏忚去西昭的具体缘由,只言明此去能否平安归来,要看时夜的计策了。时夜看完信后便连夜叫了时渊前去灏王府商量。时渊看完君灏忚的信后就开始急着向时夜牢骚道:"你说主子为何独自去西昭?这个时候去,还不是羊入虎口。主子太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了。时夜,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时夜拿起信件,缓缓道:"主子已经在信中说,命我们即刻率军前往西昭边境。你放心,主子不会有事的。"
"时夜,你说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难道真要率军去打西昭?"时渊问道。
"主子自有打算,他不会让月萧军队去白白送死的。时渊,你我明早出发前往军中,率军赶赴西昭。主子一人在西昭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时夜眸中掠过几许担忧之色。
"恩,那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哥,那我先回去了啊。"时渊告辞,转身出门。
"主子,这次时夜定不负你所望。"蓝衣人一手拿信,一手紧握虎符,抬头望月。成宣看到君灏忚留下的信后便知了一二。君灏忚不会毫无把握空手去西昭,这样等同于自投罗网。"君灏忚,你不愧是傅君颜的君灏忚,原来一切早已算好。"成宣赞道。
傅清墨拿起君灏忚留下的信,扫了一眼,转身问道:"成宣,我们该依他之计前往西昭边境?"
"恩。傅君颜救了山峡关,天魔自当出兵。至于古陵,清墨你自然是义不容辞,救傅君颜了。"成宣果断说道。
傅清墨点头,嘴角微微一咧。君灏忚三日后抵达西昭都城。到西昭的第一件事,君灏忚便打听到了公子乱弦的住所----云王府。原来这公子乱弦真名云天河,乃是西昭王云兮的胞弟云峰所生。西昭王至今无子,更是将公子乱弦视为己出;而公子乱弦文才武略无一不精,容貌更是尤胜女子,传闻公子乱弦戴面具示人,就是这个原因。
民间关于公子乱弦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公子乱弦实乃仙人下凡助西昭称霸四方;有人道公子乱弦如此厉害乃是小时师从天乙真人;还有传说公子乱弦之所以戴面具是因为在天魔国的时候受伤毁容,并且回国后再没提起在天魔国的经历。无论孰真孰假,君灏忚只当是街头巷闻,权当娱乐了。只是要找到君颜,恐怕得找公子乱弦了。推测时夜率领的大军过几日便可到达西昭边境,君灏忚决定下午去云王府一趟。
云王府。
庭院萧瑟,阳光的碎片照进院内,给庭院平添丝丝的暖色。公子乱弦负手而立站在亭内,神色冷肃,令人望而生畏,有小厮细心的送上茶点随后退下,细碎平稳的脚步声踏步而来,随后在君灏面前停下,一名侍卫向他禀告,"小候爷,王爷让你去书房一趟。"公子乱弦听了微点一下头,"告诉王爷我随后就到。"待那名侍卫退下,乱弦微叹了一声,极轻极轻,随后一摆手转身。回头,一把剑指着他的喉咙,看见来人,乱弦脸上倒有几分惊愕,随后镇定下来便是几分嘲弄,几分不屑,几分恼怒。
他淡淡看着对面的人,冷笑,"乱弦竟不知君皇子如此不请自来。"淡淡的嘲讽眼里满是不屑。
君灏忚的剑锋往前几分,声音冷冽如寒冰,"傅君颜呢?你把他藏哪去了?"乱弦毫不畏惧的移开他面前的剑,声音冷淡,"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是君皇子能直呼名讳的。"
"我问你傅君颜在哪里?"君灏问。
"难道君皇子听不懂在下的话吗,古陵国的二皇子傅君颜实际上就是我西昭国的太子,过几天他的身份便会昭告天下。"
"你胡说,把君颜交出来。"君灏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发抖,但依旧冷着脸道。"听你的口气和我们太子关系很好,如若君皇子不信的话可以去宫中一问便知。"乱弦道。
"是吗?那劳请乱弦公子带路了。"
"君皇子想这样跟乱弦进宫吗,恐怕还没见到太子,君皇子就性命不保吧。"
"月萧大军已逼近西昭,古陵,天魔不日也将赶到,要了君灏忚的命可以,只是难道西昭想以一敌三吗?"君灏忚冷冷地反问道。
"没想到君皇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看来太子在君皇子心目中很是重要啊!"乱弦邪笑着转头。
"废话少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乱弦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轻轻推开架在颈间的利剑,公子乱弦郑重说道,"君皇子不必担心,乱弦平安送你进宫见太子。只怕等君皇子见了太子,未必能说得动他跟你回去吧。"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君颜不会愿意留在西昭,什么西昭太子,他根本不会稀罕。"
"如此君皇子请,乱弦带路便是。"脸上再次露出魅笑,君灏忚啊君灏忚,你太自以为是了。
公子乱弦出门时吩咐小厮告知父亲自己有事要先行进宫,等回来再去书房。那小厮看着府中突然多出的一人,心中甚是奇怪,无意中多打量了几眼,却被这陌生人莫名的气势所惊吓。有人天生就有某种帝王霸气,使人不敢多望,只觉心中惶恐。君灏忚就有这样的英气,天定帝王,只待机缘。
君灏忚随公子乱弦上轿,一路向西昭皇宫而来,经宣武门,凤梧门,直达紫玄门,中途虽有重重守卫,然一见是云小侯爷觐见,速速开门放行。公子乱弦在西昭的地位,怕是谁也说不清。
第七十八章
两人在锦绣宫外停住,乱弦指了指锦绣宫,"傅君颜就在里面,乱弦就不送了。"
君灏忚不语,他的眼神盯着不远处那座宫殿,一转身,不确定的再次求证,"他……真在里面?"
乱弦的两指轻顺了下垂落下来的发丝,嘴角泛着莫明的笑意,"信不信由你。"
君灏的眼神黯深了几分,"如若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承君皇子吉言,太子就在里面等你。"乱弦不动声色的轻扯了下嘴角。
君灏-忚独自匆匆向锦绣宫走去,脚步略带凌乱,夹杂着些许激动与喜悦。锦绣宫是西昭太子的住所,只是西昭王并无皇子,东宫之位一直悬而未立。穿过几处回廊,便到了锦绣宫,一路上未遇到侍卫巡视,倒是让君灏忚佩服公子乱弦办事的确干净利落。
锦绣宫朱门紧闭,君灏忚心想这到是合乎君颜的习惯,白天无事便不出门。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只见厅内背对地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人,黑发及臀,看背影极似傅君颜。君灏忚心中微喜,推门而入,快步上前搂住青衣少年,兴奋地说:"君颜,你真在这里,我来救你回去,快点跟我走吧。"说着便去拉那人的手。青衣人喉中微微发出一丝讥笑声,君灏忚突觉蹊跷,连忙放手,然青衣人已亮出匕首急速刺向君灏忚。君灏忚心中一惊,急忙用手去抵,奈何稍晚了一步,匕首刺入腹中,瞬间血从腹中汩汩而出。
"君皇子,看来今天你是出不了这锦绣宫了。"青衣人转头,狂妄地开口道。
"你不是君颜!"君灏忚乍见那人的容颜,惊愕不已。
这时,公子乱弦已带着宫中侍卫站在门外。
"君皇子,你束手就擒吧。"公子乱弦一挥手,下令道,"此人擅闯皇宫,速速将他拿下。"
君灏忚很快就被团团围住,兵器相向,一群侍卫对这被困之人跃跃欲试。君灏忚忽地拔出腰中佩剑,剑鞘离身,击中一人,此人立刻倒地。侍卫见有兄弟受伤,即刻群起而攻之,双方开始混战。打拼中,君灏忚开始乘机逃往别处,以寻生机。身后,公子乱弦率人紧追不舍。……
君灏忚不熟悉西昭皇宫分布,只是一心往偏僻之处逃避。见受伤处血流不止,环视四周,附近刚好有个房间,便躲了进去。进屋,在房内搜索着有无药箱,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猛一回头,天地间霎那寂静,手中剑落地。君灏忚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轻轻唤道:"君颜,真的是你……"
傅君颜看到进屋之人居然是君灏忚,先是诧异,继而蛾眉微皱,神色深沉。看见君灏忚腹中流血,必定受了伤,"你受伤了。"
"我没事,君颜,跟我走。"君灏忚上前抓住他的手,君颜却抽开了,反身前去找药,沉默着帮君灏忚包扎完毕。傅君颜才开口道:"灏,我立刻安排你离开此地,你即刻回去。"
君灏忚没想到傅君颜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自己离开,急得抓住他的手,坚定的说,"你不走,我也不走。"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你先走,我会回去的。"傅君颜对君灏忚独闯皇宫的行为甚是不满,这样对君灏忚来说太危险了,必须让君灏忚安全离开。
"你对我失信了一次又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手。"君灏忚拉起傅君颜便准备往外走。
"我不会走的,我在这里很好。君灏忚,我安排你离开。"轻轻收回君灏忚掌中的手,傅君颜从暗箱里取出一件下人的衣服,叫君灏忚换上。
"君颜,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回去,难道真的如公子乱弦所说,你要当这西昭的太子吗?"
沉默片刻,傅君颜一字一句道:"对,我会当西昭的太子,现在你知道我之所以不走的原因了,你可以走了吧。"
"君颜……你真想当西昭的太子?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君灏忚的,你怎么会忘了你当日的誓言?"君灏忚追问。
"君灏忚,你不要傻了。当日我不过是古陵国没权没势寄人篱下的二皇子,现在我可是西昭的太子,拿你跟这太子之位比,君颜当然选择至高无上的地位。"
傅君颜闭眼,不忍再看君灏忚的反映,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的后果,可是现在只要能让君灏忚离开,君颜认了。
"君颜,我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离开才估计激我的。"君灏忚不甘地说。
"君灏忚,傅君颜何时说过假话!"傅君颜心中下了狠心,接着道:"君灏忚,你我缘分到此为止。傅君颜最后求你,放手的时候洒脱点好吗?傅君颜不想说对不起,只能说缘尽于此。"
君灏忚听后一时楞住,刚才的每一句已经让君灏忚死了千次万次,那一刻,君灏忚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他拼命地想让自己醒来,醒来以后君颜还是他的君颜,那个只属于他心中只有他的君颜。
机械般地穿上傅君颜给的衣服,君灏忚木然地被傅君颜拉着准备出门。谁知手未触及门闩,大门被猛地推开。公子乱弦带着一帮侍卫闯了进来,扫了一眼房内之人,问道:"不知太子想带君皇子去哪呢?"
傅君颜伸手护住君灏忚,向前一步道:"劳烦小侯爷让君皇子出宫。"
"恐怕不行,君皇子擅闯皇宫,必须交给皇上定夺。"公子乱弦冷酷地说道。
"你……本宫是太子,难道放个人也不行。"傅君颜诘问。
"至少现在还不是。来人,给我将君灏忚拿下。"公子乱弦下令。
"你们敢……"傅君颜怒目地看着下面的侍卫。
不料公子乱弦突然出手,抽剑抵住了傅君颜的颈部,开口道:"太子可别妄动,伤了您可就不好了。"抬头又望向君灏忚,"君皇子最好束手就擒,乱弦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哦。"
"公子乱弦,你敢动本宫……"傅君颜怒喝道。
"看我敢不敢,君灏忚还不快卸剑。"乱弦使了一下眼色,就有人上前押住了君灏忚。君灏忚没有反抗,傅君颜刚才的话已让他心灰意冷,心已死,何足惧。
傅君颜痛苦地看着君灏忚的一举一动,脸色每一个麻木,绝望的表情都让傅君颜心如刀割。君灏忚,傅君颜伤了你,你该对我恨之入骨了吧,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对傅君颜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明知此后恨不断,奈何为君苦亦甜。君灏忚,傅君颜含笑饮鸩酒,只盼你平安,如若缘尽,傅君颜也会在某个角落守着你。对你许下的承诺,早已刻在三生石上。
第七十九章
傅君颜看着他弃剑投降,没有半点反抗,面沉已如死水,眼睛根本没有看他,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十天?二十天?他贪懒的看着那人低垂的眉眼,从来没觉察的思念在那一刻决堤,强烈的感情几乎将他淹没,想他,刻入骨髓的想他……。可是,为何独身来此,傅君颜不值得……
"想不到冷酷无情的君皇子竟然如此痴情,真是太可笑了。"耳边是乱弦得意的笑声,傅君颜猛然一惊,抬眼,落入了一双如夜里大海一样深沉的眼睛,他的视线牢牢定在傅君颜身上。"君颜,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吗?"
傅君眼眼漆如墨,颔首,"好。"
"君颜,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丁点。"君灏忚深深的望着傅君颜,眼里闪烁的目光熟悉而陌生。
傅君颜看着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将皆刀剑出鞘,虎视眈眈的。气氛凝滞,连空气也变得沉默,没有人说话,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傅君颜才开口,"我……不喜欢你,你那么蛮横霸道我怎么会喜欢你,傅君颜就算死,也不会喜欢君皇子,你之于我,不过是我手中利用的棋子罢了,我傅君颜要掌握世间最高的权力,我要让以前瞧不起我的人重重的被我踩在脚下,我要让他们后悔,我傅君颜也会有睥睨的一天。所以君皇子,你我从今以后便恩、断、义、绝。"
重重说完那些话傅君颜撕裂身上的一角衣袍,放手让它随风落在地上,割义断袍!断情断义!情断情绝!
傅君颜的眼中只看着君灏忚,看着他的脸在刹那间变得苍白,连一向稳如泰山的身体也明显晃了一下。快说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然后快点突出重围,快点离开。傅君颜在心里拼命的呐喊。可是,他依然用那样深情而又哀伤的目光注视着傅君颜,"那好,这样我就死心了,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伤心,不会流一滴眼泪。"
不,不是这样说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就滚回你的月萧国。"傅君颜第一次失控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颤抖。
"君皇子果然是个痴情种子,不过爱错了人,真是可怜啊。"身后的乱弦嘲笑的说道,同时下令,"来人啊,把君皇子拖下去。"
此时乱弦已把剑从傅君颜颈间撤回,手中一松,却是傅君颜抢过他的剑直指着他。"放了他。"傅君颜冷静的开口,目光丝毫不敢移向君灏那边。
"我讨厌这样被人用剑指着。"乱弦语气平淡中有丝丝的嘲弄。
"那真是对不起了,傅君颜是不得已而为之。"傅君颜的眼里清明,随时注意着乱弦的一举一动。
"不得已?我看是情非得已吧。"乱弦冷笑着说,眼里的讥讽更甚。
傅君颜身形微微一颤,继而冷笑,"乱弦公子还真是观察入微啊,那乱弦是否能猜出下一步我想做什么。恩?神机妙算的乱弦公子。"傅君颜剑锋一转,双手握着刀柄,刀尖轻抵在脖颈。
"不要,傅君颜你想干什么……?"君灏忚被这一幕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傅君颜却没有理会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乱弦。
乱弦面容素冷,"我最讨厌被威胁。"
"我也不喜欢威胁人,但是……。"刀尖没入脖颈,血渐渐渗透出来,血染了青衫。
"你敢?!"乱弦的眼神渐渐森冷。
君灏忚在看见血的那一刻变得惊慌,"君颜!"
"君颜何所畏惧,我自知自己伤不了你,便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血落地,风吹起。
"傅君颜,算你狠。"乱弦咬牙说道,蔑视地看了一眼君灏忚,"送君皇子出宫,立刻传太医来清荷殿。"
"我不走。君颜,你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君灏忚挣扎着想解脱束缚向傅君颜身边靠去,只可惜身后已被人死死押住,动弹不得。
"君皇子想多了,君颜最讨厌被人挟持,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傅君颜害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君皇子这下可以死心了吧,你还是乖乖回你的月萧国,西昭太子可不是你随便可以觊觎的。"
"小侯爷,送客……"傅君颜决绝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君皇子,太子下逐客令了,请吧。"乱弦朝侍卫长一点头,道,"还不快请君皇子出宫。"
君灏忚死命挣脱,却是无济于事,只得被人拖了出去,乱弦正欲观察傅君颜的反应,傅君颜已扔下手中的剑,按着伤口朝里屋走去。"灏忚,君颜等你回来。"傅君颜口中轻轻地念道,一阵心痛袭来,傅君颜只觉眼前迷茫,脑中闪过几个片段,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乱弦听到一声闷响,进来发现傅君颜倒在了桌边,将其抱起放在床上,恰好太医赶来,把脉后说是伤口感染且积郁攻心,安心养上几日就可康复。同时乱弦嘱咐太医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更不能让皇上知道。
看着床上病倒之人,乱弦幽幽地说道:"傅君颜,君灏忚,我到要看看你们最后的结局会怎样。"
君灏忚出了皇宫以后并没有回月萧,而是找了家客栈住下,整日饮酒度日,颓废不堪。失去傅君颜,君灏忚就像没了灵魂,徒留一具空壳于世。至于自己派时夜兵临西昭边境的事,君灏忚也完全抛在了脑后。
这一日,君灏忚照常出门买酒,然后去了郊外的凤凰亭,酒过三旬,君灏忚又开始迷糊,产生幻想。耳边忽传来了一声琴音,琴声悠扬,如泣如诉,如痴如怨,让人听了心中更是惆怅。
几处风霜几段琴殇,伤**独对朝暮叹当年雪上;彼时缘,今已断,誓约空托言已忘。
断断叙叙的吟唱,何时缘起何处诉衷肠,君灏忚听得入了神,似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走向弹琴人。空气里有微弱的声响惊呼,君灏却没心思理会,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纤细引线织成的网拦住了,有不知明的东西复苏。伴随一声一声不稳的脚步声,君灏忚掀开了珠帘,一丝杀戮的气息来自极黑暗的地方袭来,却只是一眼略过。君灏忚醉眼朦胧间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坐于琴前。冰冷的面容,冰冷的眼眸,完全没有生的气息,然而,那一双漆黑的眼里,分明有神色流转。
"你是谁?"君灏忚怔怔的看着似曾相识的眉眼,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颓废的模样,他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一缕发稍,凌乱而枯稿。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手上的**在无形中失去了光泽。一切都缓慢但清晰可见的发生着。
他愕然自己这几日的颓废,眼里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女子,冰冷的面容竟与那人有惊人的相似,她的声音淡漠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迦若。""迦若、迦若,"他低低重复着女子的名字,忽而嘴角勾起抹邪笑,轻勾起女子滑嫩的下巴,"迦若,今晚、陪我可好?"轻纱帷账,一室旖旎,暗夜**,颠倒容华,竟错把旧人抱。
君灏忚缓缓凝视着他,拿起匕首,刀尖朝着自己的心窝,深深的扎了进去……"不……,"傅君颜凄厉的大叫一声,连天地也为之震惊。君灏忚在他眼前缓缓倒下,他痛苦的喊着,感觉心脏碎成了千片万片。不要,我不要你死,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是骗你的你不懂吗,我喜欢你,傅君颜今生唯君灏忚一人一生不变,你怎么没有听我说完就轻易死掉。不要,我不允许!鲜血染红了君灏忚的前襟,伤口里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流出。
"不要……。"傅君颜绝望的喊了出来,睁开眼却发现只是一场梦,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床幔。"醒了。"突兀的声音让君颜一惊,转头,看见灯光下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像快要陷入墙里面。那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最深处,身侧只点了一盏灯火,他低着头,黑如瀑布的长发垂落其间。他穿着一件藏黑色的长袍,衬得整个人更像融于黑暗中。傅君颜在黑暗中看着他,在微弱的红光下,他的面具忽明忽暗,深刻的轮廓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宛如宿命的阴影。
他在那刹那看见了他幽潭一样无止尽的眸子,仿佛暗黑的无底洞,暗黑而森冷。
"出去。"傅君颜上一秒被迷惑,下一秒便冷声赶人。乱弦没有说话,唇角的笑意却更加深,"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傅君颜霍然把目光定在乱弦身上,漆黑如点墨的双眸透出一种凌厉的光,一字一字开口,"你毁约在先。"
"你是我国的太子,别忘了你的身份。"乱弦的声音变得冰冷。
"可惜,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太子。我不为任何人而活,我只为自己而活。"
第八十章
"呵……"再也止不住地,冷笑从他的唇角逸出,"我不为任何人而活,我只为自己而活。那今天的行为是什么?"他低低邪笑了起来,声音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自欺欺人,说什么只为自己而活,最后却为别人而死,。"
"那样也与你无关吧。"君颜皱了皱眉道。"确实与我无关,"乱弦轻笑,眼波淡淡流转,"只是提醒你,既然开始了,就再无回头路。"
君颜一怔,感觉到被包扎的伤口隐隐作痛,"我答应的,就不会食言。"
"哼,就不懂你对君灏忚食言了多少次了。"乱弦冷哼一声,继续道,"如若不是你献计,我们才不会这么容易掌握君灏忚的行动。"
"别再说了,"傅君颜猛捶了下床,震得身上的伤口都渗出血丝,"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们只是做了交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你后悔吗?君灏对你好像挺上心的,来日若是他知道你今天设计的这场戏……。"乱弦凉凉道。
"闭嘴。"傅君颜像困顿的野兽低喝,"够了,出去!"
乱弦望了望床上的那个人,沉默了一会便走了出去。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傅君颜闭了眼,在西昭的日子里,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以往与灏忚相处的日子。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点温柔都清晰的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么真实,那么鲜明。可是,自己却总是在骗他、总是在负他,造化弄人……
傅君颜只是不甘,不甘古陵对额娘的羞辱,只是想替额娘讨回一个公道。他要让曾经看低他的人后悔,他要古陵的每个人都付出代价。所以,君灏忚,对不起。'
长夜将逝,天光转亮,微微泛白的光穿过了镂金的窗,投了进来。床沿边,一个白衣的女子手持匕首抵在床上的男子,眼露杀机,男子微动了动身子,女子一惊,忙把匕首藏于袖中。
男子慢慢睁开眼睛,在看见床头的那名女子微愣,"你……。"脑中思索着昨晚发生的事,醉酒、解裳、喘息……似乎,昨晚一切都失控了,君灏忚虽**,却从不与女子共度过。望着床头那面若寒霜的女子,君灏忚发现宿醉后疼痛的感觉加剧。
"既然你醒来了,就起来吧。"那名女子声音淡漠无半点波动。
"昨晚是个错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望姑娘能够忘记。"君灏愧疚的说。
"说完了吗?"那女子嘴角似是嘲弄的笑了笑冷冷道,"说完了赶紧滚,别弄脏了我的床。"
君灏忚听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起身想离开,却感到头一阵炫晕,全身疲软的倒回床上。
女子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孩端着脸盆走了进来,温和的道,"公子,该洗漱了。"
君灏忚靠在床沿,向那小婢询问,"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凤凰楼,昨晚便是我家小姐服侍公子的。"女婢尽责的回答。
"你家小姐……?"君灏忚顿了一下,实在很难开口自己糊里糊涂地上了女儿家的床,而且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洗刷完毕,君灏忚细细询问了那女婢一番,原来她口中的小姐名叫迦若,这凤凰楼乃是西昭京城最负盛名的名妓昇迦若的所住之地。凤凰楼是豪门公子为一睹迦若小姐芳颜所赠,迦若只在游玩时方来凤凰楼。
昨日,君灏忚循着琴音而来,至于为何与迦若发生了**之亲,君灏忚已然记不起来了。他现在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一想到自己居然与素不相识的女子干了苟且之事,再想起心中心心念念的傅君颜,君灏忚真是后悔万分。这酒实在是害人不浅。
君灏忚整理干净便匆匆离了凤凰楼,思忖着以后再也不要碰到这个昇迦若,昨晚就当是一场噩梦。为防以后被纠缠不清,君灏忚退了客房,决定离开客栈。
西昭京城不愧是繁华之地,大街上人来人往,酒楼茶肆林立两边,伙计热情地拉着客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街道。君灏忚形容枯槁地走在这热闹的街上,不时有路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颓废之人。
"大家快去看那,花满楼出事,有人要砸场子呢!"只见一个粗衣扮相的年轻人从东街跌跌撞撞地跑上了街。街上的人一听到花满楼三个字,顿时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着谁那么大的胆,居然敢砸花满楼的场。花满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
人群涌出花满楼,君灏忚也被挤在了人流中。到了花满楼,人们才发现原来是宰相之子赵梧德想见花满楼头牌迦若小姐,赵梧德无才无德,整日游手好闲,吃喝**赌,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迦若不愿见他,赵梧德便自恃其父是当朝宰相,在花满楼当众好事。
"迦若,你就出去见见那个赵梧德吧,人家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咱花满楼再厉害也不敢跟他斗啊。"老鸨正在迦若房中苦苦地哀求着。
"妈妈,你出去吧,我是不会见那不良之人的。"迦若身着一身轻纱白衣,轻轻地梳着额前几缕青丝,貌若天仙下凡。
"迦若,就算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这花满楼全楼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想想吧,当朝宰相咱可惹不起的。"老鸨急的团团转,差点就给白衣人下跪了。
"小姐,你就出去见见吧,真出了事对谁都不好。"一旁的紫菱扶起老鸨,开了口。
沉默了一会,白衣人取出白纱,唤道:"妈妈,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到。"
花满楼大厅。赵梧德的一群手下正摩拳擦掌,准备着砸场子。刘老鸨从迦若房内出来,看到那架势,急忙赶下楼,口中诺诺道:"少爷别急,别急,迦若马上就下来。您是堂堂宰相少爷,迦若能不见你吗。少爷先坐会,喝个茶,消消气啊。"
"迦若要是不出来,本少爷就砸了这花满楼,看你以后还做不做生意,哼……"赵梧德气势凌人地说道。
"是,是……花满楼以后还要靠赵少爷多关照呢,迦若马上就到,肯定好好伺候少爷。"老鸨逢迎道。
"不就是个花满楼的头牌吗,摆什么臭架子,也不看看本少爷是谁。"赵梧德耀武扬威地往软椅上一座。
"迦若小姐到。"随着这一声喊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但见一个青衣女子扶着一位白衣少女,那白衣少女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只是光看那装束身形,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是怎样的容貌才配得上如此身段。
白衣少女翩然下楼,轻盈地走到赵梧德面前,缓缓细语犹若天籁之音,"不知赵少爷想见小女子为何事?"
赵梧德一把拉住白衣女子,往自己身上一拽,迦若稳稳地落入了赵梧德怀中。赵梧德一手抬起迦若的下巴,眼露色相,"这么急着想见迦若小姐,还不是想一亲芳泽啊,哈哈……"赵梧德低头,贪婪地向迦若身上凑去。
"啪……"一只玉手狠狠地打在赵梧德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传说中的花满楼头牌迦若小姐竟有如此胆量。
赵梧德只觉脸上一阵火辣,羞耻心让他怒火中烧,猛然抓住迦若的手,用力狠狠捏了下去。
"放手,赵梧德……"迦若忍住疼痛,咬牙说道。
"好你个昇迦若,敢扇本公子的耳光,我让你装清高,今天我就撕了你的假面目。"赵梧德呲牙怒目,伸手便向迦若脸上打去。
君灏忚夹在人群中间,当听到花满楼头牌就是昨日他遇到的昇迦若时,本想转头就走,可是看到赵梧德作威作福的样子,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他。赵梧德举手劈向迦若,却被人莫名地死死抓住,正纳闷着是谁那么大胆,脸上又多了一拳。"哪来的小子,敢动本少爷。"赵梧德捂住脸大声喊道。
"小姐,是昨天那个公子哎。"紫菱低声提醒。
"紫菱,休得胡说。"迦若喝道。
"原来是你的**,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君灏忚冰冷地亮剑,一剑刺向赵梧德胸前。
赵梧德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富家子弟,学的武功也只是拳脚功夫,根本不是君灏忚的对手。手下的人也都是些地皮流氓,见君灏忚出招剑剑利落,早已怕得落荒而逃。利剑逼近赵梧德,赵梧德吓的跪地求饶,君灏忚忽然停了下来,指着赵梧德的胸,冷冷地说:"让我杀了你,你还不配……给我滚。"赵梧德吓地屁滚尿流,口中唯唯诺诺地不停重复着"是,是……",然后便跑出了花满楼。
围观的人见事情告一段落,渐渐退去。君灏忚正欲离开,却被紫菱阻止道:"公子慢走,公子为小姐得罪了赵梧德,他必定不肯就此罢休,只怕小姐就此惹上麻烦。"
"紫菱,休得胡说。承蒙公子相救,以后的事不烦公子了。"迦若开口道。
"可是小姐,那赵梧德下次再来,我们可怎么办?而且公子,昨日之事难道你想就此一走了之吗?"
"这……君灏忚不是不负责任之人,只是昨晚确实是场误会。小姐若是不嫌弃,君灏忚帮你赎身,你随我回月萧吧。"
"君公子是月萧国的人?只是,想帮迦若赎身谈何容易。"迦若低头叹气。
"赎身之事交给灏忚,我自有办法。紫菱替你家小姐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日便走。"君灏忚果断地说道。
迦若好奇地看着君灏忚走向刘妈妈,在老鸨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又取出一叠银票,重重地放在她手中,两人互相笑了笑,留下一句"刘妈妈不用远送。"
紫菱随意收拾了一下行李,抱着包袱下楼。君灏忚吩咐紫菱扶着迦若出门,西昭已是呆不下去,君灏忚决定回月萧大营,时夜正在营中等待多时了。
魂断西昭,错抱佳人,谁人能解其中情!负君言,君言负,道是无情却痴情。
第八十一章
时夜率军已在西昭边境等候了有些时日,未接到君灏忚的军令更没收到任何消息,心中开始不安,于是便差了时渊前去打探。恰好,时渊赶往西昭的途中正好遇上了回军营的君灏忚。
"主子,你可是回来了,时夜都急死了,我正打算去西昭找你呢。"时渊关切地道。
"时渊,没事了,我们即刻回营。"君灏忚面无表情地说。
"是。"时渊忙着去拿君灏忚手中的包袱,看到君灏忚身后跟着两名女子,心中揣测着这两人的身份。只是君灏忚不说时渊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君灏忚照顾得迦若甚是周到,而迦若离开花满楼后也一直戴着面纱,君灏忚解释这是为了避人耳目。虽然君灏忚并未对迦若心存妄想,但依迦若那倾国倾城貌,还是避嫌为好。迦若很少开口,有时候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君灏忚,见他常常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离开京城,君灏忚一次都没笑过。开心,离这个男人好远……谁都看不清这面纱背后的有着怎样的眼神。倒是紫菱看起来很喜欢君灏忚,经常缠着问关于月萧国的奇闻轶事,只是很多时候时候都是时渊代答,以至于最后紫菱跟时渊两人常在一起有说有笑。
君灏忚到达月萧军营的前一天,天魔,古陵大军也抵达了西昭边境,与时夜顺利会师。成宣,傅清墨到了军营就直奔大帅帐营,只是未见到君灏忚,时夜相告君灏忚已去西昭多日,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已派了时渊前去打探。
宣墨两人听后眉头微皱,对望了一眼,成宣开口道:"莫非君兄在西昭没找到君颜?还是君颜出了什么事?"
"什么,成皇子的意思是主子独闯西昭是为了找古陵二皇子傅君颜?!"时夜吃惊得问道。
"恩,君灏忚去西昭正是为了找舍弟傅君颜,怎么军师不知道吗?"傅清墨吃惊地问道。
"主子只吩咐在下率军前往西昭边境与两国军队会师,然后听候命令,没说是为了何事。主子这也太鲁莽了……"时夜看着宣墨道。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我们再等等看,时渊将军也许找到了君兄也说不定。"成宣安慰道。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两位舟车劳顿,早点回去休息吧。若有主子的消息,在下必定及时通知两位皇子。"时夜有礼地送客。
宣,墨径直出了帐营,成宣先开了口:"清墨,君灏忚去了西昭已有些时日,你说会不会君颜出事了?"
"你那么担心他们……我看两人说不定乐不思蜀了呢。"傅清墨醋意横生,涩涩地说道。"清墨,你吃醋了?呵呵……"成宣开口戏谑。
"成皇子,傅清墨是这么爱吃醋的人吗?"(妖:清墨是别扭的醋坛子)……
君灏忚第二天傍晚赶回了月萧军营,时夜见主子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只是诧异没有看到宣墨口中的傅君颜,倒是见主子带回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故意遮着面纱。
宣墨听人来报说君灏忚已回军营,急忙赶去一探究竟。刚到帅帐外却被拦了下来,时夜道主子正在沐浴更衣,传话下来烦劳成皇子,傅太子稍等片刻,等会有要事相告。宣,墨急忙问了时夜傅君颜可曾回来,时夜直摇头,两人便猜想这要事必与傅君颜有关,不知傅君颜在西昭到底出了何事。
片刻之后,君灏忚换上紫色的长衫,吩咐时夜请宣,墨进帐。营帘轻起,时夜随同成宣,傅清墨一同进了帐营。
成宣见到君灏忚的第一眼就暗想君灏忚此番去西昭怕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短短数日,君灏忚就消瘦了不少,眼窝深深的凹陷,面容憔悴,像是受了严重的打击。
"君兄,君颜呢?你没把他带回来吗?"成宣疑惑地问道。
"君颜……他不会回来了。"君灏忚神情凄然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君颜在西昭怎么了?"成宣继续追问。
"傅君颜如今是西昭的太子,有的是荣华富贵,他不会回古陵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傅君颜的计谋,我们都是他的棋子罢了……"君灏忚颓然地冷笑道。
"西昭太子……我虽知他并非父皇亲生,没想到他竟是西昭太子!"傅清墨虽知些许内情,但还是被这惊天的消息怔住了。
"傅君颜是西昭太子,怎么会这样。西昭欲灭三国,那我们现在不是成了敌人?"成宣分析道,"君颜现在意欲何为?他真要与我们为敌吗?"成宣急急问着君灏忚,毕竟这是最重要的。
"我不知道,也许他会帮西昭王灭了三国。"君灏忚眼神混乱,槁木死灰,恰似没了灵魂的鬼魅一般。宣墨听后则是一惊,西昭有一个公子乱弦已是难以对付,再加上一个计谋远虑的傅君颜,岂不是让西昭如虎添翼。
君灏忚并未对宣墨讲过多自己在西昭遇到的事,只是重复道傅君颜当了西昭的太子,并决心跟自己恩断义绝,不会再回古陵。至于迦若,君灏忚只字未提。时夜在身边不时安慰道:"主子,你别太伤心,也许傅皇子有什么苦衷。"
"苦衷?我也希望君颜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他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呢?"君灏忚抬头,苦笑着问道。
"时夜说得对,君颜怎么会突然之间跟你恩断义绝,我们必须弄清楚。灏忚,你先别是太难过,等见到君颜,我们好好问问他。"对于傅君颜的突然转变,成宣一直心存疑惑。
"君颜……!"君灏忚痴痴地唤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八十二章
月萧,寝宫。
"夜儿,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叫他们退下。"君灏夜深夜率军闯进宫门,月萧王被气得满脸惨白,直喘粗气。
"父皇,你别说笑了,你可知孩儿这一天盼了多久,如今君灏忚率军远在西昭,赶不回来救你了。父皇,乖乖地下诏把皇位让给我,不然可休怪孩儿无情了……"君灏夜一甩长袖,面露狠色。
"你这不孝子,寡人不会把月萧交给你的,月萧到了你手迟早要亡。咳咳……"月萧王顿时痛心疾首,重咳不止。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从小就认为君灏忚比我强,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更厉害。"一把扯住月萧王的领口,君灏忚转头对下属道,"把皇上关进紫云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
"你……你想软禁朕,不孝子,等灏忚回来不会放过你的。"月萧王死命地反抗还是被带了下去。
"那你就等你的好儿子回来救你吧!就算没有你的诏书,我照样做皇帝。"君灏夜冷言道。
挟天子而令诸侯,朝中尽在我掌握中,君灏忚看你怎么跟我斗……
西昭,御书房。
"君颜,你说你要带兵讨伐古陵,真的吗?"西昭王不解地问。对于傅君颜能认自己这个父皇,西昭王已是喜上眉梢,现在傅君颜又提到要带兵攻打古陵,西昭王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说傅君颜也是古陵名义上的二皇子,当今古陵王的儿子,这么做不免落人口舌。
"怎么,你不答应?灭了古陵,你该欢喜才对。"傅君颜话中带刺地说道。
"君颜,你肯帮为父统一天下父皇怎么会不答应,只是你可有了妙策?"
"傅君颜不会帮你统一天下,只是想灭古陵而已,至于妙策,我已经与小侯爷商量妥当,只要皇上同意,明日便可行事。"转头瞥向公子乱弦,傅君颜讥诮道。
"乱弦,君颜与你商量好了?可有把握?"西昭王满含期待地问。
"恩,太子不愧是足智多谋,乱弦定当尽力。"公子乱弦抬头,立誓起约。
"好。凭君颜与乱弦的谋略,朕相信古陵犹如囊中物。"西昭王大笑,走向两人,轻轻拍了拍肩。
傅君颜侧过身,推开伸过来的手,独自走出了御书房。西昭王的笑容僵住,然后无奈地叹气,"君颜,你还是不肯原谅父皇。"
明月当空,树影婆娑,清冷的夜晚,透着寒气的人。傅君颜回到清荷院怔怔地站在院中,猜不透的心,解不开的情,放不下的恨。额娘,君颜要灭了古陵,灭了那个侮辱我的国。
古陵。武状元府。
西院位于状元府最僻静的一所庭院,那里,一个少年沉默不语的坐在凉亭上,双眼盯着亭下的流水。一个女婢急匆匆的拿着一件裘衣给少年披上,"莫公子,主子找你,你别在这发呆了。"
少年的眼珠动了动,轻点了下头,随后木然的跟在那丫缳后面。丫鬟边走边说个不停,什么一定要看主子颜色行事,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之类的。最后那丫鬟说了一句,"莫公子你就再倔了,你这样是讨不到好处的。"
莫乾皱了皱眉,他哪里是倔,他只是不想说话,一点都不想。
来到书房,轻扣了下门,听到应声,那丫鬟就把少年推进了门内。他惊恐的抬起头,看见那人的容貌,全身不可自制的发抖。
那人一袭藏青色的衣服,头发用一支玉簪束着,露出俊美非凡的脸,**之中又透着一股威严,可就是这张脸让莫乾打心底发寒。
凌晟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忽而勾起一抹邪笑,逼得他快速的低下头去。"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凌晟走近他身边伸出手想**他的脸颊,感觉他身子微微颤抖便改为轻轻顺他的头发。
莫乾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全身僵硬着只祈祷引起他全身颤栗的魔手快快离去。失神间没有注意那恶魔的脸越凑越近,都快贴到他的脸上,待察觉那人的动作莫乾猛然一惊推开他退后几步惊惶的问道,"少爷,别这样。"
凌晟的面容骤冷,瞳孔一缩,冷冷道,"你不想?"
