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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鹏飞只觉得对方的唇,在不停的吞吐着自己渐渐涨大的分身,声音勾魂,那景象曾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过,却从未亲眼见到。
此刻快感如潮一般的涌来,对方的舌头不停的在自己敏感之处打转,又将其环绕包裹,顾鹏飞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猛然伸手抓住贾涉的头发,将其脑袋紧紧的按在自己下面,挺身一送,对方紧窄的喉咙逼得自己近乎窒息,又好似发狂。
他浑身不停的抽搐,射出数到白液,直灌入对方的食道中。
高潮过后,顾鹏飞愣愣的看着贾涉,伸手将他嘴边溢出的白色液体抹去:"你……哭了?"
贾涉别过脸,顾鹏飞将他拉起来,抱在怀中,自己的胸膛紧紧的贴着对方的后背。贾涉低声问道:"鹏飞,你能看见东西了?"
顾鹏飞点了点头,道:"我……看见你了……"
贾涉回过头来,微微的笑了一笑:"能看见东西了就好。"
顾鹏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又是满足,又是爱怜,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他自己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惶恐。他不想问,不敢问,但又不得不问:"阿涉,你是为了让我能看见东西,才……才那样做的?"
贾涉不答,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顾鹏飞低声道:"如果我现在还要吻你,你会不会再也不见我?"
贾涉笑道:"鹏飞,你都射了两次了,不累么?快点睡吧!好兄弟也不是专门用来泄火的!"
顾鹏飞看着贾涉眉毛微扬,嘴角含笑的模样,心中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将他压在身下用力的蹂躏,一会儿又想将他静静的抱在怀中。他思绪纷杂,却最终只能是一笑:"你不是说还要插导尿管和上药么?"
贾涉起身,将药和细管丢到顾鹏飞的手中:"既然能够看见了,就自己动手吧!"
顾鹏飞看着贾涉离去的身影,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他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令狐春水喜滋滋的跑进来,拍着顾鹏飞的肩膀:顾将军,我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等你很久了,恭喜你的到来!!我一个人真是太寂寞了,寂寞如雪啊!!
顾鹏飞动容的看着令狐春水:令狐兄,我终于知道你的伟大了!!
令狐春水道:等着吧,我估计很快,这里会变得很热闹的……
顾鹏飞:我们啥时候才能重返地球啊?
说完两人都同时叹了一口气:道路太曲折了……
53、其人之道
顾鹏飞看着贾涉离去的身影,心里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他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贾涉走出房外,干呕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他愤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却猛然听见背后有个人幽幽的声音:"我还真希望,被关到大理寺的人是我!"
贾涉扭过头,看见令狐春水正站在自己背后,贾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厉害,还强自镇定道:"你瞎说什么?!"
令狐春水耸了耸肩,摊手道:"没说什么,我只是看见有人舍生取义,略有感触罢了!"
贾涉恼羞成怒冲上去,揪住令狐春水的衣领,将令狐春水抵在墙上,咬牙切齿的道:"你看见?你都看见什么了!!"
令狐春水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眼角微微上翘,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我什么都看见了,涉涉,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贾涉颓然的松开手,哀叹道:"你看见就看见了,非要说出来干嘛?"
令狐春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凑近贾涉的耳朵,低声道:"来亲一下,保证比他亲的舒服。"
贾涉浑身一个激灵,用力的将令狐春水推开,怒瞪了对方一眼。
令狐春水的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伸出手,用手指勾起贾涉的下巴,低声笑道:"涉涉,你的脸红了!"
贾涉哼了一声,不说话,令狐春水继续笑道:"刚刚你帮顾将军弄得很辛苦吧?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下,让你舒服舒服?"
贾涉骂道:"弄个屁,嘴巴放干净点!想泄火去叫个小馆!钱我付!"
令狐春水笑嘻嘻的勾起贾涉的头发:"你头发散了,过来,我帮你束好!"
贾涉犹豫了片刻,坐在廊下的木栏杆上,令狐春水站在他身后,挽起他的头发,问道:"顾将军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贾涉微微闭了眼,心中的恨意却在渐渐的扩散,最后竟难以遏制,最后森然一笑:"就算是皇帝,是王爷,也决不是能够为所欲为!我会让那些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令狐春水坐到贾涉身旁,歪着头看他,最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官家召你入宫,过来传旨的太监还等在客房里,你……小心些!"
贾涉一笑:"该小心些的,是他们!"
令狐春水拍了拍贾涉的肩膀:"我陪你一起进宫,官家这个时候找你,绝对不会有好事!"
贾涉想了想,摇头道:"放心,皇帝就算是心里恨我恨得要死,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倒是鹏飞……"
令狐春水扬眉道:"我可不会去帮他手淫,你别找我!"
贾涉怒道:"你脑袋里面除了这些,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事情?我一个人进宫就行了,你在外面看着鹏飞。"
令狐春水道:"看着他做什么?"
贾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要是他渴了,好歹能够有人给他倒杯水喝。"
令狐春水道:"你府上那么多下人,随便找个来照顾他不就行了?"
贾涉摇头:"我不放心别人,而且他那么要强,我想他也不会愿意别人看见他那个样子!"
令狐春水反问道:"难道我不是别人?"
贾涉无语的看着令狐春水,过了一会儿,才道:"算了,你陪我进宫好了,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渴!"
令狐春水笑眯眯的跟着贾涉一同前去客房,客房中果然有个太监正在喝茶,见到贾涉来了,便对贾涉道:"贾枢密,圣上宣你连夜进宫,这就走吧!"
三人一同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不到片刻,便已经到了宫门外,令狐春水留在外面,贾涉跟在那名太监身后,见太监一路将他朝后宫带,心中诧异:"这位公公,不是说陛下召见么?"
那太监点了点头,将贾涉一径引入一处殿宇前,低眉顺眼的道:"贾枢密,陛下就在里面!"
贾涉整了整自己的袍子,踏入殿内。只见殿内灯火通明,赵理明神色焦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他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垂头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贾涉上前,对赵理明行礼:"不知陛下召臣入宫,有何要事?"
赵理明猛然抬头,盯着贾涉,淡淡的道:"你很有本事啊!"
贾涉道:"臣惶恐!"
赵理明冷笑了一声:"惶恐?该惶恐的人是朕吧!贾涉,若非李昭仪要见你,朕决不会让你再踏入宫中半步!"
贾涉心中疑惑:李昭仪?是谁?
却听赵理明道:"凤娘她不肯吃东西,更加不肯让太医给她医治,李文德刚刚已经来过了,却丝毫没有半点用处!朕听说你们在鄂州的时候有些交情,所以让你进宫来劝劝她!"
贾涉尚且不知道李凤娘自杀的消息,心中有些惊奇,也不知道李凤娘什么时候被封为昭仪了!
赵理明一伸手,指着内殿:"你进去吧!"
贾涉心中忐忑的走入内殿,只见内殿中帘幕重重,一张大床上,淡粉色的轻纱垂下,将里面的人隔开,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个影子。
贾涉上前,跪在地上:"臣参见昭仪娘娘!"
床内的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过了片刻,才听见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贾枢密单独说几句话!"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都鱼贯而出,内殿中顷刻间一个人也无。
一双玉手将床前的帐帘掀开,李凤娘躺在床上,低声道:"贾涉,你过来!"
贾涉抬头,朝床上看去,只见李凤娘脸色惨白,竟是一点血色也无,他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问道:"李姑娘……昭仪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凤娘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帐顶,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她的声音微细:"有人在背后诬陷我,说我和顾鹏飞有奸情,我无法分辨,只能自杀以示清白!"
贾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凤娘。李凤娘扭过头来,看着贾涉,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她说着,悲伤从心头涌起,泪珠竟滚滚而落。
贾涉从自己身上掏出手帕,递给李凤娘,劝道:"你……看开些吧,顾鹏飞他现在在我家,已经没事了!"
李凤娘却不接贾涉的帕子,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你还记得那天,我让你帮忙么?"
贾涉道:"记得……我那时正要帮你说,你却忽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凤娘微微闭了眼,片刻之后睁开,看着贾涉,将他上下打量。贾涉只觉得李凤娘虽然躺在床上,却双眼如矩,能够看透自己内心最隐秘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李凤娘忽然轻轻一笑,道:"贾涉,有些时候,我很嫉妒你,我甚至想过杀了你……"
李凤娘这句话说的平淡无比,声音又小,却让贾涉无端的打了个寒噤,背后开始冒冷汗。却听李凤娘继续道:"不过……我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也看开了许多。你要好好的保护他,他是个直脾气,对人又没什么戒心,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贾涉道:"臣明白!"
李凤娘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弄鬼,可是就算知道,能做的也很有限……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有些人,如果你不彻底的将他打倒,他会躲在某些阴暗的角落,趁你不备的时候给你致命的一击!"
贾涉的声音森然:"娘娘放心,臣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李凤娘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把药端过来,给我喝了!"
贾涉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四处看了看,只见一旁的桌上放了一碗药,便将它端起,双手送到李凤娘面前。
李凤娘微微一笑,看着贾涉身后,赵理明的影子出现在殿外。
李凤娘朝着殿外低声叫道:"陛下,臣妾想吃点东西……"
赵理明悬在喉咙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刚刚在外面,见两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心中早就有些不悦了,此刻见贾涉竟能劝得自己的爱妃吃药,便将心头的不悦丢开,快步走入殿内,从贾涉的手中抢过药碗,做到床边,将李凤娘扶起:"凤娘,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李凤娘乖巧的窝在赵理明怀中,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药,抬头看着赵理明轻轻一笑。
赵理明登时觉得浑身酥软,挥了挥手,示意贾涉快点滚蛋。
贾涉倒退着走出殿去,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纷乱的雨丝飘到他的脸上,脖子里,却全然不能浇灭他内心的越来越旺的怒火。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顾鹏飞浑身的伤疤。
他的手在袖子中捏成拳头,指节咯咯作响,最终他又将手松开,对着引他到宫门口的太监鞠了个躬,转身走出宫门!
令狐春水见到贾涉出来,便赶上去一步,问道:"皇帝找你去做什么?"
贾涉的双眼微眯,翻身上马:"宫闱之事,不能泄露!春水,你陪我去一处!"
令狐春水有些讶异:"去哪里?"
贾涉冷笑一声:"谋反?赵德以为,谋反是能够靠刑讯逼供就能坐实的么?我要让赵德看看,什么样子才能够真正的让人百口莫辩!"
令狐春水紧紧的跟在贾涉身后,两人迎着细雨,穿过整个临安城,来到城中驿馆处停下。
驿馆中,住着烈匕图的使者——郝经。
贾涉在驿馆门口跳下马来,径直冲了进去,此刻天色已晚,郝经早已入睡,却冷不丁被贾涉带着寒风闯入。
郝经吓了一跳,尚未从床上爬起,便被贾涉拖下床。贾涉声色俱厉:"烈匕图的议和款,到底什么时候给?!"
郝经赶紧道:"贾枢密,你这是……"
贾涉盯着郝经,对方年纪比自己足足大了一轮,此刻正在往身上披衣服。贾涉怒道:"圣上连夜召我入宫,询问议和款一事,若是烈匕图再拖延,我天水朝即刻发兵,和小王子哈里格两面夹击,让烈匕图现在就死!"
郝经有些慌了,前些日子说的好好地,却不知道贾涉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他此刻只能赔笑道:"贾枢密,有话好说,慢慢谈!"
贾涉在房中坐下,上下打量着郝经,挑眉道:"你以为我办不到么?不用大举出兵,只需要我枢密院一道命令,守在边界的军队稍稍骚扰,就能让烈匕图吃不了兜着走!!"
郝经此刻睡意已经去掉,稍稍清醒了一点,试探着问道:"贾枢密有话好说,二十万两白银实在是太过巨大,能不能用别的方式……"
贾涉看了令狐春水一眼,示意令狐春水出去。
房中仅留下两人,贾涉道:"别的方式也有!只要你肯干,二十万两议和款,我不要了!"
郝经心中咯噔一跳,他回想起这两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心中隐隐的有些明白贾涉为什么半夜跑到这里来威胁自己了。
郝经朝贾涉拱手笑道:"我们四王子和大人是朋友,下官来的时候四王子就曾经交代过,如果贾枢密有什么事情要帮忙,让下官一定照做!"
贾涉的手在桌子上一拍,决然道:"好!烈匕图很爽快!三日后三司会审顾鹏飞通敌叛国一案,我让你出面作证,将真正通敌叛国的人指出来!"
郝经心中一跳,随即笑道:"贾枢密的意思是?让我指证谁?"
贾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瑞王赵德!"
54、惊涛骇浪
贾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瑞王赵德!"
郝经一愣,随即摇头:"这……恐怕不好办吧?"
贾涉冷笑了一声,道:"少装了,烈匕图也未必喜欢赵德当储君!你们不是盼着天水朝越乱越好么?"
郝经尴尬的笑了笑,烈匕图的确是盼着天水朝也陷入内乱。而且比起一个贪钱酷烈的皇帝,他更喜欢一个白痴弱智儿当皇帝。
郝经想了想,道:"下官是鞑靼国使者,口头说是无法取信于人的,还应该有证据和信物。若是能弄到赵德亲笔写的通敌书……"
贾涉哼了一声,看着郝经:"若是能弄到,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当日我在鄂州,你们前来临安活动,给不少人都送了东西,账本肯定是有的吧?"
郝经道:"这东西不能给大人……更何况,当日我们虽然找过瑞王,也没送多少……"
贾涉挑眉:"那二十万两的议和款就一个子也不能少!"
郝经想了想,笑道:"贾枢密何必如此死板?他亲笔写的虽然没有,但是只要能够伪造印信,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下官这里还有四王子所给的空白密旨,只要两国边境和平,这空白密旨贾大人想让下官怎么填,就能怎么填!"
贾涉道:"我想,你这次前来,带的不仅仅是有这个东西吧?"
郝经笑道:"当然,还有别的东西,只是……"
贾涉问道:"只是什么?"
郝经道:"只是下官凭什么相信贾大人?二十万议和款是国家大事,恐怕不是贾大人能够说了算的吧?"
贾涉森然道:"你可以不相信,我就此丢手不管,你去和文若水谈吧!谈到后来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天水朝,都是问题!"
郝经道:"下官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不惧生死!"
贾涉在心中咂舌:郝经是汉人,跑去跟烈匕图当汉奸,居然当得来成了一个有骨气的汉奸……
郝经好似看透贾涉心中所想,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道:"四王子雄才大略,一直对贾枢密赞不绝口,若是贾枢密肯为四王子效力,定然会封侯拜相,绝不会有顾将军这种事情发生……"
贾涉不答,在心中思索片刻,笑道:"赵德私印的事情,本官去办。郝先生身为烈匕图帐下第一谋士,也当让本官看看如何指证才能让赵德百口莫辩是不是?不然我凭什么相信,烈匕图所用的不是庸才而是能臣?"
郝经捻着胡子哈哈的笑了两声,道:"贾枢密过奖了,真正的第一谋士还轮不上下官。不过枢密要求的这件小事也不难!那下官就在此等候大人的好消息了!"
两人交涉已毕,贾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对等在门外的令狐春水道:"春水,这几日,你不用再保护我了!你全天看着郝大人!这是重要的证人,不可有任何闪失!"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离去的身影,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贾涉走出驿馆大门,刚要翻身上马,却猛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不知何时离开自己府邸的赵启。
赵启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沉。
贾涉一笑:"殿下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赵启紧紧的抿着唇,神色严肃:"我一直跟着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贾涉笑道:"想不到殿下还有跟踪它人的兴致!"
赵启道:"对于别人我没有兴趣,但是你不同,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回来找敌国的使者!"
贾涉一笑,并不答话,这个赵启虽然看起来是个单纯的少年,但是贾涉心中很清楚,这位普安王是深藏不露,很有城府。
赵启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贾涉道:"对不起的很,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时间!"
赵启上前一步,拉住贾涉的马缰,翻身上马,坐在贾涉背后,贾涉怒道:"你做什么?!"
赵启不答,双腿一夹,两人一马朝着城外驰去。
贾涉在马背上,感觉到赵启的胸膛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后背,对方的胸膛不断的起伏,显然是情绪十分不稳。
贾涉头也不回:"殿下要做什么?"
赵启泠然道:"贾涉,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驰到东门处,赵启拿出令牌,看守城门的守军即刻开了小门,放两人出去。
贾涉笑道:"过分?我做了什么过分了?"
赵启不答,拉动贾涉的马头,径直朝着临安郊外奔去。
贾涉怒道:"你要去哪里?要去自己去,不要拉着我!"
赵启哼了一声,勒住马,指着远处,道:"你自己看看!"
贾涉道:"看什么?"
赵启跳下马来,道:"你自己看看,百姓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这里不过离临安城十来里,今日地震,房屋震毁,牛羊压死,天气酷寒,这些人却连一件避寒的冬衣都没有!现在还哭声一片!"
贾涉朝远处看去,道路两旁房屋倒塌,一些老弱妇孺都哆嗦的挤在一起,还有一些官员,正在指挥青壮年连夜救灾。
贾涉回过头,看着赵启,道:"所以呢?"
赵启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贾涉:"所以,如果你和烈匕图的使者合谋,不追议和款,却反而将国家名器当做你的私物牟利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贾涉冷笑了一声,道:"殿下怎知我要做什么?你又拦得住么?"
赵启一把将贾涉拉下马,揪住贾涉的领子,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要是和郝经串通一气的话,我也会出面指证你通敌叛国!"
贾涉掰开赵启的手,神情近乎扭曲:"通敌叛国?真正的忠义之士,被关进大理寺受尽折辱!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赵德应得的报应!"
赵启哈的笑了一声,指着贾涉:"贾涉,今日我特意到你府上,告诉你治伤之法,以为你会感激!"
贾涉打断赵启的话:"我感激你,但是绝对不会放过赵德!"
赵启怒道:"所以你就要真的通敌是不是?三司会审,顾鹏飞绝对不会有事!"
贾涉一字一句的森然道:"国家如此,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你不要好笑的告诉我,让我忠义许国!"
赵启逼近贾涉:"烈匕图是当世枭雄,你这样做,无异于为虎添翼!"
贾涉盯着赵启,满不在乎的一笑:"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赵启道:"他不是没有那二十万两白银,而是要去用那些钱招兵买马,争夺汗位,一统北方!等他统一了北方,必然会挥师南下,我们要做的,是趁他这个时候,给他痛击,不仅要追缴议和款,还要派兵骚扰他,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贾涉怒道:"然后把辛苦挣来的锦绣江山,送给昏君奸臣糟蹋!让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生不如死是吗?"
赵启盯着贾涉,忽然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贾涉道:"赌什么?"
赵启道:"我府中有赵德的来往文书,上面有赵德的印鉴。若你胜了,我就把这个东西借给你,让你照着伪造赵德的王爷印信!若是你败了,就给我好好的追缴议和款!"
贾涉呵的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竟然帮赵德!"
赵启抿着唇,盯着贾涉,过了片刻,道:"我不是帮他,你要知道,我也姓赵!我不想看见,有人拿国家之事用来当做私人名器!特别是那个人是你!你这样做,和丁大佑,和阎贵妃,和赵德又有什么分别?!"
贾涉沉思片刻,决然道:"好!"
赵启指着不远处的大江,道:"那里就是入海口,我知道你水性很好,你敢不敢跟我比谁会游的远?"
贾涉笑了起来:"殿下,你竟然要跟我比水性?"
赵启道:"是!真正的弄潮者,是要知道如何顺着海潮而行,绝不是像你这样,背道而驰!"
贾涉扬了扬眉:"你会输的,我从小就在江边长大!"
赵启道:"所以你的眼光,只能看到江水,却看不到大海!我常常来这里玩,我比你熟悉的多了!"
贾涉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朝着赵启伸手:"上来,我跟你赌胜!你会知道,最终错的那个人是你!"
赵启跳上马背,二话不说,夹腿便走,直奔海岸而去。
此刻正是海潮上涨之时,耳边尽是浪涛之声,贾涉放眼看去,见到大海中波涛汹涌,阴雨绵绵,海风铺面,远处一道白线,缓缓移来。
贾涉脱下外衫搭载马背之上,朝着身旁的赵启挑衅:"你输定了!我正发愁,找不到赵德的私印,想不到就有人送上门来!"
赵启亦将自己的外衫仍在马背上,伸手拍了一下马臀,马即刻托着衣衫奔到远处,赵启指着远处的海潮,道:"你听这声音,震耳欲聋,马上就要有大潮,将天翻地覆,尽洗天地浊气!"
贾涉冷笑了一声:"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只想在我能看到的时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的一干二净!"
赵启不答,两人走入海水之中,初春的海水寒冷,渗入骨髓,赵启道:"制川,我知道你见到顾将军那个样子,心中气愤,所以行事偏颇。我劝你耐心等待,自然会有让你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贾涉跳入海水之中,大声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来不来?"
赵启不再多话,亦跃入水中,两人在阴郁的海边,逆着潮水,朝深海处游去。
贾涉在水中展开四肢,奋力向前,赵启也不落后,两人始终比肩,只听得海潮之声越来越大,赵启大声道:"海潮快要来了,你再不回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贾涉头也不会,动作非但不减,反而更加快了,一个浪头打过来,将他淹没,随即又是一个浪头过去,他又再次露出脑袋,朝着赵启大声道:"你知不知道,李凤娘自杀的消息?"
赵启道:"知道!"
贾涉哈的笑了一声:"她一个弱女子,尚且不惧生死,敢于奋力一搏,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她么?"
赵启的头被海浪淹没,说不出话来,此刻他已经无力回答贾涉的问题,只是奋力与海浪相搏。
贾涉继续道:"我知道你能忍耐,但是我不能!我看见自己的朋友被人诋毁污蔑,我要报复!我就是个小人,没你那样的胸襟!"
赵启此刻已经游得比贾涉远了,头也不回大声叫道:"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贾涉奋力追赶,却始终离赵启有半个身子的距离,他回头,见两人游出海岸已经颇远,自己手脚渐渐的有些软了,赵启却丝毫不见疲惫之相。贾涉猛然伸手,抓住赵启的脚,将他拖入海中,赵启反手将他拧住,两人在水底扭打起来。
赵启抓着贾涉的头发,贾涉扯住赵启的裤子,海水咸涩,水中根本不能睁眼,贾涉只觉得手中猛然一空,却是赵启已经挣脱了自己,跑的远了。
贾涉浮出水面,他头发飘散,遮住双眼,还来不及将头发扒开,便又是一个海浪扑来,将他淹没。
赵启在前面大声叫道:"你不行了,快点游回去!"
贾涉咬着牙,也不说话,憋着一股在水底不辩方向的潜行,等到气息不足的时候,便浮上来换气。却听见赵启的声音有些焦急:"海潮来了,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贾涉闭着眼,大声道:"你认输了再说!"
说毕,拿手一抹脸,睁开眼,只见海面上浪头一次比一次高,甚至掀起三四米高的浪花,赵启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快回去!"
贾涉朝着海浪冲去,一入浪中,便觉得有一股大力迎面袭来,让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方向,却不料那一个浪头过后,竟把贾涉道数丈开外,远远的领先于赵启。
贾涉大声叫道:"我游得比你远!你输了!"
此刻阴云大雨已过,海面静止,月亮钻出云层,银色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大海平静的犹如一块镜子,任谁也看不出刚刚的惊涛骇浪。
赵启此刻游了过来,见到贾涉直往水里面沉,忙伸手捞住他:"你只顾往前,现在力气用尽,我看你怎么回去!"
贾涉手脚酸软,根本再无力蹬水,更加没有力气去说话,赵启拖着他朝着岸边游去,等两人游回岸边,都累得精疲力竭,倒在沙滩上,站也站不起来。
赵启怒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贾涉朝赵启伸出手:"你输了,赵德的私印!"
赵启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你半路使诈抓我裤子,我怎么会输给你!"
贾涉肚子里喝了不少的海水,此刻听说扭过头去,果然见到赵启的裤子没了,下半身光溜溜的。
贾涉笑道:"你也抓我头发了,半斤八两!"
赵启笑了一笑,两人都累极,四仰八叉的躺在海岸上,海水涌来又退下,浪花卷着细沙,轻吻着两人的脚。
过了一会,贾涉看着头顶那又圆又大的月亮,道:"你不知道,有时候我看见这样的朝廷,除了愤怒,还有些绝望。甚至会想,快点亡了吧,这等昏君,也不知道为他效力做什么!"
赵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喘气。
贾涉扭过头,看着赵启,对方全身尽湿,头发贴在鬓角,水滴还在不停的滑落。
赵启也看着贾涉,两人沉默的对望着。
过了一会儿,赵启忽然道:"我想当皇帝!"
贾涉哂笑了一声,抬起酸软的手臂,摇了摇:"你没希望的,别瞎想了!"
赵启翻过身,面朝着贾涉,神色严肃:"我是认真的!"
贾涉笑道:"你随便逮到一个就这么说,更加没希望了!"
赵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贾涉叹了一口气,那头枕着手臂,摇头道:"当皇帝就那么好么?赵德想,赵不愚想,你也想……到底当皇帝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赵启的目光看着远处平静的大海,隔了一会儿道:"先帝无子,曾经在宗室之中,选了两个孩子来养。我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叫做赵艾。后来先帝死了,被先帝看好的赵艾过了没多久也悄无声息的死了。我那个时候只想活下去,能够平安的长大就已经满足,没有任何其它的念头。"
贾涉道:"看来果然是见财起意啊!"
赵启猛然伸手,揪住贾涉湿漉漉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我后来是见到赵理明昏庸,赵德阴狠贪婪,赵不愚痴笨呆傻!国家没有任何希望!除了我……"
贾涉愣愣的看着赵启,少年的脸庞还有些稚嫩,刚刚的运动消耗了他的力气,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红潮,双眼却十分的深邃有神,嘴角有着一丝不容质疑的笃定。
赵启道:"我姓赵,是除了赵德赵不愚之外,唯一有资格的人!或许不能做到最好,但决不至于比他们两个还差!"
贾涉微微垂眼,过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赵启呼的轻轻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我在拉拢你!"
贾涉伸出手:"把印有赵德私印的信件借给我用一下,就是最好的拉拢了!"
赵启猛然将贾涉的手按在沙滩上,另一只手撑在贾涉的脑袋两旁,俯视着他:"你就算是这次整垮了赵德,也绝对整不死他!不仅如此,你一定会被秋后算账,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我不想看见你被丢到岭南,一辈子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文书!"
贾涉道:"为什么?我怎么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赵启逼近贾涉,两人的笔尖几乎相触:"因为我想当皇帝,因为我想让你来辅佐我,因为你是我认识的,真正有情有义,有才能的人!"
贾涉微微的扭头,两人的姿势很怪异,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殿下,你说话能不要离人这么近么?"
赵启决然道:"不能!"
55、反诬
贾涉微微扭头,两人的姿势很怪异,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殿下,你说话能不能不要离人这么近?"
赵启决然道:"不能!!"
贾涉无语,心中哀嚎:尼玛裤子都没穿,下面都碰到我大腿了啊!!但是这话他也不能拿出来说,只得默默的内伤出血。
赵启看了贾涉半晌,嘴巴上虽然说不能,但也松开手,自己坐到了一旁,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听得海涛之声。
带两人前来的那匹马依旧在远处,不急不缓的甩着尾巴,十分悠闲。
过了一会儿,赵启道:"你不要这么固执,这次伏阙上书,已经弄得官家很不高兴了,但是他就算是再不高兴,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拿你这个'国家功臣'开刀。但是如果你非要借着这次的事情把赵德整下去的话,官家必然不可能在容下你,而且……朝中很多人也会把你视为眼中钉的。有时候做事情,不要弄得太绝了,他毕竟是王爷,还牵扯到很多人……"
贾涉哼了一声,不说话。
赵启继续道:"你们在鄂州,和烈匕图交手,那么不容易,你都能忍耐下来,这一次……"
贾涉咬牙道:"你也知道,赵德是怎么对付鹏飞了!鄂州之战,我什么也没做,要说功臣,真正的功臣是鹏飞!我决不能容忍有人这样对待他!"
赵启扭过头,看着贾涉,目光忽然一下变得深邃无比:"所以,你完全是为了顾鹏飞,才要下死手?"
贾涉犹豫片刻,道:"是!刚刚我赢了,殿下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赵启看了贾涉半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好吧!你先回去,我等会儿派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贾涉站起身,朝着赵启鞠了一躬,一个唿哨,招来自己的马,将赵启的衣服丢给他,自己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裤子里,头发里全部都是沙子,十分难受。
等到贾涉穿好衣服,却发现赵启躺在原地一动没动,贾涉道:"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又没马,怎么回去?"
赵启头也不回:"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了,我能回去!"
贾涉听赵启这样说,有些惊讶,他四处看去,却见到茫茫海滩上一个人也无,不知道赵启是准备走着回去呢,还是爬着回去。贾涉有些犹豫,在马背上伸出手:"殿下,一起走吧!"
赵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贾涉见赵启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用,便调转马头,自己缓缓的去了。
月光下,海滩边,赵启扭过头,看着贾涉越走越远的背影,最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猛然间,赵启再次跃入海中,朝着远处奋力的游去,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着三名从远处奔来的侍卫紧紧的跟随。
直到赵启自己终于力气耗尽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岸边,双唇紧抿,心中默默的道:制川,我其实,能够比你游的更远!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你葬身大海而已。
贾涉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先是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头发中的细沙全部洗去,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才朝着顾鹏飞的房中走去。
顾鹏飞早已睡熟,贾涉怕吵醒了他,也没敢点灯,只是透过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到顾鹏飞沉睡的面庞,这些天他瘦了很多,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明显,下巴处有着参差不齐的胡渣,一双唇更是连一丝血色也无。贾涉看着顾鹏飞,心中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最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将床头已经空了的茶壶倒满水,放在顾鹏飞触手可及的地方后,转身走了出去。
三日之后,顾鹏飞通敌叛国一事公开三司会审。三司是指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这三个部门联合审案,审案地点仍旧是设在大理寺,因为有了前一次的太学请愿,赵理明十分不愿意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这次会审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而且赵理明因为李凤娘一事,对顾鹏飞的疑虑也尽数根除,只是示意下面随便找个替罪羊遮掩过去就算。
主审的是大理寺丞王铸,刑部尚书叶梦龙,以及御史中丞岳安国。
朝中大臣倒是来的不少,丁大佑、马天翼是少不了的,京中禁军的头目亦来了不少,其中还有贾涉的老熟人,殿前指挥使杨髯。
赵德本来不打算过来,但是心中却隐隐的担心顾鹏飞会把自己咬出来,是以在隔壁找了间屋子旁听,本人却不出现。
贾涉和自己的几个狗腿子陪着顾鹏飞一同前来,走进大理寺的时候,贾涉扭头去看了顾鹏飞一眼,他很担心顾鹏飞对这个地方会有阴影,出乎贾涉意料的是,顾鹏飞脸上神色丝毫未变,泰然自若。
一众人等早就等在大理寺的正堂中,整个大理寺戒备森严,周围还加派了不少侍卫,以免出现意外。
堂中只空了一张椅子,是留给贾涉的,贾涉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其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而且他注意到,堂内还架了一面屏风,也不知屏风后坐的是谁?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心中暗暗的盘算,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盼着赵德倒台的,又有多少人,是和赵德绑在一根绳子上面的。
这场审案怪异之极,只有顾鹏飞这个被告,却根本没有原告,主审官王铸一见到贾涉和他的三个狗腿子进来,心里就恨得有些痒痒,双腿却忍不住的发抖——他被贾涉囚禁了一晚,也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的双腿被面前的桌案挡住,无人能见到罢了。
顾鹏飞身上穿着普通的衣衫,也未有任何盔甲,站于堂下,什么话也没说。也无人先开口,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倒是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之声,王铸才如梦初醒,知道这是后面的人在催促自己快点开始了!
王铸便朝着顾鹏飞和在座的诸位大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他虽然是这样说,眼睛却看着丁大佑,丁大佑微微点头。
王铸便例行公事的问道:"堂下所站何人?"
贾涉在心中骂娘,顾鹏飞答道:"龙卫军指挥使顾鹏飞!"
王铸又道:"顾将军,有人说你谋反,证据确凿,可有此事?"
顾鹏飞昂然道:"绝无此事!大人说证据确凿,证据何在?"
王铸额头开始冒汗,却也硬着头皮,命大理寺中的小吏将伪造的通敌书呈上。那通敌书因为时间仓促,伪造的十分粗劣,顾鹏飞只扫了一眼,便道:"众位明鉴,这书信,笔迹并非罪臣的,用的印章,也是我的官印,若我真心与烈匕图合谋,又怎么用这种东西?当用私印才对吧?"
王铸已经注意到贾涉凌厉的目光朝他扫来,他心中突突直跳,看向另外两名主审官,另外两人却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根本不发一言。王铸只得道:"如此看来,是有人诬告了!来人,把原告带上来!"
即刻又有小吏上前,带上来一名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王铸只稍稍一问,那人便跪在地上磕头:"小的以前在顾将军帐下,因不守军纪,被顾将军责罚,所以怀恨在心,猪油蒙了心,所以才起了歹意,大人明鉴!"
王铸见安排的人已经承认,也不愿多问些什么,匆匆道:"原来如此,此事已经真相大白,顾将军无罪,就此结案!将这个小校拉下去,隔日发落!"
王铸话音未落,忽然听得堂中有人嘿嘿的笑了两声。
一直没有开口的刑部尚书叶梦龙忽然问道:"贾大人笑什么?"
贾涉站起身,道:"我是笑,这三司会审如同儿戏!"
贾涉这么一说,无异于给先前穷极无聊的会审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丁大佑和马天翼对望一眼,知道真正的好戏开始上演了!
叶梦龙问道:"贾枢密何出此言?"
贾涉道:"顾将军通敌叛国可是大事,就这么随便审一审,就放人,下官可真是难以安心啊!"
王铸干脆不说话,叶梦龙问道:"那依贾枢密的意思呢?"
贾涉微微扬眉,对着在坐的众人行了一个礼,笑道:"烈匕图的使者郝经就在驿馆,他身为烈匕图帐下的谋士,定然所知甚多,何不将他叫来一问?还顾将军一个清白?"
众人都面面相觑,人人都知道带头闹事要把顾鹏飞放出来的是贾涉,现在贾涉却明摆着要纠缠这件事情,都不知道贾涉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三位主审官互相对望了一眼,御史中丞道:"贾枢密倒是公正无私,既然如此,就问问郝经也无妨!"
贾涉低头对身边的胡业勤低声说了两句,胡业勤转身而出,不到片刻,大理寺中就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常年跟在贾涉身边的贴身侍卫令狐春水,另外一个则是烈匕图的使者郝经。
郝经一进堂中,贾涉就朝着郝经,用着略带威胁的语气,道:"郝大人,你可要想清楚该怎么说!"
郝经怒视了贾涉一眼,愤然道:"天水朝就是这么对待来使的么?贾枢密,你想让我说什么?顾鹏飞无罪?想都别想!他分明就曾经私通敌国,叛国证据确凿!"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封书信,和一张地图,呈上前去。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郝经朗声道:"贾涉此人阴险狡诈,派人威胁我说,若是敢说出半个对顾鹏飞不利的字,就要将我扣留在天水朝,终身不能回去!"
堂下一片哗然,王铸心中暗喜,将那书信和地图接过去,脸上却依旧不露声色,看向顾鹏飞:"顾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顾鹏飞道:"郝经是烈匕图的使者,当然是极尽诬陷之能事!"
众人的眼珠都快掉了下来,人人都看向贾涉,有些个还在心中幸灾乐祸:这家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贾涉恼羞成怒,冲上前去,抓住郝经的领子,想要大声质问,却被堂中的军士架开,郝经朝众人行了个礼,道:"下官虽然是鞑靼国的使者,却也不愿帮着贾涉做伪证!令狐春水,你盯了我两三天,想要找这罪证,没想到我一直妥善保管,没找到吧!"
令狐春水撇嘴一笑,也不作答。
贾涉却指着郝经的鼻子大骂:"你说话不算数!分明是栽赃诬陷!三位主审,仔细去看一看那通敌书信,定然不是顾将军的笔迹!"
王铸不阴不阳的笑了笑,道:"此事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玄机,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顾将军看来还要在大理寺呆一段日子了……"
岂料王铸的话尚未说完,他身旁的叶梦龙忽然道:"不对!这笔迹,印信有问题!"随即又取过地图,眉头蹙的更深了!
贾涉对着郝经愤愤然甩了袖子,怒气冲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叶梦龙朝郝经问道:"敢问顾将军防守鄂州,调入龙卫军任指挥使也不过十来天,如何能够在半个月前,将临安城的布防图,都送到烈匕图哪里?"
郝经忽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丁大佑稳坐在旁听席,此刻他察言观色,早就知道其中有猫腻,趁机开口道:"不妨将这临安城的布防图拿来让众人一看如何?"
王铸和丁大佑不是一路人,但是主审的御史中丞岳安国却早就投靠在了丁大佑的门下,此刻听说,便将布防图拿起,送到丁大佑面前。
丁大佑也没看,直接递给贾涉,意味深长的问道:"贾大人以为如何呢?"
贾涉装作仔细的样子,看了那图,猛然抬头,怒视着郝经,厉声喝问:"说,你到底和什么人串通?要谋害国之良将!"
郝经被贾涉声色俱厉的一喝,猛然间打了一个寒噤,尚未说话,便听见站在郝经身边的令狐春水开口道:"贾大人,我在郝经大人那里,还找到另外一些东西!知道他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说着,便也从怀中取出一物,唰得抖了一下,展开与众人面前。
众人都看得仔细,只见那上面写着一行字:郝先生,证物已经送到,务必在堂上将顾鹏飞置于死地!事后必有重谢,你我相交多时,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下面的署名没有,却画了个押,旁边还盖了个印章。
贾涉装作恍然大悟:"郝经,你果然和人串通!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
郝经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并不答话,却嘭的一声,有个东西落地,碎成数片!
胡业勤率先叫道:"咦?这不是瑞王新得胭脂碧玉么?如何在郝大人身上?"
郝经急道:"瑞王是天水朝王爷,如何要跟我串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丁大佑和马天翼等看赵德不顺眼的人都是心中一跳,郝经是鞑靼使者,说话不可能如此大意,更加不可能被贾涉一喝就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但是郝经到底和什么人串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让赵德下台的机会!!
马天翼率先道:"来人,用刑!"
郝经怒道:"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你们安敢如此?"
王铸尚在犹豫,御史中丞岳安国已经发话:"先污蔑顾将军,后又污蔑瑞王!上刑!"
即刻有人将郝经拖下去,众人只听得外面惨叫声连连,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郝经便叫道:"我招,我招!!是瑞王……瑞王指使……"
赵德原本在隔壁听得心花怒放,却不料片刻功夫祸水竟然引到自己身上,再也按捺不住,拉开房门,闯入堂中,对着贾涉怒斥:"贾涉,你竟敢污蔑本王!!"
贾涉一笑,给令狐春水使了个眼色,令狐春水走出去,几名小吏将郝经拖了进来,郝经一见到赵德,便嘶声力竭:"殿下,你说过会保障我安全的!!"
赵德一脚朝郝经跺去,却被令狐春水拦住,丁大佑慢悠悠的开口:"瑞王殿下不必着急,是非曲直,自有评判!"
郝经却似恼羞成怒的样子,怒视着赵德,厉声道:"瑞王,你什么意思,是想要杀我灭口吗?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此刻堂上三位主审官都已插不进话来,丁大佑笑眯眯的看着郝经,温言道:"郝大人,你又何必如此?诬陷王爷是死罪,不论你是谁的使者,来我天水朝,那就要按照天水朝的法例办事!"
贾涉一语直击要害:"郝经,你诬蔑顾将军,到底能够得到多少好处!!"
郝经浑身瑟瑟发抖,他身上都是血迹,头发散乱,却恶狠狠的盯着赵德,句句诛心:"殿下说,顾鹏飞和他不是一路人,只要我肯指认顾鹏飞,便将江北之地,尽数划给鞑靼!"
赵德脸色发青,怒道:"你胡说八道!你究竟收了贾涉多少好处?"
贾涉双手一摊,啧啧摇头:"他是恨我吧,我一直在追缴烈匕图的议和款!瑞王倒是大方,只是你一个王爷,还不是官家呢……"
郝经和贾涉一唱一和:"瑞王说当今天水朝皇帝活不了多久,他等不及……"
丁大佑趁机叹息:"殿下,你也太急了些,难道要弄得府中暗藏兵器……"
在座得一众唯丁大佑马首是瞻的官员即刻站队表态:"这可是大事!不能姑息,瑞王殿下还是要避嫌的好,莫要再留在此处!"
"不如派人前去瑞王府搜一搜,以示殿下清白……"
军中几位前来旁听的将军都抱着胳膊看他们狗咬狗,心中暗自猜测谁咬下来的毛会比较多。
贾涉厉声喝道:"当即刻派人,前去搜索郝经住处!找出顾鹏飞一案的真正幕后主使!"
赵德指着贾涉:"你是什么东西,靠着屁股往上爬……"
正在堂下吵嚷纷纷的时候,猛然从屏风背后传来一声冷漠的声音:"够了!"
众人即刻噤声,一袭明黄色的身影从屏风背后走出,赵理明面色铁青,双手拢在袖子中,已然是颇为愤怒。董全忠低着头,站在赵理明身旁,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众人连忙跪下:"臣等参见陛下!"
赵理明冷冷的看着贾涉,又将目光落在了丁大佑身上,随即缓缓的扫过面前的一众官员,最后盯着站在堂下的赵德。
众人都不敢吭声,贾涉心中冷笑:这么一闹,赵德的名声算是彻底糟透了,还想当皇帝,玩儿蛋去吧!赵理明就是个白痴,也看不上你了!
赵理明半天没有说话,众人也都不敢开口,过了半晌,赵理明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郝经逐出境去,不准再来我朝!"
皇帝发话了,众人也当真无法在追究下去,只得齐声道:"圣上英明!"
赵理明十分不满的看了赵德一眼,道:"你跟朕来!"
赵德含恨的看了贾涉一眼,紧紧的跟在赵理明身后。
赵理明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做了轿子回宫,赵德心情忐忑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径入宫,赵理明来到寝宫,遣散周围的宫女太监,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赵德的脸上。
赵德噗通一声跪下,流泪道:"父皇,是贾涉,贾涉他指使郝经诬陷儿臣!儿臣绝无反意啊,父皇明鉴!"
赵理明哼了一声,怒道:"一个贾涉,就把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有没有半点的皇家气度?将来要是做了皇帝,还不被大臣玩儿死吗?!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赵德原先以为赵理明发怒,是因为怀疑自己想要篡位,此刻听赵理明这样一说,一颗心寒了半截,却又不甘心,道:"贾涉是个卑鄙小人,目无君上……"
赵理明挥了挥手,十分疲惫,道:"行了,他的事情,朕自会处理!你回去吧,朕不想再看见你!"
赵德不甘心的看了赵理明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赵德走后,赵理明才叹了一口气,坐在龙椅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口问一旁的董全忠道:"你说,这样的人,朕能把国家交给他么?"
董全忠自然知道赵理明说的是储君之事,他想了想,道:"陛下,这国家大事,臣不敢妄言!"
赵理明叹了一口气,道:"朕的两个儿子,赵不愚就不用说了,本来想着瑞王能够担当大任……如今看来,哎……"
董全忠趁机落井下石,道:"官家,瑞王年轻,一时不慎也是有的。不过今日瑞王在大理寺的表现,恐怕众臣心中都会不服,还是要想办法弥补才是啊!"
赵理明挥了挥手,觉得疲惫之极,道:"全忠,你也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到殿中空无一人的时候,赵理明从书架中取下自己草拟的立太子诏,愣愣的看了半晌,最终将诏书仍在一边,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今日三司会审,朝中大臣的倾向十分明显,竟无一人跳出来替赵德说话,这个人虽然比赵不愚要聪明很多,却也不得人心很多!至于贾涉,这人胆子不小,更加十分的讨厌,是绝对不能够再留了!
想到此处,赵理明只觉得心情烦躁,拉开门,信不走出殿外,不经意间,竟来到了李凤娘的住处。
这些日子赵理明深觉亏欠李凤娘太多,李凤娘也刻意的曲意逢迎,又得到了不少赵理明的欢心和信任。赵理明心中烦闷,他走入殿中,见到李凤娘正在画画,便笑道:"凤娘,在做什么?"
李凤娘头也不抬,微微嗔怒道:"官家一来,就搅得臣妾全无心情!"
赵理明看见李凤娘,心情就好了不少,正想上前搂住她,却不料李凤娘微微侧身,对着赵理明笑道:"官家,你整天往臣妾这里跑,可是要闹得有些人旱涝不均了!"
赵理明笑了笑,道:"你倒是贤惠!别人都是巴不得朕去她那里,你却要把朕往别人怀里推!"
李凤娘低声笑了笑,脸上微红:"陛下说笑了!你也好多天没去阎贵妃那里了,不如随便去坐一坐,装个样子,等会来的时候,臣妾的画也画完了,好好的伺候陛下!"
56、赵德倒台
李凤娘低声笑了笑,脸上微红:"陛下说笑了!你也好多天没去阎贵妃那里,不如随便去坐一坐,应个景儿。"
赵理明却不太想过去,自从上次李凤娘自杀之后,他很怀疑是阎贵妃在李凤娘面前说了些什么,但是阎贵妃不认,李凤娘更不认,赵理明心中怀疑却又不好多问,这心中一怀疑,却没有任何机会解开这怀疑,两人的隔阂无形之间就多了起来。
李凤娘见赵理明没动,便嗔道:"陛下若再不去,恐怕又有人要怨臣妾独霸着陛下了!"说道这里,李凤娘抬头看着赵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要勾魂一般:"等陛下回来的时候,臣妾的画也画完了,可以好好的伺候陛下!"
赵理明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抱住李凤娘,让她好好的伺候了一翻之后,才朝阎贵妃那边走去。
赵理明前脚刚走,李凤娘便找来自己的贴身宫女,低声道:"消息可准确?"
那名贴身宫女用力的点头:"娘娘,千真万却!只是,陛下恐怕这时去的就晚了……"
李凤娘凤目一寒:"不晚,去早了还抓不到现成的!"
赵理明径直朝着阎贵妃寝宫走去,殿外太监通传,阎贵妃慌忙出来接驾,赵理明目光一扫,看见赵德也在这里,不由的更加不悦,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德心中惶恐,他被赵理明一顿臭骂,眼看着自己地位岌岌可危,从赵理明处出来之后,便顺道去阎贵妃处请求帮助,岂料两人说着说着就滚床单去了,亲热刚刚完毕,就听见通传皇帝驾到,赵德没地方可躲,只得出迎,他在心中庆幸自己完事快,也被抓不到什么把柄。此刻听赵理明问起,便道:"儿臣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儿臣告退!"
赵理明哼了一声,抬脚朝内殿走去,阎贵妃跟在他身后。赵理明走了两步之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猛然回头,一瞥间阎贵妃脸上红晕未散,双眸含烟,竟是刚刚性爱过的样子。
赵理明上下打量了阎贵妃一眼,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脸上怎么是这幅样子!!"
阎贵妃心中咯噔一跳,片刻之后抬起头,低声道:"臣妾思念陛下……"
若是平常,赵理明铁定拉着阎贵妃翻云覆雨一番了,但他刚刚才做过,年纪又大了,现在也没那个精力,心中却更加怀疑,寒着脸,道:"你过来!"
阎贵妃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赵理明猛然伸手,将阎贵妃抓住,双眼微眯:"思念朕能思念成这个样子?"他一面说,手一面朝阎贵妃的下面摸去,阎贵妃紧张的几乎快要窒息,赵理明摸了一手都是湿的,将手送到鼻子边一闻,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赵理明冷冷的看着阎贵妃,语调居然平静的出奇:"是谁?!"
阎贵妃紧紧的咬着唇,赵理明寒了脸:"阎贞儿,朕平日对你不错,你父兄嚣张跋扈,惹出来不少事情,朕都没去追究!你就这这么思念朕,报答朕的?!"
阎贵妃万万没想到赵理明上来就验身,浑身颤抖难以说话,此刻人脏具获,就是抵赖也无法。
赵理明冷冷的道:"你不要脸,朕还要脸,你自尽吧,朕以贵妃之礼葬你!"
阎贵妃垂泪道:"陛下,臣妾一时糊涂,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陛下看在臣妾往日的份上,饶了臣妾。"
赵理明心中怒火中烧,他今日在大理寺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此刻回到宫中,竟又撞见奸情,更是气的胸口隐隐闷疼。
他看着阎贵妃跪地求饶的样子,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淡淡的道:"你此刻自尽,朕不去追究你父兄犯下的那些事!莫要让朕动手!"
阎贵妃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赵理明,目光中忽然渐渐的起了变化。先是害怕,然后是坦然,接着是恨意,最后变成了嘲笑:"陛下,你竟怪臣妾!!男人三妻四妾,臣妾日日盼望陛下,却根本得不到垂帘,是!我是和赵德私通,陛下要杀要刮,随意吧!!"
赵理明的手在袖中紧紧的捏成了拳头,猛然上前,一脚提向阎贵妃的小腹,怒道:"你再说一遍!!"
阎贵妃目光中露出森森的怨恨:"臣妾十六岁进宫,如今已经二十三岁,我风华正茂之时,却要守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我恨,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赵理明再也忍耐不住,一个巴掌扇过去:"你这个贱人!"
阎贵妃猛然大笑起来:"是啊,我是贱人!你又是什么?哈哈,你又是什么?你不过那我当一件玩意儿,从来没拿我当做人看!高兴了赏赐些东西,不高兴了随意辱骂,我真贱,我不仅贱,我爹,我哥哥也贱,为了升官发财,就把我送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十六岁,那年才十六岁……"
说着,阎贵妃缓缓的流下眼泪,她想到这些年,在宫中的憋屈,自己父兄找自己索要官职,为了讨好面前这个让人恶心的老头,不住的曲意逢迎。她一直害怕被赵理明发现自己的奸情,但此刻全然挑明,内心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被洪水冲开了一般,将她的所有委屈和愤恨全部冲走,只剩下癫狂。阎贵妃大声道:"我喜欢赵德,我就是喜欢他!是他让我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他让我知道……"说道这里,阎贵妃缓缓的扭过头,看着赵理明,神色平静的全然不像话:"陛下,我恨你,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是,你是皇帝,你是九五之尊,对我生杀予夺,那大不了把我的命拿走吧!反正……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这条命,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了!"说道这里,阎贵妃脸上泪珠滚滚而下,神色却十分的倔强。
赵理明愣愣的看了阎贵妃半晌,万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想要狠狠的把这个女人打一顿,将她诛灭九族,一时间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你……好好在此反省吧!朕不想再见你!"
说毕,赵理明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去,此刻已是黄昏,落日挂在枝头,将一切染得血红,赵理明走了两步,连他自己也出乎意料的对阎贵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恨意,或许,是因为这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女人,或许,是她最后那样的神色,震撼到了自己。
他背着手,缓缓的朝前走去,最后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寝宫。
赵理明从书案上拿起那张自己草拟的立太子诏书,看了半晌,万般无奈涌上心头,到底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赵德有没有谋逆,赵德有没有跟人私通,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最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草诏丢入火盆之中,顷刻间,明黄的薄绢,变化成了飞灰四处飘散。
赵理明只觉得身心疲惫,他坐在自己的龙椅上,只一天,就好像又老了十几岁一般。
此刻忽然外面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陛下?"
赵理明抬头,看着缓缓走进来的李凤娘,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凤娘道:"臣妾等了许久不见陛下,所以过来看看。陛下怎么了?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赵理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跟任何人说的,然而此刻心中真正烦恼苦闷又挫败之极,需要找个人倾诉。
李凤娘在赵理明身边坐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道:"陛下一直愁眉不展,可恨臣妾也帮不上忙……"
赵理明道:"凤娘,朕……朕很难过……"
李凤娘心知肚明,却依旧柔声道:"陛下也是人,是人就会难过,挺过去就好了!"
赵理明道:"有两个你最亲近的人,同时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李凤娘不动声色的道:"臣妾最恨被人出卖,但……但至亲之人,又能如何?若是臣妾,就会把那两个人,弄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见面!"
赵理明微微闭眼,神情疲惫之极,过了片刻,道:"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凤娘起身离开,赵理明身边只留下董全忠一人,仿佛空气一般。
对着这个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赵理明心中对他更加信任,他又沉默了片刻,才忽然问道:"瑞王的封地在何处?"
董全忠道:"正是济州,那里民风淳朴,有十分富庶,是个好地方!"
赵理明微微点头,召来翰林秉笔,下了一封诏书:"瑞王赵德,令济州安置,永不回京!"
赵理明下了这道旨之后,又坐了半晌,才猛然起身,在殿中走了两步,道:"摆驾,阎贵妃处!"
岂料话音刚落,猛然有太监前来通传:"陛下,贵妃娘娘她……她……"
赵理明心中咯噔一跳,阎贵妃的事情虽然令他大怒,却也让他心痛至极。此刻见到这太监神色有点不对劲,赵理明猛然起身,颤声问道:"阎贵妃怎么了?她怎么了?!!"
那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阎贵妃薨了!"
赵理明只觉得双眼一黑,软软的昏倒过去,董全忠连忙上前,将赵理明扶住,回头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赵理明这一病,就三日未曾上朝,群臣都以为皇帝是假病,猜测纷纷,阎贵妃身死一事,宫中也秘不发丧,有小道消息打听出来,阎贵妃没了,赵德被发配到济州,显然是,风向又要变了。
贾涉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些天他尚且过的风平浪静,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皇帝病了,根本没精力去收拾他。但是贾涉心中很清楚,自己恐怕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太多了,有些事情,要抓紧办了!!
赵德收到圣旨的时候,尚且不知道事情败露,况且圣旨上根本没写是什么原因,只要他即刻滚出京城。
赵德不敢耽误,连夜收拾东西,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又从宫中传来小道消息——阎贵妃死了。
赵德一张脸变得惨白,他丝毫不怀疑阎贵妃是皇帝杀掉的,那么皇帝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赵德甚至连东西都没收拾妥当,便在一大清早,就谨遵圣旨出了城。因为走得仓促,甚至连侍卫都带的少。
然而当他走到离临安城百里之外的时候,便深深的明白,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路上横着一颗大树,树干上半躺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壶酒,红色的大氅随着风猎猎而动。
赵德的马车无法前行,赵德阴着脸从马车中出来,盯着面前拦住自己的那个人:"令狐春水!"
令狐春水笑嘻嘻的看着赵德:"瑞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赵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涉涉让我在这里等你,荒郊野外的,容易遇上流寇,让我前来保护殿下!"
赵德被抓到贾涉府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只觉得脸上一凉,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赵德猛然睁开眼,就看见贾涉那张让人痛恨之极的脸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赵德鄙视的看了贾涉一眼:"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看!!"
贾涉一笑:"殿下,你太自信了吧?都被官家赶出临安城了,还这么大架子?"
赵德哼了一声,贾涉猛然变脸,厉声道:"王八蛋,你整我就算了,居然连顾将军也不放过!!少神气,顾将军在大理寺呆了十天,他所受的刑罚,你一样都不会逃过!"
屠万此刻在一旁假意劝道:"大人,殿下也不知情,大人往开一面吧!"
贾涉嘿嘿一笑,颇有深意的看了赵德一眼:"既然屠大人为你求情,本官也要给他个面子!屠万,赵德就交给你了!"
屠万道:"大人放心!"
贾涉走出密室,只觉得神清气爽,夜风呼吸着都十分的舒服。他和屠万早已经商量好了,每用一种刑罚,在赵德快要崩溃之时,便会告诉他这是最后一种。让赵德的心中燃起一丝的希望。然后,在将那一丝求生的欲望生生的碾碎,继续上刑,直到死为止!
因为,一刀杀了固然可以方便快捷,但是,他根本无法忘记,当顾鹏飞无辜在大理寺受刑的时候,赵德又是怎么下手的!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自己种下的果子,让他自己来收获罢了!
五日之后,赵理明的身体才总算是渐渐的好转,然而在他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便又听到一个消息:赵德失踪了十日之后,尸体在济州被人发现。
赵理明的脚下一个踉跄,再次昏了过去,这次一直躺了十多天,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他只觉得身心疲惫,精力也比以往差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下令派人去追查赵德的死因,却根本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还不是最让赵理明烦恼和忧心的,最让他隐隐有些绝望的是,当自己累了,想要找人来代替自己的时候,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赵理明在内心深处,是不愿传位给赵不愚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选,只得又给赵不愚派了三名大儒前去教导,只是结果让他更加失望。三名当朝大儒回报,头日给景王殿下讲的功课,第二日竟全然不能对答。
或许是上天也觉得赵理明最近倒霉的事情太多了,终于给他送来一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是赵理明在喝药的时候得到的,他听说之后,手中的药都泼了一地,直朝着李凤娘的寝宫奔去,走到跟前时见到李凤娘正躺在床上。
赵理明颤声问道:"凤娘……你……真的有了?"
李凤娘红着脸,微微的点了点头。
赵理明纵声大笑,数日来的晦气终于一扫而空,这个消息对于年过半百快六十的人赵理明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他狂喜之下,精神和力气又全部回来了。赵理明当即下旨,将李凤娘连生三级,从昭仪直接封为皇后!
非但如此,赵理明因为即将得子的喜悦,还觉得精力尤胜以前,他终于,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贾涉了!
赵理明思考片刻,下了一封诏书,是对贾涉的封赏,说他顾鹏飞伸冤,正气浩然,加封为少傅。
在赵理明下旨的时候,董全忠就在他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您这是?"
赵理明心中冷笑数声:贾涉,你想跟朕玩儿?还嫩了一些!太祖誓碑说不杀进言者,朕不能明面上砍了你的脑袋,干脆封你为少傅,堵了那些学子天下之口,也博得一个大度纳谏的名声。
他心中打算的清楚,赵德之死,多半是贾涉所为!但找不到证据不说,就算是找到了还要整什么三司会审,也不知会拖延到什么时候去。万一再闹个伏阙上书,就更加麻烦!所以干脆给他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虚衔,将他先调出京城,远离权利中心,省得他兴风作浪。贾涉人不在京城,剩下的就好办多了,每隔一天,下一道手谕降他的官,等到贾涉走到濠州一代的时候,就只不过是一个顶着少傅头衔的小小的文书,身边不能再有侍卫亲军的护送了!濠州一代流寇甚多,在那里找个人动手,就说贾少傅遭遇不幸,省事省力又省心!
等到贾涉一死,在给他安上合适的罪名,那么连带这次闹事的所有人,都逃不了秋后算账!
赵理明心中微觉遗憾,只觉得贾涉死的太便宜了一点,但他实在是不愿再出岔子,横生枝节了。
想到此处,赵理明微微抬头,对着董全忠道:"去吧殿前都指挥使杨髯叫来!"
杨髯是赵理明的心腹亲信,上次赵理明曾派他去鄂州捉贾涉,杨髯不仅武艺高强,下手狠毒,而且十分忠心可靠。平时负责禁宫的护卫,必要时刻,也会去帮皇帝解决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赵理明让董全忠退下,直接了当的道:"朕要把贾涉调到淮南一带,你挑选几名好手,等到贾涉走到濠州的时候,杀了他!朕前些日子招他进宫,听说他以前在鄂州的时候,曾经让工匠做出来过一种十分厉害的毒药,你去查一查,或许能够用到!"
杨髯更不多问,躬身道:"臣领旨!"
贾涉接到圣旨,皇帝没给自己降罪,反而加封自己官爵,颇有些吃惊,他进宫谢恩,赵理明脸上依旧微笑如常,甚至还拉起他的手,说了一些家常话,让贾涉有些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看着圣旨发呆。
顾鹏飞也听说了贾涉进封的消息,前来道贺:"现在要称呼你贾少傅了?"
贾涉脸上微红,自从那天之后,他见到顾鹏飞,总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两人虽然时常见面,却不知为何,竟好像生疏了不少似地,让贾涉心中隐隐的有些惆怅。此刻他听顾鹏飞这样说,便道:"鹏飞,官家有没有调动你?"
顾鹏飞摇了摇头,他凑过去,看了贾涉手中的圣旨一眼,便不再说话。
贾涉道:"你怎么了?"
顾鹏飞看着贾涉,眼中流露出些许恋恋不舍之意:"阿涉,你要去淮南?"
贾涉笑道:"是啊,你怎么这幅表情?不高兴么?"
顾鹏飞缓缓摇头,过了片刻,忽然问道:"赵德是不是你杀的?"
贾涉沉默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顾鹏飞道:"为什么!"
贾涉抬头,看着顾鹏飞,过了一会儿,扭过头去,也不说话,顾鹏飞亦沉默。
贾涉道:"你是要怪我行事冲动鲁莽么?"
顾鹏飞缓缓摇头:"不,我也有想杀他的时候!"
贾涉一笑:"是么?我还以为,你会很愚忠……"
顾鹏飞打断贾涉的话:"当我看见他那样对你的时候,我想杀他!"
贾涉心中猛然一震慌乱,他坐在院中廊架下,周围也无它人,明媚的阳光透过雕花廊洒下来,在顾鹏飞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沉默,但是周围的鸟儿却叽叽喳喳的叫的欢畅。
贾涉别过头,不去看顾鹏飞,只低声道:"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顾鹏飞猛然伸手,将贾涉搂进怀中,紧紧抱住。贾涉想要挣扎,却听见顾鹏飞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涉,你要走了,让我抱一会儿!别动……"
贾涉便停止了挣扎,乖乖的靠在顾鹏飞的怀中,顾鹏飞身形高大,胸腔厚实又十分的温暖,贾涉甚至能够听得到他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十分的有力。
顾鹏飞道:"我都能猜出是你干的,陛下定然也会猜出来。你没留下蛛丝马迹,没有证据指证,但是官家不会放过你的!"
贾涉笑道:"他不是把我丢到淮南,眼不见为净么?"
顾鹏飞微微的低下头,看着贾涉:"我……担心你。"
贾涉挑眉:"嗯?"
顾鹏飞半晌没有说话,喉头却微微抖动,看着贾涉的眼神中,流露出迷恋的神色。
贾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顾鹏飞不说话,贾涉却听到顾鹏飞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砰砰砰的声音,似乎要震破耳膜。
贾涉微微的动了动,离顾鹏飞远了一些,却听顾鹏飞用着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看过了,也摸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贾涉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却猛然听见后面一个声音响起:"他还跟我亲过上过床呢!现在一样的推三阻四的不肯就范,顾将军你还是别太在意了,不然非得憋出内伤来!"
57、贴身保护
贾涉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令狐春水的声音响起:"他还跟我上过床呢,现在不是一样的推三阻四不肯就范?顾将军你还是别太在意了,不然迟早要憋出内伤来!"
贾涉大窘,赶紧一把将顾鹏飞推开,顾鹏飞也有点讷讷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倒是令狐春水先开口:"涉涉,你要去淮南?"
贾涉总算是平静下来,道:"是啊,对了,你这么多天早出晚归的都去哪里了?"
令狐春水走上前,笑道:"怎么,几天没看见我,想我了?"
顾鹏飞的脸上表情有点不好看,想要转身走,却怎么也抬不动脚。
贾涉道:"不是,我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令狐春水笑了笑,看了顾鹏飞一眼,一把搂过贾涉:"涉涉,想我了就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贾涉一脚踩在令狐春水的脚背上,怒道:"很有趣吗?"
令狐春水吃痛,只得松开贾涉,啧啧摇头:"顾将军,你看见了吧,真的是翻脸不认人!"
顾鹏飞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转身而出,贾涉张口想要喊住他,话到了喉咙里却没有出声,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将顾鹏飞留下。
待到顾鹏飞走了,贾涉才慢慢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指挥家里的仆役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令狐春水紧紧的跟在贾涉身旁,一步也不离开。
贾涉将自己的衣服和用品全部装好之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令狐春水:"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对贾涉笑道:"你跟我来,我受人之托,要送个东西给你!"
贾涉分外好奇,跟着令狐春水的房间,只见他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套薄如蝉翼的衣裤,递到贾涉面前。
贾涉将那衣服展开,衣料触手光滑,微微泛黄,又十分的柔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便问道:"这是什么?"
令狐春水靠在床头,笑道:"你不是问我这些天去哪里了么?我一直呆在普安王府!"
贾涉吃了一惊,扭头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令狐春水道:"普安王真是深谋远虑,一个小孩子居然想的十分周全!他在半个月前就料到你大概会被外放出去,所以把我找了去!"
贾涉摸着衣服,想了想,道:"这东西是他送的?他送这个给我做什么?"
令狐春水道:"这是天蚕丝做的衣服,刀枪不入,即便是遇上什么危险,箭头扎入的话,最多也是随着箭头一起扎入肉中。"
贾涉歪着头看令狐春水,令狐春水一笑:"还有,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睡在一起!"
贾涉吓了一跳,尚未开口说话,令狐春水便道:"这也是普安王吩咐的!他说京城事情已经了解,接下来恐怕你会有危险,让我贴身保护你!为了这个,还特意把我叫过去,让他府上做侍卫的告诉我该怎么做!"
贾涉有些不满:"那也不用睡在一起吧?"
令狐春水笑道:"当然要的,你每天睡觉前,床和褥子都要我检查才行,出行的时候,不能离我五步开外,别说是出行,就算是洗澡,脱衣服,如厕,我都要跟着!"
贾涉咬牙切齿:"怪不得你提起赵启就一脸的笑意,你大概快要爱上他了吧!!"
令狐春水认真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没想到,他年纪小,心居然那么细,考虑又周全,最重要的是——他还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贾涉哼了一声,白了令狐春水一眼:"你就那么听他的话?真是奇了!"
令狐春水笑眯眯的道:"因为他说的都是我爱听的!涉涉,天色不早了,一起睡觉吧!!"
贾涉怒道:"不需要你陪我睡!"
令狐春水打了个哈欠:"需要的,你很需要——我~!"
贾涉愤愤然转身离去,令狐春水果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出五步之外。贾涉在自己府上转了一圈,令狐春水如影随形,他简直快要被搞疯了,最后实在是难以忍受,出了门径直朝普安王府走去。
他本来想去质问赵启,但是当真正见到人了之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启正在他府上后院的那处空地练习骑射,此刻傍晚时分,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贾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赵启却丝毫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令狐春水就跟在贾涉身旁,过了一会摇头道:"普安王的武艺很有限啊!"
贾涉道:"他是王爷,一不闯荡江湖,二不上阵杀敌,要那么高的武艺做什么?"
两人正在说话,赵启在马背上猛然回过头来,策马来到贾涉跟前,笑吟吟的看着贾涉:"制川,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贾涉想了想,道:"明天吧,下官是来谢谢殿下送的东西的。"
赵启跳下马来,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嗯,那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上你自己多加小心!淮南制置使是李仙芝,你去做他的副手,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贾涉哦了一声,半晌不说话,低着头跟着赵启随意散步。
已经是三月天气,暖风徐徐而来,带着隐隐的花香,沁入心脾,赵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制川,你……"说了半句,却又止住话头。
贾涉停下脚步,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赵启反问道:"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
贾涉看了令狐春水一眼,本来是想要质问赵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对方虽然年纪小,和自己个头差不多高,但不知为何,身上隐隐的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他也不敢冒然质问,只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明天要走了,过来看看。"
赵启低了头,拿脚踢着路边的石子,过了一会儿,才道:"祸福相倚,你去淮南,也不一定就是祸事了!"
贾涉猛然警觉:"殿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赵启微微摇头,他想跟贾涉私下里说上两句话,却无奈令狐春水跟在身旁,一句也说不出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直到贾涉离开,赵启才猛然开口,叫住贾涉:"制川!"
贾涉回头,微微扬眉:"什么事?"
赵启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道:"我快要大婚了!"
贾涉道:"那很好啊!殿下年纪不小了,大婚是必然的!"
赵启嗯了一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过了一会儿才点头:"是……挺好的!你年纪比我大得多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娶亲?"
贾涉笑道:"还用问吗?要有人肯嫁给我才行啊!"说道这里,他忽然凑近赵启的耳朵,低声道:"殿下,等你什么时候登上大宝,赐我几个妹子吧!"
赵启被噎了半晌,看着贾涉满眼的期待,最终点头道:"好……吧!"
当夜,贾涉在自己房中,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他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一旁的令狐春水道:"涉涉,你明天要赶路,怎么还不睡?"
贾涉郁闷非常:"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睡一张床!!!"
令狐春水笑道:"怎么,美色当前,你春心萌动了?"
贾涉猛然从床上坐起,指着被令狐春水占去大半的地方,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不喜欢跟人挤一张床!"
令狐春水笑了一笑,一把将贾涉扯到自己怀里,半含威胁办半带挑逗:"涉涉,你要是再不睡,我会认为你在邀请我!"
贾涉赶紧将身体蜷缩起来,躲到床脚:"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太习惯……我睡,马上睡!"
令狐春水嗯了一声,笑道:"你尽快的习惯吧!"
贾涉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被人霸占大部分床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无法入睡,偷偷去看闭着眼睛的令狐春水,对方却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贾涉不满的小声嘀咕:"我看着家伙,根本就是打着保护我的旗号,想要占点便宜才是真的!!"
却不想睡梦中的令狐春水眼也未睁,认真的点了点头:"你猜对了!我是准备等你睡着了之后,摸两把,亲一下!"
吓得贾涉一整夜都没合眼,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熬不住了,朦朦胧胧的眯了一会儿。
直到贾涉真正的睡过去,令狐春水才翻身,睁开眼看着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角的贾涉,微微叹了口气:"真是……很难熬啊!不捞点好处,实在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说毕,令狐春水微微的俯下身,拿自己的头发,搔了搔贾涉的脸,睡梦中的贾涉觉得脸上痒痒的,他困倦之极,根本无法理会,只是微微的皱起眉头。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皱着鼻子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探入被中,将贾涉抱到自己的怀里。
贾涉动了动,在令狐春水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下去。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贾涉觉得自己嘴角湿漉漉的,他拿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却发现自己枕着的东西也湿了一片。
贾涉猛然睁开眼,看见自己正枕在令狐春水的小腹上,流的口水都把对方白色的亵衣浸湿了一片。
贾涉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结结巴巴的指着令狐春水:"这……这……"
令狐春水笑嘻嘻的看着贾涉:"涉涉,你昨天晚上还真是热情,硬是扑过来把我抱住!"
贾涉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令狐春水还在继续笑:"做梦的时候还说梦话,想要吃东西!结果我也没什么喂你的,就……"
贾涉瞪着眼睛看令狐春水,把手伸进自己的嘴巴舔了一下,又凑到鼻子边去闻,万幸没任何异味,不然大清早的爬起来就要呕出一翻。
令狐春水好整以暇的看着贾涉的样子,笑嘻嘻的十分开心。
贾涉心有余悸:"就怎么样了?"
令狐春水从床上站起,不慌不忙的穿衣服:"结果你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弄得我满身都是!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肯定要误会……"
贾涉暴怒,冲上来揪着令狐春水的领子:"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总之,以后不准和我睡在一起!!"
令狐春水认真的点头,笑道:"还什么都没干,就要分床了,待遇实在太差了!"
贾涉咬牙切齿的看着令狐春水,令狐春水扬眉道:"怎么?你不信么?可以过来摸摸,要是干了,我现在也不至于一直硬着!"
贾涉无语凝噎,含恨看着令狐春水:"你故意的吧?"
令狐春水顾左右而言它:"涉涉,快点穿好衣服,准备上路了!"
贾涉一动也不动,令狐春水叹了一口气,道:"和你睡一起,不是折磨你,这简直是在折磨我自己!你放心,我算是知道自己错了,从今往后,我才不和你睡一张床呢!"
贾涉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令狐春水继续道:"不过要睡一个房间!"
贾涉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令狐春水微笑道:"你还不穿衣服,是要我帮你穿么?我可不敢保证,穿着穿着就又脱了啊!"
贾涉赶紧穿好自己的衣服,忍不住低声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令狐春水耳朵尖,听见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道:"涉涉,如果我是狗的话,也不知道屎是谁?"
58、上路
一句话未落地,忽听得城中马蹄声隐隐,贾涉抬头看去,只见顾鹏飞银盔铁甲,策马而到。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来,看得贾涉心中羡慕不已。
顾鹏飞转眼便到跟前,贾涉迎上去,对顾鹏飞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顾鹏飞跳下马来,对着贾涉微微一笑:"我正好和你同路!"
"什么?!"贾涉吃了一惊,随即狂喜:"你也要去淮南?那太好了!"
顾鹏飞道:"我不是去淮南,官家将我调到南方,趁着鞑靼军撤走,正好收复失地!"
文善等人听闻此消息,都是欣喜不已,说道:"我等向陛下上书,当趁此良机平定南方,陛下果然从谏如流!"
"顾将军有鄂州大胜,此次前去南方,鞑靼余党必然望风而逃!"
唯有贾涉双眉微蹙,他总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但皇帝这么安排并无什么奇怪之处,也是正理,只是他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
顾鹏飞看见了贾涉的神情,问道:"怎么?你不高兴么?"
贾涉忙摇头笑道:"啊!不,南边你去正合适!只不过……"
文善等人都问道:"贾少傅,有什么不妥么?"
贾涉摇了摇头,和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依依作别之后,与顾鹏飞一同上路。他原本是打算坐马车的,但现在顾鹏飞骑马,贾涉便也策马跟在他身侧,待周围并无它人的时候,贾涉才低声问道:"鹏飞,我想问你个事!"
顾鹏飞道:"尽管问!"
贾涉想了想,问道:"南边原本是大理国,但大理国自从被鞑靼借道吐蕃灭了之后,便已经易主!官家这次派你去南边,是只让你南部边境呢?还是准备让你出兵原大理国的属地?"
顾鹏飞道:"大理国一直都不是我天水朝的领地,出师也无名。自然是防御边境了!"
贾涉哦了一声,低头沉思半晌,也没说话,顾鹏飞在贾涉身边,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思考问题,修长秀美的脖子十分白皙,脸上的毫毛清晰可见,不由的便想起那天自己眼睛刚好的时候,看见的情形,不觉有种想在他脖子上印上吻痕的冲动,又生生的忍下,问道:"阿涉,你在想什么?"
贾涉猛然抬头,茫然的看着顾鹏飞:"你刚刚说什么?"
顾鹏飞拿马鞭指着远处的一条岔路口,道:"那个路口我们就要分开走了,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面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贾涉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两人分手的时候,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顾鹏飞,胸口涌起千言万语,仔细想来却又没什么要说的,便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顾鹏飞有些黯然,随即一笑:"你一路上多小心,到了淮南安顿下来后,给我来个信儿!"
贾涉点头,顾鹏飞又看了在贾涉身旁的令狐春水一眼,琢磨了半晌,才凑到贾涉的耳边,低声道:"你……稍微节制一点,别搞得每天都顶着黑眼圈!"
贾涉顺着顾鹏飞的目光看去,就知道顾鹏飞误会了,辩解也有些无力,更何况他与顾鹏飞分别在即,也不想和以前那样为了这种事情争吵,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点头:"好!"
顾鹏飞原本以为贾涉会恼羞成怒的抓着自己的领子怒吼,却不想贾涉竟然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他还想找些什么话来说,却搜藏挂肚的什么也找不出来,只得作罢,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条岔路飞奔而去。
贾涉看着顾鹏飞带着人马离去的背影,古道上马蹄卷起的点点烟尘,一点点的沉淀在他的心中,竟形成了一副瑰丽的画面。
直到顾鹏飞的影子都不见了,贾涉这才下了马,刚要上马车,忽然被令狐春水拉住,令狐春水先进去检查了一遍,这才让贾涉进去,两人坐在马车之中,令狐春水将车帘卷起,以便能够随时看到外面的情形。
贾涉见令狐春水这么谨慎小心,便笑道:"你也未免太小心了!"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笑道:"有人绕了大半的路,就是要找借口陪你走一段,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移情别恋,什么事情都不做吧?"
贾涉叹道:"你干嘛老是跟鹏飞过不去?他那里得罪你了?"
令狐春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涉涉,你是不是喜欢他?"
贾涉道:"怎么可能!!算了,反正以你的智慧是无法理解的!"
令狐春水笑了一笑,道:"那你为什么一看到他,就满脸都是笑容,现在他走了,就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贾涉无语,令狐春水歪着脑袋看他,笑道:"涉涉,你该不会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吧?"
贾涉好像被人踩到了痛处一般,双眼一瞪,怒道:"放屁!老子也算是纵横花丛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不知道……我说令狐大侠,你不是来当侍卫的么?尽职尽责点吧!别只顾聊天!!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贾涉走的不快,三日后才抵达太湖边的湖州,湖州知州听说最近的名人贾涉路过自己的管辖之地,亲自出城相应,又将他请到府上,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天,第二日贾涉想要趁机游览一番太湖,尚未出门,忽然见到一名太监骑马朝着湖州府衙飞奔而来,跑到跟前便宣读圣旨,贾涉太傅封号不变,却把他的淮南制置使上头加了个副字。
贾涉心中咯噔一跳,朝令狐春水看去,令狐春水低声道:"皇帝准备下手了,不要去太湖了,赶路要紧!"
贾涉点了点头,当日便启程,朝着淮南制置使的驻地扬州赶去。他这一路,边走便接到圣旨,等到他到健康地界的时候,各处消息灵通的官员都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健康府的知府虽然前来迎接,但态度已经大为不同,虽然嘴巴上说的很亲热,却并不请贾涉前去自己的府衙,只安排他在驿馆歇息。
晚上贾涉睡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已经很明显了,皇帝把我调出京城,又一路贬官,应该是准备动手了!"
59、贾涉遇险
贾涉道:"皇帝应该是准备动手了!!"
令狐春水正在房中检查贾涉的被褥,听贾涉这样说,便道:"怎么,你还担心,他一道圣旨赐你自尽么?"
贾涉在房中踱步,摇头道:"不!不会!他如果要这样做,也不用花大力气将我特意从京城调到淮南了!我想,赵启大概猜准了!"
令狐春水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看着贾涉:"你是说,皇帝会派人暗杀?"
贾涉点了点头,仔细的推理着:"官家虽然一直贬我的职事官,却并未削去我少傅一职,说明他还是害怕惹人议论,大臣骚动!淮南制置使李仙芝知扬州府,这一代被他治理的还不错,皇帝如果要暗杀,定然会找替罪羊!淮南……淮南……哪里最乱?"
