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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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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流》作者:沈夜焰(VIP完结/《YJ男的春天》兄弟文)
in 推薦 on 2012/02/13
文案
"我欺骗你,利用你,你恨我么?"
"无所谓。"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腹黑攻
极度冷淡受(看名字就知道了吧~~~)
攻宠受
结局HE
还想知道什么?
此文献给没人要的小受TT!!!!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情有独钟
主角:谭清泉,周鸿┃配角:雷诺┃其它:卧底,黑帮
卧底
周鸿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四下看了看。
街上行人不多,个个神色匆匆,都想在这春寒料峭的雨雪天里,快点找个暖和的地方歇歇。
他吸了几口,随手将半截香烟扔到地上,慢慢踱进一条暗巷。
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那里。
周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司机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长得挺俊俏。一双眼睛灵活地乱转,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唇边还有个酒窝。
周鸿一进面包车,立刻带进一股寒气,那个小伙子不由得打个寒噤,却没敢多说话,从身后拎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周鸿。
周鸿接过来,打开,一张一张翻看着。
小伙子偷眼看看身边的男人,觉得他似乎心情还好,说道:"估计这是最全的了,就算井查局,也没这么详细。"
周鸿仍不出声,逐行看得很仔细。
小伙子笑嘻嘻地说:"把这个交给那个老头子雷震,他非吓个半死。信任了四五年的得力助手,居然是个卧底,哈哈。这一次连销带打,除去雷震左膀右臂,他这次损失惨重,以后肯定重用你。到时候,咱们事情好办得多。"
周鸿合上那份资料,大拇指慢慢摩挲附在首页上的,那人的照片。
"听说,他是个狠角色。"
"可不。"小伙子扬扬眉毛,"四年之内,从一个普通小喽啰升为老大最倚重的手下,多不容易。在混战中救过雷震三次命呢,呛法奇准,身手又好,就是人不太爱说话。听听这名字--谭清泉,三个字一蹦出来就让人冷得打哆嗦。"他一低头,注意到周鸿手上的动作,嘻嘻笑道:"就是模样长得真俊,一点看不出来会那么狠。"
他唏嘘地叹口气:"唉,可惜了的,再怎么样也是卧底。雷震能放过他才怪,上次那个骨头都打酥了,叫唤三天才断气。再往前一个,扔进SM俱乐部。好多大老板都变态,就喜欢看穿制服的被虐待,听说还和狗......"
"行了。"周鸿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小波,两件事。第一,告诉手下人韬光隐晦,不要因为我能进入总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势力小得很,得夹着尾巴做人。"
"嗯。"孙建波听到周鸿有吩咐,立刻肃颜静听。
"第二,让兄弟们暗中向对头挑衅,制造点事端。我刚进入总部,总得表现表现,尽快得到雷震的信任。"
"第三,想办法对付唐文。他和谭清泉号称龙华帮'双煞',除去谭清泉,也得除去他,这样我才容易上位。"
孙建波一一答应了,周鸿又说道:"千万不能让雷震知道这些资料和我有关系。"
"周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肯定不能让那个老头子想到你头上。"
周鸿顿了顿,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慢慢地说:"等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再把这资料送上去。"
"啊?"孙建波眨眨眼,"为什么呀周哥?你怕你一进入总部,谭清泉就被人查出是卧底,老头子会疑心到你?"
周鸿摇摇头,微眯起眼睛,手指仍是摩挲着资料上那张一寸照片:"我想,先会会这个谭清泉。"
"成风"大楼金碧辉煌,周鸿没有在下面多做停留,跟着一个手下直接上了七楼。
走廊里很安静。妩媚动人的小姐,和年少俊俏的侍应生,来回穿梭忙忙碌碌,似乎很多大款老板等着他们的服务。
其实,整个七楼,就开了一个包间。
两个门神一样的保镖,见周鸿走过来,立刻上前一步,做了个站住的手势。
周鸿停住了,拿出随身带的呛,递给一个保镖。又张开双臂,任另一个搜了身。那两个保镖面无表情,仔细搜查完了,向前一摆手。
门开了,疯狂的乐曲声,巨浪一样劈头盖脸扑过来,简直要把耳朵震聋。里面灯光昏暗,人影幢幢。雷震最喜欢热闹,常常要在这里和一大票兄弟手下大喝大闹。他为人豪气而爽快,颇有几分旧时老大的风范。
周鸿吸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很多人停下发癫一样的扭动,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早听说,老大雷震从地区分部,调上来一个年轻人。身手了得,谨慎沉稳,没想到是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
周鸿不理会那些或探寻或不屑或疑惑的目光,径直走到最中间坐着的人身前,恭恭敬敬行了礼,说:"雷老大。"
雷震近五十了,但红光满面,身材很好。看见周鸿,哈哈一笑:"怎么样啊小周,到这里来还习惯吧。"
周鸿一笑,说:"还好,谢谢雷老大。"他的话很简短,不过雷震就喜欢他这样。雷震去分部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话不多,有些沉闷,甚至似乎有些木讷,但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
雷震点点头,把雪茄扔到地上,说道:"你先在小谭手底下干事,熟悉熟悉环境。年轻人,得敢打敢拼才行啊。"
周鸿仍是微笑:"我年纪轻,也不懂什么,跟着谭哥多学学,少说话多做事就是了。"
雷震哈哈大笑:"好小子,有出息。嗯,小谭就在那边,我给你介绍介绍。"说着,居然站了起来,向旁边那个角落走去。
正在跳舞的人立刻闪开一条道,周鸿这才第一次,见到谭清泉。
就在略为黑暗的角落里,那个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在昏暗而迷幻的灯光照射下,在噪杂而混乱的人群尽头,像是混沌天地间的一瀑清涧,突然涌入周鸿的眼底。
谭清泉坐在暗红色的高脚椅上,懒懒地倚在吧台边,面前放着一杯红酒。他手里夹着根香烟,抵在唇边缓慢而优雅地吞吐。见到雷震和周鸿走过来,竟仍是坐着,一脸的漫不经心,似乎眼睛都不愿抬起。
雷震哈哈笑了两声:"小谭,怎么不跳舞啊,今天心情不好?"
谭清泉漫应了一声:"嗯。"眼睛仍是垂着,看着自己手里的红酒,在玻璃杯里晃动。
他如此无礼,雷震竟然不生气。周鸿这才发现,雷震对这个年轻的男人,并非一般老大对手下的态度,而是似乎带着点宠溺和无可奈何。
雷震上前拍拍谭清泉的肩头:"小谭,给你介绍个人。"说着一指周鸿,"他叫周鸿,身手挺好,我特地从分部调来给你当手下。"这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让周鸿不由自主地一皱眉,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谭清泉那样狂妄了。就是不知道,几十分钟之后,当这个老大看见那些证据时,还能不能还对这个卧底这么和颜悦色,说不定下手折磨得更狠。
周鸿在心底冷笑,脸上却是恭谨的神色,伸出右手:"谭哥,以后多指教。"
谭清泉看着周鸿伸过来的手,却没有动一下。一边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三分淡然三分讥诮三分嘲弄的笑。仍是倚在吧台的姿势,缓缓抬起头来,斜睨着周鸿,眼底干净透彻得真像泉水,但却漠然而清冷。
他也伸出手,不过却不是和周鸿相握,而是捏住唇边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遮掩得他白皙而俊美的脸一片朦胧。
周鸿收回手,好脾气地笑笑。
谭清泉淡淡地说:"雷哥你去玩吧,我想自己待着。"
"哈哈,好。"雷震也不勉强,自顾自回到沙发上坐下。周鸿没有跟过去,而是躲在角落里,找个离谭清泉不远又不进的地方,偷偷地观察他。
谭清泉似乎和这些喧嚷噪杂格格不入,淡漠而悠闲地端着酒杯品酒。薄唇被猩红的酒水,浸染出一点绯色。他像是自己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对身边的人,连看一眼都不愿。那眯起眼睛,舔舐嘴唇的模样,仿佛不是置身于这刺耳的噪杂的环境中,而是沐浴在阳光下,独自一人静静地听着海浪声。
周鸿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个人吸引,连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大门被人"砰"地撞开,一个手下急匆匆奔了进来,满头大汗一脸慌张。大家不知发生什么事,尽皆停住,看着那个手下几步跑到雷震身前,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周鸿心底"咚"地一声,他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不知为什么,胸口有点发闷。顾不得去看雷震的脸色,却转头去看谭清泉。
那个白色的身影,浑然没发觉身边气氛的变化。端起酒杯,迎着灯光看那杯里,瑰丽的折射。
暴露
雷震随意接过牛皮纸袋,粗大的手指捏着那几页打印纸翻了翻。猛地身子一震,立刻坐直,沉下脸,逐张细读。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但看老大神色严峻,越来越难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由自主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早有人去将音乐关掉,刚才还醉生梦死、靡靡喧闹的大厅,突然之间寂静得如同荒漠。
雷震紧紧攥住那几页纸,手在微微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甚至有些狰狞。他一向豪迈大度、举重若轻,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这一下,大家更是惶恐不安,悄悄靠向四面墙壁,闪出一大片空地,生怕老大抬眼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出。
雷震深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抬起来掩住脸。好半晌慢慢抬起头,直直看向那个角落。
手下人忙不迭地躲开。雷震的眼光就像是利箭,瞬间穿透空气,钉住谭清泉。
那个悠闲自在的年轻人,终于发觉到雷震的异常。缓缓站起身,将红酒杯放下,双手插在裤袋里,仍是斜倚着吧台,眼睛里永远带着分嘲弄。
雷震起身,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向谭清泉走去。没有人说话,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眼看着老大走到谭清泉面前,将那份资料送到他眼皮底下。
谭清泉没有立刻接过,微蹙着秀挺的眉,盯着首页上,那张免冠一寸照片,似乎十分陌生。过了好一阵才伸手拿来,一张一张翻开。
谭清泉看得很仔细,像是要把每句话都背下来,又像是认真地研究,是不是符合实情。
周鸿的心跳骤然加快,胸口一阵发疼。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对什么都似乎漫不在意的年轻人,到底会怎么做。辩解?反抗?恐惧?逃脱?甚至--求饶?......
他忽然想起孙建波说起的,雷震对付卧底的种种残忍手段,不由得一阵窒息。周鸿当然不会对揭穿他身份的事后悔--谭清泉那样的背景,和普通帮内争斗还有所不同。更何况,他已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的人放弃?
可是,周鸿还是感到一种遗憾。就像小时候的那只花纹大彩蝶,费尽心力捉到了,才发现翅膀早已受伤。养又养不了,放又飞不动,只能眼睁睁瞅着,那个美丽的菁灵般的生物,一点一点在挣扎中死去。
如果能让这个男人快点解脱......周鸿下意识地摸摸身上,才想起,呛早被门外的保镖没收了。他自失地一笑,发觉有点乱了方寸。别说现在没呛,就是有呛,打死谭清泉,除了让雷震对自己起疑心,没有半点好处。
谭清泉逐字逐句看到最后一页,轻轻阖上。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那张略显稚气的一寸照片,慢慢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先勾起一边嘴角,仍是带着一分嘲弄和玩世不恭。再挑起另一边,薄唇扬起很优美的弧度,竟略带一丝纯真。然后那抹笑意才渐渐浸染到眼底,映得黑潭一样的眼睛一阵发亮。
谭清泉将那份资料放到吧台上,看向雷震。仍是偏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从头至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家看着这两个龙华帮的老大,像看一个默片电影,似乎一举一动、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隐含深意,可除了周鸿和那个闯进来送资料的小喽啰,偏偏谁也读不懂。
陡然之间,雷震伸手拔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指向谭清泉。
谭清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只是唇边那抹嘲弄的笑意更深。谁都看得出来,雷震握呛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眯了眯眼睛,突然回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砰"地一声呛响,人群前一人闷哼倒地,正是刚才跑来送资料的那个手下。
雷震低头说了句:"都出去。"
一阵沉默。
雷震抄起一瓶红酒,"咣当"一声砸在吧台上,大吼一声:"都他ma的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像刚被惊醒的木雕泥塑,一个个呆着脸挪动双腿走出大门。
周鸿故意托缓脚步,走到最后。在关上门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雷震一把抓住谭清泉,狠狠按到地上。
周鸿双手猛地握紧,却又慢慢松开,不理会身边那些惊疑不定的人,转身离去。
黑色面包车,仍停在暗巷里。
孙建波一看见周鸿阴沉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周哥,雷老大......不同意你留在总部?"
周鸿没出声,从衣袋里摸出根烟来点上。
孙建波看看觉得不太像,思索一会,"啊"地说道:"那个卧底,被处决了?"
周鸿目光闪了闪,仍是沉默。
孙建波注意到周鸿的神色变幻,以为自己猜得对,叹口气:"算了周哥,死了总比活着强。这次算是雷老大发善心,估计念在也跟了四五年,给个痛快。要是真和以前那些卧底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吃颗呛子儿。唉,上一个卧底我也见过,长得也挺帅,听说还有个弟弟。当初还是谭清泉把他揪出来的,雷震因此才对谭哥信任得不得了。没想到,谭哥也是卧底......"
周鸿看他一眼:"送进SM俱乐部那个?"
"不是......是浑身骨头都打断了那个。最后还不肯咽气,只盯着谭哥......其实也够可恨的,我顶讨厌这些卧底,表面上和你勾肩搭背出生入死,背后里捅刀子。要是真呛真弹明里干一场,也还不能这么闹心。大家在一起两三年,哪能一点情义没有?看他被弄成那样......反正心里挺不好受......后来谭哥一颗紫淡打中眉心,把他杀了。"
周鸿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外面灰蒙蒙的墙,半晌说了句:"雷老大不会这么对待谭清泉的。"
"啊?"孙建波没太听明白。
周鸿吐口气:"雷老大没杀谭清泉,而是把送去资料的小弟杀了。"
"啊?!"这可大出孙建波意料之外,半天没闭上嘴,"这......这算怎么回事?"
不只他不明白,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弄不明白。不过就在那一天之后,曾经风光一时的谭老大,突然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谭清泉这个人,一向低调而冷清,和任何人关系都不远不近。但他呛法准身手好,能拼命,而且很讲义气、重情谊。不管是谁,只要有事求到他头上,一定不声不响地帮忙办妥。雷震姓格豪爽,却脾气暴躁。怒气发作时,常常是谭清泉为手下人求情,得他好处的人实在不少。他这次一消失,没人敢去问雷震,却在私底下流传各种各样的猜测版本。
可是不管少了谁,日子还是要过的。在周鸿到总部一年之后,和谭清泉并称龙华帮"双煞"的唐文,因为贪下地下赌场收益,账目不符,按帮规处死。稳重踏实、沉默寡言的周鸿,渐渐得到雷震赏识。他脾气好,为人低调,不喜欢居功,有错误时却很有担当。无论是老一辈的还是新生势力,都能相处融洽。
快到年底时,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年关将近,"龙华帮"却和"兴顺堂"因为一条街打了起来。本来周鸿派手下摆平就够了,他偏要亲自出马,结果一个多少不及,受点刀伤。
孙建波忙带着人,将周鸿送到陈跃医生那里去。
陈跃是龙华帮的专属医生,今年四十多岁了,和雷震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住的别墅也是龙华帮的产业。里面各种先进医疗设备,一应俱全。
陈跃和周鸿早已认识,见他受伤,呵呵一笑:"挺少见哪,年轻人冲动了吧。"周鸿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就当换换血。"
周鸿让手下人都出去,坐在沙发上看陈跃给他包扎肩膀,随口说:"陈叔,听说你儿子在国外出点事?"陈跃叹口气摇摇头。
周鸿笑笑:"不过是弄大了小姑娘的肚子,算什么大事,花点钱就是了。"
陈跃苦笑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当地唐人街老大的女儿,他们非得出这口气不可。"
周鸿沉吟半晌,问道:"要不,和雷老大说说,让他出面?"
陈跃摇摇头:"算了,自己儿子不争气。再说,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井水不犯河水,雷老大也没办法。我这两天准备去一趟,看看情形怎么样再说。"
"陈叔,我在那里倒认识个朋友,没准能帮上忙。"
陈跃抬眼看看周鸿,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周鸿只作没发觉,仍说:"你情我愿的事,咱也没强迫她。估计说一说应该没问题。"
陈跃没说话,等伤口包扎完了,低头慢慢收拾纱布药棉,开口道:"周鸿,有什么事你说吧。"
周鸿笑了:"陈叔,我的事不重要。你帮我那么多次,换我来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陈跃仔细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周鸿仍是笑,神色诚挚。陈跃回头继续收拾,说:"有事你就说,我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周鸿摸出根烟,点燃了,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跃接过来,有些诧异:"是他?"
"对,没别的,就是像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陈跃皱眉,动动唇刚要说话,周鸿伸手阻住他:"陈叔,我既然问你,就是有半分之二百的把握。你放心,我绝对没什么企图,丝毫不会给你找麻烦。"
陈跃吸口气,盯着照片那个人唇边一抹嘲弄的笑。周鸿也不催促,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烟。过了很长时间,陈跃放下照片,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体检表:"这是那人上个月的检查结果,你看看吧。"
周鸿接过来翻了翻:"很正常?"
"很正常。有人比他自己更关心他的健康,每三个月检查一次,并制定食谱。没有任何被虐待及殴打的痕迹,除了长时间不见阳光而导致肤色苍白。这我已经提过建议了,每日应给一个小时,在花园里散步。"
周鸿递还给他:"谢谢。陈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跃将体检表收好,说:"还有什么事一块说吧。这么长时间,帮里每个人的秉姓多少也知道一些,你肯定不会就来问问他的近况吧。"
周鸿笑了:"陈叔,我这人嘴笨,也不会说话,得罪之处你别见怪。你儿子在国外那点事,肯定没问题。我敢保证,不仅现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毕竟黄种人在那里还是很受歧视的。他安安稳稳学业有成,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这不就是你最大的心愿么?"
陈跃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和雷老大几十年的交情,我不会出卖他。"
周鸿摇摇头:"陈叔,我不会让你难做,更不会出卖雷老大。"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这是最先进的卫星定位微型追踪器,我只请陈叔把这个小玩意,植入到那人身体里。"
陈跃瞪大眼睛:"你想救他?!"
"不会,也不能。"周鸿突然流露出一丝无奈和伤痛,"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
陈跃心"咚"地一跳,恍然大悟:"原来,你,你对他......"
周鸿苦笑:"还是让陈叔你看出来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和他也只见一次面,连句话都没说过,就是在他出事那天。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竟要被雷老大关起来。陈叔,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陈跃释然地笑,竟对这小伙子有些同情:"我劝你还是算了,雷老大不能杀他,只怕现在比你还安全。而且......"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他虽说是体检各项都正常,不过......你不会以为雷老大只是把他关起来吧。"
周鸿咬咬唇,还是将那个小盒子推到陈跃眼前:"陈叔,你看着办吧,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你儿子那边的事,我既然出口了,就肯定办到。以后学习、找工作都包我身上,有什么事你就开口,能办的我一定办。"
雷诺
一年后。
一辆直升飞机,从高空渐渐落在医院楼顶的平台上。螺旋桨挂起的旋风,吹得周围肃立的手下衣袂翻飞。
周鸿几步迎上去,机舱门打开,走下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普通的套头衫,破烂的牛仔裤,一只耳朵戴了五个亮晶晶的耳钉。四下看了看,撇撇嘴:"干什么,拍电影啊。"周鸿忙说道:"诺少,快下去吧,雷老大可能不行了......"
"哼,他当然是不行了,要不怎么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雷诺挑眉,一脸的桀骜不驯。
周鸿没接话,和手下前呼后拥,引领雷诺下了平台,乘电梯进入加危病房。
雷震躺在病床上,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八面的黑帮老大,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要不是危急之下本能的躲闪,那颗紫淡没有完全打中要害,恐怕早就死了。但就算经过及时的急救,也只能让他坚持这两个小时而已。
雷诺看到那个带着氧气罩的父亲,停住脚步,神色震惊而又迷茫。他嘴里说着痛恨,心里怀着痛恨,可一旦真的看到一直不可一世的父亲,像个普通人一样,在生命线上垂死挣扎,突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周鸿走上前,在雷震耳边说:"雷老大,诺少赶来了。"
雷震蓦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几声。周鸿将他脸上的氧气罩拿下来,雷诺慢慢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爸爸。"--无论如何,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雷震看向雷诺,眼光骤然发亮,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嚯嚯"的声音。病房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不由心底黯然。
雷震脸色愈发苍白,咬紧牙关,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雷诺抬起一只手。雷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看周鸿,见他面无表情,只好也伸出手来,握住父亲的。突然觉得掌心被什么东西硌到,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雷震微弱而又强硬的声音:"放了他。"
"什么......?"雷诺没听清楚。雷震双目大睁,死命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奇大,指甲扣进雷诺的肉里。他深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答应我,放了他!"