"我……,"莫乾迟疑慌乱间被人抱进了坏里,那人的手若有若无的抚弄着莫乾的耳朵,随后呼吸吐在莫乾颈上,,"我可是很想你呢,小猫儿。"动作**而暧昧,引起莫乾的一阵轻颤。
莫乾这下清醒了,慌手慌脚的再次推开凌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少爷,我们这样是不行的,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凌晟的瞳孔一缩,反手扣住莫乾的手,"小猫儿,你又不乖。"
"请少爷成全我和画情,我是真心喜欢画情姑娘的。"莫乾哀求道,而他每说一句凌晟的眼睛便深沉几分,手上抓着莫乾的力度不自觉的重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
"少爷,我知道我配不上画情姑娘,可是……"莫乾紧咬嘴唇,眼神雪亮认真地道,"我今生唯画情姑娘不娶。"
"该死的你再说一遍试试。"凌晟眼神凌厉,转念唇角浮现一丝邪惑人心的笑容,"你刚才说你今生唯画情不娶,是不是?"被凌晟忽阴忽晴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莫乾仍诚实的点点头,"恩,莫乾今生对画情一定永不相负。"这句话柔和而坚定,一字一句,字字入骨,宛如誓言。
凌晟听了却是脸色色一沉,隐隐忍着怒气,一把把他推开,"白痴、笨蛋。"
莫乾听了忙慌乱地低下头受训,"对不起,对不起。"
凌晟冷斜了他一眼,"对不起,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莫乾低低的说,"我不该惹少爷生气,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凌晟看着那永远不开窍的脑袋,更加气绝,冷冷道,"你有什么错,恩,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逃离我,谁借给你的胆子。"
"我……,"莫乾抖得受惊的小猫,"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一声不响的离开,你以为你契约终止了就可以逃离我了吗?!"莫乾步步退后,面对着主子莫明其妙的怒气更加害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幸好外面的声音救了莫乾一命,"凌大人,有人求见大人。"
莫乾一听赶紧退出屋子,在走出屋子的时候与一人擦肩而过,莫乾回头忽然惊呼,"傅……,"那人回过头眉如远山的眉黛微皱,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一闪而逝,"你是……?"
"我……,"莫乾刚想介绍自己便被一声微怒喝斥,"退下。"莫乾快速低下头离去。
"请进。"凌晟的表情恢复冷漠,傅君颜的眼睛似是无意掠了下莫乾远去的方向,才缓缓走进门。
傅君颜在凌府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便不露声色地离去。
第八十三章
帅帐内一片寂静,烛光照出君灏忚颓废无望的样子,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主子,时渊求见。"帐外响起时渊清朗的声音。
"进来。"君灏忚随口道。
时渊急急进帐,将一封书信交给君灏忚,附耳说了几句,便退了下去。君灏忚看完信后,脸色更加难看,拳头狠狠地砸向桌案,咬牙道:"君灏夜,你太猖狂了。时夜听令,立刻传令下去,全军速回月萧。"
"是,主子。"时夜听到与大皇子有关,就知事态严重,君灏夜终于行动了。
"主子,大皇子行动了?"时夜询问道。
"恩,大哥他逼宫了,我们必须速速回去,我担心父皇的安危。"君灏忚按住额头,眼中露出担忧神色。"时夜,你下去安排一下。"
"臣告退。"时夜默默地退了出去。帐内只留君灏忚一人寂寥地站着,几多殇痛,几多凝愁,几多恨意。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君颜的翻脸无情,灏夜的乘机逼宫,愁事滚滚而来,君灏忚该如何决断,如何忘了这三世之约。
彼岸花开开彼岸,
奈何桥上可奈何
彼岸花开开彼岸,
断肠草愁愁断肠!
忘川水流流忘川。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俺留?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夜,形如鬼魅,空气弥漫着一股森然的杀气。古陵城门下。黑压压的军队整齐成排的队列在一起,随时等待帅领指挥下令。
"殿下,请下令。"诸将齐齐下马,抽刀请命。马上的人眼神沉郁而凌厉,紧闭着嘴唇,脸上露出罕见的肃然。终于……要开始了吗?这血与火谱成的曲章。傅君颜闭了下眼睛,发现舌尖的那一句话竟有千斤重。
诸将担忧地看着他忽然凝重苍白的脸,发觉那双手有片刻轻微的颤抖。"殿下。"
傅君颜缓缓睁开了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战。"
"是。"诸将叩首,为今夜即将到来的血战而热血沸腾。
"两个时辰之后,攻下古陵城,"傅君颜的声音冷冽如冰,一字一顿,"各将各自节制麾下军队,到时刻立刻撤回,绝不可恋战,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
"是。"诸将众志诚城,斗志高昂。紧闭的城门洞开,风云激变。无数马匹如万道流星划入古陵。
傅君颜骑在马上,背上的身子挺得笔直,城内,一片惊慌散乱。嘶喊声、兵器交接声、哭叫声……交织在一起,那是充斥着死亡,弥漫销烟的战场。各种声音响彻寰宇,火光把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城内一片战火,映亮了黑暗的苍穹。
黑夜里西昭军光芒四射,血色黯淡了其他所有的星辰。古陵由于派兵支援天魔导致城内守卫不够森严,西昭军兵勇如神,古陵统帅又不强,只顾着对西昭军发动攻击,却毫无章法可言,更别说对忽然闯入的西昭军做出迅速有力的反击。古陵最终抵挡不住西昭强攻,沦陷……
两个时辰后,将士来报,古陵已经拿下。傅君颜听了想仰天长笑,却发现自己没有半分喜悦,他终于一报雪耻,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已经是唾手可得的古陵,可是……自己的心却疼痛不已。
"殿下。"跪在地上的侍卫还在等着傅君颜的下一步指示。
"皇宫里的人呢?"傅君颜问。
"已经照殿下吩咐全部收押起来。"那侍卫禀告。
"古陵王呢?"傅君颜凌厉地望向地上所跪之人。看着新殿下的眼神,那侍卫禁不住微微颤栗。
"古陵王也已被我们抓获。"傅君颜听完略一思索,然后策马进了古陵。
古陵的境况极其惨烈,倒塌的城墙、残垣,还有凌乱的街道,鲜血、惨呼、战火、死伤无数。这一夜,对古陵所有人来说,就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古陵寝宫,金色的帷帐里,四角的流苏随着晚风飘荡。而那个静默站立的男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画,眼神阴郁而空茫。
轻微的脚步声音让男子回头,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那样的眼神,仿佛看不见的深潭,森冷而冷漠,"父皇。"进门的那人开了口,却让古陵王的手脚发冷。
"你……,"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任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西昭的将领竟是……。
"没想到吧。"傅君颜的的神色有些讥诮,"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古陵王愣了一下,"你见到西昭王了?"看见傅君颜默认,便径自说下去,"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古陵王的脸上浮现一丝疲惫,"我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你毁了古陵,没想到古陵竟然生生毁在我手里,果然是报应啊。"古陵王说到最后激动异常,"我承认你从小是吃了不少苦,可是、可是我古陵从未亏待过你……。"
"从未亏待,"傅君颜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我情愿我从来没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可知一个小孩在冷宫是怎么度过的吗?你从未想过饱一顿饥一顿的感觉,"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讥诮,"从未想过一个小孩怎么熬过一个严冬的,从未想过一个小孩也是渴望关怀的,就因为你从未想过,我傅君颜的一生就只能在冷宫度过。"
"可是你已经……。"古陵王愕然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一向漠然的眸子染上了愤恨,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是想逃避有关你母妃的一切,并非特意冷落你。"
"可是对当时的我已经造成了伤害,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所受的耻辱要古陵十倍来还,我的宿命我自己改变,我的命由我而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中。"傅君颜一字一字铮铮的说。
听到傅君颜说的那些话,一向稳如泰山的古陵王竟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啪"的一声,撞倒了背后的桌椅,整个身子猛地一颤,扶住旁边的座椅,眼里流露出一丝悔意。傅君颜看着他仿若老了十岁心情忽然大好,对,就是这样,就是要让他们后悔,后悔他们所做的事。
昏暗的屋子,只有间或响起的虫鸣声,外头的骚乱已经平息。古陵王眼波已渐渐无神,"谁……谁给你你开的城门,城中谁是你心腹?"
"你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现在的你已经无力回天了。"傅君颜冷声道。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古陵王那曾经英俊的脸此刻形容枯槁。傅君颜的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半响冷冷吩咐,"来人,把他拖下去。"
"你做这等逆天之事以后必遭天谴,连上天也不会放过你。"古陵王突然冲着傅君颜吼道。傅君颜一言不发,任由古陵王被带下。
良久,傅君颜才步出殿中,刚走出殿外,便有一道黑影袭来,傅君颜猝不及防,只能侧面,那刀光从傅君颜的脸上掠过,脸颊霎时出现一道殷红色的血痕。黑影很快便被将士抓住,傅君颜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只是看清那人后却有轻微的怔愣,只见阑珊被人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待看清傅君颜脸上的伤更是发疯似的笑,黑色的双眸疯狂而可怕,笑声歇止,阴暗的眼睛抬起,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傅君颜,声音因愤怒而发抖,"傅君颜你不得好死,你逆天灭世,终有一天一定会有报应的。"
傅君颜冷笑了一声,仿佛侧过头,"古陵国已经被我所灭,你能干什么?"
阑珊的眼里闪烁着疯狂,"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古陵的二皇子,为什么偏要这样做?"不解、愤怒、不可原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犀利的眼神像利剑般直刺傅君颜,恨不能把那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二皇子?!"傅君颜的语气忽地变得凌厉,"听清楚,我不姓傅,我姓云,我根本不是古陵国的二皇子,而我竟然傻傻当了整整二十年的傻子,你说我没有理由,你说还要什么理由。"
"不要再说了,"阑珊厉声反驳,眼里是雪亮的光,"这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是想置古陵于死地。"
傅君颜沉默下去,片刻忽地低声笑了,月光下的脸邪美如同鬼魅,"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又做得了什么,古陵现在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已经成了亡国公主。"
"你嚣张不了几时,只要皇兄回来了你就死定了,皇兄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阑珊的眼神犀利,如狼一样凶狠,是什么让这个曾经纯净的少女染上愤怒和仇恨的种子?
"傅清墨回来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怕他不成?"残忍的吐出冰冷无情的话,傅君颜的眼里闪着冷漠的光芒。
"那君灏忚呢?你根本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他,当**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抢走他是不是,你说啊……。"阑珊突然发疯似的道,"你为什么的要抢走他,我恨你。"
傅君颜在瞬间僵硬了几分,他怔了一下才缓缓道,"你说的对,我就是要把我所承受的痛苦让你们十倍奉还,君灏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我根本一点不喜欢他,要不是为了报复你,我根本就不会去招惹他。"
"我恨你,我恨你,……总有一天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要让你跪着向我求饶,我要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少女挣扎着就像一头愤怒的小兽,她的眼里满是仇恨,这时的阑珊已经不是一个天真无瑕的少女,而是被仇恨包围的地狱索者。
傅君颜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忍,冷冷吩咐,"把她放出城去,我不想再看到她。"阑珊被侍卫拖走,嘴里不住地咒骂,"傅君颜,今**放了我,来日我阑珊一定会让你后悔……。"声音渐渐消失,而黑夜中的人只是一动不动的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公元1112年,天下动荡,古陵崩,同年五月,傅君颜称帝,改国号为云霄,年号为天谨,自称陵兰帝;古陵绝,云霄生;西昭盛,月萧乱,天魔合。群雄云集,诸候聚首,一时间光射九天。
云霄国。大殿外站着一排排士兵,一个个束发披甲,手执长矛,站在台阶上分成两列,肃穆而立。地上是铺成的红毯,清冷的风徐徐吹来,朵朵白云四处飘荡,明媚的阳光照在那个王者身上却仿佛没有暖意。
云霄王身上透着丝丝寒意,冷冰淡雅,束发金冠,身上明黄色的袍子似有金龙欲飞,他仿佛是高傲与冷漠的结合体,沉静而肃穆的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犹若那天地间最凄美的雕塑。
他徐徐向前走着,衣衫似带起太阳的光芒透过连绵的宫殿,重重的楼宇,钟声渐渐响起,大臣们躬身向新君行礼,古陵臣民将迎来他们的新君主。
云霄王目视前方,神情坚毅,他已经是云霄国的国主,新一代的王。走进宽阔庄严的大殿,殿中所有人都向他跪拜叩首。他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群臣,眼神让人捉摸不定。这个云霄新主是那么高贵那么不可一世。过去所付出的一切,只为今天荣登权力的巅峰。
"参见陛下。"殿中大臣一律跪拜,臣服于当今天子。呼声阵阵传出殿外,绵延不断,随着清风散进这万丈红尘的无边苍穹。
陵兰帝自执政后便以雷霆之势推倒了以前的门阀贵族,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有效的措施来恢复国家经济。民间关于陵兰帝的传闻很多。有人说他弑兄杀父谋取皇位,也有人说他丧心病狂,屠杀古陵百姓,更有甚者说他其实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各种传闻不绝于耳,却没有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一窥究竟。
夕阳从窗外斜射进来,懒懒地沐浴在柔和的光线里,金色的柔光照在他的脸上,有微弱的温暖,屋子里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寂寥。
"皇上,该用膳了。"一个声音在外面低低响起。陵兰帝听到怔了一下,随后道,"进来吧。"
几个宫女捧着金细玉器的盘子走了进来,放在一旁的桌上,陵兰帝抬眼,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始终低眉顺首站在那不发一言。心里一沉,摆手让那些宫女退下。见那瘦小的身影也尾随出去,便开口,"单翼,你留下。"
单翼僵了一下,遵命留了下来。门内只剩主仆两人,陵兰帝疲惫的开口,"单翼,你可是在怪我?!"单翼沉默不语。陵兰帝眼神一黯,"单翼,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向你解释,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你骂我也罢,打我也好,只是不要这种态度,我……。"陵兰帝欲言又止,半响才道,"你有什么要求吗?"
单翼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单翼别无所求,只希望皇上恩准单翼搬回陌上仙楼。"
陵兰帝闻言一震,他的眼光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化为无声。"你去吧。"
"谢皇上,那单翼告退了。"单翼头也不回的离开。单翼离开了后,屋里又恢复了寂静。陵兰帝抬起头,凝视着这空荡荡的寝宫。
陵兰帝的眼神深沉如海,有一个名字梗在喉间,他却紧咬嘴唇不让它轻逸出来,只怕一不小心,心就此失守,那个名字就会脱口而出。他的指尖泛白快要陷进肉里,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不能后悔,不能心痛,不能伤心。众叛亲离的时候还有自己,即使所有人都远离他,他也绝不后悔,已经开始的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
黑暗的屋子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微弱的月光照亮了昏睡人的脸,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在无意识时,眉宇仍是未曾松开,嘴唇紧抿着一条线。
"额娘!"从梦中惊醒,座上的人霍地睁开眼,失声惊呼,陵兰帝的脸色苍白如雪,手指仍在微微的颤抖,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直萦绕于胸口。他不停的喘息借此来平息梦境的恐惧。
梦中,鲜血、惨叫、烈火、杀戮、断壁残垣……残留在脑海里。每一次、每一次,几乎一闭眼,脑海都会倒映出那些刀光剑影下的血腥。
"额娘……,"他喃喃道,这样会下地狱吧,手已沾染了鲜血,洗不干净了。额娘,你在天之灵,一定恨死我了吧?可是,我不甘心那样的命运,我不甘心我的命运被上天捉弄,额娘,我不甘心,我要报复,要杀尽所有该杀的人,要让他们也体验失去的滋味,要将这一切的腐朽一扫而空。所以,我不惜背弃天地,改变宿命……额娘,请原谅我。陵兰帝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有轻微的摇晃,他的目光穿过窗棂,在暗处婆娑的树影停住,久久的望着夜色里摇曳的枝叶,黑夜无声无息地显得森冷和空荡。
第八十四章
月墨如钩,不见半点星辰。成宣坐在帐内冥思,忽然感觉帘外人影一晃,心神凝敛,思索片刻便追了上去,追到一片密林,人影便消失不见,正纳闷间却感觉有东西向自己飞来,成宣伸手接住,赫然发现是一封信,树林回荡着那黑衣人的回声,"我家主人约你明日,来生客栈相见。"
成宣拆开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随后慢慢的把纸笺揉成团捏在手中,再松开手时任随手里的碎片飘散风中……
傅清墨往成宣帐内走来,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浅笑。忽然看见成宣正从帐内走出,便唤了一声,"成宣。"却没想到成宣只是径自往外走丝毫没有听到傅清墨的叫唤。傅清墨心下疑惑见成宣神色冲冲,便尾随了上去。看见成宣进了一家客栈,开始迟疑着自己要不要进,自己从前根本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今……傅清墨有些气恼自己的行为,可一旦心中有了牵绊,心就会变得很奇怪,开始不像自己。
成宣走上楼来只看见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男子坐在靠窗的桌子前,神情淡漠,只能看清他极薄极薄的嘴唇,薄唇无情,成宣的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他环视四周,发现四周空空如也,心下了然。
乱弦轻抬了下眉眼,看见来人,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蛊惑的笑容,妖冶而清冷。成宣沉凝着脸停在不远处,乱弦嘴角笑容不变,手指轻抚茶杯的边缘,淡淡开口,"成公子,请坐。"
成宣走到他面前,面容依旧是冷得化不开的冰,"你不杀我吗。"
"你呢,你也很想杀了我吧。"乱弦淡淡开口,眼里杀气一闪而过,自斟了一杯酒放到成宣,"这次要你来不是谈我们之间的恩怨,而是想请成公子到我府上住上几日。"
成宣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你来了,就走不了。"乱弦说完就迅速出手,一掌击在成宣的胸口上,成宣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接受了这一掌,踉跄地倒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出,"你……,"成宣忍住上涌的气血,连忙封住身体的几个穴,"卑鄙!"
"呵呵……,我本来就很卑鄙,你应该早就知道,"乱弦轻扯嘴角,"只是,你还是来了。"转瞬一喝,"来人,把他抓了。"客栈一下子出现了蜂拥的将士,各各渐渐逼近。
忽然,一个人影掠过,前排的将士随之倒下,成宣偏头一看,只看见那素白的衣袍似乎与天地的颜色融为一体,淡淡的眉目,冰冷的面容,让人不能忽视。他淡淡的扫了客栈的人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成宣身上,成宣感觉到他的目光,对着清墨微微一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傅清墨扶住成宣的身子,眼中透出关切之情,"成宣,你没事吧?"成宣握住傅清墨的手,摇头安慰道:"我没事,我们走。"
"想走,得先问问我同意了没吧。"乱弦淡然地提起桌上的酒壶,缓缓地倒入杯中,一饮而尽。"成宣,你没告诉他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吗?"眸中掠过一丝魅惑。
"公子乱弦,你不要信口雌黄。"凛冽地眼神转向乱弦,傅清墨明显感觉到成宣的手紧了一下。
"信口雌黄,呵呵……傅清墨也许你该好好问问你身边之人到底真正爱的是谁。成宣,没想到三年未到你就可以另投他人怀抱。"星眸微抬,饮酒之人故自自斟自酌,那声冷笑恰似二月寒冰,令人毛骨悚然。
"我与成宣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担忧了,成宣究竟爱谁,我想与你无关吧。"傅清墨冷言道。
"你们的事在下自是不想管,不过这成宣么,今天我是要定了。"银白的面具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一瞬间公子乱弦手中的酒杯似离弦之箭,带着强势的内力向傅清墨飞去,
稳稳地接住迎面而来的酒杯,傅清墨凤眸微转,盯着手中杯讥诮道:"公子乱弦,只怕你没这本事了。"
"此话怎讲?"眉目蹙戚,闪过一丝不安。
"这醉陶然可是一等一的好酒,一杯下肚便可昏睡数日,任凭公子你酒量再好,如今已是几杯下肚,在下揣测不出一个时辰,公子就不省人事了。"
乱弦猛然站起,身体却不听话地踉跄了一下,已有了三分醉意,空气中妖冶的笑声响起。"没想到我公子乱弦今天败在傅清墨你的手中。"用力地摇头拼命保持清醒,乱弦大声喝道,"将他们两人拿下。"
"成宣,可否借你的扇子一用。"傅清墨微微低头,幽幽地道。
"恩。"成宣点头,将朱扇递于清墨。
那些将士将宣墨团团围住,纷纷拔剑向宣墨刺去。傅清墨用力揽住身边人,一边冷漠地看着那些虾兵蟹将,"啪"只见朱扇开启,寒气逼人,傅清墨迎上了击来的剑气。傅清墨第一次动手,成宣诧异地看着那霸气十足的招式,心中暗自思忖这清墨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竟有如此耐力。
半刻未到,傅清墨已将屋内将士撂倒在地,而此时乱弦已脸颊通红,愤然地望着眼前人。"成宣,你等着,我……"话未说完,昏然睡去。
傅清墨带着成宣离开了客栈,一路上,寂静无声,傅清墨扶着成宣没有说话,成宣扭头但见傅清墨脸上带着七分担忧,三分怒色,默默垂下头去,徘徊着该如何去和清墨解释今晚之事。非是不愿与君知,奈何往事纷繁复杂,成宣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更不想让你担心。
第八十五章
成宣受了乱弦一掌,气血逆流,伤势严重,傅清墨把他带进一间破旧的寺庙。成宣闭着眼浅歇,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极浅的声音,"你和公子乱弦什么关系?"他极力保持平静,但仔细听仍能听得出尾音在颤。
成宣睁开眼看他,眼里掠过惊讶,随后沉默。"那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平静的声音没有波澜,傅清墨的脸上没有表情,成宣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成宣轻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的笑了,"清墨,过来。"身受重伤不能动弹,所以只能向清墨伸出了手,手伸在半空,傅清墨看着向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把手交给他,成宣一个用力,傅清墨跌入了他怀中。成宣紧紧拥着他,两个人的呼吸很轻很轻,四周一下子变得寂静,吸着清墨身上的清香,感受着难得温驯的清墨。成宣忽然道,"我要是死了,你要怎么做?"傅清墨盯着他的双眸,认真地说,"我会娶妻生子,然后忘记你。"
成宣把清墨更加紧紧地拥住,"没良心,枉费我那么爱你。那成宣就算死也要和傅清墨纠缠,至死不休。""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怀里的人依旧紧咬那个问题。
"清墨,我们一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度过余生好吗,什么都不管了,就我们两个。"清墨听了目光一凛,心里的半点温情慢慢冷却,他冷笑,"成宣,我不是你,我做不到。"成宣的心凉了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吗?"傅清墨沉默着望着他,仿佛过了千年,字字如针,"你在逼我。""天下和我,你选谁?"成宣忽然问。"你是真心喜欢我吗?"傅清墨反问,声音开始变得低沉,"你从来不肯告诉我有关你的事,难道真如乱弦所言,你心里真正爱的另有其人?"
"望着我的双眸,你看见了什么?"成宣抓着他的手,眼里是不容置讳的坚定,傅清墨抬头,平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清楚的倒映出一个人影,"…………。"他别过眼闭嘴不言。
"成宣的眼里只有傅清墨。"成宣脸上的笑容清浅,"就只是傅清墨。"傅清墨听到他的话,嘴角缓慢的勾起一抹笑。那笑很好看,不,应该说很美。
他勾上傅清墨的脖子,狠狠的吻上去。这个吻,绵长深远。爱混在彼此的呼吸里,落入骨髓。有没有一种爱,深入骨髓?不需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旷世奇缘,万丈红尘中,遇上你便是最美好的场景,虽然我们故事不是很美丽,却足已刻骨铭心。
许久,他放开傅清墨。傅清墨的嘴角很快勾起了一抹笑,成宣看着他的眼,许久。"不许负我。"清墨霸道的要求。他们静静的凝望彼此,然后,成宣慢慢的点了点头,眼角含笑,宠溺的道,"傻瓜。"
他们相拥,共眠。成宣什么都不怕,只怕我们呼吸着同样的气息,却无法拥着你……成宣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侧没了清墨的身影,手细细地拂过那人躺过的地方,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忽而听见有脚步声接近,不由回头,"清墨你回来了。"
视线在看清来人时僵住,庙门口的人一袭描金黑袍,佩戴银白色的面具看起来既冷漠又诡异,公子乱弦!成宣心里一沉,冷冷的指出,"醉陶然对你没用。"乱弦轻笑,"你认为呢?"
"你在拖延我们的时间,"成宣心内隐隐不安,表面却保持冷静,"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奉命行事。"乱弦淡淡的笑,那声音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傅君颜!他想干什么?"成宣一惊,道。
"成宣,你很聪明,告诉你也无妨,昨夜太子已出发至古陵,恐怕古陵现今已不复在了。"乱弦淡淡道。
"不可能,傅君颜没理由那么做,他是古陵的二皇子,他怎会做出这等逆天之事。"成宣不相信,戒备的问,"君灏忚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你骗我?"
"君灏现在恐怕已赶回月萧了。"
"你们布下局牵制我们三个,到底是为什么?"成宣质问。
"难道你不想吗,傅君颜取下古陵,傅清墨不就死心踏地的跟着你了。"乱弦嘲讽的说。
"云天河!"成宣恼怒的道。
"怎么,脑怒成羞了?那个傅清墨不是师兄的弟弟吗,难道说他不是师兄的替身吗?"云天河冷冷道,"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都甘愿为你死,师兄是,连他弟弟也是。"成宣胸膛一起一伏,紧紧蜷着拳头,"闭嘴。"
"你没资格,你觉得这样对傅清墨公平吗?要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你猜他的反应会怎么样?只是一个替身、一个替代品。当他发现你每天只是在他身上找寻师兄的影子,你说他会怎么样。"
"他不会知道。"成宣刚说完便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迅速看向门外,只见傅清墨如木偶一般呆站在那里,眼里似乎有什么光亮的东西在阳光下剔透晶莹。时间仿佛定在那一刻,乱弦嘴里逸出轻灵的笑,"怎么样?傅清墨,我没骗你,你现在还敢说成宣喜欢你吗。"
"清墨。"成宣的心在那一刻停滞,果子在傅清墨脚边滚了一地,他们静静的凝望彼此,目光陌生而熟悉。成宣一步步的走过去,空气停止了流动,时间却还在走,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千年。
"你为什么骗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要骗我?"傅清墨问,他的声音淡然,不带任何色彩,却看得出他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清墨,你别听信谗言。"成宣目光坚定。
"成宣,我亲耳听见也是谗言吗,"傅清墨嘴唇都在战栗,"我不明白你是何目的来招惹我。"
"清墨。"
"滚!"
"我喜欢你。"
"喜欢我?是喜欢在我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才是真的吧,"傅清墨死死咬住双唇,指尖深深地陷入手心,"原来连感情也可以欺骗的,成宣,你赢了。"此时的傅清墨,心如死灰。
成宣眼神落在了傅清墨的脸上,沉默了半响,口气温和却坚定,"成宣从没想过要欺骗过傅清墨。"傅清墨猛一闭眼,咽下一嘴的苦涩,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成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你不是刻意接近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我不是笨蛋,竟然傻傻的以为你成宣……"他对着他笑了,苍白,却依旧高傲清华,"成宣,我爱上你了。"
成宣听了猛然一震,清风撩拨着他散落的发丝,不远处,那人一身白衣静立,微笑。痴痴的望,望尽一生缘分,望断一世柔肠。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苍茫天地也悄然无声,他想发出声音,可是却仿佛失了声。
下一妙傅清墨又嘲讽的笑了,"可是,成宣,我竟然是另一个人的替身,真是讽刺,我傅清墨也有今天。"曾经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一旦沾染了情爱之毒,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往事一幕幕犹如昨天,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虚情假意、一纸谎言。
"清墨,"成宣盯着傅清墨颓然说道,"对不起……,"说完的一刹那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落到地上明艳如花,胸口剧烈的痛楚在心中蔓延,微微的一晃,单膝跪倒。成宣尽力用膝盖支撑着身子,大口地喘息着,轻柔的阳光无声地落在他的身上,洒满忧伤。
一旁的乱弦发出诡异的笑声,"成宣,很心痛吧,我就是要让你痛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完一掌霹向了成宣,若是平时,成宣一定能躲过,但是现在,他连动都动不了,他只能闭眼承受,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再度睁眼,只看见一个身子如纸片般无力的飞起,向后撞去,滚落地上,嘴角流出鲜血,一身狼狈。成宣的意识在刹那间破碎了,"清墨……"悲号声绝望而痛苦。
"闭嘴,"傅清墨眼睛未曾向他那里移动半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乱弦,我不管你和他什么恩怨,但是,他的命是我的,你别想伤他一分一毫。"说完从袖中闪出一把剑,眼神凌厉而凶狠。
"你不恨他吗?"乱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有想到傅清墨竟还会出手。
"对,恨之入骨。"傅清墨冷冷的说,"但是,他的命是我的。"傅清墨剑直指乱弦,"想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乱弦冷笑,"就凭你?"
"就算只剩一口气,傅清墨也不会让你伤害他。"傅清墨面无血色,神情麻木地说道。
乱弦忽然沉默了,眼神复杂而飘忽不定,而后竟然转身离去。庙内只剩下宣墨,傅清墨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成宣,昔日的种种原来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可笑。轻蔑和冷漠眼神,让成宣心寒。
"清墨。"成宣忍痛站起,想走近他身边,却被傅清墨用剑指着断了去路,成宣没有理会,继续朝清墨走去,任由那剑插入胸口,剑没三分,傅清墨才清醒似的扔掉手中的剑,成宣的双眸含着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有说。下一妙,他轰然向后倒下…
第八十六章
冰冷的眼神刺进心里,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
躺在床上的人面如白纸,紧闭的双眸和嘴唇毫无生气。"成宣。"傅清墨喃喃着,眼眸似有千言,却最终只是唤了他的名字,忍不住抬手轻抚他苍白的脸颊,手却在快触到时僵住,改为低手帮着盖了下被子。
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安静的表情,仿佛要沉睡千年。这个人是怎么的孤独、脆弱,眼角眉稍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俊美容颜,忽然觉得心里有无法言谕的痛,那痛楚蔓延全身,心悸得无法呼吸。
成宣,成宣……他的心在悲鸣。手掌紧紧的蜷成拳头,在看见那人的容颜时心底的挣扎轰然倒塌。
成宣,你说,你生来是不是毁我的?没有你,我就会乖乖的在古陵当我的太子,而不是借着联盟的借口急着跑去找你;没有你,古陵也许就不会灭,我也不会沦为亡国太子;没有你,傅清墨就不会变得莫明其妙,变得根本不像自己;没有你,傅清墨就不会变得喜形于色,那个沉着冷酷的古陵太子,已被你生生毁灭;可是到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错觉,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成宣,你让我情何以勘?你让我如何面对你?
傅清墨的孤独、傅清墨的骄傲,毕生深藏于心底的寂寞与彷徨,在遇见那个人之后就彻底崩溃无形。
傅清墨起身,再次回望了一眼,明眸中的爱恋与不舍在转身之后转为冷漠而疏离。从此之后,你我天涯各两边……
刚走到门口,床上成宣似有感应的嘴里忽然轻唤清墨的名字,傅清墨的身形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的手紧紧蜷成一团,从此以后黄泉碧落,茫茫轮回,傅清墨与成宣便是形同陌路了……
再毫无半分留恋,傅清墨毅然决然走了出去。床上一直昏睡的成宣手指忽然动了动。
清墨下得客栈来,马上有小二过来殷勤招待,"客倌想要吃点什么?"傅清墨从衣服里面取出两锭银子交给小二,冷漠道,"去帮我准备一匹好马,还有,楼上的那位客人要好生照顾。"
"知道了。"小二一看见银子便眉开眼笑的答应,"小的一定照办。"说完便让傅清墨稍等一会自己去马厩里牵马。
傅清墨在客栈扫视了一眼,旁边又有一个小二上来招呼,"公子要不坐下等等吧。"
傅清墨听了,把佩剑放在桌上,坐了下来,那小二马上倒了杯茶递给清墨,"公子,喝杯茶。"
傅清墨接过一饮而尽,等了一会,不耐烦地站起来冷淡的问,"怎么还不见那小二?"那小二听了奸诈一笑,"哼,我们来不就行了。"
傅清墨心下不安,刚想拔剑却感觉手脚无力头脑晕眩,下一秒,就软软倒在了桌上。
成宣刚从房间出来就见这场景,杀意渐生,"你们……,"未说完也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后站着一人拿着木棍。
从他们身上搜尽了财物,又把昏迷的两人绑在了一起关在柴房内,商量着要杀人灭口。
清墨模模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轻唤自己,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漆黑,自己的双手被反缚,耳畔仍听见熟悉的声音小声的低唤,"清墨,能听见我的话吗?"
清墨清了清嗓子,低声问,"我们……怎么回事?"
"恐怕我们遇上了黑店。"和他一起反绑的成宣动了动,却发现绳索绑得死紧,纹丝不动。
"黑店?!"清墨喃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他们刚才的话估计他们要杀人灭口。"成宣冷静的说。
"那……,"清墨扯了扯手臂,却发觉手被绑得根本动弹不得。
"如今之计就只有等了。"成宣低声道。
"等等。"清墨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开始扭动身体,似乎在寻找什么,成宣见她动来动去,不由关心询问,"你在找什么?"清墨没有答他,怀中掉出一枚已破的玉璧,通透的玉中带点血色,熟悉又陌生。"翠血玉?!"
看到地上那残缺一角的翠血玉,成宣语露惊讶,声音有些干涩,"你……,"
"本来是想还你的,一直没有机会,就先收着了。"
"你先用这块玉来解开绳子,我听说这玉是难得的灵石,极其锋利。"清墨说完便让成宣去取那玉,成宣伸手去触及那玉佩,然后背着手慢慢的割断手上的绳索,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绳索已经割断了一半。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成宣不动声色的把它藏好,下一秒门便被打开,几个彪形大汉立时出现在门口,还有早上见过的小二。"老大,这两个人我们应该怎么办?"一人对正中脸上有着伤疤的大汗道。那彪形大汉在他们瞟了几眼然后道,"老规矩,把他们带出去。"
马上有两个大汉带着宣墨二人出来,一直带着他们到了崖边,悬崖深不可测,高不见底。傅清墨暗暗心惊。
"今晚这崖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给我把他们推下去。"那大汉话音刚落就被人一脚踢倒在地,成宣这时已解开绳索马上出手,那几个大汉没有料到竟还有这一招,一时愣住,然而究竟是身手不灵活加上有重伤在身,很快那些大汉便处于有利局势,成宣险险招架那些大汉的攻势,瞄准机会便想救清墨,几个人却团团将他围住,成宣心内虽急却只能先打败那些人。
圈外,一个大汉拿出一把刀忽地抵在清墨颈上,"住手,要不然我就杀了他。"清墨受困无法动弹,一双黑眸藏尽无数隐忍。
成宣的动作赫然停止,犹豫片刻便收了手,"把他绑了,不要让他耍什么花样。"马上有一个大汉应声上前,清墨忽然撞开抓住他的人逃离他的挟持,一声大喊,"成宣,"成宣一见清墨逃离马上凝神对付那些大汉,几个大汉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那个被清墨撞倒的大汉怒起,一个箭步把他往崖后推,清墨双手被缚无法反抗竟被硬生生的推了下去,看到清墨被推下悬崖,那一瞬间,成宣脑子一片空白,"不……。"他兀地发出痛苦的狂号,那声音蕴含着无尽的绝望,,断断续续的回响在苍穹之间。
天地同悲,暴雨倾盆而下,那一刻,怒雷生威,闪电映出那惨白的脸,几个大汉分明看见一个发了狂的人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跳进了那无底的深渊。
第八十七章
成宣刚才那一声绝望又悲恸的哀号动了真气,悲伤欲绝跳下悬崖,摔落的过程中被石块擦到痛不欲生,落入崖底直摔进一个水潭。那潭水寒冷彻骨,成宣一恢复意识立刻发了疯的寻找清墨,无情的暴雨打在成宣的身上,半个身子仍浸泡在冰冷的水里,黑暗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成宣在水里找了半刻钟,终于找到了在水里已经奄奄一息的清墨,急忙把清墨抱到地上。
清墨的脸冻得发紫,嘴唇紧抿,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成宣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他握住了那个失去意识人的手,发觉他的手冰冷如雪,整个身体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将清墨拥入怀中,缓缓收紧,再不肯松开分毫,这是一个颤畏的拥抱,眼前的这人脆弱得仿佛玻璃般易碎,他极力地压抑着身上传来的痛楚,身体颤抖如风中落叶。
"清墨、清墨,醒醒。"他唤得极其温柔,怕会吓着眼前的人,没有听见清墨的回答,他不自禁的微微发抖,但是依然勉强支持着。
一支手忽然动了动,平定了他全身的颤栗,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虽然那人没有清醒,可是那人开始有了些许的微弱呼吸。
这一照顾,便是三日,在这其间,清墨仍旧昏迷不醒,成宣几乎是夜不合眼的时时守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成宣抬手轻抚着他苍白的脸颊,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傅清墨,如此安宁,连寒冰都会被他此时如孩童般的表情所柔化,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动,毫无生气的俊美容颜,没有平时一丝一毫的冷漠和刻薄。
成宣的指尖在清墨的睫毛下轻轻扫过,清墨,你知道吗,每一天的天黑成宣都很害怕,害怕你真的会离我而去……,他的眼神转为黯然,清墨,你还要睡多久,不许再睡懒觉了,指尖忽然感到那人眼球的移动,心脏忽地一停,连呼吸都变得轻微,只见那人嘴里轻吟了几声,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清墨,清墨,你醒了?!"成宣激动地拥他入怀,没有想到清墨醒来的第一句竟然是"成宣,天怎么那么黑?"