说道这里,两人目光相撞,异口同声的道:"濠州!最靠近鞑靼边境的濠州!!"
想到这一点时,贾涉尤可,令狐春水的脸却刷的一下就白了,从建业启程,渡过长江以后,护送贾涉北上的侍卫也抽掉不少,连屠万都因为身有官职,被一道圣旨调去镇江。江北之地连连造兵火蹂躏,比之南方残破许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一路上随时可见面黄肌瘦的百姓,甚至还有饿死路中的。贾涉一行因坐着马车,甚至遭遇了两次流匪,都在令狐春水的保护下有惊无险的逃脱。
贾涉和令狐春水私下里商量过很多次,皇帝可能派人使出的手段,不外乎下毒,刺杀两种。贾涉甚至连睡觉都穿着衣服,一点点响动都能将他从梦中惊醒,甚至有时候一个晚上被惊醒三四次,到有多数是虚惊;凡是吃的东西,喝的东西,都是亲手准备,交由令狐春水保管,不仅是贾涉,就连令狐春水都被搞的有点筋疲力尽了。
等到贾涉尚未抵达扬州府的时候,便又接到了一道圣旨,命他前去濠州,说道濠州知州朱重马上就要满任期了,让他前去协助朱重。
这时候,贾涉身边仅有令狐春水一人了。
这日正是傍晚时分,两人行至滁州与濠州之间,眼见得天色已晚,今夜赶不到濠州了,贾涉便在官道边的一家客栈歇息,小二见来的两人气度不凡,便将他们带入一间上房,令狐春水照例是检查贾涉的被褥,手才刚刚一摸上去,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尚未有疼痛之感,继续掀开被子,却不料他一抬手,半边手臂竟然酸麻,连动也动不了,贾涉抢上去一看,令狐春水的中指指尖冒出一滴黑血,整只手已经高高的肿起。
贾涉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将令狐春水的手指含入口中,用力的吮吸起来。
令狐春水运指如飞,当即将自己肩头的几个大穴点了,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贾涉吸自己的手指头。
贾涉吸了两口,伤口实在太小,根本吸不出毒来,他抬头朝着令狐春水看去,只见令狐春水双眼微闭,声音微弱:"涉涉,我恐怕不行了……"
贾涉吓了一跳,急的快要哭了:"春水,你不能出事啊!!"
令狐春水继续断断续续的道:"要用刀划开伤口,吸毒……"
贾涉二话不说,从身上取出匕首,将令狐春水的手指划开,果然从中流出黑血,贾涉挤了一会,又吸了半晌,令狐春水那只高高肿起的手掌才稍稍恢复原样,贾涉抬头,令狐春水赶紧闭眼:"涉涉……不要停啊……我快死了……"
贾涉哦了一声,不敢怠慢,继续努力,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令狐春水都快死了,哪里还有力气动他的手指?那手指还动的很奇怪,何止是奇怪,简直是有点淫荡了,直在自己的口腔中搅来搅去的,有时候指甲还轻轻的划着自己的舌尖打转。
贾涉假装认真吸毒,却偷偷的抬眼用余光去看令狐春水,只见令狐春水嘴角带笑,正嘻嘻的看着自己。
贾涉猛然丢开手,怒斥道:"令狐春水,你骗我!!"
令狐春水见自己的诡计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不觉有些遗憾,舔了舔唇,道:"我是真的快死了!快爽死了……"
贾涉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令狐春水笑道:"涉涉,你的舌头,很温暖很灵活呢!"
令狐春水将自己那根已经无恙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笑道:"味道……也不错!"
贾涉怒吼:"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令狐春水道:"我走了,谁保护你呢?刚刚可是真的中毒了!要不是我武功高强,恐怕现在真的会死啊!你都一点不心疼的么?我看你刚刚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贾涉恼羞成怒打断令狐春水的话:"紧张个屁!唔……"贾涉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令狐春水拉进怀中,嘴巴再一次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搅动,弄得难以说话。
贾涉怒视着令狐春水,真心觉得自己根本不该贪图对方武功高强而让他来做侍卫,却听见令狐春水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装一下!"
贾涉疑惑不解的看着令狐春水,令狐春水低声道:"被盯上了,引蛇出洞!装一下!"
贾涉脸上满是怒意,被令狐春水箍得死死的,还被他扯掉外衣衫,掀起下摆,拉开大腿,横坐在他的身上。贾涉彻底愤怒了,令狐春水抽出自己的手指,贾涉怒骂:"你……唔……嗯……"
才骂出一个字,下颌又被令狐春水捏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令狐春水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涉涉,你里面,好暖,好紧……"
那语气和声调都淫靡之极,让贾涉听了都有些耳红心跳,又听得令狐春水带着叹息的声音:"不行了……我要射了……"
一语未了,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嘭的一声变得粉碎,一道寒光,朝着令狐春水的背袭来。
贾涉大叫:"小心!"话音未落,令狐春水将贾涉按倒,就势一滚,只听得叮叮数声,刚刚两人坐的地板上,插着数十枚闪着青光的寒箭!
贾涉大叫:"我操!果然有刺客!!"
叫音未落,便见到数十个黑衣人,破窗而入,闯进房中,将两人团团围住。
令狐春水趴在贾涉身上,一动也不动,背心也插着一枚短箭!
贾涉大惊,叫道:"春水,春水你怎么了?"
来的黑衣人哈哈一笑:"色字头上一把刀!号称天下第一剑客,死在床上……"
一语未了,令狐春水忽然一跃而起,将插在自己背上的断箭拔下,却见那短箭上插着一个硬邦邦的饼子,正是这些天两人在路上吃剩下的。于此同时,令狐春水手中的剑也已出鞘,他的声音依旧慵懒,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惜贾少傅不好我这个色,死不了!"
噗的风吹来,将房中烛火吹灭,只剩下点点寒光剑影,贾涉照旧准备钻床底,还没动就被令狐春水一把揪住:"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贾涉被令狐春水半搂在怀里,只觉得四周的寒气剑气逼人,他耳旁一凉,一缕头发被所来的刺客削掉,贴着他的脸滑落,黑暗之中,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睁眼就是刀光剑影,赶紧吓得闭眼,不敢再看。
却猛然觉得脸上一热,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随即有人哎呀的叫了一声,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是有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很担心是令狐春水的血,却也不敢开口问,怕扰乱令狐春水的心神,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以及偶尔撞击出来的火花。
猛然间,贾涉的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原来是令狐春水一人对付众多高手,还要空出一只手来保护贾涉,有些不敌,一手搂着贾涉,跳出房中。
两人住在二楼,从窗中而走,贾涉在半空中叫道:"小心地下有埋伏!"
令狐春水一笑,手中的箭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侧身越过,地面果然有暗器埋伏,令狐春水在半空中挥动长剑,一串叮当之声,暗器尽数打落,令狐春水已经带着贾涉跳出数丈。
贾涉跑的慢,令狐春水干脆将反手将贾涉背在背上,朝着客栈中两人的马车奔去。
到了马车出令狐春水却并不上车,只是割断马缰,那剑在马臀上一刺,马吃痛扬蹄奔去,令狐春水抢过另外一匹还在吃夜草的马,翻身跳上马背,双腿一夹,朝着客栈外奔去,后面十多骑紧紧相随,不时有冷箭放过,贴着贾涉的耳朵擦过,贾涉背上是不是感觉到强烈的撞击和剧痛,却万幸他穿了赵启所送的贴身内衣,不曾受伤,正在贾涉暗自庆幸的时候,有一支嗖的贴着贾涉的脖子划过,贾涉只觉得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他拿手一摸,只觉得湿淋淋一片,脑袋也有些昏沉,手上有着腥臭的味道,显然是这冷箭也漼了毒。
令狐春水在前面问道:"涉涉,你怎么啦?"
贾涉迷迷糊糊:"我……好像中毒了……"
令狐春水吓了一跳,反手将贾涉提到马前,只见贾涉的脖子处,竟流出黑血,他低头吻上贾涉的脖子,用力的吮吸着,将毒血吸出,然而他顾着吸毒,顾不得御马,便走的渐渐的慢了,两人一马直奔到旷野之中,便被赶上来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数十名黑衣人张弓搭箭,指着贾涉和令狐春水,为首一人冷笑道:"令狐春水,你打得过我们,却不能救他,如果要救他,就不能敌过我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放箭!!"
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没人都是三箭连发,登时三四十支箭朝着贾涉和令狐春水射来,眼看两人就要葬身此地!!忽的破空之中传来一声清啸,一道银光闪过,一个东西犹如一条银龙一般,穿过那些箭雨,在半空中张开,好似一道盾牌,将两人护住,直横到两人面前,插入地下。
贾涉脑袋虽然昏沉,可是一直睁着眼,只见到那插入地下的东西是一柄铁枪,枪上带着一件披风,此刻才缓缓的垂下。原来竟是那件披风舞动成一面盾牌,将射向两人的箭雨尽数挡住。
贾涉惊喜之极,低声叫道:"鹏飞!是鹏飞来了!他不是去南边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60、强吻
贾涉惊喜之极,低声叫道:"鹏飞,是鹏飞来了!"
令狐春水抬头看去,只见黑夜之中,本来一骑,快如闪电,转瞬便到眼前,却被三名黑衣人同时拦住,令狐春水从怀中摸出暗器,朝拦住顾鹏飞的三人打去,虽然被挡开并没有打中,顾鹏飞却已经得了空,跃马跳入包围圈内。
顾鹏飞策马路过自己的铁枪旁,将抢从地上拔出,横在马前,头也不回的道:"你们快走!!"
令狐春水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来了强援,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够走的,贾涉脖子被擦伤,毒气入侵,本来白皙的脖颈,现在已呈青黑色,天上乌云密布,月亮偶尔透出清光,霎时便又钻入云层,四下里漆黑一片。
那十多名黑衣人一见顾鹏飞,更不答话,再次张弓搭箭,朝着顾鹏飞射去。顾鹏飞铁枪舞动的密布头风,恍如一张坚盾,令狐春水趁着这个机会,将贾涉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又低头吮吸,将贾涉脖子上的毒血吸出,虽然无法清除余毒,但贾涉的神智慢慢的清明了过来,已无大碍。
贾涉一脱离危险,令狐春水便腾出手来,他从怀中摸出数十枚金钱镖,扬手甩出,顷刻间便有两三名黑衣人应声而倒,顾鹏飞见敌人武艺高强,己方不是对手,便道:"快逃!"
令狐春水抓起贾涉,将他丢到顾鹏飞的马背上,顾鹏飞伸手接住,贾涉在半空中吓得大叫。令狐春水道:"你带着他先走!"
顾鹏飞不再多话,调转马头,杀了一个黑衣人,冲出包围,他奔出几步,回头看时,却见到令狐春水却并未跟来,贾涉在顾鹏飞身后急的大叫:"不能丢下春水!不能丢下他啊!!"
顾鹏飞有些犹豫,却只听得令狐春水冷笑一声:"带他走!省的在这里碍手碍脚!"
顾鹏飞双腿一夹马肚子,直奔而去,此刻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贾涉回头,看见令狐春水的脸,第一次变得狰狞可怖。顾鹏飞带着贾涉,转眼间便已经奔到林中,去的远了,贾涉在顾鹏飞身后道:"鹏飞,春水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人?不能丢下他!"
顾鹏飞道:"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令狐春水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贾涉怒道:"背信弃义,见利忘义!"
顾鹏飞哼了一声,再次调转马头,朝着令狐春水奔去。
等奔到跟前,暴雨急至,打得人身上生疼,令狐春水一人一剑站在原地,他的身旁倒着数十具尸体,而令狐春水却在慢慢的擦拭着自己剑上的鲜血。
贾涉跳下马,朝着令狐春水奔去,大声道:"春水,你没事吧?"
他才一开口,暴雨就冲入他的嘴巴中,连说话都困难,令狐春水微微一笑,拿剑尖指着地上的尸体,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头。
贾涉不知令狐春水是什么意思,想要问,天边却又闷雷阵阵,令狐春水也不再多说,翻身上马,三人一起朝着林中奔去。
到了林中,因有树叶挡住,雨势稍减,令狐春水才无不遗憾的道:"可惜跑了两个,还准备全部杀光灭口的!"
顾鹏飞道:"大雨,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三人在林中转了一圈,找到附近的一个山洞,躲了进去,因为大雨,三个人身上都是淋得湿透了,顾鹏飞和令狐春水两人还好,贾涉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那件天蚕丝做的薄衫,此刻风一吹,冻得两个牙齿直打架,山洞潮湿,又无法生火,贾涉只能站在干燥之处,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直到这个时候,顾鹏飞才来得及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贾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是……去南边了么?怎么,怎么忽然跑这里来了?"
顾鹏飞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便拧水边道:"我在半路上听说,你被接连贬官,我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就……就过来看看!"
令狐春水忽然插嘴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顾鹏飞点了点头,道:"是,我说有点私事要办,让他们先走!"
贾涉叹了口气,道:"要是今天没遇上你,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对了,跑掉两个杀手,看来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三人说着话,外面雨声已经渐小,眼见得今晚根本没有住处,只能在山洞里过夜了,顾鹏飞便道:"我去砍点柴来,不然晚上要冷死了!"
贾涉正冻得发抖,见顾鹏飞这样说,利马赞成,待顾鹏飞走出山洞后,令狐春水才道:"涉涉,过来我看一下,你伤口余毒清了没有?"
贾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道:"我觉得好像没什么了,这里黑呼呼的,哪里看得见?"
令狐春水只得作罢,过了一会儿,才道:"原本说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消息传回京城,好歹也要十天半个月,我们可以安生一阵子了,没想到跑了两个!"
贾涉冷笑道:"安生十天半个月又能怎样?皇帝已经起了杀意,总不能整天东躲西藏的一辈子!"
令狐春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要不干脆隐姓埋名,浪迹江湖好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一定找不到!"
贾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摇头决然道:"不!他不让我活着,不想看见我,我却偏要活着,偏要让他,想杀都杀不了!!"
令狐春水有些不悦,道:"你就这么看重功名二字?"
贾涉不答,走到山洞口处,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偶尔有雨滴落下,万籁俱寂的夜中,听得分外清楚。
令狐春水在贾涉背后问道:"想什么?"
贾涉道:"我在想要不要去投靠烈匕图!"
令狐春水剧烈的咳嗽起来,贾涉自己也笑了:"看来我果然是病急乱投医,通敌叛国什么的,我虽然不是很……但是要真做了,肯定有人会杀了我的!"
令狐春水瞪了贾涉一眼,在背后幽幽的道:"是啊!你舍不得看某人难过!"
贾涉叹了一口气,坐回山洞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和我一直交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这边的,我要是出了事,不是明摆着他就是主谋么?好容易洗刷掉的冤屈,又怎能再背回来?"
令狐春水亦做到贾涉身边,伸手搂住他,问道:"涉涉,你是不是很冷?我看你一直在发抖!"
贾涉只觉得令狐春水身上十分温暖,这些日子两人日夜相处,也不是很计较他偶尔动手动脚,便微微靠在他身上,道:"的确有点冷,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啊!引蛇出洞也不用干那事儿吧?!"
令狐春水咦了一声,问道:"干什么事?难道我干了什么吗?"
贾涉不去接令狐春水的话,只是道:"叫的也太难听了些!!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令狐春水笑嘻嘻的道:"涉涉,你是不是还想听?我看你那个时候,脸都红了,诱人可口的很呢!!"
贾涉哼了一声,令狐春水凑到贾涉耳边,低声笑道:"涉涉,好舒服……再夹紧一点……啊……"
贾涉浑身一个哆嗦,却听见洞口有脚步声传来,却是顾鹏飞抱着一堆才砍下来的树枝走了进来。
顾鹏飞将柴火放下,一声也不吭,从怀中摸出油纸包好的火石火绒,将火点燃,却因为柴十分的潮湿,连打了数十下都没打燃。他闷声打火,偶尔溅出的火星将山洞照亮,又瞬间熄灭。
贾涉觉得黑暗中气氛有些不太对头,便道:"鹏飞,算了吧,反正不烤火也没事!"
顾鹏飞道:"我冷!"说着,手上用力,嘭的一声,火绒再次点燃,终于有一根小指粗的树枝被烧燃。一根树枝染了起来,剩下的便好办多了,贾涉上前,帮着将柴火架好,火苗渐渐的升起,山洞中不大一会儿便被照亮。
贾涉这才看到顾鹏飞和令狐春水的样子,顾鹏飞脸色隐隐的有些发青,嘴唇紧紧的抿着,低着头只看着火光。令狐春水衣服上有不少的血迹,胸前还有一大片。
贾涉吃了一惊,问道:"春水,你受伤了?"
令狐春水满不在乎的瞄了自己胸前一眼,道:"都是别人的血!"
贾涉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三个人都沉默不语,令狐春水见有了火光,便对贾涉道:"涉涉,过来,我看一下你脖子!"
贾涉把自己的脖子捂住,道:"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也没多说什么,只偶尔往火堆里面加上一两根树枝。山洞狭小,仅有一丈来深,且外面靠近洞口的地方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也不高,贾涉站起来,刚好贴着他的头顶。
顾鹏飞一直看着火堆,不断的将那些比较长的树枝折断,丢入火中,贾涉见顾鹏飞一根接一根的树枝往火里扔,不大一会儿便已经成了熊熊大火,忍不住道:"鹏飞,你慢点!不然一会就没有柴火了!"
顾鹏飞头也不抬:"没有了再去砍就是!到处都是林子,你瞎操些什么心!"
贾涉见顾鹏飞语气不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得陪笑道:"外面林子虽然多,但是你出去一趟也不是很容易,跑来跑去的挺累!"
顾鹏飞站起身:"这也不用你操心了!"说着,便提了腰间的铁剑,朝外走去。
他才刚刚走到山洞口,便听见令狐春水笑道:"算了,我去吧!正好找个地方把我的衣服洗一洗!免得明天天亮的时候,我穿着一身血衣!"
顾鹏飞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贾涉坐在火堆旁,问道:"鹏飞,你怎么老站在那里?过来坐啊?你刚刚不是说冷的么?"
顾鹏飞还是一动不动,贾涉走过去,拉住顾鹏飞,才碰到顾鹏飞的手,忽然顾鹏飞手腕一抖,把贾涉按在山洞的石壁上,双眼灼灼,盯着贾涉的脖子。
贾涉觉得顾鹏飞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不由的有些心虚,问道:"鹏……鹏飞,你看什么……"
顾鹏飞盯着贾涉,一字一句的道:"我在看,你脖子上的吻痕!"
贾涉吓了一跳,慌忙的朝自己脖子摸去,问道:"哪里?什么吻痕?!"
顾鹏飞伸出手,点住贾涉刚刚被擦伤,又被令狐春水吸过的地方,沉声道:"这里!"
贾涉慌道:"不是,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鹏飞打断贾涉的话,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都听得清楚!"
贾涉有些不高兴:"什么听得清楚?你赶了几千里路跑来,就是要来质问这个的?"
顾鹏飞别过眼去:"很紧,很舒服?也不知道是上面这张嘴的,还是下面的!"
贾涉寒了脸,心中微微发怒:"管你屁事!老子爱跟谁好,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
顾鹏飞的喉结微微抖动,松开贾涉,后退了一步:"的确不管我事!但是你好歹分个轻重行么?性命都快不保了,还惦记着……"
贾涉怒道:"惦记什么?顾鹏飞,你这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顾鹏飞哼了一声,不说话,贾涉一笑,道:"啊,我知道了,你吃醋了,哈哈!你少做梦了,你……"
顾鹏飞猛然上前,将贾涉按在石壁上,深深的吻了下去,将贾涉的下半截话吞进肚子里。
贾涉又急又气,用力的挣扎着,但他的力气,根本无法反抗,被顾鹏飞死死的按住,撬开牙齿,舌头闯进口腔,在其中疯狂的带着侵袭的肆虐开来。
贾涉见手根本推不动顾鹏飞,便用腿去踢他,却被顾鹏飞紧紧的箍住腰,两人下身紧紧的相贴,顾鹏飞的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薄衫,很轻易的就能察觉到他身上某个地方起了变化。
贾涉根本不敢再挣,被顾鹏飞吻得快要透不过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脸上涨的通红,完全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听之任之。
良久,顾鹏飞才放开贾涉,他比贾涉身材略高,必须微微低头才能站立,他愣愣的看着贾涉,眼中带着痴迷之色。
贾涉也看着顾鹏飞,大口的喘着气,带着一丝愠怒,问道:"你亲够了没有?亲够了就放开我!"
顾鹏飞带着一丝叹息,在贾涉的耳边低声道:"阿涉,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贾涉不答,顾鹏飞道:"我一听说你可能出事,就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来,我想见你,我害怕你出事!我……"
贾涉扬眉:"你什么?"
顾鹏飞隔了半晌,才道:"我刚刚看见他吻你的脖子,我吃醋了!"
贾涉噗嗤一笑,道:"顾将军,你是不是爱我爱的快要死掉了?"
顾鹏飞皱眉道:"我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贾涉叹道:"我脖子被毒箭擦伤,春水帮我吸毒而已!"
顾鹏飞一愣,朝着贾涉的脖子看去,他刚刚内心纠结不已,又妒又爱,根本没注意到,那块殷红上面,还有着擦伤,此刻认真看去,才看见果然是有着伤口。
贾涉道:"我求你了,我不喜欢男的,你别老抱着我成么?很影响我的心里健康!"
顾鹏飞道:"刚刚你贴着我,明明也有反映的!"
贾涉道:"这不废话么?你蹭着我,我当然硬了!哦,这句话貌似还是你说过的!"
顾鹏飞不说话,只是看着贾涉,目光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柔声道:"你这里,还疼不疼?"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应该是没事了!"
顾鹏飞道:"你冷了吧?身上都是湿的,把衣服脱了,烤干再穿上!"
贾涉摇头:"不用,这东西干的快!"话虽然这样说,却坐到了火堆边,顾鹏飞就坐在他身旁。
贾涉伸出手去烤火,又偶尔抬头,偷偷的去看顾鹏飞,只见顾鹏飞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刚毅,又英俊,脸部的轮廓被火光勾勒出一道光影,他身上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包裹在健硕的躯体上,越发将他的身体衬得雄壮。
顾鹏飞一直那树枝在拨弄火堆,此刻猛然回过头,看着贾涉。
两人目光交织,顾鹏飞慢慢的凑近贾涉,呼吸之气都吐到了贾涉的脸上。贾涉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忍不住伸出舌舔了舔自己的唇。
顾鹏飞的喉头微微抖动,伸手搂住贾涉,刚要低头吻住那略显干涩的唇,忽然听得洞口传来一声咳嗽。
两人一起扭头,朝着洞口看去,却是令狐春水抱了一捆柴火回来了。
令狐春水将已经快要燃尽的火又加旺了一些,道:"不早了,涉涉你睡一会吧!!"
贾涉也觉得有些困倦,便靠在山崖上,蜷着身子沉沉的睡去。顾鹏飞见贾涉在梦中还瑟瑟发抖,便将自己已经烤干的外套盖在贾涉身上,却不料正好碰上另外一个人的手。
令狐春水的双眼射出寒光,冷笑了一声,低声喝道:"把你的手拿开!"
顾鹏飞不理,执意将自己的外套盖在贾涉身上,却不料令狐春水猛然出手,点他手腕的神门穴,顾鹏飞侧首避开,便掌为刀,朝着令狐春水的手指削去,两人瞬息之间,便已经过了三四招。
令狐春水低声怒道:"顾鹏飞,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顾鹏飞头也不抬:"你是不是想打架?"
61、扬州之行
顾鹏飞头也不抬:"你是不是想打架?!"
令狐春水冷笑一声走出山洞,顾鹏飞看了熟睡中的贾涉一眼,紧跟着令狐春水走出山洞。
顾鹏飞的左脚才踏出山洞,就觉得一股掌风铺面而来,他微微侧身,同时击出一掌,两人手掌相撞,嘭的一声闷响,同时退后一步。
刚刚两人在洞内,怕吵醒贾涉,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在说话,此刻已经到了洞外,令狐春水咬牙切齿:"姓顾的,我早就想打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涉涉怎么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顾鹏飞道:"我可不想和你打!万一打残了,就没人保护他了!"
令狐春水哂笑道:"就凭你,也能伤到我?"
顾鹏飞看了令狐春水一眼,道:"单凭我自然是不能,但是你现在已经受伤,还是不要逞能的好!"
令狐春水双眼微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顾鹏飞叹了一口气:"他不懂武功,看不出来,但是我却是知道的,你刚刚出去,应该不单单是去洗衣服那么简单吧?"
令狐春水不答话,顾鹏飞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他,如果他也喜欢你,我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
令狐春水斩钉截铁的道:"涉涉喜欢我!"顾鹏飞不答,过了一会儿,他温言道:"春水,坐下,我帮你疗伤!"
令狐春水甩开顾鹏飞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怒道:"不用你装好人!"
顾鹏飞道:"我不是装好人,我还有事情,最多送你们到濠州,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令狐春水咬牙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顾鹏飞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你刚刚和我动手,招式精妙却没什么力,特别是我出洞的时候,你盛怒之下打出的一掌全然无力,我就知道了!"
令狐春水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顾鹏飞上前,将他扶起,手掌抵住他的后背心,一股真气缓缓的渡了过去,
令狐春水体内真气近乎涣散,此刻得到一股强有力的援助,登时将心脉护住,把涣散四处的真气收拢,又在顾鹏飞的相助之下,将体内的残毒逼出体外,这才好转许多,但终究数十天内难以恢复了。
令狐春水缓缓的睁开眼,他刚刚得了顾鹏飞的好处,此刻就是心中愤恨,也不好再次翻脸,只得道:"谢了!但别指望我感激你!"
顾鹏飞笑了一笑,也不去计较,他坐在洞口,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皇帝已经起了杀心,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的!"
令狐春水嘻嘻一笑,道:"那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顾鹏飞,这待遇你是享受不到的了!"
顾鹏飞微笑道:"那是,您老的待遇比我好太多!不是都上……"说道这里,他忽然住口,不再往下说。
令狐春水有些惆怅,他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林子,摇头道:"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加不明白,既然已经这样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非要在官场中混,而且,他这个性子,也不适合。"
令狐春水话音未落,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谁说我不适合?"
两人一起回头,却不知道贾涉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站在两人身后。
令狐春水道:"从来只听说混官场需要的是八面玲珑,四处小心,你这么冲动,还把你最大的后台皇帝得罪了……"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皇帝是后台?'阎马叮咚'的后台才是皇帝,至于我的——不是他,也不能是他!"
令狐春水等着贾涉往下说,贾涉却没有继续再说。
顾鹏飞不去理会两人斗嘴,只是问道:"阿涉,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还有两个杀手跑了,皇帝肯定会继续加派人手的!"
贾涉低头想了想,微微一笑:"他就算是加派人手,也要能够找得到我啊!"
顾鹏飞与令狐春水都不解的看着贾涉,贾涉抱着胳膊靠着石壁,道:"濠州靠近鞑靼,实在是很不太平,死亡以外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说道这里,贾涉抬头看着已经微微发亮的天,道:"也不知道那两个逃掉的人是回来继续追杀我,还是会回去报信?这样等着太被动了,连睡觉也睡不好!"
顾鹏飞不答,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既然不打算去濠州,不如跟我去南方好了!在我的军中,皇帝即便是派人暗杀,也不会那么容易的!"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如果我现在去你那里,岂不是正好给了皇帝把柄?"
令狐春水见贾涉不愿去顾鹏飞哪里,嘴角微微上翘,笑道:"涉涉,跟我浪迹江湖吧!我会保护你的!"
贾涉看了令狐春水半晌,摇了摇头:"你不是受伤了么?我看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好,就算是好了,又怎能时时刻刻的保护我?"
令狐春水垂眼道:"你知道了?"
贾涉道:"本来不知道的,但是刚刚看见顾鹏飞给你疗伤……严重么?"
令狐春水一笑:"再来十个八个也没问题,涉涉,不要再犹豫了,跟我走吧!"
贾涉低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不!你需要休息,而鹏飞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们,我想,是时候去见一个人了!"
顾鹏飞问道:"谁?"
贾涉呼了一口气:"淮南制置使,李仙芝!"
令狐春水吃了一惊:"你要去扬州?现在已经过了扬州,你怎么早不去?"
贾涉叹道:"因为,我那个时候还拿不准,皇帝到底准备怎么对付我,但是现在已经清楚,就不再有后顾之忧了!"
顾鹏飞站起身,看着贾涉,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是绝对去不了扬州的!必须要化装一番才行!"
贾涉也认真的点头,眨了眨眼:的确要乔装改扮!
天明时分,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驾车之人穿着红色的大氅,容貌艳丽。他身旁坐着一位身材魁梧,英武不拔的将军,初升的朝阳照射在这两个人身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辉,官道上偶尔有人经过,都忍不住回头来看。
顾鹏飞时不时的掀开马车的车帘,低声问道:"阿涉,你怎么样了?"
车中之人并不说话,顾鹏飞脸色微变,钻入车内。令狐春水在外面一边驾车一边道:"顾将军,你不用担心,不过是中了毒,等到了濠州城,找到大夫就会没事了!"
马车缓缓的朝着濠州城驶去,在城门处被人拦住,要求检查,令狐春水递上名帖,那守城的士兵一看,便挥手让其进城。于此同时,两个扮作樵夫的汉子,也远远的跟在马车之后,进了濠州城。
马车直驶入濠州府衙,濠州知府朱重听说是贾涉来了,亲自前来迎接,却见到顾鹏飞从马车中抱出一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人来,吓了一跳,问道:"贾少傅这是怎么了?"
令狐春水叹道:"我们在路上遇见了流寇,贾少傅不慎受伤,快去请大夫来!!"
朱重吓了一跳,赶紧命人去请大夫,并且应令狐春水的要求,将濠州城门暂时关闭,禁止任何人通行。
于此同时,在濠州通往扬州的官道上,一个书生模样的背后背着木头书箱,手中拿着一个冷硬的窝头,啃了一口,又坐在路边歇息片刻。
"我操,才三月份,天怎么这么热?!"书生抱怨着。
岂料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读的是圣贤书,却满口粗话,真正玷污读书这两个字!!"
书生抬头,只见这书生满脸尘土,都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迎面而来的却是三四个同样的读书人,身穿儒服,头戴儒巾,眉清目秀又唇红齿白,正一脸鄙视的看着路边啃窝头的书生。
书生嘻嘻一笑,迎上前去:"几位兄台,看你们去这方向,也是进京赶考的?"
那三四个读书人下巴微昂,也不去理会满脸尘土的书生,仅有一名心软的道:"是呀,今年官家开恩,加了恩科,正是五月,我等都是前去临安赶考的!"
那书生好似浑然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一脸茫然:"加了恩科,为什么啊?"
三四个读书人对于这个满脸尘土的书生更加鄙视,连这个问题也不愿答了,只自顾自的赶路,岂料走了一段之后,猛然回头,却见到那位满脸尘土的书生正紧紧的跟身后,便不满的问道:"喂,你叫什么?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书生双手抱拳:"小可姓……贾,单名一个霍,表字子虚。"
几个书生咦了一声,将贾霍围住:"你姓贾?那岂不是跟鄂州大败鞑靼军,临安仗义进谏的贾少傅同姓?"
贾霍嘻嘻一笑:"是呀,正好同姓!我寒窗苦读数十年,第一次要进京,却不料路上遇见了流匪,误了行程,又不敢回家,正不知道怎么办好……"
几名书生一听说这人姓贾,便一齐道:"我等这次能进京赴考,全因贾太傅之故,既然你也姓贾,就一路同行吧!!"
贾霍露出十分感激的样子,心中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书生还是太打眼了,要是跟着一群书生同行,嘿嘿,安全抵达扬州绝不成问题!!
当天几人便在路边的一家客栈中歇息,一人要了一间房,贾霍回到自己的房中,去了毛巾热水,将脸上的尘土擦干净,铜盆中的水面上,即刻倒影出一张面容清秀,白皙粉嫩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贾涉!
昨夜贾涉决定要去扬州会见李仙芝之后,便让顾鹏飞去把自己丢了的那辆马车找回来,顾鹏飞顺着车轮印,一路找到马车,马早已力竭流血而死,马车幸无损毁,他将自己的马套上车,回来的路上又在路边见到一个病死的书生,顾鹏飞心中一动,顺手将那书生捞上马车。
待顾鹏飞回来之后,贾涉见到那名书生的尸体,心中一动,当即决定乔装改办,将那书生的衣袍扒下,穿在自己身上,让令狐春水和顾鹏飞载着马车中的尸体前去濠州,而自己则装成书生的模样,一路南行。
贾涉将自己的书箱打开,看着里面满满一箱子的四书五经,不仅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兄台,你满腹诗书,可惜时运不济,早死早穿越吧!祝你在穿越的世界里找到大把的妹子!随即又想,这家客栈我来过,但刚刚掌柜的和小二都没认出我来,果然是和令狐春水走一起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了,和他站在一起,别人都只会去看他,根本懒得看我!!也不知道那两个杀手,是不是也只认春水不认我!
他从书箱中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却见书中夹着一张白纸,上面抄录着一篇文章,贾涉一看之下,登时目瞪口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蛾子,便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贾涉慌忙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包灰,将自己脸上抹的东一道西一道之后,才一手拿着毛巾,拉开门,问道:"谁啊?"
却见正是白天遇到的那几个读书人,贾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的神色,那些人眼圈红红的,面有悲戚之色,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几个读书人一进门,便哀叹道:"子虚兄,贾少傅他……他……"
贾涉心想:我怎么了啊?不是好好的么?怎么搞的好像要给我哭丧的样子?
其中一名白天跟贾涉说过话的书生道:"贾少傅被奸人所害,死在濠州城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名书生一齐痛哭,贾涉心中狂喜:"贾涉死了?太好了!!!"
几名书生一齐怒瞪着贾涉,领头一人名叫王子谦,愤然道:"子虚兄,贾少傅是我等读书人的楷模,现在他遭遇不幸,你竟然还笑的出来?"
贾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之间何不拢,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贾涉不过是欺世盗名,外加运气好而已……哪里称得上读书人的楷模?"
其中即刻有一名书生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嘭的一声拍在桌上,怒道:"当日贾少傅为顾将军伸冤,所写文章已经传遍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以他为榜样,不仅文采斐然,而且高风亮节,你要是再敢对他不敬,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贾涉朝那张白纸看去,扫了一眼,登时风中石化。那白纸上,正是当日他所写的数十篇文章之一,还是有错别字的那一篇,居然都一字不漏的连错别字也抄录了下来!!
贾涉心中开始纠结:我是该高兴,自己名声很响亮呢?还是该郁闷,这盗版满天飞呢?!
还没等贾涉纠结完这事儿,王子谦便又道:"贾少傅临去淮南之前上表,说当录用天下人才,官家这才开恩科,我等能够有这次机会,都是贾少傅之功!贾霍,你也是读书人,若非此次恩科,我等还要再登上两年才能进京参加科考!你不感激就算了,反而冷嘲热讽,是什么意思?!!"
贾涉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内心默默的道:皇帝加开恩科,还真不管我的事,估计是李凤娘怀孕了,他想做点好事,祈祷上天保佑给他送来一个儿子才加开恩科的吧……
贾涉心中尽管这样想,但是面对四五个神情激奋的热血青年,只得勉强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哭丧:"贾少傅……你怎么就这么没了……呜呜呜,究竟是谁害你的?!!"
王子谦等人并不买账,坚定的认为贾涉是个没骨气的文人,将来当官也是贪财好色的,岂料贾涉哭着哭着,便也从自己的书箱中摸出一张纸,正是他先前看到的那张白纸,贾涉将那白纸亮在众人面前,大声哀嚎:"贾少傅,我时时刻刻带着你的文章,还说能够进京,和你探讨一番……天不遂人愿啊!!"
王子谦等人凑上前去一看,见贾涉手中的那篇文章,居然和自己手里的不一样,大惊之下,更是大喜。惊得是这家伙居然还有别的版本,喜的是自己又能得到一篇贾少傅的好文,惊喜过后,对于贾涉遇害之事更加愤怒,拍案而起:"贾少傅是在濠州遇害,濠州城已经戒严,我等要上书官家,严惩凶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贾涉用力的点头,附和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62、陆君实
贾涉用力的点头,附和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严惩凶手,朝廷一定会严惩凶手的!"
王子谦等人见贾涉态度诚恳,并且对于贾少傅的遇害流露出真切的悲痛之情,这才稍稍满意,道:"昔日太学诸生伏阙上书,拯救忠臣。我等虽不在太学,也当效仿之,我们过来,就是想要让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如何给朝廷上书,关于严惩杀害贾少傅的凶手一事!!"说毕,王子谦转头向贾涉道:"子虚兄,你与我们一路同行,也不知文采如何,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不如各做一篇赋如何?看看谁写的好!"
贾涉头皮都开始发麻,见到众人为自己伸冤的热情高涨,也不敢违拗,只得硬着头皮道:"子谦兄提议甚好,甚好……"
王子谦大手一挥:"好,以三炷香为限,开始吧!"
众书生都热情高涨,就在贾涉房间铺上纸,开始冥思苦想如何做出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
贾涉盯着王子谦点起的三炷香,心中默默的道:好久没写文了,其实手也有点痒,过过瘾吧……
三炷香尚未烧完,王子谦只剩下最后两句话了,他抬头看去,只见有的在冥思苦想,有的在奋笔疾书,而那位新认识的贾霍,则埋着脑袋抓着毛笔唰唰唰的写了十几页白纸去了。
只是十分奇怪的是,那贾霍写一张,便将一张揉成团,丢入自己的书箱,也不知是对自己的文章不满意,还是已经文思枯竭。
王子谦忍不住问道:"子虚兄,你写的文章,可有名字?"
贾涉正写到高潮部分,想也不想随口说道:"《少妇白洁续》"
《少妇白洁》乃是贾涉最为痛心疾首的一部神作,关键的原因不是因为被禁了,而是因为它太监了,为其作续,乃是广大淫民写手的一大心愿,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对社会观察到如此深入还能如此浅出,故此诸多续作没有一篇能抵得上原文。
王子谦十分的自傲,也不愿去偷看别人尚未写完的东西,只是点头称赞道:"这名字取得不错,贾少傅品性风骨,犹如莲花之出淤泥而不染,果真洁白无暇,堪当少傅白洁四个字。只不过,子虚兄你老是写序,什么时候才写到正文呢?"
贾涉听了王子谦这话,猛然一愣,随即心中悲叹不已,将写的卡了一半的H揉成团,丢入书箱,又将书箱仔细的盖好,摇头道:"哎,不行了,多日不曾动笔,生疏了,半个字也写不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尼玛少傅这个官职真是让人蛋疼不能,一定要换个官儿当!!
王子谦见贾涉主动退出,心中对于贾涉的鄙视又多了三分,他自己提笔,将最后两句话补上,其余诸人也都写好了,众人开始品评议论,这个说"子谦兄你这句'兵临城下而色不变'写出了风骨",那个说"岳川兄你这句'山川怒吼天地恸'写出了气势"。
贾涉见那几个人讨论的热烈,终于忍不住道:"天不早了吧?不是明天还要赶路么?回去睡觉吧!!"
众人正在兴头上,哪个去理他,都说:秉烛夜话千古文章,乃是美谈,你这只记得睡觉,太不求上进了!!
贾涉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在自己房间里争论到后半夜才离去,心痛不已:怎么睡个觉就这么困难呢!!
第二日依旧是几人一起上路,路上偶尔有遇见盘查的,听说是几位进京赶考的士子,都恭恭敬敬的放他们通行,众人一路通行无阻,十天之后,便已经抵达扬州。
王子谦等人到了扬州,不免又要去当地的书院去拜会读书人,贾涉已经到了扬州,也不再和他们同行,自己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在客栈墙角留下暗号之后,问明方向,便朝着扬州知州的府衙走去。
他先去扬州府衙外逛了一圈,果然是如同传闻一样,李仙芝从来不会见外客,他已经看见有两三个求见的都被赶了出去,本来如果他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当然可以进去,但是他现在孤身一人,若是自爆身份,难免会惹来一些自己难以解决的麻烦。
贾涉只能在府衙外等着,直到快黄昏的时候,才见到一个身形单薄的人,面有倦色的从扬州府衙出来。
贾涉快步紧跟而上,尾随着那人走过了两条街,见四处僻静无人的时候,才开口叫道:"君实兄!"
那人猛然回头,夕阳下容貌依旧秀美,一身青衫,却是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削瘦许多,正是贾涉当日在舒州天柱山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的陆秀陆君实。
陆秀一见贾涉,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上前,道:"是贾少傅?我等你许多时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贾涉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秀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道:"去我家吧,就在附近!!"
贾涉便跟陆秀并肩而行,他还记得当日在天柱山的炼丹湖遇到陆秀的场景,那日寒潭斗棋,就是这位陆秀和文善拼到最后,贾涉还记得这位陆秀看起来十分的文弱,但是实际上并不瘦,却不知怎么才过了两个月,就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陆秀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背街的小巷中,自己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贾涉跨入门中,只见这是一个小院,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有着两间矮房,院中也无它人。
陆秀回身,将木门关上,这才道:"贾少傅在京城的事情,学生都听说了,若水兄来信,说是你不久便会来扬州,却没想到还隔了这么长时间!"
贾涉坐在院中的木椅上,叹道:"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当日出京的时候,文善就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到了扬州可以来找你,说你在李仙芝府上做幕僚!但是我这一出京城,就遇到了不少麻烦,前几天才解决,这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陆秀给贾涉泡了一杯茶,坐在贾涉的下首,道:"我前些天听见谣言,说少傅遭遇不幸,当时还吓了一跳,担心了好久。现在看见大人没事,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贾涉也不忌讳,将这些天的事情都说了,包括自己如何得罪赵德,如何被人追杀,又是如何脱身,听得陆秀颇为感叹,只是隐去了赵德之死的事情。
陆秀听贾涉说完,朝着贾涉深深的鞠了一躬,拜了下去,惊得贾涉慌忙从椅子上跳起,将陆秀扶住,问道:"君实,如何行此大礼?"
陆秀硬是朝着贾涉拜了三拜,才道:"学生这是替若水兄答谢贾少傅。若非少傅当日鼎力相助,恐怕深陷囹圄的就是他了!我与他交好多年,心中同样感激大人的恩德!大人但有吩咐,学生无敢不从!"
贾涉道:"哪里算得上是什么恩德了!不过我这次来,真的是有件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要去进京赶考的么?这次开恩科你怎么没去,反而当了李仙芝的幕僚?我还在担心来晚了找不到你呢!"
陆秀听到贾涉问起这个,眼圈微红,神色黯然道:"家父不幸过世,学生要守孝三年,不能前去赶考了!为了生计,便在李大人府中当幕僚!"
贾涉安慰道:"那也不必难过,两年之后就去也是一样的!"
陆秀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朝廷昏暗,忠臣良将被远逐,连若水兄那样的人,也差点遭遇不测,哎,真是让人心寒,我等读书又有何用?"
贾涉心说原来是刚死了爹,又对前程失望,所以瘦的这么快啊!他不免又安慰了几句后,便道:"我这次前来,是想要见一见李仙芝的,但是不方便用真实姓名,不知怎样才能见到他,跟他说些话?"
陆秀收起黯然,想了想,摇头道:"少傅若是直通姓名,李大人当然前来出迎。但……但若是想就这样去见,恐怕有些难办呢!"
贾涉奇道:"为什么?我听说李仙芝是普通军士出身,架子也不大啊?"
陆秀道:"李大人出身行伍,早年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后被朝廷招安委以重任,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他这个人性子冷淡,不喜欢同人交往,近些日子更是因为朝廷局势变化,闭门绝不见客,恐怕要见他很难!"
贾涉低头慢慢的琢磨,过了一会儿,问道:"朝廷局势变化?具体是指什么?"
陆秀走上前去,将门拉开,四下里看了看,又转回来,对贾涉低声道:"瑞王赵德没了,储君人选不定,李大人为了避免惹麻烦,所以干脆谁也不理!"
贾涉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猛然道:"李仙芝该不会和赵德有什么瓜葛吧?"
陆秀微微笑了笑,摇头道:"瓜葛倒是没有,因这些日子李大人见我字写得好,让我管理机要文书,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原先两人就曾经因为和籴的事情,起过一些争端,只不过李大人一直在淮南,根基稳固,赵德不敢乱来。当日李大人听见少傅在大理寺中和赵德对质的消息,还私下赞叹了两句呢!"
贾涉哦了一声,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两分,随即问道:"李仙芝这些天会不会去什么地方?或许我可以去试着碰碰运气!"
陆秀想了想,道:"三日后,李仙芝大人要去醉仙楼,他看上了那里的一位姑娘,要去为她赎身的!听说还准备带上几位朋友同去,或许能够在那里一见!"
贾涉默默的记下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贾涉便告辞出来,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天色已暗,长夜无聊,贾涉从书箱中翻出自己尚未续完的《少妇白洁》默默的欣赏,看到一半就没了,忍不住爬起来提起笔继续往下写,才写了两行字,不料客栈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贾涉吓了一跳,慌忙将稿子藏在自己身后,头也未抬便怒斥道:"谁进来也不敲门!"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怎么我进来还用敲门吗,是不是你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贾涉抬头,只见门口的令狐春水嘴角微扬,脸上虽有风霜之色,但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流转,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
贾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你来的好快,我还以为要过些天你才能到呢!"
令狐春水笑嘻嘻的走到贾涉身旁,趁他不被猛然伸手,抓住贾涉藏在身后的手臂,贾涉大惊,极力相抗,但他力气如何比得过令狐春水,那篇尚未续完的小说,便落入了令狐春水的手中。
贾涉想要去抢,才刚伸出手去,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得放弃,却见令狐春水看着那白纸黑字感叹:"涉涉,你思春了啊!!"
贾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令狐春水啧啧摇头:"咦,还有双龙入洞?不,这是三个……天,四个了!!涉涉,你到底是有多饥渴啊?我一天跑了上百里路,好不容易说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还这么的欲求不满,我很累啊!!"
贾涉怒道:"你眼睛瞎了吗?我写的是妹子!妹子!!"
令狐春水伸手搂住贾涉,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低声道:"恩,这里又张大床,虽然累点,但总不能让你这么一直饥渴下去不是么?先亲一下!"说着,便带着贾涉,朝着那张床重重的压去。
63、争锋吃醋
令狐春水伸手搂住贾涉,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低声道:"恩,这里有张大床,虽然有点累,但总不能让我喜欢的人一直饥渴下去不是么?"说着,便带着贾涉,朝着那张床重重的压去,嘭的一声,两人倒在床上。
贾涉默默的不动,等待令狐春水有所行动的时候就给他致命一击,结果等了半晌,令狐春水却没有任何反应,贾涉微微侧过头,去看令狐春水时,只见他双目微闭,胸膛微微起伏。
贾涉轻轻的叫了两声"春水",令狐春水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竟是在说话间就已经睡着了。
贾涉将令狐春水的外衫和鞋子除去,把他拖在外面的半条腿搬到床上后,拉过被子将他盖好,自己趴在桌子上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令狐春水醒来,见贾涉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心中微微有些歉意,想要将贾涉抱到床上去,尚未伸手贾涉便醒了,两人一同在客栈中吃了早点,和贾涉独自一人不同,令狐春水的出现,果然引来许多人的眼光,甚至有几个浪荡子的目光还频频的朝这边扫射。
贾涉心中略有不悦:"那些人看什么看!"
令狐春水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低声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贾涉横了令狐春水一眼,埋头吃东西。
等吃完东西,两人这才将别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令狐春水和顾鹏飞将那个替身运送到濠州府衙之后,果然等来了两名刺客,这一次由于两人有准备,敌明我暗,被成功的干掉一个,放走一个,好让那刺客回去报信。
于此同时,贾涉的"尸首"也已经入殓,因为中毒,面目浮肿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倒是令狐春水哀嚎了半晌,并且将贾涉死亡的信息迅速的传播出去。
待办完这一切,顾鹏飞也因为要赶到南部,径直走了。贾涉听说顾鹏飞就这样走掉,甚至连招呼都没给自己打一个,心中颇为遗憾,又将自己这些天在路上遇到的几个书生说了一遍,当听到贾涉被逼要给自己哭丧的时候,令狐春水忍不住将贾涉抓到怀里,使劲的将他揉了一通才放开。
贾涉不满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令狐春水笑吟吟的看着贾涉,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去找淮南制置使李仙芝,要做什么?"
贾涉道:"贾少傅已死,但是我还活着,这个消息皇帝迟早会知道,话说小隐隐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这次找他,就是让他给我个主簿的小官当当!"
令狐春水叹道:"二品的少傅你都不当,却要当小官!"
贾涉笑道:"那是因为,二品的官员调动,要经过皇帝的许可,但是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只需要经过吏部就可。皇帝根本不会过问。李仙芝在淮南,淮南各州的主簿调动,只需要他下个令就行了,甚至连通报朝廷都不必!一则我可以借机考察一下地方的情况;二则也能够更好的躲避皇帝派来的源源不绝的杀手!反正皇帝就算知道我没死,也很难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我去了哪里!"
令狐春水有些怀疑的看着贾涉:"你都不认识李仙芝,和他也不熟,他恐怕未必会帮你吧!"
贾涉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朝着令狐春水晃了一下,又收回怀中,道:"我和他当然不怎么熟,不过我这里有一份普安王的亲笔书信,说我是他的一个朋友,李仙芝在未当官之前,是干的杀头的营生,还是普安王的生父将其招安,又多方安排才有今天,普安王的面子,他总是要照顾两分的!"
令狐春水道:"那你直接去找李仙芝不就行了?干什么还在客栈逗留?"
贾涉一笑,道:"普安王的引荐信我可不想这个时候用,他是王爷,一举一动都容易被人注意,所以我打算亲自去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再用!"
令狐春水叹了一口气:"果真是拿人的手短啊,你现在提起赵启,口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贾涉将令狐春水拉起来:"别整天懒洋洋的歪着,好容易来扬州一趟,先去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地理风物!"
令狐春水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去哪里?"
贾涉微微一笑:"当然是去醉仙楼!!"
令狐春水剧烈的咳嗽起来:"妓院……,涉涉,你果然是饥渴难耐了啊!!"
轮到贾涉剧烈的咳嗽起来:"妓院!!!我还以为是酒馆,一个妓院取这种名字做什么?!"
令狐春水斜斜的看着贾涉,笑道:"那还不是因为,神仙都被这楼里的美人沉醉了,不愿走啊!!"
贾涉愤怒的咆哮:"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两日后,正是傍晚时分,扬州城中的最大妓馆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今日正是这里的清馆人挂牌卖身的日子,前来凑热闹的看美女的人在一楼熙熙攘攘,二楼的雅座内,则清净许多,为了方便宾馆观看,瓦舍中的老板将二楼临时增添了许多靠栏杆的位置,有用屏风隔开,间间满座,却唯有中央最大的一间雅间中,房门大敞,空无一人。
贾涉与令狐春水坐在二楼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令狐春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面前的酒,贾涉不能喝酒,只是拣些干果吃,坐在两人对面的陆秀一直沉默,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一般。
令狐春水到了一杯酒在陆秀面前,笑道:"陆老弟,来喝一杯!这次还要劳烦你向李大人引荐了!"
陆秀拿起酒杯,却又放下,摇头道:"不喝了,醉酒误事!"
贾涉见陆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君实,你怎么了?"
陆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贾涉见他不愿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抬头朝楼下看去,只见这时门口走进一行人来,为首的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魁伟,长相普通,脸上还有着一条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那人周围拥簇着四五个文士打扮的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他围在中心。
那行人一进门便已经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还有不少上前去打招呼,因为隔得远,贾涉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是碰了碰令狐春水,悄声道:"看,好像来了一位大人物!"
令狐春水瞥了那群人一眼,低声道:"好像很张扬的样子,大概是扬州城里的混混吧!不用理会他们,少惹事,安心等李仙芝吧!"
两人正在小声交谈,却不料那行人竟一路朝着贾涉这边走来,贾涉和令狐春水都微微低头,却不料那行人径直来到贾涉这边,为首一人更是满身匪气的道:"陆秀,本官不是给你安排了很多事情么,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贾涉听见来人直呼陆秀的名字,心道不好,大概是遇上陆秀的仇家了。须知这时代对人连名带姓的称呼非常的不礼貌,除了仇人和长辈,一般很少有人会直呼姓名,都是称呼对方的字。
贾涉抬头朝着陆秀看去,只见陆秀已经起身,对着来的那行人行了一个礼,道:"下官见过李大人!"
贾涉脑袋上好像炸开了一个雷一般,他看看陆秀,在看看那脸上有刀疤的莽汉,不敢置信的问道:"君实,你刚刚称呼这位……李大人?是淮南制置使李大人?"
陆秀点了点头,却也没和李仙芝多话,李仙芝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看见陆秀的时候笑意却尽收,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打招呼,更加不看他周围的人,径直朝着二楼留空的一个位置走去。他身旁的那些文士也纷纷跟在李仙芝旁边,坐到了离三人不远处。
贾涉和令狐春水对望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原来陆秀和李仙芝关系很差很差很差啊!!!还说让他引荐,简直是愚不可及!
贾涉有些担心,便拐弯抹角的问道:"君实,那个,你和李仙芝交情……应该不会太糟糕吧?"
陆秀本来只是沉默寡言,此刻竟陷入神游太虚的状态,对贾涉的话竟也没听进去,贾涉又问了一遍,陆秀才如梦初醒一般,文不对题的答道:"李大人对我一直是很好的……"
贾涉心中腹诽:很好?我看是很糟糕才对吧!!
贾涉眼看着陆秀是指望不上了,只得自己想办法,他朝着李仙芝那边看去,只见李仙芝面前已经摆上了美酒,已经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了,本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敬一杯酒顺便勾搭的,但是贾涉不能喝酒,也没法借用这个机会,只得静观其变了。
陆秀和令狐春水都沉默不说话,贾涉心急如焚,三个人各怀心事,正在此时,丝竹管弦的乐声响起,音乐曼妙婉转,又十分的轻柔,吵闹的人群即刻安静了下来听乐。
乐声之中,楼下的平台上一阵香风袭来,甚至还有些妓馆的龟公为了搞气氛,在三楼捧着桃花的花瓣往下撒,一时间落英缤纷,粉影摇晃,中央的高台上竟呈现出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
贾涉登时来了兴趣,将心中的焦急抛开,只见三个少女身穿翠色薄衫,缓缓的登上高台,怀抱琵琶,云袖舒展,在台中央跳起舞来,舞姿曼妙,贾涉鼓掌叫好,令狐春水凑着贾涉的耳朵,低声道:"你很开心啊?"
贾涉笑道:"是呀是呀,终于可以看到很多美女了!!"
令狐春水哼了一声,贾涉有歌舞可看,心情舒畅异常,却不料那歌舞十分短暂,只片刻三名少女便已退场,高台上上来一名半老徐娘,嗲声嗲气的道:"今天是我们楼里的碧云姑娘出阁的日子,多谢各位前来捧场!老规矩,价高者得!"
贾涉一听老鸨这样说,登时有点忍不住摩拳擦掌,头也不回的问令狐春水:"春水,带银子没有?"
令狐春水干脆的道:"带了!不过不会借给你当嫖资的!"
贾涉痛心疾首,正想要再争取两句的时候,忽然听得一直沉默的陆秀道:"制川兄,我带了银子了!你想要的话,我帮你出钱!!"
贾涉一屁股做到陆秀身边,搂住陆秀的肩膀,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兄弟,真汉子,我爱你!"
令狐春水恶狠狠的瞪了贾涉一眼,贾涉则十分兴奋的等待传说中的花魁碧云姑娘出场。
在贾涉的万分期待和众多嫖客的万众瞩目之中,丝竹之声再次缓缓的响起,一位身穿白衫的少女,袅袅的走上高台,那少女皮肤细嫩,脸上未施脂粉,双眼明澈,在众多莺莺燕燕之中,宛如一支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少女一出场,低下的嫖客便大声叫好,贾涉长大的嘴巴,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失望之色,心中怒骂:你妹,这算个毛的花魁啊!!分明就是一个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初中生啊!这瓦舍实在是,太欺骗顾客的感情了!!
贾涉心中还未怒骂完,便听见下面有人高叫:"碧云姑娘如此绝色,我出五十两银子!"
"我出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二百两!"
"???"
"黄金!!"
陆秀头也不抬,甚至连碧云的脸也未看一下,便道:"我出一千两!"
贾涉吓得慌忙捂住陆秀的嘴巴,低声道:"这种小孩我没兴趣,你别乱喊啊!!一千两我根本没钱啊!!"
碧云已经抬头朝着这边看来,清澈明亮的眼睛盯在贾涉和陆秀身上。
令狐春水打了个哈欠:"涉涉,你自从被赶出京城,现在身上恐怕只有十两银子了吧?"
贾涉慌忙点头,都快哭了,他疯了才会花一千两买个十三四岁的小朋友。正准备大声喊自己不要了的时候,却冷不丁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出一千五百两!"
贾涉回头,却见说话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准备攀交情的淮南制置使李仙芝。
贾涉松了口气,朝着脸上隐隐有着怒意的李仙芝笑了笑,拱手道:"李大人我就不跟你争了,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贾涉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听得陆秀语气平静,道:"我出两千两,黄金!"
贾涉的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李仙芝哼了一声,起身朝这边走来,径直走到陆秀面前,眼中闪着寒光,口气不善:"陆秀,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陆秀微微抬头,看着李仙芝,面不改色的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是!"
64、同是天涯沦落人
前情提要:网络写手贾涉穿越到了一个奸臣的身上,面对一场大战,他努力的搞好和麾下将军顾鹏飞的关系,在鄂州挡住了烈匕图的鞑靼军的进攻,当贾涉和顾鹏飞,令狐春水等人一起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场腥风血雨正等待着他。李凤娘嫁给了皇帝赵理明,顾鹏飞被诬陷入狱,贾涉和文善带领太学生伏阙上书逼迫赵理明放人,在多方的压力之下,赵理明十分不甘心的放掉了顾鹏飞,但是对于贾涉的一系列行为十分痛恨。贾涉为了报复,私自派令狐春水杀掉了储君候选人之一的赵德,被赵理明调到淮南,低调处理。赵理明派出刺客,刺杀贾涉,贾涉在令狐春水和顾鹏飞的保护下,躲过刺客,假死寻找替身,他为了彻底的摆脱赵理明的追杀,前去拜访淮南制置使李仙芝,希望能在对方的保护下做一个五品下的小官,一方面用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可以多多的接触地方事务,为其将来东山再起做好准备。贾涉找到李仙芝的幕僚陆秀(字君实),陆秀告诉他李仙芝会在妓院中出现,贾涉和令狐春水前去妓院,却不料正巧遇到陆秀和李仙芝为了妓女碧云而发生了争执。两人竞相抬价,李仙芝质问陆秀,是不是诚心和自己过不去。陆秀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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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芝径直走到陆秀面前,口气不善:"陆秀,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陆秀微微抬头,看着李仙芝,面不改色的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贾涉见到这两人这个情形,浑身颤抖的风中凌乱,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唱哪一出啊!!
李仙芝怒视着陆秀,面上的肌肉微微跳动,贾涉注意到他垂下的手都已经握成了拳,显然是想要动武却又极力克制。
令狐春水一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优哉游哉的喝酒,贾涉忙对李仙芝笑道:"李大人来坐,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个妓子闹的不愉快?"又对陆秀笑道:"君实,你也真是,别帮我乱喊,两千两黄金啊,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李仙芝忽然扭过头来,看着贾涉上下打量,贾涉马上露出一副老实持重憨厚忠良的表情。李仙芝问道:"这是谁?"
还未等贾涉自我介绍,陆秀便道:"这是我一个远方表亲,原本在江北住的,因战事搬到附近!"
李仙芝便问道:"既然是避祸,还来逛什么瓦舍?"又说,"让你整理文书,你整完了吗?就跑到这里来!"
陆秀道:"大人的公务不是一样没有办完,就跑这里来了?"
李庭芝怒道:"老子想去哪里,难道还要问过你?!"
陆秀道:"现在并非当值时间,下官做什么,也不劳大人过问!"
两人一问一答,中间毫无可以插话的空隙,贾涉在旁边急的团团转。无奈陆秀好像完全忘记要帮贾涉引荐一事,诚心和李仙芝抬杠一般,才三句两句话,就又把李仙芝气的个脸红脖子粗,拍桌子骂人起来。
几个人在楼上闹得厉害,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的朝这边看来,老鸨见自家的姑娘被人叫出了两千两黄金的天价却没人付账,哪里肯依,扭着屁股甩着丝帕伴龟公而来,对着几人笑道:"喲!几位官人,商量好了没?别让我们碧云姑娘干等啊!"
龟公亦笑道:"价高者得嘛~!"
贾涉见李庭芝和陆秀吵架,大声道:"两千两黄金我是没有的,碧云姑娘让给李大人吧!"
岂料陆秀亦紧跟贾涉其后,淡淡的道:"两千两黄金李大人也拿不出来。"
李仙芝怒了,一拍桌子:"谁说老子没有钱?老子有的是!"
老鸨哼了一声,她不敢得罪李仙芝,却并不认识陆秀和贾涉,只是冲着陆秀道:"这位小哥,别光说话不干事啊!碧云姑娘出阁的好日子,你们是来闹事的?"
下面的嫖客也开始嚷嚷起来,一时之间吵闹不休,却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诸位,请听妾一言。"
众人一齐扭头,只见碧云站在台上,朝着众人盈盈下拜,到了个万福,道:"都道千金易得,有情郎难得。碧云今日出阁,也想找一位有情郎,不要他千两黄金,只求相守一生!"
众人见有便宜可拣,一齐大声叫好,老鸨不料自己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摇钱树忽然临时倒戈,气的横肉发颤,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打骂,只是在肚子里面小娼妇,小淫妇的骂了上千遍,又换上一张笑脸:"千金赎身的费用是少不了的,只要出得起钱,妈妈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希望自家的女儿有个好归宿!"
众人的上百双眼睛,便齐刷刷的盯在碧云身上,想要看一看她要选一个什么样的人。李仙芝和陆秀也不吵了,贾涉心中亦是好奇,朝碧云看去,只见碧云莲步轻摇,缓缓的朝着贾涉这边走来,一双妙目先是看了李仙芝一眼,又落在陆秀的身上,经过令狐春水,最后落在贾涉身上。
贾涉心中十分激动,悄悄的对令狐春水道:"春水,她不会看上我了吧?咱不好这口啊,强奸幼女犯法啊!可是好不容易有个妹子,怎么办,好纠结啊!"
令狐春水挑了挑眉毛,伸出白玉般的手,勾起贾涉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贾涉的唇上映上一吻,笑道:"我知道,你好我这一口嘛!"
贾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强吻,愤恨无以复加,跳开一步,连呸数声,拿袖子擦嘴唇,怒骂:"滚!老子要妹子!"
碧云走到贾涉面前,施施然一拜,脆声道:"这位公子,奴家愿意跟你,还请你为奴家赎身!"
贾涉眉开眼笑:"好呀好呀!"随即愁眉苦脸,"可是我钱不够……"话尚未说完,忽然见到李仙芝抬脚离去,贾涉赶忙在后面跟上,百忙之中还不忘记交代令狐春水:"帮我买个妹子,我就原谅你刚刚的行为!"
说毕,贾涉追着李仙芝走了,老鸨拦住陆秀和令狐春水:"两位官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陆秀闷声坐着,一语不发,令狐春水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两张纸票,递到老鸨手中:"相当于两千两黄金了吧?"
老鸨瞟了那纸票一眼,哼了一声:"这不是十七界会子么?刚出来的时候能值,现在也就买一捆柴火,当我们这里是讨饭的呐?"
令狐春水也不多话,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剑尖微抖,寒光闪动,老鸨只觉得面颊微凉,片刻之后满头秀发便簌簌而落,成了一个光头。
底下众嫖客见了令狐春水这阵势,知道是准备来强抢了,想要上前却也当真不敢,令狐春水将剑丢到老鸨怀中,举起身侧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加上这一柄剑,应该够了吧?奜繁电孖圕荍菉!"
老鸨含恨叫屈,想要去找自己后台,可是刚刚淮南制置使兼扬州知州李仙芝就在这里却慑于面前这个如花美貌的男人,老鸨只能忍气吞声,恶狠狠的看着碧云,咬牙切齿,下去和龟公哭天抢地一番后,又抬出了第二位出阁的姑娘。
瓦舍中再次掀起一阵抬价高潮,令狐春水也不离开这里,坐着和陆秀饮酒。
陆秀道:"令狐兄还真的要买下这位碧云姑娘?"
令狐春水叹了一口气,道:"你刚刚没听他说么?我要是不给他买下来,他就不原谅我的行为啊!"
陆秀哦了一声,满脸惆怅的看着令狐春水,举杯敬酒:"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令狐兄,冲你这份气量,我敬你一杯!"
醉仙楼外,贾涉在后面紧追李仙芝的脚步,叫道:"李大人,请留步!"
李仙芝转过头来,半是酒气,半是匪气的盯着贾涉:"娘娘腔,做什么!?"
贾涉郁闷之极,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娘娘腔,但现在有求于人,只得道:"李大人别去同我那个远方表亲一般计较!我把碧云买下来,送到您府上,保证办妥!"
李仙芝咦了一声,再次上下打量贾涉:"你是陆秀的远方表亲?"
贾涉忙点头,赶紧划清界限:"是,不过……我和他不熟,哈哈,一点都不熟!我刚刚为大人的风采所折服……"
李仙芝哼了一声,一把扯过贾涉:"没种!你和他不熟,会坐在一起喝酒?"
贾涉讶然,随即哈哈一笑:"不熟也可以喝酒,我说的熟,是指关系非常亲密的那种熟而已!"
李仙芝踉踉跄跄的丢开贾涉,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你是陆秀的表亲?过来,陪我去喝酒!老子今天的酒兴都被他败了!"
贾涉哭丧着脸:"我不会喝酒啊!!"
然而说了也没用,他已经被李仙芝一张满是老茧的手紧紧箍住,拖到街边的一个小摊坐下。李仙芝也不去理会贾涉喝不喝,先自己灌了两坛,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愤然之色,将尚未喝完的半坛酒摔在地上,酒坛被摔成八瓣。
贾涉察言观色,见到李仙芝似乎苦恼之极,且又有了几分醉意,便试探问道:"李大人心里可是有什么难事么?"
李仙芝不答,只是看着地上碎陶片里的残酒发呆,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道:"坐在你身边的,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贾涉哀叹了一口气,抱头道:"你还别提他,一提起我就火大!我是喜欢女人的,可是那家伙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整天缠着我……"
李仙芝猛然回过头,看着贾涉,眼中已经有了十分的醉意,此刻却是双眼通红,忽然失声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啊!!"
贾涉惊叹:"你……??"
李仙芝苦恼万分,叹道:"你和陆秀是亲戚吧?哎……我当初也是看他长的清秀,人又老实,还有才干,才用他的!谁知道,真是引狼入室啊!!"
贾涉被李仙芝这一句话直击心底,忽然想起了当初令狐春水的情形,忍不住拍着李仙芝的肩膀,道:"你比我好多了,我才叫真正的引狼入室!!你看我身边那个长的像女人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禽兽!!我见他武功高,当个侍卫挺好,谁知道他心存不轨啊!"
李仙芝拍桌子:"你长得一副娘像,被人亲了也就亲了,老子打仗一辈子,混了这么多年,阴沟里翻船,居然搞得跟你一样的下场啊!"
贾涉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还是真真切切的震惊了,指着李仙芝,结结巴巴:"你……不会……是和陆君实……"
李仙芝内牛满面:"你那个表亲,真是禽兽不如!"
贾涉忽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只觉得这个满身匪气酒气的李仙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直直的撞到自己的每一根苦恼的神经。他叹息安慰:"算了,偶尔失足不足挂齿,反正你也不吃亏!再说陆秀长得还不错……比我的状况好多了,我才是真正倒霉……咦,你表情好奇怪,难道是,你跟我一样倒霉?"
李仙芝同情的看着贾涉,贾涉亦同情的看着李仙芝,两人异口同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李仙芝一口酒,一把泪的醉醺醺叙述了他的悲惨史:一手提拔起来的清秀幕僚,竟然趁着某个夜黑天高的夜晚,化身禽兽,强行施暴。
贾涉听到这里,忍不住愤然拍案而起:"仙芝兄,你应该反抗,反抗啊!!"
李仙芝叹息:"我……打不过他,老子居然打不过一个小白脸啊!!!"
贾涉内牛满面:"别说了,老子居然打不过一个长得像女人的家伙啊!!"
两人再次抱头痛哭,互相倾诉,更觉得情谊深厚亲密,乃是同一条战线的盟友。
等到李仙芝喝的动也动不了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贾涉脑袋还是清醒如故,忙道:"我姓贾,单名一个霍,字子虚。"
李仙芝挥了挥手:"自古英雄多末路!你听说了么?前任的江淮制置使贾涉,和我们两个的状况差不多啊!!"
贾涉:"!!!"
李仙芝兀自感叹:"他还大败烈匕图的二十万铁骑呢!每当我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一世英名毁与一旦的时候,就会想到贾少傅,一想到他的奸夫那么多,我就觉得好过太多了!!"
贾涉:"……听说贾少傅现在改邪归正了!"
李仙芝握拳:"以前我对贾少傅不屑一顾,自从我亲身体会到这种境遇之后,才真心的佩服他!!说真的,现在我就是想着他比我更倒霉,才能感觉开心一点!现在又多了你一个,这世上,有两个家伙和我一样惨了!哈哈!"
贾涉心想:老子果然也混出了分身大法啊,不去修真界挑战孙悟空实在是太可惜。
他见李仙芝对自己的热情高涨,便趁机道:"对了,有个事情,我是想求大哥帮忙的!"
李仙芝拍着胸脯砰砰作响:"没关系,大家好兄弟,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好说好说!"
贾涉眼珠一转,道:"那个令狐春水,缠得我烦的很,可是他在京城里有人,我怎么都无法摆脱他,所以想要劳烦大哥你帮忙,到你帐下效力!把我弄到个京城里的人也难以查到的地方!"
李仙芝咦了一声,他觉得贾涉这话有点问题,想要思考,却脑袋有些昏沉,无法思考,也懒得多想了,点点头,和贾涉攀着肩膀跌跌撞撞的回到府衙,大笔一挥,印章一盖,就按照贾涉的要求,将他派到了濠州去做主簿。
等到第二天李仙芝酒醒之后,追悔莫及,不是后悔随便给贾涉找了个差事,而是后悔把自己和陆秀的事情,泄露给了陆秀的这位远房表亲——因为要是这家伙嘴巴不严,那自己大概会被人取笑很长一阵子。
不过李仙芝又想想贾涉,便得到了不少安慰——贾少傅被人压,天天被人压,被不同的人压,他应该比自己更加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可惜已经死了,要是贾涉还没死,那该是多么好呀!!
65、主簿的快乐生活
李仙芝酒醒之后,大呼糟糕:糟糕的不是自己随便给贾涉找了个差事,而是酒后吐真言!
他整理好衣服,走出卧室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贾涉并没有离开,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脸恭敬加木然的跟自己打招呼:"李大人,学生这厢有礼了!"
李仙芝见贾涉知道进退,心中稍安,笑了笑,道:"贾老弟不必客气,过来陪我一起吃早饭吧!"
贾涉心中却深深的明白,和眼前这位淮南制置使搞好关系,绝对不是单单靠昨天晚上两人喝酒能够喝出来的,在该恭敬的地方,还是需要恭敬的好,不然会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不知进退的印象,甚至可能会引起厌恶,那以后的事情就难办了。
贾涉朝着李仙芝行了个礼,道:"学生不敢逾越,今天再此等待大人,是前来向大人告辞的!"
李仙芝颇为意外,心中对贾涉也多了两份满意,点了点头,今天他清醒了,摆出十足的官架子,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什么到了地方要好好干,为百姓着想,不负皇恩之类的,贾涉垂头站在一旁,一一答是。
等到说完场面话之后,贾涉才谢过李仙芝,告辞而去。
贾涉走出扬州府衙,此刻正是清晨,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春暖花开,空气中都带着香味。他一路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栈,拉开门,看也未看,便笑道:"春水,准备出发吧!"
等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朝自己房中看去,一看之下,不由的愣住了!
他愣了三秒钟,随即心花怒放,喜不自抑,只见房中坐着一位美人,年龄虽小,却十分的美貌,正是昨天在醉仙楼的那位碧云姑娘!!
贾涉笑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春水呢?"
碧云正在帮贾涉整理床铺,见贾涉发问,便停下手中的事情,对贾涉规规矩矩的道:"官人昨天把奴买了来,奴从此之后就是官人的婢女,自然应该服侍左右!"
贾涉心情更加愉悦,这次出行还有美女相伴啊!
便更加高兴的问道:"春水呢?"
碧云茫然摇头,却听见门外有个声音响起:"这里有一个叫贾霍的公子么?"
贾涉扭头,朝门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奇丑的老翁,那老翁头发花白,双眼昏花,服饰简陋,贾涉一愣,道:"我就是,你是谁?找我什么事情?"
那老翁对贾涉道:"老汉有点事情想对公子说,还请借一步说话!"
贾涉想了想,命碧云先出去,又将房门拉好,这才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那老汉忽然一笑,声音清亮:"涉涉,你果然认不出我了!"
贾涉上前一步,凑近那老汉的脸,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啧啧赞叹:"春水,好厉害,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太好了,我还正在发愁呢!"
令狐春水坐在床边,任由贾涉捏自己,贾涉又拉起令狐春水的手,只见他的手也被弄得满是皱纹沟壑,和之前那双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有着天壤之别,更加高兴:"我还正在发愁,你之前去过濠州,濠州的知州认识你,你该怎么跟我一同前行呢!"
令狐春水微微一笑,道:"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样子跟在你身边,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了吧?"
贾涉两个眼睛满是憧憬:"这次上路,还能带着一个小丫鬟,太让人幸福了!!"
令狐春水给了贾涉一个爆栗,笑道:"你对碧云做什么,我也就会对你做什么哦!涉涉,我也很期待呢!"
贾涉瞬间蔫了下来,片刻之后又再次复活:"既然都已经弄好了,我们这便出发吧!先去濠州,再去泗州,沧州,把淮南跑个遍!"
令狐春水有些担忧的看着贾涉:"涉涉,即便是你能跑个遍,了解地方民生,可是只要那个人在位一天,你就难以有什么作为!"
贾涉一笑:"那怕什么,他比我大二三十岁,总归会先死的!我也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更何况,我才不信皇帝会活的那么长,就算是我能够等,有的人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令狐春水不语,片刻之后,坦然一笑:"我也会很有耐心的等待的!"
贾涉奇道:"你等什么?"
令狐春水不语,拉开房门,道:"不早了,上路吧!"
当天贾涉便雇了一辆马车,令狐春水驾车,贾涉和碧云坐在车中,从扬州城出发,一路前往濠州上任了。
路上贾涉见到有漂亮妹子坐在自己身旁,十分的兴奋,但让他郁闷的是,当他刚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人家的时候,自己的手就被驾车的令狐春水摸了……
贾涉心中悲叹不已:最苦的不是没有妹子,而是有个妹子在你身边,你却被无情的拉入了基情的世界!!
贾涉抵达濠州以后,拿出李仙芝给的调令,濠州知州朱重丝毫不知道此人是谁,只以为是个普通的主簿,拨了一个小院给他居住,贾涉帮着朱重整理文书,又给了许多濠州屯田和修城的建议,朱重十分对他十分倚重,几乎是言听计从,很少违拗。
贾涉白天去府衙和濠州各处工作,晚上回到院中,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几天,凡是去找当地的豪强地主丈量土地的时候,都带上化妆成老翁的令狐春水。次次又惊无险,等到六月份的时候,令狐春水因为天热,不想再化妆了,而贾涉也觉得濠州的情况和底细自己摸得差不多清楚了,便给李仙芝写了一封信,请求调任到泗州任主簿。
李仙芝这个时候已经被陆秀成功的拿下,虽然还会暴躁,但是对于陆秀的亲戚自然是要照顾,何况贾涉跟自己同命相怜,大笔一挥,贾涉便又去了泗州。
到了泗州之后,发现泗州府衙竟已完全亏空,官田荒芜,百姓都无处耕种,贾涉先去和泗州知州打好关系,又派人去乡间丈量土地,将许多隐瞒少报的豪强地主家的土地重新丈量,再次划分出来,一部分收做官田,召集流民耕种,一部分分派给有多余劳动力的自耕农,成效显著。
而这个时候,淮南一代的官场也开始流传,有个姓贾的流动主簿,其实是李仙芝的心腹,派来监督各位的,众位同僚要小心他,千万不要犯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不等贾涉给李仙芝写信,李仙芝就已经主动将他调去别处,解决军粮不足的问题了。
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贾涉在淮南频繁的调动,简直就像是个救火员一样,只要哪里出了问题,就把他调派过去,不出三个月,便能平息,李仙芝在某一次被陆秀做到腰酸腿软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君实,你那个表亲,还真是有点本事!在我淮南跑了一圈,解决了不少问题啊!"
陆秀冷笑了一声:"你还有力气去想其它的男人?看来是还没有做好!"
李仙芝怒骂:"老子$@%$^$^%^……唔……啊……轻点……不……不要……不要停……"
而此刻的贾涉,正在黄州知州给他安排的小院子里,撅着屁股,整理他写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这一年以来淮南地区的见闻和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和经验总结,他按照时间顺序编上号,又将其分类整理,正在理东西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令狐春水一身锦袍貂皮的站在门口,对着还在埋头写东西的贾涉笑道:"涉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个?"
贾涉头也不抬,责备道:"说了多少次,打扮的低调一点,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令狐春水,我是贾涉一般!我还活着这消息,迟早要传到皇帝的耳朵中去!"
令狐春水笑道:"你现在三天两头的换地方,皇帝就算是知道了,也难以抓到你!更何况,贾少傅的死讯早已传遍全国,衣冠冢都有了,不用这么小心了!"
贾涉放下笔,朝自己手上哈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令狐春水,只见他肩上落了一层雪花,贾涉惊奇道:"竟然下雪了?!!"
令狐春水一笑:"是啊,走吧,和我一起出去看看雪,这里离鄂州挺近的,骑马走上半个时辰,还能看见去年烈匕图盟誓的山崖呢!"