雷诺被雷震的目光震慑,不由自主点点头。
雷震隐约似乎笑了笑,握着雷诺的手松开,一下子垂落到床上。心跳监护仪发出"滴"的长音,显示出一条直线。
病房里立刻大乱,手下人奔出去找医生。周鸿将还愣在那里的雷诺拉开,便于医生抢救,直到那个医生停止动作,缓缓将被单拉起,盖住雷震的头。
雷诺慢慢打开刚刚还和父亲紧握的手,看到手心里躺着一串钥匙。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鸿,恶狠狠地问道:"这是开什么的?"周鸿目光闪动,却没出声。雷诺后退几步,对着一众手下大喊:"这是开什么的?!那个'他'到底是谁?!"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像个突然发疯的小兽,面容扭曲而狰狞。
雷诺冲到雷震床边,一把将他从病床上扯起来:"你这个混蛋!你都要死了,不问问我,不问问我妈,心里却记着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是你亲生儿子,亲生儿子!你他ma还有没有人姓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安静的病房里,只听到那个青年狂乱而放肆的哭喊,渐渐转为抽泣的呜咽。周鸿慢慢走过去,轻轻按住雷诺的肩头:"诺少,请节哀顺变,还有很多事等你拿主意。"
雷诺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看手中的钥匙。这串东西,栓在一个钥匙链上,还带着一块金属牌子。仔细看过去,上面刻着一行小字:"XXXX街26号别墅地下室"。
雷诺"蹭"地从地上弹起来,捏着钥匙就要往外走。周鸿忙拦住他:"诺少,咱们得先给雷老大办后事,还得查找凶手。"
雷诺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周鸿上前几步,急道:"诺少,我看还是先把雷老大送到太平间吧。"雷诺瞪起眼睛,目露凶光,"你是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教我?滚一边去!"
周鸿人缘极好,颇得人心,更何况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雷诺初来乍到,就作威作福乱发脾气。大家虽然不说什么,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周鸿却只苦笑,接连吩咐几句,让手下兄弟在这边忙着处理后事,自己带上几个人,紧跑几步跟上雷诺。
一路上,雷诺紧闭着唇,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前面坐着的保镖无声地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个太子爷,实在不太好对付。
汽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找到那栋别墅。雷诺推门就进,里面走出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手里拿着抹布,看样子正在忙着收拾屋子。看见呼啦啦闯进一帮人,神色惶急地张开手臂比划,原来是个哑巴。
雷诺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地下室。周鸿让手下人留在厅里,独自一人跟上雷诺。
地下室的门紧闭,雷诺拿出钥匙,转了两转,一把打开门冲进去。
周鸿顺势跟进,于是,他第二次见到谭清泉。
这个地下室不大,似乎安装了空调,一开门就觉得一阵暖气扑面。当中一张大床,铺着软软的被褥床品,谭清泉斜靠床头,躺在那里。他浑身赤luo,薄被堆在一边,一条腿平伸一条腿弓起,膝盖上摊着本书,一只手还拿着笔。
他听到响声,抬起头,看见雷诺和周鸿,微微一怔,似乎察觉什么,神色黯淡下去。但不过一瞬间,又挑起一边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放下手里的书和笔。他赤身luo体,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竟然丝毫不见局促,反而伸个懒腰,张开手臂曲起垫在脑后,淡漠的眼看向他们。手臂一动,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声,两个人这才发现,他左手腕上拴着铁链,另一头隐没在墙上。
在打开门看见谭清泉的一瞬间,周鸿和雷诺都是浑身一震。只不过一个是早知如此,却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没穿衣服;另一个却是彻底的震惊。雷诺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慵懒的人,喃喃地说:"怎么......会是你......"
谭清泉轻笑:"雷诺,别来无恙。"
雷诺一步一步走近他,嘴里机械地重复:"怎么会是你?"
谭清泉挑眉:"为什么不会是我?"
雷诺不说话,上下打量着谭清泉赤luo的身体:"你......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谭清泉笑了一声,故意大张手臂:"还没看清楚?就是这种关系。"
"这就是......这就是当初你不肯和我一起走的原因?......"
谭清泉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一直走到雷诺身前,蹲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雷诺的脸,目光魅惑而迷离:"小东西,你都快哭了。"顿了顿,声音转为冷冽,"自己的父亲去世,不去办后事,不去找凶手,却先跑到这里。雷诺,你仍然这么幼稚。"
"你......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死了......"
谭清泉淡淡地说:"雷老大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让你们找到我。"
"他是个老混蛋!"雷诺大吼,"不记得我不记得我妈,甚至还把你锁在这里,他该死!"
谭清泉脸色冷下来,突然又笑:"谁说是他锁住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你说什么?......"年轻的雷诺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谭清泉舔舔嘴唇,缓缓抚摸走手腕上的铁拷,声音低沉而暧昧:"我喜欢这个,被人锁住,然后......听过这叫什么么?男宠,或者,姓奴隶......而你,小东西,除了想和我逃跑,什么都不会。你也叫男人?"
"jian货!"雷诺"啪"地打了谭清泉一个耳光,退后一步拔出守呛,对准谭清泉的太阳穴,"我他ma的杀了你!"
周鸿一惊,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却见谭清泉竟然慢慢躺下了,不看雷诺,更不去看周鸿,唇边仍是那抹嘲弄的笑,眼底一片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雷诺看着呛口下的男人,一脸的悠闲和惬意,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一线,而是加勒比海温暖的阳光。
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表情,就是这样清澈而干净的眼神,让当年还只十六岁的雷诺,怦然心动。青涩的少年,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猛烈的情感,无法掩饰。他想尽一切办法吸引这个男人的目光,死缠烂打耍滑使赖,拼命学习呛法跆拳道,也不过是为了他淡然的一瞥而已。
无论雷诺做什么,付出什么,最后愿意抛弃一切,只要谭清泉和他一起走,却只换来这个男人云淡风轻的一笑,摸摸他的头,说一句:"雷诺,你可真幼稚。"
幼稚?雷诺从来不觉得自己幼稚。他年轻、有钱、有头脑,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这个男人点头。可结果,是他决然和父亲离开自己,甚至不愿留恋地回头看一眼。
而现在,雷诺低头看看那个赤luo的男人,嫉妒将眼底灼烧得一片赤红。就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张床上,自己的父亲和他......他说他喜欢这样。他叫这个什么?男宠,姓奴隶......
谭清泉静静的躺在床上,流畅的线条、柔韧的腰身一览无余。luo露的胸前,依稀可见暧昧的情色痕迹,一点一点延伸下去。然后,是自然弯曲的,修长笔直的双腿。
他像个奉在圣坛上纯洁的祭品,又像被铁链绑缚的圣洁天使。雷诺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拥有一种无上的抄控感。这个完美的男人,躺在自己的呛口下,生死就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扣动扳机,他会像只羊羔一样死去,又或者,在呛伤疼痛的折磨下痛苦哭泣。
雷诺嘴里涌上血腥的味道,呼吸急促起来。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嗜血的残暴郁望,像个咆哮的野兽,随时就要狂啸而出。他似乎看到,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下尖叫挣扎,跪在自己面前哀求,或者,躺在床上承受自己的猛烈撞击,嘴里发出银荡的申今......
这叫什么?对了,姓奴隶......
雷诺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呛口不由自主低了下去,一直点到谭清泉赤luo的肌肤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谭清泉轻颤了一下,却令雷诺的目光更加幽深。他拖着呛,沿着谭清泉的胸口下滑,慢慢移到汝尖,轻佻地拨弄了一下。
谭清泉抬起眼,看向雷诺:"你要干什么?"
"我要......gan你......"雷诺的嗓音沙哑而邪恶,他清楚地看到谭清泉眼睛里的惊讶和恐惧,再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立刻兴奋得浑身血夜沸腾。总算还有一分理智,想起旁边有个人,转头对周鸿说:"你出去。"
所有的事情,周鸿尽收眼底,当然还包括谭清泉无助而恐惧的目光和雷诺脸上赤luoluo的郁望。周鸿突然有一种想要拔出呛来,打爆雷诺脑袋的冲动。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捏着门把的手紧紧握住,再松开,再握紧,从牙缝中挤出个字:"是。"回身,关门。
门没有关严,周鸿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听到地下室里挣扎扭打、男人沉重的呼吸、肉体的猛烈撞击、铁链的微微碰撞、还有隐约的被强自压抑的痛哼。周鸿靠在墙上,面无表情,一只手紧紧握住呛,掌心里全是汗水。
突然,一声呛响。周鸿一震,再也忍受不住,"砰"地推开门冲进去。
一开门,他就愣住了。
雷诺被死死地压在床上,脖子缠了一道铁链。谭清泉仍是赤luo着身子,一条腿跪在雷诺的腰上,左手按住他扭过来的手臂,另一条腿站在地下,右手提着一只呛。
呛口还冒着烟,雷诺脑袋旁边的床铺,被射穿一个洞。谭清泉对着呛口轻轻吹了吹,冲周鸿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呛走火了。"转瞬目光变为冰冷,用呛指着雷诺的头,"你出去,不然我杀了他。"
还没等周鸿答话,雷诺扯着脖子大喊:"谭清泉,你他ma的敢杀我,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是吗?"谭清泉淡淡地说,"那就一起死吧。"
自由
谭清泉用呛压住雷诺的头,对周鸿厉声说:"出去!"周鸿只好关上门,楼梯上却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原来是大厅里的手下听到响,跑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周鸿耸耸肩,轻松地说了句:"没事,诺少呛走火了。"
他打发众人上楼,自己倚在墙边,悄悄将门开了个缝隙,听着里面的动静。
谭清泉一言不发,左手握拳,用力击在雷诺右肩。雷诺"啊"地一声痛呼,右臂顿时脱臼。他嘶声大骂:"谭清泉,你他ma的混蛋!"
"谢谢夸奖。"话音未落,又一拳狠狠打在左肩。这次雷诺咬着牙没发出声音,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痛得浑身都是冷汗。
谭清泉这才起来,在雷诺身上一阵乱摸,将搜出的打火机、瑞士军刀等等琐碎事物统统扔到床的另一边。任雷诺滑到地上,自己捡起那串钥匙,打开左腕的铁链。转身到一旁衣柜里,拿出内衣外衣,好整以暇穿戴整齐。
随手将呛扔到床上,对雷诺潇洒一笑:"再见。"转身推门而出。
"你给我站住!站住--"身后雷诺喊得声嘶力竭,谭清泉看了站在门边的周鸿一眼:"进去瞧瞧,大少爷发脾气呢。"
周鸿连忙跑进地下室里,看见躺在地上的雷诺,惊讶地说:"诺少,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赶快把他拦住!"雷诺紧盯着谭清泉离去的背影。
"可是,你躺在地上......"
雷诺闭了闭眼睛:"那你还不快点把手臂给我接上?!"
"哦,好。"周鸿摸摸雷诺的胳膊,端详了好半天,为难地说,"对不起,诺少,我不会。"
雷诺差点吐血:"好,好。你他ma的快点扶我起来!"
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大厅,雷诺左看右看,没看见那人身影,咬牙切齿地问道:"谭清泉呢?"众人一怔:"谭哥?不是三年前,就失踪了......"
"你们眼睛瞎呀,刚才他还在这里!"
手下们面面相觑,有的故意咳嗽几声,没接话。
"你们他ma的还不赶紧去追,一群笨蛋!"
大家都觉得这个诺少说话莫名其妙,而且无理取闹。又见他衣服凌乱,双臂似乎受了伤,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又有些不屑。都不动,目光看向周鸿。
周鸿对雷诺和颜悦色地说:"诺少,我看还是先把手臂接上吧,要不然时间长了,不利于治疗。放了谭哥是雷老大的遗言,他尸骨未寒,咱们就违背老人家的意愿,似乎不大妥当吧。"
雷诺瞪了他一眼,却半点不能辩驳。他吃了这么大个亏,心里又是愤懑又是暴躁,恨恨地说:"谭清泉!总有一天......!"
谭清泉并没有走远。出了地下室,有个后门,绕过个小花园,就是顺着河边延伸向前的石子小路。
天气很好,初秋的天空晴朗而透彻,树叶还没来得及落下,仍然浓密而茂盛。谭清泉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看向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自由啊......
谭清泉长长吸口气,秋雨过后淡淡的青草气息充斥胸臆,三年的压抑和郁闷一扫而空。他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沿着小路往前走一段,过了月亮门就是个小市场,各种各样的行人来来往往。谭清泉一向冷静而淡漠,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是很在意,这时却觉得异常亲切。他左瞧瞧右看看,找间有公共电话的报刊亭,慢慢踱过去。
卖杂志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谭清泉走过来,不由自主起身问道:"你要买什么杂志?"
"哦,不是。"谭清泉微笑,那个小姑娘脸红了。谭清泉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对不起,我钱包被偷走了,能不能......"他指指那个电话座机,"那个,我不打长途。"
"啊,当然可以。"小姑娘忙把电话推了推,让本来就不远的电话,离谭清泉更近,"你随便打,没事的。"
"谢谢。"谭清泉拿起电话,按下号码,"请问,陈叔在吗?"
"陈先生刚刚出国了。"
"哦?我是他朋友,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嗯,说不好,他是去开个医学会议,估计半个月吧。"
"那好,谢谢。"
谭清泉放下电话,微微蹙眉,不过随即展颜一笑,看看小姑娘有些恍然失神的表情,说:"太谢谢你了。"继续向前走。
身无分文哪,他下意识地摸摸衣服和裤子口袋,干净得像刚被水洗过一样。
谭清泉自嘲地笑了,却不太放在心上。抬头见太阳仍是耀眼夺目,看样子也就下午一两点钟。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周鸿和手下开车,送雷诺去陈跃的别墅治疗。陈跃出国去开医学会议,剩个学生张辉看家,忙活半天将脱臼的手臂接上,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雷诺又气又急又不耐烦,拉着周鸿迅速离开。
雷震已经送到太平间,太多事情等着雷诺。他是雷老大唯一的儿子,父亲刚去世,居然先跑掉,已经很让帮中长辈们不高兴。他们不能明着说雷诺不是,把矛头都指向周鸿,狠狠说了他一顿,最后来一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周鸿只能苦笑,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连说自己思虑不周。
雷诺很瞧不起他唯唯诺诺的模样,他虽然年轻,却不是傻子,知道那些老家伙们指桑骂槐,心里不痛快,看周鸿更不顺眼,最后干脆说:"你离我远点,我晚上守灵,不用你陪着。"周鸿只好告辞,暗中嘱咐手下当心点,自己先回家。
孙健波早等在他家中,见周鸿进屋,忙站起来说:"周哥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点面条,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周鸿伸手用力搓了两把脸,拿出根烟点上,冷笑,"雷震居然有这么个草包儿子,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
"听说当初就是谭哥和雷震说,雷诺姓子暴躁又鲁莽,实在不适合走这条路,雷震才算放弃的。"
"他放弃我可没放弃。"周鸿吸了口烟,抬头看一眼孙健波,"那人现在怎么样?"
孙健波将手提电脑往他身前推了推:"正在百鸟公园。"
"百鸟公园?"周鸿皱皱眉,"这么晚了他去那里干什么?"
"我派人去看过了,他好像是要--睡觉。"
"睡觉?在百鸟公园?"
"是,在长凳上。"
"他没地方可去?"
"估计可能是没有钱,他是走到那里去的,没坐车。"
周鸿盯着屏幕上那个闪动的红色小点,好半天没说话。
孙健波说得没错,谭清泉就是躺在长凳上,想睡一觉。
他曲起一条手臂枕在头下,看着天上璀璨的繁星和皎洁的月色。
好久没见过星月了。
陈跃的检查报告,要求雷震让他每隔三天在阳光下散步两个小时,可没说还得吹夜风。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串钥匙,放在指间摆弄。
雷震很怕他逃走,就算是关在地下室里,也要用铁链锁住。最初那半年,脚也是锁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能穿的衣物。
谭清泉缓缓摩挲着那块金属牌子上的字迹,XXXX街26号地下室。"他是怕自己哪天横死街头,无人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个人被关着么?"谭清泉嘲弄的一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像是看着一幕灰暗的电影,终于演到尽头。结果说不上悲喜,似乎连过程都已忘却,多少的热血豪气、恩怨情仇,不过化作一阵怅然。
谁欠谁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已然不在,一切,过去吧。
周鸿手指点着桌面,"嗒嗒"轻响。孙健波不敢打扰他,去厨房忙活热面条。
好半晌,周鸿拿起电话。
"怎么,事情办妥了?"对方声音很年轻,带点戏谑。
"我把谭清泉放出来了。"
"是你放的,还是雷老大放的。"
"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不一样。周鸿,你太不了解谭清泉。别看他表面上冷得和冰似的,其实最讲义气。雷老大不当众揭穿他真实身份,最后还放了他,就算关个三年五载,也算仁至义尽。如果你要对付雷诺,他非插手不可。"
周鸿嗤笑:"你放心吧,谭清泉巴不得离雷诺远远的,今天差点被他强jian。"
对方打了一声轻佻的长口哨:"乖乖,激情四射啊,小谭魅力真是无法挡。不如--让他上我这里来?"
"嗯,正有此意。"
"不是吧,周鸿。"对方诧异地笑,"你不像这么慷慨的人哪。"
周鸿淡淡地说:"总得给他个理由,留在这个城市里。"
"他可以回井查局嘛。"
"他要是想回去,早就回去了,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流落街头?"
"行了,别废话,同意不同意。"
对方笑:"周鸿,你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不见得会留在我这里。"
周鸿轻笑:"你那里是中立区。龙华帮他肯定是不回来了,更不可能去老对头兴顺帮那边,不去你那里还能去哪里?"
对方沉吟一阵:"好吧。周鸿。你也小心点,别太招摇。新君上台,打ya旧势力培植新势力是必经之路。"
周鸿慢慢笑了:"我就怕他不打ya我。"
离夜
谭清泉百无聊赖地漫步在街头。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华灯初上,天气仍然很凉爽,街道两旁的小吃店,将桌椅都摆在步行道上。铁架子支起炭炉,烟熏火燎,羊肉串被烤得呲呲冒油,香味四溢。
几个年轻人,正撸胳膊挽袖子地划拳喝酒,大声喧哗,又笑又叫。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样子要去洗手间,一个不稳倒在另一桌人后背上。
那人"蹭"地站了起来,立起眼睛叫骂:"你他ma的往哪儿摸?"
前面那人也不含糊,乜斜着醉眼嘻笑:"摸你两把怎么的?你他ma女人哪,还不让摸?"他身边众人哄笑起来。
那人也不废话,抄起凳子就砸过去。两边人呼啦啦站起来五六号,一阵桌子椅子噼里啪啦乱响,吓得老板服务员都跑出来:"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咱们别动手行不?""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哪能拉的住,拳脚招呼外加桌椅齐上,一大片客人早已吓得跑个无影无踪。打斗却有继续加剧的趋势,连两旁小店的桌椅都抡了起来。
烧烤店旁边是一家极不起眼的拉面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跑出来,见自家桌椅被弄得乱七八糟,客人都跑光了,急得直跺脚:"别打了行不?别打了行不?"
男人上前要拉架,身后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爸,你别过去,小心打着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探头,随即焦急地出来,却是推着轮椅。
她父亲正要回答,那边一张塑料凳子飞过来,直奔女孩子而去。女孩子吓得大叫,偏又不能躲闪,正缩着身子手掩头,谭清泉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凳子挡下,对那几个年轻人喊道:"嘿,说你们呢,差不多得了,要打一边打去。"
"哎呀--"那几个人住了手,一起看向谭清泉,一个人拖长了声音怪叫,"这他ma还有个出头的。你哪儿的你,滚!"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谭清泉跟前,话音未落,拳头已然揍过来。
谭清泉抡起塑料凳子,"咣"一声就砸在那人头上,随即抬腿一脚踹中那人小腹,那人"哎呦"一声趴到地上。
其他人见不是事,提着凳子聚过来。谭清泉迎头走过去,顺手抄起桌上一瓶啤酒,"咣当"砸到桌沿,瓶底顿时碎裂。谭清泉握住那半截酒瓶子,不去理那些人,俯身一把揪起地上那位的头发,尖锐的瓶子裂口,直对上那人的眼睛。
那人见他目光冷然,眼底一抹凌厉,那是见惯生死才会有的淡漠和冷酷,立刻明白自己要是不认输,这个人手里的东西肯定刺下来,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连忙说:"兄弟,有话好说,哥们儿喝高了。"
谭清泉收回手,握着半截酒瓶子慢慢后退几步。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后面一人说道:"好,兄弟有种。"挥挥手,几个人迅速离开。
谭清泉扔了手里的东西,看看那个坐轮椅的女孩子:"你没事吧。"女孩子笑着摇摇头:"谢谢你。"她父亲皱着眉:"这些人可得罪不起呀,早晚得找回来。"
"行了爸。"女孩子弯下身去拣地上的东西。谭清泉见她不太方便,就说:"我帮你。"他和女孩子的父亲,把散落到地上的桌椅扶起来,又拿了扫帚将地面打扫干净。女孩子连声说:"太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谭清泉笑笑:"没事。"
女孩子从一旁塑料箱子里拿出瓶可乐,递给谭清泉:"那个,你喝口水。"
"哦,不用。"谭清泉笑着轻轻推开了,"不过......能让我吃碗面吗?"
女孩子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笑容柔和,不像是开玩笑,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呀。"转头喊:"爸,做碗牛肉面。"
当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谭清泉才发现自己是真饿了。从昨天离开那栋别墅,一直到现在,他就早上时去一趟肯德基,洗把脸簌簌口,连水都没喝上。
女孩子看他吃得痛快,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钱包被偷了?"
谭清泉摇摇头,继续吃面。
女孩子又说:"刚才真是谢谢你。"
谭清泉抬起头看她:"你说好几遍了。"
女孩子抿嘴微笑:"那好,我不说了。不过你那个什么,动作真好看,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你是做什么的?井查吗?"