天黑?!成宣看着清墨的眼睛,却发现那双眼睛没有焦距,里面没有半点的光彩流溢。
"成宣,你为什么不点灯,我看不见你!"清墨的声音有些慌乱,他伸手抓住成宣的双臂,"成宣,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别怕,我在这里。"成宣抓住清墨乱晃的手,"我一直都在。"清墨情绪慢慢的静下来,他的眼睛平静的望着成宣,眼神专注。下一秒,他就挣脱开成宣的怀抱,踉跄地逃离,身上的伤却痛得他差点昏倒,但是他却强撑着茫目的走,成宣挡在他面前,不明他这番举动,"清墨,你要去哪里?"
"滚。"清墨一巴掌甩上成宣的脸,成宣被打得嘴角渗出血丝。成宣看着清墨踉跄退了几步愤慨指着他斥责,"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离开古陵,古陵就不会灭,我的眼睛就不会瞎。你给我滚。"字字如针刺痛心,说完便转身逃离,成宣既心痛又伤心,他抓住乱窜的清墨,苦涩的低喝,"清墨,不要这样,我帮你医好你的眼睛,相信我好吗?"
清墨却如刺猬般极力挣脱开成宣的禁锢,"放手,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清墨的眼睛睁得极大,试图寻找那丝光明,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只想快点逃离。
"不管,怎么能不管,清墨看不见了,那成宣就当清墨的眼睛。傅清墨,我不会让你走的,不会……"知道傅清墨那快崩溃的心理,成宣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字字珠玑地拒绝道。
傅清墨一下子楞在那里,眼神绝望又游离,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毁了吗,傅清墨不甘心,不甘心……
第八十八章
君灏忚连夜回国,暗中派人联络京城亲信内外合作,高举勤王护国口号直奔朝纲。君灏忚一向深得民心,又是名正言顺,藩王纷纷倒戈,拥戴君灏忚为王。未到半月,便大告全胜,自此君灏夜掀起的晋王之乱平息。君灏忚进宫后直奔紫云殿,月萧王看到他进宫救驾不禁老泪纵横。晋王之乱后月萧王身心俱疲,不久便下诏退位,传位于月萧二皇子---君灏忚。君灏忚改年号为天宇。至于君灏夜,君灏忚念其皇子身份,而且并未做出弑父天理难容的罪行,乃将其软禁在府邸晋王府,命其不得擅自出门,且专心在府中忏悔。
月萧国改天换地后国力并未衰退,而是在君灏忚励精图治下日渐昌盛,全国上下国泰民安,月萧新王更是被百姓赞颂。
迦若离开西昭后一直跟随着君灏忚,君灏忚登基之后她便一起随同进了宫。君灏忚将她安置在凤雅轩,紫菱陪伴左右。
新帝刚刚登基,朝中事务繁多,君灏忚也未将迦若放在心上,这几日空闲下来,君灏忚在宫中散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凤雅轩。刚到门口,便见紫菱急匆匆地从屋内出来,与君灏忚撞了个满怀。
"紫菱,你匆匆忙忙地去哪啊?"君灏忚问道。
"参见皇上,小姐她身体不适,我正打算去找太医。"紫菱见是皇帝驾到,急忙下跪行礼。
"小柱子,快宣太医进宫。"君灏忚进门,径直朝房内走去。迦若正躺在床上,见君灏忚进门,正欲起身行礼,却被拦了下来。
"你身体不适,礼数就免了。等太医来了,看看到底得了什么病。"
"谢皇上关心,迦若并无大碍。紫菱,上茶。"迦若有礼道。
紫菱端上香茗,太医也进了凤雅轩。经过一番把脉问询,太医面露喜色,下跪回复道:"回禀皇上,迦若姑娘这是喜脉,依老臣推测,已经怀孕二月有余了。"
"什么?迦若有喜了……"君灏忚一惊,手中茶碗落地。迦若,紫菱听后亦是沉默不语,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太医感觉气氛不对,暗暗退了出去。紫菱也乖乖地走开了,屋内只剩下两人。
"皇上不必担心,迦若不敢高攀,我会跟紫菱离开皇宫。"迦若低头娓娓说道。
"这……迦若,你不必离开,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朕决意纳你为后。"君灏忚思索片刻后决定道。
"可是皇上不是说已有了喜欢的人,若是纳迦若为后,那皇上心上之人怎么办?"
"此事不牢你费心,他怕是永远都不肯当朕的皇后的。三日后,朕便昭告天下,立你为后。你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君灏忚说完便离开了凤雅轩,自己有了孩子本应高兴才是,可君灏忚却闷闷不乐,立迦若为后只是出于责任,没有感情可言。蓦然,君灏忚想起了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曾几何时,他们说过从此永不分离,只可惜比翼连枝当日愿,傅君颜,你终是负了君灏忚。
三日后,立后大典如期举行。迦若身着凤冠霞帔,一袭典雅庄重打扮,与君灏忚同登大殿,母仪天下。当晚,月萧皇宫大宴群臣,皇后陪同月萧王端坐上位,臣下坐于酒宴两侧。
琴音袅袅,萧声相伴,笙歌艳舞,君臣同乐。宴到尾声,时渊悄悄走到月萧王背后,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月萧王听后脸色大变,但转而又恢复如常,笑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复一杯,外人只道是皇上龙颜大悦,迦若看着身边人异样的举动,心沉了下去。
宫宴过后,月萧王已是醉得不醒人事,迷糊中不断念着"君颜"。迦若看着沉睡的枕边人,眼中透过杀机,冷冷地嘲笑道:"君灏忚,你心中当真是只有傅君颜。可惜,你君灏忚爱错了人。"
大典后,月萧国内纷纷盛传当今国母貌比貂蝉,沉鱼落雁,乃月萧王从西昭带回。一时间四国都在传着这天作之合的君王姻缘,只叹君灏忚真是好福气,得此佳偶,夫复何求。
云霄国。
东方鱼肚微微泛白,身着紫金龙袍的陵兰帝已端坐于朝堂,开始与群臣参政议政。陵兰帝自登基之日起便恪守己任,勤政爱民。
"启禀皇上,月萧国二皇子半月前继位,昨日举行了封后大典。我国是否该派人前往以表庆贺?"大殿下大将军凌晟上书道。
"封后大典,可知月萧王立了谁人为后?"宝座上的人微微震了下,脸色发青。
"据说是月萧王从西昭带回,至于身份不得而知。"大将军据实回禀道。
"既然月萧王大喜,那朕就送他一份大礼。"陵兰帝双手紧紧握住龙椅,双眸平视,望着远方的凄凉。
下朝后陵兰王召大将军凌晟进了御书房,不日启程前往月萧,群臣私下纷纷议论,坊间更是传闻当今圣上与月萧君主关系匪浅,不知皇上到底送了何等宝贝给月萧王。
四月初,天气微凉,月萧王收到云霄王的书信,说是为贺月萧王新婚之喜,特派使臣送上国礼,以表祝贺。君灏忚甚是纳闷不解,傅君颜这是为何,听到自己结婚,他就那么无动于衷吗,还特意准备了贺礼,君颜,你就真的是铁石心肠?
第八十九章
几日后云霄国使臣到,遂安排在驿馆暂住,不日进宫面圣。
云霄国的使臣正乃大将凌晟,面圣之日,凌晟只带了大箱的金银珠宝,月萧王看后不屑地道:"原来云霄王所谓的国礼就是这些俗物罢了。凌将军,替朕谢谢你家主子。若他真是有心,该知朕真正所需的是什么"
"皇上有所不知,臣今天带的当然不是所谓的国礼,皇上想见真正的"国礼",还须皇上今夜亲自来驿馆一探。"凌晟拱手,略加神秘地道。
"大胆,胆敢让皇上亲自上驿馆接礼,你们云霄国也太目中无人了。"月萧一大臣骂道。
"这位大人,皇上还没开口,您又何必那么着急。"凌晟回敬道。
"好,朕今晚就亲自前往。朕到想看看这国礼到底有多厚重。"月萧王一拍龙椅,凌然地说道。
"皇上,臣怕他们……"又一大臣直谏。
"无妨,朕量他们不敢在月萧国妄为。"月萧王打断了那大臣的谏言。阳春四月,空中忽然飘起了沥沥雨丝,冷冷的、湿湿的,君灏忚背手立于湖边,眼神幽静如潭,细雨迷朦了他的双眸,雨丝点点的飘落到湖里,荡起浅浅的涟漪。白色的雾气萦绕在他身边,似梦似幻。
傅君颜……他在心里慢慢咀嚼这三个字,每想一次心都备受煎熬,可是……那个名字已经深深渗入骨髓,拔不去了,他曾经许他三年,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傅君颜,君灏忚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永远不会离开……,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只任由雨丝滴落于身前。不远处,一名白衣女子静静站在廊前,默言不语,不知已站了多久……
斜阳西照,暮霭沉沉,冷风吹起夹带着阵阵寒意。驿馆房内,一青衣素颜之人独坐窗前,凝望那一轮冷月,侧面站着使臣凌晟。
"皇上,月萧王已在大厅等候,现在……"凌晟细声问道。
"你把他带到这来吧,朕在这里等他。"青衣人回过神,淡淡地说。
"是。"凌晟掩门走向大厅,想着自家皇上特意隐瞒身份跑来见月萧国王,还把自己当成了国礼,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领着月萧王到了房门口,凌晟开口:"皇上,臣带的国礼就在此屋内,臣不便进屋,先行告退。"
月萧王不明地看了凌晟一眼,轻扣门扉,无人回应,遂推门而入。进门的那一步瞬间将月萧王变成了昔日的君灏忚,那一步所有的回忆涌上了心间,那一步君灏忚失了魂,傻傻地望着青衣人,双眸微湿。
"君颜,是你吗?"君灏忚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一时间竟楞在原地,本能地走进一步,却又鬼使神差地退了回来。
"怎么,皇上不认识傅君颜了吗?还是说已经忘了那个人。"傅君颜木然地抬头,与那个心中日思夜想的人两两相望,一瞬间竟是无语。
"怎么能忘,如何忘,君灏忚这一生都盼望着能把你留在身边。君颜,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傅君颜,君灏忚在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决心誓不让你再次离开。
"是吗?想把傅君颜留在身边,呵呵,皇上还真是想得惬意,是想着左拥右抱,后宫佳丽三千吧。"傅君颜面容肃然,神情冷漠。
"不是的,我只想要君颜一人足够,君颜,回到我身边好吗?"早已在心底诉说了千万次,今天终于说出口,君灏忚只要傅君颜一人,足够。
"哼……那皇后呢?皇上还真是善忘,现在月萧国可是有皇后的。"
"迦若,她……君颜,我也是迫不得已,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负责任。"若不是当时错抱佳人,就不会把自己陷入绝境。
"原来是欠下了**韵事,君灏忚,你觉得傅君颜是破坏别人家庭之人吗?"傅君颜心中苦涩,抬首忿然道。
"君颜,这一切都是个错误,我只是想补偿她。当日在西昭我悲痛欲绝,神智不清,误将她当成了你,所以才……"
"当成了我?傅君颜可不敢与皇后相比,皇后自是肤如凝脂,柔美娇嫩,美若天仙,傅君颜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君灏忚眼中一直只有君颜而已。"眼中只见君,哪闻她人醉。
"君灏忚,不要说了,你我已经回不去,三年之约,还有何意。"手死死地握拳,一字一句刺进自己的心里,也折磨着君灏忚的心,
"不,君颜,你不要违背自己的心好不好,君灏忚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不要这江山,只愿与你携手到老。"
"皇上怕是忘了,君颜这次来是为了恭贺皇上大婚之喜。傅君颜现在已经是云霄国主,怎可为了你袖手天下…"
"所以你宁愿要那个冰冷的皇位也不要君灏忚了吗?"痴心奈何换无情,傅君颜真的留不住你吗?
"对,君灏忚你留不住傅君颜了。好好当你的月萧王,还有……皇后"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傅君颜觉得自己死了,被自己的狠心所杀。
"不会的,没了你君灏忚就没了灵魂,一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的,对吗?君颜,告诉我……"
"君灏忚,你这又是何必,傅君颜不值得你付出,我伤了你,负了你,为何你还要如何执着。"星眸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傅君颜闭目,生生地忍了下去。
"你知道的。"那声音浅唱低吟,撩动心弦,感天动地。
"君灏忚,傅君颜再与你来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君灏忚急切地问道。
"当你灭了云霄,平了西昭,合了天魔,做了天下的王之后,到时候傅君颜回到你身边,履行当年之约。"说出口的那一霎那,傅君颜连自己都震惊了,让君灏忚统一天下,还有灭了云霄,傅君颜,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君灏忚眼眸中透着坚定。只有能和君颜并肩此生,灭了三国又如何。只是,这云霄……晃过一丝不解。
"怎么,皇上是害怕了,还是怕履行不了约定。"
"君颜,这云霄……我,你……"君灏忚纠结地问道。
"某非皇上怕了君颜,我可不会让你轻易得了云霄,到时傅君颜不会手下留情。我也想看看,傅君颜,君灏忚,到底是谁更厉害。"
"君颜。"
"那傅君颜在云霄等着君灏忚……"傅君颜不自觉地伸出手,擎到一半又攥成了拳,无力地垂下,明眸流转千回。
君灏忚心颤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拉起傅君颜的手,轻轻地附在自己的脸上,拇指缓缓滑过自己的眉头,鼻尖,嘴唇。傅君颜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霎那僵在那里。两人近在咫尺,眉目相对,喘息相闻,时间在那一刻停留。君灏忚的手用力地往身上一拽,傅君颜顿时跌落自己的怀中。
"君颜,凌晟说的国礼就是你吧?!"剑眉一扬,嘴角露出邪魅的微笑。傅君颜不语,直愣愣地望着,对方的怀抱太具**,就这么沉沦一回吧。
君灏忚把头深深地埋在傅君颜的肩上,肩膀微微起伏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着对方身上的气味,仿佛要将它渗入骨髓。
"皇后娘娘,您还是在大厅里等会吧,皇上马上就出来了。"凌晟紧紧跟着迦若,眉头微锁,不知这皇后怎地突然来了驿馆。
"不必了,本宫是来找皇上的。"迦若不顾凌晟的劝说,径直沿着回廊走来。行至门口。"就这间吧,紫菱开门。"转头下令道。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您……"凌晟正要努力阻止,奈何已有守卫拦下,房门"啪"地被推开。
屋内君灏忚,傅君颜就这么紧紧地搂在一起,君灏忚的头埋在肩上,双手握着对方的手放在胸前,青丝纠缠在一起,衣袂随风摆动,此情此景,迦若见了顿觉双耳嗡嗡做响。所有的一切都已明了,傅君颜,你还是来了。
傅君颜见有人进屋,便迅速地抽身离开怀抱,温柔的脸一下子变回了平日的冷若冰霜。君灏忚倒是一副泰然,见是迦若进屋,瞳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口道:"皇后怎么也来了?"
"臣妾是来找皇上的,顺便也想看看云霄带来的贺礼。"迦若强装镇定,压抑着心中无名的内火。"这位是?"
"皇后不必知道,你这样擅自闯进来就不和规矩了,先回去吧。"回眸望向身边之人,冷言开口。
"是,臣妾告退。"迦若婉转地转身,离开前再次望了一眼那散发着寒气的青衣之人。
迦若,心不准痛,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主子设的局,你只是一颗棋子,你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迦若带着下人悻悻出了驿馆,凌晟也正准备闪人,傅君颜却叫住了他。"凌晟,下去准备车马,我们明日便回云霄。"说完后示意其退下。
"君颜,为什么那么快就走,多留几日吧。"君灏忚急着挽留,思念太久,今日离去,何日再留。
"傅君颜在这不能久留,云霄不可一日无君。"清灵的星眸微合,傅君颜再次说道,"皇上请回吧,君颜困了。"
"我不回去,你明日便要走了,我要在这陪你。"那声音似嗔似痴,叫人不可抗拒。
"哎……随你了。"傅君颜幽幽地叹气道。君灏忚,傅君颜该怎么办,这个三年之约,若真的实现,到底会伤了多少人。
翌日,君灏忚醒来床上之人已走,身上披着的青衫还有那人的味道。昨晚傅君颜自顾自地睡觉,君灏忚只得趴在桌上将就了一夜,只为能多看一眼,多记住几分。夜未央,惹相思,叹别离,若相惜。
第九十章
阑珊被赶出古陵后,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她恨,恨傅君颜灭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国,恨傅君颜夺了她生命中最爱的人,恨傅君颜让她变得一无所有。今日种种,傅阑珊要百倍千倍地报复给傅君颜。
昔日的一国公主,如今只得沦落他乡,这仇这恨,即便是到了修罗地狱,也忘不了。阑珊在走出城门的那刻起,便对天盟誓,傅君颜,我要让你血债血偿。离开古陵,本打算去找傅清墨,但一时打探不到消息,阑珊最后决定去月萧,找那个曾经负了他的男人。她要让君灏忚看清傅君颜的真面目,让傅君颜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阑珊被赶出宫时并未带银两,典当了身上所有的贵重之物,勉强熬到了月萧。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到了月萧又如何,如今的君灏忚已成了月萧的皇帝,又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身上的银两已所生无几,从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何曾干过粗活,现如今为了生计,阑珊不得不四处找活干。那一日,阑珊路过红袖阁,看到门外贴着告示正在招工,于是便走了进去。这一进,改变了傅阑珊此后的命运,家国亡,帝女逃,错入红袖阁,自此风尘扰。
一个月以后,月萧名震京城的红袖阁多了位貌比天仙的珊阑阁主,传闻这珊阑阁主从不轻易接客,而想一睹芳容的贵族子弟名单已排了长长一大串。自从珊阑阁主进了红袖阁,这红袖阁便红遍了整个京城,其中的小道消息更是层出不穷,什么珊阑阁主色艺双绝,又拒见府尹黄大人,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对这个珊阑阁主好奇不已。
天宇元年,四月,月萧王立后,大赦天下,晋王终不至于终老府中,得已出门。解禁地第一天,君灏夜便迫不及待地往红袖阁跑,在府里反省了那么久,君灏夜算是明白了,自己最终还是敌不过君灏忚,以后还是乖乖当自己的晋王爷,反正吃穿也不愁。
君灏夜刚进红袖阁,便有一婆子迎了上来,谄媚道:"晋王爷,好久没来了,红袖阁的姑娘都很想你呢。"
"王爷最近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这种地方。"晋王一手下大声斥责道。
"王妈,本王来的路上听说这红袖阁新来了个珊阑阁主,不知本王有没有荣幸见上一面?"君灏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王爷要见,真正是珊阑的福气呀。王爷稍等,奴家这就上去让珊阑准备准备。"婆子慌忙往楼上走去,生怕晚了小命不保。
不一会儿,那婆子便下来,请着君灏忚上楼,生怕怠慢了这主。君灏夜进屋,
"阑珊叩见晋王爷。"白衣娉婷微微欠身,凤眸中流转着一股皇家的傲气,君灏夜看得心神一怔,揣摩着这新一代的红袖阁主到底何许人也,虽沦落风尘却不占一丝俗气,好比那池中青莲,出淤泥而不染。
"王爷,您看够了没?"柔和的叫声打断了晋王的寻思,回过神来,嘴角露出邪笑,抬手捏住少女的下颌,徐徐道:"珊阑阁主果然名不虚传,比当今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看得陶醉啊,哈哈……"君灏夜本就喜好美色,一直是红袖阁的常客,如今见了珊阑更是神魂颠倒,青睐有佳。
"王爷见笑了,珊阑只是红尘女子,哪能跟当今皇后相比,能得到王爷的厚爱,是珊阑的福气。"
晋王听了心中狂喜,想着这等**若能占为己有,也算是稍稍弥补错失皇位的缺憾了,手不老实地开始在珊阑腰间游走,正与一亲芳泽,没想到怀中人往后退了几步,挣脱了控制。
"王爷见谅,珊阑从来卖艺不卖身,王爷若是想要了珊阑,那得请王爷来这红袖阁替妾身赎身了。"
"那你觉得你值得本王那么做吗?"凌厉的目光射去,再次紧紧揽住少女的腰。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王爷肯不肯了,珊阑能为王爷做的,必不止那区区几千两银子。"回投以高傲而又自信的眼神,晋王再次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好奇感。猛地将怀中人扔在床上,转身,大踏步走出房门,转而传来一阵躁动,"本王明日便来接珊阑阁主。"
娉婷少女缓缓从床上起身,眼眸中充满杀气,愤怒,那神情与前一刻的温婉优雅竟是大相径庭。
翌日。一大早,君灏夜便派了亲信前来红袖阁接人,厅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没想到珊阑阁主那么快就得到晋王爷的青睐,真是好福气。""是啊,以后可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啊。这红袖阁还是第一位能嫁进王府的人呢。""……"
喧闹间,只听得珊阑的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依旧是那平日的珊阑阁主,白衣袭地,眉若远黛,凤眸清冷,轻盈地走下楼来,朱唇微启:"我们走吧。"眼梢轻瞥了一眼前来接应的人,便径直朝轿内走去。
压轿,起身,红袖阁第一阁主就这样抬进了晋王府。本是古陵帝王女,落了红尘,又嫁与晋王做妾,心中的恨,心中的痛,谁人能解,谁人知。
第九十一章
没有风风光光的婚宴,没有吹啰打鼓的迎亲队伍,若是那时的阑珊公主,怎甘受辱。当初的阑珊已死,剩下的躯壳只是**阁的珊阑,为了报仇的珊阑,为了见君灏忚的珊阑。
进了晋王府,晋王已在厅中等候多时,每次纳新的妾室,君灏夜都会这样悠闲地在大堂内等,眼中带着几分喜气。晋王府没有多做打扮,一来娶的只是小妾,二来如今的晋王已今非昔比,凡事都要低调。珊阑进府,行了拜堂之礼,入洞房,从今日起,她就是晋王的第四个妾——晋阑妃。
阑妃进府,珊阑阁主就此销声匿迹了。晋王极宠阑妃,其他的几房至此失宠,珊阑倒是也不恃宠而骄,一直安分守己,并不怎么出房门。只是这几日,进出晋王府的神秘人多了,而且每次晋王接见阑妃必定在场。
晋王府的异动引起了月萧王的察觉,已有大臣上密奏弹劾晋王有不轨之举。某日退朝,月萧王带着时夜,时渊亲自去了晋王府。时渊把晋王纳妾的事也一并告知了月萧王。
进了王府,晋王匆匆赶来行礼,暗藏怯意,皇帝这番前来莫不是自己的行动已被他知晓。
"皇兄近来在王府可好啊?"月萧王开口问候。
"劳皇上挂心了,臣在府中很好,又蒙皇上厚恩,免了臣的禁足令,已是相当感激了。"
"朕听说皇兄又娶了位皇嫂,而且是美若天仙,不知皇嫂人在何处啊?"
"皇上过奖了,内妾正在房中,臣这就去叫她出来。"
"那朕便在此等候皇嫂了。"
不一会儿,晋王诚惶诚恐地回来了,身后没见到有女眷,时渊不解地问道:"王爷,阑妃呢?"
"这个……皇上,内妾说与皇上是旧识,想请皇上独自去房中一聚……"晋王说完便战战兢兢地站着,心想珊阑这搞的什么鬼,不知道君灏夜会不会发火。
"哦?旧识?那朕倒是好奇了,时渊,在这等着朕。"刚说完,月萧王就起身向内院走去,晋王前去赶紧带路。月萧王边走边思忖着自己何曾与烟花女子有了联关联,除了迦若,那也是因为当时自己神志不清,这个晋王王妃倒真是让人万分好奇了。
"就是这了?"月萧王停住脚步,转身问道。
"恩,皇上请进。臣弟先告退了。"
月萧王推开房门,心想非一探究竟不可。双眸正视背对着自己女子,淡淡地问道:"你就是晋阑妃,说是朕的旧识?"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愠怒。
"君灏忚,你终于来了。"晋阑妃面带微笑,徐徐地转身,凤眸上扬。
"阑珊……。"
"你还记得我,真好。我当晋阑妃就是为了见你,当今月萧王---君灏忚。"走进这个羁绊着她内心的男人,一阵绞痛。
"为了见我?想让朕帮你复国吗?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么要让公主失望了。"断然的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帮忙,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真相罢了。"
"什么真相?"
"傅君颜不曾爱过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君灏忚你只是傅君颜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阑珊盯着那个无数次负过自己的男人,讲着她所谓的事实。
"傅阑珊,你不要胡说,朕不允许你侮辱他。"铿锵有力的字句,闪过凌厉的目光。
"我没有胡说,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接近你,要对你那么好,因为他要摆脱在古陵的困境,摆脱那个被所以人都无视甚至鄙视的地位。什么古陵二皇子,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父皇亲生,父皇一直都不喜欢他。"
"不是的,君颜不是那种人,是朕缠上他的,是朕让他喜欢上了我。"
"君灏忚,你别傻了。他亲口承认的,跟你在一起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他要借你之力毁了古陵。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西昭王的儿子。"愤怒的眼神望向君灏忚,她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古陵公公主,那个霸道却心若清明的傅阑珊,是谁让她的心变得如此黑暗,阴森,充满了怨气。傅君颜,我该不该信?看着今日的阑珊,君灏忚心中震撼,君颜,跟我的三年之约,也会是一场算局吗?
"就算他是西昭王的儿子又如何,君灏忚爱的只是傅君颜,不论他的身份怎么变,傅君颜还是傅君颜。君灏忚甘愿当他的棋子……"平复心中那不明的情绪,君灏忚说出了那句惊人的话,如果傅君颜愿意,君灏忚可以当他手中的棋子。傅君颜,三年之约,君灏忚不会失约。
"你……君灏忚为什么你要爱上他,根本就不值得,他配不上你的付出。"心中的不甘让阑珊不愿放弃。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因他是傅君颜,无论是当时的古陵二皇子,或后来的西昭太子,如今的云霄王,三年之后,他会只是君灏忚的傅君颜。"这是誓言,是承诺,是约定,傅君颜说过,在云霄等君灏忚。
"呵,呵呵……君灏忚,你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你的心里只有傅君颜,那个骗了你一次又一次满口谎言的人。"战栗着说出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等候着那最后的判决。
"阑珊,对不起,从一开始君灏忚的心中就只有君颜一个人而已。希望你能明白,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哪怕与理不合,哪怕世人不明,我一直在等的人,只有他。"
"哼,说得真是感人啊,看来皇后娘娘要是听到这些话怕是要伤心欲绝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脸上是莫名的情绪。
"阑珊,好好当你的晋王妃吧,这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君灏忚,你记得是你负了我,我傅阑珊不会放过你的,还有傅君颜,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偿还给你们。"
"傅阑珊,朕警告你,安分当你的阑妃,不然休怪朕没提醒过你。"君灏忚再听到那些威胁后终于失去了耐心,谁都不准伤害傅清墨,以前不行,更何况现在。
"哈哈……,"阑珊听了却是苦涩大笑起来,"我傅阑珊现在还有什么害怕的,傅君颜害我国破人亡,亦害我阑珊沦落风尘,我发誓,只要我阑珊活着的一天,有朝一日,我定当让他生不如死、血债血偿。"阑珊声声如泣,字字含恨。
君灏忚眼冽如寒冰,他拂袖一甩,一字一顿,"你好自为之,如若我发现你伤害君颜一丝一毫,朕绝不放过你。"说完拂袖离屋而去,望着那决绝冰冷的背影,阑珊泪如泉涌,是恨,是怨,是爱…
第九十二章
天地清幽,月色银白。西昭王云兮独坐书房,望着墙上画中人,眸中含着道不明的情。
"清荷,清荷……。"喃喃的声音几多心碎。
忽而,殿外传来低声的复旨声,"皇上,小侯爷到了。"
"宣。"回到平时的威严。
门被轻轻地推开,公子乱弦快步进屋,立定,行礼道:"乱弦叩见皇上。"
"起来吧。玄儿可知朕昭你进宫所谓何事?"
"臣揣测应该是为了太子之事。"
"恩,朕决定派你去云霄辅助君颜。云霄初定,君颜需要个好谋士。"再次低头痴痴地望着那眉目清秀的画中女子。
"臣领旨。"
"玄儿总是能让朕安心,若没有你,也不会有西昭的今时今日。"
"皇上过奖了,臣不解的是,为何皇上如此纵容太子,助他灭古陵,建云霄,太子如今还是不肯认皇上。"
"这是朕欠君颜的。乱弦,这画中女子便是君颜的母妃。傅君颜,负君言,是朕负了她们母子俩,如果当初不是朕,就不会害了清荷,害了君颜……"乱弦望着那个年迈的国君,第一次见他声泪俱下。当初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怎样的天荒地老,怎样的相负之恋,让这个年过半百的王念了二十年,恋了二十年,痛苦了二十年。"玄儿,好好照顾君颜。"
"是。"是承诺,只为这个西昭的王。
云霄。兰亭山。
"主子,有客求见。"门口有小童低声道。忆尘正在屋内摆弄着草药,听到有人传话,这才直起了头。
"恩。带他去岚风阁稍等。"淡淡的开口,似一阵清风拂过。
八月十一,是谁在这个日子前来探访,心中疑惑顿升。莫非是成宣。
屋内,身着白衣之人静静地等候着,容貌俊美,眸中略带着几分忧伤,悔恨。公子乱弦第一次没戴面具现身。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忆尘走了进来。在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心中顿生怨气。
"是你,你来做甚,他死了那么多年,没见你来过一次。"愤怒与不满夹杂着痛意。
"师兄,让我看看他吧。天河当年犯的错,师兄若想替他报仇,天河心甘情愿。"对上那充满恨意的眼睛,乱弦第一次眸中出现了无限的愧疚之情。
"我不会杀你,我答应过哥不杀你。你没有资格祭拜他,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师兄,天河非见他不可。我有话跟他说……"
"跟他说什么,说你当时是无意刺中他的?还是你觉得他该死,只因他负了你?"
"师兄,见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想怎样?把我也杀了?"忆尘不屑地问道。
乱弦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然后便轰然跪地,垂头恳求道:"天河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师兄,念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让我见见他行吗?我只想在他坟前忏悔而已。"
"师兄弟情谊!那当初你为什么那么狠,我悔就悔在让你认识了我哥。你想跪就跪吧,我不会让你见我哥的。"说完便拂袖而去。云天河,是你让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萧忆尘怎能原谅你。
乱弦没有站起来,而是沉默地跪着,似在反思,忏悔,回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整整一夜过去,那个坚若磐石的身影在禅房内跪到了第二天天亮。
"主人,那个人还没走呢,足足跪了二十几个时辰了,这样下去,恐怕……"昨日的小童又急着来报。
"还在……云天河,你这是何苦……"吃完早膳,忆尘再次走进了岚风阁。白衣人的脸色已经惨白,疲惫不堪,但凭着心中那份执著,双膝如同长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地跪着。
"你还没走!?"冷眼看了地上之人一眼,忆尘从他绕过,坐定。
白衣人抬头,眸中透着坚定与倔强,"见不到靳尘,我是不会走的。"
"那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好,我让你见,靳尘也想看看这个好师弟吧,哼……"忆尘陡然站起,开门走了出去,"跟我来吧。"
白衣人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跪地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走起路来更是双膝疼痛难忍,这个男人只是咬着嘴唇,紧紧地跟着前面的人。
出了岚风阁,绕过回廊,又走了几条小路,来到一座荒废的庭院,庭院里长着一个老樟树,树下是一座矮矮的坟。忆尘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冷言道:"你自己进去吧。"
白衣人点了点头,望着那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双脚却像被戴上了重重的铁链,每一步都重若千斤,那么近,却似咫尺天涯。靳尘,天河来看你了,你会愿意见到我吗,你会原谅我吗?心中有千言万语,走到坟前的那一刹那,白衣人颓然地跪下,晶莹的泪滴滑落,滴在碑前,渗进土里。
"师兄,天河来了,来向你认错,求你原谅了。三年了,这三年天河一刻都忘不了那天的情形,师兄,你原谅我了吗?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跪在自己最爱的人坟前,面对着那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心中永恒的痛,公子乱弦已不是公子乱弦,而是回到了最真实的云天河,那个一直默默爱着萧靳尘的云天河。云天河的梦中永远都有萧靳尘,即使粉身碎骨,倾尽所有,都要在萧靳尘的身边,可是自己却亲手毁了那个梦,靳尘已逝,云天河易不会存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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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乱弦啊乱弦,好好忏悔吧
第九十三章
成宣为了治清墨的眼睛,带着他四处求医,但医生看后都是摇头,气得成宣直骂庸医差点砸了他们的医馆。为了能让清墨的双眸复明,成宣最后决定即日启程前往古陵,如今,能治好清墨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此去古陵路途遥远,清墨眼睛又不方便,成宣雇了辆马车。在野外风餐露宿了好几天,成宣已感颇有些吃不消,一路上开始闷闷的咳嗽。
这日,两人赶到半路,前无烟火后无半口人家,清墨闻外头的咳嗽断断续续,开口,"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外面的人听了赶紧把马车停住,傅清墨掀开门帘,一双手赶紧来扶他,清墨甩开那双手然后凭着自己的感觉下了车,冷冷道,"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不代表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成宣讪讪开口,"我是担心你。"傅清墨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担心我?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咳嗽咳了那么多天还没有好。"对方半天不语。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沉闷。
"成宣。"不由伸手去摸索那人的存在。一只手抓住了他乱晃的双臂,手指传来的冰凉渗透到他的体内,直透心底。
"没事,只是一点小感冒,许是天凉了,清墨是在关心我吗?"耳畔响起成宣淡淡喜悦的声音,清墨恼怒的甩开成宣的手,却意外的感觉成宣向后踉跄了几步。
很多时候,两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清墨不冷不淡拒绝成宣的任何帮助,休息的时候不许成宣靠近他。他现在只想治好自己的眼睛,其他的已无力思考。
此刻,他不会看到不远处的成宣一手满是鲜血,刚才不想让清墨听见自己的咳嗽,所以刻意隐忍。那短短的几秒让成宣如在地狱煎熬,克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不断上涌的血气让他的嘴里满是血腥味,身体已经坏得那么迅速了吗,无论如何都要强撑下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为了清墨,也为了自己……
两人辗转了半个月才到达古陵,踏上昔日的古陵,耳畔只听见大街上闹闹攘攘的声音,一昔之间让清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成宣护着他免于被撞,"清墨,到了古陵我就带你去治眼睛,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这里……就是古陵了?"清墨心里有些近乡情却,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微笑。"恩。"成宣点点头,带着他往前走。
"这里……已经不是古陵了,古陵已经不存在了。"傅清墨的笑容一闪而逝。成宣咳了一声随后才对他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再启程吧。"
一路上风尘仆仆,确实该找间客栈休息一下,想到这里,清墨轻点了一下头。来到客栈,要了间上房,由小二引着进了房间。清墨一直低头不语,见小二出去了才说,"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
成宣听到他的话也不恼,只是淡淡拒绝,"不行,你眼睛不好,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住。"
"你……。"
"你放心,你睡床我在地上打地铺睡就行了。"成宣淡淡解释。
傅清墨听了一愣,随后只得默许。一夜无话。
次日,成宣带了清墨来到了兰亭,四周是幽静的林子,两人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外面站定。成宣上前敲门。"谁?"里面传出一个稚嫩小童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门"吱啊"一声打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露出一张脸,看清来人嘴里不由嘀咕一声,"前几天刚来了一个现在又来两个。"
成宣对他施礼,淡淡的笑,"请问你家主人在吗?"
"我家主人说了,不管是谁一概不见客,你们请回吧。"那小童回答。
"请你代我禀告你家主人一声,就说萧已到。"成宣说话不温不火,倒让小童生出几分好感来,不由对他好言相劝,"我告诉你哦,我们家主人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说你们现在来是没有用的。"
成宣嘴角勾起几分笑,"无防,我们今天一定要见到你家主人。"小童这才注意到这位温润公子后面还站了一个白衣公子,神情冷漠,眼睛低垂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好吧,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小童说完便关上了门。
成宣对清墨笑了笑,"清墨,别担心,他的医术天下无双,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清墨抬眼,眼里平静如一泓湖水,眸子淡而幽邃,却没有焦距,淡淡开口,"成宣,你走吧,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成宣没有说话,空气沉滞半分,"清墨,别气我,这一路上你对我冷淡我也随你了。可是,不能不让我照顾你。这一路上,我听你的话,离你远远的不打扰你,可是我的心不听我的话,它已经不是我的了,它就是想你、想靠近你……。"成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傅清墨一呆,体内汹涌的震惊如潮翻滚不已,他抖着嘴唇,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成宣,你这句话对多少人说过,是乱弦口中你的旧**还是苗疆来的苗骁,你以为我该感动得向你投怀送抱还是什么,傅清墨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还企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还是我根本就是你旧**的替身!"
"我承认当初是特意去接近你,可是,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傅清墨是独一无二的,天底下只有一个傅清墨,也只有一个萧靳尘。靳尘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而你则是……。"傅清墨不等成宣说完就快速打断他的话,"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这时小童打开门,"两位请进吧,我们主人有请。"大厅上,一个锦衣男子端坐在主席上,一看清进来的两个人,神色大变,赫然拍案而起,"送客!"
成宣上前一步,忙开口道,"忆尘,我今日来实是有事相求。"
忆尘冷哼一声,"我哥的玉萧拿来。"成宣略有些尴尬,"忆尘,其实今日来是想你看看清墨的眼睛。"忆尘一甩袖袍,眼睛微眯,"这么说你刚才是想骗我见你才这么说的了!"