贾涉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放到床下,把披风披在肩上,房门锁好后,跟碧云打了声招呼,便骑马和令狐春水一道出去。
外面果然已经簌簌的下起小雪来了,贾涉在马背上,伸出手,不觉感叹:"过的真快,居然转眼就一年了!今天是几号?"
令狐春水想了想,道:"十一月十五了!"
贾涉啊了一声,随即神色有些黯然,令狐春水歪着脑袋看贾涉:"你怎么了?"
贾涉道:"去年这个时候,我醒来,发现自己失忆的!那时候还真是惊险,才一醒来,就差点没命了,幸亏……"
说道这里,贾涉忽然止住话头,没再往下说了,令狐春水道:"怎么了?下面怎么没有了?"
贾涉叹道:"幸亏鹏飞没真的找我麻烦,不然当时我恐怕就死了!"
令狐春水咂舌道:"他才舍不得找你麻烦呢!怎么,想他了?"
贾涉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又摇头,想起顾鹏飞的时候,自己心中也有些混乱,沉默不语,这里靠近北边,便已经下雪,顾鹏飞在南边,会不会在这样的一个天气中,也想起自己呢?
两人顺着官道走了一段路,令狐春水在雪下指着远远的一处断崖,道:"那里就是去年打仗的地方了!烈匕图已经称汗,恐怕就算是刻在山崖上的誓言,也维持不了多久!"
贾涉耸了耸肩膀,笑道:"那是啊!但是我现在不过是个七品的主簿,也还真操不到那个心!我只是担心,我还活着的消息,皇帝恐怕已经会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
令狐春水想了想,道:"不错,你的死讯已经昭告天下,现在你用着贾霍的名字,如果皇帝确定贾霍就是贾涉的话,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能很轻易的杀死你!你准备怎么办?"
贾涉想了想,一笑:"淮南已经转的差不多了,荆襄地区我早已了解。有一个地方,鞑靼的大汗都死在那里,且和朝廷联系也不怎么密切,即便是皇帝知道我还活着,如果我去了那里,皇帝不论是明的来还是暗的来都已经无可奈何了!"
令狐春水微微蹙眉,心中腹诽:这货又准备去招蜂引蝶了!!!
皇宫中,皇帝赵理明微微沉思:"贾涉?贾霍?同一个人?这消息真实可靠么?"
杨髯上前一步,道:"有以前认识贾涉的人,说看着像,但是也不能确定!这一年来属下都在江湖草莽中寻找,却万万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居然还在淮南!"
赵理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道:"凤娘快生了,朕暂时还不想杀人,不吉利。你先去淮南,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贾涉,如果不是就算了,如果是也不要打草惊蛇,回来告诉朕就行了!"
杨髯答了一声是,即刻离开皇宫,星夜兼程,前去淮南。
赵理明看着杨髯走了,将自己案头的折子丢开,朝着李凤娘的宫中走去。
李凤娘听见通报慌忙出来迎接,刚要跪下,赵理明赶紧将她扶起:"爱妃,不要累着孩子!"岂料赵理明一句话尚未说完,李凤娘忽然额头冷汗直冒,紧紧的抓着赵理明的胳膊,连声哀叫:"陛下……疼……疼……"
赵理明大惊,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欢喜,抱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李凤娘大声道:"太医,快传太医!!"
66、宫闱之变
一旁的太监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李凤娘扶到床上,这些日子时时准备候命的太医闻讯而来,将赵理明请出寝宫。
赵理明站在殿外,心神不宁,搓着双手走来走去,冬日寒冷的夜风吹来,他竟丝毫感觉不到,听见从殿内传来的李凤娘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赵理明的一颗心也揪成了一团,背后紧张的冷汗直冒。
他在殿外走来走去,他身旁的太监董全忠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没动,宫中光秃秃的树枝在青石板地上映下稀疏横斜的黑影,赵理明心神不定的等了半晌,李凤娘的惨叫声终于停止,有着宫女,接生婆和太医鱼贯而出,为首的太医神情古怪。
赵理明上前一步,拉住一名太医,问道:"怎么样?生了没有?"
太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叩头道:"陛下,臣无能,臣有罪!"
赵理明心中一跳,急道:"别说有罪没罪的!孩子是男是女?!"
跟着太医一起出来的人,都全数跪倒,竟没一个人敢说话,赵理明急了:"跪什么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太医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吞吞吐吐道:"生是生了……"
"是男是女?"
"男孩……"
赵理明一愣,猛然哈哈大笑:"恕你无罪!快把孩子抱出来给朕瞧瞧!"
从殿中出来的一行人依旧跪地不起:"陛下恕罪……小皇子……小皇子生下来,就断气了……"
赵理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个闷棍一般,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太医又重复了一遍,赵理明脚下一个踉跄,竟差点倒下,幸亏的董全忠手疾眼快,将赵理明扶住。
赵理明扶着董全忠的胳膊,手指紧紧的抓着董全忠的衣服,又急又气:"怎么会是死婴?怎么会这样,是谁在害朕的孩子!!"
太医产妇太监宫女无人敢应,董全忠低声道:"陛下,陛下,不进去看看李娘娘么?"
赵理明恍如大梦初醒,甩开董全忠,大跨步的走进殿去。
寝殿中,李凤娘浑身是汗,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面色惨白,而在她身边不远处,放着一个布包,布包中有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赵理明也不去理会李凤娘,径直上前,抱起布包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婴儿。那婴儿双眼紧闭,浑身乌青,早已没有了呼吸,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赵理明见到自己盼望多日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失望之下,勃然大怒,将婴儿丢到李凤娘面前,怒斥道:"为什么会生下来个死婴?!你是怎么办事的?!"
李凤娘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浑身虚弱,原本以为这些天赵理明对自己宠爱有加,闻得噩耗能够安慰自己两句,却没想到竟是劈头盖脸一番责骂,心中气苦,咬着牙挣扎道:"臣妾怎知会如此?"
赵理明嘿嘿的冷笑了两句,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凤娘满心委屈,想要哭,却半点泪也落不下来,见赵理明不问情由的责骂,心中知道此刻皇帝在气头上,不能惹他,只得道:"这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会故意,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害臣妾!请陛下做主!"
赵理明哼了一声,看了李凤娘一眼,刚刚生产完的李凤娘毫无姿色不说,反而有几分丑陋,他不由的便想起阎贵妃的死来,怒道:"有人害你?你不去害别人就不错了!不要以为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
李凤娘辩白道:"陛下此话……此话是什么意思?"
赵理明满脸怒容,一甩袖子:"还用朕来说么?阎贵妃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和贾涉串通的?还有顾鹏飞,你到底和他干了些什么!!朕看在你身怀龙种的份上,一切过往不究,都是因为你平日作孽太多,才遭此报应!!"
李凤娘浑身如遭雷击,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虽然厌恶赵理明,可两人已是夫妻,更兼赵理明对她温柔体贴,心中的恨意也被即将到来的孩子渐渐的抹平了,打算就这样下去算了。可李凤娘万万想不到赵理明旧事重提,不由的倔强起来,也不肯软语相求,更加不肯服软了,赌气道:"陛下何苦来说臣妾?小皇子遭此不幸,难道就是臣妾作孽太多么?臣妾再怎么狠毒,也敌不上你!"
赵理明怒斥道:"李凤娘,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竟敢同朕这样说话!!贱人,保不住皇子,你还有脸说朕?"
李凤娘看着面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心中已经是冰凉一片,冷笑一声,反而昂了脖子,道:"是!都是我的错!阎贵妃死是我害死的!贾涉伏阙上书也是我和他串通的,顾鹏飞是我勾引的,天下一切坏事,都是我做的,就连瑞王死,景王笨,都是臣妾的错!!"
赵理明猛然伸手,啪的一声,摔在李凤娘惨白的脸上,怒骂道:"朕当初是怎么会看上了你这种野丫头!没有半点规矩!"
李凤娘冷笑一声:"是啊,要不是当初你强行将我霸占,我现在活得不知多快活!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你这个老头子过一起吗?"
赵理明气的浑身发颤,刷的一声拔出随身佩戴的宝剑,指着李凤娘:"贱人,朕杀了你!"
李凤娘丝毫不惧,反而停止了脊背,盯着赵理明,微微扬眉:"你动手啊?你要是不敢,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赵理明紧紧的咬着牙齿,手臂发抖,咬牙切齿:"终于说实话了?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朕,是不是?!"
李凤娘哼了一声,昂头道:"是!老娘根本看不起你这个懦夫!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来啊,一剑给个痛快!把你所有的妃子,全部杀光!"
赵理明怒不可遏,将剑丢在一旁,上前揪起李凤娘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到冰凉的地板上,顺手给了几个耳光,撕拉一声,将她的衣服撕开,双眼放出血光:"朕不杀你,朕要慢慢的折磨你!朕不杀你!"
他一面说,一面将李凤娘的双腿分开,李凤娘产后虚弱,根本无法反抗,只是不停的怒骂,赵理明随手将一团还沾着血的布塞到李凤娘口中,挺身而入。
做到一半的时候,赵理明忽然低下头来,看着李凤娘,只见李凤娘满脸是泪,一张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却十分的倔强,双眼怒视。
赵理明扯出李凤娘口中的破布,怒道:"你服了没有?!"
李凤娘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泪水不停的滑下,赵理明心中又是怒又是狂暴,肉体的感官却让他舒服的发抖,奇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
直到赵理明发泄完所有的怒火和兽欲之后,他的心中才稍稍的平静下来,等他去看李凤娘的时候,却不料李凤娘早已昏迷过去,下体血水和白粘的精液交织成一片,惨不忍睹。
即便是这样,她竟一句求饶的话服软的话也不肯说。
赵理明颓然的坐在地上,空虚和无助,以及深深的无奈感朝他涌来,将他击倒。
赵理明再次一病不起,双眼变得越发空洞,对于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就连赵启和赵不愚一同进宫看他,他也毫无兴趣,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两人离开。
只有到了周围无人的时候,赵理明才看着锦被和精致的帐顶,喃喃的自言自语:"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朕……真是失败……"
却在此时,外面通传,说是李凤娘求见。
赵理明心灰意冷,挥了挥手,示意让李凤娘进来。
等到李凤娘来到床边的时候,赵理明抬头朝她看去,只见对方脸庞依旧削瘦,双眼深深的凹陷,但是脸上却有着十分担忧的神色,赵理明哂笑了一声:"你来做什么?你不是看不起朕么?"
李凤娘心中,对于赵理明是彻底的厌恶透顶,将他当成自己的敌人了。却因为如此,她竟将自己的内心情绪完完全全的隐藏起来,对着赵理明露出一个笑容,拉住赵理明的手,哽咽道:"陛下,都是臣妾不懂事,惹得陛下难过伤心……陛下,你原谅臣妾好不好……"
赵理明看着李凤娘,他自知理亏,更加知道那天李凤娘纯粹无辜,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凤娘,是朕没有好好的照顾好你……你……朕知道,你一直不想呆在朕身边,朕这就下旨,将你贬出宫去,还你自由,可好?"
李凤娘没有半点犹豫,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宁死,也要留在陛下身边。那天臣妾说的都是气话,臣妾只盼望陛下早日好起来,臣妾……臣妾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人了……"
赵理明心中稍安,他已经懒得去辨别李凤娘这番话的真假了,他只想有个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至于那个人对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赵理明朝李凤娘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李凤娘上前,将赵理明的被子掖好,和赵理明聊天。赵理明说了几句话后,也累了,他就这样靠在李凤娘身边睡了过去。
直到赵理明的眼睛完全闭上,他轻微的鼾声响起,李凤娘脸上的爱怜之色,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在心中,李凤娘却默默的发誓:姓赵的,你千万不要这么早死去!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和羞辱,我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67、巫山夜泊
对于宫中的变故,远在黄州的贾涉丝毫不知,他正在和令狐春水研究行程路线,准备沿江而上,经南津关前去西川。
一盏油灯之下,贾涉提起木炭条,在天水朝的版图上,画了大半个圈子,却画到南边的时候,忽然将笔丢开,愁眉不展,指着自己这一年来整理的那半箱稿件,道:"我要离开黄州了,怕路上有什么意外,这些东西是我这一年的心血,需要找个妥善的地方保存!春水,你说将它们放在什么地方好!"
令狐春水道:"你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不就行了?"
贾涉摇头道:"挖坑也有被人翻出来的时候,这里面不仅有各处的详细情况,还有很多涉及朝中大臣的秘密资料,我怕这东西一旦落到别人的手中,会引起十分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想了一圈,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保存这些东西!本来交给文善是很不用担心被他出卖的,但是……他脾气急躁,性情耿直,我担心他万一一出事,这东西肯定会被人翻出来!所以……"
令狐春水歪着脑袋看着贾涉:"所以什么?"
贾涉皱眉,在心中一个个的将自己认识的人数过,又在心中否认他们,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觉得赵启可靠不可靠?"
令狐春水微有不满:"你是不是想让我回京一趟,把这东西交给赵启?"
贾涉心中默默的权衡着利害,没有说话,令狐春水道:"我算是知道了,你是不是又看上什么人,要把我打发走了,好去勾搭吧?!"
贾涉不悦道:"又来了!!"
令狐春水道:"你才是又来了,上次打发我回京督运粮草,好借机勾搭顾鹏飞,这次打发我走,又是看上了谁?西川宣抚使王不破可是已经五十多岁了,你口味又变了?"
贾涉无力的挥手:"算了算了,不愿回京就不去,说这些做什么?"
令狐春水道:"有些东西,还是拿在自己手里会更加可靠一些!这世界上,信任谁也不如信任自己!"
贾涉低头沉思片刻,仔细的琢磨着令狐春水这句话,过了一会抬起头来,道:"你说的不错!来吧,帮我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我们今夜就出发!"
令狐春水走上前去,和贾涉一齐,将贾涉这一年来搜集的资料和记录装订成册,又用油纸包好,放在一个小木箱内,又收拾衣服,去将隔壁的碧云叫醒,三个人在半夜时分出城,雇了江边一只小船,顺江逆流而上,天亮的十分,正好走到一年前贾涉驻守过的鄂州城外。
因这里的人都认识贾涉和令狐春水,两人不便出去,碧云便上岸添置了一些食物和用具后,又继续前行,日夜兼程,两日之后,便已经抵达西川入口的南津关。
贾涉站在船头,因为此次三人上路,故此雇了一条稍大的船,有三个舱,一人一间,但是进入南津关后,水路渐窄,长江奔流往东,江面暗礁险滩十分多,大船根本无法通行,只得又雇了一条小船,因为道路不便,贾涉多次劝说碧云自行离去,碧云却始终不肯,只得作罢,雇了一条乌蓬小船,就此上路。
从南津关再往川地而行,路过黄牛岩的时候,两边山夹成一条细缝,就是正午也不见日光,只听得两岸猿声啼叫,世世代代住在江边的纤夫,大冬天光着身子,踏着水花拉着这条乌蓬小船逆行而上。碧云常年在妓院中长大,却见到那么多纤夫光身子也觉得害羞,躲在舱中不敢出来。贾涉与令狐春水在船头,贾涉瞧见这些纤夫骨瘦如柴,肩头因为长年拉纤,都磨出厚厚的茧,不觉感叹道:"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如此过活么?"
令狐春水坐在贾涉身旁,看见贾涉的表情,笑道:"你要是不忍心,可以下去帮忙!不过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还没入水就被大鱼当做美餐吃掉了!"
贾涉摇头道:"没什么不忍心的,靠什么维生,自然要承受这项活计带来的艰辛!我只是想,蜀道如此难入,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又听说北面入蜀之路更加困难,鞑靼军却能够在去年的时候一路南下,甚至攻破成都。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烈匕图一统草原,天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令狐春水道:"去年负责进攻西川的是烈匕图的大哥,鞑靼的上任可汗,听说那人比烈匕图还要勇猛数倍,都被西川守将王不破杀死,可见王不破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贾涉道:"嗯,你说的没错,本来这次鞑靼能退,王不破应当功劳排第一,但是因为他脾气古怪,皇帝和他关系一直不好,所以封赏竟在我之下。你说他如果知道我是贾涉,是会恨我抢他的功劳和风头呢,还是会直接派人做掉我呢?"
令狐春水一笑,伸手在贾涉脸上捏了捏:"涉涉,你还没见到王不破,就在揣摩对方的心思了。果然准备勾搭王不破了么?!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都不放过,啧啧……"
贾涉打开令狐春水的手,瞪了他一眼,令狐春水毫不介意,继续捏。
贾涉这些日子和令狐春水胡闹惯了,也不怎么介意,打一次打不开,也就不再躲闪,随便他捏罢了。
等过了险滩之后,已经是黄昏十分,纤夫收了贾涉给的钱,喝了两口热酒,便又趁夜返回,接下一趟生意,贾涉也有些累了,命一个船夫将小船停泊在崖边的一处渡口后,便上了岸去。
岂料山崖小城,根本就无客栈,就连住户也只有十来家。贾涉,令狐春水和碧云三人找了一圈,也才找到了一户人家,能够多出来一间房。
三人商量之后,将这间房让给碧云居住,两人出来,又转了一圈,四处都是黑压压的群山峭壁,江水奔流不息,根本无处可去,只得再次回到原先的小船上。
小船上的船夫早已离开了,船上一个人也没有,舱中狭窄,仅供一个人躺卧,贾涉看着狭小的船舱,有些犯难了!
这些天贾涉虽然和令狐春水一直在一起,有时候还两人同住一间房,可是却从未有过两人同睡一张床,贾涉还记得清楚,那天离开临安城时,两人同睡的情形。他站在船舱口,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
令狐春水就站在他身后,见到贾涉驻足不前,便道:"我在外面坐一晚上就行!但是不能离你太远,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太对劲!"
贾涉皱眉,道:"这话说的,你时时担心我的安危,我却连睡觉的地方都不给你弄一个,当我是禽兽呐?!"
令狐春水干咳了两声,道:"涉涉,你知道旁边这山,叫什么名字吗?"
贾涉丝毫不觉:"不是叫巫山么?怎么忽然问这个?"
令狐春水意味深长的看着贾涉:"巫山,你还邀请我一起睡觉,不怕我变成禽兽么?"
贾涉笑道:"死道友好过死贫道,你禽兽好过我禽兽!反正你也就嘴巴说说,老子还真怕你不成?"
说道这里,贾涉也不好意思堵在船舱门口不让令狐春水进去了,便率先钻入船舱,乌篷船十分的矮小,舱中站立都是不能,贾涉弓着身子摸索到角落躺下,扯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令狐春水亦钻进舱中,将船帘微微掀开,天气虽明,月亮却被两边的悬崖遮蔽,一切都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令狐春水看见舱中贾涉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忍不住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你表面上装成大度,实际上防我跟防贼似的,真当我是禽兽呢!"
贾涉被令狐春水说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便稍微朝中间挪了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嗯……只是……"他说道一半,也找不出措辞,只得放弃。
令狐春水和衣躺下,舱中被子只有一条,全部被裹在贾涉身上,冬日江夜,十分的寒冷,令狐春水也没去理会,只是安静的睡在一旁,并不说话。
贾涉闭着眼,只听得外面江水流淌的声音,不怎么睡得着,他等了一会儿,见令狐春水并不来找自己要被子,便问道:"你冷不冷,冷的话过来一起吧!"
令狐春水双眼微眯:"我很冷啊!但是我怕过去了,就会被某些人说中!"
贾涉哦了一声,不再多话,闭眼睡去。
令狐春水还等着贾涉继续纠缠两句,却等了半晌,只等到贾涉平稳的鼾声。令狐春水心中不满,夜风一吹,更是寒冷刺骨,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句,二话不说就掀开贾涉的被子,钻进了被窝。
贾涉被一身寒气的令狐春水惊醒,他睁开眼,有些迷糊,嘟囔道:"搞什么?早喊你过来不过来,这时候跑来吵我睡觉!"
令狐春水伸手箍住贾涉的腰,胸膛贴着对方的脊背,低声道:"半夜里冷了,过来暖暖身子!"
贾涉只觉得令狐春水的身上冻得跟冰块一般,便低低的嗯了一声,温言道:"热乎了就快点睡吧,坐船虽然比不上骑马辛苦,也挺累的!"
令狐春水见到贾涉难得的温柔,心头一荡,低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睡不着呢!"
贾涉只觉得对方温暖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脖子里,软软的,痒痒的,虽然有些不适应,却也不怎么反感,便也没怎么在意,微微闭了眼,想要自顾自的睡去,却不料令狐春水箍着贾涉腰的那一只手,有些不老实的动了起来。
贾涉按住令狐春水的手,笑道:"别得寸进尺的乱摸,我还真不想为这种破事跟你闹翻!"
令狐春水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贾涉的头发,低声耳语:"涉涉,你都有一年时间,没跟人亲热过,有没有很难受?"
贾涉道:"啥?"
令狐春水的唇,轻轻的摩挲着贾涉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很想,要不要我帮忙?"
贾涉骂道:"你知道个屁!喂!你手摸什么地方?你……嘶……"
令狐春水隔着底裤,轻轻的蹭着贾涉,轻声道:"你很敏感呢!……是不是,很舒服?"
68、性向的疑惑
令狐春水隔着底裤,轻轻的蹭着贾涉,轻声道:"你很敏感呢!……是不是,很舒服?"
贾涉忙伸手,隔开令狐春水正准备探入自己底裤的手,有些恼怒的警告道:"令狐春水,你不要太过分!"
令狐春水松开手,看着贾涉,昏暗的夜色中,贾涉的脸亦隐藏在阴影之中,看得不怎么清楚,但是那有些压抑的喘息,以及那句警告中带着的一丝颤音,却是无比清晰的出卖了贾涉最直接的想法。
令狐春水微微的笑了笑,问道:"你很难受?我来帮你弄一次,保管你舒服!"
贾涉别开脸,翻了个身,背对着令狐春水,心中有些烦躁:"不要来勾引老子,快点睡觉!"
令狐春水伸手,将贾涉掰过来,凑近贾涉,好看的眼睛恍如一潭秋水一般,其中盛满了情爱之色。
贾涉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美艳的脸,舱内的光十分的阴暗,根本难以辨别对方的轮廓,却丝毫没有减损半分对方的美艳,反而更增添了一股神秘的色彩,贾涉心中也有些慌乱,又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错所。
令狐春水小声道:"我不干别的,就帮你撸一下,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占你便宜,只是见你忍得难受,心中不忍……"
贾涉有些被蛊惑到了,迟疑道:"不……不好……我跟你也没熟到那个地步。"
令狐春水道:"一回生二回熟,晚上时间这么长,你就当找点乐子呗!"
贾涉依旧扭捏:"怪别扭的……"
令狐春水的唇微微的朝前凑了凑,便碰到了贾涉的唇。
贾涉有些抗拒的扭了扭,令狐春水低声笑道:"有什么放不开的?那次在城墙上,还是当着别人的面都亲过了!"
贾涉听到令狐春水这么说,微微一愣,正在努力回忆他说的是哪次,令狐春水却已经含住了贾涉的唇,轻轻的舔舐着,又吸又咬,弄得他十分舒服。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心神荡漾,便伸手将令狐春水搂住,两人接吻。
吻了片刻,双唇分开,贾涉气息有些急促,亦有些激动起来。令狐春水趁机吻住贾涉的脖子,探入他的衣衫之中,轻咬舔舐之际,又不住的抚摸挑拨,技巧娴熟,弄得贾涉浑身酸软,某个地方却不可遏制的硬了起来。
令狐春水借着夜色,见到贾涉面色潮红,双眸中满是水汽,显然是已经动情,便趁机低声道:"涉涉,做!保证让你爽到天上去!"
贾涉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居然是在和令狐春水在接吻,忙往后一缩,背心抵住船舱背面,小船在江中晃了两晃。
令狐春水道:"你干嘛那么紧张,跟我还客气什么?"
贾涉道:"我……我刚刚一时精虫上脑,你别再过来了,我真不想随便做这种事!"
令狐春水显然不会去理会贾涉的拒绝,反而凑了过来,将贾涉搂在怀中,伸手探到下面,轻轻的握住。
贾涉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感觉犹如过电一般,袭击全身,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声。他想要将令狐春水推开,却又有些舍不得,待不要推开,对方的手却已经开始在上下撸动了。
令狐春水一边动,一边低声笑道:"你都硬了,自己肯定是要解决的?反正你弄也是弄,我弄也是弄,不都一样嘛?"
贾涉有些艰难的开口:"不……不一样……春水……别……别这样,我真不想和你……和你做!"
令狐春水的手指,在贾涉的前端轻轻的打着圈,里面的水不住的冒出,已经浸湿了一片,令狐春水知道贾涉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无法抗拒自己,便用了更加魅惑的声音,轻轻的咬住他的耳朵,低声含混道:"你看你前面,都湿了这么大一片?这么抗拒干什么?舒服一下而已……"
贾涉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快感,一波一波的朝自己袭来,理智的堤坝正在一点点的坍塌,却还是带着最后的一点清明,喘道:"我……你……你别弄我……我不行了……"
令狐春水低低的嗯了一声:"你不行了,就好好享受……"
贾涉道:"我……我不想和你闹翻,停下……你,你手别再动了……我……第一次要跟自己爱的人……"
令狐春水咦了一声,调笑道:"我为什么要停下?我看你很舒服……我们一起舒服一下?"
贾涉咬牙,用力的去推令狐春水,道:"我有喜欢的人!你不要……不要再勾引我了……我没什么定力……我……"
令狐春水不以为意,呵的笑了一声:"别跟我说你喜欢碧云,这么多天,我看你根本不动她!你喜欢谁?想跟谁做?"
贾涉近乎窒息,微微张着口,帮着呼吸。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满是情欲的双眼,知道他撑不住了,便故意停下,自信满满的道:"来,告诉我,你想跟谁做,喜欢谁?只要你说实话,不是我的话,我绝不勉强!"
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刻他已经根本无法思考,更加不能控制自己说出的话的分寸,只是想让令狐春水赶紧撒手,便随便抓住脑袋中闪过的一个人影:"顾鹏飞!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他,你松手!"
令狐春水眼看着贾涉明明被自己挑逗的难以自抑,马上就要得手,他等了大半年,忍耐了大半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却万万没想到,贾涉竟然在这种时候,说出了别人的名字,内心的妒忌和怒意,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令狐春水心中虽怒,却笑得更加甜腻:"涉涉,你被我弄得舒服的浑身发抖,却想着别人?我可是不高兴,要好好的惩罚你哦!",说毕,根本不去理会贾涉的抗拒和挣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更加卖力的挑逗拨弄,贾涉数次想要将令狐春水推开,却都被弄得浑身没有力气,只能不停的喘气,间隙的从唇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令狐春水一见贾涉这般模样,不坏好意的笑道:"涉涉,别挣扎了,你很享受呢!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贾涉摇头,却在摇头之时,被令狐春水吻住,侵入口腔之中,肆意的挑拨着。
贾涉嗯唔之声只能尽数的吞入肚中,令狐春水手指微微一捻,便弄得贾涉浑身一个抽搐,一股白浊喷射而出。贾涉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然而片刻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年的处男之身,就此没了,还是跟个男人鬼混混没的!
他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令狐春水见贾涉落泪,轻轻的抱着贾涉,吻去他滑落的泪珠,低声道:"还说喜欢别人,都被我搞的爽的哭出来了!"
贾涉只觉得悲哀无限,恨不得一头撞死,令狐春水笑道:"别一副死了娘的模样,才摸两下就舒服成这样了,来,还有更舒服的!保证你哭都哭不出来!"
贾涉悲哀的看着自己被令狐春水脱下一半的裤子,以及闻到舱中隐隐的特殊腥味,恨不得穿越回刚刚的时间,两个耳光扇醒自己。
令狐春水见贾涉这一脸懊恼又自责的模样,知道今天现在不宜逼得过紧,否则煮了一半的鸭子肯定要飞走。他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环抱住贾涉,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很难过?"
贾涉不说话,令狐春水又问道:"你刚刚说喜欢顾鹏飞,不会是真的?"
贾涉心中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听到令狐春水的问话。
令狐春水有些急了:"你真喜欢上顾鹏飞了?你刚刚想着他?"
贾涉又是烦躁,又是茫然,挣扎开令狐春水的怀抱,弓着身子将自己裤子提好,郁闷的跑到船舱之外,坐在甲板上吹冷风。
令狐春水紧跟其后,抱着那床被子出来,捂在贾涉的身上,继续问道:"你不会真的只想跟他一个人做?你真的爱上别人了?"
贾涉道:"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令狐春水想了想,问道:"他亲过你没有?"
贾涉点头。
令狐春水心中暗恨,不甘的问道:"那他像我刚刚那样摸过你?"
贾涉摇头,令狐春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继续再接再厉的确认:"他……跟你做过没有?"
贾涉被逼问的十分烦躁,道:"老子没有跟他搞过,你能不能别老问这些?烦得很!"
令狐春水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什么都没干过,你不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是我!"
贾涉哼了一声,道:"一时精虫上脑而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找个乐子罢了,这话还是你说的!"
令狐春水听贾涉这么说,心中有些挫败,却更多的是不甘。他想要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涉心中又是懊恼,又是茫然,看着黑夜中缓缓流过的江水,默默的发呆。
两人都没说话,只听得江水之声。
过了许久,贾涉才忽然问道:"你老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令狐春水有些许惆怅的看着贾涉:"你看见他的时候,会高兴会开心,看不见他的时候,就好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事情也没兴致;他高兴的时候,你就会高兴,他不高兴,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会更加的着急,更加的难过;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你的心神;你时时刻刻的想要见到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更加靠近他一点;"
贾涉听了之后,淡淡的哦了一声。
令狐春水问道:"所以,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贾涉站起身,看着黑黝黝的江面,淡淡的道:"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牵挂到这种地步的!"
令狐春水不以为然:"你刚刚很爽啊,都舒服的叫出来了!"
贾涉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大概是……我弄错了一些事情。"
令狐春水奇道:"弄错了什么事情?"
贾涉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蜿蜒的江水和陡峭的山壁,心中内牛满面:这里的山路真是十八弯!十八弯!弯!!老子是弯的!!弯的……
69、鹏飞
居贾涉内心大发感叹,默默的在船头吹风,令狐春水起身,将贾涉揽在怀中,低声笑道:"涉涉,亲一下?"
贾涉内心纠结无限,令狐春水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屁股,却正在此刻,忽听见一串整齐的脚步声,隐隐的从岸上传来,贾涉抬头,只一个瞬间,便见到一队士兵在岸上将贾涉包围。
令狐春水也未松手,只是低声道:"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要是敌人,我们就从水路逃!"
贾涉点了点头,尚未开口,便又见到一队小船,从上游飞快而来,顷刻间便将贾涉所在的船也围住,水路也被堵截。
令狐春水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贾涉朝着来的两队人抱拳:"诸位朋友,有事路过?"
领头的一名队长模样的人出来,朝着贾涉上下打量了一翻,问道:"你们是从下面来的?"
贾涉点头,领头的队长二话不说,只一挥手,围在贾涉周围的小船便齐齐涌上,更有军士跳过传来,船身微晃,令狐春水见来者不善,正想动手,被贾涉按住。
明晃晃的钢刀一齐架到了贾涉的脖子上,领头的队长道:"这个时间,从江下而来,不是奸细就是奸贼!搜他们的身!"
贾涉张开双臂,十分配合的被搜查,令狐春水却有些不太愿意,贾涉给他使了个眼色,令狐春水才将按在剑柄上的手移开,让他们搜查。
搜过之后,贾涉对那队军士道:"我们是来往江上做生意的生意人,还请军爷放行!"
领头的队长哼了一声,道:"生意人?生意人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船头?还是这个时候来?把他们捆了,压去见将军,请将军定夺!"
即刻就有士兵上前,将贾涉和令狐春水两人五花大绑起来,令狐春水低声对贾涉道:"干什么让他们捆?!"
贾涉一笑,小声道:"半夜三更跑出来巡逻,肯定是这附近有大人物!说不定便是西川制置王不破,看他们的军服,是西川的军队。既然他们领我去见,也省得我自己费力气了!"
几名军士压着贾涉便走,贾涉回头看了自己的船一眼,道:"船上还有我的行李!"
领头的军士听了,便派人去将贾涉的小船用绳子拉了,黑夜中逆水而行,贾涉则被那一群军士推搡着,从旱地而行。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山路渐宽,看得见天空了,空中月已隐去,寒风一吹,浸入骨髓,尚未落掉的树叶沙沙作响。
最终一行人在一处小城外停下,押送贾涉的士兵举出腰牌,城头的守卫放行,贾涉和令狐春水被关在一处小屋内,士兵另去通报,又不知等了多久,屋外又进来一队士兵,将贾涉和令狐春水两人押着,朝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屋走去。
贾涉才一进屋,便见到一位发须花白,五十多岁的将领坐在正位,他身后的帘子微动,显然是有人藏在后面。
那将领看了贾涉一眼,问道:"什么人,为什么从江上而来?"
贾涉只是微笑,并不说话,那将领皱起眉头,有些发怒,他身旁的侍卫喝问:"将军问你话,难不成你是哑巴?!"
贾涉将房中打量了一眼,笑道:"这位将军,可是西川制置使王不破王将军?"
贾涉这句话一说,王不破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帘布却微微动了一动。
王不破再次细细的将贾涉打量了一番,又看向令狐春水,朝一旁的问道:"你们抓到这两个奸细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领队的队长躬身回复:"启禀将军,这两个不是好人,属下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亲嘴摸屁股!"
贾涉无语,看向那队长,心中默默的道:兄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耿直!!
王不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们这两个奸细,来我西川到底有何图谋?老实说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贾涉上前一步,对王不破拱了拱手,道:"确实有图谋,但是这件事情,只能对将军一个人说,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王不破指着令狐春水,道:"你们把这个人押下去!"
一众士兵便将令狐春水带走,又将门合上,王不破道:"现在没有人了,你可以说了,你是什么人!"
贾涉笑道:"在下姓贾,单名一个涉,表字制川!"
这句话一说,王不破竟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盯着贾涉,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是谁?"
贾涉依旧微笑,拱手道:"涉见过王将军!"
王不破惊骇片刻,手掌在几案上一击,喝道:"胡说八道!贾少傅已死,你又是哪里来的宵小之辈,胆敢冒名顶替?!"
贾涉笑道:"我便是我,何来冒名顶替之说?涉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将军,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王不破猛然哈哈大笑,指着贾涉:"还不肯承认?好,我虽然没见过贾少傅,但这里有一个人,和贾少傅是好朋友,本将今日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贾涉扬了扬眉,看着王不破身后的帘幕,他早就料到,帘幕背后所藏的,可能是认识自己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王不破对着帘幕背后拱手:"顾将军,请出来吧!"
贾涉脚下一个踉跄,帘幕微动,顾鹏飞从后面转出来,看着贾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房中烛影摇晃之下,顾鹏飞的面容消瘦,下巴上还有着胡茬,眼中带着血丝,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光影照在他身上,将他微微颤抖的手照的明晰可见。
王不破对顾鹏飞道:"顾将军,这个人可是贾少傅?"
顾鹏飞也没去看王不破,只是盯着贾涉,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房中气氛诡异而静默,甚至是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鹏飞才颇为艰难的道:"虽然我希望,他不是……但是,他就是贾涉贾少傅!"
王不破看看顾鹏飞,又看看贾涉,片刻之后笑道:"原来是贾少傅,末将失礼了!"说毕,便上前替贾涉松绑,贾涉的手都被捆麻了,手腕上勒出两道红痕,兀自揉搓着。
王不破道:"既然是贾少傅到此,下官即刻去安排,只是不知贾少傅的那个……那个朋友,准备如何处置!"
贾涉淡淡的道:"我们一夜没睡,很累了,找个地方给他睡觉吧!"
王不破答了一声,便要出去,贾涉继续道:"我这里来,是秘密而行,还请王将军保密!"
王不破道:"贾少傅放心,当日您在京城的义举,我等军中将领都听说了,各个都感动的不行!既然贾少傅到末将这里做客,是末将的荣幸!"
贾涉点了点头,王不破知道他肯定和顾鹏飞有话要说,便先出去了,命人去将令狐春水松绑,又好吃好喝的招待。
房中,顾鹏飞和贾涉沉默无言,还是贾涉率先打破沉默:"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鹏飞将自己的目光从贾涉的身上移开,看着房中跳动的烛火,道:"因有鞑靼的流兵到此,我特意秘密前来,和王不破将军商量合围鞑靼一事,准备全面收复西川,将鞑靼赶出去!"
贾涉便又没话可以说了,顾鹏飞也未回头,只是道:"你……你累了一夜,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说毕,便朝外走去,贾涉伸手,拉住顾鹏飞,想要说两句,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便站在房中,动也不动。
贾涉搜肠刮肚的,想了半晌,才道:"你瘦了好多!"
顾鹏飞道:"你倒是胖了不少!这大半年过的很舒心吧?"
贾涉点了点头,道:"淮南都转了一圈,我怕皇帝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所以跑这里来!王不破镇守西川,隐有割据之势,所以来找他,也不怕连累他!"
顾鹏飞嗯了一声,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淡淡的道:"有令狐春水贴身保护,不用怕有刺客来找你麻烦!"
贾涉听顾鹏飞这么说,便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他数次想要说些什么,但仔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道:"你……说的不错,总是我自己过于小心了……"
顾鹏飞转过头来,看着贾涉,没见到他的时候,顾鹏飞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的安危,此刻见到了,心中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强行压下,只是道:"既然没什么事情了,那你快些去休息吧,我也累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正好睡一觉!"
说毕,顾鹏飞转身而出,剩下贾涉一个人留在房中,呆呆的看着顾鹏飞离去的身影。
直到顾鹏飞的影子都走的不见了,贾涉才走出房中,有军士上前将贾涉领到他自己的住处,令狐春水早已等在那里,见到贾涉来了,便冲贾涉露出一个笑容。
贾涉走上前去,脱了鞋袜,躺在床上,道:"鹏飞也在!"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笑道:"我还正在想帘幕后面的人是谁,原来是他!"
贾涉点了点头,自己闭上了眼,默默的睡去,他当然明白,顾鹏飞忽然疏远他,自然是因为听到了军士所说的那句"他们两个正在亲嘴摸屁股",待要解释两句,却根本没处说起,只得作罢。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也难以睡着,等他想要起身出去转一圈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70、王氏父子
贾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等他再次起身的时候,不觉东方已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夜无眠。
令狐春水在他之后醒来,两人洗漱完毕,便有军士前来相请,说是王不破将军请贾涉过去。
贾涉跟着那名军士,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在其后缓缓而行,来到一间大厅中,只见厅中陈设颇为简陋,厅中坐着三个人,一个是王不破,一个是顾鹏飞,另外一个却是贾涉从未见过的约莫十岁的青年。
王不破一见贾涉来了,便站起身相迎,两人叙礼完毕,王不破便指着那名十岁的青年到:"这是犬子王仁,王仁,过来见过贾少傅!"
王仁便朝贾涉行礼,贾涉朝王仁看去,只见他满脸凶悍之色,脸上还带着一条刀疤,从额头宛然而下,直入下巴,刀疤处红肉外翻,十分的狰狞可怖。
贾涉对王仁笑道:"王公子不必多礼!"
王仁上前一步,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对贾涉道:"我等在西川,早就听闻贾少傅大名,贾少傅在京城为了顾将军蒙冤之事,感动上天,二月飞雪,真是大勇大义之人!"
贾涉注意到王仁用的是"大勇大义",而非"忠勇",他环顾了一周,见厅中只有三人,心中疑惑,便问道:"怎么西川节度使不在?"
王氏父子常年镇守西川,掌控军政大权,根基深厚,朝廷对他们既有猜忌的一面,又有利用的一面,故此派了数名文官,前来掌控政事,其官职在王氏父子之上,西川节度使则是首领,用来制衡王氏父子在西川的势力。
王不破见贾涉一进来就问这个,便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道:"我们父子二人,因军情紧急,是秘密出成都的,节度使大人并不知晓!"
王仁却不似其父这般城府,当即道:"那家伙当时反对我父子对鞑靼用兵,已经被我们囚禁起来了!"
王不破脸上的肉微微颤动,望向王仁的目光似有责怪之意,王仁却不以为然,道:"父亲你也太过谨慎了,贾少傅被朝廷迫害,走投无路前来我西川,我们当以诚待之!"
贾涉听这父子二人的口气,似乎多有不轨之意,他转头朝顾鹏飞看去,顾鹏飞面色不变,也不知顾鹏飞心中是怎么想的。
王仁继续道:"小将听小道消息,贾少傅因为得罪了官家,一路东躲西藏。现在到了我西川,不必再过那种藏头藏尾的日子了!又听说贾少傅对于鞑靼军的战法颇有研究,发明了新式的火器……"
王不破打断儿子的话,对贾涉和顾鹏飞笑道:"犬子年幼,胡说八道,二位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顾将军,西川北边的门户剑门关尚在鞑靼手中,于我朝是莫大的隐患,你我合兵一处,共破剑门如何?"
顾鹏飞拱手道:"末将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只不过末将认为,剑门虽为门户,但北边的烈匕图虽已称汗,但是他的弟弟哈里格亦称汗,两虎相争,暂时不会南下。真正的腹心之患,却是南边大理国境内的鞑靼军,希望王将军于末将合并南下,将大理境内的鞑靼军合围,共同剿灭之,除去这个腹心大患!"
王不破哈哈笑了两声,也未说好,更没有说不好,只是对着贾涉道:"贾少傅,你曾任荆湖制置使,又担任过枢密副使,后又听说前去淮南巡视,游历四方,相比有更高的见解,你认为呢?"
贾涉在心中盘算衡量,这王不破显然是很有私心,即便是不想割据称王,也是想要世世代代镇守西川,自己若不顺着他的话说,肯定翻脸就将自己干掉了;若是顺着他的话说,自然是能够保身立命,不用再害怕赵理明的追杀了,只不过若是今日的话传了出去,将来被人翻出来的话,肯定又是大麻烦。
他心中权衡,也未开口,王不破好似看穿贾涉的心思一般,道:"我西川自古富庶繁华,可攻可守,本来这次击毙鞑靼大汗,让他们内乱政权,是为朝廷立了大功的,但朝廷非但不加封赏,反而多多猜忌,我父子二人的遭遇,和贾少傅何等相似?"
贾涉沉吟片刻,抬头对王不破笑道:"王将军和下官想的一样!我认为当先去剑阁,守住西北门户,再行南下,剿灭大理国境内的敌人。有句古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嘛!"
王不破见贾涉如此说,大笑道:"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贾少傅果然才高八斗,非我等所能及也!"说毕,王不破又转头看向顾鹏飞,道:"顾将军和贾少傅共事多年,朝廷传闻顾贾顾贾,想必是不会和贾少傅的意见相左吧?"
顾鹏飞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道:"我听制川的!"
王不破和王仁一起拍手笑道:"两位果然爽快!"王仁扭头,朝外面大声道:"来人,将囚犯带上来!"
贾涉心中突突直跳,也不知这父子二人要带什么人上前,他等了一会儿,之间门外进来两个军士,压着一位文官模样的人,贾涉看了那人一眼,也不认得是谁。但那位文官见到贾涉,便忙叫道:"贾少傅救我!王氏父子两个反贼,想要图谋不轨……"
那文官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麻核塞住了嘴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贾涉微微扬眉,看向王氏父子。
王仁朝贾涉笑道:"这位就是西川节度使了!这家伙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数次在背后造谣生事,我与父亲商量,本来是想将他杀了。但父亲说我等不可行此大逆之事,以下犯上终究不妥!贾少傅乃是朝廷的枢密使,掌管调派将领之事,此事还需贾少傅做更为妥当!"
贾涉的手藏在袖子中,他此刻已经完全明白王氏父子的用意,分明是要拉自己入伙,要立下投名状!
贾涉此刻也没有了选择,他接过王仁递过来的剑,顺手一挥,西川节度使的人头便已落地,咕噜噜的滚出老远,血溅了他一身。
王仁和王不破见贾涉杀了朝廷派来的人,便对贾涉和顾鹏飞的态度不一样起来,亲热至极,说了些许西川的兵力布置,又拿出地图,商讨如何夺下剑阁。
顾鹏飞面色如常,贾涉指着地图上两边狭窄的山谷和高地,摇头道:"若是硬取,定然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王仁道:"小将听说贾少傅在鄂州之时,用着新式的火药,打得烈匕图屁滚尿流,若是此次攻取剑阁,有新式火药相助,定然事倍功半!"
贾涉这才知道王氏父子非要拉自己入伙的原因何在了,原来是想要弄到火药配方。
贾涉对王氏父子点头笑道:"这个自然了,只不过光有火器还远远不够,至少还要抽出部队来训练,当日在鄂州,因为时间仓促,并不能发挥这些火器的真正威力!后来回了京,诸事缠身,便又将此事放下了!你们最好调集五千兵可靠的军士,由我亲自训练。并且召集西川的能工巧匠,收集好原料,以便大规模的制造。此事机密,千万不可假手于人,更加不可泄露出去半点!"
王仁见贾涉不仅答应帮忙,还指出了许多细节方面的问题,不由的大喜,又问了些贾涉的具体事宜,便出去准备。王不破却不似儿子那般乐观,他对于贾涉还是心存疑虑,和贾涉顾鹏飞两人又说了些合兵围剿的事情后,便亦告辞出去,派人将贾涉还活着的消息,秘密的散播出去,好让贾涉无路可去,只能依附自己。
待到厅中一人也无的时候,顾鹏飞才将门关上,回头去看贾涉。
贾涉正低着头,拿手撑着下巴,兀自沉思,阳光从窗棱漏进来,在贾涉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顾鹏飞看了贾涉一会儿,低声问道:"这王氏父子,看样子是准备自立为王,割据称帝了,你……当真准备帮他们?"
贾涉抬头,看着顾鹏飞,顾鹏飞面容隐隐的带着一丝疲倦,眼中满是血丝,贾涉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没睡?"
顾鹏飞道:"睡不着!你刚刚跟王氏父子所说的,是虚与委蛇,还是真的想反?"
贾涉道:"那你呢?你明知他们两人图谋不轨,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合作?"
顾鹏飞不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只要不是鞑靼人,我……我真的不知道!"
贾涉也默默的不说话,两人沉默,片刻之后,贾涉笑道:"反正赵理明活着,我是不可能回京的!谁主天下我并不在乎,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和家人,不受伤害!"
顾鹏飞低低的嗯了一声,道:"你留在西川,终究不是长事,王氏父子现在需要你,所以将你奉为上宾,难保他们将来不会卸磨杀驴!你,为什么不去我军中?"
贾涉道:"你儿子尚在临安,我不想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鹏飞露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笑容,带着两份惨淡之意,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女人么?"
贾涉脑袋轰的一炸,心中暗想:他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了!
顾鹏飞见贾涉不答,也不再多问,只是道:"算了,不提这个,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多事了!"说毕,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贾涉猛然伸手,拉住顾鹏飞,两人对望,顾鹏飞喉头微微抖动,他看得出贾涉眼中的恋恋不舍之意,却也忘不了昨日听见的话。过了许久,他有些艰难的道:"我不喜欢跟人分享,你还是不要拉着我了!"
贾涉心头涌上一阵没来由的难过,他微微低了头:"鹏飞,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顾鹏飞抿着唇,愣愣的看着贾涉,过了许久,才用着低沉的嗓音道:"你怎知我是怎么想的?"
贾涉缓缓的松了手,颓然坐回原位,道:"我的确不知道,我连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你对我十分冷漠,心中有些难过罢了!"
顾鹏飞也不知该怎么办,两人沉默与对,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请问贾先生在吗?"
贾涉赶紧跳起来,拉开房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位军士,对贾涉躬身道:"贾先生,我等刚刚捉到一名女子,她自称是先生的妻妾,特来通报!"
贾涉吃了一惊,也不知是哪个美女来找自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女的漂亮不?"
军士尚未回答,便被顾鹏飞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贾涉责备道:"你搞什么?!"
顾鹏飞隐有怒意:"你搞什么?!"
71、鹏飞表白
贾涉有些不悦,顾鹏飞窝着一肚子邪火,找不到地方发泄,此刻正好有了借口,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贾涉,你祸害了一个又一个,到底想要怎样?!男的不放过就算了,连女的也不放过!"
贾涉道:"你激动什么?我都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顾鹏飞道:"那你问人家姑娘漂亮不漂亮做什么?"
贾涉道:"我凭什么问不得?再说了,我问一下又怎么样?春水都从来不管这些……"
贾涉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猛然被顾鹏飞按倒,死死的吻了下来。
顾鹏飞略微干涩的唇,在贾涉的唇上又吸又咬,好似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带着愤恨和不甘,狂风暴雨一般,他的舌强行的撬开贾涉的牙齿,霸道的侵入,在其中攻城略地。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在门外问道:"贾公子,你是不是在里面?"
贾涉一听门外的声音,便在心中叫苦不迭,心说碧云花魁,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了我满口胡说啊!
耳听得碧云已经准备进来,贾涉开始激烈的反抗起来,用力的去推按住自己的顾鹏飞,顾鹏飞却纹丝不动,只听得门哗啦一声被推开,门外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顾鹏飞终于放开贾涉,回头看了门外的碧云一眼,对贾涉道:"你如意了?这个很漂亮!"
说毕,转身而出,贾涉也不好去追,只得将碧云让进房中,打着哈哈:"咦,碧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碧云抿着唇,看着贾涉有些狼狈的模样,低头轻笑。
贾涉怒道:"没上没下!你干什么自称是我的老婆?!"
碧云抬头笑道:"奴家不是有意的,只是,若不这样说,他们不肯带奴家来见公子呢!"
贾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解释了,走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吧,我叫他们带你去休息!"
碧云看着贾涉嘻嘻一笑,道:"公子不必多虑了,带我前来的是王仁将军,他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住处,只是我不放心公子,所以过来看看的!"
贾涉不满的嘟囔:"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碧云歪着脑袋,大胆笑道:"公子,你是不是现在特想打发我走,自己好出去追那人啊?那人是谁?"
贾涉更加不满,脸上早已红了一片,他也不好对着这个小姑娘发脾气,只是皱眉道:"去去去,你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打听些有的没的!"
碧云一笑:"公子不肯说,奴家去问令狐大哥去!他肯定是知道的!"说毕,碧云一扭头跑开了,贾涉无奈的看着碧云的背影,见她走的方向并不是令狐春水所在的地方,正想上前去给她带路,却不料横插出一个王仁来,王仁抢在贾涉之前拦住碧云,露出一个微笑,他脸上的刀疤在这个笑容之下,扭曲的更加狰狞了,贾涉看了心中都有些忍不住的作呕。
却不料碧云神色不变,对着王仁行了一个万福,两人说了几句话,王仁便引着碧云去了。
贾涉微微抬头,看见正是下午的阳光,冬日明媚无比,他又被王不破找去,说了一些挑选士兵的要求之后,这才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顾鹏飞的身影。
贾涉四处问了问,得知顾鹏飞在城外山顶布置军事,便独身一人,朝着山顶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天色便渐渐的暗了下来,山中寒风一吹,冷的他有些打哆嗦,想要回去,却已经走了一半了,要继续上前,看看天空中彤云密布,只怕是要下雪。
他心中微微犹豫了片刻,便又朝着山顶走去,等到爬上山顶的时候,果然天空中已经飘起纷杂的小雪,接着火光和雪光,他看的清楚,山巅之处,顾鹏飞的影子站在尚未修好的城墙边上,周围一人也无。
贾涉本来是想要过来找他的,但是此刻离顾鹏飞不过百步的距离,却又有些停滞不前了,他心中也在不停的问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考虑一些没边的事情,但他却难以控制的不去想,他竟隐隐的觉得,看见顾鹏飞的时候,心中烦闷焦躁,但是没看见他的时候,却更加的有些坐立不安。
却正在他停滞不前的时候,顾鹏飞猛然回过头来,朝他这边看过来。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不大一会儿,便从碎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将两人的视线都遮蔽住,满山都被裹上了一层银装,在黑夜之中,现出隐隐的青蓝之色。
贾涉在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正想往前跨出两步,却不料前方响起一个声音:"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贾涉睁大眼睛,透过密密的雪花,看见顾鹏飞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离自己十步之内的距离。
贾涉走上前去,讷讷的道:"我只是四处逛逛,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正好碰上而已!"
顾鹏飞低低的嗯了一声,道:"雪下大了,快些回去吧,不然等一会大雪封山,恐怕今天就回不去了!"
贾涉道:"好!"
顾鹏飞便走在前面,贾涉跟在他身后,默默的走着,上山的小路颇为崎岖,下山的时候又落满了雪,有些打滑,顾鹏飞也没回头,听的身后贾涉的脚步声有些异样,便伸出手,道:"拉着我,免得滑倒了!"
贾涉犹豫了片刻,将手放在顾鹏飞的手掌之上,对方的手掌温暖又干燥,掌心有着粗糙的纹路,摸起来十分的安心。
顾鹏飞拉着贾涉,走了一段路,雪却越下越大,茫茫之中,不辨方向,顾鹏飞猛然停下脚步,道:"今天恐怕是不能下山了,至少要等明天天亮!"
贾涉看了看四周,树梢已经落满了雪,根本无处容身,他坚持道:"半夜肯定会冻死的,不能呆在这里!"
顾鹏飞沉吟片刻,道:"这山上也有工事,离这里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贾涉的手猛然一僵,顾鹏飞也没有说话,两人心中都隐隐约约的明白一些事情。
两人就站在雪地里的山路上,不大一会,雪便将贾涉的肩膀头顶都铺满了。
顾鹏飞回过头来,看着贾涉,眼神十分复杂,嘴唇几度张开,又数次合上。
贾涉问道:"你想说什么?"
顾鹏飞的胸膛起伏不定,他伸出手,抚落贾涉肩头的落雪,却不料雪下得更大,根本抚不尽。
贾涉道:"别瞎忙活了,反正已经落了一身了!"
顾鹏飞的手便停留在贾涉的肩头,一动不动,他的头发,睫毛上都沾了雪花,一双眼睛深邃无比,看着贾涉,其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贾涉垂了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顾鹏飞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到你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想你。但是现在见到了,却觉得还不如不见的好!"
贾涉扬眉,对着顾鹏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回去吧!"
顾鹏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可能,回不去了!"
贾涉茫然问道:"什么?"
顾鹏飞默默的看着贾涉,呼出的气息,在黑夜的空中,形成团团的白雾。
贾涉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顾鹏飞深呼吸数次,才摇头道:"我不想回去!你……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法忘记你!"
贾涉好似被大锤击胸一般,胸口一阵窒息,却听顾鹏飞道:"即便是我知道了你和令狐春水的事,我还是没办法,没办法不去想你!我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中固然难过。可是看不见你,却更加难过……我想,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贾涉心中乱跳,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毫无意识的问道:"什么完了?"
顾鹏飞低声道:"我……大概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自从那天,你帮我治伤……不,或许更早,自从那天你在鄂州不肯独自离开的时候,我脑袋中就满满的都是你!除了你,我没办法去爱别人。"
贾涉听的顾鹏飞表白,心中颇为感动,他微微的仰起头,雪花落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化成水滴,顺着他略尖的下巴,蜿蜒流入衣领之中。
顾鹏飞伸手,捧住贾涉的脸,慢慢的凑近,两人的呼吸交织,最终两片唇合在一起,深深的吻了起来。
这次,顾鹏飞十分的温柔,带着一丝低低的叹息,贾涉激烈的回应着,唇舌交缠,呼吸都要窒息。
过了许久,两人分开,一丝银线挂在两人的唇角,顾鹏飞道:"今晚别回去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贾涉的胸膛起伏着,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好!"
顾鹏飞拉着贾涉的手,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去,一开始只是慢慢的走,到后来却变成了小步的跑,最后竟在雪地山林中飞奔起来。
贾涉只觉得耳朵中,听得见簌簌的落雪之声,顾鹏飞一直奔到一个破旧的木屋前停下,也没再多说话,闯进房中。
两人一进屋,顾鹏飞便反手将房门合上,紧紧的抱着贾涉,再次深深的吻着。
贾涉伸手,抱住顾鹏飞的腰,热切的回应着。
顾鹏飞伸出颤抖的手,略微有些粗鲁,又有些急切的,将贾涉的外衫脱了下来,自己也飞快的将外衫除去,两人的身体紧紧的挨擦着,隔着薄薄的一层底裤,不过多时,贾涉的裤子前段,便被浸湿了一片。
顾鹏飞伸出手,将贾涉身上的衣衫除去,贾涉隐隐的有些害怕,更加有些期待,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气息更加紊乱:"你干过没有?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干!"
顾鹏飞喘道:"我没跟男人做过,也不太清楚!"
贾涉有些懊恼:"你不是都有儿子了么?!"
顾鹏飞将贾涉的手拉住,摸在自己的阳物上,那东西滚烫的吓人,又十分的粗壮,比贾涉记忆中的好像大了不少,他用拇指和食指环了个圈,竟然还圈不住。
贾涉心中有些害怕起来,道:"你翻过身去!"
顾鹏飞吻着贾涉的脖子和锁骨,含混的道:"干什么?"
贾涉道:"你那东西,那么粗,还长,弄进来肯定疼!还是我弄你比较好!"
顾鹏飞张口,狠狠的在贾涉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随即沉声道:"放心,不会弄疼的!你都没干过,更不知道怎么弄了!毛手毛脚的,别搞得我走路都走不成!"
贾涉被顾鹏飞吻的情动,心理面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愿意,但也不在这关头计较那么多了,只是说:"行,先让你来,等会我来!"
顾鹏飞点了点头,将贾涉抱起,让他盘坐在自己的腿上,又嫌贾涉的双腿碍事,将他的双腿拉开,示意他环着自己的腰。
贾涉觉得自己的穴口好似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那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先前的激情消去大半,开始不安的扭动挣扎起来。
顾鹏飞问道:"你乱动什么……别,别蹭我……"
贾涉道:"我找个东西靠一下……你……疼啊!"
顾鹏飞伸手,托住贾涉的背,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用手指将两瓣屁股掰开,挺身两三次,都因为对方的穴口太小了,根本弄不进去。
贾涉道:"你到底会不会啊?疼呢,还是我来吧!"
顾鹏飞的手指顺着臀缝摸了进去,道:"大概是太干了,我还记的你上次送给我的冻疮膏,好像我身上还有点!用那个东西润滑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贾涉咬牙切齿:"操!原来你是个雏儿!老子今天真不该一时脑袋发热跟你鬼混!"
顾鹏飞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褪下的衣服上摸了一会,摸到了冻疮膏,打开盒盖,剜了一大坨,朝着贾涉的臀缝抹去。
贾涉只觉得下身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传来,顾鹏飞伸进去的一根手指,弄得并不疼,因为有润滑的缘故,隐隐的有些清凉。
顾鹏飞低声问道:"你,没不舒服吧?"他心中也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这次把贾涉弄得不舒服,以后两人真的决裂了。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还好,你……啊……别摸那里!"
顾鹏飞的手指在贾涉体内转动,指尖碰到深处的一点的时候,贾涉身体便会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还伴随着低低的呻吟。
顾鹏飞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爆裂了,却还是强行的忍者,问道:"是不是很舒服?"
贾涉骂道:"你……你……啊……呜……混蛋!"
顾鹏飞在黑夜之中,借着外面的雪光,看见贾涉的双眼迷乱,眸子中满是水汽,双唇殷红,忍不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等到贾涉里面慢慢的不再缩紧的时候,顾鹏飞便将自己的手指退出来,想要自己进去,却又试了两次,依旧不成。贾涉有些难耐的扭着腰,尾音带着一丝颤抖:"鹏飞……"
这低低的一声呼唤,送到顾鹏飞的耳朵里,搞的顾鹏飞差点当场就泄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强行进入的冲动,又伸进去了两个手指,两根手指轮流不停的攻击者贾涉体内敏感的那一天,弄得贾涉连声低叫,前面也潺潺微微的挺立,吐出不少的透明粘液。
贾涉此刻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来的想法,他搂着顾鹏飞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主动的吻着顾鹏飞的眼睛,眉毛,和嘴唇,热情的让顾鹏飞近乎昏厥。
顾鹏飞和贾涉深深的接吻,再也难以忍耐,更不去管贾涉疼不疼了,他双手掰开贾涉的臀,自己的那物抵着贾涉的穴口,猛然往前一送,噗的一声,插了进去。
贾涉正在情潮涌动,舒服激动的时候,后面猛然被异物侵入,疼快要掉下泪来,前面也软了。
顾鹏飞抱着贾涉的腰,缓缓的动作起来,开始只是轻微的捻动,动了一会儿之后,便大力抽送起来,每一下都顶在贾涉的敏感之处,顶得贾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好似在汪洋之中随波的小舟一般。他紧紧的抱着顾鹏飞,大口的喘气,低声的呻吟。顾鹏飞只觉得里面又暖又紧,将自己的阳物包裹的严丝合缝,日思夜想的人在自己怀中呻吟喘息,这景象太过刺激,他只顶了四五下,便已经忍耐不住,一股浓精,射入贾涉的体内,连射了三四次,这才停止不动。
贾涉正在舒服的将丢未丢之际,忽然觉得顾鹏飞不动了,后面的内壁开始慢慢的缩小,简直是空虚无比。
贾涉咬着顾鹏飞的唇,隐隐有着怒意:"姓顾的,你不是说自己很能干么?才两下就丢了……"
顾鹏飞有些不好意思:"我……很久没做过,太激动了……"
贾涉觉得更加的有些欲求不满,问道:"还能再来么?我还没够!"
顾鹏飞道:"歇一会儿,等一下不会这么快的!"
贾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便道:"有些冷,要不我们先点个火吧!"
顾鹏飞嗯了一声,贾涉作势要站起,屁股才稍稍一动便被顾鹏飞按住。
顾鹏飞却不愿贾涉就这样离开自己,便将他就势抱起,摸索的从自己一旁的衣服中取出火折,吹亮之后,才看到房中有着一个壁炉,炉中也有着柴火,都是山上驻军所用的现成之物。
顾鹏飞抱着贾涉走过去,将火折丢入柴中,贾涉的双腿只有紧紧的夹着顾鹏飞的腰,以防自己掉了下来,火不一会便燃起,将房中照的通亮。
顾鹏飞朝着自己怀中的贾涉看去,只见他浑身不着片缕,双腿紧紧的夹着自己的腰,手臂还搂在自己的脖子上,脸上红潮未褪,双眼中满是春意。
而自己的那物,依旧插在贾涉的体内,尚未退出。
这景象实在是太过刺激,顾鹏飞尚未完全软去,便又硬了起来。
房中也没甚桌椅床铺,顾鹏飞就势将贾涉的后背靠在木屋的壁上,手托着他的腰,自己双腿微曲,虚坐着抽送起来。
这一次有了精液的润滑,在抽送之际,竟听得见噗噗的水声,贾涉被顶得头皮发麻,尾椎奇痒,想要自己动一动都是不能,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死死的抓着顾鹏飞的肩膀,低声叫顾鹏飞的名字。
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如同潮水一般,将贾涉淹没,吞噬了他的神智,他不停的亲着顾鹏飞,又连声低叫,说出的话又大胆又露骨,顾鹏飞只觉得自己恍如身处仙境,浑身血脉喷张,他开始还顾念着贾涉是不是舒服,到了后来自己已经被如潮的快感淹没,根本难以自控,使劲用力的操弄起来。
贾涉开始还舒服的哼哼,自从射了一次之后,就有些吃不消了,开始讨饶,但顾鹏飞哪里去理会贾涉,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加的用力了。
贾涉哀嚎:"停……停……啊……呜……"
顾鹏飞看了贾涉一眼,伸手握着贾涉半硬的那物,帮他手淫,贾涉便马上改口成了"不要停"。
两人面对着面,股腹之间,满是粘稠的白浊,贾涉已经被顾鹏飞插得射了两三次,实在是不行了,顾鹏飞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贾涉有气无力:"我……不行了,放,放开!"
顾鹏飞吻着贾涉,含混道:"我好想你……不放!"
贾涉伸手去打顾鹏飞,却早已浑身酸软,只得断断续续的骂道:"王八蛋!畜生!"
顾鹏飞用力的朝伸出顶去,更加的粗野狂暴,好似在惩罚贾涉刚刚对自己的辱骂。
贾涉只得放软了口气:"我不行了,求你放开我……我真的……鹏飞,我求你!"
顾鹏飞见到贾涉泫然欲泣的样子,以及听到他软语相求,更加的激动起来,一翻狂插,最后嫌这个姿势不够尽兴,便将贾涉翻过去,按在地上,捞住他的腰,从后面猛力的如同打桩一般,深深的,快速的抽插着。
直到贾涉哭号连连,好话说尽,顾鹏飞才深深的往里一挺,浑身抽搐,数道浓精,再次射入贾涉的体内。
顾鹏飞抱着贾涉,两人都累得精疲力竭,贾涉的双腿还在哆嗦,大腿上还有着血迹,显然是因为顾鹏飞太过粗暴,而弄伤了。
顾鹏飞看着贾涉那里都流血了,对方正含恨看着自己,脸上泪痕未干,顾鹏飞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是真的过于粗鲁了,他心中涌起一股歉意,低声道:"阿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是真的不行了……我……下次不会了"他一面说,一面去吻贾涉,将贾涉脸上的泪痕吻去。
贾涉稍稍一动,便觉得下面疼的厉害,然而看到顾鹏飞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充满爱意的温柔的吻,又枕着他宽厚温暖的怀抱,心中觉得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贾涉隐隐的觉着,就是和男人相好,也不是什么不能够接受的事情,反正,总比自己一个人打手枪要好一些!
贾涉伸出手,搂住顾鹏飞的脖子,低低的叫了一声:"鹏飞!"
72、世事难料
顾鹏飞马上吻住贾涉的唇,贾涉热烈的回应着,两人刚刚做过,现在接吻并无情欲,但在双方心中,却觉得彼此更加亲密。
两人接吻的间隙,顾鹏飞低声道:"你刚刚干那事的时候,好……好热情!"
贾涉微微红了脸,有些害羞,却也不肯承认,只是道:"不过是爽的时候,胡乱说了几句胡话而已,什么热情不热情的!"
顾鹏飞将贾涉环在怀中,裤子上衣丢了一屋子,贾涉觉得身上有点冷了,就光着屁股忍痛满屋子里拣衣服,顾鹏飞本欲帮忙,但实在是很想看贾涉弯腰,一边心痛一边暗爽,冰火交织。
两人穿好衣服后,便坐在壁炉之旁,顾鹏飞道:"你那里是不是要洗一下才行?要不回去洗个澡?"
贾涉摇摇头,他有些舍不得就这样回去,只是道:"半夜三更的,瞎忙活什么,别脚下不留神一屁股摔下山去!"
顾鹏飞吻了吻贾涉的唇,道:"我可以背你回去。不过……其实我也不太想回去,就这么坐着吧!"
贾涉一笑,伸手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中的火苗。他一面拨弄火堆,一面偷偷的去看顾鹏飞,只见顾鹏飞数次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顾鹏飞本想问贾涉喜不喜欢自己,但是现在看到贾涉的笑容,话到嘴边就改口道:"我想说,你里面又紧又暖,刚刚抱着我还大喊让我用力,神情简直太勾人了!现在想起来,下面就又硬了,还想干你!"
贾涉叹了口气,看着顾鹏飞,道:"真是世事难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顾大将军,说话居然这么下流!"
顾鹏飞的脸早就涨的通红,羞愧的快要死掉了,只是不愿露怯强撑着。此刻见到贾涉听这种话居然不生气,心中一阵甜蜜,他想要说上两句甜言蜜语,却也不会,最终只是紧了紧胳膊,将贾涉搂在自己的怀中,诚挚道:"阿涉,我爱你!"
贾涉用一个吻来回敬顾鹏飞。
小小的木屋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郁暖气。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雪才停,贾涉的肚子也有些疼,精液和血凝结成硬块贴在他的下面,让他很不舒服。而且屋中的柴火也已经烧完了,开始觉得寒气逼人。
顾鹏飞见贾涉抖眉毛,便问道:"你怎么了?"
贾涉道:"肚子有点疼,下面也不舒服……不行,我估摸着得回去洗一下!"
顾鹏飞点点头,起身蹲在地上,道:"外面路不好走,我背你下去!"
贾涉待要拒绝,但他一动,下面就疼得不行,只得接受顾鹏飞这个建议,趴在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顾鹏飞背着贾涉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吱呀一下拉开门。
冷风一下子灌进房中,天上还飘着零散的雪花,满目琼装。贾涉的脖子被冷风灌入,便缩了缩脖子躲在顾鹏飞背后,却不料听见顾鹏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贾涉一愣,又伸了脖子朝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浑身落满了积雪,面色淡然,眉毛和睫毛都被雪所盖住,头发上更是银白一片,尚未被雪所掩盖的地方露出猩红色的衣衫,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
贾涉有些结巴起来:"春……春水……"
不知为何,被令狐春水撞见,自己竟有一种背主偷情的感觉。
令狐春水的目光缓缓的落在贾涉的身上,淡淡的道:"我见你半夜没回来,听他们说你上山了,担心你出事,所以就四处找了找。"
贾涉莫名的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不知心虚个什么,便壮了胆子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去?"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和顾鹏飞,又挪开自己的视线,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道:"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忽然见到有一处有火光,就过来了。"
贾涉仔细回想,忽然想起来顾鹏飞是什么时候把火炉点燃的了,这么说来,自己刚刚做的事情,都落到了令狐春水的眼中了,至少是耳中。
顾鹏飞见没人说话,便道:"正准备回去,要不一起走吧!"说毕,便背着贾涉朝山下走去。
令狐春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贾涉在顾鹏飞背上回头,看见令狐春水的身影好似一座雕像一般,站在雪地中一动也不动。也不知他究竟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又会继续站多久。
待到看不见令狐春水的身影之后,贾涉才偷偷的问道:"你说,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顾鹏飞心中涌起一股醋意,又将其压下,语调平淡道:"大概是吧,你叫的那么大声,想不听见都难!"
贾涉哦了一声,心中总是觉得十分别扭,他想要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说,又扭头朝后看去的时候,只见远远的一个影子,跟在两人身后,不缓不急的。
顾鹏飞将贾涉背下山,朝着自己的房中走去,山下枯枝上早已落满了雪,有来往巡逻的士兵路过,看见贾涉都道:"贾公子,你的那个侍卫到处在找你!"
贾涉只得干笑答谢,顾鹏飞来到自己门口,忽听得背后的贾涉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房解决好了!"
顾鹏飞回头,看了贾涉一眼,他心中情知贾涉是为了令狐春水的缘故,也不好说明,只是点了点头,转头向着贾涉房中走去。
来到房中之后,顾鹏飞将贾涉放在床上,点燃油灯,举到贾涉面前,只见贾涉神情恍惚,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鹏飞将油灯放在一旁,伸手搂住贾涉,低声问道:"你……不高兴?"
贾涉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一盏油灯发呆,顾鹏飞不再多问,出去问军士要了个木桶,又在一旁的隔间烧水,准备给贾涉清洗。
贾涉一个人趴在房中的床上,心中乱成一团。
忽然听得门嘎吱一声轻响,贾涉也没回头,只是道:"鹏飞,春水一个人留在山上,会不会出事啊?"
来人并未回答,只听得脚步声一径来到床前,将贾涉的衣摆掀起,又在脱他的裤子。
贾涉感觉到那双碰到自己屁股的手有点凉,稍微缩了缩,那手的力道甚大,按住他的腰,贾涉便默默的忍着。
那双手将贾涉的裤子褪下,冰凉的手竟冷不防在贾涉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下,下手甚重,贾涉忍不住叫了出来:"鹏飞,你轻点!"
门嘎吱又一响,门口响起一个声音:"叫我做什么?"
贾涉吃了一惊,朝门口看去,只见顾鹏飞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开水,水雾四溢。
既然站在门口的人是顾鹏飞,那刚刚进来的谁?贾涉猛然回头,却看见令狐春水一双凤眼微眯,正灼灼的看着自己。
两声低呼同时响起,贾涉叫的是:"怎么是你?!",顾鹏飞叫的是:"你怎么在这里?!"
令狐春水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我本来就睡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来?"
贾涉感觉到令狐春水一边说话,手还一边在自己屁股上揉搓,手劲十分大,捏的自己很疼,他忍不住叫道:"把你的手拿开!"
令狐春水冷笑了一声:"你说拿开就拿开?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鹏飞抢上一步,一掌击向令狐春水,令狐春水哼了一声,亦是一掌,朝着顾鹏飞击去。
两掌相撞,嘭的一声闷响,竟是实打实的相搏。
贾涉在心中叫苦不迭,挣扎着起来想要劝架,却不料令狐春水猛然抬腿,压在贾涉的背上,贾涉啪的一声栽回床上,竟是分毫也动不得。
顾鹏飞双掌齐上,掌风凛冽,虎虎生威;令狐春水单手迎战,看似轻描淡写,却处处都是杀机,非但如此,另外一只摸在贾涉屁股上的手,也毫不客气的噗的一声,插入了贾涉后穴。
贾涉里面本就火辣辣的疼,又干又涩,此刻被异物侵入,虽然只是一根手指,却也觉得疼痛难耐,他心中愤怒,挣扎又挣扎不过,想要骂上两句,却不料令狐春水十分的熟门熟路,一下子就戳到他敏感之处,骂出的声音都有些异样。
顾鹏飞与令狐春水纠缠多时,斗室之中,擒拿武艺,却终究比令狐春水低了一筹,根本奈何不了他,令狐春水迎战顾鹏飞的右手微曲,身体微晃,只点向顾鹏飞胸口的死穴膻中穴。
顾鹏飞只得退后一步,却也看的清楚,自己心爱之人,竟被令狐春水的一根手指,搞的面色绯红,眼含春潮。
令狐春水趁着顾鹏飞退后的间隙,一回手便拔出腰间长剑,朝着已经红了眼的顾鹏飞刺去,顾鹏飞连连怒吼,一双肉掌更加不是令狐春水手中长剑的对手,他待要回去拿兵器相斗,眼见得贾涉在自己面前与人这样,根本挪不开半步,待要不走,却已经听见令狐春水说的话更加过分:"涉涉,很舒服吧?比那个把你下面弄得流血的莽汉,要高明多了是不是?"
贾涉喘气怒斥:"王八蛋……放开!放开……啊……唔……"
顾鹏飞气的浑身颤抖,怒吼:"令狐春水,我要杀了你!"
令狐春水毫不在乎的扬了扬眉毛:"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别以为你们在木屋里面干的事我不知道!再说,比起你来,他更喜欢我!"
顾鹏飞数次上前,都被令狐春水的剑光笼罩,令狐春水一面与顾鹏飞交手,一面不停的撩拨贾涉,甚至连压在贾涉身上的那一条腿也没闲着,不仅如此,还笑吟吟的问道:"涉涉,什么深喉,六九,老汉推车,观音坐莲的,跟我干过很多次了,是不是比跟这位不解风情的顾将军干的舒服很多?!"
还未等贾涉回答,顾鹏飞便怒斥道:"令狐春水,你不要得寸进尺!"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毫不退让:"姓顾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73、决断
顾鹏飞本来满心欢喜的出去给贾涉打水,岂料一进门就看见令狐春水在摸贾涉光溜溜的屁股,非但如此,还处处挑衅,满腔的喜悦顷刻间化成愤怒和妒意,他和令狐春水缠斗多时,越斗心中越是毛躁,出手更无轻重,更不辨方位。令狐春水自不必说,他心中的愤怒之意,丝毫不亚于顾鹏飞,两人都在气头上,全力相搏,可怜了夹在中间的贾涉,被剑光掌风所笼罩,找个地方躲都没处躲,而且还有令狐春水的一根手指插在自己的下面,贾涉在令狐春水身下用力的挣扎着,岂料又是噗的一下,令狐春水竟又挤进来一根手指,弄得他浑身酸软,动也难动,只能叫道:"你们……别……啊……别打了!"
令狐春水带着示威的挑衅意味,朝着顾鹏飞道:"看,他现在多舒服!"
房中一盏油灯,顾鹏飞看得清楚,贾涉脸上的表情,竟同与自己做的时候没有丝毫分别,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除了抗拒,还有着隐隐的渴望,他的胸口如遭雷击,一阵生疼,令狐春水趁机一剑朝着顾鹏飞刺去,顾鹏飞心痛难过之下,竟用一只肉掌,紧紧的抓住令狐春水的长剑,血顺着剑身一滴滴的滑落,顾鹏飞抓的十分之紧,但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中的难过。
他死死的抓着令狐春水的剑,颤声问道:"阿涉,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令狐春水手腕微抖,想要将自己的剑拔出来,却不料顾鹏飞死死的用力,一拔之下,也未曾动,令狐春水干脆丢开剑柄,顺手捞起贾涉的腰,掀开自己的下摆,直接干涩的插了进去,反问呆立在一旁的顾鹏飞:"你都看见了,还问是不是真的?!"
贾涉后面本就受了伤,此刻被令狐春水强行挤入,痛得叫了出来,却不料令狐春水十分老道,直击贾涉的命门,弄得贾涉的叫声之中,却又带着颤抖的尾音,不死哀嚎,竟似呻吟一般。
顾鹏飞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自己的大脑中,一时之间,竟无法去辨别令狐春水这句话的真假,他只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在其它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欢,欲仙欲死。
贾涉当着顾鹏飞的面被令狐春水强奸,心中羞愤欲死,更加羞愤的是,他刚刚射过数次的分身,竟又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令狐春水微微一笑,看着满手是血,双眼通红的顾鹏飞,眉毛微扬:"顾将军还不走,是想要一起来双龙入洞么?"
顾鹏飞紧紧的咬着唇,看着贾涉,声音嘶哑:"说,你告诉我,你是被迫的!"
然而在顾鹏飞说这句话的时候,令狐春水的腰亦微微下沉,贾涉虽死死的咬着牙,竟从唇缝中,漏出一丝隐忍的呻吟闷哼之声。
顾鹏飞丢开手中的剑,转身而去,贾涉喘气大叫:"鹏飞……唔……鹏飞你别……"
顾鹏飞走到门口,胸中好似有这一团烈火在燃烧,耳边听到的尽是令狐春水的调笑声:"涉涉,你里面好紧,好暖,我干过那么多次,还是想干!"
"涉涉,你舒服么?"
"别急,别急,马上喂饱你!"