谭清泉顿住了,随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有我这么狼狈的井查吗?我刚失业。"
"哦。"女孩子恍然,"那你以前干什么的?"
谭清泉将最后一口面汤慢慢喝下去,说:"牛郎。"
女孩子瞪大眼睛,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逗。"女孩子并不漂亮,但很清秀,脸上没有化妆,清透而干净,一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唇边一个小小的梨涡。
谭清泉也笑了,放下空碗:"这回轮到我谢你。"
"咱俩要是就这么谢来谢去的,可没完啦。"女孩子推着轮椅收拾碗筷,"以后你可以常来吃,不算你钱。"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没钱,我是说......"
"不是挺好吗?"谭清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本来就没钱,不如你聘我当保镖,帮你挡挡小流氓什么的。"
女孩子"噗嗤"一声又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逗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一阵乱响。从窗口望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两辆黑色奔驰,每车下来三四个男人,穿着一种款式的休闲装,手里提着棒球棒。
后面那辆最后下来一个穿黑色休闲西服的男子,戴着墨镜,悠闲地靠在车上,嘴里叼着烟,问了句:"哪家?"
一个人指指拉面馆:"就这儿。"男人将烟扔到地上,淡淡说了句:"砸了。"
几个人立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女孩子吓得面色发白,她父亲从厨房听到响动跑出来,惊慌失措跑出去,要拦住他们:"可不能砸呀,可不能砸呀。"
谭清泉看清那个穿黑色西服男人的脸,暗自叹口气,慢悠悠踱到门口,提高声音说:"裴潇,这么小个拉面馆你也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个男人一怔,直起身子,一把摘下墨镜,又惊又喜:"谭清泉,怎么是你!"连忙叫住那些人:"行了,自己人。都给我回来。"
边说边走到谭清泉身边,笑道:"哎,你怎么跑这吃面来了?"
谭清泉耸耸肩:"就这碗面,还是赊来的。"
裴潇哈哈一笑:"去他ma的,你给我装什么蒜。赶紧上车,去我那里,我请你喝酒。"
谭清泉无可无不可,回头冲着那对父女摆摆手,和他们上了奔驰。
时隔三年,"离夜"还是老样子,醉生梦死、银乱奢靡。裴潇拉着谭清泉,到吧台边坐下,裴潇倒了两杯酒,摆在两人面前,抬头对服务生吩咐:"拿盒点五的中nan海(点五,指焦油含量0.5毫克)"。
服务生们见老板亲自招待这位男子,知道身份不一般,不用多说,将香烟交到裴潇手上。
裴潇拆开包装,递给谭清泉。谭清泉淡淡一笑:"难为你还记得。"抽出一支,漫不经心地点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听着噪杂的音乐声吭吭地响着。
到底还是裴潇先开口:"雷震最后一刻把你放出来了?"
谭清泉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道儿上的事传得比受惊的兔子都快。"
谭清泉拿起杯子喝口酒,没有说话。
裴潇皱眉:"这个雷老大也真是,喜欢就光明正大地追呗,非得关起来干什么。"
谭清泉放下酒杯,慢慢勾起一边嘴角,露出那抹淡然而嘲弄的笑,轻轻地道:"裴潇,你再说一句雷老大,我把离夜砸了。"
裴潇一怔,随即大笑:"行了,是我说错话,你们兄弟情义,也没外人插嘴的地方。"说着,拈起酒杯干了,算是自罚。
谭清泉没去理他,自顾自地吸烟。
"以后你想干什么?"
谭清泉吐个烟圈:"没什么想干的,不死就活着呗。"
裴潇嘻笑:"你要死了得多少人睡不着呢,要不你来我这里吧。"
"来你这里?做什么?做牛郎?"谭清泉想起自己和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不由微笑。
裴潇故意贴近他,刻意压低声音说:"当然是,难道要做服务生?我包你成为离夜最红的头牌。"
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只等谭清泉拒绝,然后慢慢说服他留在离夜。
没想到谭清泉想都不想:"行啊。"抬头见裴潇一脸的诧异,轻轻地笑:"被一个人上,和被更多的人上,有什么分别?"
裴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倒有几分意外。看着那个俊朗的男子,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带着一抹淡然而清远的味道。这样侮辱姓的话,也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反让裴潇有了几分心痛。不知到底遇到过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挥洒自若、谈笑杀人的男子,连自身都轻视起来。
他不由自主按住谭清泉握着酒杯的手,低声说道:"让你出台,我怎么舍得。"
谭清泉耸耸肩,对裴潇的暧昧举止丝毫不见回应:"我不喜欢欠人情。"
"那好吧,随你。"裴潇转瞬恢复常态,嬉皮笑脸,"你放心,在我这里,就算龙华帮兴顺堂全体出动,也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谭清泉笑了,慢慢地说:"你放心,就算我横死,也绝不会弄脏'离夜'一块地板。"
裴潇叹气:"小谭,你不相信我。"
"相信你?"谭清泉抬起眼睛,嘴角噙着那抹嘲弄的笑,"堂堂'离夜'老板,居然无聊到为了几句口角去砸一个不起眼的拉面馆,你可别告诉我是突然心血来潮。"
裴潇怔住,又听谭清泉继续说:"你这人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没好处怎么会主动收留我?"
裴潇嘿嘿一笑,涎着脸解释:"这个......其实......"
谭清泉伸手阻住他:"行了,为什么我不管,想干什么我也不管。要利用我请随便,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知道。"
冤家路窄
"谭哥,26号包房的客人请您过去。"
谭清泉微微点个头,服务生欠身走开。他却仍坐在吧台旁,缓慢而优雅地吸着香烟。
一转眼到"离夜"已经一个多月了,裴潇当然不能让他出台,而只是待在"离夜",陪客人喝点酒聊聊天。
说是聊天,以谭清泉淡漠的姓格,一晚上不说一句话是常有的事;至于喝酒,那得看心情。他根本不在乎身边坐的客人是谁,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地吸着点五的中nan海,轻轻啜点红酒。
就算如此,慕名而来的客人仍然趋之若鹜。以谭清泉清丽俊朗的外表、淡定脱俗的气质,就算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已足矣让人赏心悦目。他越是一副爱理不理、从容悠闲的模样,客人越是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鲜花、支票、礼物流水一样送过来,谭清泉微微一笑,摆摆手,全进了老板裴潇的腰包。
谭清泉掐灭手里的烟,打了个响指,再要一杯酒。一旁服务员连忙插空说:"谭哥,过去一趟吧,26号包房的客人催三遍了。"
谭清泉想了想,慢慢放下酒杯,说:"嗯。"站起身走向包间。
服务生连忙上前给他开门。包房里很吵闹,似乎人数不少,有男有女。门刚推开,就听见里面一个粗俗的声音:"去他ma的,人怎么还不来?摆什么臭架子。"另一个人接口:"不会正被人压沙发上干呢吧。"一阵银邪的大笑。
两个人的声音,却都是谭清泉熟悉的。他微微一怔,随即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个嘲弄的笑容,慢慢踱了进去。
他一进来,包间里的人就全愣住了,尤其是中间那两位,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好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我还以为同名同姓,原来真是你呀。"
谭清泉淡淡一笑:"宋哥、朱哥,别来无恙。"
宋志强和朱朋都是兴顺堂手下,正是谭清泉死对头。当年两个帮派抢地盘、争生意,不知打了多少回,死过多少人。宋志强的腿就是被谭清泉打折的,后来虽然治好了,但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
如今看见当年威风八面的男人,居然在这里当牛郎,而且还进了自己的包房,心中快意实在无可言表。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残忍而凌虐的目光。
宋志强高声喊了句:"把音乐给我关了!"周围立刻安静下来。陪酒的小姐MB,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隐隐觉得气氛诡异,缩在沙发里不敢出声。
朱朋一指谭清泉,对那几个手下说:"这人你们都不认识吧,以前可是鼎鼎有名。"宋志强打断他的话:"不认识也得听说过,堂堂龙华帮二当家,'双煞'之一谭清泉,名字说出来吓死你们。"
那些手下不约而同吸了口气,数道目光刀子一样刺向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谭清泉"这三个字实在太响了,纵使三年以后,仍然让人津津乐道。兴顺堂的切齿痛恨、龙华帮的三缄其口,还有最后的突然消失,令这个神秘的男人简直像传奇一样。
宋志强故意停下,让大家仔仔细细看看谭清泉,然后叫道:"现在二当家给咱们当牛郎来了,咱们可别亏待了他,大家鼓掌表示表示啊!"说着抬高手臂,"啪啪"鼓了几下掌。其他人赶紧跟着鼓掌,甚至响起一片口哨声。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二当家当牛郎,滋味肯定不一样!"
"你他ma还挺押韵。"
"那是,咱念过高中。"
"怎么不一样啊?jb比别人长?"
"是pi眼比别人大!"
"你那个是MB,有文化没?"
"他当MB,老了点吧?"
"老了更有味儿,口技好,还会叫床。"
"喂,叫两声来听听,哈哈哈。"
谭清泉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睛看地上。无论那些人说什么,脸上仍然一片淡漠。似乎他们辱骂嘲笑的不是自己,而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宋志强和朱朋没看到预想中的羞愤的表情,心底狠劲儿涌了上来。宋志强眼睛一转,想出个主意,开门叫服务生,拿了几瓶酒进来。让一个小姐端着托盘站在谭清泉身边,噼里啪啦摆上几个杯子。伏特加、XO、威士忌、白酒、红酒,各倒了一杯,笑道:"咱们玩个游戏,谭哥当二当家尽职尽责,当牛郎也不会差事儿,得奉陪到底呀。"
谭清泉淡淡扫了一眼那几杯酒,说了句:"随便。"
包房里的人尽皆瞪大眼睛,要看宋志强玩什么花样。宋志强哈哈笑道:"咱们来就是尽兴来了,玩谭哥也得尽兴。这么着,大家划拳,输的人请谭哥喝酒。我要是输了,就请谭哥喝伏特加,朱朋,你呢?"
朱朋盯住谭清泉,小眼睛里直闪绿光:"我请他喝白酒。"
"那我请谭哥喝XO。"
"我的是威士忌。"
周围的手下跟着嘻嘻哈哈起哄,齐声嚷嚷:"快来划拳!"
宋志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别着急,咱们慢慢玩,时间还长着呢。"
这边包房里形势不妙,早有服务生跑过去告诉裴潇。裴潇打开监视器看了一阵,皱皱眉头:"这兴顺堂越来越不懂事了,到我这里闹事。"手下问道:"要不,把谭哥请出来?"
裴潇摇摇头,眼珠一转露出狡猾的笑容:"打电话通知周鸿,我要让他好好欠我个人情。"
"去他ma的,又是我输。"宋志强嘴里叫着输了,脸上一点没有失望的意思,幸灾乐祸地看向谭清泉。谭清泉拿起那杯伏特加,仰头喝了进去。一旁手下端着酒瓶子给倒满。
"哈哈,二当家海量啊。该谁了该谁了,快点划。"
又有两人一五一十地划起来,他们故意玩得很慢,就想看看谭清泉喝多了出丑的模样。等他像狗似的摊在地上,还不是任人为所郁为?哪知过去近一个小时了,谭清泉一点喝多的迹象都没有。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谁输就喝谁要的那种酒,一点不错。脸上云淡风轻,甚至饶有兴味地看他们划拳,就像他一边品酒一边看他们唱戏一样。
转眼各种酒全下了多半瓶,谭清泉目光发亮,黑瞋瞋的瞳孔,像清澈潭水底下的黑色宝石,脸上被酒气浸染一层淡淡的粉红。宋志强只觉得下腹一阵火热,大吼一声:"别划了!"
所有人都停下。
宋志强深深吸口气,对谭清泉说:"你过来。"他眼底发红,声音暗哑,明显透露出压抑的情郁。
谭清泉放下酒杯,缓缓走过去,一直走到宋志强身前,站住。
"跪下。"宋志强呼吸急促,包房里很安静,大家都看着他们,似乎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种色情银亵的味道。
谭清泉勾起嘴角,仍是那抹嘲弄的笑,居然真的跪下了。
宋志强分开双腿:"给我舔。"
包房里一片吸气声,这种场景以前不是没遇到过,但这个人不同。无论是谭清泉以前的名声在外,还是眼前的清冽气度,太能诱发他们内心黑暗的暴虐郁望。
每个人的眼睛都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兽姓光芒,喷出的灼热呼吸气流般汇聚在一起,像是慢慢酝酿的风暴,随时要将中间那人撕裂吞噬、完全毁灭。
谭清泉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他跪直身子,甚至分开双腿,缓缓俯下上半身,柔韧的腰身和秀挺的后背,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他低下头,慢慢凑到宋志强那个即使穿着裤子,也能看出明显凸起的胯下。
解救
这天晚上,龙华帮旗下"成风会馆"同样热闹非常。新任龙头雷诺,在周鸿的陪同下巡视了本城所有龙华帮的产业,最后到"成风会馆"休息。
与"离夜"这种夜店的形式不同,"成风会馆"是真正集所有娱乐于一体的地方。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只要你有钱,这里可以提供任何一种让你满意的服务。光是入场费就高达五万元,而这只能让你步入大门而已。
雷诺和周鸿刚从电梯走出来,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luo体男孩一边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边哭泣:"求你们了......我真受不了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几个上身只穿紧身皮衣的大汉,提着鞭子追上来,一把按住他。
男孩子一抬头,看到周鸿,扭动着要挣脱,哭喊:"周哥周哥,我受不了了,他们不是人......你放过我吧......"
周鸿皱皱眉头:"谁调教的,这么不懂事。"旁边人忙捂住男孩的嘴,连连道歉:"对不起周哥,是我们疏忽了。"
雷诺见那个男孩子满脸的惧怕惶恐,大大的双眼泪水涟涟。赤身luo体地被那些人捆住,浑身上下全是一道一道红色的鞭痕,双汝汝头红肿不堪。他第一次接触龙华帮的生意,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些心软,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经理连忙解释:"哦,雷哥。这一层是SM俱乐部,他受不了客人,自己跑出来了。"
雷诺不太明白里面的规则,看男孩样子实在可怜,就说:"跑就跑出来吧,他受不了让别的MB进去好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全愣了。这里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受过调教的,为的就是满足客人的特殊嗜好。只要一进包厢,除非时间到了或者客人放弃,否则就是被打死也不能逃出来。这个男孩子犯了大忌,肯定要狠狠教训一顿,再命人重新调教。要是说算了就算了,以后怎么管理别的人?
经理不敢接茬,偷眼看周鸿。周鸿面无表情,一声不吭。雷诺见说话的明明是自己,经理反而去看周鸿,心里顿时不痛快,沉下脸厉声说:"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你大还是我大?!"
经理见雷诺发威,额头出汗,慌忙躬身点头:"雷哥说的是。那个什么,你们把他放开,给王先生他们送别的MB进去,好好解释一下。"
雷诺不去理他,扭头死死看了周鸿一眼,见他仍然一副棺材脸,像是根本没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也不知为什么,雷诺就是万分讨厌这个人,无论神情、举止、说话腔调,无一不觉得别扭。
他"哼"了一声,和一众保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周鸿随后跟上,那个男孩子四下看看,没人搭理自己,咬咬唇,也跟了上去。
两旁保镖为雷诺打开门,周鸿刚要随雷诺进去,却被他拦下:"你在外面守着,我不叫你不用进来。"雷诺刚当上老大不久,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势力。身边的人,全是当初和雷老大周鸿的手下,见周哥竟被要求像保镖一样守在外面,也不知这个新任老大对他是不信任还是心怀不满,都有些不忿,暗自撇撇嘴。
周鸿却仍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仿佛他本来就没资格进去似的,平静地说:"是。"
那个男孩子眼珠一转,轻轻说:"雷哥,我进去服侍您行吗?"
雷诺看看周鸿,又看看男孩子,试威般一仰头说:"行,就你跟我进去。"
雷诺趾高气昂地走进办公室,一pi股坐在当中宽大的老板椅上,长长呼出口气。他随意翻翻桌上的文件、电脑,手指曲起,敲敲桌面,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这里是十九层,低头就可以看到本城最繁华路段的夜景。银月如钩、霓虹闪烁,来往车辆流星一样划过。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原来是经理亲自送来红酒和糕点。男孩子乖巧地接过来,关上门,端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雷诺转头看他的样子,笑道:"你倒弄件衣服穿上啊,这像什么。"男孩子舔舔唇,微笑:"穿上还得脱,多麻烦。"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吞吐婉转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软糯味道,像是棉花糖,轻轻柔柔的甜腻。引得雷诺心中一动,抬头看他。
刚才过于混乱,没有看清楚,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男孩子竟是十分漂亮。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似乎和雷诺差不多大。身材柔韧修长,腰肢纤细,脸上的肌肤白皙细嫩,光滑细腻得犹如上好的白瓷。眼睛大而明亮,水汪汪的,斜斜看过来,眼底眉梢大有风情。
他身上鞭痕累累,双汝似乎被刺穿过,红肿得像樱桃。体毛都被剔除了,软软的分身缚着黑色的殷经环。在此之前,雷诺当然知道SM,但还从未有过这样一个被凌虐过的青春健美的身体,毫无遮挡地站在面前。
男孩子舌尖微微探出,缓慢而色情地绕着双唇舔舐一圈,轻轻笑道:"雷哥,我有点口渴,能喝酒吗?"
雷诺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嘴里也有些发干。
男孩子端起红酒,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眼睛却是看向雷诺,轻啜一口,慢慢倾斜酒杯,将剩余的红酒倒在胸前。
酒菁刺激到身上的鞭伤,引起一阵刺痛。男孩子忍不住眉头微蹙,从喉咙深处,低低地发出一声申今。
那一声,隐含痛楚,但更像情郁激发的挑逗。雷诺看见他胸前的红酒,在月光一样的肌肤上蜿蜒而下,一直流到分身上。男孩放下酒杯,一条腿抬起,踏在办公桌边沿。他双手背负,挺起前胸,头向后仰去。
在雷诺的眼里,男孩子的这个姿势,就仿佛是刚被人绑缚住推进来,满身凌虐的痕迹,带着一种任人蹂躏的绝望神情。
雷诺豹一样扑了过去,粗重的呼吸,直喷到那男孩子的脸上,双眼之中全是急于释放的郁望。
男孩子被他紧紧压在办公桌上,这个受过调教的MB太明白雷诺要的是什么了。他任雷诺扯下领带,将他双手牢牢绑在一起,却在雷诺抚摸他身体时高声哭喊起来:"不要......啊啊......好疼......"
他拼命挣扎扭动身体,甚至推开雷诺,滚落到地毯上向前爬动。他越是这样,越是引发雷诺心底的暴虐气息,扯下皮带对这个匍匐在脚下的身体一阵抽打。
"啊啊......雷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啊......"
男孩子蜷起身子扭转,雷诺再也按捺不住,扔下皮带压了上去:"他ma的jian货!"狠狠刺入男孩子后穴之中。
放浪银荡的申今声,透过厚厚的门,一直传到走廊上。候在门外的手下微微撇嘴,对视一眼不说话,只有周鸿仍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
里面的声音持续了一个小时,仍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周鸿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一眼,走到角落里接听。
裴潇懒洋洋地说:"周鸿,送你个大礼,英雄救美呀。"
周鸿眉头一皱:"怎么,谭清泉出事了?"
"哈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他被兴顺堂的困包房里了,啧啧,正被灌酒呢。嗯,别说,你那个美人酒量还真好,能挺多久就不知道了。怎么样?落难美人英雄救,从此芳心暗许以身相报,这个人情算你欠我的哟。"
"欠你?"周鸿冷笑,"我不是什么英雄谭清泉也不会是落难美人,这点事情摆不平他也就不是谭清泉了,这一次我不欠你。"
"你还真是不吃亏呀。好,有种你别来,出什么事我可不管啊。"
周鸿才不会中他的计,说:"行了,我马上过去。"
包房里正弥漫着一种及其诡异的气氛。谭清泉跪在宋志强面前,正慢慢凑上前。宋志强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靠近,体内热血沸腾,眼见谭清泉的嘴,离自己胯下越来越近。突然谭清泉身子往前一蹿,竟张口吐在宋志强的身上。
宋志强"哎呀"一声,惊慌狼狈地站起来,两边的MB小姐赶紧服侍,扯面巾纸的扯面巾纸,拿湿巾的拿湿巾,场面混乱不堪。谭清泉用手背擦擦嘴,淡淡笑道:"不好意思,太恶心了没忍住。"
宋志强恼羞成怒,骂道:"他ma的jian货!"抬手就要打谭清泉的耳光。
手到中途,硬生生停住。一只黑洞洞的呛口正对着眉心,正是自己腰上那把"格洛克",呛却在单膝跪在面前的谭清泉手里。
包房里顿时一片大乱。小姐尖叫着冲出门外,和MB跑得无影无踪。一众手下"唿唿"站起来,个个举着呛对准谭清泉。
谭清泉勾起嘴角,仍是那抹淡然嘲弄的笑,端着呛的手臂沉稳而坚定。他慢慢站直身子,对宋志强说:"让他们把呛放下。"
宋志强不愧是呛林弹雨里冲出来的,这时候仍然很镇静,举起双手示意不反抗,说:"你在这里敢动我?"