"忆尘,清墨他双目失明,我知道你医术高超……。"成宣未说完便被忆尘冷冷打断,"我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姓傅的,更不会医姓傅的,也更不会医他,你死了这条心吧。"忆尘冷冷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对不起你哥,可是你别忘了,当年你哥死前的重托,难道你想让你哥死不瞑目吗?"成宣直视着忆尘道。这一句话似乎触到忆尘的痛处,凝视成宣的双眸不见半分流转,半响,他才吐出一句莫明其妙的话,"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旁边的傅清墨听闻则有些疑惑,成宣心头一颤,勉强一笑,"忆尘,我想求你治好他。"忆尘不语,半晌道,"这样值得吗?"
"终其一生,成宣都不会后悔。"只是淡淡地说道,没有半点犹豫。
"桦安,你先带姓傅的下去客房歇息。"
待房内只剩下两人,忆尘冷冷道,"你不想活命了吗?"
成宣轻抿了下嘴唇,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你不懂,等你碰见了你真心喜欢的人时,你就明白了。"
"我是不懂,但我却知道,那个所谓你的**把你逼近了死亡,他们姓傅的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关心他?"忆尘声音微微颤抖。
成宣微笑着摇摇头,"清墨,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如果失去他成宣就不完整了。"
"那我哥呢,在你心里我哥又是什么?"
"靳尘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他成宣就活不到今天,但是成宣喜欢的永远都是傅清墨。"成宣一字一顿的说。
"哥,这就是你用生命换来的人说的话啊,你听到了吗?他不爱你……你当初为什么还要那么傻?"忆尘像疯子一样哭哭笑笑的道,一下子红了眼眶,"成宣,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成宣身体微微一颤,"那清墨……。"
"姓傅的我会救,那是因为我曾经答应过我哥。相反,你如果想要救傅清墨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
月残如弓,树影摇曳着发出轻微的声响。成宣从清墨屋中出来刚走几步忽地捂住胸口,口中溢出鲜血,一旁经过的桦安见了忙上前搀扶,焦急的道,"公子,你吐血了,我带你去找主人。"
"咳……不碍事……"成宣说着,似乎又咳出血来,气喘得更加厉害。
"不行,你都咳得那么厉害了,一定要找主人看一下。"桦安第一次看见人咳那么多的血有些慌乱。
"不用担心……这病……在身上这么多年了,若真是严重……我早就不在这世间了……"成宣强忍着,温和的说,"只是晚上犯病痛苦一些,白天就会好的……咳咳……"桦安无奈,只能扶他到凉亭里为他捶背顺气。
"谢谢……。"待气顺了成宣才温婉地向小童道谢。
"不用谢,只是你这病……真的不用主人看看吗?"桦安担忧的说。
成宣摇了摇头,又闷咳了两声,"我没事,多谢小兄弟关心。"…………
次日,忆尘为清墨诊了一下,问清了情况,忽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会掉下山崖?"成宣在旁边道,"我们遇上了黑店。"
"凭你们的身手也会被抓?!"忆尘讥诮的反问,一时全场静默。
"傅清墨掉下山崖时眼睛虽被碎片伤,不过并没有伤到眼膜,只要取出里面的碎片即可。"忆尘冷冷的道。
"那……意思是说,清墨的眼睛有救了!"成宣不敢置信的问。
"恩,不过要治他眼睛的药刚好用完,恐怕要到镇上去买些回来。"忆尘接着说。
"我去!"成宣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忆尘瞅了瞅他没有说话,清墨在一旁也淡淡的道,"我也去。"
"让桦安陪你们一起去,我把要用的药引写在纸上,你们按照上面的方子抓就行了。"忆尘说完便吩咐桦安随他们一起出去一路上,桦安显得特别雀跃,而清墨和成宣这边则显得沉闷了,两人一前一后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想到,刚开工,就遇到肥羊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将两人从遥远的思绪中唤醒。成宣警惕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三个男人,一个手执大刀,满脸横肉,个子不高,眼底有一股沉沉杀气;另一个男子身材狩瘦高,皮肤黝黑,他左手提着一把斧子,第三个男人脸上一个十字刀疤,手中的一把大刀舞得生风,桦安吓得立马躲到成宣的后面。
"你们是谁?"成宣问道,一手抓紧怀中的朱扇。
"我们吗?"那脸上十字刀疤的大汉一脸猥亵,他大笑三声,然后把刀威风一挥,"我们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风三煞',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原来竟是三个强匪!
"我们身上没钱,三位大哥可否行个方便,放了我们,我们定当感激不尽。"成宣抱拳道。
"哈哈……,"三个大汉对视一眼,那皮肤黝黑的大汉上前怒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吗,要是每次打劫都像你们这样说我们信的话我们早就去吃西北风了。"
"看你们穿着得体,举止优雅,怎么看也是个有钱的主。少说废话,把钱拿来,小爷饶你们一死。"另一个个子不高的人也接着道。
成宣暗暗对桦安低声说,"桦安,待会我一动手的时候,你就带着清墨逃走知道吗?"
"我不走!"清墨冷冷地说。
"这个时候别犟劲,我一个人对付得了他们三个人,但是如果你们两个在旁边我怕他们会抓住你们威胁……。"成宣有点焦急的说。
"我……。"清墨也理不清突来的不安情绪,成宣安慰道,"别担心,我武功那么好,到时解决掉他们我会去找你们的。"清墨这才不甘地点了点头。
成宣这才放下心来,朝那三个人走去,拿出一个钱袋,扔给他们,三个强盗一看见袋子里面的金子眼睛都瞪大了,成宣这才询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吧。"没有想到那个脸上满脸横肉的大汉听了却是一脸猥亵的笑,"你以为……我们会让你们有命去官府那告发我们吗?"
"你们想出尔反尔?"成宣冷静的说。"是又怎么样?兄弟们,给我上!"说完三人便冲了上去,成宣一见便踢脚扬起一地沙子向三个劫匪袭去,同时对一旁的桦安他们说,"快走!"桦安赶紧拉着清墨跑离这里,那三个歹徒一见有人想跑便想追,却被一把朱扇挡住。下一秒,一股钻心的痛便袭心入肺,只一停顿,另两个歹徒便找准机会一踢成宣小腹,成宣被这一下激得吐出血来,手中的朱扇也跌落在地上。
桦安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跑,他拉着清墨一刻不停的跑,身后的风声呼呼的响起,"啊……"一声惨叫忽然回荡在宁静的竹林里。刚跑到一半的傅清墨猛然一震,"成宣!"他猛然甩掉桦安的手,疯了似的往回跑。
他的眼睛看不见,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受了不少的小伤,但是他全然不顾,只是不顾一切的往回跑,耳边回响起那人的话,他让他放心,他说那些人伤不到他,可是,他竟然眼睁睁的骗了他……桦安赶回去抓住清墨,话里有浓浓的哭腔,"傅公子,你要去哪里?"
"找他,找他……"清墨慌得话都说不清了,他的手颤抖的抓着桦安的衣襟,"带我去找他!"跑到当初的林子,林子浓重的血腥味让清墨心口一窒。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狂乱的跪下去双手摸索着地上的人,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他的眼底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受伤且失控的野兽,异常锥心的心痛让他呼吸不过来,桦安阻住他的举动,"傅公子,成公子不……。"
桦安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清楚的听见一个轻微的声音。"清墨,我在这里!咳咳……"清墨像疯了似的向那里奔去,摔倒了,便一步一步的爬到那里,等手尖触到真实的触感,他怕是梦境似的不敢大声打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地上的成宣身上都是血,已经都是血,虚弱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清墨悲痛的嘶吼。成宣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安然无恙的清墨,不禁露出浅浅的微笑。
桦安看见成宣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胸口的那道伤处正泊泊地流着血,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也染红了桦安的双眼……"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你能原谅我吗?"成宣断断续续的道。
"不原谅,死也不原谅!你明明说过你不会有事。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成宣看着清墨,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竟然抱着自己……在哭吗?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清墨眼眶含泪的哭喊。"如果……我说……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会不会相信?"
"我不信,不信,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
成宣咳出一口血,眼神里还藏着笑意。这样又哭又闹的傅清墨,真好!这样自己也可以冥目了……反正自己已经别无所求了,能死在心爱的人身边,也是一种幸福!眼敛慢慢合上,意识开始模糊……
"成宣,成宣……"清墨拼命地叫喊着,知道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你终于醒了……。"一个少年赶紧扶住他,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清墨这才想起昨天遇到强匪的事情,成宣受了伤……
"你躺了一天一夜了。"桦安道,"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
"成宣呢?"清墨着急的问。桦安刚想回答,一个清冷的声音却阻住了他,"桦安,你先出去。"桦安连忙应是,房间一下子变得沉默,清墨先问道,"成宣呢?"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天下和成宣?你选谁?你是想着复国还是负成宣?"以前好像也有人问了他这个问题,天下和他?到底选谁?忆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才冷冷道,"想好了给我答案。"说完转身离去。
傅清墨躺在床上,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里……
曾经自己的生命只为皇权活着,努力当好太子,努力学会伪装,努力让别人去敬畏自己,成宣,你到底是改变了傅清墨,一个被削弱了野心的王者,一个心里有了牵挂的傅清墨,复国何望?
泪水溢出,只是猜不透自己的心……
第九十四章
翠血玉,玲珑萧,缘定三生情难了;
情醉酒,桃花岛,是痴是怨孰知晓;
家国亡,眸中伤,念卿不负伴君旁;
一种痛,两处难,烟花胜世离别殇。
忆尘从傅清墨房中出来便去看成宣,成宣已醒,正在问小童傅清墨的情况。"你醒了,他没事,不用着急,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忆尘冷冷地开口,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我没事,忆尘,谢谢你……"知道忆尘在担心自己,成宣感激地开了口。
"没什么可谢的,等你康复了,我就开始给他治疗。"
"恩,我很快就好,咳咳……"成宣艰难地说道。
"你别逞强了,我会治好他,你也别忘了跟我的约定。"忆尘说完就独自离开了,成宣则陷入了某种痛苦了漩涡中。
翌日。清墨坐在窗前发呆,听风轻吹树叶,听那遥远的琴音随风飘过耳畔,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耳力好像好了不少。
"清墨,在干什么呢?"成宣自己能勉强下地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傅清墨房中走,想确认一下傅清墨已经没事了。
"没事,发呆而已。"傅清墨淡淡地回答,转而又问,"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紧?"眉头微微一皱,成宣知道清墨在担心自己。
"没事了,忆尘的医术很高明的。不必担心。"成宣安慰着,又说,"忆尘说后天就可以给你知眼睛了,清墨,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恩。"兀自点了点头,傅清墨忽而低沉道,"成宣,谢谢你。"
"清墨,你我之间何必用谢字。"从怀中取出翠血玉,轻轻放在傅清墨的手中。傅清墨用手一摸,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翠血玉。"
"恩,清墨,你能一直带着它,成宣心满意足了。"
"成宣,傅清墨不值得你这样。如今的傅清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就算眼睛好了又如何,复国谈何容易。"紧紧握着手中之玉,傅清墨垂下了头。
"清墨,你该知道成宣要的是什么。如果你愿意舍弃,我们可以不管这世间恩怨长隐于世。"
放弃复国吗?放弃对傅君颜的仇恨?成宣,傅清墨也希望可以这样,可是这家国仇恨,怎么能忘。傅清墨欠你的这一生一世恐怕也还不清了……
两人对立,静默无语,成宣知道傅清墨的难处,让他忘了这深沉的仇恨成宣办不到。微风吹进屋内,吹起了青丝,吹动了衣袂,吹乱了思绪,吹不散纠结于心的情与恨。遥远的琴音随风丝丝入耳,弹奏了几分寂寥,几分思念,几分痴恨……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忆尘答应给傅清墨治眼的日子。这一日,成宣早早地起床去看傅清墨,虽然对忆尘的医术很有信心,为何还是难以平复心中的忧虑。进屋见清墨正在床上摸索着,成宣心一沉,急忙上前握住清墨的双手,"清墨,找什么呢,我帮你。"
"不用了,我只是拿件外套,傅清墨还没没用到这个地步。"抽出被握住的手,再次在床上寻找着,随后莞尔一笑,拿起衣服套在了身上。"成宣,别太担心。"
"恩。清墨,我带你去忆尘那,我想他已经准备好了。"
"成宣,等眼睛好了以后,可以陪清墨去个地方吗?"傅清墨忽然拉住成宣,认真地说道。
"恩,成宣答应你。"微笑着看向眼前人,心中却苦涩难安,清墨,成宣不在你身边也会好好的吧。
桦安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屋前,忆尘已等候多时。"你们来了,成宣那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桦安你过来帮忙。"忆尘平淡地说着,瞥了下傅清墨然后转身。成宣看了看清墨和忆尘,然后便独自走了出去。
"桦安,让他躺好,先用银针封住他的穴道,进行麻醉。"忆尘将一排银针递了过去,又说道,"傅清墨,你只要睡三个小时就好。"傅清墨点了点头,静静地躺着,感觉到有人下针,不久便失去了知觉。
成宣站在屋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时的三个小时是如此的漫长。屋内不是传出一些声响,成宣眉头微皱,拳头紧了几分。
正当在外守候的成宣心力疲惫时,门终于打开了,桦安略显疲倦的脸上带着笑意,"成公子,手术很成功,傅公子很快就能看见了。"
"谢谢你桦安。"成宣感激地说道,看到后面出来的忆尘,成宣眸中满含谢意,"忆尘,真的谢谢你。"忆尘冷淡地回望了一眼,自顾自地回房休息了。
傅清墨醒来已是半夜,眼睛被重重纱布包住,感觉到身边那熟悉的气息,眉眼间不禁一笑,曾经的彷徨,如今已有了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清墨的眼睛开始慢慢能感受到光亮,半个月以后纱布解下,傅清墨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由朦胧变得清晰,那熟悉的脸庞映入自己的眼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清墨,太好了,你能看到了,对不对?"成宣兴奋地说着。
"恩,成宣我看到你了。"傅清墨微笑着点头,"忆尘,谢谢你。"
"救你是因为成宣,你不必太感激。"冷冷的回答,然后便是冷冷的离开,眸中含着不知名的深意,望了成宣一眼。
"成宣,陪我去看夕阳可好?"傅清墨提议道。
"好。"成宣点头。
两人徒步而行,行至兰亭山顶。兰亭山虽不高,山路却蜿蜒曲折,不过途中风景倒也别致。时值入秋,山顶已是一片荒芜景象。清墨并肩而立,斜晖脉脉,一片映红。
"成宣,能与你这样看夕阳,真好!"傅清墨发自内心不由地说道。
"清墨……"成宣转头,凝望那余晖映照下的脸庞,失了神。清墨,这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你看这世间夕阳吗?说过不放开你的手,可是……
曾经许你不离不弃,没想到最后却是成宣不得不先放开你的手,不是不爱,而是……,手不由紧紧握住旁边那冰冷的手,心里苦涩,想起那年大师的判词,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莫非真是敌不过这天命。
成宣转头,看着那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一如初见,心系如常,如今回想起来,也许那时开始就已经注定此生万劫不复。"如果……,"成宣开口,视线遇上清墨狐疑的目光而微笑着缓缓转头与他并肩看那凄美绝伦的夕阳,眼里掩藏着淡淡的忧伤。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会发了疯的大街小巷找我吗;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会紧跟着与我相似的背影吗;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会走遍我们曾去过的角落拾起那曾经属于我们的记忆吗;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你会不会记我一生呢;如果……,只是世上没有太多的如果,就让这所有的如果埋藏于心底吧。今生让我遇见你,让我爱上你,其他的都变得不再重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晓意君不语。
余晖慢慢褪去,孤星闪耀天际。山上到了晚间天寒地冷,气温骤减,傅清墨却仍旧没有离去的意愿。晚风徐徐,还带着丝丝的寒意。此时夕阳已无半分影子,只剩下朦胧的几颗寥落星辰挂在天上,薄薄的雾气胧着天空,星辰仿若胧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傅清墨抬头看着天空,满天的星星都落入了他的眼中,眼里仿佛载满了星星的倒影熠熠发光。低低的叹息,"能看见,真好!"成宣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变得心满意足。"成宣,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清墨眼里载着几许的温柔,连夜晚也仿佛变得温柔起来。"只要是为你,不管成宣做什么都值得。"包括……离开你。成宣心里苦涩难言,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
傅清墨听到这句话沉默了,眼帘敛了下去,表情幽深幽深,良久才开口,"成宣,对不起。"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只是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心也被揪紧。成宣灿然一笑,将失落埋于黑暗中。
夜色,遮掩了多少人的真心,玩弄了多少人的真心,践踏了多少人的真心,伤害了多少人的真心。夜色半残,残照离人,离人半面妆;独梳妆,千愁绪,怎勘回首断情绝。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成宣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对不起,他跟他说对不起,可他要的不是傅清墨的道歉,而是傅清墨的真心。是自己太贪心了吗,才会弄得现在的惨淡收场。成宣心中一痛,眼前竟蒙上了氤氲水气,连忙转过头不再看清墨。
清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神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也没有注意到成宣的异样。"我……,"他迟疑着,却感觉自己心脏忽地加快,脸上也染上了莫明的红晕,幸得夜色掩盖了他的不自然。他根本不知道成宣误解他刚才的意思,自己的一句对不起承载了自己以前太多的任性,一直以来都是成宣在默默包容着他的任性、容忍他的无理。他没有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再次将两人推得更远。从此咫尺天涯,两不见。
"在我失明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傅清墨静静的说。这一刻,他放下了很多很多,他在经历了失而复明后更加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这段感情,伤他太深,所以他不敢再碰,对于成宣,是爱、是恨、是怨……,早已不能理清。也许因为害怕再受伤害,所以他忽视了成宣一直以来的付出。
"是……是吗?"成宣的唇突然不可自制的颤抖,面白如玉,虚弱得随时要消失。他是在暗示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劝自己放手……想到这里,气血涌上心头,嘴里尝到了腥甜的血味,他闭着嘴闷声咳个不停。清墨听闻他咳嗽便收敛心神,伸手在他身上为他顺气,"成宣,你咳嗽还没有好吗?"
"不碍事,习惯了。"成宣笑着安慰他,怎么对他说,自己早已病入膏肓,疾病缠身;怎么对他说,自己早已无药可救,全凭一口气撑着;怎么对他说,自己早已近黄泉,从此之后也许阴阳两隔。要怎么对他说,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要怎么对他说,自己倾心的从来只有傅清墨一人;要怎么开口对他说,再、见!因为说不了,说不清,说不完,所以只能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再不会有下一个夜晚与清墨共度,再不会有下一站幸福的守候。
心里虽隐隐觉得不安,但是清墨也劝自己别太杞人忧天。"下次一定要萧忆尘看一下你的病。"
"恩,清墨,我没事,你别太担心了。"成宣面色一凝,道。
"我才不是担心你。"清墨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别扭得不再吭声。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两个人脸上都显得心事重重,成宣因为离别之期将近而沉默,清墨则是因为尴尬,所以仍旧没有注意到成宣的不对劲。
良久,清墨才脸色不自然地对成宣道,"成宣,把眼睛闭上。"成宣听了一惊,眼睛不置信的看着清墨,清墨被看得板下脸,"叫你闭上眼睛。"成宣惊讶而略带喜色的说,"清墨,莫非你……。"
"什么?"清墨皱眉,叫他闭眼,废话那么多。
"你莫非………。"成宣看见清墨脸上一片坦然,语气不由弱了几分。清墨本不懂他说什么,但一听见成宣支支吾吾的话,再加上他闪躲的表情,任是再迟钝的人也猜得出他脑子的不轨思想了。清墨气得重重踩了成宣一脚,脸上则染上羞愤的红晕,"你想到哪里去了!"成宣痛得抱脚呲牙咧嘴,
"还不是清墨你的话让我想歪的。"
"谁……谁脑子整天像你想那些的啊,你就不能正经点吗?"傅清墨又气又恼,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这哪像平日里那个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冷漠自若的傅公子。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轻松。
"我就只对清墨一个人不正经而已。"成宣对这清墨露出一个欠扁的表情。
"你……,"想想自己自打遇上成宣以来就屡次吃瘪,死死的被那人吃定,一颗心是恨得牙痒痒的,索性冷哼一声,冷冷下了最后通碟,"你爱闭不闭。"成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再调侃,乖乖闭上眼,就在清墨快平息怒火时又忽然开口,"其实我更希望清墨叫我闭嘴(妖:请大家尽量往歪处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给我闭嘴!"一声怒喝惊飞了夜晚栖息的夜莺,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
"好了吗?"虽搞不懂清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成宣也乖乖照做,忽然平地一声雷,似有东西在空中炸开,成宣睁开眼,便映入了一个光与影交织的世界,那灿烂的烟火在漆黑的天空散开,把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傅清墨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仰望那璀璨的烟花,散开的烟花四散而落,衍生成从天空飘落下来的半明半暗的流星,朝他们飞舞下来,一场华丽。
在缤纷的昼与夜中,傅清墨的身子忽然靠近,心下一颤,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忽然,低头吻住了他冰冷的唇,天空中,烟花绽放,缤纷而炫丽,映得天空一片昼明。
昔日,自己曾对他承诺,"清墨,若有一日,你愿为我放一次烟花,成宣无论身处何方也一定会赶回来。"现在却是对当初那句话的讽刺,这场由清墨为他燃起的盛世烟花,竟成了他离去前的别宴……
宣墨两人从山上下来,回到住处已是入夜。傅清墨眼睛刚刚复明,成宣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默默望着离开的背影,成宣心中疼痛难忍。不远处,忆尘淡淡地看着两人,不露一丝情绪。今晚,是最后一个夜晚了吧。
第九十五章
忆往昔,几多欢喜,几多誓约,十字相扣,约定三世,永不负
叹别离,七分相思,三分愁绪,一眼万年,独望夕阳,君何处
谁是谁的梦中人谁诉说着痴情缘分风吹飞絮散情丝难断若终相离亦不弃
隐忍只盼永不离世人唾骂已不足惜兵临城下时以地为盘与你对弈永不离
龙塌上,陵兰帝不安地睡着,额间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不住地摇头,是怎么的噩梦才会使这个淡定自然,清冷自若的陵兰帝心生恐惧。睡着的人眉头越皱越紧,然后猛然窜醒,脸色煞白,紧紧地握住身上的被褥,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
"原来是个梦……"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傅君颜舒了口气,转而却又双眉紧锁,捂住那难安的心口。
夜难眠,湿清被,心事向谁诉?傅君颜手紧抓衣襟,极力平复心中的不安,眼睛盯着远处那半明半暗的灯火,君灏,我已为你画好了这河山的宏图,剩下的路,就只能够靠你自己了。
公元1112年冬,月萧王麾兵直取西昭,天魔将士追随月萧连成同盟,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而处于这乱世风云中,谁又能成为这睥睨天下、号令群雄的霸主、谁主沉浮?
晋王府。
君灏夜一个人在庭院内来来回回不安地走动,一旁落座的阑珊则白衣胜雪,在庭院中悠闲抚琴。琴起、音籁,和着婉约而清澈的曲调。骨指分明,白皙**的一双手在琴弦上随意拨动就弹出了世间最动听的音符。
"阑妃,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君灏夜赫然定住脚步把目光投向一旁抚琴的阑珊。阑珊指尖轻拨琴弦轻声道,"心静自然明,王爷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我怎么静得了,你知不知道,君灏现在领兵攻打西昭,一旦他取下西昭,统一四国,到时候谁还动得了他。"君灏夜神色慌乱的道。
阑珊听了手轻轻按住琴弦,曲调骤止,抬眉望向君灏夜。眼里的轻蔑一闪而逝。她宛尔一笑,"王爷的意思?"君灏夜这时对阑珊赔上了笑脸,"依爱妃的判断,我们下一步应当如何?"阑珊听了抿嘴一笑,百媚态生,"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强,必有他的软肋,只要我们抓住那根软肋,任他是天是神,也一样臣服在我们脚下。"阑珊不动声色的说。君灏夜听了眼睛一亮,"那爱妃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子愁眉盼君归。
迦若坐在铜镜前,镜子映射出的人影晕晕黄黄,镜子里面的女子脸上似染上淡淡的轻愁,星眸黯淡,人比黄花瘦。迦若伸手去**镜中的女子,指尖抵上冰凉的触感,一眉、一目竟是如此的熟悉。这是自己吗,为什么感觉如此陌生?手指缓缓下移,移到自己的下腹。孩子,孩子,陪伴她的就只剩下还未出生的孩子了,至少……还有孩子,铜镜里的女子脸上无声地滑下一行清泪。
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是谁?"刚警觉的想转过去就感到颈间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哒……"阴暗的地牢不断传来滴滴哒哒的水珠声。地牢里面还带着腐臭、发霉的味道。
双手被分别扣在墙上的的女子昏迷着,却依旧掩不住那绝美的面容,嘴里还不断的发出喑嘤的轻吟。君灏夜近距离看着如此绝美的美人,如此娇弱的美人更是让人心惹难耐。不禁猥亵的伸手想靠近那绝美的脸蛋。
"王爷!"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止住了君灏夜的手,君灏夜讪讪收回了手然后才转身讪笑着对刚出现在地牢的阑珊道,"爱妃,你怎么来了?"
阑珊冷冷一笑,"王爷,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是是……,我只是来看下她醒了没有?"君灏夜尴尬的说。
"她只是一只小饵,我们还要用她来钓更大的饵,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坏了我们的大事……。"阑珊说到最后只是森冷的盯着君灏夜。其中厉害关系不明而喻,君灏夜听了脸上赶紧堆上谗媚的笑靠近阑珊,"爱妃,你说哪里话,我心里面就只有爱妃一个。"
刚伸手触到阑珊肩膀便被厌恶躲开,"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她说。"声音冰冷无情,君灏夜自讨没趣,便悻悻走出牢房。
迦若迷迷糊糊间被一道冷水泼醒,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女子站在她面前,美貌非凡,只是眸中闪着不屑与杀机。
见迦若醒了,阑珊轻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地道,"你醒了。"
"你……你是谁?"迦若刚想动,却发现手脚被缚,她扯动了下那沉重的镣索,却发现镣索纹丝不动,"你想干什么?"
"我忘了自我介绍,"阑珊淡淡的道,"我是月萧国晋王的侧妃,这次冒味请皇后来这里做客。"迦若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紧惕的打量了面前的阑珊,看了看手上的铁链,讥诮道,"本宫生平还从未听过这样请人做客的,倒真是让迦若开眼界了。"
阑珊听了也不恼,她的眼光忽然落到迦若的肚子上,眼睛一下子变得深沉,感觉到腹中胎儿的不安,迦若不由撇开话题,"你为何要偷袭本宫?"
阑珊听了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慢慢凑近她耳朵,轻声说了一句,"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迦若听了惊愣的抬眼看她,阑珊脸上则依旧是那种漠然的表情,"而女人最恨的就是别人抢了她最心爱的东西。"
"你……,"迦若似有所悟,阑珊却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比我幸运,你虽然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心,却可以守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女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我杀了你,他会不会伤心。不会!"阑珊的嘴角逸出一似冷笑,"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迦若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根本威胁不了君灏忚,我只是让你去钓更大的饵,而那个饵,便是君灏忚的死穴。"阑珊冷冷道,话锋忽地一转,"不过,你猜那个人会不会来救他的情敌呢?"说完便冷笑着离开了牢室。
"爱妃,你来了,你让我写的信我已经写好了,只是为何要写信给云霄王傅君颜呢?"君灏夜见阑珊进屋,便拿起刚写好的写递了过去。
"傅君颜可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王爷到时就知道了。"阑妃轻轻地倚向君灏夜,柔柔地在耳边说道。
"爱妃做事一向都是难以捉摸啊,不过本王相信爱妃的能力,没有爱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大臣再次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了。"君灏夜伸手抱住阑珊,手指划过白皙妩媚的脸颊。阑珊微微含笑,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第九十六章
风絮飘残魂已断,烟雨迷蒙泪如涟。
若为君故命何惜,奈何苍天多弄人。
云霄。
桌上是早已冷掉的饭菜,夜已朦胧,寒意趁着黑夜悄悄潜入单薄的身子,烛光幽暗而不安的摇曳。桌案上的人手中批改着手中的卷宗,时不时深深蹙眉。
忽地门外传来一丝异动,然后一个物体快速擦过傅君颜的耳畔。傅君颜一惊,抬眼看向外面已无半分人影,再转身看向后面只见墙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刀上有一张纸条,他取下那刀,打开纸条,待看清字条的内容,不由把手里的纸条紧紧揉成团。
西昭边境。
君灏正在大帐内与众多将军商议前方战事,忽闻外面有人传报,"报,皇上,月萧忽然来人说有急事禀告。"
君灏忚不动声色挥手让众将下去,然后传人进帐,"月萧发生何事?"
"禀皇上,晋王挟持皇后,现已不知所踪。""什么?!"君灏听了一惊,拍案而起。
傅君颜依约来到一座破庙前,人未站定,四方便潮涌上来许多人包围了他,一条路让开,有两个人缓缓走了进来,傅君颜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傅君颜,陵兰王,云霄国主,别来无恙,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阑珊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傅君颜低估了阑珊公主。"傅君颜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瞥了眼四周的刀剑相对的敌人,"却没想到阑珊公主竟要如此排场来抓君颜。"
"傅君颜你既然自投罗网就休怪阑珊无义,说实在我还真没有把握你会来,因为我不明你对君灏用情多深,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阑珊冷冷的道。
"少说废话,月萧皇后呢?"傅君颜冷冷打断她的话道。阑珊向旁边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抓着迦若走了出来,傅君颜一看见迦若平安无事便稍稍放下心。迦若见是傅君颜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傅君颜真的会救她,心里诧异却也了然。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傅君颜确定迦若没事,再次转向阑珊。阑珊轻笑,眼里掩不住的仇,"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恨她,但你更恨我!"傅君颜面无表情的道,"这次我以己作饵,自投罗网,不正顺了你的意吗!"
"傅君颜,就算如你所言,你以为我会让她回去报信吗?"阑珊冷冷道。
"你们都是女人,你说呢?"傅君颜勾了下嘴角。
阑珊一愣,"你……。"话卡在了喉咙,轻挥了下手,示意那兵放了迦若,迦若得到自由连忙离开,经过傅君颜身边时停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我不会感谢你的。"傅君颜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好好照顾君灏忚。"
迦若听了不语,随后毅然决然离去。四周的人马上上去抓住傅君颜,迦若似乎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直到迦若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阑珊才走到他面前,
傅君颜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心里充满了恐惧、不安。
阑珊扬起手,啪啪两声,红印很快出现在傅君颜那白皙瘦削的脸颊上。强烈的痛楚从那热烫的地方阵阵传来,傅君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看到他无动于衷,阑珊恼了,继续手上的动作,顿时只听见一连窜扇人耳光的声音。
一旁的君灏夜看得心惊胆颤,眼看得傅君颜被打得两颊浮肿依旧没有发出一丝求饶,连忙上前止住阑珊,"爱妃,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他就死定了。"阑珊冷冷瞥了他一眼,口气森冷,"怎么,连你也心疼他了?"君灏夜听了冷汗涔涔,"爱妃,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我这不全听爱妃的吗,只是这傅君颜是要挟君灏的筹码,他要有个万一……。"阑珊这才注意傅君颜的神色不好,就住了手,冷冷吩咐一声,"把他拖下去严加看管。"
耀眼的阳光从一个小小窗户穿透而进,端端的照在阴暗的角落,无声无息间,尘土腾起在空中,像轻舞的音符。
在牢房最深的地方,流淌着最森冷的水,即使是将死之人,也不愿在这里停留片刻,他们宁愿被一刀杀死痛快也不愿在水牢里被慢慢折磨,这里的水里生长着水蛭,它们常年生活在最阴暗的地方,尤以吸食血液为主。
在这个阴森潮湿的水牢里,有一个人气息奄奄的被关在那里。他的身上满是鞭痕,脚下则是恶心的血蛭在他身边游走,日子浑浑噩噩的过去,只有水牢滴下的水宣告着时间的流转,身体很冷,像冻结了一样,血蛭吸食着血液,丝丝生疼,很快就渗出鲜血,麻痹的心又开始抽痛,傅君颜终于明白有人为什么宁愿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被慢慢折磨,因为他现在已经生不如死。在水流中忍受着刺骨的痛苦,他感觉自己正慢慢步向死亡。
后悔吗?他扪心自问,如果后悔的话,他当初就不会求药救君灏忚;如果当初后悔的话,他就不会与他许下三年之约;如果后悔的话,他现在就不会被锁在这里。
正如一开始怎么也想不到会爱他至深,正如后来得知他伊人别抱仍至死不悔,也正如今日,纵然明日生死未卜,心中思念却只有他一人。可是世事无常,男子相恋,违背伦常,只道天意造化弄人,心念相生,却唯有一人,奈何奈何!
门"眶"的一声打开,然后狱卒把他粗鲁的带了出去,双脚僵冷得发抖,被带到一个暗房里,意料之中看见了阑珊坐在那里,看见他的惨状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没有想到堂堂云霄国国主也有今天吧,当初你灭古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的结局。"
傅君颜双手大张被镣索锁在墙上,听见她的话只是冷哼,未置一词。"你说,君灏忚会不会来救你?"
阑珊轻抿了口茶,看见傅君颜的脸霎时变白不由快意。"你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吧。"阑珊脸上是复仇的快乐,"我真的好期待你们的结局!一个是月萧的君主,一个是云霄的君主,我可以想象,当天下人知道你们的丑闻,被天下人取笑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你永远都得不到君灏的心,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你,败给了我!"傅君颜刚说完就被阑珊恼怒成羞泼了茶水在脸上。
忽地,阑珊转怒为笑,脸上是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对,你毁了我;所以,我也要毁了你;我倒要看看到时君灏忚还要不要你!"
傅君颜听了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然后才道,"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阑珊听了从太椅上站起,阴森的踱步过来,不知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但傅君颜可以感觉得出,那一定会是更糟,甚至是地狱般的折磨。
走到傅君颜的身边,伸出手,抚过他的脸庞,惋惜地说,"我是不懂,只是可怜了这一身细腻的**……"下一秒,面容一冷,冷冷吩咐,"上刑!"语音刚落,马上有人拿着一个烫红的烙铁走近傅君颜然后下一秒红烙就印到了傅君颜的胸口,瞬间,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皮肉的焦味。。
"啊……,"傅君颜痛到失声,几乎晕厥。
"傅君颜,我要慢慢的折磨你,我要你痛不欲生,向我求饶。"阑珊狠毒着开口说道。
烙印在傅君颜身上不断落下,但即使痛到极限,傅君颜也没有求饶,脸上的冷汗不断的冒出,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渐渐地,身体开始麻木,意识开始模糊……
狱卒见傅君颜昏死过去,这才住手,"王妃,他已经昏过去了。"
"用盐水把他泼醒。"阑珊冷冷吩咐。
片刻,傅君颜在一阵刺痛中醒来,伤口是火辣辣的疼痛。阑珊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瞥了一眼那体无完肤的阶下囚,冷漠地说道"傅君颜,你说这样的你君灏忚还会要你吗?"
"你不懂。"傅君颜虚弱的说,眼神依旧坚毅。
阑珊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每天都会有例行的鞭刑,刑房只有单调挥斥声,空气中都是腐臭的气味。日复一日的折磨,傅君颜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已经发黑的鲜血和大大小小已经流脓溃烂的疮口,旧伤又添新伤,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完好之地。
阴湿的空气,腐臭的气息,残破不勘的身体,连自己看着都恶心。这样的自己,还配得上君灏吗?
云霄国。
乱弦一脸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几位公公,冷冷道,"说,皇上到底在哪里!"那几个小太监听了惶恐不已,"禀将军,小的确实不知皇上在哪里!小的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骗将军啊!"
"把他们拖出去斩了!"
"不要啊,将军,小的确实不知皇上下落啊,将军饶命啊。"几个太监苦苦哀求着。
乱弦重重一拳击在桌上,震得桌子差点分家,马上有人进来禀报,"将军,蒙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一个环佩长剑的将士进来,"属下参见将军。"
"可有查到皇上的消息?"乱弦问道。
"属下竭尽全力搜查全城,可是仍无皇上的消息。"蒙将军禀告。
"竭尽全力?!废物!"乱弦衣袖一甩桌上的茶具,茶具应声而落。
"天黑之前找不到皇上,提头来见!"
"是,属下一定不负将来所托。"蒙将军说完马上出去办理。
乱弦在椅子上坐了一阵,然后传了人进来,"去查一下月萧发生何事,立即回来向我禀告。"傅君颜绝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他的失踪定和月萧国脱不了关系!
君灏忚在接到迦若失踪后便连夜带一小只队随自己回月萧,留时夜兄弟继续坐镇战事,一路上马不停蹄,片刻也不敢停歇,迦若怀有身孕,若有个万一,他就难辞其咎,不由加紧路程,一到月萧便派人查明君灏夜的下落,却听人禀告君灏夜已出月萧,听闻此事,君灏忚更是心急如焚,君灏夜竟敢抓走迦若!
迦若一路向南走,怀孕已经数月,临盆之日益近,身体更是越发容易疲惫,在连续赶了几天路后,终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路上。
再次醒来时迦若只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下是**的床铺,刚想坐起,却发现门正好打开,一个冷漠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迦若见了他脸色霎时惨白,赶紧翻身下床跪下,"属下参见主人。"
乱弦的眼睛冷冷瞥了她一眼,"我让你去接近君灏忚,你怎么会出现在西昭?"
迦若不敢直视乱弦,低眉禀告,"属下奉主人之命接近君灏忚,却不知为何被晋王所抓,并非有违主人命令。"
乱弦冷哼一声,"你迟迟不报他行踪,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属下不敢,"迦若惶恐的道,"属下的命是主人的,当初要不是主人,属下恐怕早已葬身乱葬岗了,主人大恩,属下莫敢忘。"
"只是属下也不懂君灏忚为何忽然攻打西昭,因此无法报他行踪"迦若心里不安的颤抖。
"好,我信你,"良久,乱弦终于开了口,"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云霄国的国主救了属下,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君灏夜这次的目标好像不是我,而是云霄国国主!"迦若强装冷静的说。
"你说什么?"乱弦猛然一震,"你说傅君颜被君灏夜抓了?"