顾鹏飞一拳狠狠的砸在一旁的门框上,门框上带着血印,一种被欺骗,甚至被玩弄的愤怒充满了他的心,他以前虽隐隐约约的听说过贾涉和令狐春水如何如何,但毕竟从未亲见,更何况在山中木屋之中,贾涉自己也说是第一次,他在心中,早已将贾涉当成了最亲密之人,从此之后终身相许,生不二色。
却没想到,此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全然相反,他在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要为这种事情生气,就当是去嫖了!但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愤怒,更是心痛难过,他猛然止住在雪中的脚步,双眼通红,浑身发抖,耳边眼前呈现的,尽是贾涉在令狐春水身下的种种姿态,以及他对自己的温柔逢迎。
顾鹏飞仰头,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需要发泄,他连连长啸数声,竟越来越难以自制,终于转回头,嘭的一声,闯入贾涉的房间。
房间中,一盏油灯下,是那人正在和别人接吻,两片嘴唇竟和跟自己在一起时,是一样的殷红,一样的湿润,顾鹏飞怒不可遏,大跨步走到贾涉面前,一把将贾涉的头发抓住,硬生生的将他的唇和令狐春水的分开。
顾鹏飞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声音愤怒:"贾涉,你是不是很喜欢双龙入洞?!"
贾涉已经被顾鹏飞和令狐春水两人轮番弄得近乎昏厥,神智不清,此刻见顾鹏飞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英俊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下亦看得不甚清楚,贾涉本能的对着顾鹏飞露出一个笑容,却不料这个笑容彻底的惹恼了顾鹏飞,将他心中最后的那根理智之弦烧断,顾鹏飞伸手掏出自己办软的分身,硬塞到贾涉微张的口中。
贾涉反抗根本不能,后面有着令狐春水的猛攻,口中还塞着一根又腥又臊的东西,弄得他只想呕吐,令狐春水做梦也没想到顾鹏飞竟然会突然闯进来,还做出这种事情,他自己正是满腔怒火妒意的发泄中,此刻他手中没剑,离顾鹏飞也远,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下人的身体,变成了战场,令狐春水挑眉,用着挑衅的眼神盯着顾鹏飞,用力的抽插起来。
顾鹏飞哼了一声,他的脑袋已经被怒火所占据,根本没有去思考,自己这样做是什么后果,他亦是对着令狐春水微微挑眉,毫不退让的亦向着贾涉的喉咙深处顶去。
两人互相怒视,却没有人肯先退出,直到令狐春水惊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时候,才低头去看,却发现贾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手脚都在抽搐。
令狐春水吓了一跳,赶紧拔身而出,伸手拍了拍贾涉的脸,朝着顾鹏飞怒吼:"姓顾的,都是你干的好事!"
顾鹏飞猛然惊醒,赶紧起身,低头去看,竟发现贾涉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他伸手想要去探贾涉的鼻息,却冷不防碰到令狐春水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又强行压下:"阿涉,你……你……"
令狐春水猛的推开顾鹏飞,将贾涉紧紧地抱住。顾鹏飞此刻渐渐的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冲动之下,竟做了些什么!!
令狐春水盯着顾鹏飞,咬牙切齿:"顾鹏飞,自从遇见你,涉涉就没好过一天!本来,我跟他好好的,都是你硬插一脚!"
顾鹏飞心中更是慌乱一片,自责内疚一股脑的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抛开心中这些情绪,定了定心神,拉起贾涉的胳膊,三根手指搭在贾涉的脉门上,只觉得他脉搏跳动微弱,气若游丝,不知死活。
令狐春水已经在掐贾涉的人中,又在按他的心脏,顾鹏飞将那桶早已变得冰凉的水猛的泼到贾涉的脸上,在多方的刺激之下,贾涉总算是悠悠的转醒,微微的睁开眼。
令狐春水和顾鹏飞一齐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开口:"涉涉""阿涉"
贾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了看顾鹏飞,又看了看令狐春水,最后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当然清楚,现在他的心中,恨不得将这两个人杀了以泄愤,然而细细想来,却又一片茫然,更是隐隐担忧,他想要大声怒骂,用力的呵斥,可是脑袋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我没事,身上很脏,想洗个澡,劳烦你们,去弄点水来!"
顾鹏飞立刻起身而去,令狐春水想要留下,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贾涉,等到房中原本空着的木桶中,满是热气腾腾的热水的时候,两人却没有一个肯走。空气有些沉默,更有些凝固。
贾涉道:"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十分坚定,不容反驳,顾鹏飞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自己坐的实在过分,刚刚拉近的关系,恐怕是要从此决裂了。令狐春水站在雪地中,更是懊悔不止,贾涉一向对自己就不怎么待见,防范十分严,却因为巫山那天晚上,两人在小舟中的亲密,竟让自己的心弦大乱,冲动愤怒之下,居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顾鹏飞埋着头,心不在焉的在雪地里走着,令狐春水却背着手,站立不动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两人谁也不和谁说话,都在各自想着自己心事。
房中贾涉泡在微微有些发烫的热水中,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水中,心中却响起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声音:奸夫,满朝都是你的奸夫!
贾涉猛的钻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他原本十分的愤恨两人刚刚的行为,强行的,不顾自己意愿的,和强奸无二,不,应该说是轮奸。但,当他一掌打在水面上的时候,浑身的力气却根本发不出来,他缓缓的闭上眼,任由温水将自己淹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事情,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浮现,滑过。一开始的以礼相待,发展到刚刚的无礼,若说令狐春水是天生好色之徒,难道顾鹏飞也是吗?
贾涉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不,错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自己。是自己该果断的时候不果断,该拒绝的时候却不能明确的拒绝,最后闹成这个样子,竟是成了覆水难收之势。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哂笑,不由的想起了传说的前任贾涉的情形:在大街上走,都能遇见奸夫!整个京城的男人,都睡过他了!甚至还有已死的赵德,和活着的赵不愚的脸在他的眼前滑过。贾涉浑身一个寒噤,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这样放任自流下去,那将会走上以前的贾涉的老路!没有人会看到自己的本领,没有人会看到自己的才能,即便是有一天,自己身居高位,旁人也只会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喏,这个是靠着屁股爬上去的!
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有些艰难的清洗着自己撕裂的后穴,他的口中还有着化之不去的腥味,他反复的在心中问自己:贾涉,难道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被男人睡?被越来越多的男人一起睡的么?不!他坚定的摇了摇头,缓缓的,用手撑着木桶的边缘,从水中站起,对自己说:贾涉啊贾涉,以后的每一步,可都要小心了,刚刚的那种事情,是再也不能发生了!绝不容许再次发生!男儿当建功立业,当青史留名,而不是为了肉欲荒淫,婉转承欢与别人的身下……
贾涉从木桶中跨出,每一步屁股都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走了出来,看着房中满室的凌乱,心中似乎有了决断。
却不料正在此刻,门外传来一声通报:"贾公子?王将军有要事,请你过去商议!"
若是依照贾涉往日的脾气,肯定立刻就出去了,此刻却不同,他只要一吸气,就能闻到空气中淫靡的气味,他只要目光一扫,便能看见凌乱的床单,他心中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最后却只是淡淡的对门外的人道:"知道了,劳烦你去将我的侍卫叫进来,我有事情交代他去办!"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令狐春水踏入房中,随手将门关上,他的嘴角依旧带着微笑,但是心中却十分的忐忑,生怕贾涉说出让自己滚蛋的话来。
却不料贾涉只是看了他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动不了,你帮我把这里收一下,弄干净后,把房门敞开,透透气!还有,过来帮我把衣服穿好!"
令狐春水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却听见贾涉道:"我让你来帮我做这些,只因为你是我的侍卫……如果让旁人来做,会起疑。你刚刚做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原谅!"
令狐春水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一般,有些难以呼吸,却听得贾涉道:"还有,劳烦你去跟顾鹏飞说一声,以后若没有公事,不要来找我!"
令狐春水沉思片刻,却始终不明白贾涉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着贾涉,只见贾涉的脸上苍白,嘴角却带着一丝倔强和固执:"错过一次,我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从今往后,我和你,一刀两断!"说道这里,贾涉顿了顿,道:"这话我就不亲自去跟顾鹏飞说了,你帮我带到就行!"
74、陡转
贾涉道:"这话我就不亲自去跟顾鹏飞说了,你帮我带到就行!"
令狐春水心中往下猛然一沉,贾涉没有他预料中的怒骂,大吼,说出的话十分平静,也很温和,但就是这种平静、温和,让他忽然觉得两人的距离疏远起来,在他的记忆中,不论是失忆前的贾涉,还是失忆后的贾涉,都从来没有用过如此冷静和理智的语气,这种语气带着寒冰的感觉,却让人不可抗拒的去遵从。他在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面前的这个人一般。
令狐春水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道:"我……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
贾涉道:"我知道,我也没有丝毫怪你的意思!如果说对不起,这句话应该我说!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让你滚蛋,因为我知道这种话说了出来,你也不一定会听,但是我只希望,以后你只做你分内的事情!我以前有过很多行为不妥当,让你误会,现在让你伤心难过。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他这番话没有丝毫的语气,更不见情绪的波澜,显然是已经在心中想好了的,不会再轻易更改。
令狐春水抬起眼,痛苦的看着贾涉,他数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走过去,沉默的帮贾涉穿衣服,又收拾刚刚弄得凌乱的房间。
床榻上,被褥上还残留着精液,鲜血,令狐春水心中百味陈杂,最终他猛然停下手中的事情,盯着贾涉的眼,一字一句的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贾涉沉默不语,令狐春水道:"怎么,难道我想要一句真话,也是不能么?"
贾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志不在此,你问再多,也是无用。"
令狐春水哈的笑了一声,双眼灼灼的看着贾涉,隔了半晌,有些艰难的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话了!你现在已经到了西川,自保绰绰有余,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这里,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贾涉听说令狐春水要走,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他想要开口挽留,然而挽留下来又如何?
令狐春水见贾涉流露出不舍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半句开口挽留的话,他也没有再多说话,将房中收拾整齐之后,转身出去了,雪地之中,他看见顾鹏飞的身影,贾涉让他带的话,他只觉得心灰意冷,半句话也不想跟顾鹏飞说,只是飞快的从他身边路过,找了一处房间,独自睡去。
贾涉见令狐春水去了,心知过不了多久顾鹏飞就会前来,他早已在心中想好说辞,却不料顾鹏飞未曾进来,倒是王不破和他的儿子王仁两人前来。
贾涉心中疑惑,他自己心中算着时间,也没和令狐春水说多长时间的话,怎么这两父子就等不及上赶着前来了呢?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王不破和王仁一进门,便将房门关上,见到贾涉坐在椅子上未起来也不多理会,更加没有什么礼数,两人分别坐在房中的两张床上。
贾涉后穴火辣辣的疼,脸上却是若无其事,问道:"二位将军,深夜前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不破尚在斟酌用词,王仁便率先道:"有件事情,好生奇怪,想要听一听贾少傅的意见!"
贾涉正色道:"请讲!"
王仁道:"我父子二人,刚刚接到一张圣旨,圣旨上说,鞑靼的四王子烈匕图忙于内战,要我父子二人,率兵北上,夺回剑门关,固守西川大门!"
贾涉不解道:"这不是挺好么?我们本来也计划如此……"
说道一半的时候,贾涉猛然住口,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点的不对!
赵理明的对外政策,一向是十分的软弱,能不打就绝对不会打的,除非是敌人打来,否则是绝对不会派人出兵,这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那么,这个和他风格完全相反的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不破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贾涉一脸的疑惑神情,便笑道:"贾少傅果然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了!当今圣上是真的想要如此吗?我们父子二人怀疑,京城中恐怕是出了变故!我们的图谋,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泄露了出去?"
贾涉亦感觉到京城可能出了问题,也或许是大的变故,但是他心中揣摩半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故,他想了想,道:"不知圣旨在何处,能否一看?"
王仁从怀中取出一方黄色的薄绢上的密旨,递到贾涉面前,贾涉后穴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撑着微微起身,将圣旨接过,展开来看。
当他只是目光看到上面的字迹,尚未看清楚内容的时候,忽然心中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笔迹,他十分的熟悉,印象更加十分的深刻。
一笔一划,都如苍松磐石,老道锋利,竟赫然,是赵启的笔迹!
贾涉心中飞快的转动着,这道圣旨,并非是什么急切的密旨,甚至连让西川动兵的时间都未说,赵理明绝不可能好好的让赵启代笔拟旨,更加不可能是赵启又逛御花园正好遇上了。
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赵理明,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不能够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否则朝中翰林秉笔多得是,为什么偏偏要找赵启代笔?
如果赵理明出事了,甚至是他下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将这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满是疑问,面上却不露丝毫。
王不破在一旁察言观色,问道:"贾少傅常年在京,可曾看出些名堂来了?"
贾涉装作茫然无知的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是愚钝,不知道这封圣旨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是有了朝廷的命令,我们的行动也名正言顺了!王将军不妨向朝廷上书,就说鞑靼一时难破,正在训练新军准备破敌,观望一阵,再行定夺?"
王不破嘿嘿一笑,点头道:"依我看,赵理明大概是老的糊涂了!正是我们起事的好时机!"
王仁却道:"说道训练新军,我已经按照贾少傅的要求,挑选了兵士,不知贾少傅何时能够开始训练!又准备在何处训练?"
贾涉想了想,道:"我虽然知道如何训练,但从未带过兵,还需有一位有经验的将领与我同办此事方好!"
王不破见贾涉自认当个参谋的角色,心中对于贾涉的知情识趣十分的满意,又与贾涉商量过一些细节之后,便起身离去。
贾涉此刻朝外看去,只见天空隐隐泛白,依稀已经快要天亮,顾鹏飞却还远远的站在门外。
贾涉心急如焚,他本来是打定主意,要和这两人划清界限,但事情忽然陡变,一切都可能急转,也顾不得那么多,叫道:"顾将军!"
顾鹏飞在外,心神不宁了一夜,此刻听见贾涉竟然把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心中一阵发凉,他快步抢入房中,却听见贾涉急声道:"我现在走路不方便,你快去看看令狐春水走了没有!如果遇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拦下来!!"
顾鹏飞道:"我不知他在哪里……"
贾涉斩钉截铁的道:"那就去找,不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找到他,我要见他,现在,马上,十分重要!"
75、共话西窗
贾涉斩钉截铁的道:"那就去找,不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找到他,我必须要见他,十分重要!"
顾鹏飞道:"阿涉,他若是想走,你留不住的。"顾鹏飞还道贾涉是为了昨夜的事情,并不是很情愿帮忙去找令狐春水。
贾涉急道:"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问题是他现在不能走,一走必然会出乱子!"
顾鹏飞吃了一惊,他听贾涉口气不一般,忙问道:"出事情了?"
贾涉点头,道:"皇上恐怕快不行了!"
顾鹏飞脸色大变,他即刻明白了贾涉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把令狐春水找回来。皇帝出事,西川局势不稳,王氏父子心怀不轨,定然处处小心谨慎不说,还会多心多疑。令狐春水作为贾涉的贴身侍卫,忽然离去必然会引起王氏父子的疑心。这疑心一起,是会派人扣押住令狐春水呢,还是会直接软禁贾涉,那就很难说了。
想通了这一关节,顾鹏飞转身便走出门去,他奔至院外,跳上自己的马,在城中策马奔了一圈,却只见山中小城中碎雪纷飞,塑风凛冽,路上行人好似游魂,城中士兵都穿着沉重的铠甲来回巡逻,令狐春水却如同飞离的黄鹤一般,再无踪影。
顾鹏飞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他又去各个渡口寻找,还询问了城门的守将以及渡口的军士,都说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他直找到傍晚时分,差点把城中掘地三尺也没找出来,更加不知道令狐春水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只得转回贾涉房中。
顾鹏飞推开房门,借着夕阳的余晖,看见贾涉坐在椅子上,正用手撑着脑袋睡觉,猛的他手一滑,脑袋栽了一下,已经醒了。
贾涉睁开迷蒙的双眼,见到顾鹏飞的身影,心头一喜,问道:"春水呢?"
顾鹏飞摇头:"没找到人,阿涉,你不用太过担心,他武功很高,我想应该不会出事!"
贾涉颓然坐下,心中暗暗的懊悔早上不该对令狐春水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他这一天的等待中,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将来如何,不是朝中的局势会如何变化,不是王氏父子会如何对付自己,也不是自己该在即将到来的西川叛乱中站什么位置。他不知不觉中,想的最多的,竟是令狐春水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以及微微上挑的双眼。竟是令狐春水一路上对他如何悉心照料,尽力保护,又是如何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哄他高兴,在他开心的时候,和他一起大笑。
贾涉细细想来,心中竟隐隐的觉得,不是令狐春水对不起自己,而是自己更对不起他。
顾鹏飞见贾涉神情沮丧,沉默不语,便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道:"阿涉,你别难过,我再去找,一定把他给你找回来!"
说毕,顾鹏飞转身而出,贾涉忙拉住顾鹏飞,摇头道:"算了,不用去找了。你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再去也是白费力气。他……大概是真的伤心了。"
贾涉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的低了下去,却不想顾鹏飞竟拉着贾涉的手,蹲在贾涉面前,抬头看他。
贾涉不用抬眼,就能看见顾鹏飞的脸,只见顾鹏飞脸上亦有疲倦之色,眼中满是血丝,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的心痛和惶恐,一望而知。
贾涉数次张口,又数次闭口。本来在这种时候,他是很需要顾鹏飞站在自己这一边相帮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对顾鹏飞说那种话;令狐春水已经不见了,若是顾鹏飞也离去,自己会在西川陷入非常被动的位置。
但是贾涉的心中,却有着一个隐隐的声音在作响:我早已下了决心,却因为情势的变化,就要改变自己的主意,去曲意逢迎么?
当贾涉第一次见到顾鹏飞的时候,他丝毫不介意去竭力的巴结他,讨好他。但是现在,面对顾鹏飞的时候,那种略带违心的巴结和讨好,竟变成了一道鸿沟,一道他自己也无法跨过的深深的鸿沟。因为那对贾涉来说,意味着欺骗,他无法去欺骗一个自己一心赤诚的人。
最终,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鹏飞,我想,春水大概没有把我要说的话给你带到!"
顾鹏飞似浑身一震,他的心头一片慌乱,他早已隐隐的察觉到贾涉想要说什么,他更加不求贾涉能够原谅自己,但他害怕,害怕从自己心爱的人的口中,再一次的听到什么绝情的话语。
他不待贾涉张口,便猛然伸手,紧紧的捂住了贾涉的唇,斩钉截铁的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论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意!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时冲动,做出那种事情,阿涉,就算是你以后都不理我,一直对我横眉相向,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所以,不要说这些!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丝毫的用处!"
贾涉被顾鹏飞捂得死死的,几乎窒息,他盯着顾鹏飞的双眼,顾鹏飞亦看着贾涉,眼中的决绝不可扭转。
贾涉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顾鹏飞松手,在心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生怕贾涉再纠缠昨夜的事情,忙转移话题,问道:"西川王氏父子谋反,看来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你打算怎么办?"
贾涉微微闭了眼,这一天,除了令狐春水,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了。也是让他最为难的事情。
赵理明尚未死掉,自己若不和王氏父子合作,即刻便会被交给朝廷人头落地。
若是跟王氏父子合作,必然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成也不过占据西川寄人篱下,败则身死名灭。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如果赵理明真的出了意外,那自己的对手,就不是赵理明,而是赵启。
贾涉从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做赵启的敌人。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更何况他身在西川,情知王氏父子谋反却不上报,那这个伙同谋反的帽子是扣定了,除非……
想到这里,贾涉道:"我不知朝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更不知为何普安王会代拟圣旨,西川消息闭塞,王氏父子经营多年,耳目众多,我想打探到消息,真是难上加难。为今之计,我只有给普安王修书一封,表明自己的立场,至少要博得他的信任。但找不到送信的人,我也不敢随便写信,以免落入王氏父子手中!所以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顾鹏飞微微倾身,道:"你不要冒险!"
贾涉缓缓的摇头:"这条路,就是尽量的想办法拖延王氏父子起事的时间,在他训练的新军中,做些手脚了!"
顾鹏飞沉思片刻,道:"你没有训练过军队,如何能够训练的好?又能做什么手脚?再说,就算是你谋害掉他的新军,西川还有大批军队,你也无可奈何的!"
贾涉微微一笑,道:"不!我的方法,与你想的不一样!我是说,趁着他让我训练新军的机会,改组他的军队,将他的新军,训练成一支真正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部队!而且是一支不停他王氏父子话的军队!"
顾鹏飞一愣:"不听王氏父子的,那听谁的?"
贾涉道:"军队是士兵组成的,当然是,让他们听士兵自己的!"
顾鹏飞心中一片茫然,从古到今,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听长官的话,是一支军队基本的素质,贾涉这个意思,真让顾鹏飞糊涂了。顾鹏飞摇头道:"你从未带过兵,不要乱说!依我说,你趁机偷偷的离开西川,我护送你回京!"
贾涉摇头道:"不!若当真是赵理明不行了,普安王接任的话,我怎么样,也要送他一份大礼!不是为了他曾经帮助过我,也不是为了他曾经救过你。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更能够站得住脚!这份大礼,就是西川的新军!"
顾鹏飞道:"阿涉,你不要玩火!这不是闹着玩的!"
贾涉道:"你错了,我此刻在西川,将来朝中定然会有人不停的拿这个事情来攻击我!使我即便东山再起,也难有立足之地。若是此次能平定西川的事情,并且声名大振的话,我将会有足够的本钱,和那些人过招。这次我弄得被逼出京,东躲西藏一年多,已经收到了足够的教训,也拥有了足够的经验。我不会再让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希望……"
说道这里,贾涉忽然止住话头,他猛然想起赵启那天的话:因为我想当皇帝,因为我想让你来辅佐我!
现在,此刻,贾涉的心中,也有一个声音,隐隐的响起:我想让赵启当皇帝,我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76、春水独行
贾涉的心中,亦有着一个声音隐隐的响起:这是我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也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真正的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不是东躲西藏或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斗中。
顾鹏飞看着贾涉,只见对方的脸上闪现出那种他熟悉的光芒,是狡慧还是自信他不去关心,他只觉得,现在这样子的贾涉,比那晚在木屋中的还要迷人。顾鹏飞竟愣愣的看着贾涉,有些痴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顾将军,贾公子,王将军有请!"
贾涉便于顾鹏飞通往,他每走一步都觉得后穴撕裂般的疼痛,但此刻内心中充满着希望和斗志,身体上的疼痛,反倒感觉不到了。
顾鹏飞与贾涉同去王不破之处,王仁亦在,四人商议交涉多时,王氏父子听说顾鹏飞要派遣士兵加入新军训练,心中有些不太高兴:我们训我们的,你干嘛要来占这个便宜?
但顾念贾涉和顾鹏飞关系非同寻常,而顾鹏飞所帅大军正在西川南面,和顾鹏飞搞好关系乃是第一要务,便也同意,只是觉得一千人太多,不合适。
双方交涉之下,顾鹏飞出五百士兵,加入新军的训练,而这些人,只要要夺取剑门之后,才能归队!
顾鹏飞看向贾涉,见贾涉并无异议,便也同意。剩下的事情,就是商议在何处训练了。
王氏父子提议在成都附近,原因是成都乃平原之地,便于骑兵训练。当世之时,谁拥有战无不胜的铁骑,谁便拥有了天下,王氏父子本就想训练新军割据西川,进而争夺天下,认为骑兵的训练最为重要。
却不料贾涉微微摇头,道:"此次训练新军,第一要务就是要攻去剑门关。剑门高深险阻,深林之中,骑兵又有何用?"
王仁道:"区区剑门,可租挂齿?新军若是练得好,乃是我西川的精英部队,岂可去与鞑靼人交战?"
听得王仁说出这话来,贾涉和顾鹏飞对望一眼,都明白王氏父子是想要用新军去对付临安的朝廷了。他们对于鞑靼人的铁骑十分忌惮,但是对于天水朝的军队,却有些轻视,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拿下!
王仁说完这句话,便朝贾涉看去:"贾少傅以为呢?"
贾涉心道:你打的算盘倒是好呢!只是我就不信,忽悠不了你!想到这里,贾涉笑道:"王将军这话说得不对,西川无缘无故的训练新军,岂能不引起朝廷的怀疑?训练新军又需大量钱财,银子又从哪里来?"
王不破笑道:"贾少傅多虑了,我西川自古富庶,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贾涉摇头道:"非常时期,能省就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兵光是练不上阵打仗,是无法提高战斗力的。练十天还不如真刀真枪的拼杀一个时辰!更何况,若是我们以训练新军攻取剑门为借口,找朝廷要钱,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若是真能用这支新军攻下剑门,声势必然大振!"
王不破和王仁都是常年行军打仗的,深深的明白实战的经验有多么重要,贾涉这番话,不仅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处处为自己着想,便大笑道:"贾少傅说的是!用那昏君的钱,去打那昏君的兵!只是……"
说道这里,王不破沉吟片刻,道:"若是剑门万一失手,我花大力气训练出的新军,岂不是成了泡影?"
贾涉一笑:"若是连小小的剑门都夺不下来,还谈什么攻占天下?这种军队,要之何用?两位将军放心,剑门的鞑靼军,一定会势在必得!"
王不破和王仁对贾涉的话将信将疑,却也已经打定主意积攒兵力。训练新军不过是为了自己多一份保证而已,也不指望真的靠着三千人攻占天下。
想到此处,王氏父子便道:"既然贾少傅如此说,那便这样定了!只是依贾少傅之见,何处训练比较好呢?"
贾涉早已有所准备,听见王氏父子相问,便道:"这个容易,既然是为了攻夺剑门,在西川境内找一处与剑门地形相似的地方,进行攻夺关隘的训练即可!"
王氏父子对望一眼,心中想的都是:攻夺关隘,倒是十分必要,不论是对赵理明开战,还是对鞑靼,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便都点头表示同意。
贾涉又道:"因新军训练,还需命工匠赶造火器,西川既然富庶,想必炭,硫黄和硝石这些原料肯定是有的!请给我二十名工匠随军而行,以便赶制武器!"
王不破疑心道:"西川自有制造军器之处,何须随军而行?"
贾涉道:"新式武器重量非常,需要的数量也大,用完就没了,让工匠随军制造,一则能够保证火器源源不断,二则也是为了增强他们的技艺,以备不时只需。"
王不破这才放下心中疑虑,点头称是。但在谁来带领这些新军的时候,又发生了争执,贾涉坚持自己必须随军而行,顾鹏飞担心贾涉的安危,王氏父子更加不愿领兵之柄落入他人之手。
最后商议下来,让王仁为新军的将领,负责训练新军之事。贾涉则作为副将,随军而行。
顾鹏飞将自己这次带来的一千兵将挑选出五百人交给贾涉,自己则带兵回南边,以备不测。
一切安排妥当,王仁也已经看好了一处地形,在长江边的白帝城附近有山崖与剑阁相似,亦十分的隐蔽,可用来训练新军,他早已命士兵先行去那里集合,自己则与贾涉随后而行。
临行前一天,贾涉独自睡在房中,他这些天对王仁多次试探,发现王仁对于令狐春水失踪之事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令狐春水不会遇到危险。
贾涉翻了个身,他想要入睡,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最终披着衣服坐起身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贾涉啊贾涉,他武功那么高,又没有遇到危险,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贾涉缓缓的走出门去,院中月正明,照在大地上,城中房顶的积雪尚未化去,夜幕下皑皑一片,贾涉看了半晌,忽想到那夜令狐春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来这边已经一年多,这些日子中,每天都和令狐春水在一起,有时候贾涉还会嫌他十分的烦,但此刻这人忽然消失在空气中,却让贾涉心底莫名的惆怅。
最终,贾涉摇了摇头,转身回房睡下。只等他完全入睡之后,令狐春水的身影,才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的呈现出来,令狐春水远远的看着贾涉房中所亮的那一盏微弱的灯光。自从那天他负气离开,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却最终难以离去。此刻,贾涉房中的那盏孤灯,放射出柔和的光晕,带着一丝温暖的味道。令狐春水不是不想走近,不是不想看见那个人,只是,自己无论如何走,都无法走进那个人的心底;自己用尽力气,换来的却是那个人的横眉冷对,怒目相向。那盏灯光,虽然看着温暖,让人迷恋,但到了跟前,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盏小小的灯而已,根本无法温暖自己已经冻僵的身体,或许,还会让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点的温度,也渐渐的冷却。
令狐春水远远的站着,看了半晌,最终转身而去。
马上就要到春天了,每当看见那一江春水,满山遍野的灼灼桃花时,便会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和那人第一次相见的情形。或许,只有到一个永远不会有桃花,不会有一江春水的地方,才能忘记他吧!
令狐春水的脚步,朝着小城的城门而去,数只寒鸦惊起,守城的士兵只觉得眼前一个红影一闪,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那红影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城中灯火点点,城外人踪茫茫,只见的城外通往山林的道路上,白茫茫的大地不知何时映上了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令狐春水的腰间,挂着一壶冷酒,悬着一柄长剑,独自一人朝着北面而行,再也没有回头。
77、渗透新军
贾涉第二天,便带着顾鹏飞留下的五百精兵,和王仁以及王仁所带的一百名护卫队一齐出发,前去白帝城附近的秘密训练之所。
清晨朝霞满天,贾涉立于马背之上,虽所有人数加起来不过六百人,在狭窄的山路间,却也显得浩浩荡荡,王仁与贾涉走在前面,一路观望风景,只见两旁山如刀劈,白云缭绕,望不见山顶,更不说天际。峡谷之中一条羊肠小道,很多时候甚至连马也难行,不得不下马而走。
贾涉叹道:"都说西川易守难攻,往日未曾来过,还不相信。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王仁十分得意,拿马鞭指着两旁悬崖道:"这是入川的必经之路,若有人想要攻入西川,只需派两只伏兵在山顶埋伏,敌人一到,我军只需在山顶乱箭齐发,保管敌人死无全尸!"
贾涉心中暗暗心惊,他在心中盘算,若西川反,以天水朝目前的实力,恐怕损兵折将也未必能够平定。
想到此时,他更加坚定了要趁着这一次训练新军的机会,大展拳脚了。
贾涉一路上又同王仁说些闲话,忽一转眼,见到王仁的目光,老是落在身边的某个身材瘦弱的小兵身上,贾涉忍不住将那个小兵多看了两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吃了一惊,那小兵不是别人,竟赫然是自己在扬州时买下的妓女,后来又做了自己侍女的碧云姑娘!
这些天贾涉自己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也没那功夫去理会碧云。却不知她什么时候乔装改扮,竟然跟着自己一同上路了。
贾涉见王仁的目光频频的向碧云看去,便低声对王仁道:"王将军,那个是我的婢女,我也没料到她竟会改装前行,你要是不乐意见到她,我这就让她回去!"
王仁笑着摇头道:"贾少傅不必如此。碧云姑娘改装一事,是我的主意!"
贾涉惊讶的何不拢嘴巴,王仁道:"她说从未见过练兵,想要来看看,但是女子又不方便,于是我便让她改装一同前来的!"
正在说话时,碧云便走了过来,对贾涉笑道:"公子,你不会赶奴家走吧?"
贾涉尚未说话,王仁便道:"碧云姑娘,山路崎岖,你看你走的满头大汗,定然是很累了,来骑我的马吧!",说着便要下马,贾涉拉住王仁,低声道:"王将军,军中竟然暗藏女眷,恐怕不妥!山路崎岖,走的人也很多,你是将军,骑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若将马匹让给女眷,恐怕会引起普通士兵心中不满!"
王仁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碧云,贾涉拉下脸来,对碧云道:"回你自己的队伍中去!"
待碧云走后,王仁才对贾涉笑道:"贾少傅也太严格了些,我是军中主帅,带两个女眷也不足为奇!"
若这话是贾涉自己军中的将领所说,贾涉少不得要责骂一番,但对方是王仁,而贾涉又心怀不轨,便也不多纠缠,只是一笑:"王将军真是少年风流啊!"
王仁哈哈大笑,贾涉心中冷笑:起初还以为王仁是真的想要做一番大事业,谁知训练新军如此大事却不谨慎,这样看来,他能够成事才怪了!
一行人行走缓慢,夜间碧云还假装要服侍贾涉,来过一次,被贾涉拒绝后,干脆直接住在王仁的帐中。夜中贾涉偶尔路过王仁的营帐,听得见里面传来的低声调笑,显然是王仁和碧云正打的火热,难舍难分。
五天之后,贾涉终于抵达了白帝城背后的一座险峰。军队就扎营在山地平阔之处,他来到营中,抬头看向远方,只见远处两崖间果然修建起一处关口,关前吊桥微晃,苍翠中散落着白色积雪,十分险峻。
贾涉与王仁商议,在第一天的时候,想要看一看这些士兵的整体素质,王仁也不含糊,当即命士兵演练攻击关口,贾涉亲自上前,他注意到那些士兵虽然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勇猛,实则颇为怯懦,在佯攻关口路过吊桥的时候,吊桥上的几块木板掉落,只剩下光溜溜的铁链,那些士兵害怕掉下深涧去,竟在演练途中停下,硬是等吊桥修好之后,才再行进攻。
贾涉又命那些士兵舍弃马匹,快速奔袭,却发现那些士兵速度有快有慢。跑的快的已经抵达关口,跑的慢的还在路上喘气。
至于射箭等项,就更加不好说,贾涉尚且记得自己在鄂州之时与烈匕图交战,鄂州的士兵大多都很有准头,至少能确保十箭之中有七箭射中敌人。然而此刻看来,王仁挑选出来的这些士兵,十箭之中,能够五箭射准就已经不错了。
王仁却丝毫不觉自己的部队有什么问题,反而得意洋洋的问贾涉:"贾少傅,我西川兵马,强壮否?"
贾涉站在山头,看着底下颇为混乱的进攻形势,摇头道:"强壮是强壮,但是协同作战,还是不行!更有许多问题!"
王仁道:"贾少傅此言差矣!当日鞑靼进攻西川,鞑靼可汗命丧我手,怎算得上有很多问题?"
贾涉道:"西川地形易守难攻,鞑靼长途奔袭,远涉江湖前来此处,本就不易,又多习骑战,攻城掠地稍有不足。西川富饶,粮食无忧,依靠天时地利人和,固守一处当然是没有问题!但王将军若想以这样的军队去争夺天下,不说与鞑靼交战,单是冲出西川,南下鄂州,恐怕都未必能够胜过鄂州军士了!"
王仁道:"贾少傅在鄂州驻守一年多,自然是对自己的军队信心十足。更何况贾少傅有火器之利,故此能够大败烈匕图。若是贾少傅将这支新军训练成能够火器作战,我相信定然能够横扫天下!若是新军练得好,这些练兵之法可推广全境!"
贾涉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又与王仁逐个去看这些士兵的各项本领,直直观察了十来天后,贾涉才去王仁之处,将自己的想法与王仁商议。
这一次,贾涉本着卖了王仁也要让王仁帮着数钱的基本原则,将自己的想法经过多重伪装,一一的向王仁提出。
第一点就是改变新军的训练模式。
将日常训练的打拳、练武、骑术、阵法,改为训练行军、射箭和投掷。贾涉的借口是西川马匹不多,训练骑兵虽有必要,但真正交战起来,兵力大多还是以步兵为主。训练行军可以让部队行动整体一致,减少部队在奔袭的过程中掉队的损失。而射箭的准确,既可以杀伤敌人,又能节约箭矢。至于投掷,则是为了配合制造出的大量手雷的使用。
王仁见贾涉提出的建议,都是配合着新式火器的运用,心中颇为满意,便同意了。却也有些疑虑:"若是将来沿江而下,骑兵不济,如何攻城掠地?"
贾涉知道王仁想要去打鞑靼是假,想要先夺京师是真,便顺着王仁的话道:"南边多是水网密布,并不利于骑兵纵横,反倒是城高墙厚,不易攻破,想要速战速决,最好则是多多练习守城攻城之法!至于骑射,天水朝的骑兵也不怎么济事,无需担心!"
王仁又道:"如此说来,水军训练更是必不可少了?!"
贾涉反问道:"长江之上,顺流而下,一路攻击,下游水军难道能够抵抗的住吗?新军仅三千人而已,如何训练大规模的水战?"
王仁见贾涉说的有理,便也就不再反对。
贾涉又道:"这三千精兵,当用来攻城掠地作为先头部队之用。将帅必然要能够随时控制,很好的掌握才行!"
王仁点头称是,贾涉便趁机进言,说原本的十人一组,十十编组不利于训练,为了说服王仁这样编队不适合统帅调度指挥,还举了例子:三千人的部队,若是十十的编队,能达到将军您所能指挥的,只有三人而已。根本难以让主帅掌控的得心应手。主帅能够指挥的人越多,则这支部队越能够按照主帅的心意行动。若是该成三三编组法,十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三中队一大队,则将军您直接指挥的则有十名将领,能加方便配置,若是可行,便推广到全军岂不更好?
王仁思索多时,终于觉得贾涉说的还是颇有道理,便也同意,但他尚不知贾涉心中的如意算盘。主帅能指挥的人越多,固然更加能够随心所欲的调动军队,但也要主帅能够指挥的过来!这种编队之法,对于主帅的要求非常高不说,而且比起以前的十十制编组,下层级别又多出一层,实际中更难控制,必须号令通行,通讯发达,才能更好的运用。
只是这些弊端,必须在实战中才能够显现的出来,王仁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许多。
贾涉为了防止王仁及时发现此中编组法的弊端,便又提议,将演习分为两组,互相对抗,和真正战时一样,方才能够起到真正训练士兵的作用。这样王仁实际操作起来,所能直接命令的只有五人,会显得十分方便好用。
王仁疑虑道:"若是有伤亡怎么办?更何况箭矢武器,也会有所折损!"
贾涉道:"兵法有云,练兵之时,当如同战时,这样才能起到真正的训练效果。至于折损,西川富庶,难道连些弓箭都没有?人若伤亡,则说明他根本不适合作战,及早换人训练,才能够选拔真正的优秀士兵!"
王仁无话可说,贾涉又进步一建议,为了增强新军的凝聚力,要求官兵同吃同住,废除鞭笞,辱骂,挖心等肉刑,并且在作战之时,每个士兵都参与讨论如何攻占。
对于这三项,王仁坚决反对,他才不愿和那些大兵一样,每天吃窝头白菜;更加无法理解,废除肉刑之后,拿什么来约束士兵。至于让普通的士兵来讨论如何战斗,这在王仁看来简直是可笑之极。他认为普通士兵智力有限,能够打架都已经足够,至于如何攻占城池,如何突破敌人的防护点,是将领和谋士该做的事情。
贾涉见自己最后这三项大杀器王仁不肯同意,也不着急,更不坚持。
等到两人商议完毕,贾涉看着王仁搂着碧云大摇大摆的走进帐中,好酒好肉的吃喝时,嘴角微扬,心中暗想:最后三项,才是真正提高军队战斗力和改组军队的必杀技,不出一个月,我定然有办法让你同意。等到这三项在部队施行,王仁想要拿这支军队去与鞑靼交战,必然得心应手;但是若想拿这样的军队去叛乱谋反,自相残杀,恐怕是难上加难了!因为,最后三项是彻底改变士兵思想的方法,人,一旦思想改变,那不管对方用什么办法阻挠,都难以挽回了!更加可怕的是,这还是隐秘在暗处的,无历史经验很难估摸到其后果的可怕性的三大杀器!
第二日,新军便按照贾涉的要求,重新改组,贾涉将顾鹏飞所部的五百精兵亦打散编入队伍中,因多了一个层级,又多出许多低级军官来,王仁知道贾涉和顾鹏飞关系非同寻常,见贾涉并不偏私,也不怎么怀疑他,随得他去。
军中工匠按照贾涉的要求,先是制造了一些和真正手雷火箭差不多重量的兵器给贾涉用,贾涉多了个心眼,将火药中硝石的比例比真正的黑火药的比例稍减,制出的火器虽比不上他在鄂州对付烈匕图的。但比之王仁之前的一些火炮威力大增。
王仁大喜之下,更加对贾涉毫不怀疑。贾涉见王仁的心思一半放在新军训练上,一半却放在碧云身上,便顺水推舟,将碧云干脆送给了王仁。王仁对于贾涉的这个举动更加欢喜,对贾涉也亲近了许多,不似最开始的时候处处提防了。
贾涉要求士兵在山林中每日行军的路程必须达到六十里,许多士兵不堪重负,颇有怨言。亦有军官前来向贾涉说一日要徒步行进六十里过于困难,贾涉反驳道:真正的急行军,要求士兵徒步一日行进九十里还要背上武器包裹,现在不过是行进六十里的训练,已经考虑到士兵吃不消才减轻的,不可再减!
那些军官无法,只得去镇压前来训练的士兵。各个骑着马,手持皮鞭,见到有谁落后,便是一鞭子抽下去,甚至有的士兵因为行进速度慢,被打的遍体鳞伤。有的士兵忍不住辱骂长官,便被割去右耳以示警戒。
这一日,王仁策马带着碧云去附近的白帝城中游玩,贾涉却跟着普通士兵一起做行军训练。他为了顺便锻炼自己的体能,在身上背了四枚训练用的手雷,还带着水袋等物,正与一队士兵行进在山中林立,急速前行,忽又有一名外号叫做灰老鼠的士兵掉队,领队的将领见到贾涉也在这里,不敢怠慢,二话不说便朝着灰老鼠抽去,打的十分卖力。
灰老鼠身形矮小,但是平日在士兵中关系甚好,此刻被打的受不了了,大声叫道:"都头骑马,却让我们跑来跑去,是什么道理?!"
那鞭打他的都头见到远远的贾涉朝这边走来,生怕贾涉责怪自己,便厉声训斥道:"长官当然和你们不同,生来命贱的才当兵受苦,你不服从军令,还敢顶嘴,依照军法,当挖心剖腹!"
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几个士兵,要将灰老鼠绑起来挖心示众。
贾涉身边有几个士兵十分不服气,对贾涉道:"贾监军,灰老鼠不过说了句真话,就要挖心,我们当兵的,真是卖命买的苦!"
贾涉不怀好意道:"本官也觉得,灰老鼠冤,但又有什么办法?王将军行事如此,都尉是王将军的亲信,即便是我想劝阻,他若不听,我也不能杀了他啊!"
其中有个脾气火爆,生性胆大的士兵见监军大人态度暧昧,便更加胆大起来,冲上前去,将那名都尉按住,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通,都尉连声讨饶,先去向贾涉求救,贾涉却好似根本听不见一般。
那些士兵见监军大人如此,更加壮了胆子,都纷纷的停了下来,不愿再做训练,只东一句西一句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有的士兵见贾涉在此,便将矛头也引向贾涉身上:"监军大人,你让我们一天行进六十里,做不大就要打,你自己做不到,是不是也要抽自己的鞭子?"
贾涉毫无压力,笑道:"莫说这话,我那一日不是同你们一样行军训练?"
他这句话一说,祸水即刻东流,有两名事先得到贾涉嘱咐的顾鹏飞的士兵,便趁机说道:"贾监军自己说要如何,便于我们一起,怎能怪他?倒是某些人,自己带着女人去逍遥游乐,大鱼大肉的酒足饭饱,却不管我们死活!"
正在行进的士兵听了这句话,有的不敢直说王仁的不对,有的沉默不语,也有的抱怨数句,却心中都隐有不满之意。
灰老鼠此刻已经被解救出来,他被鞭打的几乎毙命,此刻见了贾涉,大声怒喊:"打死我算了,我是不愿再帮你卖命了!"
灰老鼠这样一叫,登时叫出了许多士兵的心声,有的士兵说这个月的兵饷被克扣了,有的士兵说自己好好的只不过因为没吃饱饭掉队就被鞭打。还有的说自己家里穷,全靠着当兵赚钱,结果钱没赚到,反而多有苦头。
贾涉假意劝说了两句,却是火上浇油,当日便有一百多名士兵闹事,他们不敢去骂王仁,便都骂贾涉,将贾涉骂的十分狼狈,却也因为贾涉这些日子和他们一起吃苦受累,只是不愿再行进,也不去抓了贾涉殴打。
贾涉只得宣布训练暂停,又命人前去白帝城找王仁回来处理此事。
王仁回来听闻此事大怒,有些怀疑是不是贾涉在暗中煽动此事,岂料他才一进帐,便见到贾涉双眼通红,身上的衣衫凌乱,还有被扯破的地方,神情委顿又焦急。
王仁吃了一惊,问道:"贾少傅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贾涉故意委屈的跺脚,又带着半分恼怒,对王仁抱怨道:"别说了,你那些士兵,太过娇气,不过是训练强度加大了些就不愿意,又被长官鞭打,竟不服从号令,我说了他们几句,他们竟扯着我要闹事!"
王仁见贾涉形容狼狈,也因为此事倒了霉,便不再怀疑是贾涉在暗中搞鬼,只是道:"我早就说过,你那方法行不通!"
贾涉亦佯装发怒:"你当初也同意了的,现在出了事,就都推到我一人身上。我那方法,还不是为了训练你的新军?你反倒来责怪我!"
78、异想天开
贾涉佯装发怒:"我为了你殚精竭虑的,你反倒来责怪我?真是让人寒心!"
王仁见贾涉的确委屈,便道:"军中闹事,非同小可,此风不可长,也别责怪是谁的问题了。依我说,将那些闹事的士兵绑了,当众用刑,以示威慑!"
贾涉道:"众位军士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心中怨气颇多,若是一味的靠着强硬手段镇压,恐怕难以服众!"
王仁见贾涉口气不怎么强硬,便道:"什么服众不服众?就是要杀两个立威!不然将来在战场上,那还了得?"
贾涉即刻加重了语气,坚决道:"绝对不行!我还有更多的训练在后头,一天行进六十里只不过是下酒的小菜,正餐还不曾上咧!开头就娇弱的如同女子,还心中怨恨不服,后面的还如何行进?火器威力虽大,却也需要士兵更加强壮和勇猛,杀人能解决这些问题么?"
王仁见贾涉说的有理有据,态度又强硬,只得软了下来,道:"我是想给你出气而已,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算了,你说该怎么办?"
贾涉道:"光是你我二人商议,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多找几名军中将领过来,大家一起商议如何?总是都是想把事情办好,我吃点亏没关系,只要能够训练好新军,便是上策!"
王仁见贾涉如此大度,心中颇为高兴,道:"军中我是主帅,你是监军,副将是顾鹏飞所派的一名将领,将他叫来,我们三人商议便是,何须喊那么多人?"
贾涉见王仁渐渐上钩,便也不再坚持,当即命人前去找副将陈晨前来。
陈晨早已得了顾鹏飞命令,让自己听从贾涉的安排,他听说今日贾涉所在的地方闹事,有些心中不安,此刻见王仁相找,有些忐忑的进来了。
贾涉将情况简单的再说了一遍,陈晨也同意王仁的看法,将那些闹事的士兵抓了当众用刑。贾涉不同意,道:"怎能如此,不找出事情的根源,却只一位的强行镇压,必然不能服众!"
王仁有些不悦,问道:"那依贾少傅的意思,士兵如此是为了什么?"
贾涉在心中盘算多时,此刻见王仁终于相问,便道:"我这些天与普通士兵在一起,也了解到不少情况。他们并非吃不了这种苦,而是对于长官有些敌视!若想军队善战,必须上下一心!"
王仁和陈晨都不以为意,道:"再怎么上下一心,也不可能亲如父子,即便是父子之间,也有矛盾,贾少傅还是太过天真了!"
贾涉道:"不是我天真,我朝名将曾经说过,若想上下一心,最好与士兵同吃同住,一视同仁!今日士兵虽对我颇有怨言,却也因我与他们一同吃苦,不曾过多为难。他们所恨者,多是因为长官对其辱骂责打,不将他们当人。又因为长官骑马游乐,十分轻松,普通士兵却吃苦受罪,有些心中不服。若是能够真正的一律同住,官兵平等,定然不会再出这类事件。到时候训练再苦再难,将领以身作则,士兵岂有不从?"
王仁听了,觉得贾涉说的有些道理,便试探着问陈晨道:"陈将军以为呢?"
陈晨道:"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我恐怕若是长官将领与普通士兵一样待遇,有失长官威信!即便是顾将军,也不曾与士兵吃一样,穿一样,做同样的训练!"
王仁听见顾鹏飞所派来的陈晨不仅不同意贾涉的意见,反而站在自己这一边,心中暗喜,想:看来贾涉当真是一心为了我,并无二心,也并未同旁人勾结。
贾涉见了王仁的神色,趁机道:"我们训练的是新军,自然方法不同!至于害怕长官威信有失,我倒有一个好办法!"
王仁问道:"贾少傅有何高见?"
贾涉道:"我们十人一队,每一队再安排出一个密探,让那个密探去专管士兵的情绪。及时矫正和上报!"
王仁嗤之以鼻:"密探说的话,普通士兵根本不会听,又何须多搞出来一事?"
贾涉道:"名为密探,实则公开!"
王仁吃了一惊,贾涉心想:指导员有木有!士兵委员会有木有!此乃光明正大的合法组织下,暗藏玄机的有木有!当然了,看王将军你的样子,也不会知道什么是指导员,什么是士兵委员会,更加不熟悉士兵起义流程,从底层造反的思想准备……
贾涉便开始游说王仁道:"其实十分简单,就让那些士兵来选出,这密探的人选,他们自己选的,必然自己心服!有什么事情也不会乱闹事,只向密探反应便是!"
此法王仁实在是闻所未闻,心中更是觉得隐隐不妥,陈晨坚决反对:"此刻士兵更难管理!贾少傅莫要多生事端!"
贾涉坚持道:"从未试过,如何知道不行?新军要打的都是极为艰难的仗,更加有重任在身,官兵之间互相敌视,如何能够齐心协力?有一个缓冲也是好的!"
陈晨见贾涉坚持,有些犹豫不决,他内心十分的不赞同,但是因为顾鹏飞事先嘱咐过,此刻也不便过多反对,王仁则完全不能接受,一口否定。并且连带贾涉所提的废除肉刑也全然否决。
贾涉见今日之事还无法说服王仁,眼珠一转,便迂回道:"新军训练之法,我已在顾鹏飞军中施行过,故此才能够大败烈匕图,保证是万无一失的!王将军既然有疑虑,何不试一试?都是为了把新军训好,总是要找出一条正确的路来才行的!"
陈晨见贾涉眼睛也不眨的说假话,也不去揭穿他,王仁对于贾涉在鄂州具体的行动也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贾涉曾经秘密的训练过两千人的精兵,这些精兵跟随顾鹏飞奇袭浒黄州名震天下。此刻见贾涉言之凿凿,不免有些动摇,问道:"怎么试?"
贾涉道:"此次训练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剑门关。不如我率一队,王将军率一队如何?十日之后,便来一次交战,看谁能胜!"
王仁笑了笑,他虽不信贾涉,但只当他一心是为了训练新军,也不便过于他打贾涉的积极性,便道:"好啊!若是贾少傅败了,便安心训练新军,只管练他们的体魄和武艺,切莫在提什么官兵平等,废除肉刑,士兵决策之类的昏话了!"
贾涉亦笑道:"若是王将军输了呢?"
王仁一愣,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此刻见贾涉相问,便道:"若是我输了,自然说明贾少傅的方法更好,都是为了练好兵,便用贾少傅的方法又有什么关系?你我个率一半军队,试一试便又如何?十天时间,我还是耗得起的!"
贾涉微笑道:"全数人马拿来试行,恐怕不妥。不如这样,我带五百人足以!"贾涉知道自己从未亲自指挥过部队,人数多了怕自己管不过来,故此要求人数少一点,王仁见贾涉并不争自己的部队,便道:"那就按照贾少傅的意思办了!"
当下王仁便将闹事的一百来名士兵抓住看管,等待十日后再行定夺。又指派了五百名士兵,听由贾涉安排。
贾涉为了免去王仁的疑虑,将每日如何训练,如何分组军队都写成文书,事无巨细的向王仁报告,王仁见贾涉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主动前来相告,没有丝毫隐瞒,对于贾涉的行为十分的满意,并且亦写信给自己的父亲王不破,说贾涉的确一心为了自己父子谋出路,并无二心,只是脑袋有点坏掉了,经过自己的一翻调教,定然会安心办事的。
这十日,贾涉便就安心带着王仁拨给他的五百名士兵开始训练,因王仁事先有吩咐,不要去干涉贾涉的行为,是以贾涉开始私下动作。
先是用半天的时间,让十人一组的士兵,自己推举出来十人长,五百名士兵,便有五十个十夫长。这半天过后,有的便成了最低级的士兵,有的却还在原位,虽然有人有怨言,却架不住自己无法服众,只能默默的郁闷。贾涉怕那些落掉的士兵坏事,直接将其中比较恶劣的七八人还给了王仁,王仁哪里是少不了这些不争气的家伙们一顿鞭子的。
贾涉又宣布不准打骂士兵,更不准挖心割鼻割耳,王仁十分好奇,想知道贾涉到底怎么对付那些不听指挥的士兵,又怎么对付那些不肯出力打仗的兵。他自己偷偷去看了看,才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浑身冷汗。
原来贾涉竟发动其余的士兵,以帮助差士兵为名,进行说服教育。数十个,甚至几十个人,围着那一个犯了错的士兵,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表示了各种鄙视、轻视和不屑,并且要求那些士兵说出自己的错误,并且向众人保证以后不会偷懒耍滑,有的态度不诚恳的,调皮的兵油子,竟被整的痛哭流涕,发誓以后要是敢退缩,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永不超生。那些做检讨的士兵,此刻是宁愿挨一顿鞭子,也比被几十个数百个人一齐围攻,受精神折磨好得多。偏偏还反驳不得,一反驳众人便会以更加强烈的暴风雨再次前来。俗话说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此刻是一张口难以敌百口,偏偏还生气不得,人家不打又不骂,只是在指出你的错误,是想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名垂青史的好战士!
又将这五百人中的十来名小校只管如何进攻,和研究作战,至于责罚士兵,和士兵沟通等情绪思想方面的事情,一律由每十人一组的士兵推举出来的十夫长解决。
经过这番改组之后,贾涉每日和那些士兵一同吃住,一起训练,闲下来就同他们谈话。普通士兵大多都不认识字,却对读书人有着天生的敬畏之情。贾涉趁机忽悠,说如果此次能够成功的劝服王仁改组的话,将在军中教他们读书识字,永远不会被人打骂。更是将这十日的钱财去处,做了一份清单,公开钱财用在何处,无人徇私。
普通士兵见长官并无偏私,而且做事总是能积极的听取底层的意见,情绪都十分高涨,贾涉将训练路程加到一天七十里,也都无人再有怨言,积极的备战,争取在十日之后,能够崭露头角。
王仁那边则依旧如故,他的刑罚越严酷,却又有越多的士兵暗暗不服。原来那些士兵也听说了贾涉的一些做法,都心中向往,希望能够自己也得到相同的待遇。
第八日的时候,王仁便带军前去关口准备布置,各处安排岗哨,并且在山头布兵。他也想知道,贾涉那些看起来天真幼稚又可笑的训练之法知否真的有效,故此也未作弊,只是派了五百人前去守卫。
这天晚上,贾涉正在和自己手下的三四名校尉商议如何在第三天的与王仁的演战中获胜,四名校尉都说对方是守,本就占了地利的优势,守兵人数还差不多,难以攻克,五人绞尽脑汁,安排下大致的进攻方法之后,忽见得一名普通士兵前来相告,说是从自己的朋友那里弄到了王仁的布防图。
贾涉和几名校尉朝那布防图上看去,只见各处并没有什么破绽,真是难以攻克,几名校尉面面相觑,贾涉大手一挥:给每个部安排任务,怎么完成,让他们自己讨论决定!
当夜便十人一组,分头讨论如何攻占上面布置下来的作战任务。平常一些呼呼大睡或者根本毫不关心的士兵,此刻也情绪高涨,各个出主意。甚至有的当夜就拖出去找了一个山头演练作战。
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当天夜里,贾涉忽然发动攻击。王仁早知贾涉来着不善,一直等着,只见贾涉的先头部队数十人先派一个武艺高强者摸到暗哨,解决了暗哨之后,便抢夺一小块山头。
王仁问明情况,便通告各处,贾涉是先派小部分人攻占,各处主意。
岂料不过片刻,另外一处岗哨的情况却全然不同,竟是将暗哨诈骗出来,一举歼灭。
王仁所布置的十多个暗哨,竟被用十多种不同的方法,在半个时辰内全数破解,王仁目瞪口呆,听着属下来报的那些破解办法,简直是心惊胆颤,暗想:贾少傅不过一人之智,如何能够相处如此多的不同之法?他却不知这些办法,都是他口中那些又蠢又懒,不打不上进的士兵所相出的。
待到攻占关口的时候,贾涉所率士兵,异常勇猛,各个都红了眼似地,战斗力高涨。本来王仁这两天调派自己的士兵,觉得那些士兵在贾涉的训练之下,耐力和体力都大有长进,正在心中高兴,岂料贾涉所带的,更比这些士兵勇猛百倍。简直是势如破竹之势。
在王仁放箭封锁关口的情况下,还有许多士兵毫不畏死,直冲上前,攀爬城墙关口,攻占吊桥,顷刻之间便已占领吊桥,控制关隘。
王仁见自己所属的士兵不肯全力作战,有的竟还后退,心中大怒,拔剑大声道:"有敢后退一步者,死!"
谁知他这句话才喊完,关口下的士兵便大叫:贾少傅说,不准打骂士兵,更加不准无故杀人!
王仁属下那五百士兵,亦知道王仁和贾涉打赌之事,都盼望贾涉胜利,根本不全力作战,听见下面叫喊,都故意放水,这一次演练,竟进行的异常迅速,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已全面占领王仁所守的关口!
王仁黑着脸,握着腰间的剑,从关口下去,一路上还听见得胜的士兵兴高采烈的议论:
"偷袭敌人暗哨的方法,是我想出来!"
"防烟迷惑对手,是我做梦的时候悟出来的!"
"上次你们还说我胆小怕事,打起仗来都往后退,这一次我可以第一个冲向城墙的!"
"这次得胜后,贾少傅说会和我们一起吃肉!"
亦有的压低声音,悄悄的议论:"你们说,王将军有没有贪污我们的粮饷?""不知道,反正如果改组成功,再也不会担心这些事情了!"
王仁一路走着,忍不住和他身边的碧云抱怨:"姓贾的居然赢了!!"
碧云看着王仁满脸不悦,心中也跟着有些难过,这些日子王仁对她十分的好,并且许诺她回去之后,迎娶她做续弦。碧云安慰王仁道:"我看贾公子,也是一心为了训练新军,他诡计很多,往日在淮南的时候,就料事如神,他说的,多半不会错吧!"
王仁伸手搂住碧云,叹道:"我心中也疑惑了起来,等我跟他仔细商量后再看吧!"
岂料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在那些普通士兵的眼中,也引来了一阵嫉妒和羡慕:"我都有大半年没见过我老婆了!"
"王将军说来训兵,却带着女人!哎……他始终不把我们人!"
"我觉得王将军根本跟我们不一条心!"
"嘘,你不想活啦,乱说话!"
"贾监军说,对长官有意见可以提的,言者无罪!"
"……"
王仁的帐中,一盏油灯明灭,贾涉和陈晨,以及军中的一些将领都在,在事实的面前,王仁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更何况他有言在先,此刻也不好食言。
军中将领亦有许多不同意贾涉的做法,贾涉唾沫横飞,舌战群儒,足足商讨了一整夜,不论对方是真心赞成,还是假意敷衍,最终弄得所有人都同意贾涉改组军队的三项方法。
官兵一致,废除肉刑,人人皆可说话,言者无罪。
至于最后一条,每十人中就要弄出一个"密探",王仁虽不知贾涉的真实目的,但是隐隐的觉得这条要是同意了,军队恐怕都不听自己的话了!他坚决不同意,贾涉却一直坚持,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王仁同意贾涉在军中成立由士兵自行推选的代言组。但士兵代言组不得超过十人,也并无多余的俸禄和职权,更不能过问任何不该过问的军事动向。只能够向长官反应士兵的一些问题和想法。
贾涉见自己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王仁有些沮丧,为了继续麻痹王仁,便又给了王仁一个胡萝卜,对王仁建议,改装西川现有的火炮,将其改装之后,能够随军行动,方便攻城!
当王仁亲自见了贾涉带着一百人组成的炮兵队,将林中的一片树林尽数炸毁的时候,他才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三千人的新军,对于西川的数十万大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以后若是他们不听话,尽可直接砍杀。但是这能随军而动的大炮,和其威力,才是王仁真正想要的。
贾涉在将自己的三条主张彻底施行在新军之后,没等上十天,便出了事情。
原来是军中一名将领,实在是忍受不了每天和士兵一起吃同样的东西,又更加不能接受不准打人骂人的心规矩,喝醉酒之后,将平日一名自己看不顺眼的士兵鞭打致死。
若是平时,在军中这种事情十分寻常,士兵们也觉得没什么,这些天士兵们都对贾涉提出的废除肉刑十分拥护,当即便将这名醉酒的将领绑到士兵代言组,要求讨回公道。
按照贾涉的意思,是要坚决按照军法办理,以帮助新发的推行,但是王仁却不赞同,最后双方交涉之下,王仁只得将这名将领调出新军,让他回自己父亲王不破之处了。
王不破早已带兵去了成都,密切的关注朝中的动向,老奸巨猾的他对于新军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王仁有些自负,也不愿与父亲多说这里的情况,每次写信只说些好的话,根本不提不好的。更加不提士兵代言组的事情,因为在他的眼中,这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事!他只是见到士兵对于每天更加严格的训练都十分积极的参加,不用打骂和刑法,那些士兵也听话,贾涉做什么事情,都向他毫无保留的报告,便将训练新军的事情渐渐的落到了贾涉的肩上,自己和碧云终日相处,哄美女开心去了。
三个月之后,所有的士兵都已经习惯了贾涉的这一套做法,由于部队也多次演练,和战时相同,更有贾涉时不时利用士兵代言组教士兵认字的机会,去灌输一些报国爱民,誓杀鞑靼的私货。这三千新军的思想,已经在不知不觉只见有了改变,从往日的只听上级命令,谁给的钱多跟谁走,变成了自己遇到事情,也会去思索到底该如何选择了。
王仁却十分的麻痹大意,见到贾涉亲自去教士兵认字,开玩笑道:"贾少傅是要将我这些兵,都教成状元郎吗?"
贾涉一笑:"认字总比不认字的好,反正他们晚上休息时间也没事情做,让他们私下里发牢骚胡思乱想的,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将他们组织起来做点事情。也算是为了防止士兵骚乱吧!"
王仁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对于贾涉已经是十分的信任,遇到一些机密的事情,也会和贾涉商量。此刻他见周围无人,便悄悄的对贾涉道:"贾少傅,我终于听到京城的消息了!"
贾涉与王仁正在林间散步,听见这话,心中一凛,他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在一旁,便问道:"京城的什么消息?"
王仁道:"京城的探子来报,说是官家因为李娘娘生了一个死胎,心中悲痛,一病不起,已经有几个月了!"
贾涉这时才确切的知道了赵理明的消息,他听说赵理明快不行了,心中狂喜,在王仁这个想要造反的人面前也不用装作悲痛的样子,便笑道:"那还真是好消息!"随即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朝中事务繁杂,是谁在主持?"
王仁压低声音,道:"官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是白痴!现在他无奈之下,只将普安王招到了宫中,让他代拟圣旨!普安王今年不过十七岁,小小年纪懂个什么?朝中局势乱纷纷的,也无人顾得过来我们西川,你说,是不是我们起事的好时机到了?"
贾涉心中暗暗心惊,他没想到王仁竟然这么急,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点头赞成道:"我也觉得是好时机!就是不知道王将军你是准备宣布西川独自称王,还是想要攻入京师!"
王仁道:"攻入京师那是当然的,但是先称王,也名正言顺一些!"
贾涉装作十分为王仁着想的样子,问道:"若是称王,朝廷和鞑靼联合,一起派兵围剿该怎么办?"
王仁道:"不是有新军么?而且这些日子,也做了不少的火器,我想足够对付了!"
贾涉绞尽脑汁,表面赞同道:"而且在皇帝病危之际,朝廷也不一定有力气来管这事儿!只是我担心,如果有人说我们乘朝廷之危,犯上作乱怎么办?并且,也似乎师出无名的样子!"
王仁想了想,道:"贾少傅当日在朝廷,为顾将军伸冤,却弄得被逼迫害至此,不是最好的借口么?"
贾涉道:"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借口还真的不够,我到有一个好办法!"
王仁眼前一亮,问道:"贾少傅有何妙计?"
贾涉道:"自古以来,文臣武将最恨的就是通敌卖国,当日我在太学煽动太学生伏阙上书,也是因为顾鹏飞忠义反被害,要讨回公道!虽然心中想着恨不得杀了赵理明,表面上却不敢说半个反字!若是朝廷昏庸无能,出卖爱国志士,爱国志士为了自保,不得已宣布自立抗敌,定然会得到很多支持!总比打着为某个不足轻重的人报仇要好很多!"
王仁细细思索,觉得贾涉所说十分有道理,他也暗暗的担心,如果真的打着为贾涉报仇的名号起事,成功之后,要将贾涉安置在何处。此刻听贾涉这么说,即刻赞成。
贾涉继续道:"赵理明已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根基深厚,虽说朝中争斗不休,却都是他的心腹互相之间争斗!这个时候起事,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好时机!依我看,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干一件名扬万古,青史留名的大事,让天下人都称赞将军忠义!待到赵理明死后,新君登基,若是赵不愚上位,便说他愚昧无知,陷害忠良!若是赵启上位,便说他来路不正,谋害先帝!那时候,将军得民心,新帝上台,手足无措又根基不稳,岂不是容易许多?!更何况,赵不愚是个傻子,赵启是个孩子,怎能和将军相抗?总比直接和赵理明翻脸要好很多!"
王仁见贾涉说话之间,都不称呼"官家""殿下""陛下"等词,直接叫名字,心中知道贾涉肯定是恨透了临安朝廷,根本不去猜测贾涉这番话的用意,只觉得贾涉说的十分合理!
贾涉又道:"新军训练多时,也不知究竟如何,依我之见,趁着赵理明病危,夺下鞑靼所占据的剑门关,打一场胜仗,增强士兵的士气和信心。这样不仅能够守住西川西边的门户不被鞑靼骚扰,更加能够一心一意的对抗临安朝廷!"
王仁拍着贾涉的肩膀,叹道:"贾少傅一席话,当真让我茅塞顿开!都说读书人狠毒阴险,我往常还不信,如今我算是真正的信了!"
贾涉直翻白眼:"王将军,你又来了,我一心为你打算,你却处处挤兑,真是让人难过!"
王仁哈哈一笑,搂过贾涉:"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贾少傅莫要见怪。不论如何,赵理明病危总是个好消息,你我去帐内畅饮一杯!"
贾涉看着王仁那张有着刀疤的脸都扭曲了,身上毫毛都立起,浑身一个寒噤,推辞道:"我不会喝酒,一喝浑身就长疹子,真是不能!既然决定要攻打剑门,我看要加紧了,不如回去将军中将领叫来,仔细商议一番吧!"
王仁若有所思的看了贾涉一眼,道:"贾少傅真是对王某尽心竭力!我一定会牢牢的记在心中的!"说道这里,王仁又看了贾涉两眼:"贾少傅,我听说,你的那个贴身侍卫令狐春水和你吵架了之后,就走了?"
贾涉不知王仁为什么忽然扯到令狐春水身上,便点头道:"是啊,他说都没说一句就走了,这个人太小气,我本也不想留他了!"
王仁又多看了贾涉几眼,心中暗想:我记得你是喜欢男人的,抓到你的时候,你还在和令狐春水亲嘴摸屁股,现在把自己身边的男宠给赶跑了,又对顾鹏飞冷眼相对,却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偷偷的喜欢我了吧?我是不喜欢男人的,但如果能让你卖力干活,小小的牺牲一下也无所谓,反正我不吃亏!
79、鹏飞发威
王仁心中暗想:我记得贾涉是喜欢男人的,他对我这么好,该不是,暗恋我吧?
想到此处,王仁对贾涉越发热情起来,拉住贾涉的手,将他拖回自己的军帐之中。
军帐之中,王仁早已召集了各位将领,向众人说了准备攻去剑阁的决定,军中将领大多尚不知王氏父子的真实想法,却都对鞑靼恨之入骨,此刻见王仁有所作为,都十分的振奋,几个王仁的心腹偷偷相问,王仁就把贾涉的话当做自己的分析又说了一遍,几个心腹也再无异议。
冬十二月,西川成都气候温暖,但北部剑阁处,却是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留守关口的两千鞑靼军颇能耐寒,他们深知天水军队的习性,知道一般在严寒冬季是不会发起进攻的,是以守备也不如平时森严。
正是腊八夜中,贾涉与王仁所训练的三千新军打头阵,在火炮和火箭的掩护之下,发起了对剑阁的进攻。
在天暗十分,鞑靼的哨兵探得九十里外似乎有天水朝的几队步兵活动,守关将领不以为意,且相距甚远,十分的大意。
岂料天明十分,神兵犹如天降,漫天的炮火忽然齐鸣,仅一天交战,原本不擅长进攻的西川士兵,竟然通过荒无人迹的阴平小道,出现在剑阁背后,双方军队前后夹击,援兵越来越多,经过三天鏖战,王不破派出两万步骑,配合贾涉的三千先头部队,一举夺得剑门关。
大理国境内的鞑靼军听闻消息,想要北上解围,却被顾鹏飞率兵阻截,不得入川。
十天之后,剑阁附近的鞑靼军,不得已撤退。
剑阁被天水朝夺回的消息,顷刻间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天水朝百姓各个兴高采烈,都将西川的王氏父子当做国之忠臣良将,王氏父子声望猛然大增。
而远在漠北,和鞑靼小王子争夺地盘的烈匕图,亦得到了这个消息。
贾涉还活着,并且在西川的消息,再也无法保密。
消息传来,烈匕图大为吃惊不说,就连在卧榻上的赵理明,也不得不正视,撑着从床上坐起,喝了一碗李凤娘喂得苦涩之极的药之后,对围在病榻边的诸人道:"朕万万想不到,贾少傅竟然还健在!真是天不亡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近乎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赵不愚拍手笑道:"太好了,原来涉涉还活着!阿爹,贾少傅又立了大功,让他进京受封赏吧!"
赵理明看着自己这个白痴儿子一眼,心中对于贾涉更加痛恨了。他看向这些日子一直在身边服侍的赵启,赵启双眼低垂,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
赵理明问道:"普安王怎么看?"
赵启叉手行礼,道:"陛下,臣以为,贾少傅又立奇功,定然是要嘉奖的!至于是否让他回京受赏,则需再斟酌斟酌!"
赵理明等着赵启往下说,赵启看了一眼旁边的丁大佑和马天翼,缓缓的道:"毕竟此次大胜乃是王氏父子所为,单诏贾少傅入京,未必有些寒了王氏父子的心。不如让王氏父子进京受赏,一则以示朝廷恩宠,二则也好趁机看看王氏父子二人对于此次大胜的态度!"
赵理明想了想,命其余人都出去,仅留下赵启一人,过了片刻,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启儿,朕当日听你之言,为防西川骚乱,去找了一件难办的事情让王氏父子去做!没想到贾涉也在西川,竟真能攻下剑门!现在他父子二人声望更胜从前,若是万一不轨,你说该如何是好?"
赵启道:"陛下何不昭告天下,称赞其忠义,并将西川新军的名字,改为忠义军?让天下都知其对朝廷忠心耿耿。以犒赏之名,将其父子诏入京城,并修建大宅,让其子王仁留在京中做人质,放王不破回去,再派可靠人士前去西川。"
赵理明道:"王不破若真想起事,恐怕非留一子在京能够节制!"
赵启道:"王不破已经年近六旬,仅有此一子,必然会投鼠忌器。根据王仁在京的反应,也大概能够了解其准备何时动手,亦有防备!虽不怎么济事,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赵理明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头又疼了许多,更加疲惫不堪,他靠着床头歇息,赵启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边。赵理明过了半晌,才道:"我也已经年近六旬,也只有一子,是连王仁也不如了!"
赵启知道赵理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正是在考虑储君的问题,却也深知此事十分敏感,不是自己能够插口说话的,便沉默不语。
殿中沉默片刻,赵理明才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朕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赵启行了礼,倒退着走出寝阁,来到议事厅,见宰执已经在拟旨,嘉奖贾涉和王仁父子,赵启也不多话,仅拱手而已。倒是跟在他一旁的赵不愚不停的催促宰执:"丁相公,下令让涉涉回来,让他快点回来啊!我是皇子,将来就是皇帝,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拉出去凌迟!"
丁大佑微微一笑,道:"瑞王殿下稍安勿躁,臣正在斟酌怎么用词!",他虽然这样说,但草拟的圣旨却没这么写,反而心中却暗暗的想着:这白痴皇子太难伺候了,整天吵闹,跟个苍蝇似地,虽然不碍事,但是也让人心烦!不像赵启又安静又听话,还没什么主见,只以我马首是瞻。和白痴打交道,还不如和一个懦弱无能的正常人打交道来的舒服,至少我让他在皇帝面前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几乎是于此同时的,烈匕图在漠北草原与哈里格交战,烈匕图拥有黄河以北的富庶之地,而哈里格则拥有真正的蒙古精锐铁骑,双方各自称汗,僵持不下。
这一日又是交战结束,烈匕图与帐中谋士和将军商议了如何对付哈里格十万铁骑的合围之后,又忽然问道:"听说贾涉还活着,居然把我之前留在剑门关的守军也给打退了!此人必定是我将来的心腹大患!本汗现在也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去进攻西川,诸位想个办法,怎么花最少的力气干掉贾涉!免得将来劳师动众的和他交手!"
在天水朝呆过一阵子,又因为赵德一事被逐出境的郝经趁机进言道:"大汗,何不提大军南下,攻取江淮?"
众人都道郝经糊涂了,烈匕图却知他不会无故乱说,问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郝经道:"天水朝向来懦弱,贾涉开罪皇帝赵理明,赵理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无法对付他。皇子赵不愚是个白痴,普安王赵启又懦弱无能,朝中丞相丁大佑等人,更是不与贾涉一条心,不如故技重施。假装声势要南下,临时召集江北的壮丁组成军队,做出准备进攻的架势,却不去打,只让天水朝的交出贾涉作为人质!天水朝的朝廷,肯定愿意舍弃一贾涉,换取和平!"
烈匕图想了想,道:"若是万一他们不肯呢?本汗实在是,没精力双线交战!临时召集的壮丁,也根本不是天水朝那些军队的敌手!"
郝经道:"不肯时再说吧,天水朝上下又不一心,只一个贾涉,其实对我鞑靼,并不是威胁!"
烈匕图盘算了片刻,摇头道:"贾涉将来必是大敌,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如此!贾涉就在西川,记得战书上要写上,是他先背信弃义,我大军才出动的!还有,最好让他直接从西川出发,别让他再回临安!西川的王氏父子,也不见得喜欢自己的地头上出现了一个比自己名声还要响亮的'英雄'!"
一个月后,正在贾涉和王氏父子接受临安的嘉奖时,烈匕图以天水朝首先破坏和议,进攻剑阁为借口,签军十万号称五十万,兵临江淮一代,索要此次的罪魁祸首贾涉。
王不破得到鞑靼索要贾涉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与坐在他身旁的王仁道:"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子也不用去找什么借口和由头了!直接将贾涉送给鞑靼,就说是临安朝廷的旨意。一来可以把贾涉送走,二来可以秘密和烈匕图结盟,三来更能够昭告天下,临安朝廷昏庸无能,陷害忠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这样一来,你我父子二人,也不必要再去临安了!"
王仁这些日子和贾涉在一起,两人相处的还算是愉快,见父亲这样说,心中有些不大赞成王不破的卸磨杀驴,迟疑道:"父帅,贾涉训练出的新军,作战勇猛,火器更是威力巨大,这样把他交出去,会不会寒了一些想要投奔我们的人的心?"
王仁不提新军训练还好,一提王不破便斥道:"你糊涂!贾涉在军中不过呆了四五个月,你见军中现在被他搞成什么样子了?虽然军队作战比之前勇猛,但也又很多人不听话!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新军训练之法,又有了火药配方,还留着这个祸患做什么?"
王仁和王不破的想法略有不同,道:"话虽如此,但贾涉总是为我父子二人着想的。把贾涉交给鞑靼,若是由我们来做,毕竟不太好。何不将他送到临安去,让临安朝廷定夺?"
王不破哼了一句,上下打量了王仁一眼,道:"听说你最近,被贾涉的那个婢女迷得颠三倒四的?莫要中了贾涉的美人计!贾涉花样太多,回到临安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端!况且新军是贾涉训练出来的,他熟悉战法和战术,万一他和我们不一条心,将他送到临安,岂不是把我们父子的脑袋,交到敌人手中?"
王仁听见王不破不满自己的新宠,心中有些不满,更对于父亲将贾涉直接送到鞑靼手中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不愿和王不破当面冲突,当下答应了,退了出去。
却不料才一出门,走了几步,忽然见到碧云手中捧着漆盘瓜果,神色有些慌张。
王仁心中起疑,即刻叫住碧云:"你在这里做什么?"
碧云被王仁一吼,手中的漆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盘中的瓜果四散,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王仁心中更加怀疑,一把拉起碧云,将她拉到一处偏房,厉声道:"你竟敢偷听我和父帅的谈话?!"
碧云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下,鼓足了勇气问道:"王将军……你……你当真准备……准备反?"
碧云这句话一说,王仁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抓住碧云的脖子,想要将她掐死。却见到如花美人面色青紫,一双眼睛却带着不舍和哀求看着自己,就有些下不去手。
王仁心软的片刻,碧云终于缓过气来,喘道:"将军,妾,妾绝无二心!"
王仁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的确十分的喜爱碧云,也不忍心就这样将她杀死,碧云跪下垂泪道:"妾从风尘之中,被贾公子,不,被贾少傅救出,"现在人人都知道了贾涉的真实身份,碧云自然也已经知晓,便不再以公子相称。
王仁道:"你是他派来的奸细?"
碧云含泪摇头:"自从那日得遇将军,将军对妾情深意重,妾亦想要托付终身。将军不论做什么,妾是要跟着将军的!"