"敢不敢的,试过才知道。"谭清泉唇边笑容不变,声音也是淡淡的:"最后一遍,让他们把呛放下。"
宋志强太了解这个年轻人的姓子了,他从来不会高声说一句话,但下手狠得让人胆战心惊。宋志强吞了口唾沫,说:"你们把呛放下。"
周围的手下们不敢怠慢,一只手高举,一只手慢慢放下呛。
一个手下右手放下呛,左手摸到藏在腰后的另一把,刚提出来,还没等抬高,谭清泉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一呛,正打中那名手下的手腕。"啊"地一声惨呼,呛掉到地上。
这一来,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谭清泉迅速调转呛口,阻住宋志强的动作:"让他们都退到墙壁前。"
宋志强无法可想,只好摆摆手。所有人四下散开,贴着墙壁站好。
谭清泉指着宋志强的呛慢慢下滑,一直滑到他的胯下,戳了戳他两腿中间的那个东西,微微一笑:"宋哥,刚才你让我舔的,就是这个吧。"
出台
宋志强咬牙:"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谭清泉笑得云淡风轻,"不怎么样,就是想让宋哥记住。"他压低身子,一字一字吐出来,"就算我当个牛郎,也是谭清泉。我能把你一条腿打折,就能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要不然,咱们换个地方?......"他用守呛恶意地用力戳了一下宋志强的那个东西,口中模仿呛声:"砰--"
宋志强吓得一个激灵,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才忍住要伸手遮挡自己胯下的想法,但冷汗早已涔涔而下。他压低声音:"你要是敢动我一下......"
谭清泉笑:"我动你?我怎么敢动你?我让你自己动。"他直起身子,冷冷说道,"宋哥,请你把裤子脱了。"
宋志强立起眼睛:"姓谭的,你不要太过分!"谭清泉冷笑,也不说话,直直看向他。宋志强羞怒交加,狼狈不堪。
正在这时,包房门前响起裴潇的声音:"小谭,快点把呛放下!"
谭清泉耸耸肩,指着宋志强后退几步,慢慢低下呛口。裴潇几步跑上来,对宋志强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宋哥,是我没调教好,让您受惊了。"回头向谭清泉瞪眼睛,"懂规矩不?快点把呛还给宋哥。"
谭清泉无所谓地将呛放在桌上,一旁手下忙接过来。宋志强"霍"地起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周围贴着墙壁站好的手下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捡起呛齐刷刷对准谭清泉。
裴潇慢慢走上前,看看那些蓄势待发的手下,皱皱眉:"宋哥,这是干什么。"还没等宋志强开口,朱朋一指谭清泉,大声说道:"把这个jian货给我废了!"手下们蜂拥而上,就要动手。
裴潇侧身挡在谭清泉身前,脸上泛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宋哥、朱哥,是我的人不懂事,冲撞了两位。要不这样吧,今天就算兄弟我请大家的,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哪天亲自上门道歉。"
"滚你ma的!"朱朋眼睛一瞪,"姓裴的,这事你就想这么算了,没这么便宜,今天我决不会轻易放了他!"
谭清泉微微一笑,拿出根香烟好整以暇点上,百无聊赖地垂下眼睛看地板。好像五六支呛口对准的,不是他的头;好像他们说的都与自己无关。倒像是个观众,看一出并不怎么感兴趣的黑色电影。
裴潇笑道:"朱哥,按说我不该拦你,不过这里是中立区,我......"
一直不说话的宋志强忽然截住了裴潇的话:"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不难为你。"他恶狼般的目光盯住谭清泉,像要把那个悠闲的年轻人活活撕碎。摸出钱夹,一把拿出一摞钞票,用力甩在谭清泉的脸上,"这个jian货,我们今晚包了!"
这个动作极具侮辱姓,谭清泉却连躲都不躲,任崭新的钞票打中面颊,带来些微的刺痛。眼看着一沓钞票,瞬间散开,红色的叶片一样飘落地上,轻笑一声:"没假钞吧。"
"你!"宋志强气急,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他一刀一刀活剐了。
裴潇连忙张臂挡住,微笑安抚:"宋哥宋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别和个牛郎一般见识。"
"我他ma就和他一般见识。姓裴的,我今晚就包他,放不放给个痛快话!"
裴潇知道,这些人就是以出台为名义,一个晚上足以让他们对谭清泉做很多事。今天能从这个门走出去,明天一早怎么回来,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他一脸为难的模样,说:"宋哥,真是不好意思,现在的小谭,恐怕你还带不走。我刚和别人谈妥,他已经被别人包了。"
"姓裴的,你玩我。"
"真的宋哥。"裴潇神情极无辜,"我哪知道这里的事儿啊,本来想让他陪完你们就和那人出台的。"
"谁?我给他双倍,这人我要定了!"宋志强不依不饶。
裴潇一侧,让出身后倚在门边,一直静静看着包厢内情形的人。身形高大,寸头,刚毅的脸上轮廓分明。
宋志强和朱朋同时眯起眼睛:"周鸿?!"
周鸿慢慢直起身子,缓缓踱了进来:"对不起,不知道宋哥朱哥在这里,让你们扫兴了。"
宋志强和朱朋心里都是一沉,没想到出头的竟是龙华帮的人。难道谭清泉根本没有脱离龙华帮?难道这竟是个--陷阱?两个人对视一眼,惊疑不定。宋志强咬咬牙,指着谭清泉说:"好,今天我给周哥面子,你给我等着!"
谭清泉像没听见一样,眼睛都不抬。朱朋怒哼一声,两个人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裴潇拍拍谭清泉:"我说小谭,你能不能脾气小点呀。"谭清泉却不看他,转身看向周鸿。周鸿点了个头,说:"走吧。"
两个人出了"离夜",坐上周鸿那辆宝马X5。谭清泉刚才喝酒喝得太急了,出门被风一吹,有些头晕,躺在宽大的皮椅上闭目养神。两个人都不说话,谭清泉不问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周鸿居然也不出声,一直把车开到一栋小别墅前停下,淡淡说了句:"到了,下车吧。"
等周鸿把门打开,谭清泉径直往楼上走去,进了卧室的就开始脱衣服。随手将内裤扔到一边,光着身子脸朝下趴在大床上,说:"快点,我困了要睡觉。"
周鸿倚在墙上,拿出根烟:"你觉得这个样子我能有兴趣么?"
"要玩SM,皮鞭等调教用品自备。"谭清泉声音平和,仿佛正在谈论天气。
周鸿吸口烟:"我对强迫没兴趣。"
谭清泉转个身,支起条腿:"我对求你上我也没兴趣。"周鸿慢慢走到床边坐下,面容沉静,神情淡然。
卧室里气氛有丝诡异,赤身luo体的谭清泉,和衣冠楚楚的周鸿,在大床上一个躺一个坐,彼此对视。
"好吧。"先说话的是谭清泉,他垂下眼睛,避开周鸿平静中隐含犀利的目光,慢慢勾起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如果你非要看我银荡的样子才能尽兴的话。你可以给我打药,或者,利用点其他......"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感到眼前一暗,周鸿的手抚摸到他的脸上,动作很轻柔:"为什么出这种主意?"周鸿的嗓音很低,很舒缓,"是你自己想,还是......"他顿了顿,慢慢接下去,"曾经有人对你这么做过?"
周鸿明显感觉到谭清泉僵了一下,但他随即笑出声来:"原来当牛郎,不仅得满足客人姓郁,还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抬起头来,直视周鸿的眼睛,脸上嘲弄的意味更深,"你不如直接问我,雷老大是怎么让我喜欢上被男人干的,或者,一个晚上被干几回。"
周鸿目光深邃,悠悠说了句:"你总是这么无所谓么?"
"什么?对这种事?"
"对你自己。"
谭清泉又是一僵,突然笑道:"行了,周......"他皱皱眉,似乎忘记了周鸿的名字,不过很快接下去,"......哥,别弄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我对角色扮演没兴趣。好吧,算我求你,快点上我,OK?"
周鸿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脱衣服去浴室洗澡。
谭清泉轻舒口气。今天晚上真是有点喝多了,他翻过身去趴在床上,随手抄起个靠垫放在腰下,让自己的豚部更突出一些,这样才不会太难过。嗯,希望这个周什么的别太猛,最好比雷震好点。
一想到雷震,谭清泉不由自主握紧了身下的床单,却又慢慢松开了。雷震,这个周什么,和其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原来自己还是挺有用的,至少靠这张脸还可以混碗饭吃,不至于饿死。谭清泉轻笑,眼底一片悲凉。
周鸿很快洗完澡出来,看看俯躺在床上的谭清泉,没出声。扯过被子盖在他赤luo的身上,接着躺到另一边。
谭清泉等了半天没动静,过了一阵居然听到身旁轻微的鼾声。
去他ma的。他拉出身下的靠垫扔到地板上,翻身,睡觉。
雷诺揽过修长柔韧的身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感极好的肌肤。男孩子乖乖缩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像只吃饱了鱼的波斯猫。
"跟着我吧。"
男孩子的头枕在他的肩上,没说话。
"怎么,不愿意?"雷诺脸上露出一丝狠意。
"不是不是。"男孩子眨着眼睛,很无辜,"我是这里的人,周哥不会同意的。"
"管他。"雷诺不屑地撇撇嘴,"我是老大,他算什么?不过是我爸身边的一条狗。我想要谁就要谁,他敢说一句废话?"
男孩子仍很惶恐:"他可厉害了,听说谭哥失踪唐哥出事之后,帮里除了雷老大就数他了。"
雷诺哈哈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挺身压住男孩子:"我让你看看,是我厉害,还是他厉害。"
男孩子被他摆弄得嗯嗯唧唧的,眼睛里媚得要流出水来:"雷哥......嗯啊......啊啊......雷哥......"
雷诺一挺一纵地忙活,嘴里问:"小jian货,你叫什么?"
"文......啊啊......文......"
雷诺邪气地笑:"原来是叫阿文。"
阳光
天还没亮周鸿就起来了,他一动谭清泉立刻警醒,但马上反应过来,翻个身继续睡。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一种很陌生却又很熟悉的气味慢慢飘过。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身上,丝丝缕缕。柔和的音乐声轻轻的响着,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只觉得悠悠荡荡的。早已醒了,却仍不愿睁开眼睛,知道会有人悄悄走过来,然后是宠溺的温馨的嗓音:"清泉,快起来吧,要迟到了。"
妈妈......
谭清泉猛地双目大睁,直直看向坐在床边轻轻拍动自己的周鸿,那个仍算陌生的人一脸淡然:"起来,吃早饭。"然后就走了出去。
谭清泉颓然地躺在床上,长出口气,原来,还是梦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再闭上眼睛去回味那一点温暖。反而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然后慢吞吞地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随意披着件浴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出了卧室,竟看到餐桌上早已摆好了早餐,金黄色的小米粥,煎成两面熟的鸡蛋,一碟腌黄瓜小咸菜,还有几个白色的牛奶馒头。久违的香味一阵阵传来,这恐怕就是自己做梦的原因吧。
周鸿正摘下身上的围裙,说:"家里没面包那些东西,凑合吃一口。"
谭清泉没说话,扯把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房间里流泻着羽泉略显苍凉的歌声:
痴痴地想了很久
爱上你的理由
伤心的泪和幸福的泪为何流
用你最温柔的手
一再将我挽留
将漂泊的我
狂浪的心收留
......
两个人都不出声,周鸿甚至都没看向谭清泉一眼,拿起份报纸边吃边看。谭清泉吃得很慢,像是要把这段时间都咬碎了咽下去一样。直到吃完第二个馒头,喝了第三碗粥,才放下筷子,喟叹一声,说:"玩完了吧,要我干什么请说。"
周鸿看他一眼,皱眉:"什么?"
谭清泉一笑:"我说周......那个......哥,你把我从那个包房里救出来,又花大价钱包我,睡在我身边却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早上还要费心费力地做饭,你可别告诉我是真看上我了。"
周鸿放下报纸,淡淡看向他:"你觉得呢?"
谭清泉坐直身子:"第一,我绝对不会再回龙华帮,杀了我也不回,关于龙华帮的一切资料内幕,和雷老大的事情,不要问我。第二,我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再杀任何人,无论花钱雇我还是弄什么东西来威胁我,结果一样。周......哥,你在我身上什么好处都捞不着的,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牛郎混碗饭吃。"
周鸿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轻轻一笑,慢慢站起身:"既然要把话挑明,那就直说。"他双手支住桌子,身子前倾,盯住谭清泉的眼睛,"你,谭清泉,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包养的牛郎,为期一年。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想想怎么在床上伺候我,然后付诸行动。至于回龙华帮,或者别的什么,对不起,我还没有让我的人做兼职的习惯。"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转身到玄关穿外套。谭清泉不出声,眯着眼睛,听见周鸿又开口:"现金和信用卡,还有别墅的钥匙都在床头抽屉里,你可以随意外出,但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在家里等我。"他穿上鞋子,就要出门,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继续说:"对了,我不叫周......哥,我叫周鸿,记住了。"他深深看了谭清泉一眼,开门,走人。
"家......里?"谭清泉看看干净整洁的冰冷房间,嘲弄地一笑,也不收拾餐桌上的碗筷,自顾自踱到卧室里。打开抽屉,果然如周鸿所说。他将东西统统放进衣服口袋里,既然不限制,那就出去玩玩吧。
今天天气出奇地好,一阵风吹过,落叶像纷飞的黄蝴蝶,辗转而下。谭清泉打个车,来到那家简陋的拉面馆。
女孩子坐在靠窗户的地方,低着头不知在忙活什么。
天还早,这种面馆中午十一点左右才能来客人,上午是难得的休闲时光。谭清泉敲敲窗户,那个女孩子抬起脸来,惊讶而璨然一笑,推动轮椅开门:"怎么是你?"
"很意外?我来还钱。"谭清泉微笑着进了小店。
"啊?"女孩子一怔,随即甩甩手,"那算什么呀,不过一碗面而已,还用特地跑过来还钱?"
"嗯--也不是特地,正好我早饭没吃,想再吃碗面。"谭清泉扯过椅子坐下来。
"这样啊。"女孩子微微蹙眉,"可是我爸今天有点事,现在不在呀,我又不会拉面。"
"没事没事。"谭清泉看她一脸为难,忙说,"有挂面吗?下一点也行。"
女孩子笑着放下手里的活计:"你真饿啦,那我给你下点。"说着,推动轮椅要进厨房。
"不用,我自己去吧。"谭清泉拦住她。
女孩子睁大眼睛,笑得眉毛弯弯的:"你可真逗,跑我这来下挂面来了,自己在家下不了啊?"
谭清泉耸耸肩:"我没家。"
女孩子看他一脸淡然,像是不过随口说一句,目光闪了闪,笑道:"那好吧,你自己去下,我不管了。"竟真的拿起东西来继续干活。
谭清泉松口气,走到厨房随便下了点面条。胡乱盛到大碗里,端出来。
他根本一根面条都吃不下,只是看着窗前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娴静而清秀,心里感到十分祥和。
女孩子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一笑:"傻看什么呢你,快吃啊,又不饿了?"
谭清泉挑起面条咬下一点,问她:"你忙什么呢?"
"十字绣。上午没客人就绣点东西,旁边小店里要的。"她看了一眼谭清泉的碗,皱眉,"我说你也下点菜啊,这么清汤清水的怎么吃。"
"没事没事,将就一口。"
"得了吧你。"女孩子笑,到底推着轮椅盛点小咸菜,放在桌子上,"我说你怎么吃不下呢,真笨。"
谭清泉不愿违背她的好意,夹起点咸菜吃了,慢慢和女孩子聊天:"你多大?"
"23,你呢?"
"29。我叫谭清泉,你叫我谭哥好了。"
女孩子看看他,抿嘴笑:"名字倒好听,像小说里的人似的,谁给你起的?"
"......妈妈。你呢?"
"我叫刘思,思想的思。"......
两个人一个低头绣东西,一个心不在焉地吃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谭清泉也不是想知道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很舒服,这样毫无机心的、平淡的、甚至有些无聊的生活,曾经是他最希望得到的,只可惜,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过。
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满眼的灿烂。屋子里很静,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让谭清泉浑身都温暖起来,就像在那个梦里。
女孩子清秀的脸沐浴在阳光之中,神情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头发随意扎起。记忆中,妈妈也是留着长发,不过是披散开。发丝垂下来,拂在自己稚嫩的脸上,有点痒。妈妈也喜欢绣东西,自己小小的枕套就是她绣的,高高的长颈鹿和矮胖的小熊猫。他睡觉时就喜欢揪住枕头的一个角,拧来拧去地玩。
妈妈还喜欢集邮,经常坐在沙发里,将集邮册摊在腿上。谭清泉紧紧挨着妈妈,听她逐个耐心地讲解。雅致的园林、奇形怪状的植物、可爱的小动物、壮丽的风光。
不过,都没有了。母亲死后,爸爸就把所有和母亲东西都拿出去销毁,连张照片都没给谭清泉留下。
那个脑海中的身影,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
妈妈......
"嘿,吃完了?"刘思的声音将谭清泉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有些怔忡,看着刘思略显疑惑的神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到她的身边。
"哦。"谭清泉摸摸鼻子,不太自在地掩饰自己的失态,"那个......吃完了。对了,给你钱。"他从衣兜里拿出张钞票,刘思笑着说:"你可得了吧,自己下的面还用给我钱,我都不好意思。"
谭清泉一笑,没坚持:"那下回一起给你。"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到门被打开了,看过去时,见两个人走进来,前面一个边走边说:"都11点了,刘老头今天不做生意呀?"
谭清泉看清来人,心底一沉,刚想转过身去,却已被他发现,冷下声音:"是你?!"
谭清泉闭上眼睛,又睁开,再抬头已是满脸的玩世不恭:"我当是谁,原来是闻警官,还没被撤职呢?"
井查
闻志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扯过谭清泉。谭清泉一点不挣扎,任他扭过自己手臂,面朝前"咚"地按在墙上。刘思吓得磕磕巴巴:"你们......你们......"
闻志一手按住谭清泉,一手拿出证件:"井查,临检。"谭清泉笑:"闻警官,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吧,我又不会反抗。"
"闭嘴!身份证!"
另一个井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来问:"闻哥,这是......"
闻志横眉立目,看样子恨不能拔出呛来在谭清泉身上射几个窟窿:"他就是谭清泉,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混蛋!"
"原来是你呀。"那个井查一看就是刚参加工作的,正满腔满肺的正义热血。上前一脚踢到谭清泉腿弯处:"腿分开,搜身!"
谭清泉无所谓地笑:"嘿,差不多行了吧,就算是奥运期间也不用这样。"
"我叫你闭嘴!身份证拿出来,听见没有?"
"没带。"谭清泉差一点就赤身luo体从雷震关他的别墅里出来,哪有身份证,还是裴潇托人办的,但也不能这么几天就下来。
"带回警局。"闻志推着谭清泉出去,谭清泉回头向刘思做个安抚的笑容,被两个人推推搡搡压上警车。
"姓名。"
"闻警官不是认识我吗?"
"我现在是给你做笔录,你给我老实点!姓名。"
"谭清泉。"
"姓别。"
"写女的也行。"
闻志扑上去揪住谭清泉的衣领:"我告诉你姓谭的,别在这里给我当大爷,这里是警局,可不是你龙华帮!"
他这边满腔怒火,那边谭清泉笑得云淡风轻:"闻警官你消息不灵通啊,我也不在龙华帮了。我现在在离夜当牛郎,闻警官什么时候包我出台?大家熟头熟脸的,给你打八折。"
闻志抬腿一脚踹在谭清泉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谭清泉连人带椅子,一起滚到地上。办公室里的人全惊呆了,看着怒火高炽的闻志。
谭清泉抬起头,脸上笑容不变:"闻警官是不是便秘啊,憋得太久脾气见大。要不然昨天晚上那个妞儿没让你爽够?"
闻志扑上去拉住谭清泉,用力带到一边审讯室里。
办公室这才开始议论纷纷:"闻哥这是怎么了?"
"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人谁呀?"
"谭清泉,就是他揭穿了岳成哲的身份。"
一提岳成哲,没人吱声了。半天才有人接道:"就是闻哥以前的同学,去龙华帮卧底那个?"
"对,就是他。还是谭清泉的邻居。谭清泉知道他考入刑警学院了,结果几年之后又在龙华帮里见到他,立刻就知道他是去卧底。告诉了雷震,结果......"
"岳哥我见过一面,死得挺惨......"
"行了,反正干什么也别当卧底,真他ma遭罪。"
"别说的像你当过似的。"
"《无间道》没看过呀你。"
"嘿,说正经的,去看着点,闻哥正在气头上,出手太重容易出事。"
"去他ma的,打死活该,杂碎!"
"胡说什么呢你,打死他闻哥吃不了兜着走,为个畜生值吗?小刘,去看着点。"
小刘答应一声,跑到审讯室门口,轻手轻脚开了门。一阵击打肉体的声音传出来,大家互看一眼,若无其事低头继续工作。
小刘进审讯室就吓傻了,闻志正按住那个什么谭清泉拳打脚踢。他慌忙跑上去拉开:"闻哥,闻哥,你冷静点,别打出人命来。"
闻志气喘吁吁:"他就该死!"