"是。"迦若没有预料主人的脸色这么恐怖,一时有些害怕。
"他们现在在哪?"乱弦冷冷的问。迦若立刻如实禀报。乱弦听了随即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今早探子来报君灏忚已入云霄边境,你赶去与他会合,有什么情况立刻禀告我。"迦若听说君灏忚竟然来到云霄心中大喜,却半点不敢表露分毫,只是谨慎应是。
第九十七章
夕阳残照离,烟花凤眸低。
缘由奈何天,彼知难自抑。
很多时候不是不知其意,知道突然消失的痛,了解寂寥无助的滋味,只是还是得走。至少心中最期许的事已经完成,此去若真是后会无期,成宣只盼来生早相遇。绝崖随君同,生死魂难离。此缘此份,若真是无果,又为何心灵相惜。
翌日。
清晨。
"桦安,你见到成宣没?"傅清墨一大早没见到成宣的人影,心中甚是奇怪。不由想起昨天在山顶时成宣也是一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回想起来就有些担心。
"没看到呀,成公子可能是出去了吧。"桦安猜想道。
出去为何不让人知晓,成宣平时可不曾这样过,傅清墨亦是半信半疑。忽然,耳边传来忆尘的声音,"你不用找了,他已经走了。"
"什么意思?成宣他去哪了?"
"自然是离开你了,傅清墨,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吧。"
傅清墨眉目一紧,低头不语,这个一直缠绕于心的难题,剪不断理还乱。
傅清墨失魂落魄地走着,那些过去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浮现于脑海,如果双眸复明的代价是失去他她,傅清墨,会如何?曾经一度以为,你的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一切回到从前,依旧是那个孤寂无情的昨日人;曾经那么急切地想逃离你,隐而难开的爱恋,纠缠难断的情愫,让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
一个人的世界,没有了你陪我看夕阳残照,没有了你陪我共酌情醉;看不到你的明眸,触不到你的发际。其实早已发现,天下和你,放不了天下,更弃不了你。若终因天下失了你,傅清墨只剩一生的寂寥,万般的徒然。
你到底在哪里,难道真要留我一人,直到生死别离?
成宣走后的几天里,傅清墨一直留在忆尘那,看似与平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不怎么出门,独自呆在房内,思索着什么,有时会去山顶看夕阳。没有发疯似去寻找成宣,没有追问忆尘他的去处,桦安有些时候也会想成宣对于这个人来说,到底有着几分意义。
成宣离开后的第五天,傅清墨似有所悟地跑了出去,直奔忆尘的房间。
"治我双眼的条件是让成宣离开对不对?"
"你倒是聪明。成宣留在你身边只是更早地殒命而已,我答应过我哥要照顾他,治好他的病,不然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吧,傅清墨。"
"我早该猜到,你姓萧,你跟萧靳尘就是当年萧贵妃的儿子。当年父皇将你们流放,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还活着吧。当年母妃是被人陷害,那个昏君居然听信谗言,将我们母子三人流放塞外,如果没有遇到师傅,我跟我哥早就客死他乡了。"
"宫廷之内本就是个尔虞我诈之地,有太多的冤假错案。萧贵妃的案件父皇后来又彻查过,派人去找过你们,可惜你们音讯全无。萧忆尘,离开皇宫不也是件好事,没有了你争我斗,也更自由。"
"你来这里不是想只是跟我认亲的吧?"
"成宣在哪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会。你想让萧靳尘安心。"
"不要拿大哥来压我。你别忘了,你给不了他幸福。"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会跟成宣在一起。"
忆尘听后一下子愣住,这熟悉的口气,三年前大哥也对着自己这样说过,忆尘,我会跟成宣在一起。那神情,忆尘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现在,居然在傅清墨的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神情。
"傅清墨,这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是。"
"你跟我来。"
思忆园。
傅清墨随忆尘来到一座荒废的园中,匾名"思忆"。傅清墨心中疑惑,莫非成宣就住在此处,可又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我带你见我哥。"忆尘望着不远处的孤坟低声道。傅清墨不语,只是跟在后面。
"哥,我来看你了。还带来了一个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成宣跟他在一起,你会同意吗?"忆尘站在坟前,独自喃喃地说着,好像萧靳尘就在身边。
哥,他跟你很像。忆尘心中暗暗道,也许成宣注定要跟傅家人在一起。哥,傅清墨说那个人找过我们的,可是难道这样就可以被原谅吗?额娘的伤,我们的痛谁来医?
"忆尘,不要再活在仇恨里,放下怨恨,我想这也是你哥希望你做到的。"傅清墨低声说道。
"不要以为我带你来这里,就代表你有权利说这些话。傅清墨,我告诉你,你没资格。"
"你的身体里流着傅家的血,无论你承认与否。我说的,都是我这些天里悟到的,天下与成宣,不用比,因为在我心中已经早有答案。无论成宣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忆尘顿时显得有些局促,傅清墨,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傅清墨见忆尘没有说出成宣处所的意思,随即转身离去,只撂下一句,你不说,我也能找到。
萧忆尘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倏地开口道:"他在小楼。"
"谢谢。"傅清墨突然怔住,悠悠地道谢。本没想到萧忆尘会说出成宣的去处,现在看来,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自己,毕竟,那些恩怨已经沉淀了太多年。
"傅公子,你急匆匆地去哪呢?"傅清墨出了忆园,四处寻找着小楼,心里正后悔改问清楚小楼的位置。恰好遇上桦安,傅清墨倒是有点欣喜。
"桦安,你知道你家主人口中的小楼在哪吗?"
"知道啊,那是主人研究药物的地方,一般很少去那。傅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桦安,你快带我去,成宣在那。"傅清墨急急得催促道。桦安心下不解,这成公子怎会去了那个地方。无奈被傅清墨拉着带路,也无心多想了。
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割舍不得。成宣,这次傅清墨会拉起你的手,再也不会松开。
第九十八章
云霄。
看着手中的筹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君灏夜不禁心底发慌。他本再没胆子造反,上次要不是君灏忚怜兄弟情谊放他一马,他早就没命了。这次听从阑珊之计抓了傅君颜,心里没有一点底。
君灏夜去找阑珊,阑珊正在沐浴更衣,看见君灏夜进来,熟视无睹,只是挥手让侍女出去,刚出浴的阑珊慵懒冷艳,一颦一笑的举手投足间都有摄人心魂的魅惑。阑珊轻睨了他一眼,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条斯理的梳着青丝。
君灏夜走进身边,手指轻卷几缕秀发放到鼻间,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阑珊站起来,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眸冷冽如夜,语气充满寒意,"有什么事?"
君灏夜这才意识到此时找阑珊的目的,不由试探的问,"爱妃,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阑珊的嘴角微微翘起,"等君灏来了我们便一起送他们下地狱。"
"可是牢里的傅君颜好像生病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君灏夜担忧的说。"说到底,你还是怕君灏忚吧,放心,我既然能抓得了傅君颜,就同样有办法让君灏忚乖乖就擒。"阑珊冷冷的说。
下一秒,就有侍卫忽然闯进来,一脸慌张的说,"王爷王妃,大事不好了,外面忽然有一队人马把我们重重包围了。"
"什么!"君灏夜脸上一惊,"怎么会这样?"阑珊脸色一变,强装镇定的问,"来者何人?"
"小的也不清楚。"
"如果是君灏忚来了怎么办,他会把我杀了的。"君灏夜吓得脸色发青。
阑珊的目光一凛,"没用的男人,如果是君灏忚来了我就送他们一起下地狱。"说完率先走出屋子。
地上的枯叶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摄人的戾气。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只是在他出现的刹那,大地苍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淡漠的眼神目空一切,清风吹起男子的发丝,让人无端的被其貌所惑。看着眼前如此绝代的男子,阑珊稍稍愣了愣。
很快,她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清冷的笑容,"不知这位公子带这么多官兵闯入是何意?"男子面无表情的注视她,"交出陵兰王,饶你们一命。"
阑珊冷哼一声,发出不以为然的冷笑,"公子是在说笑吧,陵兰王不是在皇宫吗,又怎么会出现在……。"
未完的话被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生生定住。那男子快速的抽刀,手起,刀落,回鞘。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阑珊身边的那个侍从就身首异处。阑珊还处于惊魂未定中,却见那男子忽地勾起一抹笑,"阑珊公主,以前的古陵公主,我没说错吧。"
阑珊闻言脸色更加惨白,"你是谁?"男子冷漠的看了阑珊一眼,口气冰冷,"我是谁不重要,交出陵兰王,饶你不死。"
阑珊听了极力稳定情绪,"这位将军恐怕说笑吧,陵兰王失踪了凭什么来我们这里要人?"
"迦若。"男子冷冷吐出两个字立时让阑珊变色。
"你到底是何人?"
"看来我不搜不行了,来人啊,给我进去搜。"黑色衣袍,银色面具,莫非……阑珊心中一凛,不由脱口而出,"你就是公子乱弦!"千算万算,棋局竟然少算了公子乱弦,一步错,全盘皆输。公子乱弦,就是那个"落雪琴音连九天,倚楼听雪重莲华"的公子乱弦!止不住的寒意袭遍全身,连手指也不由得轻微颤抖。
忽然有数十个黑衣人从院外一跃而下把阑珊一伙护住,公子乱弦却没有丝毫的惊异,他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笑,"看来阑珊公主不打算放人了。"阑珊看见他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那眼神,目空一切,黑眸幽深得不见谷底,让人无端端的生出寒意。
一旁不知何时到来的君灏夜抓着她的手臂,他的手竟然颤抖得厉害,"爱妃,我们快逃吧,再不逃就来不及了。"阑珊一咬牙,怨恨的瞥了乱弦一眼,在护卫的掩护下想快速逃离。
在混乱中他们迅速进入早已挖好的暗道,阑珊虽要逃跑却仍不忘带上傅君颜,君灏夜一听极力反对,"我们现在这样带着他是死路一条。"
"我们若不带着他更是死路一条!"阑珊恨恨的道。手忙脚乱中阑珊执意带上了已然昏迷不醒的傅君颜,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两人仍是战战兢兢的,就怕公子乱弦会随时出现。马车一路颠簸刚驶进一片密林阑珊顿觉马车停了下来。在里面唤了几声竟无人应答,两人这才体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阑珊收敛心神掀开门帘,再度看见不远处的公子乱弦。
耳闻公子乱弦用兵如神,没想到计谋也如此之深。身边的马夫早已惨死在乱箭之下,阑珊心里不禁毛骨悚然。"公子乱弦,你为何要与我作对!"
乱弦轻勾了勾嘴角,"放了陵兰王。"下一秒,君灏夜就扯着刚醒的傅君颜下车,一把刀抵于傅君颜颈间,颤抖的说,"退下,放我们走!"
乱弦的眼一下子变得深沉,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傅君颜,心里转过无数心思,最后,他一扬手,全数将士都后退了几丈。乱弦的眼神冰冷得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冷冷吐出话语,"你以为你们逃得掉。"
"给我们准备两匹马。"君灏夜威胁道,把刀子更近傅君颜几分,乱弦却是闻所未动,傅君颜忽然出声,"备……备马。"声音沙哑异常。
乱弦忽然定住,不发一言让人备了马,阑珊先上马,随后君灏夜把傅君颜抛上马,然后跳上马一扬鞭扬尘而去。
"将军,要不要追?"一手下连忙问。
乱弦却是不慌不忙,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冷冷下令,"传令下去,全城通缉晋王和王妃两人,另外,任何人不得泄露皇上被抓之事。"
"遵命!"
君灏夜他们一路逃命,没有休息,最后马也体力不支,中途倒地。傅君颜摔下马去,后脑却不幸地重重撞在了石块上。阑珊见傅君颜再度昏迷,便叫君灏夜帮忙,找了个地方歇息。
君灏夜看见傅君颜一身是血不由颤声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阑珊心里一颤连忙把手伸到傅君颜的鼻间下探息,感觉到鼻间若有若无的气息不由松下心来,"还没有。"
君灏夜想起事情种种,越想越气愤,一把剑直指阑珊,"都怪你出的嗖主意,要不是你,本王就不会沦落至此。"阑珊轻睨他一眼,"你现在怪我何用,要怪就怪公子乱弦,没想到皇后竟然跟公子乱弦认识,总有一天,我势必要把这些讨回来!"
君灏夜一把把剑扔在地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公子乱弦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君灏忚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眼下,我们唯有离开云霄为上上之选。"
"那傅君颜呢?"
"带着他,眼下我们的筹码就只剩下他了
第九十九章
次日,阑珊雇了辆马车想快点逃出云霄,却发现城门戒备森严,城内贴满了通缉他们的画像,只得折回再做商量。君灏夜驾车,忽然听见阑珊在里面着急的道,"快点去医馆。"君灏夜掀开帘子一看,看见傅君颜面如白纸,虚弱之状更甚,顿感不大对劲,只是现在不能暴露行踪,于是狠心将马车赶到了一座荒庙。
荒庙。
阑珊看着傅君颜面如死灰,气息更是比以前更弱,揣测良久,道,"送他去医馆。"
"你疯了吗,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抓我们吗,被发现的话我们就插翅难逃了。"君灏夜狠狠的说。
阑珊再次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他若死了我们什么筹码都没了,依君灏忚的个性,你觉得会放了我们两?!"
深夜,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医馆的陈大夫,睡眼惺忪的陈大夫刚打开门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吓得他一激灵磕睡虫马上跑光。
"这……位大侠,有事好说。"
"救活他,救不活你就给他陪葬。"来人恶狠狠的说。陈大夫赶忙应是,可是检查了躺着的人的伤势,陈大夫吓了一跳,诺诺道"老夫恐怕救不了。"
"老头,别耍花招,救不了也得救,救得了也要救。"蒙着面的两人恐吓道。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哎,真是造孽啊!这位兄弟受伤太重,而且头部受重物撞击,只怕……"那老头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道。
"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位朋友。"蒙脸女子有礼地开口道。
"我尽力而为吧。"陈大夫望着昏迷之人,悲悯之心顿升。
经过大夫的治疗,傅君颜终于不会有性命之忧。陈大夫跟他们叮嘱着病人必须再观察几天才能确定是否没事,忽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星眸微微睁开,望着眼前陌生的三人,道"你们…是谁?"沙哑的,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
房间里的人都一愣,尤其是蒙着面纱的女子脸色一沉,快速走到他身边,"你说什么?"床上的那人微微侧过头,看着女子没有说话。
"老头,他怎么了,你快看看。"那蒙着脸的男子粗声粗气的道。床上的人表情如木偶般呆滞,慢慢转过头,看向蒙着脸的男人。
"傅君颜,你在搞什么鬼?"阑珊低声喝道。傅君颜慢慢的把目光转向阑珊,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地张了张嘴,喃喃的吐出三个字,"傅……君……颜是谁?"阑珊站着错愕良久,男子的眼睛忽然月儿般向上弯起,对着阑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阑珊目光一震,诧异的看着傅君颜。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傅君颜笑过。印象中的傅君颜,深沉、喜怒不露于形,这……难道是傅君颜的另一个计谋。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阑珊低声问他。而傅君颜只是面无表情的凝视着。
"你忘了我没关系,但你不会忘记一个人吧,他可是你最重要的人。"阑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对劲,却见那像夜幕般漆黑的眼睛一片坦然。"那个人,君灏忚,你忘了吗?"阑珊冷冷的说。
傅君颜的嘴唇动了动,"君……灏……"还没说完,脑袋忽然像裂开一样开始疼痛不已,傅君颜抱住头痛苦的不断shen吟。阑珊也顾不得审问,连忙让大夫过去看看,陈大夫看了既心疼又心痛,安抚好傅君颜的情绪后替他把了把脉,然后转身对他们说,"他伤得极重,肋骨断了几根,手骨臂骨不是折断就是错位,手指基本上已经残废了,究竟谁那么狠毒,竟下如此毒辣之手。"陈大夫痛心的道。
"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们了?"阑珊道。
"你们没注意到他后脑受过撞击吗,你们竟然拖到现在才来。"陈大夫絮絮叨叨的说完然后帮君颜包扎伤口随后开了一些方子让他们按方抓药。
当晚,阑珊便把傅君颜从医馆带了回来,说是回家好好休养。回来后,傅君颜就开始一副傻呆的样子,身上全都是伤,手指也不能动弹。
坐在荒庙门前,月光静静的洒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低低的暗影,大概是冬天天寒的缘故,白皙的脸上有些微微泛红,抬眼看见阑珊在看他,忽地嘴角一扬,眼睛一弯,对着阑珊露出一个比月亮还要皎洁美丽的笑容,那纯净的笑容似乎把夜晚的寂寥都驱散了……
阑珊从心底厌恶他的笑容,一转身踏进了庙内,看见里面吃饱喝足男人的脸,更加厌恶的走近火堆。君灏夜见她进来,张口就问,"怎么,他真变成傻子了?"被阑珊一瞪,立马噤言。
阑珊用树枝小心拨着火,傅君颜,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君灏忚见到不知会如何反应了……
翌日,阑珊刚出去就发现不远处有官兵正往这边搜来,心下一慌,急忙回去推醒君灏夜,"醒醒,醒醒,官兵追来了。"君灏夜一听官兵快来了连忙起来,然后两个人带上傅君颜一起往山上逃去。官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地传了过来。阑珊三人躲在草丛,听着官兵对手下人吩咐,"给我仔细的搜,就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阑珊一听,急忙带着傅君颜加快脚步逃命。一个赶着粮草的农夫正好从他们旁边路过,看来只得赌一赌了。
一群官兵正在山里搜索,一辆赶着马车的农夫慢慢的朝他们对面而来,躲在粮草后面的三人屏住呼吸,马车被拦住,"车上是什么?"
"回官爷,上面都是些粮草。"
"搜。"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情况危急,阑珊心下一计,悄声对君灏夜吩咐了几句,便从粮草上跳下,试图逃跑。官兵立马追了过去。
马夫见官爷搜索完毕就驾着马车走了。跑了一段路程,最终还是被官兵抓到,那些官兵一抓住她,就把她推到在地"说,你的另一个同伙在哪里?"
"不知道。"一记拳又揍上了她的脸,阑珊因受不了而趴倒在地上。眼光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任由那些拳脚落在她的身上,最后终于受不了而晕死过去。
第一百章
陌上仙楼忆,几度故人回。梦醒青丝乱,惟恐随风离。
几度时光荏苒,往昔古陵今昔云霄,两年前的仓惶离开,如今的物是人非。再次回到这里,这个你我相遇的地方,缘分开始纠缠之地。景依旧在,只是换了容颜,当日的你我何曾想到会是如今的两帝。那日离别,可否安好?
马车在一所农户前面停了下来,君灏夜带傅君颜从马上下来。一路又累又饿,只能在一棵树底下休息。傅君颜在旁边不言不语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远方。君灏夜忽地一把把傅君颜的衣襟提了起来,"要不是你,本王也不会落到这番田地,爱妃也不会被抓,都是你……。"
他往死里的揍傅君颜,傅君颜一开始只是忍受,最后还是发出了阵阵颤抖的声音,"疼……。"恐惧地抱着自己,双眸却没有看向君灏夜。
云卷云舒,曲风幽扬,摇曳的树影透着阴冷的凉意,细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缝点点的洒落在坑坑洼洼的石道,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倏地响起渐起渐落的马蹄声,随后一小支人马渐渐出现,身后扬起一地的尘土。为首那人勒紧马绳,停下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城门,一旁的人则在旁禀告,"据探子回报,有人曾经看见晋王在云霄国出现,皇后应该也在晋王手上。"马上的人听了微一颔首,眼神复杂的望着昔日的古陵,今日的云霄。随后下令,"进城。"
说完一扬鞭,率先靠近那魂牵梦绕的地方。傅君颜……,嘴里咀嚼着刻骨铭心的那三个字,感到心里一阵膨湃与苦涩;多少日,多少夜,心里想着那个人想到心口生疼;多少日,多少夜,自己无眠到天明却发现总是孤单一人;多少日,多少夜,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只为等待这相聚的一刻。明明此行的目的是救出迦若,可是埋在心底的那个牵绊,已是心心相念,难以自已。
君灏忚牵着马,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游荡着,满耳都是沿街的叫卖声和吆喝声。后面跟随着的则是乔装打扮的随从,君灏忚先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命随从与云霄的内探接应,看能否查出迦若的下落。
到了傍晚,君灏忚独自离开了客栈,往一个方向而去。是夜,街道巷边开始挂起了灯笼,街上的景致开始热闹起来,与其格格不符的则是城东的一处楼宇,重楼憧憧,越走近它,越感觉孤立在墨染天空里的它更显阴暗、寂寥与萧索。
轻轻推开门扉,再次踏入这里的心境已然不同,过往的一切竟恍如昨日幕幕重现。时光荏苒,发生了太多太多无法预料的事,没想到一别之后竟是物是人非,再回首,已是惘然。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摆设与景致,睹物思人,再来到这里,心里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心中猛地一痛,曾经,自己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直到现在才发觉,遇到真正爱情的时候,心竟会痛彻心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如今,过往如烟,一切只剩下眼前这冰冷的楼阁。夜色朦胧,君灏忚静静的看着夜色下的菏叶微摆,清风微醉,夜下清冷的月光映在脸上,透出淡淡的落寞。人去楼空,佳人何时归。
一阵轻微的响动,兀地打断君灏忚的思绪,一转身,却看见两年未见的单翼提着一盏油灯站在不远处,惊愕的看着他。随单翼进屋入座,单翼开始忙里忙外的为自己沏茶倒水,许是好久不见,单翼显得特别兴奋,对君灏忚嘘寒问暖了好半天,末了才道,"君公子怎么会来云霄?"
君灏忚看着眼前稚气已脱的少年,眉清目秀,已然不似当年,"我来云霄办点事,君颜……他最近好吗?"
单翼听了脸一僵,顿了半响才道,"我……已经很久没见着皇上了。"
"你说什么,君颜出事了?!"君灏忚心跳停了半秒,压抑不住心中的焦急。
"单翼已经很久不在公子身边服侍了,但是公子应该一切安好吧。"单翼别过眼语气有些冷漠。
"单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灏忚听着单翼疏离淡漠的口气不由忧心问。
"君公子,我以前很钦佩公子的才情和能力,公子对我来说就像神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喜欢呆在公子身边,但是我没想到我心目中天神一样的公子竟会是这样的人!他竟然逼宫篡位改朝换代灭了古陵,这样的公子已经不值得我再呆在他身边了。"单翼说完紧抿嘴唇,眼里泛起点点水光。
君灏忚听了哑然,"你曾经那么信任你家公子,可是现在你竟然怀疑你家公子,单翼,我看错你了。"说完转身离开,单翼唤住他,"君公子……。"
"你知道吗?相信不是口头的承诺,而是全身心的付出。"君灏忚没有回头,说完便起步离开了陌上仙楼。只留下单翼一人泪光盈盈。
走在漆黑的路上,一丝凉意钻入衣服的空隙,冬天,总是让人不寒而栗。寒风冷冽,不带着春的生机,夏的激情,只余一腔的哀柔,一丝怀念,一阵迷茫。枝头挂着的,只有几片凋零的残叶,惨淡的星月若隐若现,狠狠吞噬着自己的思念,一点一点的剥落在黎明。
漫步在曾经一起走过的路,寻找我们共有的记忆,回忆呼吸,你的气息,可是现在,我却找不着你……,君灏忚没有回客栈,而是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到了天亮,夜,渐深……
天亮,君灏忚刚回到客栈,一个人影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君灏忚措手不及。"皇上,我终于见到你了。"迦若在君灏忚的肩上委屈的哭着。
"迦若,你平安无事就好,孩子没事吧。"君灏忚震惊过后便轻推开迦若。"皇上,我好怕,"迦若泪眼婆娑。
君灏忚帮她拭泪,问,"迦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臣妾自被晋王掳走后就一直蒙着眼睛,到了云霄后承蒙陵兰王相救才得以逃脱。"迦若哭哭啼啼的说。
"你说什么?君颜他怎么样了?"君灏猛一听到君颜倏地抓紧迦若的手,迦若吃痛,君灏忚才慌觉松了手,慌忙问,"后来怎么样?"
"臣妾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西昭的公子乱弦也赶去了,至于后面如何,臣妾也不知情。"迦若低着头说。
君灏忚听了不再理会迦若而是向门外走去。"皇上,不要去。"迦若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渴求。"迦若,不要把心放在我的身上。"君灏忚无奈地望着迦若,然后轻轻推开她的手,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迦若跌坐在地上,任眼泪滑落,大脑一片空白,果然,还是留不住他……
第一百零一章
傅清墨在桦安的引领下找到了忆尘口中的小楼。这是一座清净雅致的小屋,四周种满了曼陀罗,不时有淡淡的药味飘出。成宣,就在这里么……桦安把傅清墨带到小楼后便独自回去,生怕到时主人找不到自己,就要被责备了。傅清墨惴惴不安地走进小楼,心中忐忑难安,如果成宣不在这里,那么他该怎么办,天下之大,要去何处寻找那个人?
推开小楼门的一霎那,傅清墨居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心中有着无言的希望,可又怕萧忆尘给他的只是一个谎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却空无一人,傅清墨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个人不在了吗,还是只是一场骗局?失望地垂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他真的离开了……
傅清墨在屋内坐了一会,打算掩门离开,脚刚跨出半步,忽然似有所悟地停住,转头,看到药炉上熬着的药,用力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哑然失笑,再次回到屋内,静静地坐了下来。
成宣是在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到小楼的,刚一进屋,便见傅清墨独自静静地坐着,倒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没想到傅清墨竟能找到小楼,成宣一下子有点懵了,答应过忆尘要离开清墨,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这里,该怎么办?
"成宣……"傅清墨等了大半天,见到成宣终于出现了,不由得心安了不少。在等待的过程中,清墨害怕过等来的不是成宣,怕自己估计错误,怕那个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清墨,你怎么在这里?我……"成宣迎上清墨投来的目光,莫名地心中发怵。
"是萧忆尘告诉我的。"傅清墨直言道。
"忆尘……"提及忆尘,成宣剑眉一紧,百思不得其解清墨到底与忆尘聊了些什么,竟会告诉清墨自己的去处。
"我什么都知道了,成宣,下次不准再离开我了。无论是什么原因,答应我……"清墨霸道地要求着,没有解释更多。
"清墨……"成宣有点吃惊,吃惊于傅清墨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前都是自己要留在他身边的……这说明清墨不想失去自己了么,这是他要的承诺吗?
"你说过不会留我一个人,可你居然偷偷逃跑了。"
"这个……清墨,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今天是我的生辰,成宣……"傅清墨直直盯着成宣。
"原来今天是清墨的生辰,清墨从没跟我说过呢。早知道这样,我该晚点走的。"成宣没来由地后一句,让清墨甚是恼怒,什么叫晚点走,还是要走吗?"成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再说一遍,不准离开我。"两人双眸相对,眼中的清墨,坚定,执着。
"清墨,我帮你庆生可好?你今天找到我,抓住了我,还让我有机会为你庆生,成宣此生无憾了……"
"傻瓜,以后每年我们都要在一起庆生。看来,傅清墨的出生,也许不是个错误。"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清墨都是痛苦的,想起额娘,想起她消失的那天,正好也是自己的生辰吧。"成宣生辰是什么时候?"
"二月二十六,父皇说那年桃花开得早,是我的缘故。"忆起失去的亲人,成宣不免有点感伤。
"明年,清墨陪你过。"清墨坚定道。
成宣的这次不告而别真真切切让傅清墨感到了害怕与惊恐,也让自己真实地面对了自己的感情,原来从相识的那一刻开始,纠缠就已开始,放不下了,剪不断了,他已经走进了自己的生命。复国,已离自己远去了。最想做的,只是抓住眼前这个被自己伤害了一次又一次的人,永远不放开。
"清墨想要什么礼物,成宣送你。"
傅清墨拉起成宣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十指相扣,欲说还休。想要什么,傅清墨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清墨想要的,成宣应该知道吧。"
"清墨,成宣不会走了,永远不会。"离开的日子里,才发现有着多少的牵挂与不舍,所以才会留在了小楼,只想离你近一些,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相见无期。
晚风吹起相思意,琴音低低若泣,残月看尽多少别离,何处相守何时相聚。
傅清墨找到成宣后便在小楼住了下来,彼此本就不是拘泥于世俗的人,与君携手,同游天下,共赴白头。
这日,傅清墨上街为成宣抓药,却看见一大群人围在墙边看着墙上的画像议论纷纷,"这么标致的姑娘,明天竟然要被处斩了,可惜啊!"
"听说她是反贼,看样子不像啊!"
"就是啊,她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是反贼?"
"不知道了吧,这就叫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清墨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在远处匆匆瞥了一眼,却乍见阑珊的画像挂在那里,不由一惊,连忙拨开人群走近细看,待看清里面的内容,脸色阴沉的撕下墙上的画像匆忙离开了。
阑珊,她明天要被问斩了,傅君颜,你当真不念二十多年来的手足之情!画像被紧揉成一团捏在手掌里。
清墨回到小楼,没有看见成宣的人影,把手中的药放到桌上,忽地感到背后一暖,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清墨轻斥,"别胡闹了。"
"你今天为何回来这么晚?我都饿死了。"成宣的声音含有三分娇嗔七分无赖。
"有点事在路上担搁了,今天我下厨。"
紧靠的胸膛微微震动,耳边传来熟悉不已却暗哑的声音,清墨羞怒交加,这个随便乱发情的家伙,竟然还登鼻子上脸了,手肘毫不留情的往后一顶,成宣吃痛的喊道,"清墨,你谋杀亲夫!"
清墨冷冷一笑,"叫你下次脑子里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清墨倒是说说我胡思乱想什么了?"成宣轻佻眉梢,嘴角含笑。刚说完,就感觉有两只飞镖直面而来,险险躲过,成宣苦着脸道:"清墨,这暗器可是危险的东西,话说你何时开始用这个防身了?"
清墨手持飞镖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的道,"这飞镖可是萧忆尘送我的。"靠,那该死的萧忆尘竟然和清墨合起来整他,成宣恨得牙痒痒的,看见清墨手上的飞镖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只好打着哈哈,"你和忆尘相认了?"
"无所谓相不相认,我们只是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而已。"清墨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成宣心下纳闷,但想到忆尘能不再恨清墨,由衷地感到欣喜,身体里毕竟流着同样的血,亲情还是胜过仇恨。
"清墨,我饿……"成宣再次拉开嗓子喊了出来,能如此地幸福,曾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恩,马上去做。"清墨轻拍了拍成宣的手,走出成宣的怀抱,直奔厨房。
不一会儿,饭桌上已摆上了几样小菜,看着倒是有模有样,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清淡精致。成宣迫不及待地开动,吃得津津有味。"清墨,你做的菜有进步哦。"成宣抬头笑着称赞道。
"我做的菜何时难吃过……"
"哦?我怎么记得清墨那次下厨把青菜都炒糊了呢?"成宣眯着眼,一副欠扁样。
"那是我第一次下厨,也就那么一次好吧,你不还吃得很香。"清墨反驳道。
成宣嬉皮笑脸地点着头,继续吃饭。傅清墨看着对面人那满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却是那么的幸福。只是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阑珊被处决的告示,双眸黯淡了下来,一定要救阑珊,可是凭现在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二章
客栈。朱窗微启,青灯暗,可怜孤身叹。娥眉女子独坐,等到月上稍头,灯火渐起,身形仍未动一分,眼神落寞又有几分坚持,似乎要等到……海枯石烂,韶华白首。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娑着早以冷透的茶杯的边缘。依稀记得,那人对她说的绝情话,"别把心放到我身上。"那句话犹言在耳,字字如针,揪痛她的心。若能放,早就放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等一个无言的结局。
侧头望向窗外,依旧是无星的天空,暗沉无光,泛黄的灯笼一路延伸,收不回的视线,望不穿的秋水,等不到的人。淡淡的冰凉渗入**,提醒着夜已深,那个人却依旧没有归来。原来一开始爱上,就注定了此刻悲伧的结局。早就知道,有些故事只有开始没有结局;早就知道,没有结尾的结尾,才是最完美的结局;早就知道,说得容易,实现何其不易;早就知道,他执手红线的另一头,此生只唯一人。明明早就知道,明明早已知道,可是……心还是在不知不觉沉沦了,沉沦于那个冷静睿智与一脸落寞的男子。落寞的走,落寞的笑,于是沉溺,在他的落寞中沉溺,可这又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能说明什么,说明寂寞。寂寞如花飞,生死永相随。终究是爱上了寂寞,注定了此生的孤独。
君灏忚,为什么你的爱不能施舍一点给我!酸涩的眼中盈满眼泪,却倔强的忍住,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冰冷的面具,破碎在黑夜的静寂,折磨着满目苍痍的心。吹来的风,干了泪痕,却吹不灭心中的期望……
这几天,君灏忚加派人手在外面依旧没有半点傅君颜和君灏夜的消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了,君灏忚没空理会,派出去的探子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这让君灏忚苦恼不已。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已找遍了云霄的大街小巷。这次君灏忚又在街上找着,道路两边熙熙攘攘。与往常相比,街边多出了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脸上都涂了厚厚的泥,看不清面容,只是两个人都饿得快不行了,只是饥肠辘辘的坐在地上乞讨,而这两人正是消失以久的傅君颜和君灏夜。任谁也不会想到,全城通缉的钦犯此时正大摇大摆的在云霄出现吧。此时,君灏夜顶着一头乱蓬蓬的乱发,嘴里正刁着根树枝,看见君颜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怒从中来,一脚踢到傅君颜身上,"妈的,老子遇见你运气背透了,快点给老子讨点钱花,要不今晚不给你饭吃。"傅君颜被踢倒在地上,匍匐在地上一点点慢慢的爬起来。乞丐自然是越惨才能得到点施舍,所以君灏夜故意把傅君颜打得很惨,照他们目前的处境,要想掩人耳目只能这样子,不然整天躲躲藏藏的日子总有一天被抓到。君灏夜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正有一队官兵向这边走来,暗道不妙,慌忙拉了傅君颜就跑,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君灏夜吓得越跑越快,匆乱间傅君颜撞到了人。
凝固,擦肩而过那一刻,缘的殇,浸透错末,依旧是眼前的人,却被风迷茫了视线。"你没事吧?"君灏忚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地上的那个人,却见那人动也不动,后面的官兵走得飞快,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还躺了一个人,"小心!"君灏忚连忙滚地抱着地上不能动弹的人滚向一旁,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君灏忚才起身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小兄弟,你没事吧?"那人不言,见那人衣衫褴褛君灏没来由的心痛,不及细想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披到他身上,接着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放到那个人手里,"这些银子你拿去吧,我走了。"心里担忧君颜安危,看见前方的官兵往墙上贴了什么引来一大群人围观便朝那里走去。君灏忚一走开君灏夜马上从暗处出来,"快走,"一把拉了君颜赶紧往反方向跑,君颜目光频频回望,右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衣袖,那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君灏忚扒开人群一看,一惊,阑珊竟于明天斩立绝。阑珊和君灏夜是一伙的,为何此刻独独她被抓了,难道君颜真出了什么事?回望了一眼墙上的告示,转身离去。
寂夜中,清墨睁开眼,清明如水的淡淡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铺上脸庞。看着身侧熟睡的男子,温文尔雅的脸庞下,深藏着恣意妄为的狂傲,那么高傲地活在这个世上,只要自己想要,便觉得所有的阻碍都不足为道。轻轻提起嘴角,他试图笑一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其实,他有多羡慕眼前这个人,这个洒脱的人,他也曾经奢望这样痛快的活着,没有任何包袱和责任,所有的一切都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清墨起身,穿戴好衣物,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成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清夜里慢慢飘散开来,很轻,却清晰得每个音符都能分辩。成宣,这个温厚却霸道的男子已经这样刻在他的心上,即使经历了国恨家仇,仍无法忘记一分一毫。想到阑珊,清墨不再留恋半分,打开门,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大牢内。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打昏了几个守卫的官兵,然后来到一个牢房,一手劈开了牢里的锁走了进去,用手温柔地拍了拍牢中的女子。"珊儿,珊儿,快醒醒,我是皇兄。"女子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迷糊间睁开眼看见一个黑衣人俯在自己面前。下意识的刚想大叫,黑衣人就迅速扯掉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俊美的脸。"皇兄!皇兄!真的是你吗?"阑珊低呼。
"珊儿,你受苦了。"看见许久未见的阑珊,清墨怜惜的搂她入怀。
"皇兄,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阑珊啜泣着,在见到唯一亲人的那一刻,几个月的委屈霎时崩溃了。
"傻瓜,别哭了,皇兄不是来了吗。"傅清墨轻拍她的背安抚道。
"珊儿再也不要一个人了。"阑珊紧紧抓着清墨的衣服央求道。
"好,好,珊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阑珊点头,跟在清墨后面。清墨刚带阑珊出牢,原本黑暗的牢里霎时变得通亮,几批官兵把牢房围得水泄不通。"大胆反贼,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一个为首的官兵喝令道。
"就凭你们也想拦我?"清墨抽出身上的剑严阵以待。
"那我呢?"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音色冷冽,却极为动听,透出一股慑骨的寒意。官兵主动让道。那人一袭描金的黑袍,负手而立,银白色的面具显得俊美而邪魅。
"傅清墨,好久不见。"
"公子乱弦。"傅清墨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具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警惕的看着前方。
"没想到傅公子还记得乱弦,乱弦真是受宠若惊了。"乱弦的脸上浮现嘲讽的笑。
"你不是在西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傅清墨问。
"自然不是来找你叙旧的,却不知傅公子夜访天牢所为何事?"乱弦漫不经心的道。
"你想抓我?"傅清墨没有把握打赢乱弦,只能采取缓兵之计。
"只要你不防碍我的计划,把她交还与我,我自然放你一马。"乱弦淡淡的说。"我若坚持不放呢?"傅清墨把剑一横,剑气摄人。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拿下。"手一挥,四周的官兵一拥而上,清墨既要挡住来势汹汹的进攻,又要保护阑珊周全,根本是应接不暇,只能拼命杀出重围。只是寡不敌众,背上被划了几剑,鲜血染红衣裳。
乱弦冷眼看着被围攻的两人,嘴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清墨失血过多,呼吸渐渐不顺,但是仍旧拼命杀敌。
忽然有异物朝乱弦飞来,乱弦本能地挥剑,异物被击中,随后牢中烟雾弥漫。官兵没了方向,被烟熏得咳个不停,待浓烟散去,地上只剩下阑珊一人。乱弦下令拿住阑珊,阑珊也不挣扎,只是愤恨的瞪着乱弦,"我皇兄一定会回来救我的。"乱弦不在乎的笑笑,"我随时恭侯。"说完便下令将阑珊押回牢里。
夜色中,两个黑影在先后飞上了屋檐,随后在一处停了下来,一止步,清墨就虚软下去。一旁的成宣急忙扶住,"清墨,你没事吧?"成宣面露忧色。
清墨用剑支撑着身子,剧烈地喘息着,声音有些恼怒,"你跟踪我?"