王仁更加下不去手了,碧云道:"哪个女人,不盼望自己的夫君好?妾也不能例外,妾的确是偷听将军的谈话,但只是为了自己,并非为了别人!将军此事,可是杀头的勾当,不能不三思而行啊!自从剑门大破鞑靼,人人都称赞将军忠义,妾也暗喜将军能青史留名……"
王仁听碧云如此说,便叹了一口气道:"你女人家,懂什么?贾少傅与我交好,我也不愿送他入虎口!"
碧云忙道:"将军既然不愿,何不放他一条生路?若将军大事能成,自不必说,若是万一失手,今日将军送个人情给贾少傅,他定然也会投桃报李,将来为将军说上两句话!"
王仁哂笑了一声,道:"他哪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与父帅争执之处,只是在何处送他去鞑靼而已!父帅做事未免太过武断,不留后路,岂不知若是由我之手,将贾涉交与鞑靼,将来又怎好去怪临安朝廷昏庸荒唐?"
碧云沉默不语,她是一心想要傍上王仁作为终身依靠的,但也不愿贾涉就此倒霉,此刻听王仁这样说,她并不知该如何办好。
王仁想了想,道:"也罢,你与他交好,不如你去偷偷的告诉他,让他离开西川,前去临安好了!"
当碧云前去贾涉房中之时,忽见到顾鹏飞的副将陈晨也在,碧云将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又分外强调了这是王仁的意思,希望贾涉记得王仁的好处。
待碧云走了之后,贾涉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陈晨道:"贾少傅,不要再耽搁了,顾将军早有安排,临安是万万回去不得的,前去顾将军营中吧!末将率领的那五百精锐,定然能够护送少傅离开!"
贾涉摇头道:"不,临安我是必须要回去一趟的,你那五百精兵不要动,留在西川,将来还有大用!借我两个人,帮我扛行李就好!"说着,贾涉指了指自己房中的两个大箱子:"这东西太重,我一个人也搬不动!"
陈晨跺脚道:"贾少傅,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那些行李做什么?保命要紧!末将听说临安朝议并不好,多数人赞同让你前去鞑靼处做人质,官家卧病在床,两位王爷一个白痴,另一个无能,去了临安,又有何用?"
贾涉摇头,仍然坚持己见,陈晨见劝说不了,只得派了数十人护送贾涉偷偷上路,又一面飞哥传说给顾鹏飞,将这里的情况说给顾鹏飞知道。
贾涉一路前行,因有王仁的默许,并不困难,他只花了一天时间便已经抵达重庆渡口,顺江而下,不出一天就能走出西川。
在抵达重庆的时候,忽有王仁书信送到,信中说:贾少傅为我西川劳心劳力,我却不能护少傅安全,实在是心中有愧!沿江守卫都已经得到我的密令,不会阻拦少傅,少傅还是尽快离去!
贾涉哂笑了一声,心中暗想:我处处坑害王仁,他却还以为我是个好人!现在他对我毫无戒心,将来军中生变的时候,恐怕对于他自己今天的行为追悔莫及了!!
贾涉坐船,顺江而下,千里江陵,一日飞渡,等到出南津关口的时候,忽然见到数百骑飞奔而来,官道上尘土飞扬,将贾涉的船拦住。
贾涉不得已,只能命船靠岸,等到岸边的时候,却见到顾鹏飞神情肃然的策马站在岸边。
贾涉笑道:"咦,鹏飞,你怎么在这里?"
顾鹏飞二话不说,手一挥,他身旁的军士即刻一拥而上,将贾涉七手八脚的按住,又将他船上的行李尽数搬下,一直押到夷陵府中。
贾涉一入府宅,见到顾鹏飞像根木桩一般,矗立在自己面前,双唇紧抿,身上的征袍满是尘土。
贾涉笑道:"鹏飞,你干什么?半路拦击朝廷要员,可是不小的罪名!"
顾鹏飞盯着贾涉:"不要回临安!"
贾涉扬了扬眉:"为什么?"
顾鹏飞喉头抖动,双眼有些微红,一字一句的道:"我十六岁那年,我爹就是这样回临安,被割下人头,送去鞑靼!我不能见到这种事情,再次上演!"
贾涉笑道:"不一样,我这次是回去半点事情,自愿的!再说我干什么,你也管不着!"
顾鹏飞愤然道:"不管你是自愿也好,被迫也好,还是为了什么原因也好!总之,我不准你去!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这一次我过来,就是要把你抓到我军中,你要是敢离开我十步开外,或者趁我不备偷偷跑了,我一定会打断你的双腿,让你一步也走不了!"
80、日夜监视
顾鹏飞愤然道:"你要是敢离开我十步之外,我一定会打断你的双腿,让你一步也走不了!"
贾涉冷笑道:"顾鹏飞,你驻守广南西路,不去好好的布防,却到处乱跑,你信不信我参奏你一本,让你丢官弃职,死的很惨?!"
顾鹏飞依旧不为所动,自顾自的铺起床来。
贾涉见威胁不管用,又换了一套嘴脸,满脸堆笑,对顾鹏飞讨好道:"鹏飞,这一路跑来,挺累的吧?"
顾鹏飞更不答话,贾涉又道:"虽然现在没有圣旨下来让我回去,但如果将来有朝廷下旨让我回去,你也这么不放人拦着?"
顾鹏飞道:"我镇守西南,官家病重,朝廷局势混乱,官家就算是再糊涂,也会考虑下强行从我这里抢人会有什么后果!"
贾涉挑眉,笑道:"你家三代忠良,你儿子还在临安,别干傻事!"
顾鹏飞不语,贾涉又道:"现在朝廷尚且在商议此事,也未成定局,让我回去活动活动也好!"
顾鹏飞道:"你现在人不在临安,自然朝议未定!因为强行下旨让你回去,会惹怒各地将领!甚至起冲突都说不定,朝廷当然会考虑再三!可若是你回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官家必然送你去鞑靼!"
贾涉见光靠言语难以说服顾鹏飞,便凑上去笑道:"来,我帮你铺床。其实我也不是不将道理的人,只要你能够说服我,我会听你的话的!"他一面说,一面想要帮忙铺床。顾鹏飞看也没看贾涉,泠然道:"我说不过你,也没打算能够说服你!你站在那里不准动!别想对我耍花招!"
贾涉眼珠转了转,二话不说便要朝门外走去,岂料尚未走出半步,背后一股疾风袭来,贾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过,嘭的一声,房中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顾鹏飞站在木门处,夕阳的点点余晖透过窗棂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形成斑驳的阴影。
顾鹏飞盯着贾涉:"你就在我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贾涉挑眉,看着顾鹏飞:"要小便!"
顾鹏飞道:"房里有夜壶!"
贾涉急了:"还要大便!夜壶装不下!"
顾鹏飞抖开一块厚厚的麻布,铺在地上:"不准出去!就在这里解决!"
贾涉彻底无语的看着顾鹏飞,过了片刻,叹了口气,准备动之以情:"鹏飞,你别这么固执,这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官家病重,哪里还有力气来管我?我偷偷回去,也好活动活动,改变朝议也说不定的事情!"
顾鹏飞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干事情,贾涉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你把我直接带走,会让我陷入很不利的境地,搞得我很被动!"
顾鹏飞无法和贾涉争辩,更不争辩,不论贾涉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贾涉说的口干舌燥,声音沙哑。顾鹏飞却始终不为所动,贾涉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顾鹏飞放自己走了,只得寻求带着行李偷跑之路。便道:"算了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的行李很重要,你让人把那两个大箱子搬到房里来!对了,我衣服也要换洗,吃饭睡觉都要人服侍,你至少要派两个人来服侍我吧?现在春季,也容易生病,万一路上感染风寒也需要人照顾!"
顾鹏飞拉开门,命士兵将贾涉的行李搬入房中,回头对贾涉道:"你要吃饭,我来喂你吃!你要洗澡,我帮你洗!哪怕你装病要人把屎把尿,我也来做!你这人狡猾的很,我要是派了第二个人来,难保那人不会被你骗了!"
贾涉无语,看着房中仅一张床,道:"这里就一张床,你至少要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吧?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顾鹏飞面不改色:"和我一起睡!我知道你想要趁我睡熟了偷跑,少做梦!"
贾涉知道此刻不宜和顾鹏飞强杠,只得听话,上床的时候,贾涉和衣睡在外侧,岂料顾鹏飞二话不说,将贾涉按住,把他的衣服扒得精光之后,便将他丢到床内侧。又将他的衣服枕在自己脑袋下面,以防贾涉趁自己不备偷走。
贾涉略有不满:"搞的像如临大敌一样,用得着吗?枕着我的底裤睡很过瘾?"
顾鹏飞翻身张臂,将贾涉箍得死死的,闷声道:"你不就是想睡在外面好趁机逃跑么?现在衣服没了,我看你不见得喜欢裸奔!"
贾涉的背被顾鹏飞抵的死死的,他觉得很不舒服,稍稍动了两下,却发现顾鹏飞的下面有些昂头的趋势。
贾涉想了想,低声笑道:"鹏飞,好多天没见了,怪想的……"一边说,一边朝顾鹏飞摸去。
顾鹏飞一把拦住贾涉不太老实的手,斩钉截铁的道:"美人计?不管用!我才不上当,到时候干的精疲力竭,我睡得和死猪一样,你就溜了!"
贾涉笑道:"你要是不想,把我抱这么紧做什么?"
顾鹏飞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大腿离贾涉远了一些,手臂却依旧箍得死死的:"这样抱着,就算是我在梦中,你一动我也能醒过来!"
贾涉彻底没辙了,顾鹏飞看起来平时很好说话,固执起来也真要命。更加要命的是他还很熟悉自己,自己的那些伎俩难以奏效,只能缓缓图之,希望过两天顾鹏飞的警惕会放松。
岂料顾鹏飞的行程很快,防范又严,贾涉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威逼哄骗,色诱渗透,说服舌辩,一律无效。顾鹏飞更怕自己一时疏忽就着了贾涉的道,更怕贾涉煽动自己的士兵跑了,是以一路上,根本不让任何人同贾涉接触。又去找了一辆马车,自己与贾涉坐在马车中,严密监视,一天十二个时辰,果真没有离开过贾涉十步之外。
贾涉坐在马车中,微微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以及掠过的阵阵暖风,心中越来越焦急。
这一日,顾鹏飞抵达湖南境内,因不欲人知,夜间住在衡阳城的客栈之中,贾涉这些天都对顾鹏飞十分的顺从,顾鹏飞有些放松,更何况他睡觉的时候抱着光溜溜的贾涉,又什么都不敢做,实在是太折磨人,便松开手翻过身自顾自的睡去。
半夜的时候贾涉见顾鹏飞睡了过去,他悄悄的喊了两声,顾鹏飞没有答应,贾涉心中暗喜,便将顾鹏飞在睡前绑在自己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开,偷偷摸摸的花了一个时辰,才在不惊动顾鹏飞的情况下爬下了床。
贾涉摸黑打开自己装着行李的箱子,摸出一个大大的油布包裹,包裹中正是他这一年半以来,各处的施政状况和密要,他又想摸点银子,但银两在顾鹏飞身上,他只得放弃,用包裹挡住自己的要害,悄悄的拉开门,正准备光着屁股开溜的时候,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刚还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顾鹏飞即刻惊醒,从床上跳起,将贾涉拉回,按在床上,死死的盯着贾涉。
贾涉心中哀嚎,顾鹏飞的目光落在贾涉怀里抱着的包裹上,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你衣服银子都不要,只要这个?"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想要去抢贾涉的包裹。
两人相隔极尽,顾鹏飞按住贾涉,几乎是跨坐在他的身上,这个姿势非常暧昧,让顾鹏飞有些大意,将自己的要害毫无防护的暴露在贾涉的面前。
贾涉微微曲膝,朝着顾鹏飞的下身用力一顶,顾鹏飞疼的一阵窒息,差点落泪,贾涉趁机滚落床下,怒道:"顾鹏飞,你太过分了!"
顾鹏飞忍疼冲到门口,他生怕贾涉趁机跑了,是以第一反应就是堵住贾涉的去路。
贾涉见自己逃跑再次失败,只能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附近的衡山是五岳之一,我这次被你带回去,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活,想要上山去看一看,你就这么着……"
顾鹏飞这个时候才缓过劲来,心中暗自郁闷贾涉下手这么狠,一点都不顾及往日的情分,他情知贾涉是要偷跑,也不愿半夜三更的和贾涉争论这种问题,便道:"衡山有什么好看的?广南西路风景好的很,你到了那里,随便看!"
贾涉一笑,眨了眨眼,道:"那好吧!我也累了,睡了!"说毕,一头栽倒在床上,盖着被子自顾自的睡去,顾鹏飞在心中暗叹:这一路走得可真是辛苦,到了广南西路,是自己的地盘,便不用担心贾涉偷溜了,反正即便是他溜了,也可以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搜寻。顾鹏飞这次上路只带了百十来人偷偷出来,当真不敢在路上大意,怕自己一个疏忽贾涉跑了,没处去找。
在贾涉被顾鹏飞强行带回广南的时候,西川的王不破终于得知,贾涉能够顺利出川,都是自己的儿子偷偷放水的缘故!
从未有过的激烈争吵,在这两父子之间爆发了。
王不破怒斥王仁不该放贾涉走,王仁却认为自己放贾涉走,正是为了让临安朝廷背负恶名,父子两人互不相让,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吵了整整一夜之后,谁都不肯服输,关系有些僵硬起来。岂料三日后,王不破又得到贾涉被顾鹏飞劫走的消息,王仁在贾涉并未回京的事实和父亲的怒骂痛斥面前,不得不低头,承认自己办错了事情。
王不破哼了一声:"这下子,顾鹏飞是绝对不可能把贾涉交给鞑靼的!我们起事,又用什么名义?!"
王仁低头不语,见父亲依旧盛怒,便道:"父帅息怒,朝廷传来消息,官家病重一日甚过一日,待他驾崩,新帝登基,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王不破哼了一声:"贾涉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难保他不会出卖我们!"
王仁却依旧认为贾涉恨临安朝廷入骨,反驳道:"且不说贾少傅和临安的恩怨,单说他现在在顾鹏飞军中,也根本去不了临安,他去向谁告密?更何况,我西川的新军是他所练,火器亦是他相帮,他早就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手中一没我们的证据,二无我们起事的详细计划,又能有什么用?倒是他的把柄,有不少在我手中,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蠢!"
王不破沉思半晌,最后道:"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贾涉所训的新军虽然勇猛,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王仁问道:"何处不妥?我已经在我军的东路开始运用贾少傅的训练之法,效果甚好!"
王不破微微摇头:"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只是……那个什么士兵代言组,总是不太好!"
王仁道:"父帅多虑了,我当初也曾反对过,但若是不用贾少傅提出的'官兵平等,废除肉刑,组建士兵代言组',则那些士兵根本不愿进行如此艰苦的训练,这也是无奈之举!几个大头兵能成什么事?"
王不破沉默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因为贾涉离川的事情,和儿子意见不合,闹得两人不太愉快,现在也不愿因为这种小事再去反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王仁改组军队之后,演习过数次,新军的战斗力在没有火器的支持下,都比之前的旧军勇猛许多,更加对贾涉的方法深信不疑,为了即将到来的谋反而大肆推广这种训练之法。
也有将领觉得不好,更有一些文臣谋士指出此法是在动摇西川军之根本,但王仁充耳不闻,坚持己见——毕竟在王仁心中,能够打胜仗的军队,才是好的!控制和拉拢将领更加重要。至于普通的一些当兵的想些什么,只要他们不骚乱,也并不怎么重要。
贾涉与顾鹏飞同行,一路往南,自从那天半夜贾涉抱着包裹偷跑之后,顾鹏飞又将贾涉的包裹强行收去,他应贾涉的要求,并未打开查看其中到底是什么,但也知道这东西对贾涉非常重要,没有这个东西,贾涉是不会跑的。
一行人走了半个月后,终于抵达顾鹏飞所驻守的广南西路境内。
一入境,顾鹏飞便在心中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南边天气炎热,才三月份天气,便只能穿的住单衫了,贾涉也不愿再坐车,只骑马与顾鹏飞同行。
这些天贾涉异常的老实,对顾鹏飞和颜悦色,又表示自己已经到了这里,暂且住上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两人相处的颇为愉快。
顾鹏飞不似一开始看贾涉看得那样严密了,贾涉也能偶尔同自己一路同行的军士说两句话,言谈之中,常常讲些笑话,逗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只是到了夜间的时候,顾鹏飞越来越难熬,他往日与贾涉同睡,都是和衣而眠,现今天气热了,虽也和衣而眠,只是他自己穿的十分淡薄,怀里的人又是浑身精光,还时不时的会扭动,挨擦之际,常常血气上涌,有些难以忍耐。
他虽强行让贾涉与自己一同上路,但是心中却十分明白,这种事情做的再过分也不会触及贾涉的底线,对方虽然表面上十分恼怒,但心中并未真的发怒。
若是当真自己忍不住强上了,又或者做出一些超越对方底线的事情,恐怕是要真的翻脸。更害怕自己一时贪欢,欢爱过后睡得太死让贾涉溜了,酿成自己懊悔终身的结局。
只是,当入夜的时候,顾鹏飞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白皙的皮肤,秀美的面容时,心中常常是一阵悸动,眼前闪现的,是当日两人在山中木屋,大雪漫天的时候,交织相缠的景象。
顾鹏飞在心中微微的叹气,忍了又忍,趁贾涉熟睡,终究没有忍住,在他的面颊上偷偷的印上一吻,心中默默的道:赵理明对你恨之入骨,你一回去,定然落入敌手,被送到鞑靼去。阿涉,我实在是,不愿让你回临安涉险……你再耐心等待,只要赵理明一死,新帝登基,你愿意去哪里,我不会拦着。
81、桃花林中
顾鹏飞看着睡梦中的贾涉,忍了又忍,却最终没有忍住,在他的面颊上偷偷的印上一吻。
却不料贾涉突然睁开双眼,顾鹏飞心头一跳,暗叫不好,朝贾涉看去,只见贾涉睡眼惺忪,还带着一丝从梦中醒来后的迟钝,显然没有发现顾鹏飞刚刚做了些什么。
顾鹏飞心中偷偷的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忽然醒了?"
贾涉翻了个身,面朝着顾鹏飞,用着迷迷糊糊的声音道:"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一处好地方,有山有水,山清秀,水明澈,觉得很美,但是看得不太清楚,想要用力睁大眼睛看,结果用力过大,醒了!"
顾鹏飞见贾涉的嘴角微微上扬,双眸中带着一丝憧憬和眷恋,大脑有点发热,脱口道:"明天正好经过桂州,那里山水天下闻名,你想去的话,我带你过去看看?"
贾涉嘻嘻一笑,点头道:"好啊,你前些天也答应过我,只要到了广南西路境内,我想去哪里,就陪我去哪里的!"
顾鹏飞听贾涉这么说,肚子里暗暗的懊悔,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胡乱应允,但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未等他细想,贾涉便拉过顾鹏飞的一只胳膊,将它环住自己,枕在顾鹏飞的肩头,笑道:"这两天没有人抱着睡,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顾鹏飞便有些艰难起来,贾涉见顾鹏飞动也不动,问道:"你怎么了?"
顾鹏飞心头再三思量,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去提及那天和令狐春水一起把贾涉弄昏过去的事为好,便道:"又不冷,挤在一起有些热!"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
贾涉眼珠转了转,道:"鹏飞,我有些渴,帮我倒杯水来喝!"
顾鹏飞便依言给贾涉倒了杯水,贾涉喝了半口,看着顾鹏飞略微干涩的唇,笑道:"你渴不渴?我喂你喝?"
说毕,也不等顾鹏飞回答,便凑了上去,吻住顾鹏飞的唇,将口中的水哺入对方的口中。
顾鹏飞被贾涉撩拨的实在是难以忍耐,对方的舌灵巧柔软,处处撩拨着,显然不怀好意。
贾涉见顾鹏飞气息粗重之后,才松开顾鹏飞的唇,柔声道:"鹏飞,你说,如果我隐姓埋名,就在你身边当一名小吏,好不好呢?"
顾鹏飞心头一震,不可置信的朝贾涉看去,贾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狡诈之意,反而嘴唇微扬,眼中布满了水汽。
顾鹏飞扭过头去,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道:"你不会甘心的!我……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
说毕,顾鹏飞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披了件外衣,便朝外走去。
他走出房中,天空月朦胧,星闪烁,清凉的夜风铺面而来,吹着顾鹏飞有些发热的脑袋。
片刻之后,顾鹏飞猛然醒悟,叫了一声"不好!"便冲进房中,他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一时大意,给了贾涉偷溜的机会!
他几乎是破门而入,然而当他看见贾涉依旧安静的睡在床上,哪里也没去的时候,一颗悬到喉咙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顾鹏飞半点睡意也没有了,他点燃一盏油灯,坐在房中,随意翻开一卷书,却根本看不下去,只时不时的朝贾涉瞄去,耳边回想着贾涉的那句话"我隐姓埋名,永远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顾鹏飞心中默默的答着:若你真的这么想,我求之不得!
第二日一早,顾鹏飞果然带着一百来名随从,绕道去了桂州。
桂州地处广南西路正中,三水交汇之处,境内山如玉峰,水若碧带,一路上随时可见从平地上突兀而起的百米来高的小峰,此处山与别处不同,并非西川那种人迹难至的连绵深山,却是散落在平地上的独峰连峰,峰下水流环绕,倒影出清澈的影子。
贾涉一路上兴致颇高,根本不去和顾鹏飞提半点朝堂之事,只是一心游山玩水。
顾鹏飞经过昨夜,自己放贾涉单独一人在房中,贾涉也没逃跑,让他心中放松不少,虽然没有睡好,但心情轻松,比之一路上的提心吊胆要舒服许多。
众人沿着大路行进,因贾涉见风景美妙,便带着顾鹏飞一行人渐渐往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走去。
转过一座碧峰之后,忽见到一江碧波,宛如玉带,江面上波光点点,微风吹拂,将江心的影子摇晃。
贾涉指着远处的山峰碧影道:"哪里看起来好像不错,过去看看?"
顾鹏飞有些为难,他这次出来,只是走陆路,又无船只,有些不太愿意多生事端。无奈贾涉兴致高涨,指着江面上顺流而下的一只竹排道:"可以坐那个!"
顾鹏飞不愿在这个时候打扰贾涉的兴致,便点了点头应允了,只是竹排不大,仅有一只,也装不下许多人,顾鹏飞便只带了四五个人随行,让其它人各自去了,自己却紧紧的站在贾涉身边。
贾涉与放排的撑夫交谈,又听不懂当地的土话,只得放弃,倒是顾鹏飞在这边一年多,学了几句,让竹排将几人送到美景之处去。
竹排在江中滑动,转过一座青峰之后,忽来到一处镜湖,湖中一个小岛,岛上满是粉色桃花,落樱缤纷,树下芳草鲜美,清香扑鼻。
贾涉对顾鹏飞笑道:"鹏飞,那岛上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顾鹏飞环顾四周,见那岛只是一座孤岛,也不大,横竖只有两三百步,便点头答应:"好!"
竹排在岛边停下,贾涉跳上岛去,拉着顾鹏飞的手就朝着桃花林中走去,顾鹏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贾涉拉着手,觉得有些不太好,便甩开贾涉的手。
贾涉走的极快,桃花又开得茂密,才走了两三步,他的整个身子就被桃花遮住,顾鹏飞有些担心,赶上两步,却不料一阵风吹来,花瓣漫天,有一片还飘到他的眼前,将他的视线遮盖住。
顾鹏飞忙伸手去扒开遮眼的桃花,尚未扒开,却忽然觉得两片温暖的唇凑了上来。
顾鹏飞有些不好意思:"阿涉,后面还跟着人!"
贾涉一笑,他当然也看见后面还跟了顾鹏飞的随从,但也看见,那些随从见到自家将军和美人游玩,此刻恐怕要办事,都自觉的退出桃花林,等候在竹排边了!
贾涉歪着脑袋,笑道:"这里是个孤岛,左右不过两百来步,又没有别人,你武功胜过我十倍不止,带的人又多,还怕我跑了?"
顾鹏飞心中想了想,觉得贾涉这话说的又道理,便也放下心来。
美人在怀,主动的投怀送抱,又是大白天,不用担心自己在床上累了睡得死,更何况对贾涉十分重要的包裹,并未带过来,贾涉应该不会这样偷跑。忍耐多日的顾鹏飞再也有些忍耐不住,将贾涉紧紧的抱住。
贾涉微微挣脱,拉着顾鹏飞坐在一棵树下,草丛里的露珠此刻被太阳照得闪亮,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
贾涉靠在顾鹏飞的身上,缓缓的道:"鹏飞,你说,圣上快不行了,接下来会是谁上台?"
顾鹏飞一愣,不知贾涉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他想了想道:"不论是谁上台,总比现在的好!"
贾涉一笑:"也是,算了,现在不说这些!这里景色挺好,旁边又没有半个人,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顾鹏飞道:"你说,我听着!"
贾涉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够考虑我的感受,不要太过固执,做出一些让我很为难的事情好么?"
顾鹏飞即刻道:"我不会让你回京的,这件事情,你就算是说破天,我也不会改变!我知道这个时候朝中局势未定,你或许可以及时赶回去寻找新的靠山。但是太过冒险,大可不必如此!"
贾涉见顾鹏飞果然说不通,便笑道:"你多心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难道除了这件事,你就没做过别的让我难堪的事情么?!"他说到后来,眼中渐渐多了幽怨责备之意。
顾鹏飞心中一跳,那件事情是贾涉的禁区,他根本不敢提,此刻见贾涉相问,便试探着道:"你……你说那天……"
贾涉叹了口气,看着摇曳的落花,道:"那天过后,我的确很生气,还把春水赶走了,本来是打算永远不理会你的!但……后来想想,好像也不能全怪你!"
顾鹏飞见贾涉肯提及那天的事情,便稍稍安心,道:"阿涉,我,是我不对,你想打想骂,都随便!我那天是气昏了,也……也难过的厉害!"
贾涉沉默的看着顾鹏飞,过了一会儿,道:"你那里又腥又躁,闻起来十分不舒服,什么时候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就知道其实更难过的人是我!"
顾鹏飞心中怦怦直跳,这句话过于露骨,是直白的挑逗了。
贾涉微微挑眉,看着一动不动的顾鹏飞,笑道:"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我帮你干过几次了,顾大将军难道不肯屈尊一次?又不用你花什么力气……算,算是扯平吧!"
顾鹏飞看着面前的贾涉笑如春山,心头那微弱的火苗就好像浇了汽油一般,轰的窜高数丈,二话不说便深深的吻住贾涉。
漫天落花之下,美人如玉,顾鹏飞一件一件的将贾涉的衣服脱下,他从未在白天见过贾涉的身体,此刻看到,对方皮肤犹如白玉一般,温润光滑,头发散落在肩头,嘴唇轻咬,小腹下一团阴影摇晃。
顾鹏飞低下头,含住贾涉的东西,耐心的吮吸亲吻起来。
趁着顾鹏飞低头,视线不及的瞬间,贾涉将顾鹏飞身上带的水袋取下,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
顾鹏飞听见贾涉从鼻中发出的闷哼,微微抬起头,见到贾涉满面粉色,竟比灼灼的桃花还艳丽几分。
顾鹏飞低声叫贾涉:"阿涉……"
贾涉拉起顾鹏飞,主动的吻了上去,一股细细的清流,顺着顾鹏飞的喉咙流向他的胃中。
顾鹏飞浑然不觉贾涉趁机给自己喂了什么,只感到全身都有火在燃烧,他将贾涉的双腿分开,托起贾涉的臀,让自己早已经硬的发疼的东西抵住贾涉的穴口,低声问道:"阿涉,你心中,是喜欢我的,对么?哪怕不是完全的喜欢,但至少,也有一处位置,是不是?你,是真的很想和我做……"
贾涉笑嘻嘻的点了点头,道:"嗯,是啊!如果你肯放我走,我就会更加喜欢你了!"
顾鹏飞心中一凛,他皱着眉头,砸吧了砸吧唇,猛然失声道:"你刚刚喂我喝了什么?!!"
贾涉依旧笑嘻嘻的道:"你太警觉了,只有趁着这种时候才会放松警惕!放心,不是什么毒药,不过一点蒙汗药而已!"
顾鹏飞心头乱跳,他此刻才隐隐的尝到口中蒙汗药特有的那种略微苦咸的味道!他猛然站起身,却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顾鹏飞近乎是愤恨的盯着贾涉:"你!!"
贾涉站起身,将顾鹏飞身上还没脱光的衣服一件件的扒掉,把他剥的精光,又将衣服撕成条,将顾鹏飞的手脚都牢牢的缚住,绑在树干上。最后,他将自己的衣服穿好,自顾自的道:"鹏飞,你逼我的!每天都防范的那么严密,直到昨天晚上的时候,才给我留了一点空隙,让我有机会把包裹中的蒙汗药混入水袋中!"
顾鹏飞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沉,神智正在慢慢的远离,他有些绝望的看着贾涉,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你别回临安!别回去!"
贾涉挑眉:"你很固执,我也很固执。看来我们两个是谈不到一起去了!鹏飞,你上次那样对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天做的也不认真,才帮我搞到一半还没让我爽够就想上我,别以为老子会原谅你!"
顾鹏飞看着越走越远的贾涉,近乎是大叫:"阿涉,别走!你会被送到鞑靼去的!"
贾涉站在花丛之中,回过头来,花瓣点点从他面前飘过,他的眼中闪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我说过,我必须回临安!本来是想要带着我的包裹一起走的,但是现在机会难得,那东西不要也罢!"
顾鹏飞双眼通红,他已经难以说出话来,只是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看着贾涉。
贾涉上前一步,在顾鹏飞微张的唇上轻轻一啄:"顾将军,这里是个小岛,并没有别人!你的那些侍卫一时半会不会前来打扰你办事,蒙汗药的效力,会持续三四个时辰,你……如果不想光着身子出去,就再花一点时间来想办法出去吧!"
说毕,贾涉抱起顾鹏飞尚未被撕破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大跨步的走出了桃花林。
顾鹏飞已经神志昏迷,垂下脑袋,动一根手指都是不能了!
贾涉走出林子,四处看了看,折了一根竹枝,将竹节的中心掏空,含在口中用来在水底呼吸之用。他准备好一切,便沿着水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走了。
等到顾鹏飞再次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他举目四望,四处早已经没有了贾涉的影子,他想要张口呼叫,口中却被塞满了布条。
顾鹏飞深深的吸了口气,歇息了半个时辰之后,身上的力气才再次回来,他用力的挣断绑住自己的布条,扯掉口中的破布,在岛上转了一圈,却发现贾涉也做得十分绝,将自己的衣服扒得精光,连条底裤都没留给自己。
顾鹏飞在心中默默的摇头,果然还是一时疏忽大意,让他跑了。无奈之下,只得赤身裸体的走出桃花林,找自己的侍从要了一套衣服。
那些侍从虽不知贾涉的真实身份,到了此刻,却也已经全然明了:怪不得自家这位将军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喜欢上玩男宠了!!只是,为什么此刻只见到将军一整天之后独自归来,那个男宠却不见了踪影?难道是,顾将军太过勇猛,将那男宠玩死在林中毁尸灭迹了?
82、秘密回京
贾涉知道,顾鹏飞挣脱自己的束缚,至多不过一天的时间,如果快的话,恐怕他当天晚上就要四处抓人了。
贾涉在水底潜行,一面走一面思索:从此地到临安,不下千里,自己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骑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顾鹏飞一定也会想到,必然会在半路拦截!
该怎么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不被顾鹏飞发觉,赶回临安?
贾涉在水中潜行,便走边想,等到他浮出水面之后,已经想到了两全的办法。
贾涉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拧干,再穿回去,不到片刻,有些微湿的衣服便已经被他的体热和太阳烘干。
他又弄些了尘土,涂到自己的脸上,偷偷的摸回顾鹏飞所在的住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是千古颠簸不灭的真理!
顾鹏飞所带的人今天都出去陪贾涉游玩,仅剩下两三名军士留在驿馆之中,贾涉想要偷偷的进去并不难。
他溜进驿馆,在两人的房中找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个包裹。
贾涉细细的思索,他已经将顾鹏飞身上的衣服扒光,那包裹不在顾鹏飞的身上,也不在房中,会被他放在什么地方,全然不知!
贾涉想了想,在房中找出笔墨纸砚,给顾鹏飞写了一封短信。
然后将那封信放在桌上,他自己躲到床底下,等着顾鹏飞回来。
顾鹏飞回来的比贾涉想象中的要快,还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分,贾涉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带着一丝焦急和不安,朝着房中而来。
贾涉伸出手,扣住床底的弦,紧紧的贴在上面。
贾涉原本以为,顾鹏飞会在房中搜查一番,说不定还会朝床底看,所以他才身体凌空,贴在床底板上,却不料顾鹏飞一进门,便看见了桌上的那封信。
顾鹏飞展开信,看了半晌。贾涉在床底听见顾鹏飞略微沉重的叹气声,以及一声声的低低的叫贾涉的名字。
那声音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似乎是心痛,难过,又似乎是不甘和眷恋。
贾涉心中一阵发慌,觉得自己做的似乎有些过分,但若不如此,顾鹏飞又怎会按照自己想的走?
贾涉等了一会儿,见顾鹏飞不打算搜查房中,便也知道没必要一直贴着床底板了,再说贾涉的力气也有限,如果顾鹏飞今天一整个晚上都不出去,他又怎能坚持一个晚上?
贾涉偷偷的松开手脚,趁着外面脚步声有些凌乱的掩盖,趴回床底的地面上。
四肢落地,贾涉歇了一会,便大着胆子,偷偷朝外面看去,只见房中一盏孤灯,顾鹏飞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贾涉留给他的那封信,只是默默的发呆,身影显得十分孤独。
信中所写的内容,是贾涉已经说烂了的东西——自己为什么要回临安。与平日所说的不同,是贾涉在末尾添了一句话:鹏飞,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若你真的不想让我出事,把我的包裹和行礼,帮忙送到临安来!
顾鹏飞放下信,出门,片刻之后回来,手中拿着贾涉的包裹。
顾鹏飞坐回床上,贾涉就在他底下,能够听得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顾鹏飞正在打开贾涉的包裹。
贾涉听得见顾鹏飞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正是顾鹏飞看到了贾涉拿包裹中,所写的东西。
那是贾涉这一年多以来,游历四方的见闻经历。当然不单单是一些见闻经历,里面还包含了许多朝中人士在地方的势力,里面有他们侵占百姓田地,违法之事,更有一些当地豪强真实的土地状况和佃户,自耕农的情况。
从江浙一带到西川,几乎是大半个天水朝的情况,都一一的记录在册。
贾涉听见顾鹏飞发出低低的感叹之声。顾鹏飞自言自语的道:"阿涉,你……我总是斗不过你什么都料到了!你能提前一天给我留下信件,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回去后的处境……"
原来顾鹏飞竟以为贾涉留给他的那封信,是头天晚上写的!
贾涉听在耳中,心内苦笑:鹏飞,你未免也将我看得太先知先觉了些!
当天夜里,顾鹏飞便将贾涉的行李和包裹,收拾好放在那两个大箱子中。
箱子上的锁依旧是贾涉以前的锁。
做好这一切之后,顾鹏飞才睡下,贾涉在床底听见顾鹏飞发出均匀的鼾声之后,才偷偷的从床底爬出来,溜出房外。
房外的院中是一辆马车,很显然,顾鹏飞要将这些东西运回京城,是要用马车运送的。
贾涉溜到马车底,用绳子将自己绑在车底,以防自己第二天力气耗尽从车底掉落。
第一天,贾涉在马车底吃了一肚子的灰,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他才能够从车底爬出来,吃点东西,喝点水。贾涉不敢喝太多的水,因为怕路上要小解被发觉。
第二天,贾涉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第三天,贾涉找了个机会,趁顾鹏飞不注意,悄悄的溜进马车,躲在那两个大箱子背后。
第四天,顾鹏飞似乎也累了,坐在马车中,贾涉只有继续在马车底吃灰。
顾鹏飞走的很快,也派了人四处找贾涉,特别是在广南西路境内的各处关口,只要遇到骑马的人都要拦截下来。
但是,顾鹏飞万万想不到,贾涉竟跟他在一处!就在咫尺!顾鹏飞搜查了所有的地方,却独独忘记了他自己这块地方。
半夜的十分,贾涉偶尔会听见顾鹏飞说梦话,甚至有一次顾鹏飞叫着贾涉的名字从梦中惊醒。
夜色中,贾涉在马车底偷偷的探出头,看得见顾鹏飞脸上的惊恐。那是贾涉从未见过的景象,贾涉见过他杀人,见过他眼也不眨的面对千万敌军,却从未见过他脸上有着那样的恐惧。
顾鹏飞梦见了什么?贾涉不知道,只是在那一刻,贾涉看着顾鹏飞英俊的面庞上流露出来的惶恐,内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般:鹏飞是真的害怕,害怕我会被送到鞑靼去,他竟担心忧虑至此!
顾鹏飞因四处都找不到贾涉,更加担心贾涉回到京城会有危险,是以自己走的也十分快!只用了十天,顾鹏飞便带着行李,疾驰到了临安城外。
头天夜里,顾鹏飞在离临安百里之外的一处歇息,贾涉趁着夜色偷偷的溜走了。
贾涉当然不会和顾鹏飞一起进城,他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回去,他必须先弄清楚,到底京城是个什么情况!
在离开的前一夜,贾涉是有些想去看看顾鹏飞的样子,只是事到临头他害怕被顾鹏飞发觉,只得放弃。
贾涉趁着夜色偷溜,摸黑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一早,从西南面的清波门进入了临安城中。
城中的景象和贾涉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他家就在清波门附近,离皇宫不远,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正是三月底,天空中飘着细雨,贾涉去买了一顶斗笠带在头上,在诸多打伞而行的人群中,并不打眼。
贾涉路过皇宫的时候,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只是整个宫殿,都透露出陈腐和糜烂的气息。
亦有一些面熟的官员路过,看起来行色匆匆,偶尔的议论还能钻入贾涉的耳朵:"贾少傅既然没死,为什么还没回京?"
"是贪生怕死?鞑靼二十万大军横陈边境,都是因为他!"
"官家会不会将贾少傅送去鞑靼?"
"谁知道呢?宰执和亲王不正在商议此事么?"
"真不知是福是祸!"
贾涉拉低帽檐,遮住自己的脸,朝着家中走去。
他路过长长的青石板路,来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猛然一愣。
门口红漆大门依旧如故,茶盏大的铜钉看起来有些锈迹斑驳的样子。
门上的匾额却已经不是那个大大的"贾府"二字,却变成了驿馆!
贾涉一年未回京,想不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贾涉虽急于想知道,却不敢在街上随便拉着什么人问,因为他家附近的人恐怕都认得自己。
贾涉转到城的东北角,找了一家茶馆,装作喝茶的样子,将帽檐拉低,和茶博士问了几句:"我是贾少傅的远方亲戚,今日过来投奔他的,怎么他家搬了地方吗?"
茶博士一边给贾涉倒茶,一边说:"这位客官你是外地人?你来的晚了,一年前贾少傅在濠州病逝,他又没个什么亲戚,更无子嗣,家中的东西早就充公了,他的府邸改建成驿站了!这几天听说贾少傅没死,不过……啧啧,恐怕要被送到鞑靼当人质,你这亲戚,不去认也罢!"
说话间,茶博士已经倒完了茶,贾涉坐下吃了一口,却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坐了片刻之后,贾涉开始琢磨,要去哪里落脚。
顾鹏飞已经抵达京城,他家就在附近,但是去他那里显然不合适。
文善处倒是能够去,但是他目前任户部尚书,来往的人颇多,人多口杂的也不怎么方便。
胡业勤,屠万和赵京中三个狗腿子的住处倒是个好地方,但人走茶凉,他们是否会听自己的话是一说,而且这三人官职颇低,并不是太好办事。
一直住在客栈中?且不说自己钱没带够,客栈也不安全!
贾涉丢下铜板,付了茶钱,信步走在街上,不经意间猛然抬头,忽然见到一处垂柳掩映的宅院,正是普安王赵启的宅子。
贾涉在心中衡量片刻,伸手敲开王府的侧门。
83、王府密谈
贾涉迟疑片刻,伸手敲响普安王府的后门。
片刻之后,紧闭的后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来,却是赵启府上的一个粗使仆人。
那仆人上下打量了贾涉一番,问道:"你找谁?"
贾涉道:"在下是普安王的一个旧人,前来找他!"
那仆人皱眉:"王爷并不见客!"
贾涉笑了笑,将帽檐刻意的拉低,道:"你去同王爷说,一年前,有人不小心将他的蛐蛐弄坏了,现在捉了一只好的,来还给他!他定然会见我!"
那仆人将信将疑,将门关上,片刻之后,门再次打开,将贾涉带进府中。
贾涉进府,发现府中并没多大的变化,和他之前见过的一样。
那仆人带着贾涉路过演武场,穿过回廊,将他引到一处颇为简陋的偏房中。
贾涉有些奇怪,问道:"殿下呢?"
仆人道:"王爷不在府上,小的去通报过王妃,王妃说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位故人,故此请这位官人在此处歇息,等他回来便即刻通告!"
贾涉点点头,也不去计较这许多,他走的时候记得赵启说要大婚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府中诸事已经由王妃管理。
他坐在几案前,肚子有些饿的咕咕叫,仆从端来一盘馒头,一壶水,贾涉知道赵启向来不喜奢华,自己吃东西都不怎么讲究,也不计较堂堂一个王爷只给自己馒头白水,他啃了两个馒头,又喝光了水,疲倦涌了上来,房中没有床被,他便倒在地下睡觉。
赵启正在皇宫的议事堂中,赵理明的病已经很重了,走路都是不能,更加难以来管朝政,这些天都是赵启和赵不愚在此做个样子。
丁大佑坐在下首,开口道:"鞑靼大军临境,皆为贾涉不守信用,攻击鞑靼所起,贾涉军根本不是鞑靼大军的对手,还是将其送到烈匕图帐中当人质为好!"
文善毫不相让,反问道:"贾少傅数次击破鞑靼大军,有功于国,且又有智谋,烈匕图也感到他是个威胁,才找贾涉朝索要。岂能坐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马天翼插嘴道:"贾少傅功过先不说,现今情况,不已动乱,若再起兵事,朝廷入不敷出!这也只不过是权益之计!"
御史中丞开口:"贾少傅在西川立功,民望甚高,恐怕这样做,会引起骚动!"
丁大佑看着回京述职的李仙芝,道:"李大人怎么看?"
李仙芝道:"烈匕图的大军,这次都是召集的江北普通民夫,若是要打,他们未必能够讨到便宜,下官倒是认为,烈匕图此次目的并不在贾少傅!贾少傅曾经在淮南呆了一年之久,于贾涉也有过数面之缘,哎,只可惜那时贾涉并不知他是谁……听说他现在还在西川,王氏父子未必会放人!"
丁大佑哼了一声,道:"朝廷已经下旨,让王氏父子进京受赏,他们却迟迟不来,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若是当真有变,烈匕图未必能够对付!"
几人争论不休,赵不愚也偶尔开口:"涉涉当然是要回来的!贾涉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赵启一直坐在一旁,并未开口说话。
几人正在争吵不休的时候,忽从外面进来一个仆从,附在赵启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赵启几乎是一跳而起。
正在议事的几人朝着赵启看起,面露诧异之色。
赵启朝众人笑道:"本王还有些事情,先走了,贾少傅的事情,丁相国看着办就是!"
丁大佑的一双眼在赵启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是国之大事,普安王有什么比这还重要的事情么?"
赵启笑道:"有个仆人给贾涉抓了一只大蛐蛐,反正你们商议了这么多天,还没商议出来结果,贾涉先回去看看那东西,明天再过来!"
丁大佑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点了点头,未再开口。
直到赵启去了,丁大佑才道:"普安王到底年纪小,国家大事十分的无趣,坐不住也是有的!"
几人都附和的笑了两声,倒是赵不愚有些不满:"他也姓赵,这天下是贾涉们赵家的,居然不管不问,实在是太过分了!哼哼,贾涉一定去跟父皇说,让他挨板子!"
丁大佑若有所思的看着赵不愚,笑了笑,并未答话。
赵启一路疾行,几乎是冲进自己府中的样子,一进门便问道:"那人在哪里?"
仆从赶上前来,对赵启躬身答道:"王爷,那人在客房之中!王妃已经前去看过了,说并不认识,但又怕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耽误王爷的大事,故此命小的前去宫中相问……"
赵启拔脚就朝着客房中走去,却被仆从引到另外一处招待下人的房中。
赵启心中略微诧异,也没多说,只是朝众人挥挥手,示意仆从退下,又吩咐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可进来打扰,这才伸手,推开房门。
房中一个衣衫脏破,满面尘灰的人,躺在地下睡得正香。他的脸上用斗笠遮住了,看不见样貌。
赵启走上前去,用着略微颤抖的手,将盖在贾涉脸上的斗笠掀开。
斗笠下,是一张颇为削瘦的脸,脸上亦是尘土,只依稀辨认的出原本的样貌,正是贾涉!
赵启猛然就笑了,怪不得会被当做乡下的穷远亲,原来贾涉弄得这么狼狈灰头土脸!
他数次张口,想要将贾涉叫醒,话到嘴边,却又咽进腹中。
贾涉睡得十分香甜,看这样子也是连日赶路,想必十分疲惫。
赵启便蹲在贾涉身边,等他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涉才缓缓的睁开自己的双眼。
朦胧之中,只见到一个影子在面前晃悠,最后数个影子何为一个清晰的人像。
贾涉吃了一惊,赶紧从地上跳起来:"你是谁?"
赵启笑了笑:"制川,一年多不见,你竟不认得我了么?"
贾涉这才醒悟过来,朝赵启看去,上下打量。
对方变了许多,往日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已经全然不见,长得有些棱角分明起来。身形也越发高大,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来,面色也不似当日初见那般粉嫩,反而添了一丝麦色,定是长久日晒的结果。
这样子,和贾涉记忆中的相差很远,即便是走在大街上撞见,也不一定能够第一眼便认出!
赵启见贾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咳了一声,贾涉这才惊醒,忙行礼道:"下官贾涉,见过殿下!"
赵启伸手将贾涉扶起,笑道:"制川,你竟变了许多!"
贾涉笑了笑,道:"在外东躲西藏的,吃了不少苦头,哪能不变?"
赵启便笑了起来,拍着贾涉的肩头,道:"你家都被陛下用借口抄没了,我还在琢磨,你如果回来的话,该去什么地方落脚才好!"
贾涉道:"无家可归,只能前来殿下出借宿几日了!"
赵启点点头,问贾涉吃了没有,又问他这一年来的行程。
贾涉简要的说了一翻,待说道西川的事情时,他有些犹豫。
赵启见贾涉有些犹豫,便道:"无需顾忌,我信得过你!"
贾涉便也不再犹豫,和盘托出。包括王氏父子图谋不轨,训练新军之事,都详细道来。
赵启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我若知你在西川,就决不会向官家进言,让王氏父子夺取剑门了!"
贾涉扬了扬眉毛,笑道:"下官当日看到圣旨的时候,便知道京城一定发生了大事。殿下是担心王氏父子不肯安分,所以教派给他们一个难做的事情做,以便让他们无暇顾忌其它么?"
赵启笑了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这样打算的。王氏父子早有不臣之心,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西川路远,又很闭塞,朝廷难以掌控,不去理会他们罢了!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能夺取剑门!当时我还纳闷,后来听说你在那里,就恍然大悟了!"
贾涉道:"从鞑靼手中夺取西川西北门户,也不是什么坏事,有利于朝廷,故此王氏父子相邀的时候,下官并未推辞!"
赵启点头,对贾涉的所作所为并不加以评价,又说了些闲话之后,突然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令狐春水呢?你走的时候,我还特意叮嘱过他,让他一路保护你的安全!"
贾涉有些尴尬,他不好跟赵启详细说其中的缘故,只能含混道:"和他闹了些矛盾,他就负气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赵启有些狐疑的看着贾涉,贾涉脸上有些发热,生怕对方再继续问下去,幸好赵启也不过多的问这些事情,又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说了一会儿之后,便讨论到了烈匕图索要贾涉当人质这件事情上面。
贾涉对于烈匕图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只是听赵启说:"烈匕图这次虽然号称六十万,实际上只有不到二十万,而且全部是一些没有拿过刀枪的民夫组成,并没有战斗力,索要人质一事,看来对于他并不怎么急切!但是我想,他不会做一些对徒废钱财的事情!虽然你对他是个威胁,但是也还没到只为你一人,便大动干戈的地步!"
说道这里,他又对贾涉笑道:"制川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不中用!"
贾涉亦笑:"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当然清楚。其实我也在想这件事情,原先以为他是入侵我朝的借口,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赵启沉思片刻,又仔细的问了两年前在鄂州贾涉和烈匕图交手的事情,甚至连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贾涉曾经跟他说过一遍,此刻他再问,贾涉再说,亦说的十分详细。
等到贾涉说烈匕图当日山崖盟誓的情形的时候,赵启一拍手掌,道:"我知道了!他意不在你!"
贾涉挑眉,朝着赵启看去,赵启在房中快速的走动着:"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官家如今病重,太医说他活不过今年的春天了!"
贾涉不好去和赵启谈论皇家的这种颇为敏感的事情,便只听不开口。
赵启道:"到时候必然新君即位,烈匕图分明是想借这件事情,试探一下新君的态度和为人!若是连新君连这乱七八糟的民夫组成的队伍都害怕而将你送去鞑靼,那烈匕图必然放心,认为天水朝依旧懦弱无能,会全力和哈里格交战!若是朝廷不放人,那就意味着宣战。烈匕图此刻哪里敢双线开战?当然是不了了之,却也明白,我朝的新君想要发愤图强,他一定会提高警惕,说不定不待哈里格铲除干净,便会趁机大肆南下,灭掉这个新的威胁!"
贾涉点头赞成,道:"是!我也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对,现在听殿下一说,便豁然明朗!"
赵启对贾涉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在我这里住上一阵子,等朝中局势有了变化,再做打算吧!"
贾涉歪着头看赵启,见赵启脸上有着光彩闪过,便也笑道:"殿下既然有心,又何必遮掩?现在已是春季,殿下有几分把握?"
赵启笑而不答,贾涉微微侧身,问道:"殿下是否还在担心,朝中某些禄蠹?"
赵启叹了一口气:"他们现在自然是喜欢贾涉多一点,只是将来,我想要对付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好容易回来一趟,想必也累了,先歇息吧!"
赵启命人收拾了新的房间给贾涉住,又烧水给他洗澡,待贾涉洗干净,吃饱喝足之后,赵启却留在贾涉的房间,有些不肯离去。
贾涉有些疑惑,道:"殿下还有话相对我说?"
84、表白
贾涉有些疑惑,问道:"殿下还有话想说?"
赵启迟疑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走出房外。
贾涉便上床睡觉,才躺好盖上被子,嘭的一声门又被撞开,赵启快步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到贾涉的床头。
贾涉去看赵启,见到他的神色中,有着一丝不安。
赵启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贾涉也不好去说他。
赵启坐了一会儿,道:"制川,我想,你这次回来,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若你要找人庇护,何须在我府上?听说顾鹏飞今天早上已经抵达临安……"
说道这里,他忽然止住话头,朝贾涉看来。
贾涉终于明白赵启在担心什么了。他从床上坐起,道:"我从西川出来以后,半路被顾鹏飞截去!他不准我回京,因为怕我被送到鞑靼做人质,我是从他哪里偷溜回来!所以他这次忽然回临安,并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而是为了追我来的!"
赵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神情中却微有迟疑。
贾涉道:"殿下曾经救过他,他定然会支持殿下!更何况,若是殿下此刻告诉他我在何处,他一定会更加感激!"
赵启一愣,随即摇头道:"我的确怀疑他回来的目的,但也不至于对人如此猜忌……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不会去说!"
贾涉打了个哈欠:"不想见他倒不至于,只是连日赶路,十分累了,想要睡个好觉!"
赵启点点头,起身离开。
贾涉将房门关好,舒服的躺下,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能独自一个人,睡个好觉了。
只是这个好觉到中途也要被人打扰!
正在贾涉睡得香甜无比的时候,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夜风扑进来,他还在迷糊之中时,就被人掀开被子,一把揪到地上。
贾涉叹了口气,睁开眼,看见顾鹏飞果然满脸怒容的站在自己面前,赵启有些尴尬的站在顾鹏飞身后,对贾涉解释:"制川,我刚刚去找过顾将军,本来说等你醒了之后再来的,但拦不住他!"
贾涉对赵启笑了笑,一个笑容尚未完,便被顾鹏飞紧紧的揪着衣领,提到了面前。顾鹏飞的声音带着压抑和愤怒,略微沙哑低沉:"贾涉!你太过分了!"
赵启干咳了一声,似乎是想提醒顾鹏飞注意一下这是在王府。但这干咳显然没有任何用处。贾涉想要掰开顾鹏飞的手,可是对方的手劲甚大,根本掰不动。
顾鹏飞盯着贾涉,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你的好计策!不仅自己回到京城了,还把我也骗过来了!"
贾涉看了赵启一眼,心想:这家伙呆着这里不肯走,是想要看好戏么?
顾鹏飞头也未回,道:"殿下请回避,末将有些问题,想要和贾少傅私下解决!"
赵启耸了耸肩膀,走了出去,将房门拉好!
门关上的一刹那,房中没有半丝光线,黑漆漆的一片,贾涉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顾鹏飞沉重的呼吸之声。
贾涉笑:"鹏飞,不用此计,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回来?我也是……唔……"
一句话尚未说完,顾鹏飞便霸道的吻了过来。
粗鲁,野蛮,又咬又啃,似乎是在发泄这些天的不满,顾鹏飞弄得贾涉唇舌都生疼,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在接吻,而是好像在吃人一样,要将贾涉一口一口的吞入腹中才肯罢休。
贾涉开始挣扎,但这只是徒劳。他越挣扎,顾鹏飞越用力,在体力方面,贾涉完全不是对手,只能默默的忍受,期待顾鹏飞早点结束。
顾鹏飞硬是将贾涉的唇都咬出血来,这才放开他,但是心中的愤怒依旧无法平息,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我一路担心你担心的要死,睡觉都睡不好,你却在这里高床暖枕,舒服享受!"
贾涉叹道:"我也是刚刚才到京城!你一路上不好过,我更加难受!躲在你的马车底下吃灰,难道很舒服么?"
顾鹏飞哼了一声,并不松手放开贾涉,只是略微有些懊恼:"你竟然是和我一路回来的!我简直是蠢死了,到处搜查,日夜赶路,却没想到你就躲在我身边!太蠢了!"
贾涉安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顾鹏飞听了这句话,几乎气结:"你明知我就在临安,为什么不去找我?却要来这里?!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还是说,你以为我在京城见了你,也要把你绑走?"
贾涉叹息:"鹏飞,你想一想,如果我不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
顾鹏飞一路而来,又气又急,又是担心忐忑,此刻听贾涉这么一说,猛然醒悟过来,心中的忐忑不安已经消去大半,而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渐渐的涌了上来。
顾鹏飞收紧双臂,将贾涉箍住,他用的力气十分大,弄得贾涉有些难以呼吸。
他将贾涉紧紧的箍在自己的胸前,他的胸膛宽阔浑厚,十分的温暖,让贾涉有一丝的眷恋。而贾涉些微凌乱的发,拂过顾鹏飞的面庞,轻轻的,痒痒的。
顾鹏飞抱着贾涉,低声的,无可奈何又眷恋不舍的叫着贾涉的名字:"阿涉……我真是担心,太担心了……看见你没事,我……"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还记得顾鹏飞叫着自己的名字从梦中惊醒的样子。此刻被对方紧紧的如同珍宝一般的抱在怀中,贾涉的内心有些融化。
顾鹏飞低声喃喃,片刻之后,唇再次覆上贾涉的,温柔的不像话,贾涉想要抗拒,这次顾鹏飞并未用力,贾涉身上所有的力气,却在碰到顾鹏飞手臂的那一刻,全部流逝。他微微的张开口,任顾鹏飞索取,偶尔的回应对方,便引来对方的一阵战栗。
顾鹏飞的声音犹如梦游一般:"你……这一路你竟在我身边!我却蠢笨的担心你,担心的快要死掉了!我怕我回来晚了,再也见不到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黑暗之中,贾涉听得他的肺腑之言,感受得到他满腔的情谊,说不触动那是谎话。
纵使之前曾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纠缠,此刻也动摇再三。
在两人接吻的间隙,贾涉低声道:"鹏飞,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么?"
顾鹏飞道:"什么事?"
贾涉道:"那天我和你在木屋……"
顾鹏飞即刻道:"不会忘记,一辈子,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贾涉过了一会儿,道:"不是,我是说,后来下山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和春水……"
顾鹏飞浑身一僵,这些天,虽然令狐春水一直不在,但是他的影子,一直横在两人之间。
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犹豫片刻之后,道:"我……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贾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跟我道歉,并保证再也不那样,我就原谅你!"
顾鹏飞即刻道:"你……你为什么忽然?"
贾涉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你,我……也一直想着你……"
这句话,传到顾鹏飞耳中,简直好像万道烟花在黑暗夜空齐齐炸开那么璀璨夺目,他紧紧的将贾涉用在怀中,狂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从眉梢落到唇角,从唇角落到脖根。
手也大胆的不老实起来,开始有些深入禁地,声音带着一丝的压抑和颤抖:"你那些天,天天勾引我,我忍得都快要疯了!"
贾涉被顾鹏飞的抚摸和吻弄得有些意乱情迷,一时难以自控,呼吸沉重。
顾鹏飞低声道:"你上次不是怪我,不肯认真做么?这一次我保证认真……"顾鹏飞一面说,便已经伸手去摸贾涉的腰带。
贾涉猛然惊醒,低声道:"别乱来,这是普安王府上!"
顾鹏飞也不强求,他得到贾涉那句肯定的话语,内心无比满足,更是不肯有半点拂逆贾涉的意思,便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道:"好!"
贾涉略微诧异,还以为顾鹏飞会很难缠,岂料他竟变得如此听话。
两人十指相扣,贾涉拉着顾鹏飞坐在床沿上,问道:"我要你带来的东西,现在都安全么?"
顾鹏飞道:"你放心,我看过那些东西了,知道对你十分重要,时时看管着。若是有人敢说让你去鞑靼,那些东西,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贾涉笑了笑:"顾将军,你略微天真了点!那东西根本不能让丁大佑,马天翼之流死无葬身之地。你仔细想一想,官家会理会这些事情吗?监察御史是谁的人?御史中丞又是谁的人?大理寺丞又和谁走得近?"
顾鹏飞便不再说话,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是道:"现在你已经回京,我为了防止有变,早就和京中旧部通过信,如果有人想要强逼,也不怕血溅五步!"
顾鹏飞的话尚未说完,忽然听得外面有一声通传:"普安王,宫里来人了,让你过去一趟!"
贾涉吃了一惊,却听见赵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贾涉心中咯噔一跳:自己太大意了,竟没察觉赵启一直站在门外!!这么说来,那自己刚刚和顾鹏飞的动静,不论是热吻,互诉衷肠,还是后面的,赵启全都听见了?
贾涉和顾鹏飞对望了一眼,黑暗之中,谁也看不见谁的神色,但双手不由的握到了一起。
贾涉低声对顾鹏飞道:"官家半夜诏普安王进宫,定然有事发生。"
一句话尚未说完,赵启便在门外道:"顾将军,你们的话讲完了么?"
顾鹏飞拉开门,外面的灯光照进来,贾涉看得出顾鹏飞的神色十分尴尬,脸上通红。
赵启进门,对贾涉道:"贾少傅,想不想与我一同进宫?"
贾涉一愣,随即道:"想!"
赵启微微笑了笑,命人去过一套仆从的衣服,给贾涉换上。
顾鹏飞亦想跟着一起去,赵启回过头来,对顾鹏飞道:"顾将军,本王深夜进宫,无法带太多的人,你就在此等候,贾少傅不会少一根毫毛的!"
顾鹏飞迟疑片刻,道:"好吧!"
贾涉与赵启走出王府,马夫驾起马车。临安春夜,花香四溢,暖风醉人。马车的车轱辘压着青石板路,咯咯作响。
贾涉跟在车旁,赵启坐在车中。
走到一半的时候,赵启忽然掀开帘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制川,上来坐,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贾涉觉得十分不妥,自己是仆从打扮,岂可和王爷同坐一车?他还在犹豫,赵启又说了一遍,贾涉便上车,却不好与赵启并排而坐,只跪坐在他的侧面。
赵启看着贾涉,半晌没说话,贾涉也摸不透赵启究竟想要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着。
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小贩吆喝声。
赵启忽然道:"你和顾鹏飞关系很好么?"
85、夺宫(上)
赵启忽然问道:"你和顾鹏飞私下里关系很好么?"
贾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有些局促不安,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赵启却好似对于贾涉的局促全然没看见一般,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他关系很要好?"
贾涉迟疑了一会儿,道:"是!"
赵启便陷入沉默,贾涉也不说话,只听得马车压在路上的声音。
走了两步之后,赵启忽然掀起车帘,叫道:"停车!"
车夫便将马车停在路边,赵启坐在原处一动也没动,贾涉去看他时,见到他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
贾涉道:"殿下想在想什么?"
赵启双眉紧蹙,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只是在想,官家深夜诏我进宫,必然会有大事发生,还是赶路要紧!"
贾涉见赵启明显有心事,也不再多问,却冷不丁听见赵启道:"你下车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贾涉便从马车上下来,走在一旁,没走多久便已经抵达皇宫侧门,马车在宫门口处停下,车夫等在外面,贾涉与赵启进入皇宫。
宫中灯火明灭,不似那些日子贾涉来的时候那样的通明,两人只走了几步,便迎面撞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董全忠。
董全忠先是对赵启行了礼,又朝贾涉看来,一看之下,脸色微变,随即装作丝毫不觉的样子,对赵启道:"陛下已经召集了景王殿下和几位娘娘,就等着普安王您了!"
赵启道:"有劳董都知了!"说毕,便朝着寝宫走去,贾涉跟在他身后,才走出两步,就被董全忠拦住:"官家只让普安王一个人进去!"
贾涉只得留在外面等待,周围的太监宫女各自当值,目不斜视,董全忠走到贾涉身边,悄悄的问道:"贾少傅怎么偷偷跑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贾涉道:"刚到五六个时辰,陛下为什么半夜召集这么多人?"
董全忠对贾涉道:"贾少傅真会挑选时间!陛下这些天病得厉害,今天喝了李娘娘喂的药之后,更是吐出一口黑血,恐怕是不太妙了……"
正在说话之间,忽见得一个美妇人,身边跟着数名宫女太监,从赵理明寝宫中出来,董全忠即刻上前,对着那妇人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贾涉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原来那人,竟是多日未曾见过的李凤娘!!
更加出乎贾涉意料的,是李凤娘的小腹居然微微隆起,看来好像是又怀上龙种了!
李凤娘脸上施着脂粉,却掩盖不住她浓浓的倦意,她随意的对董全忠点了点头,目光四下扫了一遍,最后掠过贾涉,最后停留在殿前广场的一颗大槐树上。
李凤娘淡淡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些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凤娘身边的宫女太监行礼之后便走开了,片刻之后,偌大的广场前,竟只剩下贾涉和她两个人。
夜间的风吹过,送来阵阵的香气,草丛间有着虫鸣声。
李凤娘走到贾涉面前三步远处站稳,问道:"贾涉,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涉说:"臣今早刚刚回到临安,未来得及进宫给娘娘请安!"
李凤娘低头,过了一会儿,道:"又何必这么客气?你……你直接从西川回来的?"
贾涉听见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便抬头看着她,她的双眼比贾涉上次见她的时候,更加的少了一丝生气,却也更加深邃了。
贾涉说:"不,臣从顾鹏飞处来的!"
顾鹏飞这三个字猛然钻入李凤娘的耳朵,使得李凤娘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她朝贾涉招手:"贾涉,你过来!我一直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陪我说会儿话!"
贾涉便朝她走进了一步,依旧隔着数米远。
李凤娘叹了口气,走过来站在贾涉身边,信步而行:"他……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贾涉知道李凤娘口中问的人是谁,便道:"是,顾将军也是今天早上刚到临安的!"
李凤娘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你们回来的,都真是时候!"
贾涉试探着问:"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凤娘扭过头,忽然冲贾涉一笑,黑夜中数片梨花瓣从她的面前飞过,她的头微微的抬起,看着夜色中的天空。
空中阴云密布,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
她开口:"官家快要不行了,恐怕撑不过今晚!本宫刚刚喂他喝药,他竟吐出一口黑血!"
贾涉想了想,问道:"娘娘身怀龙种,不必太过担忧!"
李凤娘伸出手,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本宫这个孩子,尚未出世,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女儿,倒还能够平安长大,若是个男孩儿,就真是让人担心了!"
贾涉说:"陛下若真有不测,自然是景王殿下继位,纵然景王殿下单纯质朴,却也不会手足相残,娘娘又何须担心?"
李凤娘忽的抬头看向贾涉,两道目光犀利,似乎是想要看透贾涉的心一般。
贾涉觉得自己这些话说的有些虚伪至极,若她还是鄂州城中的李凤娘,贾涉大可以不用和她这么绕弯子,但是她现在,是宫中的娘娘,物是人非,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了。
李凤娘冷笑了一声,摇头道:"贾涉,你以前虽然奸诈,却还算直率,现在不知道从何处学的这么不肯说话了!"
贾涉道:"时过境迁,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
李凤娘微微扬眉,道:"的确是不太一样了!太医刚刚看过,官家是挨不过今晚了,你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贾涉道:"朝中的事情,犹如大海,诡异莫辩,臣愚钝,难以看透明白!"
李凤娘对贾涉的话嗤之以鼻,泠然道:"你不用跟我绕弯子!我知道你今天是跟普安王一起来的!你是准备把他扶做傀儡?"
贾涉忙低头行礼:"普安王聪慧,雄才大略,臣岂敢有此想法?"他这句话说的是肺腑之言,李凤娘却并不相信,只是道:"这些日子,本宫见惯了朝中的那些大臣,有才能者少之又少,官家归西,你自然会东山再起,这是一点悬念也没有的事情!"
贾涉道:"娘娘身怀龙种,后宫更无人是对手,陛下归西,太后之位更加无人能够撼动!更加毫无悬念!"
李凤娘微微的扬起嘴角,道:"一时半会的确没有,但是我们孤儿寡母的,恐怕将来会被人欺负!你说呢?"
贾涉不愿开口去接李凤娘的话,这个姑娘原本就十分的难缠,在宫中呆了两年,说话更加犀利的一针见血。
李凤娘继续道:"你我总算是故人,当日同在鄂州,也勉强算得上生死之交罢?"
贾涉躬身道:"臣不敢,都是娘娘福大命大!"
李凤娘冷笑了数声,盯着贾涉:"这样说话,你累我也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莫过于丈夫和孩子。现在丈夫是没有的了,我只想保住我的孩子!你说句准话,赵不愚和赵启,谁会对我好一点?"
贾涉道:"这种事情,我还真不敢乱说!"李凤娘面上略有愠色,贾涉继续道:"只不过,就目前来看,自然是普安王比较好一点了!"
李凤娘有些意外:"为什么?"
贾涉道:"一两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威胁?谁会在意这个?更何况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但是有一件事情倒是眼前可以看得到的!"
李凤娘问道:"什么事?"
贾涉道:"我从西川来,西川局势有些不妙,王氏父子一直有不臣之心,娘娘认为,一个白痴上位的话,能够弹压住西川的事情么?"
李凤娘低头沉思,贾涉继续道:"若是西川的王氏父子成事,又或者侥幸能够南下,万一到了京城,娘娘和腹中的孩子,准备如何自处?"
李凤娘的眼中寒光一闪,沉吟片刻,猛然抬头:"你说的不错!我之前竟没想到!哎呀,糟了!"
贾涉不解:"什么糟了?"
李凤娘急道:"官家已经人事不知,刚刚他就此事问我,我说景王赵不愚要仁厚一些,他已经拟好圣旨,传位与景王!"
贾涉道:"不急!"
李凤娘跺脚道:"怎么不急?赵不愚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仅仅是赵不愚,皇城的禁军统领杨髯,也已经得到陛下密诏!你来之前,赵不愚刚刚出去,相信已经去召集京城禁军,以防有变了!"
贾涉的脑袋轰得一声就炸了,他看向李凤娘,李凤娘亦看向他,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顾鹏飞!"
李凤娘道:"我是妇道人家,出入并不方便,你拿着我的手诏,前去找他!哎,不行,他今天早上才回来,又离开京城许久,一时之间,哪里来得及?"
贾涉沉默片刻,缓缓的道:"娘娘不必担忧,他早有准备,尚未回京,便已经开始联络军中诸位将领了!"
当夜亥时,贾涉出宫,却在宫门外正好撞到顾鹏飞带着自己的百十来名侍卫。
一行人用李凤娘的手诏,进入皇城。
子时,赵不愚和杨髯赶到,寝宫求见赵理明。
李凤娘拦在外面阻挡:"陛下正在与普安王议事,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不愚喏喏的道:"父皇和启弟在聊天?那我等一会就好!"
杨髯却毫不退让,手一挥,他手下的宫中禁卫军即刻将寝宫团团围住。杨髯仗剑而立:"娘娘,请让路,景王殿下要见陛下!"
86、夺宫(下)
杨髯却毫不退让,手一挥,他手下的宫中禁卫军即刻将寝宫团团围住。杨髯仗剑而立:"娘娘,请让路,景王殿下要见陛下!"
贾涉看了在一旁的顾鹏飞一眼,顾鹏飞二话不说,他所带的百十来名侍卫齐齐张弓。
杨髯一入宫,就已经见到李凤娘身边站着一位仆从打扮的人,但天色既暗,灯光又弱,贾涉这一年来又变了许多,竟一眼没认出来,此刻再看之时,惊讶道:"贾涉,你如何在此?!"
赵不愚拍手道:"涉涉,你终于回来啦,我当了皇帝之后,就封你做我的皇后!"
贾涉此事已不用再去和赵不愚客气,根本不去理会他的话,只是对杨髯道:"杨指挥,圣上正在寝宫和普安王商谈大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冲撞陛下,还是想要逼宫?"
杨髯看着顾鹏飞和贾涉,森然道:"又是你们两个!百十来人就想与皇城禁军抗衡么?陛下命我护卫景王殿下,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杀了!"
杨髯命令一下,他所带的皇城禁军即刻上前,将众人团团围住,拔剑张弓。
李凤娘挺身而出,站在两人面前,指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厉声道:"本宫身怀龙种,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要谋害皇嗣!"
杨髯嘿嘿的笑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块黄绢,举过头顶:"官家早有密旨!一旦有变,宸妃娘娘当以身殉国!"
李凤娘心中一凉,随即喝道:"一旦有变?现在又有什么变故?"
赵不愚见双方剑拔弩张,拉了拉杨髯的衣角,道:"父皇和启弟正在聊天呢,不要冲撞他……"
杨髯跺脚道:"殿下,你好糊涂!"
一语未了,贾涉将李凤娘拉回身后,低声道:"你躲一躲!",随即站出,森然道:"官家病重,指挥使不去护卫皇城,却在这里纠缠,是什么道理?难不成要在官家面前,血染禁宫?"
杨髯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一百来人,也敢说这种话?来啊,全数射杀!"
话音一落,即刻箭矢如飞,顾鹏飞从怀中取出流星火炮,点燃天空。董全忠早已得到消息,将皇城西北角的侧门偷偷打开,等候在外的京城驻军,涌进宫城,齐聚殿前。
贾涉朗声道:"早就知你心怀不轨,当日本官赴濠州上任,你一路派人追杀!今天又假传圣旨,其心可诛!"
顾鹏飞的大手一挥,双方相搏起来。
此刻夜空明月钻出乌云,朗照大地,天空中的云彩都被染上了一层银边,照的地上人影清晰。
双方都十分的有默契,既不大吼,亦不吹号,只是一些兵器碰撞和人死的闷哼之声,后宫中诸位妃嫔,早已被李凤娘禁足,此刻听不见任何响声,根本不知前殿究竟发生何事。
顾鹏飞虽带精兵,但杨髯的皇城侍卫也非等闲之辈,眼看着要挺不住的时候,董全忠疾步本来,他身后跟着驻守在皇城北面凤凰山上的大批禁军,将众人团团的围住。
眼看着小规模的冲突,当真就要变成了血染京城了!
却在此刻,寝宫中忽然亮起灯来,里面的太监排成两行,鱼贯而出,手提宫灯,将前殿照的通亮,两行太监走出,站立两侧,各个噤声,仿佛根本没见到寝宫石阶上的血迹一般。
在太监身后,赵启缓缓的走了出来,站在贾涉身旁,朗声道:"都是我朝将士,何必自相残杀?"
赵启这句话却丝毫用处也没有,他双眼一扫,便见到站在远处的赵不愚,即刻大声道:"景王,官家要见我们两人,过来跟我进去!"
赵不愚挣脱杨髯的拉扯,奔到前方,拉着赵启的手,道:"启弟,他们说你想要谋害我,我知道你不会!"
赵启携着赵不愚之手,点了点头,对杨髯道:"扬指挥,官家口谕,让你严密防守皇城,其余闲杂人等,一概出去,不得入宫!"
杨髯眼见得赵不愚在赵启手上,而顾鹏飞贾涉等竟把京城禁军也调入皇城,自己人少不是对手,此刻听见赵启这样说,也不去管他的话是真是假,即刻传令,让众人住手。
顾鹏飞看了贾涉一眼,贾涉低声道:"景王在这里,不用担心有变,皇城禁地,京中守军来此定然会更加混乱,让他们前去殿前广场等候!"
顾鹏飞点了点头,发出号令,董全忠忙跑去通报,一场干戈暂缓。
赵启携着赵不愚的手走入寝宫,贾涉和顾鹏飞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杨髯对二人虎视眈眈,李凤娘咬牙,心中暗恨赵理明竟想让自己陪葬!
寝殿中灯光明灭,赵理明躺在大床上,旁边却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伺候。
他听得脚步声,便微微的扭头,见到赵启和赵不愚来了,便招手让他二人近前。
赵启和赵不愚走至床前跪下,赵不愚虽然痴傻,但也知道自己的爹快死了,心中有些难过,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赵理明看着赵不愚,叹了一口气,道:"不愚,你想不想当皇帝?"
赵不愚浑身一振,即刻破涕为笑:"爹,我想啊!当皇帝很好呢!"
赵理明道:"很好?说来听听,都有什么很好的?"
赵不愚道:"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不听话,就把他拖出去杀头!我当了皇帝,要找个皇后!啊,对了,我想把涉涉封为贵妃……"
赵理明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赵不愚不要再说了!
赵不愚住口,赵理明恋恋不舍的看着赵不愚,道:"不愚,你去隔壁玩一会儿,等一会朕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赵不愚不太愿意,却也不敢违拗皇帝的话,只得一步三挪的摸到偏殿。
赵理明又看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一眼,那太监也知趣的退下,殿中仅剩下赵启。
赵理明挣扎着想要起来,赵启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
赵理明道:"朕多日心中犹豫,此刻看来,不需再犹豫了!昨天朕已经问过朝中大臣,他们都说你更为合适做储君。你等这一天,下了不少功夫吧?"
赵启不说话,只是磕头道:"臣惶恐!"
赵理明叹了口气:"罢了,我与你说一件事情吧!当年先帝在时,朕也是同你一样,想要成为储君,最后夙愿得偿,终登大宝。当年朕意气风发,想要尽数洗涤朝中瘴气,收复故土,是以对鞑靼开战!结果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了!"
赵启道:"是,臣知道!"
赵理明道:"只有两件事情,要对你说,第一,不要同鞑靼交战,我朝国力军力皆不是其对手,若是与之交好,尚且说不定能够维持天下数年,若是与之交手,定然国破家亡!"
赵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赵理明争论,只保持沉默。
赵理明顿了一顿,继续道:"朕当年智谋雄心绝不亚于现在的你,登基时年纪更比你大,你要牢牢记得这个前车之鉴,不要自不量力多生事端!"
赵启道:"是!臣牢记在心!"
赵理明咳了两声,继续道:"第二件事情,朕现在仅有两子,不愚十分的愚钝,却心地善良,你要保护他!凤娘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你也要好好的对待他!"
赵启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
赵理明的嘴角微微的露出笑容,道:"既如此,那你跪下发誓吧!我天水朝太祖誓约,想必你也知道了,新君在登基之前,需发下毒誓,若不遵守,便要应验!"
赵启缓缓的跪下,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赵理明道:"你跟着朕说!赵氏子孙,今尊太祖遗诏,立下毒誓!"
赵启道:"赵氏第十八代孙赵启,今立下誓言,一永不手足相残;二不杀进言者;三当护卫国土,国在我在,国亡我死!若违此誓,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理明喘了两口气,歇了歇,道:"刚刚外面为什么吵闹?"
赵启道:"宫中走了水,故此吵闹,现在已经没事了!"
赵理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听说贾涉回来了?他在哪里?"
赵启犹豫片刻,道:"他就在外面候着!"
赵理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最后一件事,有两个人,你把他们杀了!"
赵启吃了一惊,赵理明道:"李凤娘身怀龙种,但这个女人心思歹毒,又有计谋,朕一死,她必然以太后自居干涉朝政,你待她生产过后,就把她杀了!贾涉此人胆大包天,心有丘壑,但目无君上,不知忠为何物,决不能留!你若想坐稳皇帝的位置,非杀他不可!"
赵启不答,心中十分的为难,赵理明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朕这句话的意思!让不愚进来吧!"
赵不愚听到传令,从侧殿转入,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几名翰林学士,手持笔墨。
赵理明招手,赵不愚便坐在赵理明的床前。
赵理明握住儿子的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愚,朕心中,是很疼爱你的,但是有些事情,不适合你做,你做了会引来很多祸乱,最后反而难以善终!你明白么?"
赵不愚茫然道:"不明白,父皇你说的好深奥!"
赵理明道:"朕已经决定,传位与你的弟弟,普安王赵启!你就好好的,做你的逍遥王爷吧!"