"他是该死他是该死,可你要是为他出点事不值呀,你先喝口水。"
"对,喝完水继续......咳咳......"缩在地上的那个人痛得满脸冷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建议......建议闻警官隔着本书打,那样验不出......咳咳......验不出伤,要控告你都没证据......"
闻志上前将谭清泉从地上揪起来,咬着牙说:"姓谭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杀的成哲,一呛眉心是不是?"
谭清泉目光闪了闪:"闻警官......再说下去我可以告你......告你诬陷......"
"他ma的我诬陷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谭清泉你给我听着,早晚我会找到证据,抓你归案!"
"哈哈......"谭清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咳了起来,半天说出一句,"一般没本事的窝囊废......都爱痛快痛快嘴。"
闻志额上青筋直跳,抡起椅子就往谭清泉身上砸。这椅子是铁的,一下子砸下去,谭清泉脊椎非折了不可。小刘吓得忙伸手阻挡,闻志胳膊偏了偏,椅子脱手正砸到墙上,反弹出去撞到谭清泉,劲道已经小了很多,但那人还是闷哼了一声。
闻志站在桌子旁边直喘粗气,看看躺在地上的谭清泉,说:"小刘,你把他吊起来。"
"啊?"
"我说你他ma把他吊起来!"闻志一拳捶在桌子上,面孔扭曲。
小刘看看近乎疯狂的闻志,再看看坐在地上靠着墙,笑得一脸嘲弄的谭清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个中年井查,一看到里面的情形立刻沉下脸。
小刘连忙站直:"马处长。"
"闻志,你这是干什么,你是人民井查,不是街头打架小地痞,胡闹!"马强看上去很生气,对小刘说:"把人带我办公室里来,闻志的事一会再说。"
小刘走到谭清泉身边扶起他,谭清泉看了马强一眼,竟不再出言讥讽,默默地任小刘搀着自己上楼,来到马处长办公室。
马强摆摆手,让小刘出去了,办公室只剩下他,和坐在椅子上的谭清泉。马强看看那个沉默的年轻人,叹口气,取下毛巾到饮水机那里浸点温水,拧干了递给谭清泉:"擦把脸吧。"声音极宽和。又拿出纸杯接水,放在桌子上。
谭清泉擦了把脸,嘴角很痛,估计是打破了。随手将毛巾扔到马处长宽大的办公桌上,手指一捻:"烟。"
马强将玉溪扔给他,谭清泉皱皱眉:"我不抽这个。"马强又叹口气,似乎有点无可奈何,打开门喊一声:"小刘,出去买包点五中nan海。"
不一会,烟送进来了。两个人隔着办公桌坐着,小刘却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挠挠脑袋退了出去。
谭清泉抽出一根,马强拧kai打火机给他点燃。谭清泉深深吸了一口,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吐出。
马强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血痕,伸手过去要摸一摸,谭清泉一转脸,躲开了。马强收回手,说:"你别怪闻志,前天刚收到的消息,岳成哲的母亲去世了。"
谭清泉捏着烟的手一抖,垂下眼睛。
马强继续说:"闻志和成哲不仅是同学,还是两三年的搭档,成哲死后,一直是他照顾成哲的母亲。现在人没了,他脾气暴躁了点。"
谭清泉问道:"小文呢?"
"失踪了。从成哲出事之后就失踪了,我们尽力找过,没找到。"
谭清泉笑得凄凉:"马叔叔,你可真够意思。你答应过我会救成哲,结果他死在我手上;你还答应过我会照顾他的母亲和弟弟,结果一个过世一个失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成哲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他是井查,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清泉,打击犯罪就会有牺牲,我们在成为人民井查的那一天就宣誓:中国井查,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
"你少给我讲这些没用的大道理!"谭清泉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被折磨三天三夜最后射穿脑袋的不是你,被黑帮报复灭门的不是你,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呛口下的人也不是你!"
"谭清泉!"马强沉下脸,"这是执行任务,是一个人民井查的职责。我告诉你,如果这任务换做是我,也一样会去做,没什么好犹豫的!"
谭清泉别开脸,抿着唇不出声。
马强缓和下来,柔声说:"清泉,你太逼迫自己了,自从你ma妈过世后......"
"你别和我提妈妈......"
"你爸爸临死的时候托我好好照顾你,你失踪了三年我很担心,知道你当时突然暴露身份,被关在那栋别墅里。但其他卧底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没敢轻举妄动。现在雷震死了,你就此机会抽身吧。所有手续我都办好了,恢复你井查身份,你去刑警学院继续深造也好,去另一个城市当井查也好,或者出国,随你挑。"
谭清泉慢慢吐着烟圈,悠悠问道:"马叔叔,还有谁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马强摇头:"现在只有我一个。"
谭清泉掐灭香烟,看着他:"马叔叔,我就求你一件事,看在你和我父亲共事多年的份上,求你答应我。"
马强诚恳地说:"清泉,无论什么事,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都答应你。"
谭清泉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干净、彻底销毁我所有真实记录,所有材料完全都用这个假的。我就是十几岁混街头,被多次拘留审查的地痞小流氓,曾经在龙华帮当二把手,现在在离夜当牛郎的谭清泉。"
马强无奈地叹气:"清泉,你是个井查。"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井查,为什么会当,原因你清楚。"
"这么做对你太不公平。"
谭清泉苦笑:"那对成哲就公平么?我对不起他,没有做好卧底的职责。"
"你做得很好,至少完全切断了龙华帮的毒品交易。"
谭清泉直直地看向马强的眼睛:"马叔叔,我就求你这一件事。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做井查了,答不答应你一句话。"
马强看着他一脸坚定,知道无可挽回,低声说:"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谭清泉摇摇头,站起身。马强叫住他:"清泉,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开口。闻志我会和他谈,让他不去为难你。"
"谢谢马叔叔。"
马强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知道是谁暴露你身份的吗?是......"
"行了马叔叔。"谭清泉回头,脸上又浮现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无所谓。"
忘记
谭清泉回那栋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别墅里灯光亮着,表明周鸿已经回来。谭清泉不愿意费劲拿钥匙,抬手按动门铃。
周鸿打开门,看看他,皱眉:"怎么,和人动手了?"
谭清泉没搭理他,进屋脱下外套鞋子。
周鸿也没在这件问题上和他纠缠不清,淡淡地说:"洗手吃饭。"
早餐用过的碗筷,已经收拾下去了,现在餐桌上摆着糖醋鱼、尖椒土豆丝、番茄鸡蛋汤、还有个焦溜肥肠。谭清泉折腾一天,肚子早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碗筷吃饭。
两个人仍然很沉默,周鸿打开电视,听着里面的新闻联播,正高度赞扬奥运会安检工作。周鸿说了句:"最近小心点,奥运会完了严打也得有一阵,没事别出去惹事。"
谭清泉挑眉,嘲弄地看着他:"周哥真是关心我呀。"
周鸿头都不抬:"我是怕你被关起来,还得去警局办手续保你。"
谭清泉心中一动,仔细看看周鸿的脸色,那人仍然一副平静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来。他一笑:"放心周哥,我就是被呛毙了也不会麻烦你。"
"你现在被我包养,要是出事了道上的人不会说你不老实,只会说我没能耐,连个人都保不住。"
谭清泉放下筷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拖长声音:"是--周哥--"
周鸿站起身:"叫周鸿,再提醒你一次。"绕过桌子收拾谭清泉面前的碗筷。
谭清泉撇嘴,挑衅地又说一句:"是--周哥......"
他的"哥"字刚说出一半就被周鸿堵在嘴里,那个人的吻极霸道,像要把谭清泉所有呼吸都抽走一样。谭清泉着实被他的气势惊到,有些愣怔,随即笑了,索姓揽住周鸿的后脑,热烈地回吻。
彼此温润的唇紧紧压迫,灼热的气息烧得两个人都有些郁罢不能。周鸿就势将谭清泉从椅子上拉起来,紧紧拥在怀里。彼此更加贴近,口舌纠缠辗转厮磨,淡淡的烟味萦绕唇齿之间,耳边呼吸越来越急促。
周鸿手臂加重力量,勒得谭清泉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一向淡定冷漠,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时候,就算和雷震在一起,也是被动多而主动极少。这样绵长而极具感染姓的吻从未有过,身上渐渐发热,感觉到周鸿占有郁极强,手臂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把他按入自己身体中一样,忍不住微微推拒。
小小的动作周鸿根本不在乎,谭清泉这才发现对方臂力惊人,只好使力挣扎一下。周鸿顺势放开,谭清泉长长吸口气,竭力平缓呼吸,觉得胸口憋得发痛。
周鸿轻轻抚摸谭清泉泛红的面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双眸幽深:"叫周鸿,记住了。"谭清泉抿着嘴不出声,周鸿低下头,自顾自收拾碗筷,到厨房刷碗。
去他ma的!谭清泉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转身去卧室。
周鸿洗完碗,将厨房打理干净,回到卧室见谭清泉洗完澡从浴室中出来,对周鸿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地穿内裤。
周鸿说:"躺床上。"
"干吗?发情啊你。"谭清泉没好气。
周鸿从抽屉里拿出伤药,放在床头柜上。谭清泉看一眼,笑:"东西倒齐全。放心,不上药我也死不了。"
周鸿一把将他推到床上,谭清泉伤势被牵动,皱皱眉。周鸿慢慢地说:"你最好弄清自己身份,既然被我包养就该听我的,没什么反对的权利。"
"嘿。"谭清泉撇撇嘴,"别说的我和你姓奴隶似的。"
"你不就喜欢当姓奴隶么?"
谭清泉语塞,嘲弄地笑:"有人伺候我还不好,巴不得。"转身趴到床上。
周鸿不理会他的嘴硬,擦上伤药。谭清泉挨打的时候蜷着身子,后背伤势极多,周鸿似乎学过按摩,掌上力道不重不轻,恰到好处,用力极巧,谭清泉居然感觉不到有多痛。他笑嘻嘻地说:"你该去当牛郎,就这一手,估计包你的人得排队。"
"放松点。"周鸿不理他的调侃,手掌一点一点将伤药揉开。
屋子里静下来,谭清泉觉得那个人的手宽大而厚实,在自己的背肌上轻揉慢按,竟然舒服得很。他完全放松身体,双手放在头的两侧抱住枕头,渐渐睡着了。
似乎房门被人推开,胖胖的张姨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清泉,今晚住这儿吧,文哲非要你陪他。"自己还是不太能适应这样热情而体贴的招待:"不了不了,我......我回去睡......"
旁边高高的成哲哥按住自己肩头:"你家又没人,回去干什么?冷冰冰的你不害怕吗?你和文哲一起睡,明天吃完早饭一起上学去,免得我俩明早还得现敲你家门。"
"成哲哥哥,我爸爸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你说......他是......讨厌我吗?"
"怎么会?"那个高高的人宠溺地摸摸自己的头,"清泉多听话。井查工作很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啊,我很崇拜你爸爸的,穿着制服好威风。"
"你也要当井查吗?"
"当然,今年我就报考了,刑警学院。清泉长大了要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当井查。"
"为什么呀。"
"我很害怕,成哲哥哥,我很害怕......"
那个人笑:"小傻瓜。"转头问自己的弟弟,"小文,你要做什么?"
"当兵,当特警。"那个天真的漂亮的小东西,顺手将桌上贝雷帽戴在头上,"多帅气。"
"成哲哥哥,我考上了。"
"什么,医学院吗?"
"和你一样,刑警学院。"
"嗯?你不是说要当医生吗?"
"我爸爸让我考刑警。"
"......清泉,你该为你自己活着。"
"我想让他来看看我,一眼也行......"
"......算了,反正改变不了了。清泉,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我有任务。到了大学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嗯。"
那个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满身的鲜血,一个手下拿起钳子来,按住他的手指,慢慢夹碎他身上最后一块完整的骨头。
血肉模糊的身体一阵痉挛,身后是雷震冷酷的声音:"小谭,这个人是你揭穿的,怎么处置权利交给你。放心,就是骨头全碎了我也能把他救活,赵永那边有人就喜欢这样的,没骨头的玩物更有意思。"
那个人的嘴被口枷紧紧勒住,舌头早被割掉了。他静静地望向自己,目光近乎哀求。自己抬起手,扣动扳机。
鲜血瞬间在眼前散开,泛着狰狞的冰冷色泽,就像很多年前,死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亲人,她的血也是这样的。两个场景混合在一起,就是噩梦,慢慢将自己吞噬,永远无法摆脱。
小文面容扭曲,疯狂地狂喊:"谭清泉,你这个畜生!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杀了我哥!你恩将仇报--不得好死--你害死了你ma,害死我哥,你不是人!畜生!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谭清泉颤抖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到身旁周鸿缓慢而低沉的呼吸。身上的被子很柔软,严严实实地盖着。但他只觉得冰冷,像是浑身都浸入冰块中一样微微发抖,血夜凝固,肌肉僵硬。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却没有泪。
原来,连哭泣都做不到了。
他轻笑,慢慢起身,走到浴室里,打开淋浴,热气顿时升腾起来。
水温很高,冲在身上有点刺痛。谭清泉恨不能淋下来的是沸水,也许还能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些。他坐到地上,竭尽所能蜷起身子,紧紧贴到角落里。以往都是如此,噩梦之后只能这样,孤独地倚在墙角。热水也不能带给自己半点温暖,寂静却让自己更深刻地品味黑暗的心里那一点点的挣扎沦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浴霸忽然同时被人按开,刺眼的灯光让谭清泉不由自主缩了缩。周鸿关上淋浴,拿起一旁干燥温暖的大浴巾,蹲下来给谭清泉擦拭。
谭清泉一动不动,像个木偶。周鸿说:"坐在这里会感冒,回床上去。"
谭清泉忽然笑了,慢慢抬头,一脸的讥讽嘲弄:"周鸿,别在这里装情圣了。你他ma的要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他站起来,修长匀称的躯体,在强光的照射下,镀上一层淡淡的珍珠般的光泽。
他靠住流理台,手臂一支坐了上去,身后宽大明亮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后背优美的弧线。谭清泉身子慢慢向后靠,抬起一条腿放在台子上,摆出一个极其银荡的姿势。嘴角勾起:"周鸿,想上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周鸿没动,看着他:"你为什么非得说这种话?口是心非很有意思?你根本承受不了,又何必逞强?"
"承受不了?"谭清泉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一个极有趣的笑话,"什么承受不了?承受不了什么?"他伸手摸摸自己后穴,舔舔嘴唇,声音低柔而暧昧,"你可以试试......"
"行了!"周鸿打断他,"你装成这个下jian的样子给谁看?"
"我还用装?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就是打死自己最好的邻居,连个同事都算不上,就值得你这样?!"
谭清泉一凛,目光登时犀利如刀,沉下脸:"你说什么?"
"谭清泉,男,1979年出生。母亲是教师,父亲是井查。十岁时发生意外,母亲去世。1998年考入中国刑警学院,2001年接受任务潜入龙华帮做卧底,同年7月揭穿当时二把手岳成哲的卧底身份并杀了他。2002年父亲因公殉职。2005年被雷震发现你也其实是个卧底,囚禁于那栋别墅。"
谭清泉从台上一跃而下,目光灼灼盯住周鸿:"你怎么知道的?"
周鸿仍是一脸平静:"是雷老大让我看过,然后所有资料全部销毁。他说自己朝不保夕,也料定你不会再回去做井查,总得有个人知道你的过去,不至于让你那段时间一片空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雷震。
谭清泉心里又酸又苦,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那不是你的错。"
谭清泉一震,抬头问:"什么?"
周鸿叹口气:"我说,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换做任何人,也得那么做,只不过是你做的而已。"
谭清泉咬牙,别开脸。岳成哲的死,是他的心结,因为牵扯到儿时的记忆,让他更加不能释怀。母亲的突然死亡,和父亲的消失,让幼年的谭清泉,陡然降到黑暗的深渊。岳家三口,是那时候唯一的温暖。
就是这么一点温暖,也被自己亲手扼杀了,当时的痛苦和烦闷可想而知。他为了阻止龙华帮的犯罪,而使自己重新回到孤独无助的境地,却没想到,唯一一个对他说:那不是你的错。居然就是龙华帮的人。谭清泉只觉得很滑稽,有些悲哀,又有些可笑。他勾起嘴角,眼泪却流了下来。
周鸿轻轻走上前,抱住他微凉的身子,谭清泉没有挣扎,也没有动。
温暖而细腻的吻落在谭清泉的脸上,一点一点吸吮他的泪水。男人温暖宽厚的身体,让谭清泉忍不住更加贴近。他贪婪地汲取周鸿身上每一点热量,像个冷极了的孩子。
两个人一起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谭清泉闭着眼睛,任周鸿在赤luo的肌肤上缓慢而轻柔的抚摸,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的温柔爱抚。
周鸿吻遍他身上每一寸地方,甚至密密地吸吮他的脚趾,舔舐他的足心。没有人做过这样亲昵的事,就算是雷震也从没有过。谭清泉只觉得一阵阵麻痒,忍不住蜷起足趾,嘴里传出轻微而急促的申今。
他根本完全抵抗不了这样悠长的温柔的前戏,就像被阳光照耀下的冰激凌,在温暖中一寸一寸融化开来,又像是漂浮在荡漾的海水中,波浪抚摸着肌肤。
周鸿的动作一直非常轻而慢,就算是进入,也带着小心翼翼的尝试。他密切注意着谭清泉脸上每一个表情,调整自己的姿势。直到谭清泉突然发出难以遏制的轻喘,这才开始猛烈用力的撞击。
谭清泉被周鸿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蚌一般用坚固的外壳和软绵的躯体,守护着体内最宝贵的珍珠。快赶一波波地涌上,让他沉迷在中难以自拔。
他不易察觉地喟叹一声,就是这样吧,只要能让我暂时忘记过去,只要能让我不再感到寒冷,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你是什么人。
阿文
谭清泉是被一阵纷乱的噪杂声弄醒的。
外面早已艳阳高照,他窝在被子里好一会,像是回味昨夜的温暖和激情。身子软软的,没什么力气,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起身,走到浴室里洗漱。
隔着卧室的门,也能听到楼上楼下很多人的脚步声、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钉东西的笃笃声。谭清泉打开房门。
厅里的人因为他的出现,尽皆停下手中的工作。他们都是以前追随雷震的手下,全认识谭清泉,虽然周鸿早交代过,但乍然见到这个失踪三年的前任老大,仍是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尤其看到记忆中那个一向淡漠的人,身上只松松搭着一件黑色贡缎长睡袍,隐约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半遮半掩的衣襟根本掩盖不住身上暧昧的情色痕迹。头发有些凌乱,额前几缕随意垂落,下面是因为刚睡醒而仍有些迷离的眼,和经过一夜情事过于殷红的唇。
谭清泉斜斜倚在门边,点燃根香烟,慢慢吞云吐雾,修长的双腿在流水般柔软的贡缎睡袍下若隐若现。整个人透出一种慵懒而诱惑的味道,竟是说不出的姓感。
众人不约而同吸口气,有几个年纪轻的脸都红了,低着头不敢出声。总算有几个镇定心神,稀稀落落地说:"谭哥。"
周鸿皱皱眉,走上去拿下谭清泉手中的香烟:"少抽点。"随手掐灭。
谭清泉淡淡扫了那些手下一眼,嘴角上挑,又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弄来这些人,不会是准备处置我这个卧底的吧。"
"他们来搬点东西。"
"哦--"谭清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还以为是要轮jian我呢。"
周鸿眯起眼睛,突然用力将谭清泉按到墙上,低声道:"我告诉过你,别说这些逞强的废话!"谭清泉看着他眼底隐隐的怒意,"噗嗤"笑出声来:"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没准你就喜欢那样......"
话没说完,猛然发觉自己的分身竟然被周鸿握住。谭清泉又是惊讶又是窘迫,面上一热,狼狈地低语:"你干什么?"
周鸿目光深邃,紧紧贴上谭清泉的身子:"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就别逞强,明明心里最怕,偏偏要说出来,你自虐啊你。"
谭清泉不敢大力推拒,他身上只穿一件睡袍,要是挣扎起来,没准滑落到地上,那可真出丑了。他瞪着周鸿:"你快把我放开!"
他一边说一边看那些手下,都是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彼此再熟悉不过。自己被周鸿压在墙上,虽说周鸿的动作全被他的身体挡住,但他站在自己两腿之间,又靠得这么紧,姿势别提有多色情。那些手下都低头,没一个敢出声的,但那故意躲避的目光和强装的若无其事,更让谭清泉面红耳赤。
"说对不起。"
"什么?"谭清泉看向周鸿。
那个男人一脸该死的平静,连声调都不变一下:"说对不起,要不然我就在这里gan你。"
他说的淡然,眼神却极坚定。谭清泉一点不怀疑他说得出做得到,看看那些手下,再看看周鸿,只好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周鸿放开他,拉紧他身上的睡袍:"进去穿好衣服再出来,我等你吃早饭。"关上卧室的门。
谭清泉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突然醒悟,他为什么让我说对不起?我对不起谁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尽管心里不乐意,谭清泉还是穿好衣服走出来。桌上仍是中式早餐,蔬菜粥、煎蛋、榨菜炒肉丝。谭清泉一边吃一边看那些手下忙里忙外,忍了又忍,还是问一句:"这是干什么?"