"我是担心你。"担心?这个词让清墨心中一震,又看到那双带着暖意的眸子,闭眼不再多想。
"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了。"清墨冷着脸说。成宣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是伤人的话,一次又一次……
"清墨,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成宣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回小楼等我就行了。"清墨不敢看向他的脸。
"清墨,"心,是那种揪心的痛,"为何我们不能患难与共?"清墨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面容生冷,"成宣,你听清楚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转身,徒留背影。
傅清墨,你到底把成宣当什么?成宣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早就知道他是罂粟,触及就是伤害。可是自己仍不可救药的靠近。很多时候,我希望你的心情黑白分明;很多时候,我希望你的心思完全摆在脸上;很多时候,我希望你活得洒脱任性为之;很多时候,我希望你……但那只是希望,为何要关上心门。是你太过自私,还是我太贪心……
第一百零三章
翌日,通往刑场的路上聚满了人。囚车里阑珊的表情依旧从容,任由囚车拉着自己往刑场驶去。没人发现,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一直紧盯着囚车。刑场台上,公子乱弦坐在上方,看着下面聚集的百姓微扯了嘴角,低声唤来一旁的蒙将军,俯首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只见蒙将军匆匆离去,不知要做什么。
阑珊被绑在刑场之上,一言不发,底下却不时有人在小声议论。忽然一阵脚步声逼近刑场,没等大家反应过,乍然出现的军队就把整个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未曾见过如此气氛,个个吓得未敢出声。
"安静!"公子乱弦看了眼民众,接着道,"本官刚才收到举报说有一干反贼余孽混在下面民众当中,为了确保皇城的安全,我要对刑场周围的人进行挨个的盘查,还望大家配合。"话刚说完,下面的官兵就开始对百姓进行逐个盘查,盘查无误,便让那人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剩下的人还在排着队等待盘问。戴着斗笠的傅清墨随着人群缓缓移动,眼看着就要查到自己,不由把手悄悄伸向剑柄。
"你……说你呢,把帽子摘掉!"一个官兵的声音忽地响起,清墨一惊,以为自己行踪已败露,抬头却看见官兵面对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并未答话,不待再问就抽剑杀死了那个官兵。一时间,人群大乱。清墨看到后面的十几个人也都摘除了帽子,亮剑加入了杀敌的行列。趁乱,清墨轻身飞到阑珊身边,一剑割断阑珊身上的绳索。
"想走,没那么容易!"乱弦看见清墨,更是加派了十几个大内侍卫拦住他们的去路。可怜阑珊只会一点拳脚功夫,在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焦急的站在旁边看着皇兄与众多大内侍卫苦战。清墨以一挡十,而且还是大内侍卫,一时不查,被划伤了手臂。正在这时,一个人跃了进来,挡住了刺向清墨后背的另一剑,与清墨联手应付这越聚越多的官兵。
"你怎么来了?"傅清墨挡掉敌人的一个攻势,转头恼怒的问。耳边只听见成宣坚定的话语,"说过要一同进退的,成宣不会让清墨一个人孤军奋战。"清墨一怔,然后宛尔一笑,"如果我们今天都不能活着出去呢?"
"那成宣绝不会独活。"
"一言为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为何,一个情字总要和生死相关?只不过是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的相识、相知、相爱,又为何要为一个情字丢掉生命?如果爱意浓烈半途夭折终是无缘,再多的离合不过是无益的纠缠,又为何为情而误了终生?也许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与情有关,与死相连,若浩然天地间从此再没有那个人,另一个人亦会相随而去。
一个大内侍卫忽然把剑转向了一旁的阑珊,宣墨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惊慌无措的阑珊。这时,却有一把剑阻断了那侍卫的进攻,持剑的人正是刚才戴着斗笠的人。阑珊一看清来人的面容,立时呆住。面容俊美犹如刀刻,依旧是熟悉的眉、熟悉的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模糊了眼睛,对突然出现的一直掩埋的却烙在记忆深处的身影,是怨恨还是爱恋?
"君灏忚……"嘴唇轻启,三个字无声地吐出,飘向无边的天际。原来人真的不能不想念,不能不怀念。即使恨他入骨,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若没有爱,又何来的恨。
君灏忚转过头一把抓住阑珊,"阑珊,君颜在哪里?"君灏忚,为何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为什么?难道那个傅君颜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吗?
阑珊满腔的痴恋化为轻嘲,她央求道,"君灏忚,带我走。"
"君颜到底在哪里?"君灏忚抓得阑珊的手臂生疼。
"你眼里就只有一个傅君颜,傅君颜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如果我说傅君颜死了呢?"阑珊恨恨地说。
"你说什么?"君灏忚一手掐住阑珊的脖子,表情像要把阑珊吞掉。
一旁的清墨见状忙从君灏忚的手里救出阑珊,大声斥责,"君灏忚,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让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君灏冷冷的说。
"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动我妹妹分毫。"清墨挡在阑珊前面。
一道黑影忽而翩然而至抓住了阑珊,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一下子,刑场上、刑场下的人都停止了打斗。
乱弦看了看场上的三人,冷哼一声,"把剑放下。"宣墨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把剑仍在地上,君灏忚却是毫无动静,乱弦用手扣紧阑珊的脖子。"君灏忚,你不想要这个女人的命了吗?别忘了,这世上可是只有她知道傅君颜的下落。"君灏忚静默几秒终是扔下佩剑。
乱弦满意地笑了,吩咐官兵上前绑住他们。随后,乱弦把阑珊面向刑场台下,"晋王爷,如果你不想看你的王妃死就快点出来吧。"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乱弦也不急,"我知道你在下面,快点出来吧,还是你想让我派官兵一个个搜查。"依然一片静默。
乱弦的目光在下面淡淡扫了一圈,"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顿了一下,缓缓道,"三……二……。"
"慢着!"清墨出声制止,"乱弦,你敢伤害珊儿我不会放过你。"
"二……一……。"乱弦没有理会清墨继续数着。"一"刚出口就看见两个人影站了起来。
"我在这里。"君灏夜忐忑的站了起来,用刀子指着傅君颜,他没忘记把身边的棋子当挡剑牌。
"放了陵兰帝。"看见傅君颜,乱弦的眼神深了几分。
"公子乱弦,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何必逼我至此。"君灏夜此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君颜。"君灏忚定定的看着那个瘦削的人,心,在一瞬间揪痛。
"放了他。"乱弦冷冷的道。
君灏夜冷哼一声,"放了他?哼,本王还没那么笨。不过本王要和君灏忚谈,只要君灏忚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放了他。"乱弦的眼神飘向君灏忚,然后示意手下放开他,看着傅君灏一步步接近君灏夜,他才叹息似的说,"皇上就交给你了。"
君灏忚对这话置若罔闻,他的面容如寒冰,声音冷冷的尽力控制所有的情绪,"是谁……把他伤成这样?"君灏夜被他的眼神吓得两腿发抖,但仍壮着胆子道,"怎么了,呵呵,心疼了?!"
"君灏夜,你好大的胆子!"君灏忚的眼眶红得吓人,吓得君灏夜的手抖了几下,君颜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血痕。
"君灏忚,你想要傅君颜死吗?"乱弦在旁边提醒君灏不可意气用事。
君灏忚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悲恸,缓缓开口,"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哈哈,君灏忚,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很想救傅君颜么,好啊,你求我啊,求我放了他啊!!哈哈!哈哈!"君灏夜发狂似的说。
"我求你。"君灏忚平静的说,"我求了放了他,不管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跪下。"君灏夜发狠的说,"从小到大,你都是自恃甚高,皇帝老儿宠你,大臣们器重你,你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呢,他们根本连半眼也不瞧,我才是大皇子,我才是月萧国未来的继承者,我哪点不如你,我哪里争不过你?"
君灏喜平静的看着他,天地间一片寂静荒凉,记忆袭来,不同的时间地点,相似的场景,额前的发,在风的鼓动下不安分的跳动着。阴霾的天空,仿佛注定了悲伤的延续。风中也夹杂着淡淡的哀愁,飘渺的,蒙上如幻的天空,静静的沉淀着,移动着,然后漫彻穹海。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一代帝王,只是,他却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只因面对此生挚爱,他心甘情愿。只因天下虽大,只有一个傅君颜。
"哈哈,君灏忚,你根本是一个窝囊废,窝囊废……。"君灏夜的神情倨傲狂妄。
"放了君颜。"。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放了他吗?君灏忚,这二十多年的债我还没开始向你讨呢。"君灏夜冷笑着说。
"你还想怎样?"君灏脸色平静的看着他。
"很简单,你写诏书,让位于我。"君灏夜提出要求,见君灏忚没有动静,不由威胁道,"你若不照办我就马上杀了他。"
"你要皇位,我给你。"君灏忚站起来,对乱弦轻声说,"请给我备纸笔。"
"就为了一个傅君颜,你真要把辛苦得来的天下让给那个无才无德的人?"乱弦在旁边轻嘲。
"没有他,君灏忚要这江山何用!"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乱弦似是为他话所动,转而让人备好纸笔。君灏忚举笔,毫无迟疑,落笔……"让阑妃拿过来。"君灏夜命令道。乱弦把阑珊松开,阑珊来到君灏忚的身边却没有拿起诏书,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君灏忚,如果当初你先遇到的人是我,结局会不会改变?"
君灏忚嘴角轻扬,"没有如果,君灏忚这一生就只认定了一个人。"该死心了!阑珊闭上了眼睛,那个人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她的存在。
第一百零四章
阑珊脸上浮现出凄楚的笑,纤纤玉手拾起那卷黄色诏书,"原来……在你心中,傅君颜这个人,早已超越了天下。"说完转身离去。
"珊儿!"清墨感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阑珊停住,转头,笑容清雅,仿若人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毅然转身走到君灏夜的身边。
君灏夜见诏书到手,倏然狂笑道,"君灏忚,从今以后我就是月萧的王了,哈哈……可是你值得吗?傅君颜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傻子。君灏忚,为了一个傻子,你竟然牺牲那么多,你果真也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为了他一切都是值得的。"君灏忚嘴角闪过一丝幸福的笑意,转而冷言道,"我已经依照约定写好诏书,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谁说可以放人了?你当本王那么天真,放了他等着你们来抓我?"君灏夜自诩聪明道。
"你还想怎么样?"
"等我回了月萧,顺利登上了皇位,自然会放了你的心上人。君灏忚,我要你派人送本王回去,然后昭告天下让位于我。"
"君灏夜,你不要欺人太甚。等你如愿登上了大宝,我怎知你会不会守约?"
"君灏忚,你现在还有得选择吗?"说着,手中的剑又向怀中人紧了几分。傅君颜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已失去了疼痛的知觉,君灏夜手中控制的只是一副躯壳。
"好,我答应你。我会亲自送你们,直到你们平安抵达月萧。希望到时你不会食言。"君灏忚深情凝眸,望着君灏夜怀中那个人,虚弱得如同易碎的白玉。那个人,为了自己到底受了多少的苦,怎样地隐忍着。抓住那个眼神,此刻看上去却是这样的冷漠,淡然。为何如此,君颜,为何要用如此陌生的眼光……到底发生了什么?咫尺天涯路。
"你真要这样做?"乱弦声音极是轻嘲。
"我一定会把君颜安全带回云霄。"那是坚定的语气,不变的信念。乱弦似是一怔,"好,我信你。"随即挥手令将士退下。
君灏夜见云霄兵后撤,便赶紧步步退向已准备好的马车,同时紧惕着周遭人的异动。阑珊见退且退,紧随君灏夜其后。傅清墨暗运内功震开了抓住他的士兵,想要阻止阑珊离开,"珊儿,不要跟他走。"在傅清墨的心里,君灏夜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疼爱的妹妹,即便真能登上月萧国九五之尊的宝座,以他的能力又能稳坐多久。
"皇兄,对不起,珊儿已经回不去了,"从走进晋王府的那刻起,阑珊就再难回头。紧握手中诏书,憔悴的容颜却不失另一种美,凤眸低垂了良久,再次抬头,"君灏忚,灏夜登基之日,便是傅君颜自由之时,到时带着兵符来红袖阁换人吧。记住,只有你一个人。"目光如炬,心如死灰,再无牵连。
君灏夜拖着傅君颜上了车,从被发现到现在,傅君颜未吐一字,木然的表情,涣散的眼神。在场的人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震惊,云霄王,傅君颜真的傻了……?没有了曾经的清雅绝伦,高傲绝尘,清灵的明眸变得空洞无物。有那么一刻,成宣想君灏忚是否会痛苦地不顾一切杀向君灏夜,毕竟这样的结局太过残忍。暗暗地注视着君灏忚的一举一动,恣意的言语中隐隐藏着那无限的殇,相逢却不能相认,当面只道陌生人。
"君颜……等着我。"这是傅君颜被拖上车时君灏忚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让他等着他。傅君颜木然地回望了一眼,一瞬间竟散出了昔日的神情,只是那么一瞬。心毫无征兆地疼痛,傅君颜皱了皱眉,只是没人看到那转瞬即逝的变化。
骏马拾蹄,绝尘而去,终是不见。
过眼云烟梦,今夕何夕,谁在浅浅吟,谁在深深伤?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是孽?是劫?
刑场劫之后,宣墨又回到了小楼。傅清墨注意到,成宣一直在掩藏,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已是夜不能寐,咳嗽更加严重,喘气声也越来越重。清墨偷偷去询问过忆尘,忆尘只是冷漠的看着他,道;"成宣,他大限将近,你作为他的枕边人,竟然毫不察觉。"
傅清墨听后如遭轰顶,黯然离开,突然间,泪盈满眼眶。原来你早就知道。
这份无法淡漠的忧伤与落寞何处安放。相思如线绵绵纤长,一生一世,该如何丈量?成宣,清墨该如何才能守住你,长相思,长相守,长相忆。忆尘的一番话,煞了秋,凋零了所有的繁花。
悠悠荡荡地回到小楼,成宣正在喝药,那颤抖的双手,已然握不住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落地,成宣无助地楞在那,看着无力的双手,胸口猛地呼吸不畅,闷闷地咳,嘴角渗出妖艳的红。
眸然抬头,两两相望,你不言我不语,早已看穿了对方的一切,隐藏,痴怨,疼惜,殇断肠……你我终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这一生一世,该如何枯竭?
今夕何夕,谁在浅浅吟,谁在深深伤?流年暗换,谁还在昨日时光里,寻一段旧时的相逢。花开一时,暖了一季的温暖,与你相识一场,留下了一生的怀念。
第一百零五章
"清墨,你回来了。"成宣看见清墨一下子不知所措,连语气也变得惊惶不安。
心,在那一刻蜇疼,连呼吸都痛。
清墨看着对面的人,惨然一笑,"成宣,你骗得我好惨!"明明是谴责的话,未语却已先哽咽。
止不住的心痛,扯不断的心碎,想开口,却是未语先咳,慌得拿手帕遮住嘴角。清墨站在门口,修长的手指轻扣,唇边带着往昔清冷的笑意,安静得出奇。凝望着他的侧脸,苍白如纸,这个人……究竟独自忍受了多少煎熬,究竟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撑到现在,而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
清墨细细的凝神看了半晌,才缓缓道,"也许……我可能无法呆在这里了,我们都要时间好好想想。"即使意料之中,听见他亲口说,还是愣住了,两眼死死地看着眼前清冷淡雅的人,手禁不住颤抖,良久,低眉敛眼道,"好。"
没有挽留,没有解释,没有纠缠,云淡风轻的笑着放手;也许放手,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结局。
昨日的黄昏,还一起微笑着相拥,相眠。今日,却已人各天涯。转身,离去,不再留恋。
沉默,闭上眼,曾经的片段幕幕重现。明知道毫无结果,却还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怎么办,还是无法忘记和你有关的一切,仿佛就是在昨天,你出现在我面前,冷漠而高贵,一切恍如昨日。
风如幻,掠过脸庞终不知;思却杂,三千纠缠看不清。
梅雨季,雨中是说来就来,这缠缠绵绵的雨丝徒添了多少忧思。一个人在细雨中奋力奔跑,滴水的发稍,湿透的衣裳,还有那一身的泥泞。倏然仰天长啸,悲恸而凄楚,直达天际,久久回荡,眼泪混着雨水,已然分不清。
"成宣,自幼身有恶疾,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已趋不治之境。如今能救他的恐怕只有家师青玄药人(又称天乙真人),可是后来我哥因成宣而死,唯恐师父对他宿怨颇深,不肯出手相救,且翠雪峰地势险恶,更是生人莫近。"忆尘的话语如犹在耳。
"我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忆尘帮我照顾好他。"
"可是成宣那边……。"忆尘迟疑着。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
地上的水滩,透过雾,透过雨,静静的潺在眼眸,时间的倒影如繁星般铺列,思绪划过,不住的诉说,回忆渐渐模糊,耳边风雨飘摇,涣散着千疮百孔的心……
慢慢的,涣散的思维渐渐回拢,曾经执念着的仇恨,曾经幻想着偏离的举措,曾经迷茫变故的痛心,不尽的窒息着如幻的美好,压不住悲剧的延续。
天空一点点变亮,昨夜的细雨万象更新;伴着清晨鸟儿空灵透彻的声音,一点一点散去的阴霾随着雾深远平静。
空荡荡的小楼,静谧无声。无眠了一夜,依旧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静静的站在门口,屋檐不时滴下昨日的雨滴,滴尽的雨,滴不尽的想念。
昨夜,他可会被雨淋湿?明明自己可以挽留,为何却开不了口?现在,他到底在哪里?他要去哪里找?
躲在暗处的人影凝眸望着眼前憔悴的人,指甲深陷,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蓦地,一个淡淡的声音唤住他,"你真的要去?"
清墨定住,却没有转身,只是坚定的说,"我不会让他比我先死。"
忆尘沉默了,望着傅清墨远去的背影,曾经,有人也这样对他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他比我先死。"
可笑,可叹,封尘的记忆总是这样无由地开启;也是这样的背影,到最后,却是一去不复返;为了那句话,他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清晨的风,夹杂着淡淡的哀愁,似飘纱,蒙盖上如幻的天空,静静的沉淀着,移步着,然后漫彻穹海。日子像是流沙一样痛苦的滚动平静的削磨,当棱角的磨合变成映照泪恹的平和,人也变得平淡如常。
清墨走后的第一天,成宣静静的呆在小楼;清墨走后的第二天,成宣摆好一桌的菜在小楼等他回来;清墨走后的第三天,成宣跑出了小楼。清墨走后的第四天,成宣在小楼病情加重;清墨走后的第五天,忆尘登门造访。
成宣面容憔悴不堪,血气已是很弱,双目暗隐青色,咳声空洞而轻浅,深入肺腑。忆尘俊秀的面容浮现一层忧虑,紧紧盯着成宣,道,"他,不会回来了。"
成宣面如死灰,眼神却是那么的坚定,"我会一直等他,直到最后一口气!"忆尘微颤,他再次正视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白衣如昔,原先少年眉间的一向温和从容的神采已变成如今内敛的深沉,眼前人的执着竟让他无话反驳,"他已经走了,你又何必?"
"我信他!"短短的三个字让忆尘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秀气的睫毛垂落,看见成宣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带着隽久的温柔与情深,不容置讳!忆尘想出声,喉咙却发热得说不出话来,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闷闷的。转眼看见成宣的脸色难看至极,呼吸变得急促,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不由赶紧点了他的要穴,从怀中掏出瓶子,将瓶中的药放入他的嘴里,沉声道,"你这样多久了?"
成宣没有说话,忆尘被激怒了,"你真那么想死吗,傅清墨已经把你折磨成这副模样了,你能不能清醒点,你这样他看见会心疼吗?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你取药。"然而,刚一举手,手腕却被扣住,忆尘回头,看见成宣的双眸冷彻而阴柔,迷离得有些令人恍惚。
他忽然间怔了一下,这个人身上,永远有着矛盾的特性,温和而痴狂,他不懂,为了一个傅清墨,他倾尽所有,倾其一生;为了一个傅清墨,他置生死于度外;为了一个傅清墨,他屡屡弯下自己的尊严;为了一个傅清墨,他究竟赔上了多少,赌上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成宣看着忆尘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自己的病,我最清楚。"
"都是疯子。"忆尘盯着他,眼神淡淡的、不可琢磨。
也许,世界真的疯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不过是寂寞的一个借口。究竟谁为谁疯癫,谁为谁醉生梦死?如果知道结局,是否还愿意相遇?只是,这个世界没了你的出现,要增几分寂寥,几分孤单……
倾尽一生一世愿,是否能与你携手长绵。
第一百零六章
晓风干,泪痕残,琴音萧瑟几番痴望
月萧弃,青衫隐,重拾君手情意绵长
我们的约定,是否还记得;我们的誓言,是否记起;灏忚不曾忘,不能忘,不敢忘。会在大街上看到寻找你的身影,虽然只是徒然;会想知道你此刻的喜怒哀乐,虽然只是空想;可以伤我,负我,恨我,为何要忘了我,那陌生的眼神,那冷漠的神态,刺痛了心,灰飞烟灭。谁许诺了谁,谁背弃了谁?
月萧,离开的时候是统帅千军的王,如今孤身回来,君权旁落,只是为了她的安危。明知这时的她也许已然忘了自己,忘了彼此的诺言,忘了过去的一切,可是做不到不管不顾。弃了天下又如何,征战四方只为留你在身边。傅君颜,即使你已忘了所有,也会让你再次爱上君灏忚。红绳牵线,注定羁绊一生。
君灏忚回到月萧是在君灏夜登基的那一天。**阁,阑珊让君灏忚前往换取傅君颜的地址。只准孤身前往,这是条件,是威胁。
君灏夜手里拿着君灏忚的御诏回到月萧,登上皇位可以说是顺顺利利,效忠月萧王的忠臣虽有疑议,看到诏书上的月萧王的亲手笔迹,顿时只能哑口无言。登基大典上月萧王居然没有出现,这铁证的事实多少让人疑惑却是无可奈何。那笔势遒劲又略带霸气的行楷,谁能临摹至此,除了月萧王君灏忚,世上恐难有人能写出这般字迹。
**阁。皇宫里热热闹闹地举行着新帝的拜天仪式,君灏忚只身进了莺歌燕舞的**阁。白衣,青斗笠,低调得没有人在意这斗笠下惊人的面孔。低声地询问了几句,就有小厮立刻引着君灏忚上了阁楼。房内,傅阑珊惬意地坐着,静静地候着那个人的到来。
"阁主,人已带到。"小厮朝着房内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后便下了楼。君灏忚摘下青斗笠,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放下斗笠,凝重地说道:"我带来了你要的东西,她人呢?"
"何必着急,等我拿到想要的,自然就放人。不过,她现在可不认识你哦,劝你最好做好思想准备。"阑珊缓缓地起身,走到君灏忚身边,伸手摸向他的脸。君灏忚厌恶地转过头,从怀中取出虎符放到桌上,厉声道;"我要马上带他走。"犀利的眼神望向趾高气扬的傅阑珊,让人顿生寒意。
"他人就在**阁,既然你带来了虎符,我也就没留他的必要了。你去旁边房间找他吧,至于他肯不肯跟你走,我就无权过问了。"阴阴的凤眸,嘲笑的口气,"希望他不会因为你搅了他的好事而恨你。"
"不管怎样,你最好信守你的承诺,不要再出什么手段。安心当你的皇后,若是再对君颜下手,你要相信我即便没了虎符,照样有能力夺回皇权。"毫无表情的告诫,此时的君灏忚像一头暗藏杀机的雄狮。怒了,不惜同归于尽。
"你放心,傅阑珊从不食言。"玉手从那张俊俏的脸上移开,转而拾起桌上玉制的虎符,轻步出门离去。
君灏忚紧跟着也出了门,急步走向旁边的房间,顺手推开房门。门毫无预兆地打开,房内一片翻云覆雨旖旎春色,君灏忚进去的那一刻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刚想逃离,耳边传来熟悉的喘息声夹杂着那熟悉的气味。那是属于某个人独特的气息,淡淡的清香,不似女子妍俗的脂粉味。探头往床上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衣不遮体地躺在男子的怀里,床下衣裳散了一地,雪白的凝脂,透出一丝嫣红。青丝纠缠,十指相扣,卿卿我我,缠绵悱恻。那女子娇喘微微,几多沉醉。
傻傻地楞在那里,忘了呼吸,是痛,是生气,是怀疑。床上的人瞥见了屋内呆若木鸡的闯入者,女子失声尖叫,马上被男子捂住了嘴。那男子镇定地拾起床下的衣服,披上身,夹着愠怒之色,冷冷道;"兄台未免太不识相了吧。为何扰人好事?"
"君颜,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立刻带你回去。"君灏忚目光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傅君颜冷瞥了他一眼,轻拂发丝,语气冷漠,"我为何要跟你回去?"
一直被忽视的女子穿戴好衣物也在君颜身边坐下,媚眼如丝,语气轻浮,"这位公子,傅公子既然不愿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可好?"她身批一袭浅薄的绣衫,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口洁白的皮肤,轻轻笑着。
君灏忚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不屑道,"闭嘴!"随后急步走到君颜身边,抓住他的衣袖,"跟我走。"
傅君颜轻睨了他一眼,"这位公子,请自重。"声音冰冷,面若寒霜,眸中没有半点温度,冷清的话语让君灏忚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君颜,你说什么,你把我忘了吗?忘了我们的三年之约了吗?"傅君颜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一把把女子拉入怀中,吻了下去,女子颊上红晕似胭脂般氤氲开来。
君灏忚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瞬间被扯断,像残破的琴,发出沙哑的刺耳的糜腐声。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不敢与愤怒,君灏忚一把扯开早已粘在傅君颜身上的女子,狠狠地扔到床上,强硬地拉起傅君颜朝房外走去。
"君颜,闹够了,我带你回去。我会让你记起我,所有的一切。"君灏忚黑着脸,喃喃不快地说着。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放手!"
"君颜,你……"君灏忚停住脚步,握住傅君颜的手轻轻扬起,又无力地放下,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忘了我?"
"有吗?我不记得了。"嘴角扬起一抹邪惑的媚笑,让人心生寒意,傅君颜的一只手中不知何时悄然多出了一把匕首,铮亮锋利,匕首突现,直刺对面口口声声与自己有着三年之约的人。"小心……"那细声的提醒仿佛来自内心的呼喊,君灏忚低头一愣,只觉胸口一疼,白衣晕染了红霞。手紧紧同君颜一起握住那没入胸口的匕首,一脸错愕,我究竟寻了多少世界,跨越了多少时间,才走到你面前,而你,却要杀我?
谁的心依旧,谁的心伤透,。谁的心沉睡,谁的心难留。
最终惹得,你我四处乱走,弄不清谁是谁。
谁的眼泪湿了谁的心,谁的眼角触了谁的眉。谁还有多少未赎回的宿罪,谁还有多少未流完的眼泪,谁还有多少要继续的伤悲。
第一百零七章
翠雪峰。
地处严寒的冰封雪域地段,临近经年冰封的雪山,气候常年寒冷刺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甚远,即使外面已是春意浓浓,翠雪峰依旧是雪山融融。翠雪峰,险、寒、高、绝,蜿蜒延长的山道一路曲折而上,四周雪白一片,阴寒的天气让翠雪峰带着一层惨烈白雾般的寒意。
翠雪峰,千高万丈,直入云霄,经年冰封,风嚎雪飘,是为天下第一险峰;猿不敢攀,鹰不能越,更何况是人!
但在这恶劣的环境里,有一道身影却缓缓的走在雪山之上,那是一抹茶色,清雅,高洁,虽裹着厚厚的棉衣,脸颊仍被寒风吹得苍白,脚步已是虚弱无力,即使运功御寒,也绝对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十几日的日夜兼程,终于离传说中的翠雪峰越来越近,傅清墨抬头再望了一眼那高不可攀的天堑,继续强忍着寒意前行,手脚已经冻得冰冷,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头上传来的阵阵眩晕,但是那心里坚持的毅念不曾消逝。回头看,在这茫茫白雪中,时间仿若静止般停滞。生命短暂如烟花,抑或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一直忌惮着什么会把你带离我的身边,原来不怕岁月的流逝,不是战乱的无情,只怕生离死别。不敢想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忽然离我而去,不敢想清墨以后没有成宣的日子如何过。
无数个夜里,冰冷把我惊醒,身边只有自己一人,才明白封侯拜相、荣华富贵,抵不过这一生牵挂一人,妄顾将相王侯,也不管万世千秋,只求你在这万丈红尘再为傅清墨停留,不要天长地久,也不要似水温柔。就算烽烟起乱世纷,遇见你我情愿把剑挥断天涯相思放下,抛去江山如画只为换你笑面如花,也不在乎谁主春秋,只为你袖手天下。
脚下一滑,身子一倾,任由自己倒下,埋葬在这如梦如幻的雪里。如果……如果清墨不能留住你,清墨也不能让你比我先走。
…………
清墨慢慢恢复意识,只觉得身边是一片醉人的温暖,舒服得他不愿睁眼,不自觉又往那处温暖靠了几分。
"醒了吗?"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嗯,"我……还活着?清墨悠悠转醒,浓密的睫毛微颤,意识慢慢回拢,声音沙哑得厉害,缓缓睁开清澈如泉的双眸,清澈的眸子仍有些涣散。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间质朴简洁的小屋,屋子里点着宜人熏香的香炉升起袅袅烟气,然后视线定在一个女子上。
"你醒了?"那女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见清墨想起身,便帮他起来让他靠在床沿上,"我上山的时候发现你的,那时你埋在积雪下面,冻得不轻,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我,……。"清墨发出声音,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嗓子被冻伤了,我给你煮了些姜汤,你喝下去过几天就好了。"女子从桌子上端来姜汤,递到清墨面前,清墨喝下,感到昏昏沉沉,便再度睡下。
清墨再度醒来是被一股淡淡的香味唤醒的,还是那个女子,手里捧着一个碗,把清粥拿到他的面前,清墨这才注意到女子是半驼背的,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不过脸上洋溢着笑容却让人的心暖暖的。
清墨接过,吃了下去才感到全身有些许的暖意,便感激的说,"谢谢你。"
"举手之劳,"女子似被清墨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说了个理由想离开,清墨唤住她,"请问姑娘,你可知翠雪峰山上是否住着一位青玄药人?"
那女子惊慌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的道,"我也不清楚。"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
清墨动了动,感觉身体有些力气,便从床上起来,走了出去,门外阳光洋溢,暖暖的照在清墨的脸上,忽来的温暖让清墨轻轻闭上了眼睛。
山下一片暖意,山上却仍是一片白雪,翠雪峰,究竟如何找得到翠雪峰上的青玄药人,成宣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思及此,清墨便打算不告而别再度前往翠雪峰。
"公子,你要走?"那女子刚从里面出来看见清墨往外走便急急上前拉住。
清墨回头,对那姑娘柔柔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些银子,"多日打扰,对姑娘一定多有不便之处,这是些银两,你收下吧,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不料那女子却摇头,"公子,你不要去翠雪峰,现在正是逆风之时,下山易上山难,公子若去恐怕会凶多吉少,要不公子等先过了这个月下个月再上山。"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有人等着我去救。"清墨笑笑,"我等得了,他等不了。"
女子咬咬牙,欲言又止,"可是……公子……。"
"不要再说了,姑娘好意清墨心领了,就此别过。"清墨说完便转身。
身后袖子却突然被人抓住,回眸,女子看着他,睫毛微颤,"我……我认识青玄道长,我和你去。"
…………
女子让清墨等到晚间再出发,晚上风势小,那时是上山的最好时机。晚间女子还带了一些食物在身边,清墨也不问她,为何带自己上山,为何会帮助自己?这一切,和救成宣的命微不足道,心急的想快点找到青玄药人救成宣。
两人一齐默默无言的在满是积雪的山上走着,即使是穿了很厚很厚的衣服,猛烈的风仍是带着寒意无情的钻进皮肤,泛起丝丝的颤抖,清墨看见女子的身子一直在打抖,便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希望自己身上的暖意能传递一些给那个女子,"你还好吧?"清墨关心的问。
"嗯,嗯……还好。"掌心传递的温度让女子红了脸,只是在漆黑的夜里看不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便随便问了话题,"公子为什么想找青玄道长?"
"你先前为什么说不认识青玄药人?"清墨反问她。
"我……青玄道长喜静,不喜欢有人进翠雪峰,山下也没有人知道青玄道长的存在,我是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下认识道长的,道长不喜欢下山,我就每个月都给他送去粮食,刚才听到你提起道长,很惊讶,所以……。"女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清墨了解了来龙去脉唇间扯出一抹笑,"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我无名无姓,青玄道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丫头。"丫头羞涩一笑。
"丫头,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清墨仔细的嚼着这个名字,如墨的深瞳如风一般轻柔。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风很大,雪还在飘,茫茫天地间两个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上,夜晚静得出奇,只能听见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穿过雪山,两人走进一个凹凸不平的山洞,洞外的雪仍旧在飘,风声猎猎作响,洞内却别有洞天,内有潺潺流水细流,一路迂回走出山洞又是另一番景象,雪山绵绵,阴风阵阵,清墨不由裹紧衣袍,夜色下的他脸色苍白如雪,惨淡的脸色在黑夜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丫头和清墨迎着雪花在一间茅草屋停下,茅草屋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门檐上也是冰冷的雪,活像是另一座雪山。丫头来到门前,轻叩门扉,随后恭敬的说,"道长,是我。"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丫头示意清墨在外面等等,然后自己先行进去,不一会儿才让清墨进去。
清墨进去,屋内的暖气一下子让清墨感觉暖和了不少,屋内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正在打坐,白发入鬓,身体却仍是俊朗,见清墨进来缓缓睁开眼睛,"听丫头说你找我?"
清墨闻言从衣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这个是忆尘写给您的信。"
那老者接过信,只看了一眼便抬眼道,"忆儿让你来的?"声音冰冷。
"恩。"清墨答道。
"你走吧。"看罢信,青玄道长把信扔在一旁,冷漠的说完,继续打坐。
"为什么,你还没有听明我的来意?"清墨闻言急切的道。
"信上已说了,你既然知道忆儿不亲自找我的原因,就早应该知道结果。"青玄道人冷冷的说。
"为什么?成宣他命在旦夕,如果道长不下山,那他就必死无疑了"清墨上前一步。
"他死不死关我何事。"老者继续打坐。
"可是,你可以救他。"傅清墨定定的看着他。
"救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能,他害死我徒儿,我不找他报仇已是他的造化,你再说无益。"青玄道长冷冷的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长,清墨求你了,只有你能救他。"清墨一下子跪下,无所谓尊严和屈辱,只为能佑那人平安喜乐。
青玄道长冷冷瞥他一眼,随后闭眼继续打坐,傅清墨见青玄再无二话,沉思片刻,便站起来抽出剑冷冷的说,"那样就休怪清墨得罪了。"
剑起,还没有出手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撞到了门外,青玄道长只冷冷说了句'冥顽不灵'便不再理他。
清墨被那股重力重重摔向地上,咳出一口鲜血,丫头一见连忙上前扶住清墨,"公子……公子,你受伤了?"
"没事。"轻轻推开丫头神过来的手,清墨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费力的站起来再向里屋走去。
一次一次,数不清被摔出门外多少次,数不清自己跌倒了多少次,数不清自己又站起来多少次,只是就连青玄药人也厌恶这样的游戏,他也照样坚持。青玄的表情越来越不耐,"你为何不放弃?"他问。
"我不能放弃,我不能让成宣就这么离开人世。"清墨手捂着被震疼的胸口,用毅力支撑着自己。
"冥顽不灵!"青玄冷冷瞥他一眼,下一秒,再次被摔向了门外。
这一次,摔得很狠很狠,硬生生的被摔出了几丈远,在雪地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清墨清楚的听见自己骨头的断裂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发出轻轻的**(shenyin),任是再顽强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是一向养尊处优的人。
"你走吧,不要再自讨苦吃。"青玄道长看着地上起不来的清墨冷冷的道。
"咳咳……,"清墨猛吐出一口鲜血在雪上,血落到雪上,犹如一朵盛开的雪莲,高雅、美丽。
他慢慢的从地上挣扎得起来,每做一个动作都要花费自己很大的力气,他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倒下,但他清楚,他不能倒下……
他不能放弃唯一的希望……
旁边的丫头被清墨制止不能上前帮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清墨粗喘着气,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快散了似的。他慢慢的站起来,如同惨败的落叶,在生命最后的尽头,也要记住最美丽的瞬间。
他的发丝已经凌乱,步伐已经不稳,却依旧站得笔直,一步一步的走到青玄道长面前,恳求道,"道长,请救救成宣。"
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尊严、所有的虚幻、所有的过往,也抵不过两人的执手一生。只是当爱情站在两边,死亡挡在中间的时候,那种恐惧只能被深深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不敢去想,不敢去碰触,谁也不敢揭开那最后的面纱。
白衣染红,肃杀的容颜依旧,天地间茫茫一点红色,凄艳而绝美,青玄道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你的理由?"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纠结,然后释然,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理由……我不能失去他。"
死一般的寂静。
"你不答应我,我就在外面长跪不起。"雪里的清墨俊美得宛如一尊最高贵的雕像。
青玄药人不再看他,而是扣上门扉。门被关上,清墨再也支持不了而倒下,丫头马上冲上去,扶住清墨,眼泪模糊了视线,"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清墨强撑着,他朝那个女子扯出一抹极凄艳的微笑,"我没事。"
"公子,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带你上来的,是我害你的。"丫头看着伤痕累累的清墨难过的道。
"没事,我支撑得住,你走吧。"他费力推开丫头,随后在门前跪下,丫头在旁边束手无策,只能进了里屋。
里屋的青玄道长仍在打坐,丫头进去随后跪下,苦苦哀求,"道长,道长,你救救公子吧,道长道长……。"
青玄道长连目也没有抬,静静的道,"丫头,雪小点你就下山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道长!"