一旁的翰林学士,即刻将赵理明的话记下。
赵理明微微的闭上了眼,众人都以为他已经驾崩,赵启和赵不愚一齐扑上去,却不料赵理明悠悠的睁开眼:"你们都出去,让贾涉进来,朕……朕忽然有些想他了!"
赵启摸不透赵理明的心思,却也当着众人的面无法违拗,只得退下,走出殿外。
贾涉和顾鹏飞正坐在石阶上,见赵不愚与赵启一同出来,都慌忙跳起来,赵不愚首先道:"涉涉,父皇要见你!"
贾涉一愣,看向赵启。赵启点了点头,道:"不知为何官家忽然会这样说,你进去吧,我想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贾涉想了想,朝着寝宫内走去,赵不愚满脸郁闷和不悦,拉着赵启的衣袖:"你当了皇帝后,把涉涉赐给我!"
正在宫外等候的众人忽的听见赵不愚这句话都是一愣,杨髯更是不可置信:"景王殿下,你说什么?"
赵不愚指着赵启:"父皇刚刚传位给他,还让我跟你们说……"
大殿前一片静默,片刻之后,众人跪下,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涉在殿内,离赵理明的床边仅一步的距离,外面的喊声甚大,两人都是听得清楚。
殿中帷幔轻晃,赵理明道:"涉涉,你过来,让朕看一看!"
贾涉道:"臣就在这里!"
赵理明叹了口气:"朕忽然想起贾贵妃来,后宫女人这么多,却就只有她一个是真心待朕!你长得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快要死了,想要多看你一眼!"
贾涉听赵理明声音略带凄凉,便上前一步,赵理明伸手,拉住贾涉的手,又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拍,道:"朕以前和你,有许多不愉快的地方,但现在,也不计较那么多了。朕……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抱着朕的脖子玩儿么?"
贾涉道:"臣不记得了!"
赵理明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贾涉也不上前去帮忙,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赵理明咳了一会儿,叹道:"朕快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刚刚朕已经传位给赵启,也是无奈之举。你……你要小心他!"
贾涉挑眉:"小心什么?"
赵理明道:"他刚刚对朕说,你目无君上,很有野心,你要小心他利用完你之后,兔死狗烹……"
赵理明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贾涉打断。贾涉冷笑道:"赵理明,你都快死的人,安静些难道不行?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你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贾涉话音未落,赵理明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随即面如金纸,他指着贾涉,连声喘气:"你!你……你!"
他连说三个"你!",却已经说不出下面的话,身体一晃,倒在了床上。
贾涉伸手,前去探赵理明的鼻息,赵理明,已经没有了气息,彻底的死去了。
贾涉哼了一声,他很想鞭尸一顿,最后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品,便也不再多话,走出殿中。
大殿外火把明亮,皇城众人依旧跪在地上,赵启微微抬起双手:"众位请起!"一语未了,贾涉疾步走来,如丧考妣,哭号道:"殿下,殿下,官家他,驾崩了!"
87、赵启相邀
贾涉疾步奔来,如丧考妣,哭号道:"陛下他驾崩了!!"
殿前诸人虽早就料到会如此,但是消息猛然传来,众人还是都呆住了,数千人的广场上,一片寂静。
赵启回过头来,声音十分的平稳:"制川,你刚刚说什么?"
贾涉道:"官家驾崩了!"
他这句话说的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四周十分安静的缘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沉寂了半盏茶的功夫后,所有人开始跟着贾涉一齐哀嚎起来。
李凤娘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昏过去。
赵启随即下令,命人前去通知朝中大臣,又命李凤娘去安置后宫,此刻他王府的护卫早已赶到,守卫寝宫,而顾鹏飞所带军队,则守卫京城。
杨髯的皇城禁军,依旧禁卫皇宫,一切井然有序,只是偶尔听见赵不愚的呜呜哭声:"爹,爹,你别死……你别死!"
民间父丧,当守孝三年,不得起复;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守孝三日以示孝道。
三日后,在临安宫中的太庙中,赵启身穿天子的冠冕服,正式登基称帝。
众臣朝贺,跪伏于地,朝霞初升之时,赵启从太庙坐步撵抵达紫寰殿,正式接受百官的叩拜。
赵启登基之后,赵理明的后宫女眷尽数移至麟德宫居住,李凤娘被尊为太后,亦要搬家。
她只比赵启大一岁,但此刻已是太后,赵启见了她也要行大礼。
倒是李凤娘忙伸手拦住赵启,对赵启道:"官家不必如此大礼,若非官家极力相护,凤娘今日恐怕已经殉葬!"
赵启微微笑了笑,并未答话,他父母虽尚在,却是个普通的宗室,自然无法加封。李凤娘虽不是皇后,但腹中怀有先帝骨肉,尊她为太后,不单单是顺水人情的意思,也是因为当日李凤娘曾经站出来支持过自己,以示自己不忘恩德之意。
待到众人都搬走之后,赵启便将自己的妻妾接了过来。他有一个王妃,两个侍妾,赵启新登基,事务繁多,千头万绪,忙的不可开交。加封自己后妃一事,反而推到了后面。
这些天中,所有人都有些惶恐忙乱,文臣忙着老皇帝的葬礼,武将则加倍守卫,以防出乱子,普通百姓则议论纷纷,不知这位新君人物如何。所有人中,最清闲的恐怕就是贾涉了,他并无差遣,只顶着个少傅的名号,也没什么事情做。
他自赵启登基之后,不便再住在王府旧宅,自己的家又已经被改做驿馆,一时之间是无法回去的。他本想找个客栈或者租间房住下,顾鹏飞几乎是半绑架半哄骗,终于成功说服贾涉暂且住在自己家中。
贾涉白天和京中旧友游乐,晚上却不免要受到顾鹏飞的骚扰,有些凄惨。
这日他正在顾鹏飞府上逗顾鹏飞的儿子玩,忽见到赵启身边的太监前来,说是皇帝有要事相商。
贾涉一愣,抬头看了看天,天早已黑了,也不知赵启这大半夜的找自己为了什么事。他看向顾鹏飞,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顾鹏飞头也没抬:"早些回来,我等你!"
贾涉便跟随着那个太监一路朝着宫城走去,皇宫他来过很多次,比较熟悉,往日夜间也都是灯火通明,此刻一进来,他恍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进的皇宫,宫灯不多不说,就连往日走在这条路上能够隐隐听见的丝竹之声也无,仅有几处的宫殿有着灯光,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暗。
他跟随那太监一直朝里走去,不多时便已经抵达皇帝平日办公议事的崇政殿。
只见殿中的烛台上,两排蜡烛明灭,赵启穿着淡褐色的袍子,头上带着乌纱翼扇冠,正低头看折子。
随着太监的通传,贾涉走进殿中,跪下行礼:"臣叩见陛下!"
赵启猛然抬起头来,他的眉头还皱在一起,嘴角却已经微露笑容,疾步上前笑道:"制川不必多礼,我正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贾涉听得赵启自称"我",有些诧异,他站起身朝赵启看去,只见赵启瘦了一圈,显得愈发精干,虽然看起来有些倦意,但精神似乎不错,便也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已登大宝,臣不敢失礼与君前。"
赵启的脸上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之色,他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又将大殿门关好,这才道:"有件事情,果然被你猜中了!刚刚接到急报,西川的王氏父子趁火打劫,自立为王的反了!"
贾涉道:"臣来的时候心中就在盘算,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了!"
赵启微微蹙眉,道:"这里又没别人,你我两个说话,何须非要做足君臣之礼?"
贾涉道:"陛下既已称帝,还是要习惯才好!"
赵启抿着唇,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拉住贾涉的手,道:"制川,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生疏?"
贾涉转移话题道:"王氏父子已经占领西川全境了么?西川具体情况怎样?"
赵启将贾涉拉到自己的位置旁,将当地官员上的折子摊开送到贾涉面前,道:"你自己看!王氏父子拥有火器,又有训练出来的新军,一时之间势如破竹,已经控制所有的入川之路!"
贾涉仔细的看了看那些奏报,赵启却有些不安的在殿中走来走去:"我早就想到了,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但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如此神速!你说该怎么办好?"
贾涉已经将所有奏报看完,此刻见赵启相问,便笑道:"陛下不必如此担忧!"
赵启道:"北边有烈匕图大军压境,西面王氏父子谋反,我想了很长时间,若是派兵围剿,一来入川困难,二来鞑靼虽说此次所派的兵马是老弱病残,却也不可轻视!江淮一代有李仙芝驻守,他已经回去了,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我担心驻守在荆湖地区的李文德不堪一击!况且哪里是入川要道,王氏父子若是和烈匕图合击荆襄,李文德一定不是对手!"
贾涉没有说话,赵启继续道:"以前未曾亲政,虽然隐隐约约的知道,但是并不知我朝真正的情况。这一个月来,我将国库都清点过了,兵力不足,民力疲惫,国库空虚,你知道国库现在还有多少银子么?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么大一个国家,国库中的存银竟然连一万两都没有!"
贾涉也不知道居然空虚到了这个地步,他忽的就回忆起之前赵德说要和自己分银子的事情,一出手就是十多万两……
赵启道:"难怪先帝不肯开战了,只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贾涉道:"陛下,事情一步步的来办,依臣之见,要抵御鞑靼,必须我朝内部安定。头一等的大事,是要稳住鞑靼,平定西川王氏父子的叛乱!"
赵启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本来就财力空竭,要是没了西川,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这一次若是能平定西川,趁机收缴王氏父子,亦能充实国库!只是听当地官员来报,王氏父子所训练的新军作战十分的勇猛,行动更是迅速,各个都不惧生死!"
贾涉笑了笑,道:"但是也有致命的弱点!我曾经参与他们的新军训练,十分的清楚!定能够不费钱粮,平定西川!"
赵启闻言大喜,忙问道:"你说说看呢?我也想你在西川带了那么长时间,肯定对那里的情况十分熟悉,所以这些奏折战报都没给别人看,直接找你来了!"
贾涉道:"王氏父子的新军,仗着火器之利,攻城略地虽不在话下,但是我当时给他们火药配方的时候,略有改动,并非真的无敌!陛下完全可以在这时加紧制造火器,并且顾鹏飞的军中亦有大部分训练好的士兵,直接就可以用!"
赵启笑逐颜开,忍不住紧紧的握着贾涉的手,道:"制川,一定是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来的!"
贾涉道:"还有他的新军,当日我离开西川的时候,顾鹏飞的部下有一千人尚在其中,新军组织结构亦有漏洞,其中有不受长官控制的士兵代言组,陛下可以派人前去和这些人联络,他们会派上大用场,从内部分散瓦解叛军!更有他们的训练方法,主要是以步兵为主,若是朝廷军队能够坚守城池,有大炮作为后盾,他们难以长驱直下机动作战!定然不会是对手!我相信不出一年,西川之乱必然平定!"
赵启沉思片刻,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说道这里,他忽然止住话头,看向贾涉,有些欲言又止。
贾涉道:"至于北面烈匕图的号称二十万大军,他也不过只是试探,并无实力进攻,陛下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
贾涉一句话尚未说完,赵启失声叫道:"不行!我不能把你送到鞑靼去!"
贾涉道:"我朝将来必然是要和鞑靼开战的,但熟悉鞑靼内部情况的人却少!我若过去,可以趁机察看,伺机而动,只要烈匕图不杀我,我就有办法归来!"
赵启紧紧的攥住贾涉的手,坚决摇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提了,绝不可以!还有,我已经下旨,加封你为太傅,升任参知政事,作为副相,帮我将朝中剩余的三大奸贼除灭!你不能走!"
贾涉见自己终于摆脱了少傅这个官职,内心终于轻松起来,笑道:"太好了,终于不当少傅了!"
赵启一愣,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觉得少傅不好?算了,你不喜欢就干别的,反正是虚名。我新登基,不仅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且各方面学识都不够,我打算让你进宫讲经筳,一般皇帝听课,是十天一次的,现在非常时期,我不论多忙,三天时间内,都会抽出半天,你要给我讲通鉴,新法,算学,财政以及军事……"
贾涉歪着头看赵启:"陛下还用得着臣教么?朝中学士甚多,随便找个什么人不就行了?"
赵启抿着唇不说话,过了半晌才道:"总之顾鹏飞家离皇宫太远,来去不方便,我已经下旨,给你重建府宅了,地方都已经选好,就在西侧门处,有什么事情也能随时找你!"
☆、深海遨游
赵启道:"我给你重建府宅,就在宫中的西侧门处,有什么事情也能随时找你!"
贾涉无语,过了片刻道:"这事儿还是先不说吧,臣什么地方都能住。王氏父子的事情非同小可,还要同朝中大臣商议的好!至于三大奸贼,丁大佑和马天翼自不必说,陛下准备怎么处置董全忠呢?"
赵启一时又说不出话来,他的神情也有些纠结。董全忠为赵启登基也出了不少力气,可以算是站对了队伍,赵启虽知他多有不法,却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处置董全忠,有些烦恼。
贾涉道:"平定西川非同小可,烈匕图的大军虽无什么战斗力,但是一定会伺机而动,臣请作为人质,前去烈匕图处,化解这场干戈!况且陛下不是也说过,烈匕图此举意在试探新君态度,陛下若送臣去,也可以麻痹对方,争取时间!"
赵启沉默的看着贾涉,神情十分的犹豫。贾涉道:"陛下还有什么顾虑?"
赵启摇头:"朕不能这么做,你也不要再说了!去鞑靼的事情,别说我不答应,恐怕顾鹏飞也更加不会答应!"
贾涉笑道:"偷偷走就行了,他不会知道的!再说陛下和鹏飞所担心的全然不一样,为什么不答应?"
赵启有些发怒:"你这个人很有些固执!以前是这样,我还以为现在会好一点!"
贾涉道:"臣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也是希望,能够看到天下早日安定!"
赵启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你自己么?那次我劝你不要去对付赵德,结果你不听,弄得在外流浪一两年,现在你去鞑靼,一场大战固然可以消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烈匕图很可能一看到你就把你砍了!"
贾涉道:"人质是交换的,只要陛下去命烈匕图交来人质作为合约,我想他不会一见到我就杀的!"
赵启道:"烈匕图绝对不是善类,若我是他肯定会杀掉你,他就算是送了皇子来,到时候你已经出事,我再下手也于事无补……"
贾涉道:"只要防备得当,我不会有事,还能够探查到鞑靼国的情况,他帐下汉人很多,说不定还能策反一批!"
赵启哼了一声:"说的天花乱坠朕也不会答应!他帐下汉人虽然很多,但都委以重任,什么解诚张柔,汉奸做的正得意,你不可能策反他们!"
贾涉想了想道:"臣只是说,此事虽然有危险,却也未免不是一个机会……"
赵启怒道:"贾涉,朕说的话,你从来不肯听是不是?"
贾涉从未见过赵启发怒,此刻第一次见,只见他脸上隐隐有着青黑之色,嘴唇紧抿,眉头倒竖,双眼射出寒光,神情却坚决执拗,不容半点商量。
贾涉只得放缓了语气,笑道:"臣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好,陛下是君,臣怎会不顾君言,自己胡来?"
赵启死死的盯着贾涉,冷笑道:"是么?先帝说的话,你就从来没有听过!你根本没有一个当臣子的自觉!朕就算是不让你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自己跑了!顾鹏飞和你关系何等密切,你还数次欺骗呢!"
贾涉无语,不知道为什么赵启忽然有些蛮不讲理,只得道:"陛下岂能和顾将军相提并论?臣又什么时候欺瞒过陛下?"
赵启道:"朕知道,不让你心底服气,你是不会听话的!你敢不敢和朕赌一次?"
贾涉奇道:"赌什么?"
赵启道:"朕若赢了,你当以朕马首是瞻,朕说的话,不准违拗,更不准如此固执!"
贾涉扬眉道:"若我赢了呢?!"
赵启一愣,过了一会儿道:"那只要你说的有理,朕就不会在阻拦与你!至少这件事,朕依你!"
贾涉一愣,随即道:"当真?"
赵启抬手:"君无戏言!"
贾涉伸出手,两人击掌。
赵启不说话,拉起贾涉就往外走,哗啦一声拉开大殿的门,翻身上马:"去海边再来一次,那一次,我将王府的印鉴输给你了,这一次,你若输了,以后永远站在朕的身边!"
早有御马监的牵过马给贾涉,贾涉翻身上马,果然动作熟练不少,骑术更是高超许多。
这一次出城,比之上次不同,赵启身边跟了百十来名侍卫,一行人夜色之中,从西门而出,绕道东边,疾驰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来到了当日两人打赌的海边。
海水平静,月色明晰,海面犹如一片镜子,天上半丝乌云也无。
赵启跳下马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鞋子裤子都脱了,只将头发绑得紧紧的。
贾涉道:"陛下已是万金之躯,不必再涉险,又何必感情用事?"
赵启瞪着贾涉,一把将他拉入海中,咸涩的海水即刻灌满了贾涉的耳朵嘴巴,弄得他连连咳嗽。
赵启所带来的侍卫,都策马立在岸边,静静的看着。
赵启二话不说,朝着大海深处游去,贾涉紧紧的跟在身后。
上一次是惊涛骇浪,这一次却是风平浪静,贾涉深知此时是耐力的比拼,示意一直未尽全力,只等待赵启筋疲力尽时,再奋起向前。
两人在平静的海水之中,一直向前,直到离岸数百米开外,赵启才忽然停下,回过头来,问道:"先帝怎么死的?"
贾涉一愣,道:"病死的!"
赵启道:"太医明明说过,先帝还能再支持一两日。你一进去,他就死了!"
贾涉道:"你怀疑我?"
赵启道:"他临死前,曾经跟我说,你这个人,目无君上,大胆妄为!"
贾涉猛然变色,质问道:"所以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原来是想问这个,你什么意思?!"
赵启道:"朕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的目无君上,大胆妄为!你不可能胜过朕,趁早认输!"说毕,在水中猛然跃起,朝着贾涉扑来,一把将贾涉按在水底。
贾涉心中骂了一句,两人再次在水底扭打开来。赵启这一次没有裤子给贾涉抓,贾涉也小心自己的头发不要被对方揪到了。
沉浮数次之后,贾涉终于还是抓住了赵启的头发,险胜。
赵启看着贾涉,咬着唇,半天不说话。
贾涉道:"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很后悔信任我?"
赵启看着贾涉的脸在月光之下,还带着水珠,粉红色的唇微微嘟起,胸膛正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赵启忽的就想起两人初见的情形来,自己装死,面前这个人的唇十分的温暖柔软。
赵启摇摇头,道:"我没有!"
贾涉也不知赵启在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他是我气死的,他在死之前,让我小心你,说你会兔死狗烹!我骂了他两句,然后他发怒,死了……"
赵启咬唇:"所以你相信他的话了?想要趁机去烈匕图处活动,增加自己背后的资本么?你就这么的经不起挑拨?"
贾涉道:"说我做什么?你不是也相信他所说的话了?不然不会这样怀疑我!"
赵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两人都在水中,随着海水起伏,远处的大海看不到边际,更加深不可测。
过了片刻,赵启哼了一声,道:"朕现在已是天子,你却敢抓着朕的头发!"
贾涉却不松手,只是道:"你头发很长,又散了,如果不抓住,我怕在海中你被自己的头发缠住会输掉!"
赵启看着贾涉,忽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确……竟不知不觉的在怀疑你。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的……"
贾涉缓缓的松开手:"我也不该……抓陛下的头发。"
赵启和贾涉在海中缓缓的踩水而行,赵启道:"我对天发誓,决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对待你!我只是听到你说想去鞑靼,心中莫名的就有些烦躁。"
贾涉温言道:"是在担心么?"
赵启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是隐隐的有些害怕和鞑靼交战!我不想走先帝的老路,你知道么,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也是雄心万丈,但却弄得一败涂地!"
贾涉道:"但是这一天迟早会来,陛下心中很明白是不是?就算真的和议,也不过短短的几年,薄薄的一张白纸合约,无法阻挡烈匕图的野心!"
赵启道:"是,正因为我心中很明白,才会……朝中局势如此,奸臣各个老奸巨猾,很难对付。制川,留在朕身边,有你在,我也会多出一份信心来!我是担心我将来抵挡不住压力,会败下阵来,所以我更加不想放你走,因为我知道,你会支持我!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即便是当了皇帝,依旧如此啊!"
贾涉道:"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赵启笑了笑:"当然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有勇气。我有时候对自己说,就算失败,大不了和你一样,在外面流浪个几年在回来也是一样。但如果你去了鞑靼遭遇不测,我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会变成'看,弄得不好就和贾少傅一样身首异处'!"
贾涉失笑道:"我竟没想到,你会这样看我!你就认定我是去送死吗?"
赵启道:"我知道情形不会那么严重,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你离开……"
贾涉一愣,看向赵启,赵启此刻有些疲倦,目光中却实实在在的流露出不舍之意。
两人再次停下,贾涉道:"陛下是天子,不要这么多顾忌,更加不要感情用事。你既然知道该怎么做,就别再犹豫了!"
赵启点了点头,忽然道:"你若走了,我怎么跟顾鹏飞交代?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吧,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不同往昔,不该如此感情用事!"
贾涉便跟着赵启默默的往回游,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道:"陛下,海中有巨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可再轻易到这里来了!"
赵启也未回头,只一路回游,两人再至岸边,月明依旧,海潮细密。
到达岸边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天气也不冷,两人便坐在海滩上休息,赵启道:"可惜令狐春水走了,不然的话,他护送你去鞑靼,朕还能放心一些!"
贾涉不说话,赵启问道:"他为什么走了?你们之前不是很好的么?"
贾涉过了一会儿,道:"你年纪小,不懂得!"
赵启一笑,道:"果然很目无君上,不知道会不会大胆妄为!"
89、令狐春水的消息
赵启一笑,道:"果然很目无君上,不知道会不会大胆妄为!"
贾涉没听清,问道:"什么?"
赵启忽然凑近贾涉的耳朵,低声笑道:"我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大胆妄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暧昧,贾涉打了个寒噤,猛然跪在地上:"臣不敢!陛下又问,臣不敢不答,当日令狐春水是我赶走的,他强行要臣与他欢好,臣不能接受,所以两人闹翻了!"
赵启道:"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贾涉埋着脑袋:"臣妄自揣测圣意,刚刚若说错了,请陛下恕罪!"
赵启终于明白过来,贾涉刚刚在说什么了。他有些尴尬,当刚刚自己的确有些逾越,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转过来。
贾涉跪在地上没有动,他虽穿着衣服,但是浑身都湿透了,狭窄的腰部和起伏的臀线看得清楚。
赵启别过眼,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只是……"他连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道:"算了,走吧,天不早了,一起回去,明日朕同枢密院的仔细商量一下王氏父子之事!"
贾涉便从地上起来,换了干净衣服,与赵启策马回行,却不敢再走在他身侧,只落后半步的样子。
等到贾涉抵达顾鹏飞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他回到府中的时候,没见到顾鹏飞的影子,心中有些疑惑,问家中仆人道:"顾将军呢?"
顾鹏飞府中人回答:"将军一早接到圣旨,要入朝议事,进宫去了!"
贾涉点点头,自己倒在床上,疲倦之极,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顾鹏飞正贴身抱着自己,贾涉伸手,回抱住顾鹏飞,两人深吻。
顾鹏飞道:"你要去鞑靼?"
贾涉点了点头,道:"是,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同你说了!"
顾鹏飞摸着贾涉的头发:"什么时候走?"
贾涉想了想,道:"还不知道呢!就在这些天吧!陛下找你去,是商议西川的事情吗?"
顾鹏飞道:"是,这次我前去平叛,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没有?"
贾涉一跃而起:"有,还有很多!我怕你记不住,写给你看!"
顾鹏飞起身,给贾涉点灯磨墨,贾涉提起笔,将王仁的新军弊端,以及如何应对一一写下,末了,他问道:"你还记得,我让你带回来得包裹么?"
顾鹏飞道:"一直放的很好!"
贾涉道:"我走之后,怕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回来,虽不怕谣言,却也担心三人成虎。若是有那一天,你将我的包裹送给陛下,告诉他我不是目无君上,胆大妄为之人!我想他会明白的!"
顾鹏飞道:"好!"
贾涉见顾鹏飞这一次竟不反对自己前去鞑靼,不禁有些奇怪:"你这次怎么不反对了?"
顾鹏飞道:"因为陛下已经决定,让烈匕图用他的太子作为人质前来交换!烈匕图爱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肯,所以你最终是去不成的!我又何须担心?"
贾涉嗯了一声,他心中想:烈匕图才不会像你这么爱儿子!但也不再多话。
顾鹏飞伸手挑开贾涉的衣服,探入其中,笑道:"昨天怎么去了一整夜都没回来?"
贾涉骂道:"管你屁事!唔……松开手!"
顾鹏飞一把将贾涉抱到床上,合身压上:"都硬了,我如果真的松开,你大概就不止骂我那么简单了吧?"
床板颤动,极低的喘息声隐隐的传出,消散在空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半个月后,烈匕图竟然答应了赵启的要求,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边境,要求交换人质。
朝中议论纷纷,赵启虽初时不肯同意,但后来好似也难以抵抗压力,最终答应。
当贾涉带着赵启派给他的百十名侍卫抵达两国交接的濠州时,烈匕图亦得到这个消息,不禁长声大笑,对身边的谋士将领道:"天水朝的皇帝果然害怕我,新的比老的还差,况且此刻天水朝廷正在忙着收拾西川之乱,不用顾忌他们!贾涉一到我境内,即刻将他押来见我!"
驻守边境的李仙芝和陆秀一齐前来送贾涉,两国交换人质,烈匕图的长子和他的随从被李仙芝一路送回临安软禁。而贾涉也和自己的随从一道,一路往北,进入了鞑靼国境内。
天气虽然炎热,但是由于越来越往北,贾涉穿着单衫,也不觉得热,他一路被压至烈匕图所在的金莲川,只见此处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金莲,放眼望去,仿佛花海一般。
而烈匕图的大营,则驻扎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城池之中。
鞑靼世代居住蒙古包,虽一路攻城略地,抢夺了不少城池,还是改不了草原的习惯,空置府宅不用,却在宅外的庭院搭建了巨大的帐篷居住其中。
贾涉从金莲府的南门而入,烈匕图早就等着他的到来,贾涉所带来的一百来名侍卫分成两队,护卫在贾涉前后,贾涉则在这些人的拥簇下,进入了烈匕图的大帐之中。
这是两人隔了两年之后再次见面,烈匕图看起来和在鄂州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装束都是一样,此刻他正坐在几案前,一脚踩在脚蹬上,手中把玩这一柄匕首,正是那日两人山崖盟誓时的东西。
贾涉进入帐中,站定,朗声道:"天水朝使者贾涉见过鞑靼可汗!"
烈匕图旁边的侍从喝道:"大胆,见了可汗,还不跪拜?"
贾涉道:"臣是天水朝使者,只向自家君主参拜行礼,哪有跪拜异族可汗的道理?"
侍从还想呵斥,烈匕图缓缓的抬起手制止了身旁的人,哈哈一笑,道:"不用那么多废话,来啊,拖出去直接砍了!"
贾涉身边的侍卫即刻齐齐拔剑而立,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贾涉的安全。
贾涉笑了笑,道:"多年没见,大汗还是爱开玩笑!不知道我的命和鞑靼太子的命,究竟谁的更加珍贵一些?"
烈匕图站起身来,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着前方,道:"我的儿子多得很,少一个不少。但是贾涉却只有一个!绝对是个划算的买卖!杀了!"
烈匕图帐下军士,齐齐涌入帐中,他身边的保镖怯薛更是长年经过严酷的训练,杀人不眨眼,技艺高超。
却只是将贾涉一众人等围住,并不动手。
贾涉微微笑了笑。
烈匕图见贾涉脸上没有任何惊诧之色,反而微笑,便道:"贾太傅还是和以前一样,临阵不惧啊!是真的不怕死么?"
贾涉微微躬身:"人谁不怕死?只是因为我知道,大汗是当时英豪,不会做如此糊涂的事情!"
烈匕图双目炯炯,看着贾涉。
贾涉微笑道:"天水朝的皇帝昏庸,老皇帝逼得我在外流亡,新皇帝过河拆桥将我送入鞑靼为质,现在我已经在大汗帐下,大汗打击天水朝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却又在和哈里格交战,没必要率先撕破盟约,杀人示威!更何况,我在大汗心中,恐怕还有些用处,大汗舍不得杀呢!"
烈匕图挑了挑眉毛,挥手让帐中诸人出去。
贾涉也对自己身边的侍从道:"都下去吧,不过是老朋友见面叙叙旧,何须剑拔弩张?"
侍从亦鱼贯而出,待到帐中再无他人的时候,烈匕图笑道:"贾太傅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听说贾太傅千里赴京,诸新君登基,原本以为押对了宝,但新皇帝胆小懦弱,顶不住朝中压力,将你送于敌人之手,真是让人心寒啊!"
贾涉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想以大汗的胆识气魄,必不至于这样对待忠臣良将!"
烈匕图大笑道:"当日我第一次见你,就曾劝降,你丝毫不理;今日入得我帐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是为了保命卖国求荣了?但依本王看来,你不像是那种爱当汉奸的人!"
贾涉叹了口气:"的确不是,只是为了保命罢了!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返回天水朝,但我也怕死怕苦,苏武牧羊,十几年不变节的事情,我自问做不来的!听说大汗正在和哈里格交战,这与我天水朝无关,我就算为此出力,也算不得卖国求荣吧?"
烈匕图道:"莫要再说这种话,我已经上你的当上够了!你说的天花乱坠,吹成自己是智多星转世也无用!来人,将贾太傅送入其居室,好好的招待,要严密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贾涉知道烈匕图这是要将自己软禁了,也知道烈匕图还是心有不甘,有些想从自己这里弄到真正的火药配方和西川新军训练的秘诀。反正此地深入鞑靼境内,也不怕自己逃跑,烈匕图要杀还是要软禁,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便也不再多话,跟着烈匕图帐下军士,朝着自己营中走去。
当天晚上,便有郝经前来拜访。两人曾经在临安联手整过赵德,将他污蔑的有口难辩,也算得上是相熟。
因郝经来访,有些事情不便让赵启所送的侍卫得知,贾涉命他们在外等候,自己和郝经两人独坐。
郝经前来跟贾涉叙旧一翻后,对贾涉道:"贾太傅可知,大汗本来是打算等你一来便杀的,但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贾涉有些意外,没想到烈匕图这么看得起自己,真是拼着儿子不要也要杀掉自己这个威胁。便摇头道:"我真不知道,郝先生明示!"
郝经道:"往日你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呢?怎么不见了?"
贾涉道:"郝先生是说令狐春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见过他一样?"
郝经停了停,道:"下官的确见过!这也是大汗为什么不杀你的原因!"
贾涉吃了一惊,不知郝经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郝经道:"这也是大汗的意思。几个月前,大汗的死对头哈里格的帐下忽然多出来一位能人,出谋划策颇有才能不说,武功也十分高强,数次刺杀军中大将,弄得大汗十分的头疼,直到十日之前,才知那人正是贾太傅的好朋友令狐春水!大汗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后,日夜盼望贾太傅的到来!"
90、再见春水
郝经道:"自从大汗得知那人是令狐春水后,便日夜盼望贾太傅的到来!"
贾涉迟疑了一会儿,道:"烈匕图是想让我去劝降令狐春水?"
郝经道:"贾太傅和大汗是好朋友,令狐春水和贾太傅是好朋友,朋友的朋友,当然是朋友了!劝降什么的尽力而为就行,只是让他不要再为哈里格卖命就行了!"
贾涉道:"这……如果我办不到呢?"
郝经一脸遗憾:"大汗说他不会留没有用的人,我虽数次劝他莫要做的如此绝情,但大汗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劝服的人!听说今日贾太傅有弃暗投明的意思,这正是太傅归我鞑靼的第一件功劳!"
贾涉想了想,道:"去试一试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在哪里?他武功很高,要是万一说翻了动起手来,需要有人保护我!"
郝经很怀疑贾涉的目的,便道:"太傅所带的随从,恐怕不太方便和太傅一起前行吧!"
话音未落,烈匕图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郝先生你说话太委婉了!"说着,便已经掀开账帘走了进来,帐外的贾涉侍卫也齐齐抢入帐中,围在贾涉身边,生怕烈匕图对贾涉有什么图谋。
烈匕图道:"贾太傅,本汗要跟你单独说话,让你的人出去!"
贾涉盘算了片刻,便命带来的侍从出去。
烈匕图径直来到贾涉面前,道:"本汗正与哈里格交兵,你那个老朋友就在哈里格的帐下,离这里不远,骑马走上四五天就到了!本汗给你三天的时间,一来一回正好是十三天!若是你能劝的他投靠本汗,自有重赏!也是你投靠本汗的诚意!"
贾涉心中想了想,正愁自己被软禁起来无法四处走动,有这等好事送上门,自然是乐于答应。便道:"行!一言为定!"
烈匕图笑了笑,看了郝经一眼,郝经即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瓶中倒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送到贾涉面前。
烈匕图道:"这是我鞑靼特制的忠心丸,十三日内如果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贾太傅,吃了它吧!"
贾涉叹了一口气,从郝经手中取过药丸,吞入腹中,道:"我若真心想要做什么,这东西能够威胁到我么?"
烈匕图不去理会贾涉,只是道:"解药在本汗这里!你十三天内赶回来,会有一线生机!本汗派张杰将军带上一队人马与你同去,别想半路耍花招!"
贾涉耸了耸肩,嘻嘻笑道:"大汗难道不怕我和春水串通了来骗你么?"
烈匕图哈哈大笑:"你还是先保命要紧吧!你可以怀疑本汗会在你们归来之后直接扑杀,但说不定本王是个重承诺又爱才的人,值得赌一把!反正你现在也没得选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早就出发!"
贾涉伸手:"我的确信不过你,这样,把解药给我,我交到我的侍卫手上,侍卫留在你这里!"
烈匕图也不去和贾涉讨价还价,道:"好!你去叫一个信任的人来!"
贾涉转出帐去,叫了一名侍卫进来,烈匕图将解药给贾涉看了,又交到那名侍卫手上,道:"从现在开始,你带来的这一百多名侍卫,被我软禁了,不得出行一步,贾太傅没有意见吧?"
贾涉扬了扬眉毛,点头道:"好!!"
贾涉第二日一早便起来,穿好衣衫,走出帐外,只见帐外有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身穿盔甲,目不斜视的等候在外。那人脸上数条刀疤,将他的脸都划得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那人见到贾涉出来,便对贾涉行礼道:"贾太傅,大汗命末将护送你前去哈里格处!"
贾涉笑道:"你就是张杰将军?"
赵杰道:"正是末将!马匹已经准备好了,请上马吧!"
贾涉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张杰亦带了百十来人,都是黑色盔甲,从金莲川出发,朝着更北的荒漠走去。
贾涉举目望去,只见远处群山连绵,山顶覆盖积雪,所在之地则草木繁盛,足足有齐腰高,风一吹,草木低头,隐约可见隐藏在其中的牛羊。当真是天苍苍,野茫茫了。
贾涉问道:"张将军,我们走到哪里了?"
张杰道:"这里已经是北面草原,正是鞑靼发源之处!"
贾涉点了点头,他还记得以前在鄂州的时候看的那张地图,南面和中原绘制的详细,而北面则是十分潦草。他当时曾经问过顾鹏飞这是为什么,顾鹏飞告诉他是因为历年来很少有人前去北面荒漠,不知其地形的缘故。
一行人行走间,忽听得远处传来隐隐马蹄之声,恍若奔雷,贾涉举目看去,只见远处草木微晃,忽上千匹马驰骋而来,贾涉惊道:"可是半路遇伏?"
张杰道:"不是,草原戈壁马匹甚多,这些马连鞍都没有,不过是牧马人在牧马,太傅不必惊慌!"
贾涉心中感叹,他在天水朝的时候,由于地处南边,水网交织,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马一齐奔腾,这南朝骑兵比不上北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马匹缺少的缘故了。
走了两三天之后,一行人来到山脚,张杰等人搭建帐篷,将贾涉围在中央,一方面是防止他逃跑,另一方面这里也已经接近哈里格的控制范围,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贾涉看着远处山巅积雪,不由的问道:"这是什么山?"
张杰一面搭帐篷一面道:"这就是天山了,明日我等从山间走廊而过,再行一日,就能够抵达哈里格的王庭。"
贾涉不觉咂舌,只见此处天空澄明,万里蓝天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看上去十分的分明,这正是他在南边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因贾涉留了个心眼,夜间张杰看守他的时候,便问道:"张将军,你的汉话说的不错啊!"
张杰道:"末将本是汉人,家父原本驻守鄂州。"
贾涉他乡遇故知,忽觉得十分亲切,却听见张杰继续道:"小的时候家父跟随南朝一位将军作战,结果南朝害怕鞑靼,将打了胜仗的将军斩首送给鞑靼以示两邦交好,家父也在牵连之中,便连夜出逃,投奔大汗。岂料在过江的时候被人发觉,射死江中,叔父将我带过来的!"
贾涉一愣,随即道:"那你不是认识顾鹏飞?"
张杰愣了片刻,点点头道:"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听说他还在为南朝的昏庸朝廷卖命,真替他不值!"
贾涉听了,不觉叹道:"怪道大汗旗下汉人很多!"
张杰提起烈匕图,满脸都是崇敬之色,他将马匹拴好,道:"大汗向来赏罚分明,作战勇敢,对于汉人也没什么偏见,是以都甘心为他卖命。至少他决不会将自己的功臣砍了脑袋送给敌人!"
贾涉便有些说不出话来,道:"其实天水朝也并非你所说的那样,新君前不久即位……"
贾涉尚未说完,张杰便道:"天水朝一向如此,听说贾太傅有功于国,也不是被送来当人质了么?依末将看来,贾太傅不如就此投靠大汗来的好些!"
贾涉无语,他本来还准备试试看能否策反这个张杰,现在看来他反倒来劝说自己了。
第二日一行人纵马奔驰,一日之间穿越天山,黄昏的时候张杰对贾涉道:"贾太傅小心了,明日就会抵达哈里格的王庭。哈里格小王子帐下将领,多恨汉人,且又骁勇,这两年与大汗交战,互有胜负,不分上下。此次末将作为大汗的使节拜访,也很难说能够保护太傅全身而退。太傅行事的时候当更加小心!"
贾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明天见到哈里格的时候,该如何行事吧!"
张杰道:"正是想同太傅说这个。明日你扮作我的随从,我与小王子说话,你就去问明令狐春水的住处。依照以往两方各派使者的经历来看,最多能够停留三日。这三日内也不是能够随便乱走的,希望太傅能够尽快的说服令狐春水,不负大汗所托!"
贾涉开始头疼了,他心中暗想:我恐怕是劝不动令狐春水的了,还是趁机逃跑比较简单一点!可如果就这样跑了,恐怕是很难完成来鞑靼的目的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日一早,果然越过天山,两边景色全然不同,放眼望去,皆是戈壁沙砾,天气显得十分的炎热,又无水流绿洲,地面上偶尔还会窜出一些毒蛇,贾涉见了都远远的绕开行路。
众人一路前行,中午的时候便遇到哈里格的巡逻部队,张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便被缴了武器,押送着朝前走去。
贾涉留心周围的环境,只见哈里格的士兵看起来比烈匕图所部更加凶悍勇猛,戈壁上的马匹也更加粗壮耐力强劲。不仅有骑兵,还有不少骑着骆驼的骆驼兵。
张杰悄悄的对贾涉道:"数次交战都不能胜,皆是因为这里戈壁沙漠,大汗的兵马难以前进!而对方的骆驼兵更加吃苦耐劳!贾太傅就跟在末将身侧,装作末将的随从!处处小心,哈里格一语不合,便有可能将人丢如毒蛇窟!"
贾涉身上打了个寒战,一行人走着,便看见远远的戈壁滩上一处绿洲,绿洲上建着一处城堡,皆尽巨石所铸,城堡守卫森严,城外一圈碉堡,碉堡顶则是瞭望台,有士兵在其上巡视。
等来到沙堡前,黑色的铁质城门缓缓的大开,张杰勒马走在前面,贾涉走在其它的士兵之中,只见城中颇为繁盛,街道皆用石板铺成,两旁有着些店铺,叫卖当地的瓜果和布缎,还有些高鼻梁大眼睛的姑娘面罩薄纱路过。
贾涉心想:想不到戈壁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他正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见到正前方的石板路上缓缓的行来一辆马车。只见那马车浑身红色,四周并未遮盖严实,仅用轻纱罩住,风一吹偶尔还能看得见里面的情形。
带领贾涉入城的士兵见到那马车,即刻勒马让到一旁。贾涉心中暗想:这马车是哪个大人物的?连我们都要让路?他这样想时,便忍不住朝着马车看去。此刻正好微风吹过,将马车的左侧的轻纱吹开,露出一角。
贾涉看得清楚,车中一人居中,背对着自己,那人身穿宽袍大袖的红色绸衫,正懒洋洋的半依在车中,他身旁有着两名少女,两名少男,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的甚少,只能勉强遮羞。一个在帮那人揉肩,一个在帮那人捶腿,还有一个蜷缩在他的怀中,正在给他喂葡萄。
贾涉暗想:这货真会享受啊!等老子有钱了,也这样,找几个美女,看一个,上一个,玩一个,摆设一个!
却不料那个人此时正好动了动,坐起身子,扭过头来。
贾涉的目光,正好与那人相对。
那人一双凤目婉转风流,眼角一颗泪痣,不是别人,正是令狐春水!
91、蛇窟
那人一双凤目婉转风流,眼角一颗泪痣更显妖冶,不是别人,正是令狐春水!
贾涉吃了一惊,忍不住"呀!"了一声。
贾涉身旁的士兵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贾涉摇头:"没,没什么!"
说话间令狐春水已经去的远了,张杰一行人继续前行,贾涉策马走到张杰身边,低声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就是令狐春水!"
张杰皱了皱眉头,看着令狐春水的马车去向,低声道:"看样子他是出城去的,若是去个三四天不回来,这一趟不是白跑了么?"
贾涉道:"白跑一趟不打紧,问题是大汗只给我三天时间,要是连人都见不到,我小命就没了!"
张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实在不行多停留几天!"张杰因为是在城内,要隐瞒贾涉的身份,是以不再称呼他太傅,只用"你"称呼。
贾涉看了张杰一眼,心想:你说的轻松,反正吃毒药的人不是你!
他却冤枉了张杰,张杰也不知道贾涉吃了烈匕图的毒药,只当他是和自己一样,想要弃暗投明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城中一处构建宏伟的建筑前。只见门口立着两个巨大的石坛,坛的上方各刻着石蛇,蛇口大张,一汪清水从蛇口射出,注入坛中。门是黑铁所铸,门口大开,门内站着整齐的两行士兵,各个虎躯胸腰,脊背挺直,透出凶悍之意,一见贾涉一行人来了,那些士兵高举手中长刀,唰的一声,两边的长刀相交形成十字,贾涉和张杰等人便从这些悬在头顶的兵刃下通过。
院中正门便是一个大厅,厅中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皮肤黝黑的青年,和烈匕图有几分相似。
张杰上前一步,对那青年行礼道:"末将张杰,见过小王子殿下!"
贾涉心中暗想:原来这个就是烈匕图的对头哈里格!
哈里格扫了张杰一眼,冷冷的道:"本汗早就举行了八大亲王会议,两年前就已经称汗!你好大的胆子,还称呼我为小王子?!"
张杰道:"草原的可汗只有一个,就是烈匕图大汗!"
哈里格身边的一行士兵齐齐拔刀,看样子只要哈里格一声令下,张杰和贾涉等人都要人头落地了!
哈里格哼了一声,道:"烈匕图是叛徒!他早已违背了祖先的遗训,他攻占汉人的土地,不依照祖先遗训将汉人当做奴隶,反而要和他们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我们鞑靼没有这样的大汗!"
张杰道:"天下并非只有草原,烈匕图大汗雄才伟略,虚怀若谷,求贤若渴,岂是小王子殿下所能明白的?"
贾涉在肚子里骂:别吵了,你们在这里为一个称呼吵上三天,老子的小命可就完蛋了!
哈里格和张杰两人又互相吵了几句,却都并不动怒。看着情形,是每次双方派来使者的时候,都要将对称呼问题的争吵作为餐前点心了!
双方争吵过后,便开始进入正题,哈里格问道:"烈匕图这次派使者前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是被我的黑羽军打怕了,想要来跪地求饶了么?"
张杰躬身行了个礼,道:"大汗说,兄弟之间,当友爱互助,而不该互相杀戮。这次派末将前来,是来商讨议和一事的!"
哈里格显然不会相信烈匕图的鬼话,道:"之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这几个月,被我的黑羽军打怕了吧?!本汗会相信他的鬼话?"
张杰道:"小王子殿下的黑羽军固然厉害,可若没有你帐下那位汉人谋士的帮助,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烈匕图大汗说,那位汉人谋士,有万人之英,才能也远在小王子之上!是一个不会久居人下的英雄!"
哈里格面色不悦,道:"烈匕图以为说几句这种话,就能挑拨本汗和令狐先生的关系么?"
贾涉开始还在隐隐的怀疑,张杰和哈里格两人提到的"那位汉人谋士"是谁,此刻听得哈里格说出名字来,心中猛然一跳。随即又再次感叹烈匕图的心机之深,不论能不能成功劝降令狐春水,反正总是要给他下点绊子,恶心一下对方。现在看来,哈里格听见这种话不高兴,若是自己一旦和令狐春水过于亲密,即便是令狐春水拒绝了自己,恐怕也会引起哈里格的猜忌,让他难以施展拳脚了。
贾涉心中在暗自琢磨,却听见张杰道:"末将只是奉命传话,小王子殿下不必乱猜测大汗的用意!末将此次前来,的确是代表大汗前来议和的!大汗愿割让十五座城池,让小王子殿下收兵!"
哈里格道:"我已经打的烈匕图哇哇乱叫,决没有退兵的道理!而且烈匕图很狡猾,我也不会相信他!"见张杰还想开口,哈里格举起右手,制止张杰的话,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说着,又忽然指着贾涉道:"你,走过来!"
贾涉吃了一惊,他自从跟着张杰进帐以来,一直低着头,行事非常低调,和旁边的士兵没什么区别,却不知何时引起了哈里格的注意。但他听哈里格这样说,也只得上前,站在张杰身侧,朝哈里格行了个礼。
哈里格道:"你把头抬起来!"
贾涉将头抬起来,直视哈里格。
哈里格看了贾涉一眼,忽然道:"张杰,你不是说烈匕图很有议和的诚意么?把这个人送给本汗,本汗可以考虑和你详细商谈议和的内容!"
张杰和贾涉心中都暗叫糟糕,心想:莫非走漏了消息,莫非哈里格知道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并非是议和,而是要来挖墙脚的么?
贾涉作为张杰的仆从,显然是不方便越过张杰来说话的,张杰心中十分的为难,却眼睛也不眨的道:"好!没有问题!"
哈里格颇为满意,对贾涉道:"你跟我的仆人出去,洗干净换了衣服再来!"
贾涉更加疑惑了,简直不知道哈里格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随着哈里格身边的仆从出去,竟然径直来到后殿的一处浴池中,贾涉还想问一问,背后被人猛然一脚,踢进池子里,又有人也跟着跳下池子,将他身上的衣服七手八脚的扒掉,给他洗起澡来。
另外一边,张杰虽然很担心贾涉的安全问题,但也不好过分的表露出来,只是对哈里格道:"小王子殿下,现在我的仆从已经送给你了,可以开始讨论议和的问题了吧?"
哈里格道:"这件事情,本汗还要和军中将领商量一下!你说烈匕图要割让十五座城池,那城池的地图呢?"
张杰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旁人双手捧起地图,送到哈里格面前,地图尚未展开,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张杰回头,瞬间惊讶的何不拢嘴巴。
原来却是贾涉已经被洗干净换了衣服。
但是他的装束却全然不同,不仅头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的也是一件薄纱,走动之际,白皙的身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张杰终于找到了机会,即刻大声质问哈里格:"小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格不以为然,根本不去理会张杰的话,只是向贾涉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长得还不错,是令狐先生喜欢的类型!把你送给他,他一定会高兴地!"
张杰便即刻住嘴,什么话也不说了。贾涉正愁找不到自己开口说话的合适机会,此刻装作愤怒的样子,上前一步,大声道:"小王子殿下,我们汉人有一句古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这样折辱于我,我定然不会忘记!我是烈匕图大汗的使节,你这样侮辱他的使节,他一定会发兵百万,一雪在你这里受到的侮辱!"
张杰心道:这位贾太傅变着法的给大汗拉仇恨,等我回去后,一定要提醒大汗小心这个人!
哈里格哈哈大笑,道:"等烈匕图能打赢我再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张杰给贾涉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正是接近令狐春水的好机会,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贾涉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眼睛也不眨,道:"我是烈匕图大汗的结义兄弟,来之前他就曾嘱咐过我,说小王子殿下不过是虚张声势,实际无能懦弱,害怕大汗,就是一只纸老虎……"
贾涉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张杰打断:"我这位仆从只是远远的见过大汗一面,他是害怕,所以胡乱说话。他姓贾,单名一个霍字。大汗怎可能跟一个汉人结义……"
哈里格一愣,随即双眼微眯,看向贾涉:"你姓贾?"
贾涉道:"是!大汗说,亲兄弟并不可靠,只知道背后捅刀子,是无耻之极的人……"
哈里格一挥手:"本来还想送给令狐先生当礼物,但是既然姓贾,令狐先生是不会喜欢的!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说,胆大妄为的人拖去蛇窟,喂蛇!"
这一下变故可是贾涉和张杰都未曾料到的,张杰二话不说,即刻拔剑挡在贾涉身前,双目怒瞠,喝道:"谁敢动他?"
守候在门外的哈里格的士兵即刻涌入,双方交手起来。
张杰双手持重剑,口中呼喝,满是刀疤的脸显得尤为狰狞,他连杀数十个涌进来的士兵,一手拉住贾涉,道:"快走!!"说着,便朝着门外抢去。
岂知刚一出门,门外的广场上竟围满了弓弩手,齐齐的指向张杰等人。
哈里格在侍卫的保护下,喝道:"张将军,本汗早就知道你这次来心怀不轨!竟然为了一个仆从大动干戈,岂不是太奇怪了?!"
贾涉即刻叫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是你先坏规矩的!"
哈里格哈哈大笑:"本汗就是杀了烈匕图的使者,他又敢怎么样?!"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终究不敢真的杀了张杰,斩对方的来使,是极大的侮辱行为,对方一定会全力开战。
贾涉也及时的看到哈里格并不敢真的杀张杰,便低声对张杰道:"张将军,这里弓弩手太多,我们逃不出去,先放下武器,从长计议!"
张杰道:"你要是死了,我回去怎么对大汗交代?"
贾涉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抵抗的话,现在就死。而且烈匕图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不会责怪你的!"
但是张杰并不肯听贾涉的话,仍旧牢牢的握紧自己手中的重剑。
哈里格哼了一声,手一挥,即刻有士兵在远处施放迷烟,张杰动武便即刻会被乱箭射成刺猬,若不动武,必然会被迷烟熏晕。他只不过犹豫了片刻,便已经吸入迷烟,手脚酸软,手中的重剑叮的一声落地。
哈里格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众人都绑得结实。贾涉更是被五花大绑。
哈里格大手一挥:"将张杰一众人压入水牢!这个姓贾的,丢到蛇窟!"
贾涉头昏脑胀,手足被缚,只觉得眼前的影子渐渐的恍惚,最终脑袋一沉,昏死过去。
一种士兵抬着贾涉,穿过城中,来到城北的蛇窟处。
那是一个十米见方的深坑,坑中各色毒蛇都在昂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十分的腥臭。蛇窟顶有着细细的铁丝织成的网,周围有专门看守蛇窟的人拿着丫叉,防止毒蛇跑出来,日夜监视。
那些士兵将贾涉抬到这里,正在打开蛇窟顶的小门,想要将贾涉丢进去的时候,忽从远方驰来一骑,骑马之人身穿红色大氅,勒马来到蛇窟前,双眼微眯,看着昏迷不醒的贾涉和蛇窟中嘶嘶作响的毒蛇,问道:"这个人犯了什么事情?"
士兵即刻将贾涉随手放在铁网上,躬身答道:"令狐先生,这个人得罪了大汗,要丢入蛇窟!"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微微一笑:"是么?我怎么听说,大汗是准备把这个人送给我当男宠的?"
士兵并不知此事,都面面相觑,令狐春水手中的马鞭一扬,卷住贾涉的身体,手腕微抖,便将贾涉卷到自己的马背上,他双腿一夹马肚,扬长而去,只有一句话隐隐的从风中传来:"这个男宠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去告诉大汗,我很喜欢他的礼物!"
92、春水的男宠
贾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黑暗的房里,身上被绑着,他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被绑得十分紧,动弹不得。不仅如此,他的口中还被塞着破布,连叫也叫不出来。
贾涉正在琢磨自己到底被关到了什么地方,忽然房中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漏出一线光亮。一个满脸白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旁还跟着两个青年男子,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贾涉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那白胖中年男人,白胖中年道:"你是第十个,代号就叫十号吧!即是送去服侍令狐先生的,要先教你些规矩,否则要冲撞了先生,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涉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白胖男人指着自己道:"你就称呼我白师傅吧!真是奇怪,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年纪这么大的男宠!"
说着便上前捏了捏贾涉的胳膊,自顾自的道:"骨头都长硬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也做不来!"
又去摸了摸贾涉的手,道:"手也很粗糙,摸在人身上会很不舒服!"
贾涉被白师傅摸得心头冒火,却因为浑身被缚,动也动弹不得,只能怒目相视。
白师傅将贾涉口中的破布扯出,又捏开他的下巴,手指伸进去搅了搅,摇头道:"舌头不够柔软!真不明白,令狐大人的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贾涉能够说话了,他大口的呼吸了两下,随即道:"搞什么?我没说要去当他的男宠!令狐春水呢?让他来见我!"
贾涉话音未落,忽然啪的一声,身上已经挨了一鞭子,跟在白师傅身旁的粗壮青年道:"怎能够直呼令狐先生的名讳?还这么的不尊重?!"
那一鞭子打得他浑身火辣辣的疼,贾涉心中暗骂,却也学乖了,只是道:"既然是让我来服侍令狐先生的,怎么不带我去见他?"
白师傅摇头:"你这样子去了,定然会冲撞他!我已经将你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了,下面那只穴也普通的很,比起什么三结义,九曲回肠差的多了!只是唇色看起来还不错,或许能够凭此得到令狐先生的欢心!"
贾涉肚子里把令狐春水的祖宗操了十八遍,却不想白师傅身旁的男子已经捧了一根玉势出来,送到白师傅身前。
白师傅道:"你的舌头不怎么灵活,这样送去,你也难以脱颖而出!我是可怜你年纪这么大了,姿色也一般,如果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能倍受冷落,不会再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所以才来教你!这可是一片好心,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知道么?"
贾涉心中骂道:狗屁的前程,老子的前程难道是当令狐春水的男宠?我@%@%¥#@%@#%
然而他心中虽然这样骂,但是形势比人强,也只能默默的点头,表示自己十分感激,只盼望能够快些被这些人教导完,见到令狐春水。
但不想白师傅竟然将玉势送到贾涉的嘴边,办哄骗办威胁道:"张开嘴!把这个含住!"
贾涉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脸都涨红了。
白师傅却全然不知贾涉心中想些什么,只是道:"不要害羞,好好的含住,我来教你动作要领!这里面有个暗哨,只要你方法动作对了,里面的暗哨就会被吹响,那个时候也算的有一技之长了!"
贾涉愤愤的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也无法和这些人分辨讲理,只得张口含住,听得白师傅在一旁唠叨:"深一点,要深一点,然后再慢慢的吐出来!腮帮子不要鼓起,要收紧……"
贾涉一面做,一边愤恨的想:令狐春水,老子等一会儿不扒了你的皮,就不姓贾!居然派人给老子玩儿这一套,我操@%¥@%¥……@……
他弄了多时,嘴巴都弄得酸疼,终于听见一声轻响,是玉势中的暗哨终于响了。
白师傅满意的将玉势取出,又将贾涉的双脚松开,道:"来,把双腿分开,要尽量的分开!腰也要往上送一点,这样才能方便令狐先生抽插!"
贾涉此刻双脚被解开,本可以夺门而出,但他一面按照白师傅的要求做,一面暗暗的观测地形,这里是一个黑屋子,外面却有光亮,应该离令狐春水的住处不远。但是这房中除了白师傅还有另外两个青年男子,自己一对三不会是敌手,就算是勉强冲出房子,但自己不认识路,也难以找到令狐春水。
白师傅见贾涉不像之前的那些男宠一样又闹又吵,还十分努力的学习着自己所传授的内容,不觉心中高兴,又将贾涉的手松开,道:"手我摸摸看,太硬了,肯定不舒服……"
贾涉猛然伸手,一把将白师傅拉到自己怀里,手紧紧的卡着白师傅的脖子,他这两年力气大涨,认位置又准,只一用力,白师傅一张白脸顷刻变紫。
白师傅身边带来的那两个青年都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先前还那么听话的男宠竟会忽然翻脸。
贾涉厉声喝道:"带我去见令狐春水!不然你们的师傅就死在这里!"
说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白师傅连连咳嗽,双眼往外凸起,眼珠子都好像要掉出来一般。
那两个青年面面相觑,白师傅忙挥手,示意自己的小命很重要,按照绑匪的话去做,不要弄得对方撕票。
那两名青年迟疑了一下,即刻拉开门,贾涉站起身,挟持着白师傅,跟着那两名青年走去。
贾涉怕外面会有埋伏,而自己的手劲还不足以瞬间致人于死地,便伸手在白师傅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枚刚刺,他将刚刺握在手中,紧紧的贴着白师傅的脖子。手上微微用力,刚刺便已经刺破白师傅的脖子,抵达他的颈部大动脉处。
贾涉这次放心,走出房间。只见外面是个小院。隔着几个院子,有一处灯火通明,隐隐的传来丝竹之声。
那两名青年带着贾涉,朝着那处灯火通明处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仆人甚少,却也遇到两个漂亮的男孩子,用着惊诧的目光看着贾涉。
贾涉挟持着白师傅一路来到一处大房外,听得里面隐隐的传来令狐春水的笑声,知道自己找对了对方,便一脚踢在白师傅的肚子上,喝道:"滚!"
白师傅惊魂未定,即刻连滚带爬的走了。
贾涉心里骂了一句,抬脚踢开紧闭的房门,跨入房中。
他才一进房中,便呆住了。在贾涉的想象中,令狐春水作为哈里格的谋士,房中定然戒备森严,说不定还有许多护卫,又或者应该挂有弓箭兵器军事地图,方便商讨。
岂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只见房中四周都有着灯台,点着明晃晃的红烛,方正中是一张足足能够容纳十人的大床,床头挂着红纱帐,床前是一个小小的浴池,水流潺潺,池边摆放着各色瓜果,皆用琉璃盛放。
而令狐春水正半躺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袍子,袍子大大的敞开,里面赤裸,有着两个十五六岁的漂亮男孩,一个趴在他的手侧,正在给他梳头发,另一个则伏在他的下身,正在吞吐令狐春水的玉柱。
贾涉对于这种场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在门口呆住了,却听见令狐春水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是谁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打扰我的好兴致?"
贾涉硬着头皮抬脚走进去,绕过红纱,看得更加清楚,甚至连那个在吻着令狐春水的男孩唇边的银丝都看得清楚。
贾涉微微的别过眼,道:"是我!"
令狐春水微微的侧过头,双眼微眯,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上下将贾涉打量了一番,笑道:"原来是你!这才上半夜,还没轮到你来伺候呢!"
贾涉心中只觉得有股邪火不停的上窜,他强行压下,道:"让这两个人出去,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令狐春水根本不理会贾涉,反而用手拉过正在给自己梳头发的漂亮男孩,道:"把你的穴掰开,我今天晚上来疼你!"
那男孩迟疑的看了贾涉一眼,也不敢违拗令狐春水的话,跪倒他身前,背对着他,用手将自己的后穴掰开。
令狐春水很直接的就压了上去,缓缓的抽动,他身下的男孩即刻发出喘息的声音。
贾涉心中有些烦躁,耐着性子道:"春水,我的确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你抽出一炷香的功夫来听我说完行么?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身体微微的下压,那男孩即刻发出动听的呻吟。
令狐春水笑道:"有什么事情,比我现在做的重要?你是也想要来么?不过你是安排的下半夜……"
贾涉在心中对自己说了无数遍要忍,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那两个男孩子从令狐春水的身下揪起来,怒道:"老子跟你说话,你听不懂么?!"
令狐春水依旧笑如春山:"这两个,一个会吹箫,一个会锁阳,我不和什么都不会的人做,你有什么长处,说来听听?"
贾涉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令狐春水笑了笑,那两个男孩子即刻爬回令狐春水的身边,令狐春水抱起一个,缓缓的走入房中的浴池,贴着对方的耳垂,温言道:"别怕,刚刚弄在里面了,要给你洗干净,不然你会拉肚子的!"
贾涉深深的吸了口气,走至浴池边蹲下,用着自己最大的耐性,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哈里格虽拥有漠北戈壁,但……"
令狐春水扬起手,水流顺着他的指尖哗哗的流下,他的嘴角微扬,好看的眼睛打量贾涉:"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要是你愿意呢,就下来伺候我,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
池水明澈,贾涉看得见令狐春水的分身再次插到了他怀中男孩的后穴,贾涉实在是觉得自己忍无可忍,刷的一声站起,怒道:"令狐春水,老子跟你没完!通敌卖国,无耻下流,不是个东西!"
令狐春水扬扬眉毛,笑道:"喲,吃醋了啊?我现在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93、劝说春水
令狐春水扬了扬眉毛,笑道:"喲,吃醋了啊?"
贾涉哼了一声,不说话,他心头的火冒得正旺,需要冷静。
令狐春水一巴掌拍在自己身旁的那两个男孩儿的屁股上,那两个男孩知趣的出去了,偌大的房中仅留下贾涉和令狐春水二人。
偶有夜风穿堂而过,红烛摇晃,满屋的影子便也跟着一起摇晃起来。
贾涉一直蹲在池边没说话,令狐春水也不去理他。
过了一会,贾涉才问道:"你……其实那天我后来又去找过你,但是一直没找到。"
令狐春水不理不问,贾涉继续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成了哈里格的谋士?"
令狐春水微微挑眉:"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贾涉道:"算是……有一点关系吧,我是作为烈匕图的使者,前来劝你归附的,我在心中琢磨过,哈里格虽然军事实力暂时要强大一点,但……"
贾涉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令狐春水打断,令狐春水声音透着冰冷:"我以前听你的话,对你好,是因为当初你曾经救过我一命!这一次你被哈里格丢到蛇窟,我也救了你。我们两个现在算扯平,谁也不欠谁!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滚吧!"
贾涉尚不知此次是令狐春水相救,此刻听他一说,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该如何劝说令狐春水了。
贾涉想了想,道:"哈里格虽然军事暂时强大,但是他所拥有的漠北之地十分的贫瘠,烈匕图现在和天水朝修好,拥有北地不仅富庶,而且兵精将广,哈里格不出三年,定然会被烈匕图所败……"
令狐春水打量着贾涉,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贾涉道:"你……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令狐春水扬眉,懒洋洋的道:"是,你什么时候说错过?只不过,我对于谁胜谁败,谁夺天下,没有丝毫的兴趣!哈里格肯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又肯送漂亮男孩和姑娘!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贾涉马上道:"烈匕图比哈里格富多了,他肯定愿意十倍奉送!"
令狐春水呵的笑了一声,从浴池中站起,缓缓的走向贾涉。
他身上的衣袍都已经被水浸湿,前面敞开,紧紧的包裹着他的身体,水滴一路沿着他的衣摆滴下来,而平坦的略微宽阔和结实的胸膛,和那笔直有力的双腿,一览无余。
贾涉的目光赶紧落到别处,却不想令狐春水一直走到贾涉的面前,伸出手,用手指捏住贾涉的下巴,将贾涉的脑袋微微的抬起。
两人四目相对,令狐春水盯着贾涉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看来有件事情你还没弄清楚,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我做回以前的自己,至于你,我永远不会再见!"
贾涉心中一片茫然,随即坚定的摇头:"不行!绝交的事情过一会儿再谈……"
一句话尚未说完,已经被令狐春水揪着领子提出房外,嘭的一声,房门紧紧的合住,随即房中的灯一盏一盏的灭掉,顷刻之间,就再也见不到一点光亮了。
贾涉心中暗暗的郁闷:狗日的烈匕图,老子早就说这事儿我干不来,还是回去偷解药比较好!万幸出发前留了一手,将解药放在自己人手中!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满满的沮丧和失落几乎快要将他压倒了,他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才猛然的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该死的男宠服——连身体都难以遮住的轻纱。
贾涉想了想,转而朝着院子角落中的房间走去,希望能够至少先找到一件正常的衣服穿。
待到贾涉走了之后,令狐春水房中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拉开,令狐春水的影子出现在门侧,他的手中提着一壶酒,头发垂落在肩头,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一抹艳红在黑夜之中分外夺目。
令狐春水愣愣的看着贾涉离去的方向,灌了一口冷酒,随即发狠似地,将酒壶摔倒地上。呯的一声,酒壶被摔得粉碎,残酒泼出,空气中满是醇厚的气息。
这动静即刻惊动了府中的管家,白师傅的脖子上还裹着纱布,都齐齐而来。
令狐春水带着一丝恨意,道:"把府里所有的男宠都叫来!"
白师傅迟疑了片刻,正准备去传达主人的命令时,忽听得令狐春水的声音中,带着无法言语的疲惫:"算了,让他们都散了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贾涉连找了三处偏房,终于在第四处的时候,找到了一套仆从的衣衫,他把衣服换好,想了想,又摸到府中的厨房处,摸了一柄尖尖的挫骨刀藏在身上,这才朝着令狐春水的大门处走去。
大门处仅有两个家丁,见贾涉穿着仆从的衣服出去,问也未问便放行,贾涉心中暗暗摇头:春水住的地方全然没什么防范,若是有人想要来加害他,恐怕是易如反掌!
他走出令狐春水所住府宅之后,便走在街道上,沙城夜间行人稀少,街边的房屋矮小破旧,连烈匕图的金莲川都比不上,更不用说和临安的繁华热闹相比了,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不由的便有些思念起临安的人和物起来。他临走的时候王氏父子叛乱,此刻也不知赵启是否派顾鹏飞前去平叛?更不知具体情况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儿又想已经过了一天,还有两天的时间去劝服令狐春水。但他根本不理会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找到和自己一起来的张杰,和他商量一下比较好!
贾涉在街上逛了一阵子,随即远远的尾行在一队巡逻的士兵身后,他本想找个身体柔弱的下手,但他一面观察那些士兵的体型和力量,一面用来和自己比较,最后发现自己才是最弱的那一个!
他仔细的回想白天的情形,依稀记得哈里格说将张杰等一行人关入水牢,此刻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自己主动暴露身份,也被关入水牢,但是也很可能会再次被丢到蛇窟喂蛇。另一条路就是装成看守的狱卒混进去。
沙城中夜间开放的酒馆仅一家,又破又旧,贾涉在心底琢磨了一会,在地上抓起一把灰,将自己的脸抹得看不出相貌以后,朝着那家酒馆走去。
果然不出贾涉所料,夜间出来喝酒的多是城中的士卒和小流氓,贾涉没有花太多的功夫,便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水牢所在的位置,甚至还十分幸运的遇到几名轮休的狱卒。
贾涉先行离去,等在暗处,直到那几名狱卒喝的醉醺醺往回走的时候,贾涉便远远的跟在那些人后面,在转角的时候赶上一名落单的狱卒,用从令狐春水哪里顺手牵羊弄过来的挫骨刀剥了那狱卒的衣服和腰牌,又将那名狱卒打昏绑死塞到暗处,这才换了狱卒的衣服,朝着水牢的方向走去。
沙城地处戈壁,本就缺水,所谓的水牢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其中并无水,反倒是一些流沙,将一些犯了事的恶棍埋在沙中,又将沙中丢进眼镜蛇,让囚犯在恐惧和酷热的双重刑罚下死掉。
张杰是烈匕图的使者,且是烈匕图帐下的一名将军,他的叔父张柔是烈匕图的大将,哈里格并不敢这样对待张杰,只是将他囚禁在普通的牢室,等到烈匕图再派使者来的时候再说。
贾涉一开始听说水牢如何对待囚犯的时候心中有些担忧,但当他用搜刮来的腰牌顺利的通过第一道关卡的时候,便放了心。
他与另外一名带路的狱卒一前一后的走着,分明是朝着普通囚室去的位置。走不上多时,便已经抵达了第二道关卡。
贾涉见第二道关卡射的颇高,又有守卫在其上巡视,便假装肚子疼要解手,在外等候了一阵子。
只见凡是进第二道关卡的时候,关卡上的守卫都要问暗语:"月亮泉!"
进去的人也高声回答:"生命之水!"
贾涉解完手,也用着相同的口令进了第二道关卡。
他进入第二道关卡之后,先前带他来的那名狱卒便去办自己的事情了,贾涉小心的四处望了望,四周都是囚室,但并没有他要找的人,而另外一边还有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着一扇铁门,铁门外则有着一队军士把手,不远处还有士兵来回巡逻,看样子非常森严。
贾涉并不知张杰等人是不是在里面,有些拿不准主意,便转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处木栅栏隔着的囚室,囚室中关着一个头发胡子都长到一起的囚犯。
贾涉低声问了几句,便已经确定张杰等人的确被关在里面,同时也了解到里面只是戒备森严,并没有什么流沙眼镜蛇。他虽确定了张杰等人就在里面,但是却也无法进去,他想了想,趁旁人不注意,将自己身上狱卒的外套脱了,丢给那个告诉他消息的囚犯,自己则绕道围墙边的暗影处,看见有巡逻的走过,便装作躲闪的样子往外跑。
他这一跑,即刻就被巡逻的发现,贾涉大叫:"我是烈匕图大汗的使者,你们竟然敢抓……"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那一队士兵的长官带着一丝恼怒:"已经看守的很严密了,怎么会跑出来的?将他丢回去!"
紧闭的铁门即刻打开,贾涉在挣扎中,被那一队士兵压入第三道关卡里面,一名狱卒打开囚室,贾涉被扔了进去,又嘭的一声,囚室的门被合上。
贾涉松了口气,黑暗之中难以看清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却听见张杰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贾太傅,你怎么也进来了?"
贾涉扭头,拍着张杰的肩膀:"我好不容易混进来的,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和张杰关在一起的有十多名随从,即刻走到囚室门口防风,贾涉和张杰蹲在角落里,贾涉此刻才渐渐的习惯了囚室中的黑暗,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还有桌椅板凳,虽然简朴,倒也干净。
贾涉低声道:"我是来跟你说,我见到令狐春水了,但无法说服他,这次恐怕无法完成大汗交代的事情了。你们不用在这里等我,找个机会溜掉吧!"
张杰摇头道:"才过了一天,还剩两天,未必没有机会!莫要说这种丧气话,我刚刚观察过周围了,哈里格并非真心要囚禁我等,想要出去并不是难事,太傅还是应当极力的劝说令狐春水才好!再说,我听说你们以前有些交情,是老朋友了,你跟他叙叙旧,聊聊往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未必不会弃暗投明!"
贾涉叹道:"不瞒你说,有交情是不假,但是也有矛盾,而且看他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念及旧情了……"
贾涉的话尚未说完,守在囚室门口的随从便即刻过来,低声道:"外面有人过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哈里格,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贾涉和张杰对望一眼,两人即刻走到门边。
门是铁门,仅在离地不到一尺的地方开了个半尺见方的小洞用来送食物和水。
贾涉和张杰趴在地上,朝外看去,只见外面火把通亮,又听得脚步声颇重,应该是有十多名随从前来。
通过小洞,贾涉看得清楚,只见外面有两双脚,一双脚穿着乌黑的皮靴,靴上还有着一块黄油,正是哈里格白天所穿过的靴子。而另外一双脚则踩着木屐,脚趾暴露在外,还看得见红色的衣服下摆。
张杰低声问道:"谁大半夜的过来居然还穿木屐?这里毒蛇很多,也不怕被咬!"
贾涉亦小声耳语:"是令狐春水,我认得他的脚!"
94、交心剖白
贾涉亦小声耳语:"是令狐春水,我认得他的脚!"
说话间那两双脚已经走远,贾涉隐隐约约的听得外面似乎有人谈话,但是声音很小,听不太清。
贾涉便问张杰:"张将军,你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张杰摇头,想了想,从房中找出狱卒丢进来装水用的竹筒,立在地上,示意让贾涉去听。
贾涉用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摇头道:"声音太小,听不清!"
张杰道:"我来!"
贾涉让开位置,张杰便贴着竹筒的另外一头,听了一会儿,道:"好像是说到了我们这次前来的事情!"
贾涉忙问:"说什么?"
张杰便开始复述他正在听的内容:"哈里格问:'那个男宠你还满意吗?'令狐春水说:'还行,听说是烈匕图派来的使者中的一个?',哈里格说:'烈匕图此次以十五座城议和,先生如何看?',令狐春水说:'不能相信!'"
囚牢中的众人都凝神听着张杰的复述,张杰到后来也不说是谁说的了,只是单纯的复述:
"本汗也觉得烈匕图十分狡猾,不能相信!"
"但是也无需做的这么明显,那男宠我既然已经收下,其它人的还是放了比较好?"
"为何?"
"趁烈匕图放松警惕,以为大汗被麻痹的时候,趁机进攻,岂不是更好?再说大汗您兵精将广,烈匕图虽然富,但旗下多是汉人,不堪一击,行动又慢,不足为惧!"
"先生所言和前几天的大为不同啊?要放了这些烈匕图的使者,又是为了什么啊?"
"呵呵,那个男宠服侍的我很满意……"
"令狐先生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本汗正不知道要拿这些人怎么办,既如此,便送给先生做个人情就是!"
"美人什么的倒是算不上,只不过他的口技……"
张杰复述到这里的时候,便止住话头,用着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贾涉。
贾涉满头大汗:"不用再说了,那混蛋满口胡说八道!"
张杰便不再开口,只是凝神倾听,过了一会儿,张杰又道:"贾太傅,似乎令狐春水说到和你的恩怨了!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姓贾的是因为……"
贾涉道:"看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他放人就是!"
张杰犹豫了片刻,依旧没有起身,继续当地听。
又过了许久,张杰才起身,对贾涉道:"依末将之见,令狐春水似乎颇为念及旧情,贾太傅前去劝说,未必就不能成功!"
贾涉沉默了片刻,他现在已知令狐春水对自己颇为痛恨了,也在犹豫是不是还要去尝试一下。
又有几位跟来的随从此刻也已经知道了贾涉前来的目的,同时劝说贾涉再去尝试一次,几人正在说话,忽听得牢门外有开锁的声音,大门打开,又有狱卒进来,将众人身上的枷锁解开。
贾涉走出牢门,朝外看去,只见令狐春水站在远处抱着胳膊,也不过来说话,更无任何表情。
张杰走过甬道,低声对贾涉道:"反正是去试一试,我们等你呢!"
贾涉道:"先出去再说吧!"
一众人离开囚牢,在士兵的带领下前去驿站,收拾好行礼和兵器,贾涉也拿回了烈匕图所送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插在自己的靴子里。
张杰道:"哈里格命我等即刻出城,不得再次逗留,我让他们在城外等你,我随你一道,再去一趟令狐春水的府上,代表烈匕图大汗,许以高官厚禄,未必不能打动他!"
贾涉想了想,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道:"行吧!今天已经是过了一天,再留两天!三日一到,便不用再等了!"
张杰奇道:"大汗虽说十三日之内要返回,但若是事情成功,多花上两天也没关系的啊?大汗必不会因此而责怪我等!"
贾涉郁闷的看了张杰一眼,心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没有被烈匕图喂毒药!
当下众人商议已定,一起出城,张杰却与贾涉扮作普通客商,再次偷偷的潜回城中,两日后的午夜,在城外五十里处会和。
上一次进城,贾涉是扮作张杰的随从,不好与他多做交谈,这次在清晨时分再回来,却是两个普通客商,张杰和贾涉并肩而行,一面走一面低声道:"这次你我二人同去,也好显示出大汗对令狐春水的重视之意!"
贾涉道:"恐怕令狐春水并不会显露出特别的礼遇!"
张杰不信,两人在令狐春水府宅附近逛了半晌,终于等到天黑,张杰便和贾涉行止令狐春水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前也无甚守卫。
张杰道:"令狐春水好托大,住的地方都没什么防范,难道不怕有人暗中行刺么?"
贾涉道:"他常年行走江湖,武功又高,寻常的人也伤不到他!"
张杰绕着墙转了一圈,选定一堵不怎么高的墙,抓住贾涉的后背心,轻轻一跃,便已经跃上墙头,两人趴在墙头观看府中的情况。贾涉低声道:"想不到张将军武功这么高强!"
张杰笑道:"算不得什么武功高强,不过是力气比平常人大一些罢了!令狐春水住在哪间房?"
贾涉指了指方向,张杰将贾涉背在背上,带着他跳进墙内,只见府内也不过一些普通仆人,并无侍卫军士,张杰带着贾涉,颇为容易的藏进了令狐春水的房中。
房中一丝光亮也无,张杰和贾涉四处一看,便藏身在床后的一处帷幕中。
等了不多时,便听见吱呀一声轻响,门已经打开,令狐春水独自一人进房。
他才一进房,手一挥,离他最近的一根红烛便已经点燃,他将房门关上,贾涉躲在帷幕后,见到令狐春水的表情似乎是疲倦之极,只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床上。
贾涉正准备上前去亮明自己的身份,岂料令狐春水一沾到床便及时跃起,手成鹰爪,快如闪电,朝着床后的帷幕抓去,一抓之下,帷幕刺啦一声裂开,张杰的整个头盖骨便已经在令狐春水的掌风之下。
张杰举手相抗,回了一拳,拳掌相交,只两三个回合,张杰便又被令狐春水抓住脉门,半条手臂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令狐春水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张杰一眼,道:"哪里来的小贼,敢跑这里来偷盗?!"
贾涉即刻从帷幕后转出,道:"春水,是我!"
令狐春水哈的笑了一声:"我一进房,就听见两人呼吸之声,一个内力深厚绵长,一个气息短促凌乱。原来是你们两个!"