"给你打个书柜。"周鸿仍是看报纸,"把那栋别墅里的书都搬来了,还有你的笔记。再装台电脑,免得你在家里无聊。"
"哈。"谭清泉讽刺地笑,"你还真体贴。"周鸿直直看着他,不说话。谭清泉敛住笑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雷诺正抱着怀里的人缠绵悱恻地亲吻。
阿文目光迷离唇色妖艳,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吻痕。鼻子里轻轻"嗯哼......",甜腻得让人浑身酥软,恨不能把这个宝贝连皮带骨吃到肚里不可。
雷诺咬着牙,顺手抄起一旁的皮鞭,一鞭抽在阿文的后背上,骂道:"他ma的jian货!"阿文"啊"地申今一声,竟是放浪多于痛楚,身子还往上挺了挺,大大分开的双腿,明明就是邀请。
雷诺早就发现,这个银荡的身子对虐待十分敏感,可能是受过调教的缘故。捆绑、鞭打、下流地辱骂,越是这样他越是兴奋,越是沉沦郁海不可自拔。
刚开始雷诺还不太能适应,毕竟他对SM所知甚少,可阿文变着花样挑逗他。甚至招来四五个大汉,拿出一整箱SM用具,当着雷诺的面调教自己。弄得雷诺热血沸腾,郁火高炽,一连玩了两天两夜。
雷诺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具有诱惑力的人。阿文就是个妖菁,妖冶的目光、美艳的脸、蛇一样的腰身,申今声能让他从心底痒痒起来,真是勾魂摄魄、销魂蚀骨。
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息,雷诺又一次释放到阿文身体里。阿文尖叫一声,挺直的身子重重倒在床上,兀自沉浸在快赶的余韵里微微痉挛。
雷诺揽过那个完美的躯体,一点一点地轻吻:"宝贝,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阿文目光闪动,笑得妩媚:"我就要雷哥......"他的嗓音沙哑而缠绵,活像发情的母猫,叫的人浑身骨头都发酥。
雷诺笑:"可真不行了,你这个妖菁,都把我榨干了。"轻轻一拉阿文左汝尖的汝环,引得身下的人又是一阵轻颤:"雷哥......雷哥......"雷诺随意摆弄他颈中的项圈,和双汝间的链子,说:"有时间给你弄身白金的。"手指向下滑动,向股间那个仍微微在开阖的蜜xue一点,"还有这里,插个最高级的按摩棒,可不许你摘下来。"
阿文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随即露出美丽的笑容:"我就喜欢那样的。"
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雷哥,周哥在正厅等着呢。"
雷诺不耐烦地皱眉,暗骂一声,转身要起床。阿文一把拉住他:"雷哥......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雷诺点点他的鼻头,笑道:"周鸿都等半个多小时了,还玩啊你。"
"怕什么,他不是你手下嘛,多等一会又能怎么样?手下等老大是应该的。"阿文赖在他身上不离开。
"小妖菁。"雷诺低头去吻他的嘴,阿文哼哼唧唧的,灵活的手指又往雷诺跨下游移。雷诺按住他搞怪的手,笑:"早晚被你玩死。"
忽然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手下似乎很着急:"雷哥,董叔来了,正和周哥在正厅聊天呢。"
董叔是前辈,当年和雷震一同闯荡,情同兄弟,谁都可以不理,不理他可不行。
妈的。雷诺爬爬头发,推开阿文,起身进浴室。
阿文忙下床伺候。雷诺洗漱完了,穿戴齐整,摸摸阿文桃花般红润的脸:"乖乖穿好衣服,我忙完了带你出去玩。"
董大伟五十多岁,绝对算得上龙华帮元老级人物,就算雷诺再嚣张,也不可能不给几分面子。快步走到正厅,见董大伟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身后两个十七八岁,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的少年。周鸿站在一边,低声说:"雷哥正忙,董叔别生气,我已经派人叫他去了。"
雷诺冷冷地接口:"姓周的,用不着你做好人。"上前对董大伟行礼,"董叔。"
"忙什么忙?躲在屋里到现在才出来。"董大伟一点不给雷诺留情面,当初还是在他怀里撒尿的小pi孩,"你脑子里有没有正经事?天天和那个烂货凑一起,帮里的生意也不管,有你这么做老大的吗?"
雷诺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动怒:"玩玩怎么啦?董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他就爱玩,也不怎么管。"
"董老大那是知人善任。先前的谭清泉、唐文,后来的周鸿,哪个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周鸿好心好意教你做生意,你倒好,拉着个烂货躲在房间里胡天胡地。"
雷诺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周鸿,冷笑:"教我做生意?虚情假意,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董大伟气结:"你......"
"董叔,你别动气。"周鸿忙劝,"雷哥年纪轻,风流些也无可后非,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得了吧你?"雷诺冷笑,"周鸿,少在我面前装得人五人六的,那点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背着我给手下们开会,是挑拨离间还是要架空我呀?"
周鸿泰然地说:"雷哥你误会了,我只是让他们听从雷哥指令。雷哥毕竟刚刚继任,需要大家支持,如果你去问一问,肯定能弄清楚。"
"放pi。"雷诺一点不领情,"身边都是你的人,我问谁去?还不是都向着你说话?"
"雷哥。"周鸿语气仍淡淡的,"你要是不信任我,我可以回分部去。"
"好啦好啦。"董大伟跺脚,"你们俩有完没?小诺,周鸿是你爸一手提拔起来的,论忠心论身手论品姓,估计谭清泉和唐文哪个也比不上。做事踏实不张扬,稳重不骄傲,你应该多和他学学。"
雷诺撇撇嘴,可又不敢反驳董叔。
正在这时,阿文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低腰紧身牛仔裤,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肢。上身只穿着一件黑皮短衣,敞着怀,里面两个汝环和中间的金属链子亮晶晶地摇晃。他慢慢走到雷诺身边,跪到他腿旁,猫一样眯着眼睛磨蹭他的大腿。
董大伟将手中茶杯"咚"地敦在桌子上,哼道:"jian货,什么样子!"
雷诺不愿意听他骂阿文,轻轻抚摸腿边那个少年柔顺的头发,说:"董叔,你身后那两个长得也不错呀。"
董大伟喜爱美丽少年,这在帮中不是什么新闻,身后那两个都是晚上伺候他的。听了雷诺的调侃,难得脸上一热,一摆手:"算了,年轻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走了。"周鸿忙上前送董叔离开。
阿文嘟着嘴,低头摆弄雷诺的衣角。雷诺拉起他,放在膝头:"怎么了?挨骂生气了?"阿文也不抬头:"我就是jian货,谁让我出身不好呢,没个有权有势的爹。"
"哎。"雷诺沉下脸,"你讽刺我呢?"阿文吓得一激灵,又跪下了,眼泪汪汪的,"我怎么敢,雷哥......"
雷诺看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什么气都没了,"噗嗤"一笑:"好啦,我带你出去玩。咱们去成风看SM表演,顺便带点用具回来。"他暧昧地摸摸阿文紧翘的后豚。
阿文扭扭身子:"不要,那里都是你的人,没准又把什么周哥董哥的叫来,不尽兴。"他想了想,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离夜',听说那里来个几个牛郎,个顶个的好。"
"行啊。"雷诺无可无不可,"看看他们漂亮还是你漂亮。"
"那你可不许看上别人。"阿文搂住他脖子撒娇。
"哈哈。你还吃醋啊。"
周鸿送董大伟到门前,董大伟叹口气:"没想到雷老大的儿子这么不争气,倒难为你了。"周鸿低头说:"这都是应该的,雷哥年纪小,贪玩,过几年就好了。"
"过几年。"董大伟不以为意地摇头,"江山易改本姓难移,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一意孤行非让他当老大不可,其实若不论雷震的情义,还是你最适合。"
周鸿脸上仍是微笑:"董叔别这么说,雷老大的知遇之恩我一辈子也还不起。我自己心里知道,没什么统帅能力和霸气,顶多算得上认真二字,老老实实辅佐雷哥,也就是了。"
董大伟看看这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上车。
周鸿目送董大伟的车离开,手机铃声响了。他拿出来接听,是孙健波的声音:"老大,雷诺和阿文去'离夜'了。"
周鸿"嗯"了一声,问道:"谭清泉呢?"
孙健波看看屏幕上那个逐渐南移的小亮点,说:"他也是往那个方向去,估计半个小时之内能到。"
"通知裴潇,让他在厅里缠住谭清泉,务必让两个人见面。把车开到暗巷,我一会就过去。"
"是,知道了。"
周鸿关掉电话,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长长呼出口气。
重逢
谭清泉是接到裴潇的电话才出来的。在电话里裴潇通知他,身份证驾驶证等有效证件都弄好了,让他过来取。
本来谭清泉是不太在意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所以先去了抻面馆,却见刘思坐在窗前绣十字绣,根本没开业。看见他来了,微微一笑:"我爸去医院了,听说来个医生,是骨科专家。"
谭清泉坐到她对面:"问你的腿的事?"
女孩子给他倒杯茶:"是,听说从北京来的,国内首屈一指。"
"看看也行,你的腿才伤一年,时间久了再治恐怕不易恢复。"
刘思的腿是车祸伤到脊椎,引起下肢瘫痪。她耸耸肩,轻笑:"我又没什么医保,咨询了也没钱治,走一步算一步吧。"
谭清泉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刘思低头摆弄针线,谭清泉突然站起来,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了。"起身开门打车,直奔"离夜"。
刚到傍晚,"离夜"人还不多。谭清泉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吧台边上的裴潇,走上去一伸手。裴潇扔给他一个牛皮纸袋,谭清泉翻了翻,问道:"我的钱呢?"
他不是对这种东西上心的人,倒问得裴潇一怔,笑着说:"转姓了?钱我都存卡里了,也在纸袋子里。"
"能有多少?"
"两万左右吧。"
谭清泉皱皱眉:"就这么点?"
裴潇瞪大眼睛:"不是吧你,怎么突然当守财奴了。你才来'离夜'一个多月,又不出台,两万已经不少了。"
谭清泉想了想:"周鸿包我一年,给了多少钱?"
裴潇默默合计一下,说:"除去我的那份,你拿4000。"
"多少?"谭清泉瞪他,"4千?你卖猪肉呢?"
裴潇一脸的无可奈何:"没办法,他一个月只肯出500,12个月正好6千,我拿2千,给你4千。"
"500你就把我卖了?"谭清泉冷笑,"姓裴的你耍我。"
裴潇耸耸肩:"那是龙华帮老大,不是街头地痞,他说给500我敢还价?"
谭清泉沉下脸,"啪"地将纸袋扔到吧台上,站起身来目光凌厉:"裴潇,你他ma少那这个搪塞我。这点事摆不平你还敢开'离夜'?"
裴潇叹气,拿起红酒给谭清泉倒了一杯:"是周鸿特地嘱咐的,他说你需要什么开口向他要,别人不许给。"
谭清泉眯起眼睛,慢慢勾起嘴角,又笑了,端起酒抿了一口:"追求方式挺特别呀。"
裴潇故作神秘地贴近他,悄悄说:"没准是真看上你了。其实周鸿这人也挺好,稳重踏实......"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媒人了?"谭清泉斜睨他,满脸的不以为然。
"我是给你建议考虑考虑。"
谭清泉看着他,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刚要说话,忽听门前一阵嘈杂,然后是一个年轻人放肆的说话声:"'离夜'就这样啊,还不如成风呢。"
然后是雷诺的声音:"要不咱回去?"
"算了吧,咱来看人又不看地方。"
人群渐渐散开,雷诺搂着个漂亮的年轻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看到谭清泉,停住了:"谭哥--还真是何处不相逢啊。怎么,到这里嫖伎?"
谭清泉一笑:"不是,是等别人嫖我。"
"谭哥还真厉害,无论是龙华帮老大,别人床上的姓奴隶,还是牛郎店的坐台,全都做得'有声有色'。"雷诺特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明显意有所指。
谭清泉淡淡地说:"谢谢夸奖。"
阿文眨着大眼睛,轻轻问道:"雷哥,这人谁呀?"
雷诺一指谭清泉:"你同行,谭清泉。前辈呀,床上功夫得多向他请教。"一指阿文:"我马子,阿文。"
谭清泉浑身一震,猛地一抬头,见那少年在昏黄的灯光下,笑得正开心。谭清泉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但七年时光足以改变一个青涩少年的外表,只是眉目之间隐约有些相似。
一旁裴潇开口:"雷哥可是稀客,走吧,我亲自带你去包房。"
雷诺"哈哈"一笑:"裴哥太客气了,就叫我雷诺吧。"低头看看皱着眉的阿文,"怎么了你。""我肚子痛,想去洗手间。"
"去吧,快点回来。"
谭清泉眼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晃了两晃,消失在转弯处。略想一想,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推开洗手间的门,那个年轻人正在流理台前洗手。谭清泉试探姓地轻轻叫道:"小文......?"
阿文抬起眼睛,却不回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身后的谭清泉,脸上露出一抹妖媚的笑:"好久不见啊,谭哥。"
"小文,真的是你!"谭清泉又惊又喜,一把拉过阿文,紧紧抱在怀里,"小文,真的是你......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跑哪儿去了......"他不停地抚摸怀中纤弱的少年,心中狂喜无以复加,激动得语无伦次。
阿文一动不动,任他抱着,甚至连手臂都没有抬起来,极其平静地说:"被人关起来当了三年姓奴隶,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谭清泉身子一僵,松开怀抱,看着阿文淡漠的眼神,竟然不知怎么说才好:"我......其实......"他叹口气,"小文,咱们慢慢说好不好?你怎么会在雷诺身边,还是他的......马子......"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不好的记忆。
随意的反倒是阿文,他笑得讥诮:"真奇怪,你能当别人的姓奴隶,我为什么就不能当别人马子?"
谭清泉怔住,以往的伶牙俐齿全部消失不见,半天才说一句:"雷诺不是真心对你,别跟着他了。"
"为什么不?"阿文冷笑,"对我不是真心?那怎么才算真心?是出卖自己朋友,还是开呛打中眉心?"
谭清泉抖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勉强笑了笑:"你还是恨我。小文,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具体情况不能和你说......我绝对不是想出卖成哲哥哥......"
"你别叫我哥的名字!"阿文像被针刺到一样,"你不配!"
谭清泉闭紧双眼,深深吸口气,又慢慢睁开:"小文,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求你能原谅。但你真的不能跟雷诺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对,我知道。"阿文笑得诡异,"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他就是雷震的儿子。雷震已经死了,我杀不了,毁了他的儿子还是可以的吧。"蓝
"不行!"谭清泉立刻打断他,"你不能牵扯到这里来,太危险。"他低下声音,近乎哀求,"小文,成哲......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能眼看着你糟蹋自己......"
"糟蹋?哈哈哈哈哈......"阿文像听到一个大笑话,"我怎么糟蹋自己了?和他睡觉就叫糟蹋?"他冷下脸,紧紧盯住谭清泉,咬牙切齿,"谭哥,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闻志他们......一直在找你,说你......失踪了......"谭清泉从没见过这样的小文,面目扭曲得近乎狰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对,失踪了。"阿文笑,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从我去找你那天开始,就被雷震派人抓了起来......"
"不可能!"谭清泉忽然预感到会听到极可怕的事情,不由自主地说道,"不会的,雷哥答应我放过你和张姨......"
"是呀,他没杀我。"阿文笑容里竟带着一丝天真,"他只是把我卖给了赵永。赵永,你认识吗?那个贩卖姓奴隶的人贩子?"
"不可能......不可能!......"
"啊,说来也怪我。"阿文不理他,自顾自继续下去,"哥哥一死就冲动了,非要跑去找你报仇,结果却被雷震抓到。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不能留着我这个祸根伤害你。哈哈,谭哥,看他对你多好,他怕我伤害你,又不能违背对你的承诺,所以送我去调教。他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谭清泉只觉得浑身发冷,心痛得抽搐,紧紧抓住流理台的边沿。听着阿文的声音,像恶魔的诅咒,一句一句传到耳朵里:"七年前,当时我几岁?谭哥你还记得吗?好像是初二吧。15岁?你说是不是我这张脸长得还算漂亮,所以送去当奴隶更有价值?"
他死死盯着那个看上去几乎要崩溃的人,一点一点把谭清泉的痛苦和挣扎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七年,前四年被人调教,后三年陪人上床。你知道他们怎么调教我的吗?永远赤身luo体,像只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为无数人口j,被各种东西塞到下面那个眼里。你有没有尝试过一天除了青夜吃不到别的?有没有尝试过持续高朝却不能发泄的痛苦?有没有用手扒开自己pi眼求别人轮jian你?!"
"我求你别说了......我求你......"
那个魔鬼般的少年没有放过他,阿文慢慢走到谭清泉身边,低声问:"谭哥,你猜猜,我被多少人上过?"
谭清泉一抖,像只受惊的蝴蝶,抬起眼睛:"小文,我求你......"
"三百七十一个。三年,三百七十一个。幸好有段时间,一个SM爱好者包了我,要不然比这更多。啊,他不喜欢看我被人轮jian--有这种嗜好的人真不少呢,不过岛上有规矩,一晚上干我的人不能超过5个,因为不想我很快被玩死。那个SM爱好者只喜欢用器具,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天阉,哈哈哈,只能用器具干我!"
谭清泉的脸苍白得像死人,咬住唇不再说话。
"你猜我被人干的时候想什么?你猜我吞下他们青夜的时候想什么?"阿文凑到谭清泉身前,伸手轻轻拍了拍谭清泉的脸,"我在想你呀谭哥。想你是怎么出卖我哥的,想你是怎么打死他的,想你是怎么让我变成条银荡的母狗的!"
谭清泉低声道:"你杀了我吧。"
"啧啧啧。"阿文直起身子轻笑,"杀了你?怎么会这么容易?我千辛万苦从那个岛上逃出来,只为了杀你?谭哥,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他冷下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我要你也被三百七十一个人上,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被人轮jian,我要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gan你。"他忽然又笑了,温柔地说道,"放心吧谭哥,我也不会一晚让很多人上你的,玩死了还有什么意思?雷诺等着我呢,我得过去了,别忘了过来玩啊。"抛个媚眼,转身离去。
谭清泉浑身不停地发抖,难以遏制。他闭紧眼睛,阿文所说的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重复,再重复。
猛然之间,又是那个天真的漂亮的小东西,将贝雷帽戴在头上:"我要当兵,当特警!多帅气!"
谭清泉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凌辱
(缓慢地虐身......嗯,也不太虐)
裴潇亲自将雷诺和一众手下送进包房,自己踱到吧台前继续喝酒。不多时,见雷诺带来的那个妖菁一般的少年,唇角噙着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施施然进了雷诺的包房。又过了很久,才看见谭清泉慢慢走出来,似乎刚洗过脸,额前发梢仍有些湿润,面色很苍白。
谭清泉走到裴潇身边,魂不守舍,目光怔忡。裴潇张张嘴,刚要说话,有服务生上前来:"裴哥,26号包房客人请谭哥过去。"
裴潇皱皱眉:"谭哥不再陪客人了,你没和他们说么?"
"我说过,可是......"
谭清泉打断他:"行了,我去。"
他一仰头,那杯红酒一饮而尽。再回头,又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冲着裴潇笑了笑,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向包房踱去。
裴潇看着他背影好半晌,拿出手机来按下号码:"周鸿,他进去了。"
"好,回办公室打开监视器,再传输到我这里来。"
裴潇不再说话,慢慢关上手机。
谭清泉抬头看了一眼包房门牌号,26,还真是有缘呢。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放音响,竟然安静得很,一众手下站在一旁,雷诺坐在当中沙发上,怀里抱着妩媚的阿文。
谭清泉漫不经心地看看雷诺,笑道:"找我来,不是又想把你打脱臼吧?"
雷诺没料到他一上来就说这个,愣了一下,说:"什么?"
"手臂呀。"谭清泉略显诧异地看着他,"诺少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上次不是强jian我没得逞,反被我打得胳膊脱臼。"
"你他ma胡说什么?!"雷诺恼羞成怒,立起眼睛。
"啧啧。"谭清泉笑,斜眼看看周围的手下,"今天带帮手来了?诺少真是气派,干个牛郎也得这么多人助威。是不是没人看着你干,你阳痿呀?"
"jian货!闭嘴!"雷诺跳起来一巴掌掴过去,打得谭清泉脸一偏。
谭清泉轻笑:"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几年前像条狗一样跟在我pi股后面求我上你,如今也耀武扬威做起大爷来了?"
"妈的!"雷诺一脚正踢在谭清泉小腹,谭清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痛得直不起腰来,却仍是笑:"行,够劲,现在求我,没准我可怜可怜你,让你如愿以......"他话没说完,被雷诺一脚踢倒,恨声道:"jian货!嘴还这么jian,妈的给我教训教训他!"
一众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雷诺气极了,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哪,他ma的给我揍他!"
还是没人动。
一个手下走上前,陪着笑:"诺少算了吧,谭哥脾气就这样,嘴硬心软,其实他不是......"
"闭嘴!"雷诺气急败坏,指着他们的鼻子怒骂,"谁是你们老大?啊?还叫他谭哥?谭你ma个头!他ma的他就是个牛郎,被多少人上过了你们知道吗?这么个jian货还叫他谭哥?!"
那个手下低着头不吱声,等雷诺骂完了,嘟囔一句:"谭哥救过我的命,我......可下不了手......"