"你擅自带外人进来已破坏了我们的约定,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
女子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流下,不再言语,朝青玄道长猛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出去。
是夜,落雪无晴。
雪,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轻舞,上下浮沉;又仿佛是最冰冷的深渊,把整个大地都笼罩上一层白茫茫的夜色。清墨的身影在落满积雪的屋下冻结着,四周漆黑一片。这一跪,就再也没有动过,仿佛全身已融在白雪山,再也化不开一般。夜愈深,寒愈甚,月色西垂,斗转星移,白雪茫茫,寒冰刺骨,全身早已没有知觉。
这场雪,下得很大,一连下了三天,三天里,无论丫头怎么劝,清墨都没有动过分毫,滴水未沾,一直一直跪在那里,像是要跪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雪把翠雪峰的所有景色都染上了白霜,远远望去,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漫无边际的延伸至远方。
早晨,丫头刚打开门,便看见一个身影依旧跪在那里,岿然不动。头发、眉毛、衣服都沾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如同一尊最俊美的雕像。
丫头忙上前探去,却见那人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脸色煞白,几近昏迷,连忙向里屋的青玄道长求救,"道长,道长,你快出来,他快不行了,你快来啊。"
…………
一番细心照料,清墨终于醒来,他一睁开眼,丫头终于破涕为笑,"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
我……我怎么了?"傅清墨声音沙哑得出奇,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似散了架一样。
"你在雪里昏倒了,我吓死了。"丫头红着眼说。
"道长,他……他答应了吗?"傅清墨虚弱得再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让道长答应你的。"丫头连说话都在颤抖。
"道长,道长他还没有答应吗?"清墨闻言一下子抓住丫头的衣襟,见丫头默言便自顾自的说,"不行,我要去求道长。"
第一百零九章
执意掀开被子想起床下一秒便又重跌落回床上,清墨急促的喘息着,刚清醒的身体仍旧很虚弱,丫头连忙过去扶他,"公子,你别乱动了,道长说你气血虚弱,要多休息。"
清墨却挣脱开她而费力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边,便撞上了一个人,清墨抬眼,青玄素手而立,眉飞入鬓,他冷眼看着伤痕累累的清墨,终于开口,"你要救成宣?"
"对。"
"如果我不答应呢?"
"除非我死,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带到他身边。"清墨的声音微弱,但是口气仍强硬无比。
"要救他,须有三味药,一味,龙蜒草,另一味,忘情草,这两味药都是世间旱有之药,极难寻得。而且他一旦服了忘情草就会忘却前尘你确定还要救他吗?"青玄药人冷漠的看着他。
"在哪里可以找到?"
"就凭你现在这样的身体?"
"只要还有一口气,清墨就不会放弃。"
青玄看了他一眼,微叹一声,"你知道吗,靳儿和你很像,一样的冥顽不化。"
清墨微愣,心不由自主的紧蹙,却仍是沉默不语。收敛起脸上的情绪青玄冷冷的说,"龙蜒草我这里备有,可是忘情草那种药是一种很罕见的草药,很难遇见,你确定要搭上你的性命吗?"
"道长请说。"
…………
忘情草通常长在雪山上最险的悬崖边,清墨一听便不顾身上的伤孤身一人去雪山寻忘情草,任谁也拦不住,青玄无奈,便叫丫头跟在清墨身边一起去,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的说,"孽缘,难道这一切都是孽缘。"
孽缘,孽缘,因果循环,缘起缘灭,缘浓缘浅,一切皆起于缘。
白雪飞皑低,踏落雪遍地;马蹄陷万里,白衣成陈迹;塞上轻尘起,明月已偏西;醉卧长风万里,寒露不侵衣被;几千里药寻急,布衾不耐心湖冷;一夜旧梦无数,醒来惆怅暗生。
雪把所有有生命的植物都掩盖,没日没夜的寻找终是一无所获。清墨的身体终是虚弱,却强撑着继续寻找,风嚎怒号,积雪皑皑,在这样极其恶劣的天气仍是连一根草的影子没有看见。
这日,两人来到一座崖边,丫头使劲劝清墨回去,清墨却全然不理,目光搜索着一簇鲜绿的影子。
"公子,风势渐大,过一会儿暴风雪就会到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丫头在旁边苦苦劝道。
"丫头,你走吧,找不到忘情草我不会回去的。"正说着,目光猛地被一样东西吸引,清墨才发现这深不见底的山崖下竟生长着一株娇嫩的小草,乱雪纷飞中,随风摇曳,显得异常显眼……
"忘情草。"清墨惊呼,丫头也看见了,欣喜的抓着清墨的袖子,脸上也渐渐浮现出笑意,"公子,公子,我们终于找到了。"
一阵狂风忽地吹来,卷起清墨他们身边的雪,丫头连忙反身挡住,一阵风过后,天生的敏感性让她感觉到危险的渐近,连忙对清墨说,"公子,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吧。"丫头依旧在劝说,但清墨无暇回答,因为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株不知名的小草吸引。眼见着风势渐大,天气渐渐异变,他叹口气,"丫头,你回去吧。"
丫头却摇摇头,坚定的说,"公子不走,丫头也不走。"
"那好,你待在这里,我去采,然后,我们就回去。"清墨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在一处遮风处安置。
"公子!"丫头却不答应,"那草药生长在崖边,很危险,我怕公子……!"清墨看着她,把她眼里的担忧记在心底。
安慰性的拍拍她的头,随即点头,"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身渐渐向那崖边走去……
走向了那个方向……
"公子,可是你的伤……,"后面再次传来了丫头的声音。
"这种事,我还应付得来!"清墨施展轻功到了崖对岸,慢慢靠近,一脚在崖上,一脚轻轻探下……
指尖触了几次仍是触不到那根草,清墨不由微微探出身子,最后一次用力,终于抓住了那根草,清墨喜出望外,似乎抓住了生命般,这时岩缝里爬出一条花斑蛇,直咬向清墨的手,清墨吃痛,脚下一滑……"公子!"身子往下坠,清墨想再施展轻功,却虚软得再无半分力气,只听见丫头叫了一声,然后铺天盖地的雪一下子漫了下来……
暴风雪,铺天盖地的涌来,掩住了所有,掩住了一切……
风雪过后,又恢复了一片祥静宁和的景象……
脸上一片冰凉冰凉的,清墨费力的睁开眼,只看见上方的丫头一直在低声哭泣,不由苦笑一声,抬起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一根草,这根关系到成宣的命的草即使昏迷了仍紧紧的握在手心,声音断断续续,"丫头,忘情草……在这里,拿……回去给道长。"
"公子,公子……。"丫头一看见清墨醒了哭得更厉害了,"公子,公子……。"
"咳咳……,我还没有死,你哭得那么厉害干什么?"清墨扯出一抹笑,却笑得费力。想撑起身子,下一秒却似乎抽尽了所有力气般摔倒。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丫头扶住清墨,清墨艰难的出了口气,"眷情蛇……"清墨皱紧眉头,眷情蛇!好像有谁说过,眷情蛇,守护着忘情草。
清墨的小指上只那么一个殷红的小点儿,丫头似乎也察觉了,"我帮你把它吸出来!"说完执起清墨的手,把清墨的手指放进嘴里,清墨艰难的摇头,却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自己的目光渐变朦胧,随即渐渐抽离了意识……
第一百一十章
睁开眼,看见的是青玄道长忙碌的身影,丫头勉强坐起身,"道长,公子怎么样了?"
"你醒了!"青玄道长换去丫头头上的湿毛巾,"那人还没醒,一直在发烧,他中的毒要是再晚送来一刻,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他。"
丫头歉疚的摇摇头,"道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公子!公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见道长无奈的摇摇头,丫头心中涌起一阵害怕,"道长,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道长只是看着丫头不置可否,于是丫头勉强支撑起身,见状,道长才说,"他的毒没事了,可是,他的腿、断了。"
…………
清墨烧得很厉害,一张通红的脸,似乎也在向外冒着热气。眉头紧锁,平时那双澄澈冷漠的眸子似乎沉重得再无法开启。丫头轻轻换下他头上已温热的毛巾,看着昏迷在床上的公子,忽然流下了眼泪……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呼唤他,似远似近,近得可以听见那人的呢喃,远得触手不及,明明这一秒已经靠近他,下一秒自己又被抛在了后面……
"成宣!"清墨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被紧紧的揪痛,梦中的景象真实得让他害怕,他粗喘着气,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翠雪峰……
不是在小楼,没有成宣,梦里有成宣,醒来之后身边仍是冰冷一片,原来……
不过是南柯一梦……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门边响起瓷器掉落地面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响声,丫头愣愣的看着床上的清墨,下一秒就是直奔入清墨的怀里……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丫头激动得忘形,嘴里喃喃着,"谢天谢地。"
"丫头,你怎么老是哭。"清墨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丫头。
"我不哭,不哭,公子要我不哭我就不哭。"丫头也意识到了自己过于激动而羞红了脸,急忙抹掉眼泪,"公子你没有事就好了。"
清颦如远黛的眉毛轻弯,嘴角轻扯,却不小心闷咳出声,"咳咳……。"丫头见状连忙帮他在他背后轻拍顺气,"公子,你没事吧。"
清墨摇摇头,问丫头,"丫头,忘情草拿回来了吗?"丫头听了克制不住鼻子上泛的酸意,只能猛点头,"拿回来了,公子保护得很好。"闻言,清墨扯出一抹笑,"是吗,那样就好,成宣有救了。"
丫头听了眼睛泛起湿意,努力控制着眼泪不往下掉,她不明白那个成宣怎么会让公子心甘情愿为他牺牲那么多,"公子放心,道长一定会救好成宣公子的。"
"我在这里担搁了不少时日,要赶紧回去告诉成宣这个好消息。"说完掀被就要起来,"不要,公子,你不能下床。"丫头哽咽着说。
"为什么?"
"道长说……道长说……你身体非常虚弱,要多休息。"丫头的眼睛躲躲闪闪,飘忽不定,清墨生疑,掀被,下一秒,清墨忽然僵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极其怪异,他像是忽然被人定住了一般,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愕,他注视了丫头很久,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颤抖,"我……我怎么了?"
"……"丫头沉默。
"丫头!"
"道长说,你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丫头低下头道。
"为什么?"
"跪在雪地里的时间太长,腿被冻伤得太严重;摔下山崖的时候又摔了腿,骨头已经坏死,可能……。"丫头别过眼,不忍看见清墨伤心的面容。可是没有,她看见傅清墨静静的坐着,那样安静淡漠的气度,偶尔鄙睨天下的清高,以及那张绝美的容颜,永远吸引着自己的视线。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的淡漠和偶尔出现的孤寂,却比那张总是笑着望着自己的脸更能影响她的情绪。
"丫头,扶我起来,我要回去。"傅清墨命令道。
"不要。"丫头摇摇头退后,清墨看了她一眼,随后眼神变得冷漠,"你不帮我,我自己回去。"
丫头心中一震,侧头望进那双冷漠而又清澈的眸子里,轻呼一声,"公子。"
清墨不理她,而是用手撑起来一转身翻下了床,下一秒摔倒在地上。
丫头见状连忙俯下身扶清墨,却被清墨一把推开,冷冷道,"我自己走。"
身下早已失去知觉,傅清墨缓缓向前爬着,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爬,每一步都要费上很大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成宣还在小楼等着他!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趟没有终点的旅途,我还是这样,独自上路。相识是缘,相知定份;相恋为因,相伴成果,你我的因缘早已成了定数。
傅清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你又还有多少时间,一生中,能有多少时间?终究怕十载春秋过后,会将你宠溺温柔的笑意消磨得只剩冰冷淡漠;寒暑十易,会模糊了你的容颜。
只是,千言万语,早已埋在沉默的梦里……
手掌被噌得破皮,渗出血丝,他一步步的往前爬,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又希望时间可以延长;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清墨最希望的是能够更早的与你相遇;如果时间可以延长,清墨最希望的是我们一起的时光可以永恒的停住……
他咬着牙,挣扎着一步步的往前……
他爬过的身后,只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心,很痛,很痛……
有一种爱,叫刻骨铭心;还有一种爱,叫……
仅仅是很短很短的路程,他就爬了很久很久……
仅仅是天涯咫尺的距离,他却无法再触动他的手……
以前是衣不沾尘,手不染血,白衫玉笛,玉面容颜;如今身上却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丫头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清墨,依旧安静的眉眼,依旧冷漠的容颜,心中忽地微微一疼,仿佛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割着;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划过一抹轻愁,希望看到他,却又怕望见他略带轻愁的眼眸;想关心他,却又怕被他一身的冰冷伤害。
无法解释听见他说出他所爱人的那种失落,也无法说清看见他落寂时的那种心痛,更加无法明白看见他为他人做出的种种牺牲和痴傻;一切,都无法说清。
那是一种轻轻的、缓缓的、陌生而让人却步的情绪;如同一种蔓生纠葛的藤箩,将自己的心牢牢地缠住,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是罂粟花,亦是会让人沉沦的墓地。
明知碰不得,却犹如被着魔的攀岩。
第一百一十一章
每一步,都仿佛要抽光身上仅存的所有力气,他摸到一把椅子,随后撑起手艰难的起来,额头上掉下豆大的汗珠,清墨没有想到平时那样容易的动作如今做起来这么的难,嘴唇被咬得泛白,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那只右手上,尝试着站起来,却又在下一秒颓然跌落,生生跌落地上。
自己——竟然连最简单的行走也不行了,心里的痛苦像一把利刃,压抑的咳嗽起来,感觉肺里的血腥气一阵浓一阵淡的涌出,青玄道长一进门就是看见这样的情景,连说三声胡闹,接着严厉的对丫头说,"丫头,把他扶起来。"
丫头踌躇了一会儿,才把清墨从地上扶到床上,青玄又气又急,指着清墨骂道,"你疯了吗?你还要不要命了?"
"小楼还有人等着我!有人等着我!"清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他直视着青玄道长,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字,清晰而强硬,"我要回去!"
清墨眼里的痛楚让青玄一震,曾经那样冷漠而清澈的眼神里如今全都是伤痛和隐忍。他终于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人来到翠雪峰,是什么让这个人只身在雪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是什么让这个人不顾身上的伤而去采忘情草,是什么让这个人甘愿不良于行。
失去了行走能力,宛若那失去了双足的鸟,残缺。
原来,支持他不倒的是心中仅剩的信念,还有一个人在小楼里等着他……
…………
忆尘惊愕的看着忽然现身的师父,再看看身后的傅清墨,心里讶异不已,他不知道傅清墨是怎么铁石心肠的师父答应下山,只是看着清墨坐着的轮椅,忽然就明白了……
"成宣现在怎么样了?"青玄道长的声音不冷不淡,却仍是来到小楼。
"成宣,昏迷不醒。"一句话不禁让到来的所有人心中阴沉。
"他……怎么会?"清墨猛地抬头,一双黑眸隐隐隐蕴含着什么东西。
"你离开后,他就一直在小楼等你回来,什么药也不吃。"忆尘压低了声音说。
"先去看了再说。"青玄蹙紧眉宇道。
长廊迂回,一行人来到成宣的房间,青玄为成宣把脉,面色凝重,随后在取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递与忆尘,"你先照着上面的药方抓药。"
"恩,师父,他可还有救?"忆尘忍不住问。
"有我在,他不会死。"青玄站起来,"我回去再研究研究,丫头,我们也出去吧。"
青玄唤了一声仍在一旁的丫头,丫头踌躇了一下,才慢慢跟着青玄出去,屋子只剩下清墨,床上那个人,清墨就这样一直盯着对面成宣沉睡的容颜,一言不发。
似乎,一切恍如昨日,他仿佛从未离开过小楼,他对他总是宠溺的笑着;一眨眼,却是物是人非。总以为时间可以天长地久,久到以为彼此能够执手一生;活够了,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去喝孟婆汤,一起再续前缘。却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生命线原来可以那么短,短暂到人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凝视着床上瘦削却依旧俊逸非凡的脸,颀长瘦削的身影顿住,清冽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宛如一眼万年,柔顺的发稍披散在颊边,随着偶尔吹进来的春风丝丝缕缕的拂动,带着孤寂与凄冷,那人虚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心中突的一阵剧痛。
推着轮椅慢慢靠近,只是很短很短的距离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近距离的看着眼前昏迷的人,轻喃,"我回来了。"似微风一般的轻语,宛如情人的呢喃。
我回来了,所以你也该醒来了吧,我不任性了,再也不和你闹,不对你发脾气,我只求你睁开眼看我一眼;没有了你,谁再和我一起共饮情醉;没有了你,谁和我一起看夕阳残照;没了你,谁和我一起看盛世烟花;是你执意先抓住我的手的,所以,要放手,也应该是我放,而你,只能紧紧抓住我的手……
只是单单对你一个人……偏爱……
凝视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忽然迷离了双眼,多少千言,多少万语,都在不言中……
床上人的睫毛忽然动了动,视线一下子遇上,于千万人之中,遇见自己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就这样遇上了。来不及掩饰的,来不及遮掩的,来不及躲避的,全都**裸的呈现在彼此的眼中……
"你回来了。"
"恩。"
"想好了?"
"想好了。"
成宣伸出手,他愣一下,然后依言把手轻轻放入他手中,浅笑,十指相扣,"我们约定,你不能比我先走。"
原来,一切早已知晓。
只是想要欺骗自己,所以装作不知道。
"好,那如果还有来生,也要约定,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永远永远,一直在一起。"清墨答应,然后说。
"好。"成宣答应了,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清墨回来之后,成宣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成宣开始了每天一成不变的喝药,只是每次喝药,都会吐出来,清墨却是亲眼逼着他喝,喝完就吐,吐完再喝,喝了又吐,吐了又喝,一天天,繁琐而又重复着。可是即使天天喝药,成宣的身体还是日形消瘦,日渐衰弱。谁也没有说破,谁也没有解释,谁也没有言语。
日子,开始变得漫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晓风凄凉,残月如钩。
正厅。
青玄看着正厅坐着的人,然后缓缓说,"要救成宣,须有三味药,如今两味药已经取得,这第三味也是最关键的一味,就是人血。要救他,只能以血换血。"
沉默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大厅……
"用我的血吧。"清墨淡淡的说。
"以血换血这方法我从未试过,如果失败,连你也会……你确定吗?"
青玄担忧的问。
"救他,不后悔。"
"不行,公子,"丫头在旁边出言,"道长,用我的吧,我愿意。"
"不行。"清墨冷漠望她一眼,阻止道。
"丫头,女子的血太过阴柔,和成宣的血不和,你就不要再说了。"道长在旁边道。
"在换血之前,须让成宣喝下忘情药,这……你也要继续吗?"道长迟疑的说。
"恩。"
"最后,忘情药还要加上最爱人的一滴泪,才能见效。"道长的话一句句凌迟着清墨的心,他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言,良久才道了声,"好。"心如刀绞,自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经过内心的千万次挣扎,才能说出口。
药已经煎好,捧着那一碗小小的汤药,清墨的心里在颤抖,连手也在颤抖,他叫醒成宣,"成宣,喝药了。"声音却无比的平稳。
成宣在他的呼唤下慢慢的睁开眼睛,现在,就连呼吸也都变得难受,接着就开始闷咳,猛地咳出血来,血在衣服染上了一朵艳丽的红。
"喝药了。"似乎习以为常,清墨把药放到他的面前,成宣看着他,没有接过。
成宣轻轻摇头,不肯接过,他看着清墨的眼睛有些悲伤,已经分不清自己还能带给眼前这个人什么,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心痛,一次次的折磨,还是一次次的欺骗,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放手,却因自己太贪心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他无法想象,让他亲眼看着他死,亲眼看着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什么表情。
面对着成宣的沉默,清墨却还是固执的端着它。淡漠的说,"你曾经屡次问我,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为你流泪、会不会伤心,我都从来没有正面作出回答。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答案,我会流泪,会伤心,可是也如我当日所言,也会忘了你,然后娶妻生子,这样的回答,你安心了吗?"
一室的沉默。
"成宣,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你自私,我也自私,我自私的想要你活着;所以,成宣,请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清冷的嗓音说着那些鲜血淋淋的话。
"成宣宁愿死,也不要忘记。"
原来,所有的一切早已知晓;原来,彼此都已经知道;只是他不说,他就不问。
"你不喝?"清墨的声音平稳,平静得有些冷漠,下一个举动就是含了口药在嘴里然后贴了上去,一开始成宣吃惊的看着清墨的举动而忘了反抗。
冰冷的唇在唇边逗留,缠绵而婉转的吻,却总不得深入。成宣紧抿着唇硬是不张开嘴,清墨则是想要撬开他的嘴喂药下去,一个抗拒一个强喂,药汁就这样无情的流了下去,沾湿了衣襟。
一喂完,清墨便甩了成宣一巴掌,力气很大很重,红色的掌印明显而又清晰的浮现在成宣的脸上。他微微气喘,红了眼睛,"你到底喝不喝?"
"不喝。"成宣冷硬着声说。
"你要死?"清墨从牙齿硬生生挤出这三个字。
"对。"
"你一句不喝,一句要死就要白费我所有的心血吗,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可曾替我考虑过?"哑然失笑,然后他用尽力气从肺腑说出这几句话,眼泪忽然宛如掉了线的珍珠落入碗中,滴滴滚烫而炙热。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眼泪掉不完,明明只要一滴泪就够了,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不由自己控制。
成宣听着一室的寂静,唯有轻微的水滴的声音,抬头却是那个清雅的男子低头落泪的情景。凄艳而绝美。
"清墨。"成宣呆愣住,手捂上了清墨的脸庞,滚烫的泪烫伤自己的心,"你哭了。"
"是,我哭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傅清墨就宛如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子,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委屈、……全都在此崩溃,"我辛辛苦苦的为你求青玄道长下山,我为你断腿,为你下跪,为你落崖,你心里一定很好笑吧,傅清墨这个傻瓜,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声声如泣,什么骄傲,什么尊贵,什么面子,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全都不用遮掩。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成宣何德何能,竟累你至此。"千言万语早已不必言明,成宣凝视着眼前憔悴的人,昔日骑在马上笑傲风云的少年,昔日倚在高楼眺望云海的少年,昔日骄傲而又高高在上的少年,如今……
"你要我治,我就治;你要我喝药,我就喝药。"成宣拥清墨入怀,"我治,我治还不行吗?"
"你不能忘记我,就算喝忘情水也要记得我,知道吗?"所有的伤痛,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真情,都融入源源不断的眼泪里。
"成宣怎能忘记清墨,怎能!"
清墨眼睁睁的看着成宣喝下药,一瞬不瞬的,眼睛也没有眨过,直到成宣慢慢的倒下去,他的脸才变得惨败如灰。究竟要忍受多少离别的伤痛,要绞割多少深的真情,要让心痛过多少次,要在夜里哭过多少回,方能下定决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喝下了那忘情药。
清墨打开门,神情冷漠,"道长,可以开始了。"
道长看着清墨已一脸的冷漠,眼前的人毫无表情,无半分悲伤。只是心里的痛,心里的伤,当泪不再滑落的时候,是真的忘情了还是死心了,即使有心也无缘在一起,也许,一切早已注定。
"那,开始吧。"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内依旧紧锁,每一刻的等待都是漫长的焦熬,可是即使焦急如焚,门内却仍无动静,直至傍晚,才见青玄和忆尘从里面出来,面露疲倦,丫头急忙迎上去,"道长,怎么样了?"青玄微微点头,"他们已经无碍。"
似乎叹了一口气,才对丫头吩咐,"你好生照料他们吧。"说罢和忆尘一同离开。忆尘看着前方步履有些沉重的青玄,不禁问,"师父,这次不是进行得很成功吗,师父为什么叹气?"
青玄抬头仰望天空上的那轮明月,微微叹息,"忆儿,为师做错了吗?"忆尘微愣,看着师父微愁的面容,微微动容,"师父的意思是?"
青玄道长只是沉默。
忆尘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他早知道了。"
"……。"未语的话随风而逝,散入黑暗之中。
早晨,丫头端着脸盆刚走到门口,抬眼,忽地一惊,脸盆"哐当"一声坠地,盆里的水一下子洒了一下,门内的人只略略抬了眼,眼波不见半分流转,"丫头,你来了。"
一夜白发,昨日犹乌黑的长发一夜全转为白发,清墨已穿戴完毕,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此时正端坐在轮椅上,脸色平静,淡漠的眸子眼波流转,缓缓开口,"丫头,你害怕?"漆黑的眸子幽深幽深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是不是,"丫头连连摆手,慌忙开口,"公子……怎么会?"
"只不过是头发变白了,不碍事。"手撩起垂落于肩的一缕白发,缓缓道,随后低声问,"他……醒了吗?"
丫头一愣,随后才明白清墨所指何人,这才答话,"我过来的时候成公子还在昏睡。"
"哦。"清墨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谁也看不清他冷淡的表情下面究竟想着什么。丫头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叫清墨去用早膳的,于是推着清墨向正厅走去。
天朗气清,清墨任由丫头推着,双眼淡淡的看着周围的景致。转角的时候,一个男子忽然出现,两个人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他抬眸,眼帘忽然映入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蓦然呆愣住,不知道如何反应,可是那个人的眼神却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的移了下身子,走了过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清墨怔了一下,却没有转头。
是谁说的,生死不忘。当我们再遇到时,你却已经认不出我,已经失去了对我的记忆,所以,我连看都不敢看你,但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的痛?
丫头有些担心的看着清墨,"公子,刚才那个是成公子,你……。"
"是吗?"清墨的手一直没有动,良久才道,"我有点不舒服,丫头,送我回房。"
即使知道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但当这些事实被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时,自己仍然无法承受。
忆尘正在正厅用膳,身后忽然响起声音,"忆尘,是你!"忆尘回头,对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愣神,神采温和,他怔怔的看着以前眉目温和的男子,忽然说不出话,"你醒了……你还记得我?"
"忆尘,你怎么了?"成宣皱眉,"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你真的忘记了?"忆尘不确定的问。
"忆尘,昨天我们不是一起相邀出去游湖吗,你忘记了?"成宣狐疑的说。
游湖?那是四年前的事情。忆尘一下子愣在当场,"那……傅清墨呢,你可还认识?"
"傅清墨?"唇间流转,咀嚼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有淡淡的痛,却不知道这痛因何而来。
烛灯如豆,摇曳着晕黄的光不安的跳动着。
昏暗的屋子里,有一个人静静的在那里坐了一整天,鹤发童颜,何时想过自己竟会少年白头,俯视着垂落肩头的银丝,清墨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神思飘忽。回忆起清晨重遇的那一瞬,清墨仍然恍惚如梦中。
卿已忘情,墨应有恨。
当彼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又该何去何从?
心念一动,下一秒心脏就被微微拧痛,痛得让人窒息。指尖忽然触到了一个温凉的物体,翠血玉。曾记得当初,他霸道地把它塞入他的手中,没想到这一戴,竟是那么久了。
残缺的一角,犹如滴落的泪。如果,如果还有来生,牵了手,也要生生世世走下去。
昨日的誓言,今日的离别。
门口忽然想起敲门声,清墨收敛心神,才清声道,"进来吧。"
"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丫头低声说。
"好。"他不再多言,让丫头推着他离开,忆尘守在门口,低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你要走?"
"恩。"
"决定了?"
"这个,拿去给他,就说,物归原主。"翠血玉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的光晕,残缺的一角宛如情人眼里的一滴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色清冷,让人恍恍惚惚。
面前坐着的,是谁?忆尘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依稀记得,这个人曾经是霸道骄傲、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现在却沉稳内敛,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的侧脸看起来轮廓分明,如画。一头银发如丝,神情有些忧伤,还带有一份与世隔绝的冷,整个人寂寞如夜,一种令人心疼的寂寞。
忆尘接过翠血玉,翠血玉依稀残留着主人淡淡的余温。他蓦然抬眼,却只看见那人消失在茫茫长廊中。
轮椅的声音很轻,冷清的夜色下只听见轮椅倾轧过的声响。在经过成宣的门前时,清墨忽然抬起手,示意丫头停下,门没有关紧,还余一丝细缝透出丝丝的光亮。
门内,那个男子,趴在案桌上昏睡着,案桌前的一缕明灯恍惚得让人沉寂。
清墨就这样侧脸深深的望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默默地,翠血玉残留的温度依稀还余留在手上;下一刻,却是转身后的寒冷。清墨终于开口,语调轻缓,声音清冽如泉,如在天外:"走吧。"
转身,不带一丝犹豫与不安。我清楚的看见,我们形同陌路,无法携手,答应过不再放手,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冷漠的表情再次为我而柔。心,已然麻木,侵蚀着仅剩的意识……
幸福,太过于复杂,过于美好,过于飘忽不定,这一刻的相互拥有,然后下一刻,也许就是遍体鳞伤。有过的痛楚,有过的深刻早已无法跨越……
原来,诺言的许下,竟是为了违背……
…………
留恋何难,空嗟叹……
短暂的幸福,怀念的……却是一辈子。
成宣,你我只是败给了天
成宣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往门外看去,却无半分影子,刚才那道轻微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心突的一阵剧痛,心像被人猛烈揪紧,喃喃出声,"我怎么了?"
夜晚凉风凄凄,淡淡的雾朦胧了远去的白影,依稀有些熟悉。
心里的一角忽然变得空荡,好像在不经意间,自己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痛,却再也回不来了。
夜色朦胧,画河依殇。空余指尖的颤抖,泄露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助,转变着的安静依旧在继续蔓延;该改变的不曾改变,预料之外的却变得太快到措手不及,快到无以应对……
忆尘的心很沉。
成宣看出他心事重重,但并主动没有开口询问。
思忖了一会儿,忆尘终于开口,拿出一个物事递与成宣,"成宣,有人让我把它交于你,说是,物归原主。"
脑中突如其来的空白,那残缺一角的翠血玉,宛如情人眼里的一滴泪。他没有接过,而是怔怔的看着它,脑中闪过无数的影像,却找不出丝毫的记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人,有什么重要的记忆……
脑海忽然捕捉到一双眼睛,熟悉的双眸,一闪而逝。他忽然一把扯过那块翠血玉,抓住忆尘的双肩急促的问,"谁给你的。"
有一个瞬间,忆尘以为他已经恢复记忆,但是下一秒,他就放开自己,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翠血玉,神情飘忽不定。
成宣的脑子变得混乱,刚才的眼神,忽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看见这个翠血玉,心便不能自已地痛……
忆尘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或许,现在所有的解释,都已枉然……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以血换血,只不过是把痛苦转到另一个人身上,根本就没有解救的办法。
原来……如此……
原来,傅清墨是一个大傻瓜,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原来,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却仍要继续;原来,早就知道以血换血的另一层含义,不过是以命换命,却仍宁愿舍弃生命;原来,早就知道所有,却仍如此……
月萧。
**阁。
君灏忚退后一步,匕首抽出,所有痴缠,所有爱恋,所有伤痛,都抵不过眼前人的冷漠眼神,下一秒,十千军卒和弓弩手全副武装一下子出现在君灏忚忚的面前,君灏夜穿着当今天子的龙袍,一袭描金质软的衣袍英气逼人,跨坐在纯黑的战马,马头上罩着精钢的络头,他睥睨着下面受伤的君灏夜,狂妄的道,"君灏忚,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君灏忚恍恍惚惚,似在梦中,眼里看不见来势汹汹的敌人,天地间只能看见那人的发丝缠绕风中,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只是昔日的情深早已转为冷漠。抬眼看见君灏夜跨着汗血宝马,不禁冷笑厉斥一声,"君灏夜,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他严峻的面目使君灏夜心里一虚,那人身上的凛然贵气,无论何时都显得气势凌人。君灏夜一言不发,十千军卒没有得到君灏夜的命令,也不敢乱动。
君灏忚垂下头,疲倦的笑了,手捂着胸口,"只为杀我吗,我一早就知道了,我是你登上皇位最大的幛碍。不过君灏忚夜啊,我若不想死,是无人杀得了我的,你说呢?"
君灏夜冷笑的怒视着他,"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反抗之力吗?"
"这点伤你认为能伤得了我吗,做个交易吧,放了君颜,我任凭你处置。"君灏忚对君灏夜说。
"哼,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君灏夜生性多疑。
君灏忚幽幽一笑,"至少,我没有你卑鄙。"
君灏忚不理他,目光转向君颜,柔情似水,轻声唤道,"君颜,"清风缭乱中,君颜缓慢地,将面转向君灏忚。"君颜,三年之约,灏忚恐怕要来世兑现这承诺了。"左手是生,右手是死,生死注定的来世再爱。
君颜仍是怔怔的,一言不发。"君颜,下辈子,君灏忚定不负你……
'君颜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惶,一闪而逝。
"君灏夜,给君颜备匹良马,让人护送君颜回云霄。"君灏忚冷冷面向君灏夜道。
"哼,你已是瓮中之鳖,我杀了你然后再杀了他,然后夺得天下。"君灏夜厉声道。
"你不敢,如果你杀了他,下一秒西昭、云霄就会把月萧夷为平地,到时,你认为你这个皇位还可以坐多久?"君灏忚冷冷的揭露所有的真相。被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震住,君灏夜一时愣住,西昭是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国,若得罪了西昭,他的皇位肯定坐不稳。正犹豫间,旁边冷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君灏忚,你确实聪明。"
阑珊由远处走来,施施然向君灏夜行了个礼,才转过身面对君灏忚,"你说的对,我们既伤不了傅君颜,也伤不了你,我们答应你护送傅君颜回云霄,你现在就自行了断,可好?"君灏忚盯了阑珊半晌,才缓缓道,"阑珊,你变了。"
阑珊听了表情无半分波动,一张冷颜艳若桃李,笑靥如花,"当初,是你说的,可以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
记忆流转,弹指之间,昔日宛若历历在目,女子红衣披霞,声声泣诉,"你爱他?"
"对。"
"有多爱?"
"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清冷的嗓音一瞬间仿若已成永远。
也许,谁都没有想过,昔日的这句话真的会验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皇梦,韶华一世转成空。
计中计,执掌天下携君同。
"我说过,只要君颜安全回到云霄,君灏忚生死任凭你们处置。"仍然是重复的回答,话腔里是无可辩驳的坚定。"君灏夜,让时夜送他走,我可以立刻自刎。"
"君灏忚,你自己说的。传朕旨意,令时将军速来觐见。"君灏夜狠狠地盯着君灏忚,他清楚君灏忚的能力,以及他的魄力与胆识。自己不想死,没人杀得了他。
"皇弟,这是为兄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非是为兄心狠手辣,要恨就恨我们生在帝王家,为了帝位,必须不折手段。"
"当初以为你悔过自新,所以才给了你自由,君灏夜,我小看你了。"一手捂住伤口,君灏忚抬头不屑地道。
"最后还是我赢了,我不会给你机会再来夺走我的一切,君灏忚。"这一刻,君灏夜已大权在握。
时夜在接到圣旨后冲冲赶到,一进门便看到那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自己家的主子更是受了伤,不由心中暗暗扫了一眼,看到傅君颜猜到了个大概。除了这个人,还有谁能伤得了自己家的那个爷。
"时夜,你马上带着君颜速回云霄。以后,你就在云霄好好辅佐君颜。"君灏忚对着自己的心腹,开口下令。"你要保护好君颜。"
"君灏忚,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让我听你的,傅君颜的命自己说了算…"决然的字句,没有犹豫。
"你必须听我的,无论你记得与否,你我这一世的纠缠断不了,即便伤了彼此。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君颢忚,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傅君颜的命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傅君颜不曾爱任何人,…"
爱过吗?爱过吧…现在呢,傅君颜记不起来了!
"傅君颜不再是以前的傅君颜,你太小看我,你也太容易相信于我。"
"君颜,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君灏忚失神地问道。
"君灏忚,你马上就能看到真正的我了…包括你们所有人…"冷冷的笑,透得刺骨,看不清的面容,无视一切的霸气。
"君灏夜,你活得太久了,该结束了,一切!"闲然自若对着虚无开口…"凤,杀了他。"一道黑影闪过,那重重皇军如同虚设,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夜的脖间已然溢出鲜红。
阑珊震惊的看着这措手不及的一幕,"傅君颜,你没有疯?"
傅君颜冷哼一声,"阑珊,你说呢?"
"你在骗我!你竟然一直都在骗我。"阑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怪只怪你太容易相信人!琴!"冷冷下完命令,又是一道虚幻之影,阑珊倒地,面容仍是难以置信。
"你没失忆!"君灏忚双眸出神地紧紧看着眼前冷漠如昔的人,细细的凝神看了半晌,才缓缓道。
仍旧是冷漠的表情,冰冷不羁,仿若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傅君颜只低声道了一声,"凤,琴,回国。"
"傅君颜!"君灏猛力抓住傅君颜的手臂,傅君颜微不可闻的蹙紧眉,下一秒转身看见君灏身上的伤,却是嘲讽的笑容,"怎么,我杀了他们,伤了你,月萧王你要了杀我不成?"