张杰马上道:"半夜来访,实属迫不得已,令狐先生不要见怪!"
令狐春水这才松开手,拍了拍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道:"过来做什么?"
张杰看了贾涉一眼,示意贾涉说话。
贾涉道:"还是那件事情,你真打算在这里一直呆着?"
令狐春水挑眉:"已经放你们走了,还不知死活的想要闯进来!这次被哈里格抓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张杰听令狐春水言语之中对哈里格毫无敬意,直呼其名,心中颇为高兴,暗想:贾涉所言不尽不实,令狐春水对哈里格并不忠心,怎会难以劝服?
便道:"令狐先生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若是能在烈匕图大汗帐下,定然前途无量!"
令狐春水微微笑了笑,看着贾涉,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为烈匕图这么卖命了?"
贾涉干笑了两声,没说话,张杰道:"哈里格虽暂时占据优势,可终究国力不及烈匕图大汗,令狐先生相帮,也不过是让他多苟延残喘一些日子。大汗曾经说过,若是令狐先生肯归顺,必以十倍相待!"
令狐春水打了个哈欠,道:"贾涉,是你一个人说不动我,所以找了个帮手来么?才三招就被我所制,可见烈匕图手下都是些什么样的废物!"
张杰听令狐春水如此说自己,心中微怒,道:"我并不欲伤你,故此相让!你武功虽略高于我,但若真正交手,未必就能够胜出!以末将之不才,大汗尚且礼遇,若以先生之大才,大汗定然厚待,封侯拜相也未必不会!"
令狐春水哼了一声,道:"没兴趣,不用再多说了,我懒得动手抓你们,要滚的话快点滚,否则我不客气!"
张杰还想再说,贾涉对张杰使了个眼色,他便闭嘴,贾涉道:"我知道你心意已决,这次前来并不是来劝说你的!"
令狐春水不答,贾涉道:"张将军,你先出去一下!"
张杰只走开数步,并不远去。
贾涉见张杰不听自己的话,也无可奈何,只能当这个人不存在,对令狐春水道:"我这次前来,是来谢谢你救命之恩的!"
令狐春水哗啦一下拉开大门,冷冷道:"滚!"
贾涉拉着张杰走出门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见令狐春水已经进屋,门却未关。
贾涉走至门口,屋内的蜡烛早已在令狐春水和张杰交手的时候被掌风所灭,此刻房中黑漆漆的一片,贾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次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觉得在哪里好就在哪里好吧!"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觉面前一阵寒风袭来,即刻被一只手拉近房中,令狐春水紧紧的揪着贾涉的衣领,声音微有些颤抖:"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如果不是有求于我,又怎会对我低声下气的讨好?贾涉,你那句道歉,十分不甘心是不是?"
贾涉道:"若说我有错,难道你便全对么?那天晚上,你做那些事情,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令狐春水呵的笑了一声:"那你呢?你一夜风流,我却以为你被大雪所困,担心的快要死掉了!当我在外面,听见你和姓顾的……那个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想不到我日夜的守护,甚至在你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真的睡熟,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贾涉沉默不言,令狐春水亦不说话,两人的呼吸之声在黑暗中近乎都听得清楚。
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春水,以前的时候,谁是谁非,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并不是以前的贾涉。我本生活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和这里全然不同的地方。不知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个世界!"
令狐春水的手一抖,贾涉继续说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在我被贬官的时候,多亏你一路保护,我才能够有命站在这里!我心中感激,甚至有时候还有着那么一丝恍惚。你总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移情别恋。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爱的人从来不是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以前的贾涉!"
令狐春水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艰难,更是隐隐的有些发怒:"你一直这么想?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早就不存在的人?"
贾涉紧紧的抿了唇,过了片刻,道:"是!"
令狐春水只觉得心头一阵闷疼,疼过之后,更是深深的愤怒,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对方根本不领情,非但如此,还要强加给别人!
他想起那天在临安城外的凤凰山上的时候,就早已经完全明白。那时自己本有机会一走了之,本来准备回来告辞,是面前这个人在街上拦住自己的马,请求自己不要离开。
一念之差,让自己从一个坑中爬起来,再次跌入另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坑。
坑底并没有能够温暖自己的火焰,反而尽是利刀锋刃,不管自己怎么用力,怎么想说明,那人却始终不明白,更加不肯相信。
令狐春水甚至连辩解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他冷冷的笑了一声,转身。
贾涉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春水,如果当初的那个贾涉,没有救过你,你还会对我这般么?"
令狐春水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我宁愿以前没有认识过那个人,宁愿你在鄂州城的那次,是第一次相见,这样,你是不是不会在怀疑我对你是否真心了?
然而他尚未说出话来,便听见贾涉自言自语道:"你不会!今晚过后,我不会再来找你,我现在只最后问一句,不关乎私情,更不关乎恩怨。只是作为烈匕图的使者,问一句:'你愿不愿,跟我一同走?'"
95、抉择
贾涉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走?"
令狐春水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不愿意!我不想再见到你,更加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贾涉转身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张杰等在院外,他见到贾涉肚子一人出来,忙问道:"贾太傅,怎么样了?"
贾涉颓然的摇了摇头:"算了,不可能说动他的!回去吧!"
张杰道:"我见他的样子,并非全然翻脸,似乎有动摇之意,何不再留几日?"
贾涉道:"我没有时间了,要赶快赶回金莲川!"
张杰吃了一惊,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院墙处,张杰将贾涉负在背上,攀爬出去,夜间不便找客栈,便装作城中乞丐,缩在城墙边的墙角,等待天明出城。
待两人都靠着墙躺下,张杰才低声问道:"贾太傅,你刚刚说你没有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贾涉叹了口气:"此次劝降不成,烈匕图不会放过我的!"
张杰奇道:"大汗又不是心胸狭小之人,贾太傅何以悲观至此?"
贾涉一笑,抬头看天,天空中星光明灭,贾涉忽问道:"烈匕图对你如何?"
张杰道:"自从我跟着叔父投奔大汗,大汗一直是礼遇有加,论功行赏,并且委以重任!"
贾涉笑道:"那我猜,你全家老小都在金莲川对不对?"
张杰道:"我妻是鞑靼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自然都住在金莲川!"
贾涉见张杰提及妻儿的时候,一张布满刀疤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便不再多说,只是心中暗想:你在乎的人都在烈匕图手中,烈匕图当然是对你放心了!至于我,还是想想该怎么样才能弄到解药吧!
张杰见贾涉不说话,脸上却有抑郁之色,便问道:"太傅怎么看起来一脸忧郁?"
贾涉叹了口气,道:"在出发前,烈匕图给我喂了毒药,若能成功劝服令狐春水,在十三天内赶回,我便能够拿到解药;若不能,我必毒发身亡而死!"
张杰吃了一惊,沉思片刻道:"末将不知竟有此事!倒有一计可救太傅性命!"
贾涉本在心中琢磨如何在路上摆脱张杰,并给他使绊子比自己晚回去一天,此刻听张杰说有妙计,精神都是一震,问道:"有什么好方法?快说来听听!"
张杰道:"大汗想要劝降令狐春水的目的,无非就是此人帮哈里格做事,不仅在军事上颇有见解,而且武功高强,在必要的时候还会刺杀我军将领!所以,如果劝降不成,将他杀了,大汗也一定会高兴的!到时候我立奇功,在大汗面前为太傅美言几句,大汗定然不会伤害太傅性命!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贾涉背后渐渐的渗出冷汗,他摇头道:"不可能的,令狐春水武功高强,你没机会下手!"
张杰道:"那倒也未必,他不会一直防范!"
贾涉摇头:"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若要为此加害,于心不忍!"
张杰劝道:"末将此次的任务,只不过是保护太傅的安全,献此计策全然是为了太傅着想,于我自己也无关紧要!但是太傅此行,却关乎性命,若是不肯暗中下手,又何妨先礼后兵?太傅前去同令狐春水说明,他若顾念太傅性命,必然肯随我们同去,若不肯,他不仁,我不义,也不算什么忘恩负义了!"
贾涉咬唇,过了一会儿道:"算了吧,我不想对他说这种话。以此胁迫,终非对待恩人的态度。"有一句话他留在心中尚未说出:往日恩义既然断绝,又何须再多牵扯?更何况,既然令狐春水已经有了选择,自己也不想勉强。
张杰见贾涉不肯,也不再和他多说话,只是道:"太傅既然重情义,末将也不再多说了,不早了,不如先睡,明日一早出城为好!"
贾涉不疑有他,虽然靠着冷硬的墙壁,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贾涉便同张杰一道出城,两人骑马奔驰,走上不到百里,便已遇到在外等候的众人。此次贾涉行动不能成功,回去的时候兴致便不如来的时候高了,张杰也没怎么同贾涉说话,当晚抵达沙漠之中的月牙泉处。
月牙泉是沙漠中的一个湖,漫天黄沙被风吹起,遮天蔽日,历时千年,此湖却一直存在,成月牙形状。
沙漠之人都称其为月牙泉,生命之水。
湖边是一些矮小的灌木丛,张杰命自己所带的军士搭建帐篷,在此处歇息,贾涉却在心中暗自盘算,自己何时脱身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还要穿过雪山,越过草原,尚有四天路程,但是离自己毒发身亡的时间还有五天,就是说贾涉已经争取到多余的一天时间可以行动。
过了月牙泉,再走一天就是雪山,他若日夜兼程,还能走的再快一点,回去的路自己也能认得,若等到明天,进入烈匕图的地盘,要再跑恐怕就困难了!今夜正是自己脱身的大好机会!
想到此处,贾涉便走出自己的帐外,想要去看看张杰在濯什么。却不料张杰的帐中空无一人,贾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问随行来看守自己的军士:"张将军去哪里了?"
随行的军士道:"张将军说有重要事物遗留在哈里格的沙城,要回去一趟,让我们不用等他,明日继续前行就是!"
贾涉心中一跳,随即想起头天晚上两人在城角的对话:"杀了令狐春水,我立功勋,太傅保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涉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一旁的军士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还在大帐篷的时候就走了!张将军说小事一桩,不必告诉太傅!"
贾涉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张杰必然是准备偷偷潜入城中,刺杀令狐春水了!
贾涉想起令狐春水府中没什么戒备,很容易就能溜进去,若是光明正大的比武,张杰必然不是令狐春水的对手,若是他暗中行刺,甚至下毒,用迷烟呢?
令狐春水必然以为自己和张杰已经出城,更加不会有什么防备,张杰得手的几率可以算得上很高!
贾涉背着手,沿着湖边踱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趁机逃走,赶回金莲川,偷偷潜入城中拿到解药,自己小命可以保存!
星夜兼程,前去令狐春水处给他示警。但是这样一去一返,在路上就要花两天的时间,即便是自己快马加鞭,也来不及赶回金莲川拿解药了。
贾涉的心中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犹豫,更从未遇到过这种抉择。不论他选择哪一个,都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返回金莲川拿解药,有可能烈匕图的解药根本就是假的,也可能自己的侍卫被烈匕图看守森严,根本无法接近;前去令狐春水处,又说不定张杰并非是去杀令狐春水,更有可能张杰不是令狐春水的对手,令狐春水毫发无损。
他绕着沙漠中的那湖走了一圈,张杰所带的军士跟他相处多日,也不怎么防范他。
贾涉走到拴马之处,手摸着自己那匹马的前额,一咬牙跳上马背,朝着金莲川烈匕图的方向奔去。自己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掉,何况是还在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怎能就这样放弃?若自己死在这大漠之中,顾鹏飞怎么办?赵启呢?他临行前再三嘱咐,两人的宏伟大业,共同理想将化为烟云。
然而他只在沙漠中奔出两步,便猛然勒马,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朝着哈里格的沙城奔去。
沙漠之上明月高悬,白天酷热,夜间寒冷,风声呼啸凄厉,贾涉已经来不及去想太多,他已经做出了抉择。
自己的命的确重要且宝贵,但是他不能看着令狐春水身处险境而不管不顾。
他一路疾奔,更多的希望是自己能够追上张杰的脚步,劝说他放弃行动。
这一夜疾奔,便已经抵达沙城之下。
清晨朝霞初升,沙城牢固的铁门缓缓的大开,贾涉未曾见到张杰的身影。或许张杰已经得手,或许正在暗中密谋,贾涉心急如焚,但城门守卫森严,根本容不得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他拉着马转了一圈,见到一队骆驼商人拉着骆驼进城,贾涉不可能骑马进城如此招摇。他将马放跑,然后拉低帽沿,尾行在那一队骆驼客商之后。
在城门口处,领头的客商经过盘查,被顺利的放入城中,贾涉也跟着进城。
他一入城,便发足疾奔,几乎是气也不喘的,一路奔向令狐春水的住处。
令狐春水的住处依旧,两个仆人正在开启大门,贾涉本想就这样闯进去,却害怕张杰如果没有来此,自己这样闯回来,恐怕会给令狐春水惹上大麻烦。
他趁着仆从开门抱门闩的空隙,一个闪身,跳入院内,径直朝着令狐春水的房中走去。
房门紧闭,贾涉的心噗通直跳,他一路心急如焚的到了这里,现在却不敢开门,生怕一推开门,见到的便是令狐春水的尸体。
他在门外没有停留多长的时间,便伸手推开门。
房内摆设依旧,却空空如也,贾涉没有见到尸横当堂的情景,心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随即更加紧张起来,正准备出去询问一下令狐春水的下落,猛然眼前黑影一闪,便被捂住了嘴巴。
贾涉回头,看见抓住自己的那人。
正是张杰!!
贾涉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脚程并不比张杰慢,他尚未得手!
张杰将贾涉脱入房中的帷幕后,低声怒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贾涉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张杰松开自己。
张杰缓缓的将手松开,贾涉道:"你是回来杀令狐春水的,是不是!"
张杰道:"他武功高,我只能在房中下毒,又在酒水中下迷药,刚刚听他府中的仆从说,他昨夜并不在府中,今早应该会回来……"
贾涉道:"这条路行不通!且不说你能不能杀得了他,就算你得手,又准备怎么出去?"
张杰道:"这不用你操心,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地形!得手之后,一炷香之内就能出城!"
贾涉道:"你不能杀他!"
张杰道:"你是赶回来给他示警的?你一去一来,已经来不及回去大汗处拿解药了!"
贾涉道:"是!如果你要动手,我会阻拦的!"
张杰惊道:"你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是我一时大意,没想到你竟然会回来!但是事已至此,决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张杰话未说完,便朝着贾涉出手了。
贾涉在说话的时候,亦防备着张杰,张杰想要杀令狐春水,本就困难,然而自己只要能弄出些动静,必然会引起令狐春水的主意。
是故张杰话音未落,贾涉便已经朝后跃起。
张杰一掌落空,他本不欲伤害贾涉的性命,只是准备将他打昏了事。也是过于大意,出手不够快准狠,竟被贾涉逃走。
贾涉尚未冲出房间,便张口大叫:"令狐春水,有人想要杀……"
张杰掌风铺面而到,贾涉后半句话根本喊不出来,便已经被张杰打昏。
张杰尚未从房中离开,外面的脚步声便已经传来,正是令狐春水回来了。
张杰无处可以躲藏,他尚且记得两人那次在令狐春水房中被发现的情形,此刻想也不想,拖着贾涉钻入床底,屏住呼吸。
贾涉气息微弱,不凝神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且又在昏迷之中。
张杰缓缓的呼吸,只听得房中进来的不止令狐春水一人,还有一个。
那人一进门,便笑道:"令狐先生真是妙计,这一次,烈匕图死定了!"
张杰心头一跳,他认得这个声音,正是小王子哈里格!
令狐春水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听说天水朝正在平定西川乱军,西川的王氏父子向烈匕图求救,烈匕图以接受了天水朝人质为由,不理不问。"
哈里格道:"烈匕图不是不想管,是他根本没有力气管不过来!"
令狐春水道:"大汗派人去和西川的王氏父子联络,我大军在北,烈匕图必北上寻求决战,腹地空虚。我则趁机绕过天山,直取金莲川,和烈匕图南边的王氏父子遥相呼应,烈匕图定然首尾难以相顾,必败无疑!"
哈里格笑道:"多亏先生相助,否则怎能这么能如此顺利!听说烈匕图帐下骑兵猛将叫张柔,此人的脑袋,还需先生出力了!"
令狐春水微微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茶在茶盏中,递给哈里格,又自己到了一杯,正准备吞下,忽听得自己床底有一声闷哼之声。
令狐春水倾身而上,一脚下去,床铺木板碎裂,床底下,正是睁着眼睛的贾涉,和夺门欲逃的张杰!
哈里格正要喝水,此刻见了床底二人,心念微动,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溅地,即刻冒出青烟水泡,茶中竟有剧毒!
哈里格即刻道:"这两个人定然是来刺杀你的!杀了他们!"
96、春水知情
张杰抓着贾涉就往外跑,令狐春水夺门拦住,张杰从腰中拔出匕首,抵在贾涉的脖子上:"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令狐春水出手一滞,张杰便已经带着贾涉逃出门去,依照他前次窥探好的路线,迅速的逃走。
哈里格在令狐春水身后看得明白,很显然,是令狐春水不肯抓人,才会让那两个烈匕图帐下的家伙跑了!
哈里格大踏步的走出令狐春水房中,急招城中军士,捉拿二人。
令狐春水跟在他身后,既不阻止,也不行动。
哈里格哼了一声,看着令狐春水:"其中那个姓贾的,不就是上次送给你的那个男宠么?"
令狐春水心中烦躁万分,他根本不明白,贾涉明明已经离去,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茶水中下毒,想要杀了自己。
哈里格道:"这两个人根本是烈匕图派来的奸细!若非你警觉,我们两个已经死了!那个张杰,正是张柔的侄儿,先前放他离开,是因为无关紧要,这一次他得知我们的密谋,决不能饶他性命!"
令狐春水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千头万绪,哈里格看了令狐春水一眼,道:"这件事情,不用先生操心了!我派人前去捉拿,先生还是暂时留在本汗这里,以防万一!"
张杰带着贾涉一路溜到城墙脚下,此刻哈里格的格杀令尚未传到此处,张杰从怀中取出弓弩和勾爪,嗖的一声朝着城墙上射去,勾爪勾住城头,张杰将贾涉绑在自己背上,三下两步便已经跃上城墙。
城楼巡逻的士兵即刻发现,大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张杰更不答话,绳索一放,身子也随之飞出,犹如一只俯冲的大雕一般,急速的落下城墙,一个唿哨,他所带来的四匹马已经奔至。张杰自己跨上马,又将贾涉松开,丢上另外一匹马,疾奔而去。
此刻哈里格的格杀令已经传至全城,城门守军一面射箭,一面指着越走越远的两人,大声道:"奸细跑了,奸细跑了!"
贾涉此刻已经醒来,在马背上回头望去,只见城中城门大敞,门中涌出上千骑,黄沙滚滚的朝自己和张杰追来。
两人直到此刻,才能够有说话的机会。贾涉的后脑勺还是有些生疼,张杰怒道:"眼看就要成事,都是你发出声响,坏我大事!"
贾涉笑道:"多谢你那个时候没丢下我自己跑!"
张杰见贾涉居然笑,不由的骂道:"笑什么,你都快死了,居然还有心情笑的出来!"
贾涉双腿紧紧的加紧马肚,伏低身体,以便让马跑的更快。
张杰又道:"我倒是想把你丢给哈里格!但大汗命我保护你的安全,要是把你丢在哈里格哪里,我回去也没命了!"
贾涉一面疾驰一面笑道:"我懂,烈匕图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不断的往回望。只见哈里格的追兵上千,越来越近,张杰红了眼,不满贾涉骑术稀疏平常,大声道:"少说话,快跑!"
两人在滚滚黄沙上一路疾驰,哈里格追兵渐进,已经开始放箭。贾涉和张杰都伏低身子,冷箭偶尔从他们身旁划过,忽听得张杰座下的马一声嘶鸣,却是马臀已经中箭。
张杰尚未等马匹倒地,便已经跃起,跳到另外一匹马的马背上,同时对贾涉叫道:"你骑得那匹马没什么力气了,换马!"
贾涉却没有张杰在双骑飞驰之时换马的本事。张杰在马背上伸出手,道:"伸手给我,我拉你过来!"
贾涉伸手,张杰拉住贾涉的手,用力一拉,将贾涉拉至自己马前,他双腿夹紧马肚子,身体微抬,空出马鞍,好让贾涉坐上去。
此刻一马驮着两个人,跑的不由的便慢了些,哈里格追兵就在其后,瞄准坐直的张杰,就是嗖嗖数箭。
贾涉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张杰身体一震,问道:"你没事吧?"
说话间张杰已经将自己手中的马缰交到贾涉手中,自己跳到了另一匹尚未驮过人的空马上,在半空中的时候张杰道:"没事!"
岂料落在马背上的时候,张杰便感觉到自己背心传来的一阵生疼了。
贾涉眼尖,瞧见张杰后背心插着一支羽箭,道:"你后面中箭了!"
张杰点点头,反手将自己后背心的箭杆折断,咬牙道:"不怕,他们没带备用马,跑的没我们快!"
两人三马死命奔逃,其后追兵源源不绝,眼看着就要追上,忽从远方沙尘之中,奔来数百骑,原来是张杰留在月亮泉处的兵马见张杰许久未回,赶来接应。
双方在沙漠之中,又一次短兵相接,边逃便战,时当正午,酷热难当,张杰的部下分成三队,两队断后,一队护送张杰和贾涉先走,疾奔两个时辰,遇到一场大风沙,背后的追兵才暂歇。而张杰所带的那一队人,也在风沙之中走散了。张杰在风沙起的时候,就非常注意贾涉的动向,怕贾涉跑了自己没法回去跟烈匕图交代,等到风沙停时,贾涉周围,方圆书里只剩张杰一人了。
等到风沙停下,张杰自己也支持不住,终于掉落下马。
贾涉抢上前去将张杰从地上扶起,张杰神智清醒,紧紧的攥住贾涉的手腕:"我虽受伤了,但你若要逃走,一定走不出这沙漠的!"
贾涉见张杰嘴唇干裂,脸色发灰,更可况他自己没有张杰带路,也的确无法走出这里,便道:"你中了箭伤,要及时剜出箭头,不然这几天风餐露宿,恐怕更加麻烦!"
张杰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不安,有些怀疑贾涉会趁机捅自己一刀,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你尽管动手,我挨得住!"
贾涉拔出自己随身所带的那柄镶有红宝石的匕首,一面给张杰剜箭头,一面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刚刚风沙大,都走散了,莫不会在这沙漠里面迷路吧?"
张杰道:"不怕,我认得路!"他眼睛余光一扫就看到了贾涉手中的那柄匕首,问道:"这不是大汗的东西么?平时他爱若珍宝,怎肯送给你?"
贾涉笑了笑,一边动手给张杰包扎,一面将自己怎么得到这匕首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杰听到有趣处,想要笑,却若是一笑未免对烈匕图不敬,只能憋住。
贾涉道:"上一次烈匕图南下,怎么没见过你?你没跟着一起南下吧?"
张杰脸上呈现出一丝遗憾之色,道:"是,有些事情耽搁住了!"
贾涉问道:"什么事情耽搁了?"张杰却又不肯说,他身上的箭头已经剜下,又赶路奔驰,实在是非常累了,尽管他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能倒下,却也挨不住,一头倒在沙地上,双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贾涉也奔驰大半晌,觉得口干舌燥,周围并无别人,只有两匹马在甩着尾巴,贾涉取出水袋,才喝了一口,忽听得张杰大叫了一声,贾涉马上扭头,朝张杰看去,只见张杰脚下踩着一条身有金环花纹,儿臂粗的蛇,那蛇已被张杰一脚踩得断气,横尸沙漠,但也看的分明,赫然就是一条此地最常见的眼镜蛇!
张杰说话的声音有些含混:"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
贾涉吓了一跳,张杰话未说完便往后倒,重重的栽倒在沙漠之上。
贾涉赶忙将张杰的裤腿卷起,见他的小腿上,果然有着两个小小的圆洞,洞中正渗出黑血。
张杰迷迷糊糊的道:"天怎么忽然一下好像黑了?"
贾涉撕下自己衣服的下襟,将他的小腿紧紧的结扎住,又用匕首将张杰腿上被蛇咬的伤口划开,往外挤血,一面挤一面道:"不是天黑,是你被蛇咬了!"
张杰一听心中就凉了半截,问道:"什么蛇?我记得刚刚好像踩死了一条攻击我的东西来着……"
贾涉见张杰眼睑发肿,双眼渐渐有些浑浊,正是中毒的症状。
"眼镜蛇!"
张杰茫然:"什么眼镜蛇?"
贾涉这才想道,这个时候根本没眼镜蛇这个称呼,便道:"好像……应该叫什么金环蛇?"
张杰初时只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看不清楚,现在听到"金环蛇"这三个字,内心一沉,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他双眼已经难以辩物,只是喃喃的道:"我不能带你回去,大汗定然会责怪我的家人……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十四……"
贾涉见张杰的中毒情况越来越重,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他张口就朝着张杰被蛇咬伤的伤口吸去。
他连吸了几口黑血,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张杰却渐渐的神智清醒过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给自己吸毒。
张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像是贾涉的,张杰吃了一惊,道:"被毒蛇咬了不能吸!你会中毒的!"
贾涉见到张杰已经会说话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又吸了两口,见张杰腿上流出来的已经是红色血液,便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这句话说完,贾涉便觉得一阵胸闷气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用尿液冲洗张杰的伤口消毒,做完这些之后,他已经累得喘成一团了。
张杰体力强壮,休息一会儿便已经大半恢复过来,见到贾涉倒在地上,半死不活。他伸手去探了探贾涉的鼻息,气息微弱。
张杰将贾涉抱起,茫然四顾,漫漫黄沙遮天蔽日,张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贾涉,叫了一声"贾太傅!"
贾涉微微的睁开眼,张杰道:"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够回去的!"
贾涉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他听到张杰这句话,觉得好笑,嘴角微微扬了扬。
张杰哽咽道:"没想到你竟舍身救我,我先前还嫌你麻烦……"
贾涉喘了口气,低声道:"人谁不怕死?我自知是死定了,所以买个人情给你,是为了,为了有件事情,想托付将军帮忙……"
张杰即刻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不负所托!"
贾涉道:"我死之后,若有尸体,劳烦你将我的尸体火化了……我在天水朝有个亲人,你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顾鹏飞……劳烦……劳烦你将我的骨灰交给他……"
张杰心头难过,他与贾涉相处这些天,虽算不上相知相交,但两人一同患难,却也有了些感情。更何况刚刚贾涉明明能跑,却舍命相救,此刻张杰知道贾涉已经是在说遗言,眼圈不由的便红了。
贾涉继续道:"我……我不想死在异乡……我想回家……"
张杰哽咽道:"莫说丧气话,决不会有事的!蛇毒昏迷个三四日就自己能好……"说道这里,张杰再也说不出来,三四日之后,烈匕图的毒药一定还是会发作,贾涉依旧是个死字。
贾涉已经昏迷了过去,浑身发冷抽筋,张杰紧紧的抱着贾涉,翻身上马,在戈壁上奔驰起来。
他带着贾涉跑了没多远,就遇到了自己被风沙吹得稀稀落落的军士,一众人马上围上来,见到贾涉昏迷不醒,其中一名军医伸手号了贾涉的脉,道:"不过是昏过去了,给他喂些药,过了三四天就没事……咦……怎么,怎么太傅体内会有鞑靼圣药?"
张杰及时阻止了那名军医的话,他道:"你们带上贾太傅,日夜兼程,赶回金莲川,见到大汗,让大汗先赐太傅解药,说我押着令狐春水随后就到!"
那些军士吃了一惊,人人都知道令狐春水不肯一同归去,刺杀又失败,示意都看向张杰。
张杰道:"贾太傅刚刚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一命,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我当再去沙城,将令狐春水抓回来,救贾太傅一命!"
张杰吩咐完毕,便策马朝着沙城的令狐春水所在的地方,再次奔去。
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五十里外,哈里格所派出的追兵,再次扑杀过来。
张杰直到夜晚的时候,才抵达沙城,他先去令狐春水的府上,令狐春水府上黑漆漆一片,并无任何灯火。他又多方询问,才知令狐春水在哈里格处。
张杰花了不少功夫才溜进哈里格府上,又抓了一个下人逼问,终于问明令狐春水所在的房间。他在房间外,轻轻的推开门,只见房中的窗边,站着一人,正抬着头,默然不语的看着窗外的明月。
张杰一进屋中,令狐春水便已经听到,他缓缓的转过头来,当看清来的人是张杰的时候,不由的一愣,问道:"怎么是你?"
张杰尚未说话,令狐春水便又是一声哂笑:"他终究还是在记恨那天的事情,派你来杀我的么?"
张杰犹豫片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令狐先生,我此次前来,不关两国邦交,只是请你看在和贾太傅往日的情面上,救他一命!"
97、金莲川
"求你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救贾太傅一命!"
令狐春水心中猛然一缩,随即淡淡的问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是烈匕图的使者,却跑来求我,又有什么阴谋?"
张杰站起身,双眼通红,发怒道:"真想不到你如此冷血,贾太傅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却还……"
张杰一句话尚未说完,猛然只觉得眼前一个红影一闪,自己的领子即刻被令狐春水揪住。
令狐春水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你刚刚说什么?那句他为了救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又是什么意思?给我老实说来,否则……"令狐春水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抵住张杰的脖子,"要是有半句不尽不实,我先宰了你!"
张杰道:"刚刚贾太傅已经给我留了遗言,让我将他的骨灰运回天水朝。他至死不忘归国,怎会甘心为大汗卖命?这一次他前来劝你归降,皆是因为他被大汗喂了毒药,劝得你归降,他便能够拿到解药,若是不能,就会毒发身亡而死!"
令狐春水乍闻此事,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手中的匕首拿捏不稳,竟将张杰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张杰不知是因为令狐春水心神激荡的原因,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道:"今早前来刺杀你,本是我的意思,贾太傅并不知情,只是我没想到,他已经走远,却因为得知了此事,要来给你通风报信!"
令狐春水紧紧的咬着唇,喃喃道:"他……他是来给我报信的?他竟对我这样好……"
张杰见了令狐春水的脸色,趁机道:"是!他离毒发身亡,仅有三天的时间,本来可以赶回金莲川拿解药的,但是为了回来给你报信,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结果就是他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了!他为了救你,将自己的命都丢掉了……"
令狐春水双眼闪出寒光,虽在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却有些难以自控的低声叫道:"你骗我,你骗我的是不是?!"
张杰趁着令狐春水心神不宁,挣脱了令狐春水的手,将自己的裤腿卷起,指着自己小腿上的伤,道:"是我被金环蛇咬伤,幸得贾太傅相救,心中不忍他就这样死去,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够跟我一同回去。我若杀你,本来也能立功,但带着你的脑袋,走的却要慢些,根本不可能赶回去……"
令狐春水脚下一个踉跄,随即一跃而起:"他在哪里?他在哪里?!!"说道后来,竟似嚎叫,径直冲出哈里格的府宅。
张杰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有士兵前来阻挡,令狐春水竟好似红了眼一般,手中长剑抖动,阻拦他的士兵纷纷倒地,两人在马厩拉了四匹马,朝着城门冲去。
城门守军见是令狐春水要出城,不敢阻挡,令狐春水和张杰奔出沙城,朝着月牙泉的方向奔去。
张杰见令狐春水的马鞭催的甚急,便安慰道:"令狐先生,我走的时候,让我手下的士兵先送贾太傅走,如果他们走的快,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天山脚下了,我们虽迟回去一天,但我想大汗听到你归来的消息,一定会赐太傅解药的!"
他说话间,便听见令狐春水扬鞭指着前方:"那是什么?!!"
张杰冲上去一看,只见沙砾之中,横着一具尸体,正是他派去护送贾涉回去的人。
令狐春水问道:"这是你的人,是不是?"
张杰心惊,说不出话来,令狐春水更不答话,他坐下的马已经口吐白沫,倒地身亡,他换了一匹马,朝前冲去,张杰在旁劝道:"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如果……如果真的遭到了什么不测,恐怕现在也已经晚了!"
令狐春水全然不停,他越往前赶,就越是心惊,放眼看去,只见前方千米开外有着一个月牙行的湖,湖边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尸体。
令狐春水叫道:"你不是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天山了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张杰道:"不知道……不知道!"他放眼看去,那些尸体身上有的被砍断了手脚,有的插着箭矢,显然是在湖边有着一场恶战。
他所带来的士兵,竟全数死在这里,那……跟他们一起上路的贾涉……
张杰不敢往下想,却听见一旁的令狐春水猛的一声大叫。
张杰顺着令狐春水的目光看去,只见月牙湖平静的水面上,有着淡淡的血红色,湖面亦飘着几具尸体,而其中的一个,身穿着淡褐色的袍子,头发四散,仰面飘在湖上,正是贾涉!
噗通一声,令狐春水从马背上跳入湖中,他大叫着,朝着湖中贾涉的尸体奔去,心神不宁之下,又跌倒在湖水中,水荡起一阵阵的涟漪,贾涉的尸体也随着湖水一起一伏。
令狐春水冲上前去,一把将贾涉的尸体紧紧的抱住,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勒得生疼,勒得他难以喘气,他抱着贾涉的尸体,站在湖中,仰天大叫,声音中满是懊悔和伤痛。
"涉涉!涉涉!"令狐春水哭喊着,他一下又一下的用拳头捶着湖面,痛恨自己,为什么在当初贾涉让自己跟他走的时候,拒绝了他。
他涕泪横流,从未有过的伤心,难过,悔恨充斥着他的心灵,仿佛将他的整个人,都塞满了,要爆裂了。
他将贾涉抱到湖边浅水处,却再也走不动半步,他带着贾涉,噗通一声倒在湖水中,再也站不起来。
却正在此时,令狐春水怀中的尸体,却微微的动了一下。
令狐春水猛然惊醒,朝着贾涉的脸看去。只见他的眼珠缓缓的转了两下,随即缓缓的睁开,冲着令狐春水露出了一个笑容:"春水……是你吗?我死了吗?"
令狐春水大悲之下,忽而大喜,他说不出半句话来,更加难以思考,只是劫后余生般的,死死的吻住了贾涉。
在远处尚未来得及过来的张杰,正在检查尸体,此刻猛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愣在湖边,大脑半晌都难以运转——贾涉,居然和令狐春水,是这种关系……
贾涉浑身无力,被令狐春水吻得难以呼吸也毫无任何反抗的能力,幸而张杰及时解救了他。
张杰在令狐春水背后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从那些死尸身上遗留下来的箭矢来看,应该是哈里格干的!"
令狐春水却对此毫不关心,只是微微的松开了贾涉的唇,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恼怒:"你几次前来劝我归顺,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贾涉这才得了空,喘了两口气,也没去回答令狐春水的问题,只是问张杰道:"刚刚的确是哈里格派兵来袭,恐怕他们还没走远,也可能会再次回来!"
张杰即刻道:"看来是起了杀心,我们必须赶快回去!"
令狐春水将贾涉从湖水中抱起,走上岸来,此刻已经是午夜,没有了白天的灼热,却有着一丝寒意,风一吹,沙砾摩擦发出声音,近似狼嚎。
令狐春水环顾周围,现在仅剩下两匹马,三个人要越过沙漠,逃过追杀,绝非易事。他抱着贾涉跨上马背,将贾涉环在自己胸前,对张杰道:"这条路我从未走过,还请将军在前带路!"
张杰点了点头,他见到贾涉和令狐春水的情形,只觉得浑身别扭,也不想离两人太近,便纵马疾驰,走在前头。
贾涉在马背上微微睁开眼:"你要跟我们一同去烈匕图处么?"
令狐春水咬牙切齿:"我不跟你回去,你就会死,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
贾涉笑了笑,道:"我问过你,但你并不愿跟我走……我见你在哈里格处过的也挺开心,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我不想拿这种事情来要挟你……"
令狐春水几欲抓狂:"所以你就情愿自己送死么?"
贾涉在马背上颠簸,脸色变得有些青灰,说出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也不是送死……本来是打算……打算提前一天赶回去……偷偷拿到解药的……没想到人算……人算不如天算……"
令狐春水明白,若非是为了给自己示警,贾涉也决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一想到此事,就觉得心痛如绞,忍不住紧了紧手臂,低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以前不明白……现在,不论你打我还是骂我,我都决不会再离开你半步!绝不会!"
贾涉呵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离毒发只有两天,就算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不可能赶回金莲川了……"
令狐春水紧紧的咬着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内心难过至极,却听贾涉继续道:"你原本就活的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或许,我死之后,你又能做回以前的自己。也算是……也算是一件好事。"
令狐春水失声叫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我爱你,我爱的是你!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哪怕只是单单看着你……"令狐春水的声音有着哽咽,"尽管我一直不肯承认,但我的的确确的每天都在后悔,后悔那天晚上的事情……"
贾涉微微的闭了眼,随即摇了摇头,道:"算了……不用再说,我也有错。我明知你有那种心思,却一直利用你,也算是报应……"
令狐春水伸手搂住摇摇欲坠的贾涉:"不!错的是我,我明知你爱的人不是我,却强迫你做那种事情……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恼我,我……我……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但是……但是让我在你身边,只留在你身边,只是看着你……"
说道这里,令狐春水竟泣不成声。
贾涉忽道:"春水,不用再说这些话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说的再多,又有何用?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大,我想家了。"
令狐春水紧紧的搂着贾涉,贾涉已经合上了眼,在马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令狐春水心中犹似发狂,他不管不顾,带着贾涉拼命的朝前赶去,不过片刻,便已经越过了张杰的马头。
张杰在令狐春水身后叫道:"令狐先生,没用的!路太远,日夜兼程也回不去了!不如在这里歇息两天,让贾少傅安歇……"
令狐春水头也不回,大叫道:"我不信!我一定能够带着他赶回去,一定!"
张杰无奈,只得紧紧的跟在令狐春水身后,三人两骑,一口气奔出一日一夜,已经到了草原之上,令狐春水根本无法合眼,而贾涉则一直在马背上断断续续的昏迷。他在天亮的时候,跳下马来,他座下的马已经疲惫至极,再跑就要死在当场,只能暂歇。
一个时辰过后,令狐春水带着贾涉再次跳上马背,张杰累得精疲力竭,他已知贾涉必死无疑,不愿再走,便倒在地上,对令狐春水道:"我走不动了,我的马借给你,这里是草原,没有路,你一直朝东,见到有金莲花开的地方,再沿着官道走上一天的路程,就能抵达金莲府了。"
令狐春水道了一声谢,拉过张杰的马,正要走,忽听得张杰道:"若是贾太傅半路不幸身亡,你莫要带着他乱跑!我答应过他,要将他的骨灰送还南朝的顾鹏飞,不能食言的!"
令狐春水听见贾涉要将自己的骨灰托付给顾鹏飞,虽是意料之中,却忍不住一阵难过,心中暗想:他,最终爱的人还是他……
令狐春水跨上马背,对倒在地上的张杰道:"我知道了!我一赶到有驻防的地方,就会叫人来接你!"
张杰点点头,实在是疲惫之极,倒在草地上,就睡了过去。
令狐春水拥着贾涉,策马飞奔。
果然如张杰所说,草原上没有道路,另外一匹马虽然不再驮物,却也疲惫。令狐春水每个一个时辰,便会换一次马,在途中还遇到一名牧马人,不由分说的抢了牧马人三匹新马,飞奔不止,然而到了黄昏时分,贾涉的神智虽渐渐的情形,却从他的唇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正是烈匕图给的毒药发作了!
开始贾涉只是感觉到胃部有些不舒服,令狐春水带着他飞奔,到了半夜的时候,贾涉的胃部开始绞疼,呕出大口的黑血。
令狐春水却到了现在,都没有看到金莲花的影子,他在马背上低头,看着贾涉,贾涉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嫣红之色。
令狐春水也是疲惫之极,贾涉低声道:"我看你也很累了,我是早晨的时候,吃的烈匕图的毒药,现在已经发作,等到天亮,就是死期……回不去了,不必如此赶路!"
令狐春水没有去回答,只是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跑的更快了。
又奔出两三个时辰,令狐春水忽见到黑夜之中,有着金色的小花,仿佛一片花海一般,令狐春水大叫:"金莲川到了!涉涉,金莲川到了!"
贾涉靠着令狐春水的胸膛,睁开眼,眼前正是大片大片的金色莲花,他再抬头,启明星高高的挂在空中,已经快到黎明。
贾涉低声道:"离烈匕图所在的金莲府,还有一天的路程……春水,我很累,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我想躺在地上,看看星星……"说话间,又呕出一口血,却是鲜红的颜色。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的情形,心如死灰。他心中更加明白,贾涉恐怕连一个时辰也撑不到了。在这最后一个时辰里,怎么也不可能赶回去了。
令狐春水勒住马,将贾涉抱下来,环着他坐在地上。
四周的金莲花将他们包围,贾涉在令狐春水的怀中微微的仰头,天上却只有一颗星闪烁。
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一片静谧,令狐春水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贾涉,身体正在慢慢的变冷,他将贾涉抱的紧了些,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很冷?"
贾涉点点头,随即笑了笑:"或许我死了,你爱的那个贾涉又会回来……"
令狐春水没有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去和贾涉争辩这个问题了。他低头,看见贾涉的双眼有着一丝迷蒙,便问道:"涉涉,你在想什么?"
贾涉道:"我在想,不知道鹏飞现在在做什么?"
令狐春水哽咽道:"你放心,即便是张杰办不到,我也会将你带回去,我会告诉他……你很想他……他,他一定会很爱很爱你……"
贾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令狐春水忍了又忍,却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也很爱很爱你,不会比他少半点……"
贾涉微微回头,令狐春水的面容,在夜色下带着一丝疲倦和伤痛,却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爱你,是我的事。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
贾涉忽然伸手,摸了摸令狐春水的脸,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意。令狐春水抓住贾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你如果累了,就睡一会儿而吧。我会抱着你,不用怕冷……"
贾涉道:"春水,我知道你很好……这辈子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若有来世,我真想能够在那人之前遇见你。"
令狐春水紧紧的拥着贾涉:"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我都爱你!"
贾涉微微的闭上眼,血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涌出,不大一会儿,便染红了令狐春水的衣襟。
令狐春水四顾,只见远处的天边射出一道霞光,将漫山遍野的金莲花照映出绚烂的颜色。
不想有来世,只求生生世世,永在此刻。
98、回生
万丈霞光,射破黑暗的天际,此刻小说网已是大亮,西方的天际,却青黑晦涩。
马蹄声隐隐而来,令狐春水无心它顾,只是看着怀中渐渐闭上眼睛的贾涉,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涉涉!涉涉!"
却听得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竟有百人之多。
而那声音,亦叫的是贾涉。
"贾太傅!那是贾太傅!"令狐春水抬头,见到远处奔来数骑,顷刻间就将自己和贾涉围住。
为首一人跳下马来,径直奔到贾涉面前,想要夺过贾涉,令狐春水手腕微扬,抓住那人的手臂,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初见令狐春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我等是贾太傅从天水朝带来的侍卫!你是?令狐春水?"
令狐春水点头,面前的人都是眼生的很,心中有着几分狐疑。
为首那人道:"我等被烈匕图囚禁,昨夜见太傅仍未归来,生怕他出了意外,便挣脱囚牢连夜出城,一路找寻,特赶来给太傅送解药!"说着,那人伸手去摇了摇贾涉,叫道:"太傅!太傅!"
贾涉并不睁眼,令狐春水伸手探了探贾涉的鼻息,已没了呼吸,只是身体尚温。
为首那人从怀中取出瓷瓶,到处一枚黄色的丹药,递到令狐春水手上,道:"这是贾太傅出发前,留在我那里的解药,赶快喂他吃了,说不定还能有救!"
令狐春水赶紧将药塞到贾涉口中,贾涉却昏迷之中,根本无法吞咽。
令狐春水又将药碗取出,自己嚼碎了,混着津液哺入贾涉口中,又喂他水喝。
贾涉一动也不动,更加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见到此状,都是十分沮丧颓废,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令狐春水心如死灰,他将贾涉缓缓的抱起,辨明方向,朝着南方走去。
谁知才走出两步,忽听得隐隐又有马蹄之声,令狐春水举目四望,只见小说网官道上隐隐有着烟尘,听那声音,竟有上千骑同时出动。
贾涉所带侍卫即刻变色,道:"不好,烈匕图派人追来了!"
令狐春水毫不关心,只是自顾自的拉过自己的马,跨上马,朝着南边奔去。
天水朝的侍卫拦住令狐春水:"你带着太傅的尸体,要去哪里!?"
令狐春水低头看着贾涉,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他想回家,他想回南朝。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涉涉,我带你回家!"
说毕,令狐春水手中缰绳一抖,跨下骏马长鸣,朝着南面疾奔而去。
天水朝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就此南逃,还是该阻止令狐春水。他们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紧跟贾涉的尸体走。烈匕图所派来的追兵不多时,便已赶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前来的将领令狐春水认得,正是曾经跟随烈匕图南征的时候,交过手的将军,张杰的叔父张柔。
张柔号令出动,将令狐春水团团围住,喝问道:"令狐春水,随我一同去见大汗,饶你不死!"
令狐春水哼了一声,双眼射出寒光:"你回去告诉烈匕图,他害死涉涉,我不会放过他!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做完了就会来取他性命!"
张柔早已见到令狐春水怀中贾涉的尸体,他心念微动,问道:"贾太傅已经死了么?"
令狐春水虽没有回答,但是他通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柔即刻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贾涉之死的消息决不能走漏,贾涉作为人质死在鞑靼,那也就意味着鞑靼在天水朝做人质的王子也会没命!
他二话不说,只挥了挥手,下令道:"统统给我抓住,不准跑走一个!"
令狐春水拔出腰中长剑,面对重围脸不变色:"你有那个本事能杀得了我么?"
话音未落,张杰所带鞑靼兵即刻上前,刀枪相见。贾涉所带的侍卫赶紧上前,将令狐春水围在当中,张弓射箭,双方厮杀起来。
令狐春水不愿贾涉的尸体受到任何损伤,他手中剑光闪动,忽的冲出,只一个眨眼,便有十余人死在他的剑下。
张柔见令狐春水厉害,知道若是想要抓活的十分困难,即刻下令:"放箭!给我统统杀了!"张柔所带骑兵上千,令狐春水等人又被团团围住,这一放箭,根本无处可逃,眼看就要死在当下,令狐春水坐前的贾涉,忽然动了一动。
令狐春水即刻大声道:"先住手!人还活着!"
张柔不肯信,只下令放箭,一阵箭雨过来,贾涉一方便有十余人落马身死。
贾涉在马背上缓缓的,忽然举高自己的手,他尚且难以说话,却也已经明白了周围的情形。
张柔看得清楚,贾涉尚未死去,急令止住射箭,只是将令狐春水等人围住。
令狐春水喜极,将贾涉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贾涉微微的睁开眼,声音微弱:"张柔将军,我奉大汗之命,前去劝降令狐春水……现已成功归来……你却围住我等厮杀……是,是不将大汗放在眼中么?"
贾涉说一句,令狐春水即刻传一句,即刻所有人都听到了。
张柔见贾涉没死,又带回来烈匕图要的人,即刻下马躬身道:"刚刚只不过是有点小误会!末将是大汗派来迎接太傅的!太傅既然已经归来,这便随末将回去吧!"
贾涉喘了口气,他刚刚说出那些话,已经是用尽了力气,他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此刻归来,浑身都是冷汗。
令狐春水见贾涉虚弱,便道:"贾太傅身受重伤,不能骑马,去找辆马车来,我和他随你去见烈匕图!"
张柔看了贾涉一眼,便命身边的人去找马车。
令狐春水和贾涉等人在原地等候,贾涉站都难以站起,令狐春水抱着贾涉坐在地上,低声问道:"张柔,张杰都姓张,两人长得也有些相似,他们是亲戚?"
贾涉道:"张杰是张柔的侄儿,对了,张杰呢?"
令狐春水微微笑了笑,对张柔叫道:"张将军,你的侄儿张杰,为了救贾太傅,死在半路了!"
贾涉那时候断断续续的昏迷,他只知道张杰不知道去哪里了,此刻忽然听到令狐春水这样说,吃了一惊,失声道:"张杰死了?不可能!他怎么死的?他尸体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令狐春水本来是对张柔不满,想要吓唬他一下,故此假说张杰死在半路,岂料张柔一脸漠然,毫不关心,倒是把贾涉给吓得不轻。
令狐春水郁闷了片刻,低声对贾涉道:"他没死,只是累了,在半路歇息,我吓唬他叔叔的!"说毕,令狐春水对张柔大声道:"张杰将军在半路累了歇息,他没有马匹,难以孤身返回,还请你派人前去接他!"
岂料张柔仿佛置若罔闻,他的副将凑到他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了两句,张柔随即暴怒,大声道:"那没用的方小说西忤逆子,被狼咬死就咬死好了!想要我派人去接他,门都没有!"
贾涉和令狐春水互望了一眼,全然没想到这两叔侄关系竟然如此僵硬,做叔叔的全然不关心侄儿的死活。贾涉等了约莫大半晌,见到根本没有任何人往西走,便悄悄的命自己的两名侍卫,带上马匹食物和清水,去接张杰回来。
贾涉自己半靠在马车壁上,令狐春水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贾涉身上的蛇毒早已没了,烈匕图所下的毒药也已经吃了解药,却因为解毒时间太晚,吐出的血甚多,身体虚弱罢了。
贾涉的神智早已恢复清明,他看看车外,又看看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令狐春水,过了一会儿,忽开口问道:"春水,你当真准备跟我去见烈匕图么?"
令狐春水道:"是,你好点没有?"
贾涉道:"我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令狐春水很想伸出自己的手,将贾涉搂在怀中,却害怕惹恼贾涉,终究不敢。令狐春水之前一直抱着贾涉,是因为对方昏迷不醒,浑身无力,好似能任人摆布的样子。但现在贾涉双目清明,声音平稳,且抱着膝盖坐着,他不主动,令狐春水是万万不敢乱动一下,只是道:"你看起来有些累的样子,休息一会儿吧!"
贾涉点了点头,环顾车中,马车因是临时在郊外找的,十分简陋,仅用几块木板拼成,既没垫褥,也无枕头。
令狐春水见到贾涉的目光,便道:"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枕着我睡一会儿。"
贾涉微微抬头,看着令狐春水,令狐春水伸平自己的大腿。
贾涉嗯了一声,脑袋枕在令狐春水的腿上,笑道:"我骨头硬,可没你那些男宠,身体柔软,该是你别嫌弃才是!"
令狐春水的腿即刻一缩,刚刚还松软的肌肉随即变得坚硬如铁。贾涉拍了拍自己的"枕头",道:"别那么紧张,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令狐春水这才渐渐的松弛下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些人本就是哈里格送给我收买人心的,早就散了。以后不会再有……"
贾涉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烈匕图若是送给你这些,你不要的话,他定然知道你有异心,恐怕不妙。而且我更担心的是——即便是你随着我回去,烈匕图也会以防夜长梦多,直接把你砍了!"
令狐春水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
贾涉道:"这也就是,我隐隐的并不太想劝说你跟我返回的原因。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让你不仅能够保命,还能够自由行动……"
令狐春水见贾涉的眼圈乌黑,唇上没有半丝血色,却双眉紧蹙的在思考如何让自己保命,心中一阵暖和,他伸手拍了拍贾涉的背,温言道:"涉涉,你很累了,别想这些,好好的睡一觉吧!我有办法的!"
贾涉也的确是疲倦之极,令狐春水半环着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无限温柔的哄他入睡。片刻过后,贾涉便已经沉入了梦乡。
99、软禁
贾涉枕着令狐春水的腿,沉入梦乡。
马车压过不甚平整的官道,偶尔颠簸,令狐春水一低头,便看见贾涉的睡颜,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平静又满足,长长的睫毛偶尔的抖动,在他的脸上落下淡淡的影子。
在这一刹那,令狐春水觉得自己离贾涉是这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他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又无法做到,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车内,在张柔等人的押送下,进入了烈匕图所在的金莲府。
当马车进入城门的时候,贾涉缓缓的睁开眼,正对上令狐春水的眸子。
贾涉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找不到措辞,只得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这样的一个笑容,就让令狐春水觉得满足无比。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互望着,狭小的空间中,充满着静谧和安宁。
马车一直驶到离烈匕图大帐约莫百米开外的位置才停下,车帘被掀开,外面的军士通传:"太傅,大汗要见你!"
贾涉点了点头,他作势要起来,身形却忍不住微微晃了晃,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虚弱的连站也难以站立。
令狐春水赶紧上前,扶住贾涉,两人一同下车,径直进入烈匕图的大帐。
烈匕图坐在主位,他的两位谋士郝经和子聪,坐在他的下首,郝经见到贾涉回来了,便站起来对贾涉道:"恭喜太傅,终于不辱使命!"
贾涉微微笑了笑,说了两句场面话,郝经又问道他在哈里格处的情形,贾涉一一作答。
烈匕图一直静静的听着两人对话,眼睛又朝着令狐春水的身上来回扫视,直到贾涉说完,这才道:"贾太傅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吧!令狐先生,本汗有些话想同你私下里说!"
烈匕图身旁的侍卫即刻上前,将贾涉请了出去。
贾涉被一群军士押送,来到自己的帐篷,他虽然又累又虚弱,却很担心烈匕图究竟跟令狐春水要说些什么话,在床上躺着,却根本睡不下去。
直到半夜时分,他的帐帘才被人掀开,令狐春水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
贾涉忙从床上爬起,问道:"春水,烈匕图是什么打算?"
令狐春水看了贾涉片刻,道:"我和他做了个交易!"
贾涉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什么话也不说,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令狐春水道:"你不问问交易的内容么?"
贾涉道:"你想说的话,说来听听也无妨!"
令狐春水道:"烈匕图等你前脚离开,后脚就下令将我砍了!"
贾涉虽见到令狐春水现在浑身无恙,却也有些紧张,问道:"烈匕图将你我一起软禁了么?"
令狐春水道:"我按照我们在马车中商量的,给他透露了一些哈里格的行动,却又没有一次说完!烈匕图认为我还有用,便决定将我留下。为了稳住我,他还送了我一件大礼物。"
贾涉扬眉,示意令狐春水说下去。
令狐春水停了停,道:"他……将你送给我!"
贾涉吃了一惊,忙道:"这么说,你我两人,都被软禁起来了?"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微微一笑,道:"涉涉,如果你想跑,我就带你走!"
贾涉颓然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太妙!我现在当然不能走!我本以为,烈匕图会以我为质来要挟你,你至少是自由的。但是现在看来……"
令狐春水道:"是我说,我每天要见你,我担心他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对你下黑手!"
贾涉沉思不语,过了片刻,道:"这也不用担心,我肯定是会被他软禁的,更何况我是天水朝的人质,他尚未准备和天水朝开战,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杀了我的。你倒不妨四处走走,将鞑靼国的地理和兵力,看在眼中,回来告诉我!"
令狐春水道:"烈匕图不会让我接触这些的,他想让我去刺杀哈里格帐下的一名正在和他交战的将军。"
贾涉道:"如果你能出去,定然比我们两个都被囚禁的好!对了,他说把我送给你,是什么意思?"
令狐春水深深的看了贾涉一眼,默然不语。
贾涉想了片刻,忽然失声道:"该不会,把我当做男宠,送给你……"
令狐春水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是!人人都知,我喜欢美色美酒,烈匕图也知道。他本要送我十倍的人,是我说……"
贾涉有些幽怨的看着令狐春水:"是你说,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令狐春水有些担心贾涉责怪自己,想要辩解,却听见贾涉道:"这样也好,以后你来见我,也有了正当理由,就是见面的次数频繁些,一开始会让烈匕图防备,但时间长了,也不会让他每次都监视!"
令狐春水听贾涉这么说,心头猛然一震,抬头看着贾涉:"你不生气?"
贾涉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会有人监视我们的行动,说不定还会有人监听你我的对话!"
令狐春水道:"刚刚我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三四条尾巴。好容易甩开的,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说话间,贾涉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爬起来掀开帘子,走出帐外,只见外面果然已经多了一圈人。
他再次回身,给令狐春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令狐春水便也闭嘴,两人沉默的坐在帐中,过了一会儿,贾涉忽然低声问道:"我们就这样坐着,烈匕图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令狐春水低声耳语:"我想,你大概不会愿意的……"
贾涉便又不说话了,他明明知道外面的人在监视,想要弄清楚自己和令狐春水到底是什么关系,用自己做人质要挟令狐春水到底可不可靠。
若是令狐春水在这个时候主动,贾涉会愿意配合,但令狐春水只是规规矩矩的睡在自己旁边,不出半点声音。
贾涉在心中思来想去,片刻之后也难以挨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贾涉便和令狐春水换了地方住。
是金莲府的一处小院,院中仅有一间房。房中为了方便看守,并无桌椅,只放着一张床,小院外的看守密密麻麻,而贾涉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也和贾涉隔离开来,住在隔壁的院中。
贾涉和令狐春水一起,被正式囚禁了。吃饭,睡觉,活动,都有人跟着他。
烈匕图再也未曾找过令狐春水,如此过了两三天之后,贾涉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自己带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出去,被隔离在这里,和外界音讯不通。
贾涉沉思片刻,看着令狐春水正在院中打水,准备做饭。
他猛然上前,一把抱住令狐春水的后腰,低声道:"春水,至少你要出去!"
令狐春水回头:"烈匕图明明说过,还有事情要问我,他已经忍了三天,不会太久的!"
贾涉不说话,心中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着唇,忽道:"做吧!"
令狐春水手中的水桶猛然一震,掉落在地上,他回过头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贾涉抬起头,看着令狐春水的眼,胸膛起伏不定,口气却异常坚决:"我说,我们做吧,做给烈匕图看!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却没有半点行动,他怎会放心用我来要挟你?"
令狐春水的喉头有些干涩,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贾涉道:"你连自己的男宠碰都不碰,换我我也会认为这个礼物你并不满意!并且会进一步怀疑,你有别的图谋!"
令狐春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然伸手,将贾涉抱起,大跨步的走进房中。
烈匕图坐在帐中,听闻手下怯薛将看来的情形汇报:"自从贾涉和令狐春水被囚禁起来后,日日笙歌,令狐春水的确很喜欢贾涉,有时候甚至白天都会做!"
烈匕图抬了抬眉毛,看向郝经:"贾涉没什么操守,他只是为了骗我们,故作样子罢了!不如将他们两个杀了,隐瞒消息,以绝后患!"
郝经摇头道:"何妨将此谣言传回天水朝?就说贾涉贪恋荣华,早已变节,大汗用令狐春水去刺杀哈里格的将领,并宣告天下,令狐春水为大汗效力!如此一来,天水朝的廷议,又将再起波澜,人人都知道新登基的赵启又看错了人!"
烈匕图思索片刻,道:"我只怕一放令狐春水自由,他就要跑了!"
郝经道:"张杰将军归来后,不是也已经说过在哈里格处,贾涉是如何劝说令狐春水的么?我想令狐春水终究还是会顾忌贾涉的性命,只要将贾涉抓在手中,不怕令狐春水不为大汗效力!"
烈匕图的另一谋士子聪,摸着自己的光脑袋道:"以贫僧对贾涉的了解,他不过是假痴不癫之计,若是两人联手,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恐怕不太妙了!"
郝经道:"现在哈里格与大汗交兵,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子聪道:"区区一个令狐春水,也不能改变什么!"
郝经道:"至少他可以刺杀哈里格大将,出卖哈里格的兵力布置,以及,用这个消息,去引发天水朝朝廷的骚乱!"
子聪还欲开口,烈匕图忽然站起身,道:"不用在争论了!去将令狐春水叫来,让他为本汗效力,每隔十天,可以让他见贾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我们派人严密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连他们说的话也不要放过!如此大可防范两人串通图谋。更何况,只要令狐春水为本汗立功,和令狐春水关系密切的贾涉,就意味着变节,天水朝的朝廷,也不会再接纳此人!到时候,他无处可去,也只能投靠本汗!说不定还会在将来本汗南侵的时候起到作用!"
100、谣言
临安又是乱雪纷飞的季节,朱红色的宫墙,沾着点点白雪,琼妆玉宇。
高高的庙堂深处,坐着身穿黄袍的赵启,他的眉紧紧的拧到了一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数次站起身,又数次坐下,最后,他将自己手中收到的关于贾涉的情报轻轻的拿起,把手凑到一旁跳着青色火苗的炭盆旁。
火舌顷刻间,便将那份情报吞噬,只剩下片片的黑灰,漂浮在空中。
赵启拍了拍手,扭头对站在殿下的文善道:"贾涉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起了!你初任枢密使,调度西川平叛,趁这个机会多多的锻炼一下!"
这消息是通过淮南制置使李仙芝所传过来的,文善早已知道,消息上说的是贾涉已经变节,而贾涉昔日的侍卫令狐春水,正在为烈匕图效力,在烈匕图与哈里格的交战过程中,多有出力。他此刻见到赵启脸色阴沉,忙跪下道:"陛下明鉴,这定然是敌人在挑拨离间,贾太傅绝不会叛国变节!"
赵启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朕的意思,是将此事保密!顾鹏飞正在平定西川之乱,眼看到了紧要关头,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文善道:"顾将军定然能够明辨是非,不会……"
赵启抬手,打断了文善的话,道:"但其中有些事情,总是真的。我是担心顾鹏飞知道了,会扰乱他的心神。西川之战,非同小可,不能大意!"
文善愣了片刻,尚未开口,便听见殿外通传:"西川安抚使顾鹏飞求见!"
赵启眉毛跳了跳,道:"看来烈匕图是故意散布这种消息,朕真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宣!"
随着宫门外的太监尖细悠长的音调,顾鹏飞一身戎装的走进大殿,他环顾殿中,见周围并无太监宫女,仅有新人的签署枢密使文善。
顾鹏飞进了大殿,先是朝赵启行礼,后缓缓起身,奏道:"启禀陛下,臣近日听到一些谣言……"
赵启扬了扬手,制止了顾鹏飞的话,看了文善一眼,文善便道:"臣还有事,先告辞!"
带文善走后,赵启才问道:"是什么谣言?"
顾鹏飞道:"鞑靼那边传来的,说贾太傅通敌叛国,臣特为此事而来!"
赵启道:"你就为了这事儿?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是想说什么?"
顾鹏飞道:"臣以性命担保,那些仅仅只是谣言!贾太傅临行前,曾让臣将一件东西交付陛下!"说着,顾鹏飞双手捧上贾涉的那个油布包裹。
顾鹏飞道:"陛下若将其中的东西公布于众,朝中众人必定会对贾太傅群起而攻之,太傅曾言道:'若是陛下信不过我时,这便是我杀头的最好借口;若是陛下信得过时,这便是整顿内务的利器。'"
赵启接过那个油布包裹,一层层的打开,只见里面尽是贾涉这些年的见闻,和朝中诸奸的把柄,他细细的看去,越看越是心惊。顾鹏飞就等在一旁,直到黄昏时分,赵启才抬起头,道:"看来他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顾鹏飞不说话,赵启心中更加明白:若是自己对贾涉有猜忌,这东西即刻就能成为攻击贾涉的证据,不说别的,只消把这东西往丁大佑那里一送,贾涉就再也别想回来了;而若是自己依旧对贾涉信任,那整治内务的消息传出去,贾涉必然又是立功一件。
他竟用这东西,来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
想到此处,赵启心中略过一丝不悦,却将其压下,反问顾鹏飞道:"那些谣言,你是一句也不信么?"
顾鹏飞道:"是!"
赵启忽道:"关于他和令狐春水的谣言呢?"
顾鹏飞深深的低着头,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只是听得见他用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答道:"这……这是他的私事,和他的立场无关。"
赵启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可是你还是千里迢迢的跑了回来,朕本想将此事保密,就是担心影响你的心志……"
顾鹏飞跪下道:"臣……臣谢陛下厚爱,臣无事!西川的王氏父子,大势已去,不过月余,王师便可全面进驻西川!"
赵启张了张口,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坐着,天色已暮,他的影子隐没在高高的殿堂之内,难以辨别的清楚。
直到大殿中一个人也无的时候,赵启才低声的自言自语:制川,你果然还是不信我,竟连我也算计!若是我将此物交给丁大佑,你是不是准备真的投靠烈匕图呢?
然而赵启的疑问,贾涉却并不知道。他被囚禁在金莲府北边的一座小院内,与外界不通任何消息,只是每隔十天,令狐春水会来半个时辰,而在这半个时辰内,他亦受到严密的监视,令狐春水所传来的消息,只能紧贴着他的耳根,低声的说。
而贾涉也无法再用纸笔记录,他只能默默的记在心中,包括烈匕图已经和哈里格决战沙城的消息,他也是十天之后,才在令狐春水的口中得到的消息。
令狐春水环着贾涉,贴着他的耳根,低声道:"听说赵启已经平定了西川!他的这个动作,必然会引起烈匕图的警觉,你要小心了!"
贾涉点了点头,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鹏飞的消息?"
令狐春水顿了一顿,道:"有!听说他在西川战事正酣的时候,曾经偷偷的返京,向皇帝进言!"
贾涉的手忍不住的有些微微发抖,令狐春水继续道:"具体他说了些什么不清楚,但是大致是为了驳斥烈匕图散播的谣言!"
贾涉道:"他果然还是知道了么?"
令狐春水没有说话,他等上十天才能见贾涉半个时辰,然而在这半个时辰内,却什么都不能做,此刻听见贾涉相问,便如实道:"应该是……烈匕图的谣言中,不仅有你投靠鞑靼的消息,还有你和我的事情……"
贾涉的手在衣袖中紧紧的攥着,指节都被他捏的有些发青发白。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微微笑了笑:"知道了就知道吧,反正,迟早会知道的!他……看来我和他,也终究是有缘无份……"
101、先奸后杀
贾涉道:"知道了就知道吧,反正他迟早是会知道的!看来我和他,终究也是有缘无份了……"说道这里的时候,贾涉的语气颇为苦涩。
令狐春水见贾涉神情黯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是将他抱的紧了些,又转移话题道:"对了,张杰和他的叔父张柔,又吵了一架!"
贾涉听闻此事,精神一震,即刻抛开自己心中的惆怅,道:"具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令狐春水道:"九天前,我去烈匕图处领新任务的时候,正好路过张杰将军的营帐,听见里面吵的厉害,就进去看了看,却看见张杰袒露上身,跪在地上,张柔正在鞭笞他,说他不该将抓到的汉人俘虏放走!"
贾涉道:"张柔是怕烈匕图责怪?"
令狐春水道:"不是,他觉得那些汉人都非常的差劲,连畜生也不如,要将俘虏中的老弱全部坑杀,妇女抓去做军妓。张杰却认为那些老弱还能够干些事情,不同意全部坑杀,两人因为这事起了冲突,都好长时间了。结果张柔骂他烂泥巴扶不上墙,汉人本来就低人一等,比不上鞑靼人,张杰却不服,因为和叔父赌气,将汉人俘虏全放了。"
贾涉叹道:"张杰的叔父自己都是汉人,却看不起汉人!"
令狐春水道:"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归降烈匕图的汉人,大多都看不起自己的同胞,认为他们都是些愚蠢卑微的蝼蚁,他们做鞑靼人久了,思想上也改变了不少!"
贾涉道:"但我看张杰似乎还颇为念及故国,有时间的话不妨找他多接触接触!"
令狐春水沉吟片刻,道:"你是天水朝的使者,我和你的关系,又众人皆知,若是常常与张杰接触,恐怕对他很不妙!"
贾涉笑道:"就是要不妙才好,你上次回来,不是也说过,张杰颇有才能,又十分熟悉鞑靼的战术和国情。若是他被烈匕图猜忌了,不是正好能够回归我朝么?"
令狐春水的手臂忽然僵了僵,过了片刻,才问道:"你现在还想回去么?根据天水朝的情况来看,赵启似乎对你也颇为猜忌呢!"
贾涉摇了摇头,道:"我日思夜想的都是这件事情,只是目前被囚禁,又未曾立下寸功,回去还不是时候。但是不论如何,将来总是要回去的!"
令狐春水问道:"若是回去之后,鹏飞他……"说道这里,令狐春水没有再往下说。
贾涉道:"我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恐怕是不会理我了。"
令狐春水笑道:"什么事情?你这话说的我和你好像一对奸夫淫夫!"
贾涉笑道:"是啊,奸夫心里总是有个抹不去的影子……"
令狐春水虽然明知贾涉心中一直不忘顾鹏飞,但此刻听他说出来,也不免有些黯然。
贾涉拉住令狐春水的手,认真道:"春水,我不想骗你!那天,我临死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能够还活着,还有记忆,我要和你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是,只是有些时候,这个选择,就意味着放弃了鹏飞。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令狐春水温柔的环着贾涉,道:"我知道,你还爱他。而且,你不是一个容易变心的人!涉涉,你的心里只要有一点我的位置,我就满足了。其它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贾涉微微抬头,看见令狐春水的双眸,双眸中有着一丝不甘,更多的却是无限的深情和温柔。他想要张口,说你在我心中,不单单是一点点的位置,至少占据了很多,至少,不会比顾鹏飞少。
但是这句话并未说出口,便听得令狐春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太快了,每次我来见你,都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该走了,你自己也好好的保重!要小心烈匕图,他一旦打赢了哈里格,就会来找你了!"
贾涉点了点头,送令狐春水出门,令狐春水的身影,在苍茫的暮色下,迅速的消失成了一个小黑点,隐没在天际的尽头。
三个月后,烈匕图与哈里格的决战终于结束,由于令狐春水的临时倒戈,烈匕图不仅解决了属下将领的安全问题,而且还得到了哈里格的不少情报,双方胶着的形势终于开始逆转,在沙城一战中,烈匕图十万大军压境,围城一个月,终于割下了哈里格的人头,并且拥有了广阔的漠北之地,成为鞑靼唯一的,也是有史以来拥有土地最辽阔的大汉。
烈匕图将收编的将近二十万军队再次整编,加上他原来的人马,已经足足有精兵五十万不止。他派出十万人西征,去寻找传说中西方的黄金国度,而剩下的四十万主力部队,则秣兵历马,准备大举南侵了。
贾涉已经在鞑靼整整被囚禁两年之久,这两年,赵启亦平定了西川之乱,将西川重新划归为朝廷直属的领地,并且推行文善所上的经界法,重新划分全国土地,鼓励农桑,整顿内务,亦在积极的备战。
双方形势,一触即发。
当初烈匕图和贾涉山崖盟誓,永不南侵的那块悬崖依旧,上面的字迹也清晰可见,但人人都知道,这也不过就是山崖上的两句刻字,不会再有人将它当真了。
这日贾涉刚刚歇下,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沉厚,又不急不缓,和令狐春水平日来的那种急促的脚步全然不同。贾涉心中暗暗奇怪,除了令狐春水,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呢?
他披起衣服,正准备穿鞋子的时候,忽听见那人竟直接走入了院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贾涉将门微微拉开一点,自己躲在门口,朝外看去。
外面甚黑,尚未看到来人,自己的门就呼啦一下被人撞开,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问道:"贾太傅在不在?"
贾涉心中有些吃惊,见到来人是烈匕图时,还是缓缓的从门背后出来,道:"大汗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烈匕图皱了皱眉头,房中也无光亮,根本看不到人影,他问道:"怎么不点灯?"
贾涉一面点燃油灯,一面道:"这两个月看守我的人有些惫懒,没有送灯油过来,只能省着点用!"
说话间灯已经点亮,昏黄的一盏油灯,将房中照的朦胧,烈匕图从未来过拘禁贾涉的地方,这是第一次来,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被褥床单都有些破旧了,房中也十分简陋,和这小院中的建筑十分不符。
烈匕图打量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贾涉身上,见到贾涉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脚踝暴露,因拘禁多时,皮肤显得愈发的白了,甚至看得见他手臂上淡淡的青色血管。
烈匕图看了贾涉一会儿,道:"本汗是忽然想起你来,所以过来看看!赵启已经平定西川之乱,你知道么?"
贾涉道:"我这里不通音讯,并不知道!"
烈匕图奇道:"难道令狐春水每次来,都未曾跟你说过么?"
贾涉道:"令狐春水每隔十日,才过来半个时辰。他跟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大汗不是派人严密监视么?又哪里有时间秘密商议这些事情?!"
烈匕图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听到的监视人员的汇报:大汗尽可放心,令狐春水与贾涉一见面就是交欢,他们说的话也无非就是写情话和呻吟,根本没有秘密商议任何事情!
想到此处,在看看贾涉一脸诧异愕然的神情,烈匕图心中笑了笑,随意的坐在贾涉的床上,道:"你还记得当日在鄂州,本汗被你逼的无路可走,只能和你山崖盟誓的事情么?"
贾涉心中一跳,知道烈匕图今夜前来,必然是出了事情,他表面上装作不露声色,躬身道:"当然记得!大汗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曾经允诺,永不南侵,每年二十万两岁币。我一直未曾忘记过!"
烈匕图道:"二十万两的岁币,因为近年来本汗征战,银子也少,未曾交付。半年前已经派人前去天水朝,恢复昔日协议了。二十万两一时难以凑齐,先给了十万两!"
贾涉心中说:你打了胜仗,钱财多的堆几座山也堆不完,还要推说没钱,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他当下说道:"大汗能够和天水朝永远叫好,停止干戈,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烈匕图道:"本汗已经统一漠北草原,和天水朝恢复协议,往日便是盟友,今日又更甚了一步。贾太傅在天水朝和在我鞑靼国也没什么两样,不如修书一封昭告天下,接受我鞑靼国的册封怎样?"
贾涉知道烈匕图这是要让自己昭告天下,投靠鞑靼了。他心中暗暗的盘算,外面虽有流言,但自己终究未曾公开声明,赵启应该不会过分猜忌。但若是自己公开说投靠鞑靼,那可是叛国罪,诛灭九族的。
虽然自己并无亲人在天水朝,赵启要杀人也杀不到,但朝议恐怕会变得十分疯狂,或许会连带着曾经跟自己关系密切的顾鹏飞也会被冷藏起来。
他想到这里,便笑道:"我也没什么本事,大汗帐下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烈匕图今日前来,本也没指望贾涉会真的投降,此刻听贾涉这样说,知道他是不肯了。
既然哈里格已除,也就没有什么必要跟天水朝在维持盟友关系,贾涉的存在也变得可有可无。烈匕图是今天和郝经商议时,忽然提到贾涉,想起这两年自己从未去贾涉的住处看过,一时来了兴致过来看看,问话也只是顺便。
此刻见贾涉的行为和自己所料并没太大差别,也知道贾涉的死期不远了。他是从来不会留没有任何用处的人,更何况若与天水朝交战,贾涉在自己这边恐怕夜长梦多,变数也多,还是杀了的好,难点在于如何除掉令狐春水。
烈匕图想到想到这里,便站起身,准备出去和自己的谋士商量一下如何杀掉武功高强的令狐春水。但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一回头,看见贾涉已经坐在灯旁沉思,秀美的脖子显得分外修长。
烈匕图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他自己本有男宠,也并不贪恋贾涉。但往日因为他还有用,所以从未起过这方面的心思。现在则不同,贾涉如果不准备留下的话,就等于自己也不用诸多顾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想到此处,烈匕图又转回身,将门关上,玩味的看着贾涉。
贾涉心中怦怦直跳,直觉到一股不妙的空气正向他涌来。
烈匕图扬了扬眉毛:"贾太傅和令狐春水的关系似乎好的很吧?"
贾涉听见烈匕图问这句话,一双眼睛直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中的欲望赤裸裸的并不加任何掩饰,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尚且不太敢肯定,便问道:"春水出了什么事情么?"
烈匕图道:"还没有!只是本汗想,贾太傅这样的才俊,就这样拘禁着未免太可惜了些!令狐春水不过是个杀手,也没什么特别的。"
贾涉猛然变色,怒道:"大汗拥有天下,若因我不肯归降而要杀我,就请现在动手!我也算是死得其所!若是一时兴起想要侮辱天水朝的使者,可就太下作了!"
烈匕图一笑:"贾太傅真是聪明人,本汗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说毕,手臂一伸,便捉住了贾涉的脖子,微微一用力,便将贾涉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烈匕图见贾涉并不反抗,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唇,道:"还记得当年在鄂州,你曾经说过什么来着?"
贾涉不说话,烈匕图道:"我们草原上长大的人,说话都喜欢直来直去,不像你们汉人那样绕弯子!我忽然看上你了,睡一晚,你愿意不愿意?"
102、昭告天下
贾涉不说话,烈匕图道:"我们草原上长大的人,说话都喜欢直来直去,不像你们汉人那样绕弯子!我忽然看上你了,睡一晚,你愿意不愿意?"
贾涉微微笑了笑,道:"大汗忽然这样说,是因为觉得我没用了,想要先奸后杀吧?"
烈匕图道:"也不一定会杀!"
贾涉道:"反正是八九不离十,那还是先杀后奸好了!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大汗纵横草原,驰骋北疆,即便是我说不愿意,想必也难以改变你的主意了?不是么?"
烈匕图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倒是看得明白!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这样吧!"说着,便将贾涉一把按在床上,准备剥衣服。
贾涉全无反抗,烈匕图登时兴致高涨,正准备扒贾涉内衣的时候,忽然看见贾涉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笑容看得烈匕图心中一阵发寒。
烈匕图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你笑什么?"
贾涉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看来大汗还不太懂得这个道理!"
烈匕图眉头微微皱起,贾涉道:"要不要我提醒大汗,你的爷爷是怎么死的?"
烈匕图一个寒噤,欲火被浇熄了一半。他当然记得自己的爷爷是怎么死的。当年鞑靼的第一代大汗,征战北疆,在灭了西夏之后,将西夏的王妃抓回来自己享用,却不料在房事正浓的时候,被西夏的王妃咬掉分身,就此暴毙而亡!
烈匕图冷笑了一声:"你威胁我?"
贾涉笑道:"不敢,但大汗等一会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大汗罢了。我们中原有句老话——以史为镜,可知得失。大汗为了一时之快,将来悔恨终身,恐怕不太划算。如果大汗想让我就范,还是把我的双手双脚捆好,干完就杀来的保险!只不过……"
烈匕图见贾涉笑语晏晏,并无半点冲动和生气的样子,他自忖要制服贾涉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没将这个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心中更痒痒了。
贾涉歪着脑袋,斜靠在床上,继续笑道:"只不过,我如果死了,令狐春水即刻就能得到消息!大汗恐怕还不知道,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每隔一个时辰,我便会用自己的方式,和令狐春水通信一次!一个时辰内,令狐春水如果没有得到我安全的消息,便会发觉我已经出事!我的命在大汗的手上,生死固然是由大汗说了算。但令狐春水武艺高强,想要杀什么人,大汗未必便能够防范的了!"