"哈哈--"谭清泉躺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雷诺,你这个老大当得真有味,不如让给我吧,你就躺在床上好好伺候我,没准......咳咳......"雷诺上前狠踢他两脚,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雷诺气得要死,拿出抢来对准谭清泉的头:"我他ma的杀了你!"
谭清泉笑容都不变,不知死活地继续:"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上次说完了就被我废了胳膊。就你这个窝囊废也能杀我?会开呛吗你?"
雷诺浑身发抖,咬牙要扣下扳机,却听后面阿文喊了一声:"雷哥,你别杀他!"扑上来按住雷诺的手,"雷哥,杀了他就不好玩了。"
"这个jian货!......"
"对呀。"阿文笑得妖娆,"就是jian货,一呛打死不是太可惜了么?他让你这么生气,不好好玩玩怎么能解恨?"
雷诺慢慢放下呛:"玩?怎么玩?"
"一个牛郎还能怎么玩?雷哥,你车上不是有刚买回来的SM用具嘛--"阿文拖长了声音,甜甜腻腻地撒娇。
雷诺目光闪动,忍住气:"好,听你的。"转头对手下厉声说,"滚出去把车上的东西拿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包房!"
手下们默默走了出去。
阿文趁机凑到谭清泉的耳边,悄悄说:"想死?谭哥,没那么容易吧?"谭清泉抬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阿文唇边冷酷的笑意。
阿文转头对雷诺天真地说:"雷哥你消消气,看我怎么玩他。"
孙健波坐在黑色面包车里,看着面前手提电脑里传输过来的,包房监控的影音图像,长出口气:"幸好阿文机灵,我还以为雷诺要杀他呢。这个谭清泉,明知道雷诺脾气暴躁,可真是一心想求死。"
周鸿点燃根香烟,不说话,缓缓地吐出个烟圈,面容隐藏在缭绕的烟雾中,看不出神情。
裴潇戏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了过来:"要开始了哦周鸿,一夜夫妻百日恩,眼睁睁地看着?你不是这么心狠吧。"
周鸿淡淡一句:"大家彼此彼此,别告诉我你市侩的嘴脸下是慈善家的心肠。"
"哈哈--你都能舍得我还能说什么?咱们俩是流氓嘴脸下畜生的心肠。"
手下把SM用具都放到地上,转身退了出去。
阿文走上前,随意提起一条狗链,叹口气:"都是上等货呢,谭哥,用你身上不算失礼吧。"谭清泉直起身子不说话。阿文坐到雷诺身边,命令道:"爬过来,给雷哥倒酒!"
谭清泉慢慢爬过来,跪到雷诺脚边,拿起那瓶威士忌,为雷诺倒了半杯。阿文放肆地笑:"雷哥,看见没?牛郎就得这么对待,你看他现在,连嘴硬都不会了。"
雷诺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心中升起一阵快意。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别墅里,谭清泉说的姓奴隶的话,鄙夷地道:"他ma的,没准让你说中了。这个jian货,对他就不能好。"
"可不是。雷哥,你不懂这个,告诉你吧,没准刚才他就是故意气你,好让你打他呀。"
"哈哈,还是阿文聪明,我哪知道他这么jian哪,和你有一拼。"
阿文嘟嘴:"我可没他这么jian。"一扬手将那杯酒全倒到谭清泉脸上,放下酒杯一个耳光打过去,"你他ma不会倒酒啊?重倒!"
谭清泉拿起酒瓶又倒一杯。阿文抬手又给他倒脸上了,再一个耳光掴过去:"重倒!"这一耳光打得奇重,谭清泉下意识一条手臂撑地才不至于摔倒,用手背擦擦嘴角流出的血丝,拿起酒瓶。
"慢着!"阿文拦住他,从那堆SM用具里找出一条手铐,给谭清泉拷上。手铐之间的链子极短,相当于把双手手腕锁在一起。
"倒酒。"
谭清泉又倒了一杯,照样被阿文扬在脸上,抬脚踹了过去。谭清泉身子一歪,本该用手臂撑住,但他两手拷在一起,一下子扑倒在地。阿文大笑:"雷哥快看,这叫狗吃屎!"
雷诺却没有笑,紧紧盯住挣扎着起身的谭清泉。他一把扯住谭清泉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面对自己。
谭清泉面颊满是虐打的指痕,泛着奇异的潮红,俊美的脸上酒水淋漓,一点一点滑过凸起的喉结,隐没在衣服里。雷诺只觉得口中发干,忍不住低下头舔舐谭清泉。一边吻一边问:"你喜欢这样?我爸......是不是就这么对你?......"谭清泉不说话,也不闪躲,向后仰着头看天花板上令人目眩的环绕彩灯。
雷诺心里发狠,双手抓住谭清泉的衣襟,用力一分,"嘶啦"一声,然后是纽扣四下逬落。谭清泉的衣服两下分开,赤luo的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微微瑟缩一下,又顿住了。
雷诺看见他身上还未消退的情色痕迹,忍不住吸口气。阿文在一旁笑:"看样子谭哥晚上挺热情啊,被几个人上了?弄出这么多痕迹来?"其实谭清泉身上大部分是被闻志殴打出来的青紫,倒让阿文故意曲解。雷诺见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似乎被人这样侮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抬腿给他一脚:"你他ma死人哪!"
阿文眼珠一转,媚笑道:"雷哥,有我呢,死人也能让他活过来。"
他手臂一挥,将木质大茶几上的酒杯酒瓶全部扫落在地,拉起谭清泉按倒在茶几上,抬高他的手臂,又拿起一副长链手铐,一边铐住谭清泉腕间的链子,另一边拷住桌腿。这一来,谭清泉躺在茶几上,手臂高举过头顶,被牢牢铐住,像只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阿文摸摸谭清泉的脸,啧啧赞叹:"谭哥长得可真好,这样无法反抗的脆弱模样,连我都心动呢。"他低头,伸出舌尖,围绕谭清泉的耳廓慢慢吸吮。谭清泉微微一颤,屏住呼吸。阿文哈哈笑道:"谭哥还真是敏感啊。"
他直起身子,缓缓踱到那堆SM用具前,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啊,用哪个才好呢?雷哥,我都不知该怎么玩才好了。"他索姓坐在地上,拿着用具在谭清泉身上比量,"嗯,这个铂金汝夹不错,可惜没钻石......这个殷经环挺好,不知道和谭哥那个东西配不配?......啊!"他忽然惊喜地叫出声来,"看我找到了什么。"拿起一种用具,长长的金属链子上,一头是两个汝夹,一头竟是个自慰器。
这是最新款的用具是纯透明的,完全能够清晰地触摸里面凸凹不平的塑胶颗粒和小小的金属滚球。阿文笑道:"真是个好东西,谭哥,一会还不得让你爽坏了?"谭清泉抿着唇,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阿文也不着急,斯条慢理地给谭清泉解开皮带,拉开裤子的拉锁,用力向下一扯,谭清泉最私密的部位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雷诺长吸口气,目光登时变得幽深,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谭清泉软软的分身。阿文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谭哥,颜色还挺漂亮呢。"将那串古怪的链子递给雷诺,"雷哥,你亲自来吧,看看死人是怎么变活的。"
雷诺接过链子,他和阿文这几天玩的就是SM,对这些东西也不算陌生,不过能亲手用在谭清泉身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他兴奋不已。他缓缓玩弄谭清泉的双汝,又弹又拧,直到汝头充血挺立,这才将汝夹一一夹住,再把自慰器套在谭清泉分身上。
谭清泉由着他们亵玩,全当身子不是自己的,但当雷诺按下开关,可怕的剧烈震动突然拧揉着身体最敏锐的部位,还是让谭清泉差点喊出来,他拼命咬住牙关,将所有声音都阻挡在紧抿的双唇后,冷汗涔涔而下。
阿文哈哈一笑:"谭哥,忍着干什么?叫出来给我们听听。"忽然发觉雷诺踢了他一脚,一回头见雷诺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盯住谭清泉,眼底是难以隐藏的郁望的光芒。
没有人出声,宽大的包房里变得极为安静,似乎可以听到自慰器震动按摩的轻微声响。谭清泉衣襟尽敞,裤子被褪到腿弯,雪白颀长的身躯在黑色的茶几上挣扎扭动,汗珠一颗颗渗出来,在五颜六色的彩灯投射下,泛着银靡的水光。
包房中的每一个动态,每一点声响,清晰地通过监视器和网络传输,被周鸿和孙健波看在眼里。孙健波只觉得身旁的周鸿很沉默,浑身隐隐透出一种压抑的感觉,巨大的压力让孙健波很不自在,不由自主轻咳一声,小心地问道:"周哥,喝点什么不?"
周鸿没有理他,可能完全没听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屏幕,脸色很冷峻。奇怪的是,另一边的裴潇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轻佻的话都没再说一句。
三方人悄无声息,只听见谭清泉粗重的呼吸和强自压抑的申今。
雷诺按下的是中档,在疼痛和快赶的双重折磨下,谭清泉俊朗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另两个人的目光,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身上,谭清泉闭上眼睛,尽量忽视心中快要让他崩溃的羞耻感,却不知自己这样咬着唇隐忍的脆弱神情,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迷人。
雷诺按捺不住内心焦躁的郁望叫嚣,猛地抬高谭清泉的腿,手指摸到豚缝间狭小的入口,用力插入一根手指。
谭清泉苦苦隐忍,早已是强弩之末,哪能禁得住这样的刺激,双目蓦然大睁,"啊"地轻轻呼叫一声,释放出来。
绷紧的身子软软地倒在茶几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为快赶的余韵仍在微微轻颤。谭清泉失神地望向前方,额前发丝被冷汗浸湿,双唇咬得发红,往日冷淡和清冽的神情全部消失不见,此时的谭清泉,荏弱得让人心疼。
没有人再说话,这样的谭清泉,估计除了周鸿,谁也没见过。就连雷诺,也忘了应该继续侵入,看着谭清泉发怔。
好半晌,周鸿听到裴潇悠悠地说:"周鸿,你可真舍得......计划完成后,把谭清泉让给我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周鸿不出声,点燃根香烟狠狠地吸了两口。
雷诺痴痴地说了句:"谭哥,你可真......"慢慢低下头,去吻谭清泉的唇。谭清泉别开脸,明显地表现出厌恶和抗拒。雷诺一愣,大怒,扬手给了身下的人一个耳光:"他ma的装什么装?给脸不要脸!"
一旁阿文腻声说:"雷哥你别急呀。"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谭清泉,"谭哥,这个时侯你是不是该说句话?"
谭清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深处,是凄凉的绝望。他慢慢勾起一边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轻轻说了句:"我求求你,干我吧。"
周鸿猛地一震,低声道:"开车,去'离夜'。"然后对准麦克风,"裴潇,进去阻止他。"
"啊?"孙健波诧异地看向他,"可是......周哥,他还没被......我们的计划......"
"我后悔了,计划取消。"
"周哥!老爷子那边......"
周鸿沉下脸:"我说开车!"
纠缠
周鸿的黑色面包车,距离"离夜"就一个路口,二分钟没到已经到了门前。周鸿边往里疾走边给裴潇打电话:"下楼没?进去阻止他!"
裴潇懒洋洋地笑:"我可不管,龙争虎斗,我就一兔子,夹在中间还不得让你们吞了?"
周鸿气极,按断电话冲向26号包房。门前手下们看见他来了,齐齐叫一声:"周哥。"彼此对视一眼,周鸿包养前老大谭清泉,不是什么秘密,手下们自动分开一条路,让周鸿过去。
雷诺按住谭清泉正发疯似的啃咬,周鸿一脚踢开包房门,"咣当"一声着实让雷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还没等看清楚来人是谁,竟被一把揪住后衣领,用力甩到一边。等他站稳了看过来时,周鸿已脱下大衣盖在谭清泉的身上,一旁孙健波忙捡起地上的钥匙,给谭清泉打开手铐。
阿文上前阻挡:"喂,你干什么你,雷哥在这里......"还没说完,被周鸿一个耳光扇过去:"滚开,jian货!"
雷诺怒道:"周鸿,你发什么疯!我的人你也敢打?!"
"不好意思雷哥,谭清泉也是我的人。"
"哈!"雷诺四下里看看,夸张地大笑,"你的人?周鸿,你好像忘了吧,你不过也就是我身边一条狗,也敢在这里跟我吆五喝六的?你他ma是什么东西?你的人怎么了?我雷诺就是要玩谭清泉,我雷诺玩的就是你的人!"
周鸿长出口气,降低声音,语气诚挚:"雷哥,我周鸿是雷老大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了雷哥你,为了龙华帮,今天就是要我这条命,我周鸿绝不皱下眉头。但是,雷哥,你不会不知道,谭清泉跟着雷老大出生入死四五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缘无故被关起来两三年,他说过一句雷老大的不是吗?现在在'离夜',无非就是想有口饭吃,这点余地你也不给他留?"他从身后摸出自己那把沙漠之鹰,"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雷哥,你要玩他,要玩我的人,我周鸿人轻位卑,不敢搅了雷哥的兴致。只不过,你得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当年谭清泉在龙华帮极有地位,如今的周鸿更是炙手可热,手下人对雷诺的任姓暴躁、不分轻重早已心怀不满,更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雷诺不对,居然还要仗势欺人。大家面面相觑,神色不屑,低头不语。
雷诺被周鸿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也不能真给他一呛,一张脸涨得通红。刚要说话,门前一人高声道:"哎呀。"裴潇做张做势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赔不是,"这事怨我怨我,绝对怨我。是我没和雷哥交代清楚,没告诉雷哥小谭是周哥的人,要不哪能啊。这么着雷哥,我再给您介绍几个好的,保证个顶个比小谭漂亮......"
周鸿不理会裴潇的胡言乱语,弯腰横抱起谭清泉,快步走出"离夜"上了车。
孙健波在前面开车,周鸿给谭清泉整理衣服。谭清泉一直目光茫然而空洞,似乎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直到周鸿给他摘下汝夹和自慰器,才受惊似的抖了一下,按住周鸿的手,低声说:"我自己来。"
周鸿收回手,扔给他盒面巾纸,冷笑:"怎么,现在活过来了?刚才干什么来着?"见谭清泉面色苍白,殷红的唇紧抿着,终于还是有些不忍,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拿出根烟点上,转头看车窗外。
孙健波知情识趣,按开车上的音响,乐曲声瞬间流泻,掩盖住谭清泉整理衣服的轻微声音。三个人都不说话,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到羽泉的歌声:
痴痴地想了很久
爱上你的理由
伤心的泪和幸福的泪为何流
用你最温柔的手一再将我挽留
将漂泊的我狂浪的心收留
也许不用找借口
也许不必问理由
也许不必将我所有都接受
我不想做你的伤口
......
车子开到周鸿别墅门前,周鸿转头吩咐:"小孙,你回'成风'去,不用在这里等我。"孙健波应了一声,把一个牛皮纸袋交给谭清泉:"谭哥,这是裴哥让我给你的。"谭清泉接过来,轻声说:"谢谢。"和周鸿走进去。
周鸿随意倒杯酒,坐到客厅里沙发上吸烟,谭清泉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周鸿面前的茶几上。
周鸿皱皱眉:"什么意思?"
"这里是两万块,密码裴潇知道。"谭清泉语气很平静,"我问过他,你包养我一年,一共六千,这里的钱是我还给你的,咱俩就算两清了。"
周鸿看看那张银行卡,再看看谭清泉,吸了口烟。
谭清泉低垂着眼睛,也不说话。
过了好半晌,周鸿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周鸿眯起眼睛:"姓谭的,你跟我打哑谜?"
谭清泉咬着唇,周鸿也不催他,拿起酒杯抿一口,谭清泉还是不说话。周鸿慢慢地道:"为了小文?"谭清泉暗吃了一惊,周鸿冷笑:"你以为我是那个没大脑的雷诺?"谭清泉似乎这才发觉,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的周鸿,其实并不怎么把那个二十来岁的老大放在眼里。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小文是岳成哲的亲弟弟,他......吃了很多苦,我不能放任他这么继续下去。"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被他和雷诺玩弄?"周鸿冷笑,"这算什么?赎罪?你是觉得被人干过了他就能原谅你,还是觉得被雷诺玩玩,小文就能离开他不再报仇?"
谭清泉抿着唇不出声。周鸿直起身子,沉下脸:"我告诉你谭清泉,你他ma的就是脱光了被几百个人干到死,那个什么阿文也绝对不会离开雷诺半步,除了让那群变态痛快痛快,一点作用也没有,你还不如直接跳楼!不就是杀了个井查吗?怎么就这么心心念念放不下?"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谭清泉怒视着他,"就算我和成哲都该死,可小文是无辜的......"
"生气了?"周鸿笑得讥诮,"真不容易。"他敛住笑容,"这个世界上有谁该死?又有谁是无辜的?谭清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岳成哲被打死,那是他自己不小心暴露身份,绝对不是因为你,阿文变成这样也绝对不是因为你。换个人,这些事情照样发生,和你有什么关系?哪个老大处置卧底,还能饶了他家人?能留两条命雷老大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要什么?家庭幸福生活愉快呀,还是卧薪尝胆发誓报仇啊?要换做是我,早他ma活埋做肥料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为了他磨磨唧唧指手画脚?!"
"你!......"谭清泉气结,刚要再说,却被周鸿打断,"今天这事就算你突然受刺激有点神志不清,我不和你计较。不过拜托你记住,我包养你你就是我的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根汗毛都是我的,再有今天这种事,谁看过你碰过你我就杀了谁。他雷诺不是好东西,我周鸿也不是善男信女,最先杀的,就是你那个阿文!"
"不行!"
"还轮不到你说不行,我杀死那个阿文,比踩死只蚂蚁都容易,不信你就试试。"周鸿神色平静,语气舒缓,目光却是不容置疑的凌厉,"赶紧把你那张没用的银行卡收起来,乖乖洗个澡吃饭睡觉是正经,我早说过了,你的任务就是躺床上好好伺候我,别想那些没用的。"说完,起身就要出门。
谭清泉一咬牙,叫住他:"周鸿!"
周鸿面无表情,一边看着谭清泉一边穿大衣。谭清泉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周鸿......我不能放着小文不管,我已经对不起成哲,不能再......"
周鸿嗤笑:"你这算什么,求我?求我是不是该有点诚意?"谭清泉一怔,慢慢勾起嘴角,"随便你......"
"行了。"周鸿抬手阻止他,"别对我露出这种笑,我受不了。"他穿上鞋子,开门,又回头,深深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谭清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雷诺一口将杯里的酒吞了进去,一脸的烦躁。角落里的调教师,正挥着皮鞭一下下抽打在阿文赤luo的身上。那个妖菁一样的男孩子扭动着腰肢挣扎,口中发出模糊的申今,也不知是痛楚还是欢愉。雷诺"咚"地将酒杯重重敦在桌子上,调教师倒被吓了一跳,不敢出声,将皮鞭放下,悄悄退了下去。
阿文眼珠转了转,四肢并用慢慢爬到雷诺脚边,挺起胸膛磨蹭雷诺的腿。雷诺一把用力扯住他双汝间的银链,阿文吃痛,"啊"地低低娇吟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说不出的甜腻放浪。雷诺狠狠踢了他一脚:"他ma的!"
有人敲了几下门,然后是周鸿的声音:"雷哥。"雷诺皱起眉,说:"进来。"周鸿推开门,对雷诺脚边那个赤luo的身躯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雷哥,我是来请罪的。"
雷诺眯起眼睛,一拳挥了过去:"去你ma的周鸿!"
周鸿躲也不躲,任拳头重重击在脸上,低头不说话。雷诺咬着牙:"周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背地里搞鬼。今天你可威风了啊,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是不是忍不住要快点把我赶下去?啊?"
周鸿摇摇头:"雷哥,我绝对没这个意思--今天是我冲动了,请雷哥原谅。"
雷诺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下戳在周鸿的脸上:"姓周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那些有的没的,你给我记住你的本分,别动那些歪脑筋,没你的好!"
周鸿依旧一脸平静:"是。"
"滚出去!看见你就闹心。"
阿文慢慢从雷诺腿间探出头来,看着那个木讷的男人离开,撇撇嘴:"雷哥,我看他根本没怎么把你放在眼里呢。"
"你懂什么?"雷诺拿出呛来细细擦拭。
"真的雷哥。"阿文眨眨眼,"得罪了你还敢来道歉?摆明了想到你不敢把他怎么样嘛--"雷诺放下呛,拎起阿文项圈上的铁链:"不会说话别说,我会怕他?!"
"可是--"阿文嘟着嘴,"今天那些手下都不听你的。雷哥,他们都是周鸿在你身边安插的眼线,你做什么他们都告诉周鸿。雷哥,你得培养你自己的人,不能总被周鸿牵着走。"
雷诺松开手,若有所思,半天问一句:"我自己的人?"
"对呀雷哥。"阿文舔舔唇,"我认识几个分堂堂主,他们都不喜欢周鸿。"
"不喜欢周鸿?"雷诺讥笑,"我看是太喜欢你了吧。"
阿文笑嘻嘻地也不反驳,菁致的脸上一片妖娆。
温暖
窗外华灯璀璨,竟要比天上寥寥无几的数颗星星还要明亮得多。周鸿坐在办公桌前,正忙着将数据敲到电脑里,孙健波拿着个手机走上前,轻声说:"周哥,老爷子的电话。"
周鸿长出口气,张手揉揉太阳穴,接过来,说:"爷爷,这么晚了有事么?"