"君颜,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君灏忚认真的说。傅君颜似是怔了一下,转瞬却是无情抽回自己的手,嘲讽的道,"傅君颜,受不起。"
冷漠的口吻、冰冷的眼神让君灏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窖。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眉、熟悉的目、熟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却陌生得让他认不出。"傅君颜,你还是傅君颜吗?"
傅君颜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变为冷漠,"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顿了一下,随后径自回答,"因为它已经忘记它原来的颜色了,可懂?"
如果我告诉你,你爱的傅君颜,从来只是他伪装的假象,你会爱他吗;如果我告诉你,你爱的傅君颜,从来都只是把你当作利用的棋子,你还会爱他吗;如果我告诉你,你爱的傅君颜,从来只是一个机关算尽的小人,你还会爱他吗。
你爱的傅君颜,那么出尘、那么绝世、那么非凡,可是,我的手上却沾染了血腥,你要我如何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在利用你!我利用你对我的爱,离开冷宫;我利用你对我的爱,灭了古陵;我利用你对我的爱,报了家仇国恨;所有的一切,在真相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君灏忚,你让我如何开口?
"君灏忚,这就是我的本心,傅君颜,从不会让别人伤了自己,负了自己。君灏忚,怎样?现在的傅君颜还爱吗?那个与曾经决然不同的傅君颜,那个你不了解的傅君颜。"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君灏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啊!曾经负过你,伤过你,回头你犹在。说过的,三年,给你天下,留我身边。"
缘浅缘深怎奈君,相顾无言徒笑意。三分依然七分错,惘若无情颓然已。
"君灏忚,障碍已除,天下改收了。三年之约,随你,但是你要清楚,要留傅君颜,必灭云霄国。"淡淡地说着,仿若那个国家与自己无关。"凤,琴,随朕回宫。"
"君颜,三年之约,朕必履诺。"即使看不清你的真心,君灏忚还是要赌上一赌。即使今朝的傅君颜如此陌生,君灏忚还是要探上一探。本心吗,君灏忚相信曾经种种亦是你的本心。
"随你。"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转身。
"我不懂,傅君颜,你到底在怕什么?"君灏抓住他的,视线**,相顾无言。
"皇上!"一道惊喜的嗓音忽然响起。迦若,公子乱弦带领众多军卒站在了不远处。
傅君颜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他隐隐感觉那个女人对他的敌意,不露痕迹,一个聪明而又悲哀的女人!傅君颜不再留恋,沉默的越过他,君灏忚低声唤住,傅君颜不回头,顿了一下,才开口,"恭喜你,要当父皇了。"
迦若已将近临盆,走得很慢,他们的视线在半空相遇,那一刻,不着痕迹的较量,无关其他,只因为都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只是,在面对同一个男人时,他们走的却是不同的方向,他选择了转身,她正巧投入他最爱人的怀抱。
原来……一切竟是滑稽得可笑。
乱弦一见君颜,忙跪下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君颜淡淡的抬头望了望天,萦绕在唇齿之间的三个字显得沉重无力,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强迫自己冷漠,仍下一句,"回去吧。"
出人意料的散场,君灏忚再次成了月萧王,傅君颜平安回到了云霄,四国仍然鼎立。
**阁的这场戏,精彩绝伦。傅君颜刺了君灏忚一刀,然后是君灏夜的突然到来以及突然间连同爱妃傅阑珊的辞世。变幻莫测的形势,让人瞠目结舌。傅君颜,云霄国主,何时有了如此厉害的暗卫,如此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君灏夜的一切。傅君颜,迷雾重重。
若干年以后,君灏忚问过傅君颜为何非要统一四国才能留住他,傅君颜只是微微道;"既然出口,没有理由弃了这三年之约。"君灏忚听后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一统天下只是为了某人当时一时之约,可叹。"君颜,是你藏得太好,还是我太笨,我看不清你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梦依旧,人长留,千思万缕挂心头。
双龙降,添惆怅,一头痴盼,一头思量。
**阁之后,云霄国主惊了天下,恐怕任谁也猜不透傅君颜的真正实力。
云霄。
"没想到皇上的暗卫已然如此厉害,竟能让月萧的守卫形同虚设,乱弦真是佩服。"
"没有小候爷的协助,暗卫恐怕还得过些时候才成气候。只是本不想让暗卫出手…"说到最后,傅君颜竟有些惘然若失。
"皇上,你真要让君灏希统一四国?"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乱弦只想弄清傅君颜到底意为何处。
"恩,四国混战,不如由一国统一,君灏忚最有这个能力…"说道最后陷入了沉思。
"皇上自己就不想当这天下霸主?"乱弦反问道。
"算计太多,太累……而他,我知道他会成功。"一直都知道。君灏忚会是那个登上九重宝塔之人。曾经想过自己要独揽天下,而如今,所有的计划都超出了自己设想,尽管一次又一次地隐瞒欺骗于他,然有一件没有骗过,心未变,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要那个人出任何差池。
望着眼前的傅君颜,乱弦竟心生寒意,自己本就城府极深,总让人捉摸不透,眼前站着的人,却更让人难安。傅君颜已不再是古陵的傅君颜,手中掌握的已不仅仅是自己的运命,如今的任何一个决策都会影响整个四国,影响那个决意统一天下的人的意志。傅君颜啊傅君颜,你变得可怕了。
也许这样傅君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天下,天下只是他要送给他的礼物罢了。
*************
金秋,十月。月萧国皇后产下双胞胎,一名取为溟,一名取为奕。
举国同庆三天,恭贺月萧喜添龙子。
夜央宫。
皇后虚弱的躺在榻上,脸色憔悴。自从产后皇上从没有来探望过她,一次也没有。母凭子贵,虽然知道自己皇后的位子已经稳固,心却是冷到了极点。整整半个月,君灏忚半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外传月萧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无论朝臣上奏多少为皇上选妃的折子都被一一驳回。可又有谁知道光鲜亮丽的夜央宫实际上只是一个冷宫,就算产下龙儿,也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个人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人,就算她是他的皇后又如何,就算她一颗痴心捧上,那人也不屑一顾。
为何自己还一味的痴心妄想,为何还不死心,为何还不放手……还在奢望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给予的温柔,哪怕是虚幻的一点点的关怀,她也想那个人的目光偶尔停留在他身上……
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下,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养心殿。
半暗半明的烛火中,君灏忚刚刚结束和众大臣的军事议案。
西昭,只能智取,不能硬战,硬战只会导致更多的生灵涂炭,再起波澜。
时夜在一旁看见主子一脸困倦的样子,不由开口道,"皇上,您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军情火急,岂容拖沓,边境那边时渊已经传来急令,我们三日后立即出发。"
君灏忚笑了,只是笑容背后还有太多的疲惫和责任。他是月萧的王,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倒下,即使累了、倦了,也只是埋藏于心。
"可是……。"时夜似乎有些迟疑。"皇上,皇后那边诞下两位皇子,皇上真不去看望一下吗?"时夜小心的禀告。
"是吗?"君灏忚愣了一下,似乎半个月前在御书房闻讯皇后产下两名皇子,自己为他们取了名字,却不曾探望过。"你下去吧,是朕疏忽了,朕待会就去。"君灏忚的声音有些沧凉,他清楚的记得,擦肩而过时他的"祝福"让他再也不敢伸出手。"恭喜你,要当父皇了。"那人声音苦涩得让他心痛,无言的事实阻断了喉头的话。所以,他只能静静的望着他离开。
云霄。
傅君颜,清雅时,若莲,风中的青衫,遗世独立;威严时,似凰,藏而不露的心机,举世皆惊。那么淡雅,不怒而惹人微寒,永远不露颜色的男子,在听到暗卫传来月萧王君灏忚喜得皇子且是双龙降世的消息后,屏退所有人,望着那残缺的星月,默默无言。
从何时起,傅君颜一直都是那么的宠辱不惊,所以用淡淡的表情盖下了一切的悲伤,痛到极致,冷漠得越是无情。
眼泪是惹人怜的武器,是最软弱的表现,所以,即使痛到极致,也是把痛埋在心里。笑着,温文尔雅,即使内心泪流不止,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落的泪,是因为你,怕你跟我一样痛。不想用眼泪留住你,那只会让我恨自己。
傅君颜,可以负尽天下所有人,最终还是怕负了你……
双龙降,将是这天下的未来霸主吗?君灏忚,你的儿子,也会与你一般吧……
"凤,月萧皇后降下双子,把其中一个带回来。双龙降世,一龙早夭。"回到往昔那面容清冷的云霄帝,傅君颜不动声色地侧了侧头,下了令。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月垂天幕,惹思意,凄冷得宛如迷离的梦。高墙下,夜幕微垂,泼墨般的夜色氤氲了几株摇曳的杨柳。夜色朦胧,月光笼着寂寥人。明黄的身影坐在亭旁,手执金樽,斟酒自饮,美酒在月白色的光线反射下悠悠的泛着清辉。
今宵酒醒酒醉,逍遥遗落何处;繁华落尽时,长醉谁共与。
迷离的明眸遥望天际,又仿佛神思恍惚,肃冷的面容宛如雕像般精致。荒凉的夜色,恍惚听见秋云在低泣,晚风吹起面颊前丝丝缕缕的发稍。眉间徒添一分轻愁;眼里染上三分寂寞;过往已染漫天尘埃。
究竟是谁负了谁,谁忘了谁,谁又弃了谁。有些事永远望尘莫及,有些事永远后悔莫及。
一匹狼,身上无论披着怎样伪装的坚强,在茫茫大漠中最终会被烈日灼伤;一个人,心无论怎样清冷无望,在红尘万丈中终炼就不了铜墙铁壁,最终会被冷漠刺痛。
冷眼看破红尘,却永远猜不透你的心。你曾许我今生不再分离,并肩不羁,最终却总一次次放开我的手。
天渐渐拂晓,日色初霁,露初晞,夕暮苍茫,忽然忆起少年时的晓风残梦,恍如昨日。
"小李子,几更了?"飘渺的声音终于响起,眼神仍然盯着远方,最终,明亮的眸子转为黯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一旁的小李子赶紧回答,"回禀皇上,已经四更了。"
"移驾夜央宫吧。"隐在黑夜中的人淡淡开口。小李子连忙应是。帝王心,难测。虽然不懂眼前这位尊贵的帝王为何每晚都静坐在这里独自自斟自饮,却总是被帝王眼里的轻愁所憾。
渐渐走近夜央宫,看见不远处仍有一道明暗的灯盏亮着。年轻的帝王微愣,小李子猜出帝王的心思,便机灵的回答,"皇后娘娘说了,这灯永远都为皇上亮着。"
小李子边说边羡慕皇帝皇后的伉俪情深,皇上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唯专情于皇后娘娘,在民间已广为流传。只是谁又能想到他们之间其实不过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小李子,你先退下。"帝王轻轻说道。待小李子告退之后,帝王才缓缓推开门扉,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来夜央宫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咦啊……"一道细微的声音突然惊醒思绪中的帝王。那是两个婴儿。
"这是……我的孩子。"帝王走近那两个孩子,眼神变得柔和,躺在被褥上的婴儿一个闭着眼睛浅眠,一个则是好奇的睁开眼睛,慢慢地环视着四周,他似乎感到四周很刺眼,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到处看。然后,他似乎很吃力似的转动脖子,向着君灏忚的那边看去。视线重合在一起,君灏忚忽然感到无措,婴儿眨了几下眼睛,他直直地注视着君灏忚,扭动了一下身子,看起来似乎感觉有点局促。
君灏忚把婴儿的被褥稍微拉下一点,让他能够自由地活动双手。看到婴儿放松的表情君灏忚不由露出笑容。婴儿抬头看着君灏忚,向他伸出了小小的手。君灏忚有些无措的盯着婴儿的手,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感到颤抖。眼前这个嫩芽般的小人儿,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指间轻碰婴儿小小、软软的手指,有些迟疑、有些紧张,随后缓缓握住了眼前这个小生命的手。
掌心触及的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这个孩子竟流着自己的骨血…
婴儿咦咦呀呀的似乎有些高兴,帝王紧锁的眉宇不由放柔。"皇上!"一道惊喜的嗓音兀然在身后响起,帝王一下子缩回手,转身,许久未见的皇后提着一盏明灯站在帘内,脸色竟有些许的憔悴。
"把你吵醒了。"帝王噙着疏离的笑容淡淡的说。迦若走过来把案桌上的灯芯拨了拨,室内一下子变得光亮了些。
"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恩。"
"那要不要臣妾去叫紫菱端水过来给皇上洗漱一下?"
"不必了,朕……待会就走。"君灏忚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是吗?"迦若的眼睛一下子黯了下去,随后柔柔一笑,"没有关系,皇上日理万机,处理国事,自是非常辛苦,只要皇上抽空记得来看我们母子俩就行。"
"嗯。"君灏忚转过身,眼神眷恋的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孩,其中一个还伸长手伸向半空期待君灏忚的牵手,"他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迦若浑身猛然一震,眼睛惊愕的看向君灏忚,"皇上。"
"三日后,朕会挥师北上,直取西昭,是吉是凶,朕也不知道。"君灏忚低低的说。
"皇上!"迦若摇摇头,不顾身份上前抓住君灏忚的衣袖,"皇上,不要去!皇上不要溟儿和奕儿了吗?不要臣妾了吗?"
"迦若,你知道的,朕除了给你皇后之位,再无其他,孩子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出生。"君灏忚绝情的道。
"就算如此,臣妾只想长伴在皇上左右,也不行吗?"迦若声音颤抖的说,声音泄露了她眼里的脆弱。
君灏忚轻轻扯掉她的手,声音冷漠,"对不起。"
迦若一下子踉跄了半步,君灏忚转过身,声音冷酷,"以后,这灯,还是早点熄了吧。"一句话生生阻断迦若所有的幻想,她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张了张,开不了口。
君灏忚再无半分留恋,低低开口,"朕也许以后不会再来了。"
"皇上,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迦若紧咬嘴唇,幽咽出声,泪眼氤氲泛起雾气,"臣妾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是朕错了!"君灏忚背对着她,"所以,朕一直在弥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给你荣华富贵。"
"不要!皇上,臣妾不在乎荣华富贵,也不介意傅君颜,只求皇上留迦若在身边,可好?"放下身段,只是一个普通的为情所苦的柔弱女子。
"对不起!"
心,在刹那间变成碎片。迦若愣愣的,凝白如脂的容颜泪痕未干,君灏忚,你何其残忍,何其无情,何其冷酷,难道自己再如何委曲求全,再如何卑躬屈膝,再如何隐忍谦让,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情意,都抵不过你心中的那人……
屋内的婴儿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开始啼哭起来,迦若任由他们哭,一动不动,当初还想着也许用孩子可以绑住君灏忚,现在看来,竟觉得讽刺异常……
修长的身影决然转身,屋子里一下子骤冷,秋季偏冷的寒意一下子袭入心肺,寒冷刺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些来势不可挡,比如宿命的邂逅,比如预知的结局,比如摧枯拉朽的爱情,比如生,比如死。
三日后,月萧帝王亲征,百姓相送,沿途跟着军队一直行至城门外一百里。百里城外,风沙猎猎。帝王一身铁甲银衣,骑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一双黑瞳盯着马下如潮的百姓,百姓视若神明地仰望着帝王。那一张张渴盼的脸,一双双殷切的眼,都映入帝王的眼。月萧王静静的望着,朝阳在他的身后洒下了金黄色的映辉,,伟岸的身躯在朝阳的照耀下宛如神邸,兀地拔出身上的佩剑,斜身直指天际,扬起轻尘无数,恰如流雾飞舞,启唇,一字一顿,"朕今日许诺,必拿下西昭。待朕凯旋之日,犒赏全军。"
众将士欢呼,百姓跪拜,欢送帝王渐渐隐去的身影。狂风卷起轻尘,风云会际。
天下,异变。
边关传来急报,守卫已是岌岌可危,君灏忚收到更是加快步程,日夜兼程赶到西昭。上次由于迦若的事自己离开,只留时渊一人镇守。如今不知道局势到底如何。
君灏忚率众兵马北上,十万月萧军分为步兵和骑兵,共分两路,一路走大道,一路走水路,马不停蹄。
茫茫四野,空旷无人烟。万径铺霞,霞光万丈。秋日的荒野显得荒凉,远远地,地面突然扬起滚滚烟尘,漫天飞舞,马蹄疾踏。浓烟一般在马后身后消散、萦绕、残逝。
为首的将帅一马当先,往前探了探路,随后拉了缰绳,马踏跺前蹄,昂首弛纵,随后悠然吃着草原的草,首帅驻马而立,过眼及处,一派广漠无垠的大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帅令下,"今晚大军原地休息,明天再整顿出发。"
随后翻身下马,迎风而立,远处,雁叫声声长空过。抽剑,剑身锋芒,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低头擦拭剑身,雁影倏然交映在剑光中,一晃即逝。
指尖轻抚剑身,思绪茫茫,心微微拧痛。
…………
君颜,君灏忚从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坐稳皇位,从始至终在乎的,是你。所以,你要我统一天下,我便替你打下天下,把它送到你手里。
…………
凝望天边,浮云如梦。
大军驻扎完毕,天也渐渐暗了下来。篝火点燃,众将士开始煮食充饥,时夜将一切事宜安顿好,才想起皇上还没有用膳,便让下人准备了一些食物送去给皇上,却被回禀皇上不在帐中。微微皱眉,放下手中折子,反身出帐。
夜色茫茫,有一个人影迎风站立高头。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时夜站到他身侧,与他一同遥望这低维天幕。
晚风拂面,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冷冷泛着清光。那人长身而立,面目俊逸,铁甲银衣,目光悠远。
"都安顿好了吗?"平缓中还有一股威严的语势。
"都安顿好了,估计再过一天就可到达边境。"时夜禀告。
"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主子,时夜冒昧,有一事斗胆相问。"时夜终于开口,"那个……傅君颜,对主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
"时夜,你想说什么?"
"时夜不敢。"
君灏忚转头再次凝望天边,出神。"时夜,如果,有朝一日朕突然消失了,不要找朕,也不要叫任何人找朕!"君灏忚眼眸中的墨色深了一些。
"主子!"时夜愕然,随后蹙眉,"请三思。"
"小皇子就拜托你辅助了。"君灏忚回首,恳求,目光坚定。时夜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了然颔首。
大军在第二天黄昏到达边境,时渊出迎,连夜报告战事情况。
西昭进攻,却兵败而归。君灏忚一次又一次调兵遣将,挥剑上阵,战战惨烈,厮杀如修罗场,马革裹尸,清锋照铁衣,朔漠狼歌急,城头风过雨,碧血洗旌旗,西昭渐渐了解了月萧王的真正实力,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用兵如神、所向披靡。
帐内,君灏忚正在研究着桌案上的地形图,和帐内众将士商议,"大家认为
要如何攻破西昭?"
"末将认为,应当趁夜袭西昭军营,火烧粮草,断其粮草。"
"属下认为,应当一鼓作气,和西昭军拼个你死我活。"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闯入西昭军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
"时夜,你怎么看?"帝王把目光投向一旁不言的时夜。
"我调查过对方少帅,名叫凤云峥,是西昭左尚书的儿子,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好高骛远,好大喜功,这样的人注定骄兵必败。"
"时军师,你有何良策?"
"我们一开始可以保存实力,装作兵败,败给对方,然后出其不意,一举奸灭西昭。"时夜做了个手势。
"好。"
次日,依照时夜指示,先派人迎战凤云峥,随后假意败北。对方少帅见月萧军对他闻风丧胆,便开始趾高气扬起来。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一旦西昭军松懈之际,便是月萧反攻之日。
场上风起云涌,寂默的苍穹仿佛是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看它在徒劳无益、垂死的挣扎,看它怎样在惊恐中一点一点的死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色深,月光残,天寒地寒心亦寒。
水中月,淡淡愁,花落雁落人他落。
夜央宫的夜,人事依依漫寂寥。灯火辉煌深宫处,只是一片凄凉景。
君灏忚出征西昭的那天起,迦若一直没有安睡过。乱弦交代君灏忚有任何举动都要及时汇报,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派暗卫前去报信,是自己有了私心,迦若已非西昭安插在君灏忚身边的棋子,如今身为人妻人母,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失了父亲。
"小侯爷,请恕迦若不忠,有负于你…。"淡淡的忧伤飘过,夜更寒了几分。那个人再不济,再无情,也是孩子的父亲,随他回月萧的那刻起,结局已定。
"紫菱,去把两个皇子抱过来。"只有紫菱一直追随着自己,对自己永远那么真心。
"是,娘娘。"紫菱难过地看了迦若一眼,了解自家小姐的苦与恨,如今两位小皇子是她的一切。紫菱刚出房门,便与匆匆赶来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杏儿,你那么着急干嘛?小心娘娘怪罪。"
"紫菱姐,不,不好了…两位皇子的房间起火了…"杏儿焦急地回报道。"怎么会这样,那两位皇子呢?"
"莲儿冒死救出了溟皇子,奕皇子却…"
"奕儿,奕儿怎么了?"迦若听到房外两人的谈话,心已然提了起来,某种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娘娘,奕皇子葬身火海了…奴婢该死…"杏儿跪在地上死命地磕头。"紫菱快随我去看看。"迦若惊吓之下差点晕厥过去,呼吸紊乱的一路小跑,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揪紧心脏,迦若一瞬不瞬盯着前方,远远的只看见一簇火光冲天,映得整个夜空如同昼明。
"不……!"一声凄厉、嘶哑的尖叫冲破宫内的束缚,划破长空,肝肠寸断。
"奕儿,奕儿!"若不是有紫菱和其他人拉着,迦若也许就要冲进去了。"娘娘,节哀啊。"紫菱哭着劝道,火势越来越旺,顷刻间轰然倒塌,"不……!"悲痛宛如利刃再次划过心脏,一次次,痛到让人麻木。再也无法承受眼前的事实,一阵晕眩袭来,终晕死过去。
悠悠转醒,眼睛映入熟悉的摆设,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上方,"娘娘,你醒了!"见迦若欲起来,紫菱找了个护垫垫在她背后,关心的问,"娘娘,你刚醒,要不要喝点粥?"
迦若不答反问,"皇儿呢?皇儿在哪里?"紫菱听了连忙把旁边的婴孩抱来,"娘娘,孩子在这里。"
迦若见了连忙把孩子抱在坏里,她静静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熟睡的面容异常平和,直到紫菱哽咽的说,"娘娘,你别哭了,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离开两个小皇子的,你赐奴婢死罪吧。"紫菱跪倒在地,泪痕斑斑。
我……哭了吗?迦若伸手去摸,脸上一片冰凉。她忽地惨然失笑,"呵呵,我为什么要哭,他本来就说,孩子的出生,不过是一个错误,哈哈,错误!错误!"眼泪落到手背,竟是灼热的疼痛。
"娘娘!娘娘!你不要这样,你还有皇上,还有溟皇子,还有奴婢啊,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紫菱哭着说。
"皇上,皇上他还记得我吗?紫菱,我累了。皇上,无论我如何努力,终是得不到他的心了。人若没了心,多好。"曾经明亮的眸子只剩下一片灰败。
"娘娘!"紫菱抓住迦若的手,哽咽的说,"娘娘,不会的,皇上不会这样的,我们已经修书派人告诉皇上了,相信皇上很快就回来的。"
皇上吗,迦若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那个人,她不想松手,死都不想松手,那个男人,是她想用一辈子去珍惜的。温柔的他,冷漠的他,痴情的他,无情的他……君灏忚,这个名字流淌在自己的血液里、可是,每次都被伤得千疮百孔,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如果不曾相识,该有多好;不曾相识,没有爱,没有伤,没有绝望;不曾相识,所有的一切和故事就不会发生。
…………
然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哑然失笑,"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娘娘,娘娘,你还有溟皇子啊!"紫菱不忍看见这样脆弱的皇后,只能拼命安慰她。迦若死水般沉寂的双瞳在看见怀中沉睡的婴儿时衍生了丝丝的光亮,她呢喃的道,"对,对,我还有溟儿,溟儿。"
…………
月萧宫不慎失火,奕皇子不幸夭折,皇后命令刑部立即着手调查,无奈半个月之后仍无法查出分毫,皇后一怒之下,把宫中当晚所有当值的和刑部的官员一率以没能尽忠职守和办事不利的罪名处斩。至此,月萧国全国上下对这件事都保持缄言不语。
黑云遮住弯月,繁星若隐若现,一张白皙容颜挂上冰雪寒霜,远远透着冷清。冷颜看向一旁的熟睡的婴儿,眼里染上复杂的情绪,他慢慢踱步到小床边,俯首盯着下面的婴儿,一眉、一眼,都与那人有丝丝的相似。
心底滑过浓得化不去的悲怆、在不停地滴血,即使嘴上说着不在意,即使假装不在乎,即使强迫着冷漠,在看见那人身上流着的骨血时,嘴角还是露出一抹凄怆、苦涩的笑容。
"你要好生照顾他,不容许出一丝差池。"年轻的帝王低垂了眉眼,淡漠的说。
一旁的乳母从未见过帝王,听见帝王说话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子的。"虽然不清楚这个孩子什么来历,但是自己还是少言为好。
"带他下去吧。"挥了挥手,随即转过身。
乳母小心的抱起孩子,随口问,"皇上,小皇子叫什么名字?"
"凌,就叫他凌吧。"顿了一下,年轻的帝王开口。
帝王微微抬头,看著那片天空。
黑云遮月,星辉何从。
第一百二十章
血染城池,残阳照离,波凝水滞,茕影独立。君念思归,若离不弃。向来思卿,翘首至今,尘缘浅浅,含恨点点,惟情绵绵。
"他是谁?"
"我可以执手天涯之人……"
"那我呢?"
"……"
"为何要负我?"
"是我负了天下……"
人世间的很多事,总是出人意料、以为很相爱的彼此,以为可以并肩一生的人,却有人默默地离开。是你的心已不在,还是烟花落尽随流水,琴音萧瑟的时候,临风独望,吹尽落泪。
远处,金戈铁马,烽火狼烟,年轻帝王站在山岗上,负手遥望下方。身未动,心已远。后方探子忽然来报,"王,月萧传来书信,请王过目。"君灏忚侧过脸,接过使者呈递的薄薄一纸,使者悄然退下。展开,渐渐地,眉宇紧蹙,君灏忚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手的力度不自觉加大,把纸片捏出了褶皱,然后,啪嚓一声捏碎在手心。松开手,任由手中的粉末化为风逝。
年轻的帝王闭了双眼,掩上所有苦楚。再睁眼时已恢复一片清明,依稀记得,指间轻触的柔软,婴儿抬眸时的璀璨星目,笑靥如花,而今却……君灏忚缓缓合上明亮的眸子,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却从未尽过一天为人父母者的责任。这是报应吗?
次日,君灏忚亲自上阵,对方的前锋正是少帅凤云峥,两军交战,对方身后皆是兵戈铁骑,只等一声令下。风漫黄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条肃杀的氛围,古来征战几人回,连号角的声音都显得悲凄,鼓声振振,直击长空。
两方少帅同时挥剑直指长空,下令开战。这一战,历史上最长的一场血战,血,模糊了多少人的双眼;血,带走了多少人的思念;血,吞噬多少人的亡魂。这是一场恶战,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是修罗的炼狱场。不舍昼夜,三天三夜无眠无休地战斗,已然分不清双方是敌是友,只是三天之后,血染了城池一地。
公元1113年,由月萧天魔组成的连盟军大举进犯西昭,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攻入西昭城内,西昭陷落。
塞上,孤烟,城墙。
秋风萧瑟,落红无情,漫天风沙卷起的尘土飞舞。一个束冠白衣的男子手捻起三柱香,遥祭下方沙场战死的无数亡灵。风将他的衣带吹得翻飞,茫茫夜色中,只依稀看到男子白皙模糊的侧脸。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天下,竟要流多少人的血才能达成功成名就。
时夜在男子身后禀告,"皇上,西昭已降,那些战俘怎么办?"
"给他们一点银子,遣散他们回去吧。"帝王的目光遥望远空的半弦明月,瞳眸清许如墨,"不想回的可以继续服役。"
时夜微微踌躇,"皇上,放虎归山,不怕……。"
"时夜,自古以来,都是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就算坐拥江山无数,如日日夜夜为征战讨伐之事劳顿,不过是历史轮回罢了。治国之道,重在为民,如若仅凭一己私欲,不为国为民,专横独行,和历史上残暴的君主有什么不同,最终还是会被别人替代。"月色下帝王的轮廓勾勒美好,他的眼睛如一泓湖水,波澜不惊。
时夜静默良晌,方郑重其事地开口,"皇上圣明,那下一步?"
"直取云霄!"帝王的表情傲然不可方物,语气却隐隐透出些许的空寂与寥落。远处,家国碎,山河远。心有明月逐君行,江山未定安可眠。一场争夺天下的史册,渐渐落下维幕。
月萧与天魔集结的同盟军在攻破西昭后,举兵逼近云霄,乱弦挂帅出列,君灏忚迎击。乱弦因丧国之痛,被困君灏忚亲设的陷阱里。君灏忚派人火烧粮草、军帐断其后路,云霄军营粮草被毁,全军营帐齐齐被烧。乱弦带领的三千精锐兵力到最后亦是损兵折将,只剩十余人生还。
云霄有始以来的第一场雪,白雪如飞絮在空中舞动才轻盈的飘落下来,洁净无瑕的雪或飘落街头,或停落树稍,眨眼间已为天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一个人站立窗边良久,凝望着那天地最纯洁的生物,眼里有化不去的雾,他伸出手,一瓣雪花落入手心,不等他抓住,转瞬已化为无形,仅留一丝透心的凉意渗入**,雪落无痕。想抓住,却抓不住;拥有了,却似不曾拥有。不该爱,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君灏忚,我们最后一局,早已注定输赢。
淡淡的笑意浮上傅君颜的面容,另带一丝黯然。忽有探子来报,"陛下,乱弦将军回来了,正在大殿等候。"窗边的人眼波有了流转,微微合起了眼睛,似是极疲倦。大殿之上,乱弦跪拜,他穿着火红的衣袍,红衣似火。面容苍白似雪,傅君颜凝视片刻,才低声问,"前方战况如何?"
"山鏊已经被攻破。"乱弦沉着的说。
"是吗?"他低下头,唇角的苦涩一闪即逝,再次抬头时,眼神忽然间凝滞,红衣不知何时倒在地上,继而发出一声惊呼,"乱弦。"
殿下之人跌落在地上,艳红的衣袍散开,露出衣襟内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乱弦,"他冲过去,俯身把他从地上抱起,急促的唤道,"你怎么了?"乱弦没有回答,他伸手撑着地面,似是极力想挣扎着站起来,然而身体不受控制,到一半就颓然垂落。
他静静的抱着他渐渐发冷的躯体,他身上流出的血沾染了他的双手,视线目及之处都是一片血红,他只觉得彻骨的冰冷,片刻之后他才醒悟过来,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连声音也在发抖,"快传御医。"
在御医来了之后,傅君颜看着失去意识的人,床上的人面容苍白如雪,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怎么样了?"
御医苍白了脸,垂首不语,"乱将军受伤过重,"御医沉吟片刻,"失血过多,恐怕已无力回天。"
"怎么会?"傅君颜喃喃,不安地望向那人,他快死了?怎么会?不该是这样的,难道……他瞳孔不由一紧,转瞬召人寻问,"乱将军因何受伤?"
"我们中了敌人的计,全部都被围困在一个山坳,乱将军中箭奋力带我们逃出生天,云霄士兵几乎全部灭亡。"
"为首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傅君颜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紊乱。
"月萧国国主君灏忚。"傅君颜听到那名字颓然一震,终究……还是来了。傅君颜摒退左右,站立在乱弦面前,看着眼前的人竟觉得他的面容竟奇异的温柔,回光返照吗?
"你觉得疼不疼?"傅君颜低声问。
"我有话想对你说。"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濒临死亡的他面色苍白,居然拥有了一种让人心疼的美好,眉目清晰,他的嘴角轻勾出优美的弧度,低眉浅笑。
"为什么?"傅君颜问。
乱弦喘息的笑着,慢慢地说,"一直以来,我都不能解脱,现在……终于解脱了。"
君颜没有说话,面孔平静而悲伤。
乱弦慢慢抬起手,他悲哀地发现即使是做这么简单的事,手也颤抖厉害,他在笑,他的嘴角轻勾起来,宛如一朵盛开的凄红的蔷薇。他缓缓拿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依稀和西昭王相似的面容,轻扯嘴角,乱弦笑得很费力,"我从小就一直戴面具,你知道为什么吗。"答案不言而喻。
乱弦因为费力说话而猛烈咳嗽起来,因为咳嗽而使苍白的脸看来有些红晕,他接着道,"我恨他,怨他,他害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听我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乱弦的面容变得惨淡,"可是,我发现,他死了,我却开心不起来。"
"傅君颜,我终是败给了你,败给了君灏忚。"乱弦释然的道,唇上却挂着温柔的笑意。
笑意渐淡,面微凉,魂归何处。
傅君颜没有动,他一直看着床上的人,暮色渐浓,他的轮廓模糊在空旷的夜色里,然后,转身,离开。
冷月流光,晚风吹拂,树影婆娑。
这一瞬,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释然,没有恐惧,只是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抬头凝望苍穹,一道星陨斜斜的掠天而过,忽然看到那个人的面容,浮现在深沉的夜幕之上。风云变化里,只遗留下那人温柔的容颜。
白骨千里、血流成河、龙凤哀鸣,早该想到如此结局,不是吗?脸颊上一阵阵冰凉,滴落的,到底又是什么?
风,越吹越大,耳畔恍惚听到着沙场上人的嘶吼、痛哭,久久不绝。即使是早已拢好的外袍也无法汲取一丝温暖。手上早已沾满血腥,下一个,轮到的是自己吧。
昨日的誓言,不变的画面,风雪侵染了琴弦;痴恋昨日已成梦,风雨迢迢古陵绝。殇断肠,恨离天,怎见真心怎漫天。
第一百二十一章(结局)
弃天下一百二十一章
天下夺,离人乱,沉浮红颜殁几许
近城楼,悔安否,两君对酌城外楼
早已预料到的结果,知道他总会到来,亲临城下。乱弦殁,西昭亡,期间又有多少自己的阴谋。谋定思远,只为他君临天下,莫道千古难安。
气定神闲的云霄王独步到城楼顶,低声唤道;"琴,告诉月萧王,我在陌上仙楼等他。"低头望向城下那黑压压的战士,猎猎作响的盔甲刀剑,金戈铁马,傅君颜失声道:"一切该结束了。"
琴离开后片刻,月萧军队不久便停止了进攻,开始撤向营地。云霄士兵心中很是不解,势如破竹的进攻竟会突然停了下来,是什么让月萧军队有了如此变动。
夕阳残照陌上仙,故人遥望未敢言。在这战火纷飞时,这里却依旧是如此的宁静,一片清河。世人可知今晚这冷冷清清的小楼里藏着主宰天下之人。
"你来了……"一袭青衣的傅君颜倚着栏杆,背对着上楼之人。
"恩。君颜,我来了。答应过你给天下,君灏忚从不食言。"
"你还没有打下云霄吧……"傅君颜反问道,语气中透着丝丝冷意。
"君颜,你真要让我亲手打下你的云霄?你特意让暗影通知我来陌上仙,我想君颜已然有了决定。"君灏忚胸有成竹地说道。
"云霄明日便会投降。"风轻云淡地开口,仿佛述说的所有都与自己无关。
"好。君颜,你我共看这乱世繁华。"君灏忚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今西昭已灭,天魔归顺,云霄明日也会投降,诺言已现,傅君颜该是到自己身边来的时候了吧。
"呵呵……君灏忚,还可以吗?"傅君颜好怕,知道你心中的纠结,明白你心中的痛楚,那份心中的亏欠要带着一生了吧。君灏忚啊君灏忚,该怎么跟你说我心中那份理不清的愁丝,傅君颜曾经是那么的无牵无挂,活着唯一的愿望就是报仇。是仇恨让我活下来,从来不曾被羁绊,如今却……
"君颜,你在害怕什么?"君灏忚不解地问。
"是啊,到底在怕什么……"君灏忚,怕你的再次离开,怕你身上背负上更多的愧疚,傅君颜怕了,从来没有那么的怕过。只想并肩看天地苍茫,不管尘世繁杂……
"君灏忚,傅君颜只想与你在一起而已,只要两个人,没有其他……"傅君颜幽幽地说出口,似是繁花落下。终于说出口了吗,自己想要的,容不下其他。爱情,到底是自私的,无关性别。
"好,只有我们,没有其他。"痴迷,沉沦,从相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我的结局了吧。
一曲琴起,琴音悠扬,随风散入军营帐。这倾世天下,不敌君言一刹。乱世潇潇,血染沙场,风中落红忙,琴上思念长。龙吟啸,四方定,青衫携手觅天涯。
公元1274年,云霄并与月萧,天下大统。然云霄帝并未是震惊四方的君灏忚,而是月萧未满周岁的皇子君溟,世人很是不解,只是听说幼帝身边有几位高人相助,国家大事从不曾出任何差错。而月萧帝君灏忚则消失得毫无踪影,徒留江山于世。云霄国主傅君颜在云霄归降后亦是销声匿迹。
陌上仙楼。两个身影,一青一白,气宇轩昂,俊美非凡。
"君颜,你想去哪?"君灏忚满脸温柔地问道。
"听说天魔有个七彩湖,不同于世,我想去看看……"回首凝望,双眸清明。
"好,那我们就去那。"
"带上凡儿吧。"君颜忽然补充道。
"好,听君颜的。"
………
清风起,古陵绝,声声唱响倾世殇;浮生三年,聚散依依,痴恨怨念度彷徨。离不离,弃难弃,云月终伴随风去。
END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05/02 at 下午4:07: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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