烈匕图哼了一声,贾涉扬眉道:"也对,大汗身边有怯薛保护,每一个都是高手!只要严密防范,令狐春水未必便能够下手!但就算能够防得了一天,一个月,一年,难道能够一直严密防范十年,二十年?大汗是希望自己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就算是宠幸宫妃的时候,都有十来个怯薛在一旁围观么?"
烈匕图玩味的看着贾涉,亦笑道:"你多虑了,本汗今天,就是要睡你!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令狐春水敢来,我连他一起睡!"说毕,他上前一步,再次按住贾涉。
贾涉开始激烈的反抗起来,房中并无别物,烈匕图很轻易的就将贾涉的衣衫撕破,用布条将他死死的捆住,扒下对方的裤子。
贾涉的手和脚被捆在一起,整个身体犹如一只龙虾一般,背部弓着,隐秘的部位暴露无遗。
烈匕图冷笑了一声,将贾涉的腰捞起,粗大的手啪的一巴掌拍在贾涉的屁股上,白皙的臀顷刻间便映上了五个手指印。
"贾涉,当年在鄂州城,你跳的挺欢!害死了我不少人!这笔账今天一齐算!"
贾涉回过头来,他的口中亦被塞满了布条,双目怒视着烈匕图。烈匕图捏起贾涉的下巴,啧啧道:"可惜了,你的嘴我不能享用,真是一件憾事!"
烈匕图一面说,一面摸下贾涉的下面,入口处又紧又暖,仅仅是手指轻戳,就让烈匕图激动不已。这感觉不同于临幸一般的男宠,烈匕图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曾经是战胜过自己的敌人,是天水朝的太傅,心中就涌起一股十分满足的征服的感觉。
征服敌人的土地,杀掉敌人的男人,让敌人的女人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正是他一生乐事之一。
然而面前,即将征服的是个曾经位高权重的男人,让他的快感,增加了多倍。他甚至很想看见贾涉被自己操的低声呻吟,满脸潮红的哀求的样子。
现在贾涉已经为鱼肉,烈匕图也不急着进去,反而用着手在外围打转,用自己的分身,啪啪的打着贾涉的屁股,看见对方愤怒的眼睛,这种感觉简直妙到了极点!
"可惜不能听见他开口求饶了!"烈匕图心中有些遗憾的想,人生总是有遗憾的!等什么时候抓到天水朝的皇帝,也这么玩儿上两回,来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吧!
正在烈匕图肆意享受的时候,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从外面传来。那声音极小极轻,烈匕图全没在意,却落到了贾涉的耳中。
是有人来了!
烈匕图看见贾涉的目光忽然变得满是笑意,心中一跳,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见到面前寒光一闪,他本能的朝后一躲,那寒光却并不放开,径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于此同时,一件红色的外袍从天而降,裹住贾涉赤裸的身体。
叮的一声轻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烈匕图刚刚并未脱掉自己的衣服,他贴身穿着软甲,为他挡去一劫。
然而剑光并不停顿,直朝着他的脖子落下,眼看得烈匕图就要毙命当场,贾涉终于用双膝夹掉被塞在口中的布条,大叫:"别杀他!"
剑锋停在烈匕图的脖子处,烈匕图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令狐春水!
令狐春水刚刚一入金莲府,去见烈匕图的时候,听说他到了贾涉被囚禁的地方。令狐春水生怕贾涉出意外,赶到门口,却被阻止在外,他连杀五名在外守护的侍卫,只冲房中,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令狐春水双眼通红,放出血光,怒道:"留他做什么!"
贾涉被紧紧的捆着双手双脚,他无法站起来走路,只能扭到床沿,对令狐春水道:"你现在杀了他,我们都要死!这里是金莲川,我们能走的出去么?"
说话间,外面的军士,以及烈匕图的怯薛都已赶到,有三四个怯薛跳入房中,刀剑亦架在了贾涉的脖子上。
烈匕图好似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捏住令狐春水的剑尖,道:"我无意和你为敌,刚刚也什么都没干成!"
令狐春水咬牙不答,贾涉忽道:"大汗,若是我承认投降,你能否放我自由?"
烈匕图不说话,令狐春水的剑往前送了两分,他的脖子上冒出血珠。
贾涉的脖子上亦被利刃刺出血珠。
烈匕图见贾涉忽然有所松动,心中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争夺天下要更为重要,便道:"你要昭告天下,当众向我臣服,并且上表指责天水朝的皇帝赵启昏庸无道,召集天下学子讨伐!"
贾涉心中权衡,若是这样,自己一定会被背上千古骂名,但若是烈匕图能够让他自由,便能够伺机活动,探查烈匕图的军力布置,甚至还能够和烈匕图帐下一部分对他不满的汉人将领接触。
杀了一个烈匕图,鞑靼依旧有众多王子,随便拉一个出来,不见得比烈匕图差多少。而烈匕图帐下的谋士、将军、士兵依旧众多,最多平稳个三五年,必然战事再起。但若是能够一举消灭烈匕图的有生力量,让鞑靼无力南侵,则全然不同。
更何况,贾涉也不想死,要是传出去,自己赤身裸体的死在床上,还是烈匕图的床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双方都有人质在手,比之先前烈匕图占全面优势,更能够好讨价还价。
贾涉心中虽恨极了烈匕图,却知道此刻最好是跟他多要些筹码,一拍两散对谁都是损失。
想到此处,贾涉道:"我信不过你!今日已晚,明日我可以当众宣告投靠与你,但你也必须当众册封我为鞑靼国师!"
正式册封的官员,则意味着不能随意打杀了,必须要抓到罪名,才能够办理。贾涉的安全,以及自由能够得到初步的保障。烈匕图虽然能够派人监视,却不能够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圈禁在一个小院内。
烈匕图心有不甘,思索之后却终究觉得还是划算。遗憾的就是到嘴的肉吃不了。但他随即转念一想,等抓到赵启肆意蹂躏,比贾涉有意思多了!
烈匕图道:"可以!不过你必须跟随本汗出征,不能随意滞留!"
贾涉看了烈匕图一眼,微微笑了笑:"成交!但是今天,大汗必须在我这里过一晚!春水,拿绳子把他绑好!"
烈匕图手下的怯薛听见贾涉居然要绑大汗,手中的兵器不免重了两分,却听烈匕图道:"都下去,这样就很好!贾太傅如果早肯如此,又怎么会弄成刚刚那个样子?!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
烈匕图手下的侍卫只得退下,令狐春水将烈匕图的手脚捆绑好,又用麻袋将他套了,把他的耳朵嘴巴都塞住,丢到房角。
而烈匕图则每隔半个时辰,向门外的侍卫发讯号,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令狐春水这才上前,将盖在贾涉身上的自己的外套揭开,只见贾涉的手脚依旧被捆绑在一起,头发散乱,脖颈处还有一道红痕,血尚未凝固。
令狐春水只觉得心痛如绞,他颤抖着手将贾涉的手脚解开,愤然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贾涉道:"杀他一个是不够的!要一窝全端掉!"他一面说,一面活动自己的手脚,但被捆得久了,有些供血不足,手足都有些僵硬。
令狐春水帮贾涉揉手脚活动血脉,低声道:"涉涉,今天晚上,我们偷偷的溜出去!"
贾涉叹了口气:"这里离南朝,足足上千里不止,都是烈匕图的地盘。我被囚禁多日,吃的东西也少,体力不足,锻炼的也不够,如果是你一个人,回去不成问题,但是我恐怕是走不了!烈匕图若是打算南侵,必定会亲自前去边境处。他若不杀我,决不敢将我一个人留在腹地。只要耐心等待,终究能过成功逃脱的!"
令狐春水紧紧的抱着贾涉:"你到现在,还想到要回去吗?你可知,如果你明天昭告天下,和赵启作对,恐怕一入南朝地界,就会被当做叛徒汉奸杀掉了!我们现在就走,一路向北,越过沙漠之后,听说是一片黄金国度,我们去哪里,不问世事,快活的过完下半辈子,岂不是更好?"
贾涉微微抬头,看着令狐春水,因烈匕图在墙角,他耳朵虽被塞上,但贾涉依旧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会被他听到,只是压低声音,道:"春水,我一定要回去的!我如果就这样走了,那投敌叛国,就成了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黑点!"
令狐春水气急:"我们若是不问世事,又管别人怎么说?!"
贾涉低了头,不说话,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明白无误的说明了一切。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无法不在乎顾鹏飞的看法。
令狐春水又恨又气:"你怕他看不起你,所以不肯是不是?宁愿自己随时会受到威胁,都不肯是不是?"
贾涉抬起头,看着令狐春水,对方脸上全是担忧和心急。
贾涉低声道:"春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令狐春水吻住贾涉的唇,"若是你能自由,我会每天都跟在你身边,不会让烈匕图有半点可乘之机!"
贾涉尝到令狐春水的舌尖,有着隐隐的苦涩之味。他低声道:"春水,你放心。烈匕图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刚刚那样,也是因为我没用了,杀之前用一用。我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归顺他,他必然会对我礼待有佳,毕竟,他应该很清楚天下摇摆不定的人,都看着我这个率先投降的过得好不好!"
令狐春水将贾涉的脑袋,紧紧的埋到自己的胸前,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感受得到贾涉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胸膛,但是却无法走的更近。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绝望,然而绝望却催生了他心中的疯狂的感觉。
他细密的吻落在贾涉的身上,每一处,每一寸肌肤,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在两人最贴近的时候,他才能够感觉到,自己离贾涉的心,稍稍的有那么一点点的接近。
103、清洗
当夜郝经便已经得到贾涉准备归降的消息,鞑靼的机构虽没有天水朝完备,但在征战和国土扩大的过程中,也渐渐的发展起来,亦有六部管理各处事宜。当夜礼部便布置好了一切,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贾涉和烈匕图都换上了正装。烈匕图召集群臣,和所有将领,在金莲府的丘寰上,高高站立,接受贾涉所奉上的降表。
贾涉当众宣读:天水朝皇帝赵启,昏庸无能,陷害忠良,自己弃暗投明,投奔烈匕图。
而烈匕图亦表示自己求贤若渴的样子,给贾涉分封了驻地,赐予美女十名,绶带,金印,封其为鞑靼国师,正式成为自己的谋士之一。并且为了表示自己欢迎更多的汉人前来投奔,还给贾涉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又将贾涉带来的南朝侍卫混编入自己的军中。另外给贾涉增派了一千人士兵,明着作为贾涉的府兵,实际则暗中监视。
消息传回天水朝,举朝震荡。先前仅仅只是谣言说贾涉叛变投敌,现在已成事实,赵启迫于压力,也不得不宣布革除贾涉一切官职,他的内心,虽不真的相信贾涉已经投敌,但忍不住的失望之感,还是不住的往上翻涌。特别是当他看到贾涉向烈匕图上表的内容之后,更是沉沉的跌回了龙椅之中。
文善,陆秀,顾鹏飞等人亦在赵启身侧,见到赵启这幅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鹏飞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他和他,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吧……虽然明明知道是这样,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但是却无可抑制的,想到那个人。那个人的一言一笑,都反复的在心中回荡。两年未见,未曾淡去半分,反而影子更加深刻。若是能够再见他一面,若是能够再见一面。他会回来么?他在鞑靼,得到的待遇比天水朝好上百倍,甚至连身边的人也都不会再有缺憾。他还会回来么?若是将来,在战场上相见,又该如何?
顾鹏飞心中一团乱麻,他比赵启更加烦躁,这个时候,却只能将其压下,对赵启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贾太傅,不会叛国通敌!"
赵启微微抬眼,看了顾鹏飞一眼,哼了一声,开口拟旨:"文枢密,诏翰林学士传旨。贾涉已经叛国,他往日来往密切的丁大佑,马天翼等人,革职查办!"
文善一愣,随即马上醒悟了这是皇帝要借口此事,清理朝堂了。
他即刻答是,前去搜集丁大佑,马天翼等人往日和贾涉来往的证据,又根据赵启给予的提示,将丁大佑和马天翼等人在野的势力,尽数划归成贾涉一党,开始了打击。甚至连贾涉昔日在临安给丁大佑送去的礼物,以及丁大佑回礼都作为呈堂证供。
一场以贾涉为借口的暴风雨,正在天水朝酝酿着。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打成贾涉一党,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送交刑部处理。
赵启趁机大肆提拔自己的人和一些真正有才干的人。有不少只见过贾涉一面,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被打成贾党,大呼冤枉。但是那些人在大呼冤枉的同时,却被揪出不少陈年往事,或贪赃枉法,或强占民田,或出卖消息,或和鞑靼关系暧昧,都被打倒。
只是,这场在天水朝廷所发生的清洗,作为和贾涉最密切的顾鹏飞,却安然无恙。
虽也有人指出顾鹏飞亦是贾党,但赵启一锤定音:贾涉狡猾奸诈,和顾鹏飞结交,只是为了笼络自己的势力。朕在初登大宝之时,也和他有过一些来往,难道朕也是贾党?
丁大佑被囚狱中的时候,愤然大呼:当今官家哪里是要抓贾党?分明是借此事,树立自己威信!
第二天,此话传到赵启耳中,丁大佑因指斥乘舆之罪,被发配岭南,走到路上的时候水土不服,染病身亡。
马天翼也好不到那里去,被丢到广南地区,做了一个宫观使。
不到半年时间,贾涉投敌叛国所引起的风暴,就已经使得整个朝堂大换血。赵启出手干净利落,一击必中,被他所打倒的人,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顾鹏飞驻守川西,倒是偶尔回京述职的时候,赵启单独召见,将贾涉当日留下的油布包裹取出,其中的内容,大多数都已经公开,作为丁大佑马天翼等人的证据。此刻事已落幕,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赵启将包裹递到顾鹏飞面前,道:"这是当日,贾太傅留下的。事已至此,他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你或许和他再也见不到了,这东西,就送给你做个留念吧……"
顾鹏飞接过包裹打开,字迹依旧,仿佛贾涉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他忍不住问道:"陛下,难道你真的相信,贾太傅通敌叛国了么?他知道我天水朝许多秘密,但烈匕图至今毫无动静,说明他并未出卖我天水朝!"
赵启挥了挥手,看着顾鹏飞,过了片刻,忽然一笑:"顾卿家,朕有的时候,挺羡慕你的!"
顾鹏飞一愣,赵启道:"贾党很多都还活着,若是给贾太傅平反,岂非意味着朕要给那些人平反?他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此事已成定论,又怎会更改?朕只是,只是想起他的时候,觉得心中隐隐有些难受。这一步,恐怕也是当日他料到的事情吧!"
顾鹏飞不明白赵启在说些什么,赵启也不愿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顾鹏飞退下。
直到殿中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赵启的嘴角才浮现出一丝苦笑:"制川,朕说过,你若不愿意,朕绝不会勉强。何须步步计算,竟到了给自己毫不留后路的地步?还是说,你即便归来,也不愿意,站在朕的身边了?早知如此,朕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流露出半点意思……"
然而远在金莲川的贾涉,虽不知道赵启是怎么想的,但是自从他重得自由之后,便不用令狐春水前去打探消息了,甚至有些天水朝的消息,烈匕图也会来主动跟他说,当烈匕图说道赵启借用贾涉之名,打击异己的时候,不由的对贾涉笑道:"国师,本汗知道你一直想归国,但是这一下子,你是不可能回去的了!你就安心的在本汗这里干下去吧,等到平定南朝,本汗封你为南王如何?岂不比在赵启手下称臣更好?"
贾涉看着烈匕图又送来的一箱玉石古玩,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了。
要利用自己,他已经做到了,又何须隔三差五的不停赏赐?若是为了给准备前来归降的汉人做样板,却又不当着所有的人送,真是赔本的买卖!
贾涉问道:"大汗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么?"
烈匕图道:"是,我已经和诸位将军商量妥当,准备南行!"
贾涉心中一跳:"是准备南侵吧!"
烈匕图哈哈大笑,摇头道:"不是,本汗听说国师心念故都,天水朝的故都汴京却在我治下,想带国师前去游玩,也好让众人看一看,本汗求贤若渴的意思!"
贾涉知道烈匕图是准备南侵了,但是具体时间尚且不定,汴京地处中原,靠近南朝,或许能够找到机会溜回去!便笑道:"臣多谢大汗!只是金莲川风景优美,臣又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前些天大汗还命我重建宫室,臣并不愿意到处乱跑,鞍马劳顿十分辛苦!"
烈匕图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国师吃的好么?怎么看起来有些瘦了?近些天有些阴冷,我已经命他们将国师的被褥换过了,应该是睡得很好,怎么还有黑眼圈?"
贾涉皱眉看着烈匕图,自从那日自己归降之后,这半年来,烈匕图决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倒是隔三差五的过来问东问西,一开始贾涉以为烈匕图是防范自己,现在看来,却又不太像。
特别是最近,烈匕图有时候竟召集谋士在自己府中议事,行为怪异的很!
贾涉随便敷衍了几句,却又听烈匕图问道:"听说国师最近和张杰将军走的很近,有时候张杰将军还夜宿此地,不知是不是有这种事情?"
贾涉道:"张将军极力想要平定南国,愿为大汗的先头部队,想要立功,故此过来问我一些南朝的情况。前天详谈,时间晚了,便在这里留宿了一晚!"
烈匕图面有不悦之色,说了两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等到烈匕图一走,令狐春水便低声对贾涉道:"涉涉,你这样说,不怕烈匕图去找张杰的麻烦么?"
贾涉微微一笑:"我就怕他不去!昨日大雨,我和张杰将军出府,前去他的驻军之处,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令狐春水道:"我又没去,怎会知道?张杰不会对你图谋不轨……"
贾涉瞪了令狐春水一眼,道:"怎么可能?张将军爱他的家人甚深,他妻子因他的缘故,处处被堂嫂挤兑,他想要立功扬眉吐气,所以昨日让我去他军中,看他的训练之法。我顺便在烈匕图的大营中逛了一圈。大雨磅礴的时候,烈匕图的士兵无法再附近的小河演练水军,便在地上画了船只的形状,都在练兵!我想,烈匕图这次说要去汴京,恐怕就是准备大举南侵了!"
令狐春水道:"若是这样,你为什么刚刚不答应烈匕图的要求,一同前去汴京?你不是日夜都想着逃跑回去么?"
贾涉道:"他虽封我为国师,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十分厚待,但任何机密都未曾告知过我。刚刚来也只不过是试探,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想回去!我若说想去汴京,他定然不会让我去!我若表示没有半分兴趣,说不定他会担心把我留在这里惹出事端,就带我走了!"
令狐春水的目光中,隐隐的流露出一丝不明的情绪。过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现在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了!"
贾涉道:"不错,应该先暗中联络跟我一同前来的那些侍卫。但是我担心,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人已经被烈匕图收买了,要想个办法试探一番!"
令狐春水看着贾涉,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的黑眼圈,就是昨天晚上想这个而留下吧!"
贾涉一笑:"你折腾了我半夜,没有黑眼圈才怪!"
令狐春水亦露出了一个些许勉强的笑容:"折腾的时候你还不忘跟我商量如何窥探烈匕图的骑兵训练,折腾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虽然这样说,却已经伸手,将贾涉抱起,走入房内。
侍立在周围的仆佣军士,见到两人调笑耳语之后,又朝着内室走去,都知趣的退下,不再监视。
房中偶尔传来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飘散在夜空之中。
在烈匕图的大帐中,烈匕图的神情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烈匕图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张柔,半晌一语不发。
张柔心中发虚,努力的回想着自己这些天做错过什么,却最终不知大汗为什么神情变得这样严肃。
直到张柔两个腿都在微微发抖的时候,烈匕图才开口:"张将军,本汗一直很信任你!自从你归降,本汗对你格外提拔,许多鞑靼人嫉妒你,背后攻击你,本汗都当他们是放屁!"
张柔即刻跪下:"大汗对臣犹如再生父母!臣终不敢忘!"
烈匕图冷冷的道:"但是你那个侄儿张杰,最近似乎很有问题!"
张柔不明所以,只得等烈匕图的下文。
过了半晌,烈匕图才道:"听说他最近,和国师走的很近,前天晚上还留宿在国师府上,有这种事情吗?"
104、南行
张柔不明所以,烈匕图道:"听说他最近,和国师走的很近,前天晚上还留宿在国师府上,有这种事情吗?"
张柔并不知道,不敢乱答,只听得烈匕图道:"贾涉是真心归顺,还是权宜之计,都难两说,让你的侄儿,管好自己训练的水军,没事不要到处乱跑!是想通敌叛国,还是想谋反?和一个南人走的这么近,让本汗怎么放心让他做南下的前锋?"
张柔从未被烈匕图如此严厉的教训过,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对烈匕图流露出半点,只能答是。待到退出烈匕图的大营,回到自己帐中时,免不了把张杰叫过来臭骂一顿,说他不努力建功立业,却去和贾涉混在一起,引起大汗的猜忌,连累到自己!
张杰心中冷笑,当然不服,和叔父争辩数句,挨到的又是一顿臭骂。他攒了一肚子气,回到家中,跟自己的妻子说了,他的妻子是鞑靼人,消息颇为灵通,听见张杰这样说,便道:"你也是没眼色,我姐姐是大汗的侧妃,听说贾涉当众归降前,大汗曾经在他房中呆过一晚。最近这些日子,大汗对贾涉赏赐无度,贾涉和他那个侍卫的关系,众人皆知。你也不长长脑子,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张杰急道:"国师是南朝人,又曾经当过南朝枢密使,我不过是想过去问问南朝的情况,以便先锋立功!再说,你别胡乱说,大汗心胸宽阔,绝不是那种人!这都是我叔父不知道受了什么气……"
张杰妻不满道:"我听来的消息还会有假?你不肯信,莫不是你也同大汗一样?"一句话尚未说完,张杰便赌气摔了帘子出去了。
他在街上闲逛,不经意间便来到了贾涉的府宅前,心中不服,又十分的烦闷,心想:你也已经归顺鞑靼,即是同朝为臣,说几句话又怎么不行?不让我和你来往,我还偏要来往!当真不信,就给我按上个通敌卖国的帽子了!
他这样想时,便走进贾涉府中。
贾涉正在房中和令狐春水商量,如何出逃,如何联络自己带来的南朝侍卫,忽听见张杰来访,不由大喜道:"来了一个送上门的!我见烈匕图刚刚和我说话的语气,已经对张杰颇为不满,张杰为烈匕图训练水军,熟悉鞑靼战法,若是能够带兵投靠天水朝,胜算又多了一份!"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整好衣冠,走出卧房,来到大厅之中。
只见张杰坐在厅中,神色愤然,精神却有些萎靡。
贾涉上前一步,笑道:"张将军怎么深夜前来?是有事情么?"
张杰道:"心里烦的很,随便走走,正好路过,过来坐一坐!有酒没有,喝一口!"
贾涉道:"我不会喝酒……不过春水酒量很好,让他陪你喝,我在一旁看着!"
说话间,贾涉已经大张旗鼓的命自己府上的人前去整治酒席。
酒过三巡,张杰已经微有醉意,道:"国师,当初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救过我一命,让我回来能够和妻儿团聚,我一直感谢你!现在你肯为大汗效力,我真心为你高兴!大汗待你赏赐有佳,又肯重用,都不把你当外人看待,偏偏有些人,怀疑你的目的!"
贾涉不答,只是道:"我会有什么目的?"
张杰叹道:"他们说,你是假意投降!这可能么?天水朝上下,都骂你做汉奸卖国贼,但他们也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把你送来做人质,不管你的生死!现在大汗赐给你的府邸,赏给你的财宝,比天水朝给的多了十倍不止,你的家人,亲眷,都在这里,怎么会还心念故国?"
贾涉笑了笑,忽盯着张杰的眼,缓缓的道:"不恋他国万两金,终思故乡一掊土!"
张杰吃了一惊,酒醒了大半,还不可置信的问道:"国师说什么?"
贾涉慢悠悠的道:"我是说,张将军看起来,似乎过得不怎么开心啊!"
张杰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作势要走,被令狐春水拦住。张杰自知不是令狐春水的对手,他回过头来,怒视着贾涉:"你我无冤无仇,你莫要害我!"
贾涉道:"我这不是害将军,只是把将军当做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我当日死前,曾经对将军说过,希望将军把我的骨灰,送还南朝。我心中怎么想,或许可以瞒过别人,但终究瞒不过你的!"
张杰十分警惕的看着贾涉,道:"我什么也没听到,就当你什么也没说过!"
贾涉叹道:"张将军当日说过,要报答我救命之恩的!"
张杰道:"我可没想把自己的命也送进去!你不用再说了!"
贾涉道:"我的确一直心念故国,想要归去。今日对将军吐露真言,将军大可去将此事告诉烈匕图。"
张杰沉吟片刻,不做声。
贾涉继续道:"我已经想法和南朝取得联系,大汗即将南征,我会趁机跟随大汗南下,伺机逃走!这是我朝陛下给我的亲笔信!"贾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黄绢,亮到张杰面前,道:"陛下言道,只要我肯回去,必不计前嫌,厚礼相待。现在我所有的秘密,都已经告知将军。将军若去告密,下官即刻身首异处!"
张杰怒视着贾涉:"我如果不去,那就是知情不报,成了同党吧?"
贾涉认真的点了点头,给令狐春水使了个眼色,令狐春水让开路。
贾涉道:"下官性命,全在将军一念之间,不论将军做何种选择,下官都不会怪将军!"
张杰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令狐春水颇为担忧:"涉涉,如果他真的去告诉烈匕图……"
贾涉笑了笑:"他不会的!俗话说,捉贼捉脏,捉奸拿双。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些还不够!更何况,烈匕图对他已经颇有不满,他更加不会拿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去触霉头。若是过了今夜,他没有去告密,等到明天早上,烈匕图命我一同随行,那他就成了知情不报,只会替我隐瞒了!"
令狐春水迟疑道:"你这么相信他?"
贾涉道:"是!我和他一同前去哈里格处找你的时候,多有接触,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事,还是有些把握的!现在是想办法,联系到我从天水朝带来的那些旧部。三日内,烈匕图必然南下,在这三日的时间内,必须分辨出,哪些心念故国,哪些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令狐春水的眼睛微微的翘起,完成了月牙的形状:"这就要看涉涉你的表演了!"
张杰离开贾涉的府宅,有些昏沉的脑袋被夜风一吹,酒涌上头,更加昏沉了些。
他径直朝着烈匕图的大帐走去,却在帐外被拦住,他在外等候了片刻,这才进帐,见到烈匕图脸色漠然,坐在几案前。
烈匕图早已得到张杰又去贾涉府中的消息,对他心中更加多了两份猜忌,此刻见张杰前来,便问道:"夜已经深了,你来做什么?"
张杰道:"末将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大汗!"
烈匕图将张杰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本汗命你训练的水军,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张杰躬身答道:"已略有成效!"
烈匕图有些不满,却并不流露自己的情绪,只是问道:"略有成效是什么意思?和天水朝的水军相抗,能否保证必胜?"
张杰讶然道:"世上哪有必胜的把握?天水朝水军训练,百年之久,虽然历代皇帝昏庸,但听说赵启最近正在积极训练,并不能够有十足的把握!"
烈匕图皱了皱眉,心想尚未出征,张杰就开始长它人威风,还是不要带他南下,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好了!
想到此处,烈匕图反而露出了笑容,道:"你说的没错,不骄不躁,正是未将者的风范!本汗预备明天南下汴京,前去附近狩猎。你叔父张柔将随本汗一同南下,至于你,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一起南下?"
张杰跪下道:"臣愿随大汗南下,建功立业!"
烈匕图道:"这件事情,还需和你叔父商量一下再定!"
张杰听见烈匕图这样说,内心的失望之情流露言表,烈匕图见了,也不去说破,忽问道:"对了,你刚刚说有事情要禀报?是什么事情?"
张杰张了张口,随即想到自己也不过只是听贾涉说了几句话,一没物证,二没人证,现在大汗对自己又不肯重用,叔父还处处排挤,说出来也不能改变目前的处境。况且自己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沉,酒意未散,若是一句话没说对,一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到这里,便又闭上口,道:"臣是听说,大汗准备南下狩猎,想要前来请命,请大汗允许末将一起南下!"
烈匕图在心中衡量了一番,道:"这次南下,水军元帅就是你的叔父,你的堂哥做前锋,水军之事,本汗已经尽数交给你叔父做主。只要他同意了,本汗也愿意带你南下!你去问问你叔父吧!"
张杰答了一声是,却还不肯走,他本想说大汗莫要带贾涉南下,话到喉头转了几圈,却最终又咽了下去。
烈匕图看了张杰一眼,奇道:"张将军还有别的事情吗?"
张杰即刻摇头:"不,臣没什么事情了!"
烈匕图点了点头,张杰行礼告辞,正要退出营帐的时候,忽然被烈匕图叫住:"张将军!"
张杰止住脚步,问道:"大汗有什么吩咐?"
烈匕图想了想,道:"本汗此次南下狩猎,想带国师一同前行,你认为如何呢?"
张杰道:"此事不是末将能够过问的,大汗自己做主便是!"
烈匕图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105、发誓
烈匕图道:"本汗此次南下狩猎,想带国师一同前行,你认为如何呢?"
张杰心中咯噔一跳,想要说不可,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只是道:"臣不敢妄言,唯大汗马首是瞻!"
烈匕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张杰走出烈匕图的营帐,烈匕图虽然对他和颜悦色,可是话中的疏离之意,表露无遗,自己想要在这里建功立业,一展抱负的话,只有跟随大军南下,建立奇功了!
想到这里,张杰朝着自己叔父张柔的营帐走去。
张柔对张杰可没有烈匕图那么气,先是闻到他一身酒气,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随即听说他想要跟随大军一同南下,便露出十分轻蔑的神色:"南下?你想要建立奇功?"
张杰只得低声下气道:"叔父,我的确是一片真心,想要为大汗开疆扩土!"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堂兄张宏便嗤之以鼻:"小弟,你哪里是一片真心为了大汗的基业,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要自己出风头!别人不了解你,我们自家人,又有什么好遮掩的?"
张杰盯着这位与自己同岁的堂兄,一张丑陋的脸涨得通红。同样是堂兄弟,张宏长得面若好妇,又聪明阴狠,还是自己叔父的亲儿子,从小就得到了所有的宠爱,眼界高不说,说话也十分的犀利,根本从未将自己这个丑陋粗莽的弟弟放在眼里过。
张杰重重的哼了一声,对张柔道:"叔父,大汗说你是这次水军主帅,只要你同意,他就不会有意见!我已经训练本部水军多时,日夜想的就是看看自己水军的威风!此次南征,真是不甘心留在这里!"
张柔也不喜欢这个侄儿,一直对其十分冷漠,此刻听他这样说,便冷笑了一声,道:"那我要是不答应,你就是要在心中记恨我了?"
张杰道:"侄儿不敢,侄儿从小丧父,都是叔父养大……"
张宏嘲笑道:"现在会说好话了?当初爹爹带你来鞑靼的时候,你还骂爹爹是汉奸卖国贼,说什么莫恋他国万两金,终思故乡一掊土!不过是有求于人罢了!爹,你别听他的,带他南下,天知道他会不会临阵倒戈,将来大汗责怪,我们可担当不起!"
张宏这话说的半点情面也不留,张杰被激的满脸涨红,他早就受够了堂兄处处欺压,此刻酒意上头,对张宏怒目相向,大吼一声,朝着张宏扑过来。
张宏即刻侧身还手,两人就在帐中打了起来,张柔气的胡子发抖,怒喝道:"都给我住手!自家兄弟,打来打去像什么样子?你要南下,那就南下好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给我惹麻烦,别怪我不气!"
张杰一听叔父答应自己南下,登时住手,张宏却不住手,嘭的一声,一拳打在张柔的鼻子上,将他打的鼻血长流,张杰拿袖子擦了擦鼻血,跪下道:"多谢叔父成全!"
张柔看了张杰一眼,道:"你也别谢我,去告诉你老婆孩子,随军一同前行,若是你给我惹麻烦,不招呼,甚至做出有损大汗的事情来,我就杀了他们,让你懊悔终身!"
张杰心中一紧,他万万想不到,要将自己的妻儿做人质,才能南下。但是这个机会来的十分不易,他也不愿就此放弃。他在心中纠结犹豫片刻后,便跪下磕头:"多谢叔父!"
张杰离开张柔的帐篷,便回到自己家中,将南下的事情给自己的妻子说了,又让他们随自己南下,他的妻子自是喜笑颜开,儿子也抱着他的大腿高呼:"我爹要成大将军了,我爹要成大将军了!"
张杰一家人在欢喜之中入眠,贾涉与令狐春水也在秘密的谋划。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烈匕图便宣布了自己要南下狩猎的消息,命自己的谋士子聪和王妃留在金莲川坐镇,贾涉趁机献上一计,说南下之后,金莲川的汉人甚多,恐怕大军离开这些汉人造反,不如将一些没有技能的全部掩杀!
这种建议烈匕图每次南下的时候都会听到,有时候便做了,有时候却是一笑了之,但是此次,这条建议竟是贾涉所提出,让烈匕图大大的吃了一惊,他虽在怀疑贾涉的用心,并未按照贾涉建议的办。但也不失时机的向外透露消息,说杀掉留守的无用汉人这条建议是贾涉提出的,以便让贾涉的名声更加臭一点!
出征当日,留守在金莲川的所有士兵前来送行,贾涉面带微笑,恍若无事一般,跟在烈匕图身后,他身旁的令狐春水却在暗暗的留心,观察这些送行的人中贾涉当初带来的侍卫,哪些对贾涉怒目相视,哪些又对他流露出无所谓的神情的。
他将对贾涉流露出愤怒之情的侍卫一一记下,烈匕图先带骑兵十万,水师五万,从金莲川好好荡荡的出发,水师走大运河,骑兵走华北平原,日夜奔袭,不出五日,便已经抵达天水朝的旧都汴京城。
令狐春水暗中联络那些对贾涉的无耻变节十分愤怒的侍卫,命他们想办法偷偷出城,混入南下的队伍中。
贾涉来时,带来的足足有一百名侍卫,此次肯南下的,仅有四十名。除了不幸死亡的十多名外,几乎有一半的人,都不愿再回南朝了。
当天黄昏时分,大军抵达汴京城,此地离天水朝的边境已经十分近了。当年鄂州之战,两国重新划分边界,贾涉只需策马走上五六个时辰,便能抵达名义上的天水朝边界。
但是这些边界上的城镇,历年来征战连连,又处平地,贾涉若奔袭过去,恐怕根本难以阻挡烈匕图的大军,非要想办法渡过长江,才算得上是安全。
烈匕图的大军在汴京停留,稍作部署,等待张柔所率水军会师,拟定张柔一道,便大举南下,打天水朝一个措手不及。
贾涉亦在秘密的琢磨自己逃走的路线,为了万无一失,他每拟定一条,便要和令狐春水反复的讨论,此次南下,他所能联系到的旧部,仅有四十来人,烈匕图的防守十分严密,城池日夜守卫,根本难以离开,况且一旦被烈匕图发觉,必然会所有人尽数被杀。
他思索了数天,都找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这日正好张柔水军已经抵达黄河和大运河交汇之处,张柔带着张杰来向烈匕图复命,烈匕图亦大军开拨,五十万大军分三路一齐南下,一路攻川,一路攻淮,烈匕图则亲率本路,朝着鄂州再次进发。
待到烈匕图连克长江以北诸城,赵启亦已经将京师搬到了建业,作为行在,亲临指挥,双方初一交手,忽有胜负,南朝的火器比上一次烈匕图南下的时候,改进许多,烈匕图大军行至汉口,便不能再南下,僵持此处了。
贾涉眼看着离故国越来越近,却无法脱身,心急如焚,这日,烈匕图未能如他上次南下一样,顺利的拿下龟山,不免有些烦躁起来,召贾涉前来自己帐中,问道:"南朝水军,才短短数年,就变得强了许多,国师在南朝时间久,应该知道他们的战法,十分熟悉吧?"
贾涉道:"我也已经离开两年,不知其中又有什么变故,但想来万变不离其宗,若能够前去观看一番,定然会发现破绽!"
烈匕图虽对贾涉有些怀疑,但见到他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知为何,却也不愿违拗,道:"这样最好,今夜正是好时间,本汗与你同去!"
贾涉心中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自己一直无法去前线,若是能够和烈匕图一同前去,说不定便会找到机会溜走!想到这里,他便笑道:"大汗稍等,带我回去换件衣服!"
烈匕图皱了皱眉,看向贾涉,道:"都已经是冬天了,怎么出来还穿的这么少?"
贾涉笑道:"帐中本来暖和,所以穿的少,听闻大汗召唤,怕有急事,来不及换衣服就赶来了!"
烈匕图站起身,和贾涉一同走出帐外,道:"好!你去吧,本汗在这里等你!"
贾涉慢步走回帐中,一见令狐春水,即刻压低声音道:"机会来了!大汗要带我去观看我朝水军,我想办法到张杰部,你也带着人赶到那里,准备开溜!"
令狐春水吃了一惊:"这里要过江,至少要奔袭一昼夜,你确定要现在跑?"
贾涉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这么久,只说过这一次!再等下去,天水朝边境攻破,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虽然冒险,但也值得一试!"
令狐春水紧紧的握着贾涉的手:"你一个人跟烈匕图前去?太危险了,我陪你一同去!"
贾涉摇头道:"不!你去容易引起怀疑!你若呆在帐中,烈匕图必然会放松警惕!就这样说定了,你秘密抵达张杰军中,听我信号!"
贾涉说完,随便披了一件白狐裘披风,便走出帐外。
烈匕图虽然对贾涉防范的严密,但是对他出手却从不吝啬,这件白狐裘披风,是他秋天狩猎的时候,打了上百头白狐,取其肚子上最柔软的毛,用最好的工匠缝制而成,浑然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黑夜之中,火把的光亮照在贾涉的身上,他的脸上微有红晕,被白狐裘衬得如若傅粉一般,唇红齿白,眼睛明亮乌黑,只一走出来,烈匕图便不由的看呆了。
贾涉走到烈匕图面前,对烈匕图行礼道:"大汗,这便走吧!"
烈匕图道:"好!"说毕,便转过身走在前头,贾涉跟在他身后,说是去观看天水朝的水军,烈匕图却并未直接朝着敌阵走去,反而在自己营中转来转去。
贾涉见烈匕图是在漫无目的的乱走,便微微侧身,加快脚步,走在他身侧,朝着张杰的水军处走去。
烈匕图并未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经在跟随贾涉的脚步了,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外表看起来气氛和谐极了。
两人来到水军处,烈匕图便停下脚步,他此刻并未进入长江,船只水师只停在支流河道中,烈匕图看着河中蔓延的灯火,忽道:"制川,还记得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想要招降你的事情么?"
贾涉道:"当年大汗说,鞑靼地大物博,财富多上十倍不止,如果我肯归降,一定厚待!"
烈匕图道:"是这话来着!你现在觉得呢?"
贾涉奇道:"大汗所说的话,都已经兑现,给我建的住处,比我在临安的要大上三倍,给我的赏赐,也多了两倍!我已经归降,大汗又何处此话?"
烈匕图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黑黝黝的天空,道:"但是本汗总觉得,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贾涉即刻道:"绝对的心甘情愿,愿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再说,我已经公开上表,投奔大汗,表中还辱骂了如今的南朝皇帝,是不可能归去的了,大汗怎会还怀疑我的诚意?"
烈匕图转过头来,看着贾涉,贾涉的眼中露出诚挚之意,也不躲避。
烈匕图在这一刻,心中有着一瞬恍惚,他对自己说:或许是我太多疑了?他明明所有的后路都被我截断,我怎么还对他十分的不放心呢?
贾涉见烈匕图眼中流露出一丝恍惚,便趁机问道:"大汗在想什么?"
烈匕图道:"我在想,终不能和你痛快的一战,有些遗憾!"
贾涉笑道:"大汗是草原的雄鹰,我已臣服于大汗,我的功劳,便是大汗的功劳,我已经准备好,终身为大汗效力,又何须做此想呢?"
烈匕图上下打量着贾涉,道:"你当真这么想?"
贾涉道:"当然,大汗信不过我么?我可以发誓!"
烈匕图沉默不语,贾涉只得举起右臂,伸出三个手指,道:"贾涉心中,以大汗为尊,愿终身效力,不管大汗让我做什么,都绝不违抗,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若有虚言,让我……"
贾涉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猛然被烈匕图拉到怀中。
烈匕图盯着贾涉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当真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么?"
贾涉道:"我对大汗忠心,天日可表!即便大汗现在不相信我,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烈匕图慢慢的凑近贾涉:"不用苍天作证,我现在就想知道……"
106、策反张杰
说毕,便吻住了贾涉的唇。
贾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晕头转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烈匕图的舌侵入他的口腔时,他才猛然伸手,将烈匕图推开,怒道:"大汗,这就是你对待归降你的人的态度吗?"
烈匕图道:"不是,这只是我对你的态度,我认真的!"
贾涉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而走,烈匕图刚要迈出半步,却被贾涉冷冷的喝断:"别跟过来,否则你休想在我这里得到半点南朝的情报!"
烈匕图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被蛊惑,去吻了一个自己根本不该碰的人,他站在冷风之中,有些茫然。
贾涉转过山头,看不见烈匕图时,即刻发足狂奔,山下就是张杰的驻地,他一口气跑到张杰营中,却见到令狐春水正在跟张杰帐中,跟他说些什么。
令狐春水一见贾涉前来,即刻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贾涉看了张杰一眼,道:"张将军,我有些话要私下和春水说,你能让一让么?"
张杰便走出帐去,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骂道:"真是倒霉透顶!"
令狐春水道:"出事了?"
贾涉忽的一笑:"没有,正是好运气!我们的人都带了吗?"
令狐春水道:"都在,现在应该已经在张杰的水军之中,这里正是下水,又正好顺风,三个时辰内,就能抵达对岸,换上马,只跑一夜,就可到达鄂州城!"
贾涉道:"事不宜迟,快走!"说毕就要出去。
令狐春水拦住贾涉:"天还早,烈匕图会发觉的!"
贾涉拿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唇,道:"他估计正在发呆!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说了,现在就跑!"
说毕,刚要出帐,忽的想起一事,道:"不,还是让他发觉的好!他现在身边没多少人,要发觉我跑了,派兵追击,必然派张杰的兵!"
说毕,便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封信件,藏在张杰帐中的几案下,走出帐去。
张杰正等在外面,见到贾涉出来了,便问道:"国师,刚刚令狐先生来,说大汗命我带你前去查看敌情?"
贾涉点了点头,拉着张杰走出帐外,指着依旧站在山头的烈匕图,道:"恩,大汗就在上面查看!我们出发吧!"
张杰见到烈匕图亲临,甚至还对着自己身边的贾涉露出了一个笑容,便不疑有它,即刻发动探查消息用的小船,顺流而下,行至河中的时候,张杰忽然觉得驾船的人眼生,便问道:"这些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行至河中的时候,张杰忽然觉得驾船的人眼生,便问道:"这些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贾涉四处一看,此地离张杰的驻地大约有个上千米的样子,也是时候说出真相了,便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道:"将军有问,我不敢拿谎言搪塞,我并不是要前去查看敌情,而是准备归国!"
张杰吓了一跳,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手按在了腰边的刀柄上。
令狐春水的手亦按在了剑柄上,贾涉朝张杰行了大礼,道:"我本是汉人,终究难忘故国,此次返回,陛下虽保我性命无忧,但必然也不会被重用,并不会对大汗造成什么威胁,还请将军行个方便,放我回去,涉终身感激不尽!"
张杰紧紧的抿着唇,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目光中的犹豫之情却流露无遗。
张杰犹豫之中,小船却容不得他犹豫,去的甚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已经行出数里,张杰道:"我若放你走了,大汗问起,我该如何作答?!"
贾涉道:"大汗此次南征,水军全仰仗将军叔父,想必不会在这种时候为难将军!将军还记得沙漠之中,某舍身相救否?"
张杰跺脚道:"我真是后悔,和你交善!"
贾涉见张杰如此说,心中便安稳了下来,知道张杰是准备放自己走了,他尚未说话,忽见到河面上又有小船飞来,船头站着一人,不是别个,正是张杰的叔父张柔。
张柔对着张杰大叫:"你个不孝子,是准备和贾涉一齐叛国逃跑吗?"
张杰脸上的神色猛然就变了,不动声色的道:"贾少傅想去江南一游,侄儿不过是送他过江,怎么谈得上叛国?"
张柔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在黑夜中看得清他花白的两撇胡子上下抖动,张柔大骂:"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大汗有命,杀了贾涉,饶你私自叛逃之罪!"
张杰看了贾涉一眼,只见贾涉神情楚楚可怜,正在不住的向自己作揖,恳求自己,他生来吃软不吃硬,心中此刻已经有了怒火,但是平日对叔父忍让惯了,心中在怒,也不敢发火,只是道:"叔父不要听旁人瞎说,绝无此事!"
张杰话音未落,忽从江面上又赶来数百艘小船,领头一船飞驰在前,正是平常欺压他的堂哥张宏领队。
张宏一见张杰,便破口大骂:"你个里通外国的白眼狼!然跟天水朝勾结,想要阵前倒戈谋反!"
张杰一张脸涨的红,双目喷火,大声道:"大哥,你不要栽赃诬陷!"
张宏哼了一声,手一抖,亮出一封信,大骂道:"这封里通外国的信,在你房中找到,还什么只要你返回天水朝,即刻封为上将军!好你个张杰,还要狡辩?!"
张杰一时愣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封信是贾涉干的好事,只是大声分辨:"我没有里通外国!我妻儿都是鞑靼人……"
张宏重重的呸了一声,一挥手,小舟的乌蓬之中,即刻被绑出一名妇女,一名幼童,都衣衫凌乱,正是张杰的妻儿。
张杰大惊,继而愤怒无比:"你平常就看我不顺眼,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什么要欺负我老婆孩子!"
三人说话时,贾涉所带的侍卫亦在奋力划船,张柔忽放软了语调,道:"贤侄,你杀了贾涉,提他的头,跟我回去见大汗!我帮你说两句好话,你最多关几天,不会真的按叛国罪论处的!"
贾涉趁机小声嘀咕:"自己是汉人,还口口声声的叛国叛国,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叛国!"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钻进张杰的耳朵,张杰双目通红,刷的一声,拔出自己腰间的剑,指着他的堂哥,怒喝道:"放开我老婆!"
张宏根本不理会张杰,只是大声道:"爹,这白眼狼根本不会听你劝说的,他早就和贾涉密谋好了,他回到南朝,贾涉就是他上司,他现在拍贾涉的马屁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
张杰怒目相视,张宏手一挥,道:"当初你南下,我就说过,你要是不老实,就杀了你的妻儿!给我推倒江心喂鱼!"
张宏手下的士兵,手起刀落,张杰的妻子脑袋一下子就被砍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河底,他儿子吓得大叫:"爹,爹救我,救我!"
张杰大吼一声,忽从船头跃起,朝着张宏所在的船扑去,两船却相隔甚远,根本扑不到,张杰在水中奋力击水,逆行回游,一边游一边大叫:"张宏,老子要杀了你!"
张宏二话不说,手一挥,冷冷的道:"放箭!杀了这狗杂种!"
张柔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然这么讨厌堂弟,说杀人就杀,此刻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况且又在张杰的营帐中找到他通敌信,此刻也不再劝降,只是命自己的副官赶快发信号调集战舰过来,好歹要活捉到张杰,好和烈匕图交代。
张杰在水中奋力游泳,张宏所带士兵乱箭如雨,噗的一声,一枚羽箭射入他的臂膀,鲜红的血即刻在水中荡漾开来,张杰身上连中两箭,手臂酸软,张宏催促船只赶来,眼看张杰就要葬身河底,忽一声清啸,一片红影闪过,张杰只觉得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朝下沉的自己,将自己拖回去。
张杰回头,见救自己的人是令狐春水,不由的红了双眼,大声道:"你们快跑,我要和这混蛋拼了!"
令狐春水不理会他的话,带着他急速潜行,爬到贾涉所在的船边,两人爬了上去,张杰的双手握得紧紧的,双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张宏大声道:"张杰,你果然叛国,你儿子的命也不要了吗?"
张杰大声怒斥:"我是汉人,你也是汉人,却帮着鞑靼杀害汉人,到底谁卖国,谁叛国?!"
张宏被张杰骂的脸上一阵发红,恼羞成怒之下,一剑下去,将张杰不满十岁的儿子也杀死江中。
张杰长声大叫,作势要再次下水前去和张宏拼命,却被令狐春水拉住,令狐春水低声道:"张将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杰大叫:"滚,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为我妻儿报仇!"
令狐春水还要劝,却忽听得贾涉下令:"调转船头,杀回去!"
令狐春水一愣,张杰却噗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上,朝着贾涉叩头:"贾太傅的恩德,末将永远不忘!"
张杰此刻已经没有再称呼贾涉在鞑靼的官职,而称呼他在天水朝的官职了。
令狐春水不再多话,张杰将衣襟撕破,缠上自己手臂的伤口,两人挥动武器,打落射来的乱箭,划船的侍卫,都奋力挥浆,不过片刻,便已经接近张宏冲到最前面的小船,张杰已经红了眼睛,不待两船靠拢,便大喝一声,从甲板上跳起,跳到张宏所在的船,连挥数剑,将张宏一条手臂砍断,张宏眼见形势不妙,即刻跳入水中逃走,张宏所带士兵还要前来追赶,张杰立在船头,大声道:"我们都是汉人,眼看鞑靼欺南下,难道还准备自相残杀吗?!"
张宏来得及,调集的都是张杰的旧部,此刻张宏落水逃跑,他的父亲张柔一看形势不对,早就调转船头逃了,江面上数百条小船,都是张杰的旧部。此刻张杰发话,众人都沉默不语,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平日在鞑靼,虽说烈匕图不歧视汉人,但其他的鞑靼人都是对他们排挤打压,虽烈匕图南征,不过是因为战利品丰厚。
现在张杰立在船头,振臂高呼:"我父本是南朝将军,诸位也有亲友在南朝,我们都是汉人,现在我要南归,愿意跟我走的,到我身边来!"
即刻便有两三条小船驶到了张杰身边,大多数却还犹豫观望。
贾涉缓缓地从船上站起,大声道:"我朝陛下,登基三年,平西川,灭奸贼,是个宽厚仁和的明君,陛下已经下令,有愿意南归的汉人,皆不计前嫌分与土地。若有立功者,加倍封赏!现在鞑靼想要灭我族,我们岂可为虎作伥,不辨是非?"
张杰的众多部将,一听到了南朝能够分得田地,又因为本身都是汉人,一时间呼啦啦的过来了一大片,江面上小舟穿梭,不多时敌我情势已经逆转。
张杰见还有小部分没有动静,也不愿在多留时间,勒令部下,全力划水,顷刻之间,便已经驶出数十里,张柔带着水军在后追击,这部分人却顺风顺水,根本追之不及,张杰带着部下,和贾涉令狐春水顺流而下,不过一夜路程,天亮之时,便已经抵达鄂州城外。
张柔此刻见到已经孤军深入,双方在鄂州城外的江上交战,鄂州城的守军得到贾涉的信号,及时出援,双方交战,张柔败绩,率军而归。
张杰带着上千名士兵南归,进入鄂州城中。
时隔多年,贾涉再次来到鄂州城中,不由的感慨万千,驻守在鄂州城的,是李凤娘的爹李文德,见到贾涉归来,欢喜不尽,将贾涉等人带去安歇,又向朝廷通报,说贾太傅带军来归。
等他向赵启写完折子之后,想了想,又用飞鸽传,将贾涉已经回来的消息,送到了在西川驻守的顾鹏飞处。
贾涉在江中逃奔半夜,白天又跟着李文德一齐去安顿张杰带来的水军,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疲惫之极的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尚未睁开双眼,便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击心底。
他的手被另外一张粗糙的大掌握的紧紧的,掌心的厚茧,以及那种温暖的热度,让贾涉尚未睁开眼睛,便已经叫出了那人的名字:"鹏飞!"
107、谁辜负了谁
"阿涉!"那个熟悉的音调,带着一丝沉厚和沙哑,在贾涉的耳边响起,贾涉睁开眼,终于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人。
那个人的双目中有着细密的红丝,脸上有着风霜之色,比贾涉印象中的又黑了一点,但眼中的神情,却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样子。
带着一丝眷恋,两份惊喜,三分柔情。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片刻之后,两人开始接吻。
直到贾涉的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顾鹏飞才微微的松开贾涉,声音微微的颤抖:"你终于回来了!"
贾涉盯着顾鹏飞的脸,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鹏飞,我每天都在想你!"
顾鹏飞握着贾涉的手,声音哽咽:"我也是!你在北国,肯定吃了不少苦,都瘦了好多!"
贾涉微微的笑了笑,猛一抬头,看见令狐春水的影子出现在门口处。
顾鹏飞顺着贾涉的目光看去,便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令狐春水,令狐春水的手上,还端着稀粥。
两人相见,不免格外尴尬,令狐春水走进房中,将粥放在桌上,淡淡的道:"我见你没吃东西,就给你带了点回来!"说毕,转身就走。
贾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春水,你去哪里?"
令狐春水回过头来,深深的看着贾涉,又将目光移到顾鹏飞身上,最后停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道:"你和顾将军许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我随便出去转转!"
说毕,便走了出去,贾涉心中有些茫然,更有些不知所措。
顾鹏飞见贾涉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样子,便道:"你要不先吃早餐?"
贾涉回过神来,穿好衣服,喝了稀粥,喝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喝不下去了,将碗放下,抬起头问顾鹏飞:"鹏飞,你听说了那些谣言么?"
顾鹏飞道:"听说过,但是既然是谣言,我也从来没信过。我相信你绝不会叛国,此次你不仅自己归来,还成功策反了烈匕图的水军将领,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你放心,陛下决不会被谣言所蛊惑前来问罪于你!"
贾涉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小声道:"那些谣言,也不全是假的……"
顾鹏飞没有说话,贾涉继续道:"至少,有些是真的。我没回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我想,我大概和你是不可能的了!"
顾鹏飞的手在微微的发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贾涉道:"因为……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春水在一起,我不会再离开他,在北国……在北国,我和他已经很亲密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你是决不会原谅我的。即便是你原谅,我……我也没打算离开他……所以,我们大概,只能这样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顾鹏飞低低的嗯了一声,脸上不见悲喜,只是摸了摸贾涉的脑袋,道:"你或许有些累了,先别说这些,你很久没有回来,不如我带你去看看鄂州城怎么样?这几年日夜备战,城中防御和你那次在这里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贾涉点了点头,与顾鹏飞一同走出房中,李文德陪在一旁,三人在城中观看布防情形。
李文德陪了两人一会儿,便找了机会离开了,贾涉和顾鹏飞并肩走在城墙上,他总觉得自己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不说不快。走到城门处,贾涉猛然止住脚步,看着顾鹏飞道:"你虽不问,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能瞒你。"
顾鹏飞微微的笑了笑,声音十分的温和:"那你说吧,我听着!"
贾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从他离开天水朝,抵达烈匕图营帐处说起,自己如何前去哈里格处劝说令狐春水,又如何被烈匕图封为国师,如何策反张杰,最后又如何逃回来。
等到全部讲完了,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十分。贾涉看着城头落日,道:"烈匕图的大军,不过数日就会抵达。我想,我和你,就这样吧!"
顾鹏飞一直沉默,用脚踢着城墙上的石子,此刻听贾涉说完,忽然道:"所以,你是已经不喜欢我了,要和我划清界限么?"
贾涉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沉默。
顾鹏飞道:"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不会觉得遗憾,会常常后悔么?"
贾涉道:"总是会有遗憾的……或许会后悔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
顾鹏飞伸手,轻轻环住贾涉的肩膀,低声道:"如果你已经完全不喜欢我了,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满心欢喜,但为什么却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贾涉勉强笑道:"哪里有很痛苦?"
顾鹏飞道:"你和令狐春水的事,我两年前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曾经很难过,但……但我自己也不明白,今天听你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才知道还有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贾涉抬头,想说写什么,便被顾鹏飞深深的吻住。
贾涉开始有些抗拒,最后却激烈的回应起来,城墙被苍茫的落日染成了红色,两人在城楼的角落里接吻。贾涉发现,即便是在心中,对自己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但是事到临头,根本无法抗拒顾鹏飞的吻。
顾鹏飞缓缓的松开贾涉,看着对方的脸。贾涉的脸上微红,眼中布满水汽,其中流露出的是对自己的不舍和眷恋,和从前没有半分两样。
顾鹏飞低声道:"别再说那种傻话了,我爱你!你也爱我,是不是?"
贾涉听见顾鹏飞这样说,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甜蜜。过了片刻,才道:"是……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不能够抛下春水,决不能!"
顾鹏飞将贾涉紧紧的拥在怀中,下巴抵着贾涉的头,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因为,你也爱他!"
贾涉道:"所以,你们两个,我只能选择一个……你没有了我,还有儿子,也会过得幸福快乐。但是如果我离开了春水,他为了我千里迢迢一路归来,他早已抛下一切,我不能负他。"
顾鹏飞顿了顿,道:"是,我知道!我们三人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了结。但现在,不是时候!敌国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百姓即将陷入战乱,国家安危亦在此刻。我们现在纠缠于这些事情,不是大丈夫所为。待到击退鞑靼,天下太平,我想,我们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贾涉微微闭了眼,片刻之后睁开,道:"你说的不错,是我不对,这几天全想这件事情了。现在头等大事,还是如何对付烈匕图的几十万大军!"
顾鹏飞露出微笑,拍了拍贾涉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和李文德还有张杰将军好好的商量一下,看该如何部署!你或许还不知道,陛下此次亲率六军,坐镇建业。他已经听说你回来的消息,估计不出三天,便会召见你了!"
贾涉精神一振,不可置信道:"陛下他真的到了建业?我还以为是烈匕图胡说八道!真是个好消息!"
顾鹏飞带着迷恋的目光,看着贾涉,和他携手走下城楼。
当天晚上,贾涉便和顾鹏飞,李文德与张杰三人,商议该如何阻截烈匕图的大军。又将商议结果,写了折子送给赵启。等到商议完结后,贾涉一个人回房,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四处张望。
张杰走在贾涉身旁,见他四处望,便问道:"太傅在找什么?"
贾涉道:"好像,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春水!你看见他了么?"
张杰"啊?"了一声,随即含混道:"没……没看见过……"
贾涉哦了一声,缓缓的回到自己的房中,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幅画。
贾涉快步上前,将那幅画拿起,只见画上画着一株桃树,桃花开得灿烂,树下一江春水缓缓向东流。在画的空白处,写着一行小字:当年所遇是何人?不识张郎是张郎,我爱的不是你,你爱的也不是我。相濡与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贾涉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猛然击打了一下,隐隐的窒息感迅速的弥漫开来,将他包围。
他大口的呼吸,片刻之后,冲出房外,大叫:"春水!令狐春水!春水!你在哪里?"
他径直冲进令狐春水所住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奔出府衙,在街道上大呼大喊,见人就问,但得到的都是摇头。
最后他冲至城门处,终于在南门守军处得到消息——在傍晚时分,令狐春水出城去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贾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甚至连站也无力站起,他顺着城墙角,缓缓的坐下,心中一幕幕的闪过和令狐春水相处的那些画面,往日想起这些,他的嘴角都会不知不觉的带上微笑。如今想起,眼泪竟无法控制的一滴滴落下,最后竟如决堤的洪水,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忍不住痛哭起来。
正在贾涉抱头呜咽的时候,忽听见耳边顾鹏飞的声音响起:"阿涉,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贾涉抬头,脸上还留有泪痕,他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将攥在手中的画递出:"春水他,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说道此处,又忍不住溢出泪水。
顾鹏飞皱了皱眉,道:"别这样,张将军还在一旁看着呢!"
贾涉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天,硬是将自己涌出的泪逼回去,却听见张杰道:"贾太傅,你也别太伤心了!"
贾涉咬着唇,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神情呆滞,又自言自语:"我这一路上,又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要走,为什么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他为什么……他就算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我,好歹认识一场,招呼总要打一个……就算是厌弃我了,他总归当面要说一声,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贾涉一连两三天都精神恹恹的,李文德和顾鹏飞都已经得到消息,赵启听闻贾涉带着烈匕图帐下水军将领张杰来归,要亲自前来犒赏。两人都在积极准备迎接皇帝前来。贾涉也想要打起精神,却总是感觉头脑昏沉,他只要一静下来,就会不断的思索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到底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到底为什么会被突然抛弃。
三日后,赵启抵达鄂州城,张杰,贾涉,顾鹏飞,李文德等一起前去接驾,赵启先抵达鄂州府衙,在召见众人之后,将顾鹏飞留下,单独谈话。李文德去城中巡视,张杰和贾涉知道等一会皇帝必然会召见自己,便留在外面的偏房中等着。趁着等待的时间,张杰终于忍不住偷偷的对贾涉道:"贾太傅,你当真不知令狐春水为什么突然离开?"
贾涉猛然抬头:"张将军,你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
张杰颇为为难,过了片刻,才道:"我本来是答应不说的……但……哎,但等一会陛下召见,你再这么魂不守舍的,终究是有些失礼。也罢,反正他已经走远了,或许已经……我告诉你也没什么……"
贾涉紧紧的抓着张杰的胳膊,他看见张杰的衣袖不停的抖,就说:"你说就说,胳膊别抖!"
张杰道:"是你的手在抖!那日我们三人一同南归,江面上乱箭齐飞,令狐春水他受了伤……"
贾涉叫道:"你胡说,他受伤,我怎么会不知道!!"
张杰道:"那时候我正好挡在你面前,你没见到罢了,而他又刻意隐瞒,还让我别说,我也不愿多事……"
贾涉摇头道:"不,箭伤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他没必要瞒我,更没必要……"
张杰叹了一口气,道:"一般的箭伤的确没什么。但是鞑靼的水军所配备的箭矢,想必你也知道,这次为了南下,大汗准备充分,箭头都喂了毒,我肩头中箭,还剜去了两坨大肉,才保得住性命。他胸口中箭,总不能将心给剜掉吧……"
贾涉的嘴唇直哆嗦,却听张杰道:"其实,他走的那天,我遇见过他……我劝他说好歹跟你说一声。他……他说他去找过你了,看见你在城楼过的很好。他说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等死,不想让你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贾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却听张杰道:"我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差不多没了,他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了,贾太傅你别再总为这事魂不守舍了吧!"
贾涉的耳边只听得到轰隆隆的雷声,他忽然想起以前令狐春水都非要跟自己一起睡,赶都赶不走,但是在鄂州城中的时候,却主动说自己要住一间房。那天早上,令狐春水端着稀粥,脸色苍白,自己只以为是他没有睡好的原因。
贾涉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中也浑然不觉。片刻之后,他大踏步的走向外面,却迎面正撞见顾鹏飞进来。
顾鹏飞道:"阿涉,陛下要召见你,命你进去!"
108、大结局
贾涉朝外走的脚步一滞,随即又朝外走去。
待到出了门,顾鹏飞发现贾涉所去的方向并不是赵启所在的正厅,忙拦住贾涉道:"你要去哪里?陛下在这边!"
贾涉道:"我现在不能见陛下,我现在心急如焚,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鹏飞拉住贾涉:"又有什么事情比面圣更加重要?陛下召见,你却不去见,这大不敬可不是小罪!"
贾涉浑身都在发抖,他紧紧的攥着顾鹏飞的手:"春水都不知是死是活,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的!"
顾鹏飞按住贾涉的肩头:"他走了这么多天,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急在这一时!"
贾涉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狂,用着尽量平静的声音说话,但他的声音,却无法控制的发颤:"我怕我若是晚了一步,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鹏飞,你就跟陛下说,我临时有事情出去了,说我不在!"
顾鹏飞盯着贾涉的眼:"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贾涉颓然的摇了摇头,又马上道:"但我可以找,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可以找!"
顾鹏飞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不远的正厅中传来一个略微清亮的声音:"是制川在外面吗?快进来!"
说话间门已经被拉开,吴公公疾步从房中出来,走到贾涉面前,对贾涉满脸堆笑道:"太傅,陛下宣你进去!"
贾涉进退两难,顾鹏飞拉住准备出府衙的贾涉:"阿涉,你信不信得过我?"
贾涉微抬头,看着顾鹏飞,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鹏飞道:"若让陛下知道,你因私情而罔顾公事,他更加不会用你了!这是你好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你去面圣,我帮你去找春水!"
贾涉不答,顾鹏飞道:"你信我,我带兵去找,让手下所有的人都去找,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一个月找不到就两个月,一年找不到就十年二十年,我向你保证,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他给你找回来!"
顾鹏飞见贾涉还在犹豫,不再多说,转身走出府衙,贾涉尚未出口的一句"谢谢",也被他吞回了肚中。
一旁的吴公公对贾涉笑道:"贾太傅,快走吧!"
贾涉跟在吴公公身后,走过小院,进入正厅。
吴公公将门推开后,便立在门外,待贾涉进去了,又将门关山。
贾涉一进门,就看见正位上恍惚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人,他心中正七上八下,一团乱麻,也没看清,便跪下行礼:"罪臣贾涉,叩见吾皇陛下!"
"不过是私下召见,制川不必行如此大礼!"赵启即刻上前,伸手将贾涉扶起。
贾涉脑袋中装的满是令狐春水的事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被人扶起来了就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直到赵启轻轻的咳了一声,贾涉才猛然惊醒自己过于失仪——哪有皇帝站着臣子坐着的道理的?他马上站起,垂头道:"多谢陛下!"
赵启将贾涉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天已经见过,此刻再见,显然和白天很不一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启道:"制川,你刚从烈匕图那边回来,给朕讲讲他的情况吧!"
贾涉只有强打起精神,大致说了说烈匕图的兵力布置和大致战略意图,至于一些细节的地方他也不是很清楚,便道:"随行南归的还有张杰将军,他曾任烈匕图的水军将领,陛下可召见他详细询问!"
赵启点了点头,又看了贾涉两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闭上,道:"朕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贾涉躬身告退,疾步走出房门,看见吴公公又去将张杰叫了进去。
他知道赵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找自己的了,便径直跑到城门处,等待顾鹏飞的消息。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令狐春水离去的城门处,看着天空一点点的变黑,又透露出晨曦的光芒,顾鹏飞的影子终于出现在远处,贾涉疾步奔过去,然而却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顾鹏飞找了一夜,当然不会有令狐春水的影子,他本已疲倦之极,见到贾涉失望,只能安慰他道:"不用太担心,他总会找到的,我已经派了各处前去寻找,是先回来给你报个信的,再说他那么大一个人,武功又高强,不会出事的!"
贾涉点了点头,还未开口,便又有人上前,将顾鹏飞叫走,原来是李文德找他商议对敌之事。
贾涉终不甘心,自己骑了马,奔出城外,足足找了三四天,四处询问,都毫无踪迹,他想着张杰说过的话——"我算算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句话,懊悔之情便充斥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天地茫茫,乱雪又至,上一次令狐春水离开,也是下雪的时候。
那次两人在草原重逢,而这一次,重逢又会在什么时候?还会重逢吗?
贾涉回到鄂州城的时候,赵启已经走了,顾鹏飞也要回到自己西川的驻地对付烈匕图的西路军。
赵启这次并未给贾涉加封任何官职,只是命他留在鄂州,协助李文德处理相关事务。
他自己带着张杰南下,坐镇建业。
冬十一月,烈匕图大举进攻,南北两朝,终于再次开战。
山崖盟誓尤在,却已浮尸遍江。
交战之中,天水朝有着利器,和对鞑靼的了解,以及贾涉,顾鹏飞,李仙芝等将领的配合,又有熟悉鞑靼水军的张杰相助,天水朝多次挫败烈匕图的进攻,并且在半年后的决战中,张杰率军奇袭,斩杀烈匕图的水军统领张柔。顾鹏飞和贾涉同时出兵,三路迎击。
此战以此为逆转点,历经三年零四个月,经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役,双方死伤数十万人,以烈匕图的失败告终。
烈匕图被贾涉带伏兵拦住,夏季大雨之中,仅一人狼狈逃跑。赵启亲率大军趁胜追击,缴获无数,烈匕图的水军精锐尽数覆灭,骑兵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南下,只匆忙逃回金莲川。
两国以黄河为界,约好不再互侵。但这一纸盟书,又能维系多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但总之不会是千万年。只是那么远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在意了。
赵启终收复旧京,威望空前高涨。往日还有人跳出来跟他唱反调,自从进驻旧京之后,赵启只消一个皱眉,大臣便觉心惊。
天水朝历经百余年,终于重返旧京,在汴京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贾涉作为李文德的监军,和赵启一起进入城中。
庆功宴毕,赵启在汴京昔日的皇宫中,单独的召见了贾涉。
今日的赵启已经和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全然不同,他身上穿着赭红色的纱袍,头戴通天冠,神情沉静,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再能够看出半丝悲喜。
等贾涉来了之后,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赐坐,只是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贾涉。
贾涉亦站在殿下,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赵启道:"制川,这几年来,你受委屈了!"
贾涉明白赵启这句话的意思,他虽从鞑靼归国,但赵启从未给他平反过,尽管一直在用他,却并未给他扬名。甚至于他出行的时候,有些不明实情的百姓,总要在他的名字前加上"狗贼"两个字。
贾涉躬身:"臣不知陛下所说何事。臣也从未觉得有过半分的委屈!"
赵启缓缓的走下台阶,站到了贾涉的面前:"击退烈匕图,最大的功劳非你莫属。但朕却一直未曾给你当年的事情翻案,知道是为什么吗?"
贾涉道:"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赵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变了很多,以前还肯同朕说两句心里话,现在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贾涉沉默,赵启道:"往日朕虽为一国之君,但资历不够,又奉强敌,只能处处谨慎,考虑方方面面的势力。当年丁大佑,马天翼等人,都是当做'贾党'被贬斥出朝。若朕给你平反,却不理会别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更无法堵悠悠众口!"
贾涉道:"陛下深谋远虑,臣心中敬佩!"
赵启猛然笑了笑,道:"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如今朕根基稳固,能够真正的一言九鼎!制川,朕并不打算迁都来此,这江北之地,朕想要交给你治理!"
贾涉一愣,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赵启道:"当年旧京被鞑靼占去,前代帝王曾有遗言,若谁能收回旧京,则封为江北王。制川,朕……想封你为异姓王。"
贾涉着实被赵启镇住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启表面上看着一脸祥和,嘴角带笑,但心中却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汗珠。
"制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朕这就去拟旨!"虽然竭力压制,但口气中透露出来的轻松愉快之气,还是难以掩饰。
"来人,拟旨!"赵启开口大声道。
却不想贾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有话想说!"
赵启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慌,声音却依旧平稳:"你,说吧!"
"臣与去年追击烈匕图时,受过重伤,后虽治好,但终究留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双腿骨缝便隐隐做疼,生不如死。臣实在难堪大任,臣请陛下,允许臣辞官归乡!"
赵启一愣,随即心中一股愤怒:"贾涉,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贾涉缓缓的站起身,抬头看着赵启。赵启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贾涉忽而笑了笑:"陛下,臣……"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苦涩,"臣心中有一个人,几年前离臣而去,现在生死未卜。当日战事紧急,臣不敢以私废公。如今天下已定,臣,臣请陛下体谅臣这些年恭谨,许臣辞官归田!"
赵启紧紧的咬着唇,攥住贾涉的手:"所以,你是想去找他么?"
贾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他!"
赵启隔了半晌,才道:"我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令狐春水强逼你,你不愿意,所以和他闹翻了,将他赶跑了!"
贾涉道:"今时往日,并不相同,还请陛下成全!"
赵启缓缓的松开贾涉的手,慢慢的转过身去,声音平静:"可你想过吗?令狐春水已经离去了三年多了,如果他没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现在都没回来,想必是不在了……"
贾涉的声音透露出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死心的!"
赵启低声道:"尸体?恐怕尸体都已经不会有了!"随即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制川,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你是在怪朕给你平反来的太迟了么?"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有些事已成定局,又何必更改?天子当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臣不需要正名,臣只希望,能够安居乐业,生活的自在。"
赵启的喉头不断的抖动,他的手在袖子中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猛的,他一转身,张开双臂,将贾涉紧紧的抱住。
贾涉没有动,却听得赵启低声道:"你如果想走,朕是拦不住的。当年烈匕图派人日夜看守,都没有拦住你!大概你我今后是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赵启道:"所以,这话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了!制川,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朕喜欢你!"
贾涉伸手,回抱住赵启:"臣谢陛下厚爱!臣现在只想找到令狐春水,不做它想!"
赵启松开手,转过身,他的影子隐藏在阴影之中:"你走吧!朕不送了!"
贾涉朝着赵启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去。
赵启只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随即道:"宣文善!"
文善早已等候在殿外,进入殿中,便听见皇帝询问:"江北历经战火,百姓流离失所,你认为该如何休养生息,已经到夏季,若是再来一场洪水,还如何是好?"
文善从袖中取出折子,呈到赵启面前:"陛下,臣以想好对策,如何治理江北,共十策,陛下可用之……"
大殿外面的饿天空有些亮的晃眼,树上的鸟雀喳喳乱叫,天下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就此颠覆,也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四季更改。
或许会有遗憾,赵启在深宫中的时候偶尔这样想。但谁人不会有憾?即便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贾涉离去的时候,知道的人甚少,当他回到自己临时的房间收拾东西时,撞见迎面而来的张杰。
一年前张杰斩杀自己的叔父,抓到堂哥张宏后,就对贾涉的态度起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张杰从来没有来问过贾涉为什么,贾涉也未问过张杰为什么。
两个人形成另一种默契——在公事上相互合作,私下里却再也没有半句话好说。
这时候也是一样,张杰恍如根本没看见贾涉一般,径自走过,不理不问。
贾涉独自收拾自己包裹,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顾鹏飞。
贾涉离开之后数天,这个消息才慢慢的传开。
当贾涉策马,行在堤边草丛中的时候,他恍惚听见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贾涉猛然回头,见到的是顾鹏飞追来的身影。
顾鹏飞有些气急败坏,冲到贾涉面前:"你有种!走连我都不说一声!"
贾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才道:"鹏飞,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顾鹏飞看着贾涉,过了片刻,摇头叹息:"所以你就干脆自己决定?若不是我前两天面圣,陛下告诉我此事,我还以为你会在临安!你是准备背主偷人吗?"
贾涉:"……"
顾鹏飞猛然抱住贾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朝堂,是想要四处云游的。我是朝中大将,自然不能和你一起!所以你干脆始乱终弃了!是不是?"
贾涉:"……"
顾鹏飞松开手,猛然一笑:"天下纷乱,才需要征战沙场。如今天下已定,用不着将军了!我以后和你一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贾涉踟蹰道:"鹏飞,我……我打算找春水。我想你可能不会愿意!"
顾鹏飞扬了扬眉:"找到再说吧!你又怎知我不愿意?令狐春水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贾涉一愣,随即大怒:"滚!你不准碰他!"
顾鹏飞翻身上马:"走吧!"
贾涉奇道:"去哪里?"
顾鹏飞歪着脑袋看贾涉:"我要跟人私奔了,总要去跟我儿子说一声吧!"
贾涉良心不安:"我觉得拐带你很罪恶!害你的儿子没爹了!"
顾鹏飞不以为然:"那臭小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想他是个娶了媳妇忘了爹的家伙!"
贾涉一愣,随即露出微笑。
当年他来到这个世界,顾鹏飞的儿子才刚刚十岁,可时光飞逝,一转眼,抽鼻涕的小孩,也要做爹了。
而自己身边,这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人,看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说不定马上就要当爷爷了。
贾涉和顾鹏飞,从汴京出发,暂歇临安后,便四处游历。
顾鹏飞听贾涉说过戈壁沙漠的风光,两人并肩而行,在沙城的时候,还遇到烈匕图经过。
烈匕图看起来倒是老了很多,也奢华了许多,他的军队总是不甘寂寞,在中原吃了败仗,却翻越西边的山脉,找了了西边传说中埋藏在沙子里的黄金国度。
在转了一圈之后,贾涉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临安。每当春暖花开的时候,天色阴沉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来。
或许,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春日,阳光明媚,贾涉与顾鹏飞,骑马踏草而行。
江边一株桃树,花开的灿烂无比,一江春水,正缓缓向东。
桃花树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人。
贾涉看着那人的背影,低声道:"他好像春水!"
顾鹏飞拍了拍贾涉的肩膀,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贾涉都会闷闷不乐许多天。
顾鹏飞跳下马,朝那人走去,自己的家中已经收留了不少这样的人了。
顾鹏飞将那昏迷不醒的人翻过来,叫道:"春水!"
贾涉隔得远,摇头:"鹏飞,算了,走吧!"
顾鹏飞大声道:"不是!真的是春水!!"
贾涉浑身一震,跌跌撞撞的跑下马,冲上前去。
那人双眼紧闭,面上满是尘土,但那双眼睛,以及眼角的一颗泪痣,正是令狐春水!
贾涉伸手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
在这一刻,贾涉的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令狐春水,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顾鹏飞将昏迷中的令狐春水背了回去,贾涉帮他洗干净,又换了新的衣服。
那眼睛,鼻子,眉毛,以及胸前的伤口,贾涉握着令狐春水的手,心情忐忑的等待着他醒来。
春水果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贾涉的心中,紧张又激动。
终于,半夜。令狐春水的眼终于微微的睁开,对着贾涉露出一个笑容。
贾涉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扑上去,将他抱住,体温依旧温暖。
却听见令狐春水的声音有些诧异:"这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看个小说,居然搞成精神失常出现幻觉了!!"
贾涉浑身一震,抱住令狐春水的手缓缓的松开。
令狐春水伸手,勾住贾涉的下巴:"你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年纪大点。来,告诉哥,这是什么朝代?哥疼你!"
半秒钟后,凄惨的叫声,从房中传出,响彻云霄。
贾涉跌跌撞撞的跑出房屋,正撞见迎面而来的顾鹏飞。
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贾涉内流满面:"鹏飞……我真傻!真的!我真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
就此完结了。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5/22 at 上午10:50: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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