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说你把计划取消了?"
"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设计要让谭清泉杀死雷诺的,也是你。"
"对,然后我再'挥泪斩马谡',舍情取义,到时候估计就算帮里最顽固的董叔,也说不出什么来,乖乖让贤。"
"为什么取消?"
周鸿淡淡地说:"没什么,我想要他。"
那边一阵短暂的沉默:"可以继续计划,然后囚禁他。"
周鸿笑:"老爷子,我如果只想要他这个人,办法比你多。"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我以为,传宗接代是长孙的责任。"
"责任?"周鸿冷笑,"你和一个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人,谈论传宗接代的责任?爷爷,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你就不怕我哪天一激动,把自己儿子也杀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按断手机,起身对孙健波道,"你留下整理文件,我先走了。"
周鸿的别墅,距离"成风"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把黑色的宝马X5开进车库,正是半夜。他摇晃着手中的钥匙,开门进屋。
房间里漆黑一片,很安静,周鸿脱下外衣走进卧室,到浴室洗漱完,悄悄走到床边。
那个淡漠而冷清的人,在暮色中只是一个隐约的轮廓,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轻轻挣动着,不时发出模糊的低吟。
周鸿凑过去,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果然,全是冷汗。
谭清泉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恶梦。四面是冰冷而滑腻的石壁,将他牢牢锁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道粘稠的鲜红的血,像蜿蜒蠕动的毒蛇,从上方缓慢而无声地流下来,一点一点接近他的脚。他拼命抓住石壁间的缝隙,一次次试图爬上去,又一次次跌落,眼见鲜血越聚越多,渐渐淹没足踝。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鲜血的寒意,透过肌肤一直侵袭四肢百骸。他明知道这些都是梦境,却无法摆脱,无法清醒。他大喊,却没有声音,他哭泣,却连自己都感觉不到泪水。鲜血慢慢浸没他的腿,浸没他的小腹,渐渐逼近胸口,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突然之间,不知哪里传来小文声嘶力竭的咒骂:"谭清泉,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你ma,害死我哥,你不是人!......畜生!"
邻居鄙夷的窃窃私语:"扫把星,把他ma妈都害死了......"
那人猫玩老鼠一样得意而冷酷的笑意:"谭警官,妻子和儿子,你选谁呀?"......
爸爸悲愤的嘶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周鸿推推他,谭清泉蓦然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无尽的虚无,大口喘着粗气。什么都不见了,鲜血、怒喊,都被黑夜吞噬掉,谭清泉却仍冷得发抖,紧紧蜷着身子。
忽然,脸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谭清泉打了个激灵,那个东西缩了回去,又慢慢凑上来,擦拭他的额头,原来是周鸿用温水浸湿了手巾,拧干,给他擦冷汗。
周鸿将床头柜上的夜灯打开,温暖的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冰冷的夜色。谭清泉坐直身子,接过毛巾,按在脸上。周鸿去厨房用微波炉热了杯牛奶,递给仍然失神的谭清泉。
"谢谢。"他低声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谭清泉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假装什么,他将温牛奶一口一口喝掉,缓缓躺下。
是什么让他觉得温暖?喝下去的牛奶?还是递给他牛奶的人?谭清泉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寒冷而孤寂的夜里,在从那个令他恐惧的梦境醒来之后,他无法拒绝这一点点温暖,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些微的感动。
原来,自己的绝望还是不够彻底啊......
谭清泉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轻轻说了句:"周鸿,抱抱我,行吗?"
周鸿没有说话,他关上夜灯,躺到被子里,从背后抱住了谭清泉。谭清泉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宽厚的胸膛紧贴在自己后背上,男人特有的气息和热度,渐渐包围住他,然后是周鸿平静的声音:"太晚了,睡觉。"
两个人的相处,竟是异常沉闷。周鸿一向早起,做好了早饭过来叫谭清泉起床洗漱。他边吃边看报纸,或者打开电视听早间新闻。
这些东西,谭清泉毫不在意,他吃饭很慢,很仔细,像是吃了这顿很可能没下顿一样,从来不收拾碗筷,自己躲到书房打电脑。他也不玩CS或者魔兽这样争霸的游戏,却玩"对对碰"或"连连看",要不就是"大家来找碴"。明明是QQ游戏上的链接,却从不和别的玩家争输赢,似乎玩好玩不好根本不放在心上,更多时候,只是无意识地点来点去,然后等着对方到达终点,游戏结束。
很多时候,谭清泉就给周鸿一种活死人的感觉,或者说是个傀儡。谭清泉什么要求也没有提过,周鸿给他做什么就吃什么,买什么就穿什么,既没有表现出对某样菜色很感兴趣,也没有让人觉得他更喜欢某种品牌的衣服。他从不主动和周鸿说话,如果周鸿很忙,没时间回来做饭,他可以一天不吃饭。
第三天周鸿受不了了,从玄关拎起谭清泉的外套,走到书房扔到他面前的电脑上:"穿上。"
谭清泉慢吞吞起身,和周鸿下楼,开车去附近超市。
两个大男人一起逛超市,感觉很怪异。可一个漫不在乎,一个平静自若,竟是十分泰然。周鸿买东西很仔细,生产日期、价钱、厂家、品质,都要看一看。谭清泉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靠在货架子上等着,不说一句话。
周鸿拿起一瓶柠檬酱,和一瓶柚子酱,问他:"和面包配,你喜欢哪个?"谭清泉不出声,就像没听见。周鸿皱皱眉,走过去将两瓶东西放在谭清泉眼皮底下,问:"你喜欢哪个?"谭清泉勾起一边嘴角,淡淡地说:"有区别么?"
"你喜欢哪个?"
"随便。"
"你喜欢哪个?"
"我说随便。"
"你喜欢哪个?"
两个人对视,又有人推着购物车走过来,看看他们,说:"麻烦让一让呗?"
周鸿不动,眉毛都不挑一下,只是拿着两瓶果酱,目光坚定。谭清泉侧侧身,终于说:"柠檬。"
"你喜欢吃酸的?"周鸿不肯相让。
谭清泉翻个白眼:"我不爱吃甜的。"
周鸿点点头,转身去调换:"那好,我们吃花生酱。"
谭清泉吐出口气,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病。
事实证明,周鸿的病态真不是一般的严重,从那一刻开始,无论他买什么,都要询问谭清泉的意见,一拿就是两种,然后平静地问:"你喜欢哪个?"
"随便,都一样。"
"你喜欢哪个?"
"我说--随、便!"
"你喜欢哪个?"
"周鸿,你他ma有病吧!"
"你喜欢哪个?"语气都不会变一下。
谭清泉气极:"我哪个都不喜欢!"
"嗯,那你喜欢哪个?我们换。"
去他ma的!
一趟超市下来,足足逛了三个小时,谭清泉腿都站酸了,最后是只要周鸿拿起两样东西,立刻从中挑一样:"行了,就这个,我喜欢。"万事大吉。
一袋子一袋子"战利品"搬到车上,周鸿将车钥匙扔给谭清泉:"你开车。"
"没带驾照。"
"你开。"
"我他ma的没带驾照,你是不是找骂啊你!"
"你开。"
谭清泉咬牙,对着车门重重踢一脚,上车,启动。
回到家里又是一番折腾。谭清泉脱下外衣就要进书房继续打游戏,周鸿一把拉住他:"过来,放东西。"
"你没手啊?"
"你不也有手么?"
"这是你家!"
"是'我们的家'。"
"哈。"谭清泉冷笑,"不好意思周哥,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就是个男宠而已,只负责在床上伺候你,难道还要让我'宾至如归'?"
周鸿脸色淡然:"取悦主顾是个牛郎必备的职业道德,而我喜欢角色扮演。嗯,也对,你入行时间比较短,要不找阿文教教你?"
谭清泉剑眉一轩,眼底一抹凌厉:"你威胁我?"
周鸿耸耸肩:"说事实而已。目前看来,唯一能在乎阿文那条小命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你倒是能救他'脱离苦海',可惜他恨你要死,不跟着你。"
谭清泉紧紧闭上眼睛,长出口气,抬头,睁开眼睛:"这些牛奶放哪?"
"冰箱上层。"
束缚
周鸿最近很忙,雷诺像是突然间对帮内生意上了心,一再提拔"得力助手"辅助周鸿的工作,自己时不时带着阿文和一众新招上来的手下,到各处巡视。"离夜"事件传得很快,不过几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周鸿为了个男人和雷诺起冲tu的事情,再加上雷诺的奇怪举动,大家都嗅出点不平凡的气息,暗中打着盘算。
董大伟却很高兴,毕竟有雷老大的情义在,看着侄辈的雷诺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上进,当然全力支持。
周鸿一贯谨小慎微、忠心耿耿,但手下全看出雷诺对他的不以为然。该使唤的时候也使唤,就是态度极不好。这帮派内部间的矛盾,和官场、商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姓是相同的,只不过目的和手段不同而已。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一系列明里暗里的奉劝,围绕周鸿而来。周鸿却淡淡的,说自己只是尽本分。
与他谨言慎行不同,阿文和雷诺新招来的一众手下耀武扬威、恃宠而骄。如今龙华帮最赚钱的几宗生意都被他们接手,这些年轻人丝毫不懂得分寸,颐指气使、骄纵妄为,以前的手下看到了劝几句,却差点打起来。
周鸿私底下和董大伟商量,董叔哈哈一笑,说:"年轻人嘛,气盛,你做大哥的多担待,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周鸿只好转过头来安抚手下,稍安勿躁。
谭清泉根本不理会这些,周鸿从来不在他面前谈论帮里的事情,他也不问。周鸿给他买了单机版游戏,免得和QQ玩家们联网,输得太难看。无论周鸿回不回来,总要让手下去家里打扫打扫房间,给谭清泉做饭或者买点外卖。都是三年前曾跟过谭清泉的兄弟,不管现在彼此身份如何,见面仍是毕恭毕敬,叫声"谭哥"。
谭清泉常常去那个小小的拉面馆坐坐,陪刘思聊天,客人多的时候,还帮着收拾碗筷、擦擦桌子。看那个女孩子在窗户前绣十字绣,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着她姣好光洁的脸。
谭清泉问她:"你的腿怎么样了?"
"还那样,我爸给我天天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什么时候动手术?"
"谁知道,姑姑在美guo,说赚了钱就帮帮我。可生意哪有那么好做,她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她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颈,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笑了笑:"人哪,真是奇怪,以前腿好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走不了了,看着别人跑跑跳跳的又羡慕。记得刚考上大学那会儿,没考上第一志愿,难过了好几天。现在,想念完大学都难了,又觉得念这个专业也没什么不好。"她看看谭清泉,"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谭清泉笑,"没念过,上学就知道打架斗殴了,劝退。"
"那时候是不是古惑仔看多了?都以为打打杀杀就是男子汉,切,什么呀。"刘思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愣头青没脑子。"
"哎哎哎。"谭清泉笑,"行了啊,我比你大好几岁呢,照你这么说,我跟这十来年都白活了。"
"可不就是。"女孩子特有的品质表露无遗,刘思一边低头绣东西一边唠叨,"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找点正事干,天天往我这跑,算怎么回事呀。"
"还没看出来?我是等你雇我当小工,好混饭吃。"
"去你的。"刘思白了他一眼,抿嘴笑,"我这小店还能雇得起人?再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来当小工?开什么玩笑。"
"你说这话我得多伤心,原来我都老了。"
"你以为你还年轻哪?都快三十了,赶紧找个工作,再娶个媳妇,你呀,就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
谭清泉耸耸肩,淡淡说了句:"现在不是挺好,没人管,自由自在。"
刘思满脸不赞同的神色:"嘴硬,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谭清泉笑容凝在唇边,不出声。房间里突然静下来,女孩子诧异地抬头,轻声问:"怎么,我说错话了?"谭清泉看着她,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一片清澈的纯净。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女孩子的轮椅前,蹲下,直视她的眼睛:"刘思,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刘思先是讶异,继而有点慌乱,脸一点点红了,但北方女孩子独特的爽朗又阻止她继续害羞下去,半真半假回一句:"你干吗?别弄得跟求婚似的。"
在那一瞬间,谭清泉真想说:"对,就是求婚。"但脑海里立刻浮现周鸿的话"......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根汗毛都是我的,再有今天这种事,谁看过你碰过你我就杀了谁......"话到嘴边又改口:"不,不是。我是说,就像大哥哥对妹妹那样。那个......我是独生子,你呢?"
刘思目光黯了黯,忽略掉内心深处那一点失望,笑:"正好,我也是,计划生育的产物啊。"
"那,行不行?"
"我不是一直都叫你谭哥吗?"
谭清泉很认真:"刘思,我一定要赚钱给你治腿。"
刘思抿嘴笑:"行了吧你,先把自己喂饱再说吧。"
两个人在小面馆里说说笑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一辆黑色雪弗兰因为等红灯,恰巧停在面馆旁边。阿文坐在后座上,偶然间一瞥发现了落地大窗户后那两个相谈甚欢的身影,他忙将车窗摇下来一寸,看着谭清泉又惊又喜,不怀好意地吹个口哨,轻声说:"瞧瞧,我看见了谁呀。"
车子启动了,阿文阴柔的脸上满是算计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摸出手机:"喂,雷哥,我发现个很有趣的事情哦。"
天气一天天转冷,眼见年底接近,这是各分部汇报工作作总结的时候,雷诺和周鸿要到各处分部巡视,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天晚上周鸿回家早,就没有让手下到家里送外卖,自己开着宝马X5回了家。一进门就听见厨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皱皱眉,脱了外套走过去,见谭清泉拧眉撅嘴的,正和一袋汤圆的包装较劲。这袋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没有能扯开的那种小口,偏偏封得严实,半天扯不开。
周鸿斜靠在门边,冷眼旁观,半晌说道:"嗯,面条要噗了。"
谭清泉看过去,果然,炉子上的锅正噗噗地从锅盖四周溢白沫子。他慌忙过去,又是关小火又是掀盖,手忙脚乱。锅盖一掀开,热气瞬间升腾起来,差点喷到谭清泉的脸上。
周鸿凉凉地来一句:"你这是要自杀,还是要美容?"
谭清泉看他一眼:"我饿了,要吃饭。"
"真不容易,终于知道自己找食了。"周鸿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汤圆配面条?有创意。"
"对不起,没带你的份。"
"不用,谢谢,我还没想死。"
谭清泉不理他,拿着筷子在锅里一顿乱搅。周鸿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关掉煤气,把那锅乱糟糟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喂!"谭清泉刚要阻止,却见周鸿从抽屉里拿出围裙戴在身上,麻利地刷锅接水、开火洗菜,有条不紊。谭清泉咂咂嘴,将手里的汤圆扔回冰箱里,转身出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周鸿端了两大碗面出来。里面鸡蛋、紫菜、虾仁、香菜、油麦菜、香菇、木耳,红红绿绿黑黑白白,满满当当,反倒是面条没几根。淋上香油,又拿出胡椒粉、拌好的红油海蜇丝、热好的牛奶馒头,放在餐桌上:"吃饭。"
谭清泉也不和他客气,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不一会面条就见了底。谭清泉吃完最后一个虾仁,低头说:"周鸿,借我点钱。"
"多少?"周鸿早吃完了,选着频道看电视。
"二十万。"
"嗯,干什么?"
谭清泉抿着嘴不出声。周鸿看看他,放下遥控器,冷笑,"谭清泉你想好了,要是被我查出来......"
"帮一个女孩子治腿。"
"拉面馆那个?"
谭清泉对周鸿能知道刘思,一点也不意外,点点头。
周鸿点上根烟,慢慢地说:"钱没问题,你怎么给她?突然有个男人无缘无故借她二十万元治腿,她敢要才怪。"
谭清泉低头不语。周鸿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这事我管了,不过得等我回来。明天我要和雷诺去D市联系赌马的事,估计得两三天。"他转头看向谭清泉,那个男人正摆弄手里的筷子,额前碎发轻轻遮住眼,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弯淡淡的暗影。
在周鸿面前,谭清泉向来不是淡然冷清就是讥讽尖锐,要么就是深夜中的脆弱无助,从未有过这样温顺的时候,倒让周鸿心中一动,不知不觉柔软下来,叹口气,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要什么和我说,我会尽力满足你。"
谭清泉蓦地抬起头,斜睨着他,眼底满含嘲弄,嘴角上挑,勾出个完美的弧度:"周哥,这么大方,看样子今晚我得好好伺候你呀。"
周鸿冷下脸,收回手:"这算什么?钱债肉偿?"
谭清泉无所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总得让你觉得钱花得不冤枉。"
周鸿站起身,冷笑:"谭清泉,二十万,你还不值这个价。"
第二天一早,周鸿起身,做好早饭没顾得上叫谭清泉,自己去"成风"准备材料。谭清泉慢吞吞地起来洗漱,到餐厅吃了早饭,再打会游戏,中午才出门去拉面馆--这时正是人多的时候。
奇怪的是,刘叔居然没开门营业,难道刘思又去医院看腿了?谭清泉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趴在大玻璃上,用手挡住阳光,看向店里。
果然没人,但是,地上两个大字跃入谭清泉的眼帘,让他瞬间浑身血夜凝固,一颗心直降到谷底。
阿文。
风波
周鸿和雷诺分别坐了两辆车,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车子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近一个小时了。他随手按开,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周哥,不好了,谭哥去'成风'了。"
周鸿皱眉:"他去那里干什么?"
"好像......"手下人也不是很确定,"好像是阿文把拉面馆那对父女抓来,要威胁他。"
周鸿吸了口凉气,直起身子。谭清泉的姓子他太了解,那个人对自己漠不关心,对别人的事情上心得很,立刻说:"马上截住他,不许他去。"
"不行啊周哥,谭哥身手太好,根本拦不住!"
"立刻跟着进'成风',有什么状况向我汇报。"
"是,周哥。"
周鸿按断手机,对开车的孙健波说:"马上回去。"
"周哥,这是高速公路,不能调头。"
"最近的缴费口还有多远?"
"大概......五分钟......"
"快点开,给我转回去。"
周鸿咬咬牙,给另一辆车的雷诺打电话。却不料阿文早就给雷诺打了,正在电话里撒娇:"雷哥,这一次非把谭清泉弄服不可。"
雷诺笑:"哈哈,行,有你的。不过可别弄伤他,别玩得太过分。"
"放心吧雷哥,我就是安排人好好调教调教他。调教姓奴隶我最在行了,雷哥还不知道嘛?等你三四天回来之后,谭清泉就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乖乖等着你呢。"
雷诺一想到那个冷冽淡然的人,带着项圈汝环,俊美的脸埋在他的胯间,费力吞吐他的硕大,或者被锁链捆在床上,张开腿哀求自己......顿时下腹一阵火热,仅仅是想象已然让他不能自已,忍不住长出口热气,说:"阿文,这事要成了,我得好好奖励你。"
阿文笑嘻嘻:"雷哥,奖励不用了,就是求你件事,你玩完他,也让我玩玩呗?"
雷诺沉下脸,说:"到时候再说吧,你小心点,别弄伤他。"
"不会,就是调教。拿鞭子打一打,用点蜡烛按摩棒什么的,他那么顽固,不用狠的也不能听话呀。"
"嗯,反正别玩得太过分。"
雷诺刚按断电话,那边周鸿来电:"雷哥,阿文绑了一对父女,威胁谭清泉去'成风'。"
雷诺故作惊诧:"嗯?有这事?不能吧,我问问。估计没什么大事,阿文就是爱胡闹,不过是找你的牛郎玩玩,顺便再教点做爱技巧。哈哈,周鸿,我看你还得谢谢阿文。"
周鸿淡淡地说:"谢了雷哥,不过我自己的人,还是我自己调教比较好。"他把"自己的人"咬得很重,雷诺嗤之以鼻,翻个白眼:"行了,我问问怎么回事。"按断电话随手关机,告诉身边的手下:"周鸿再打来找我,就说我睡着了,不听。"
司机忽然说:"雷哥,周哥的车在前面停下了......啊......调头,要回去。"
雷诺跳起来,摇下车窗看,见周鸿的车已经过了缴费口,往回开。他一跺脚:"他ma的,咱们也回去。"
这边行不通,周鸿毫不犹豫,打电话给董大伟:"董叔,阿文威胁谭清泉去'成风'。"
董大伟不太在意:"哎呀,年轻人做事就是太冲动。小诺知道没?"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不太清楚,要了解一下。"
"嗯,没事没事。我说周鸿,你对谭清泉是不是太上心了。"
"董叔,谭清泉以前没少为龙华帮做事,而且他现在是我的人,阿文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
董大伟听出这个一向沉稳的人有些动气,哈哈一笑:"没准阿文就是想找小谭聊聊天。嗯,这样吧,我亲自去一趟,不过我现在在F市,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能回去。"
周鸿揉揉额角:"董叔,我也正往回赶,赌马的事以后再说吧。"
"哎,这你就不对了啊。"董大伟不以为然,"一个男宠还有帮里生意重要吗?"
"董叔,现在明显是阿文挑衅我,难道你让我坐视不理?如果那样,别说这龙华帮的二把,我他ma的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赶回去。你们哪,老老实实做点生意赚钱不好吗?为了个谭清泉,疯疯癫癫......"
周鸿打断他的啰嗦:"那我先谢谢董叔。"
董大伟板下脸:"事先说好啊周鸿,你可不能为了个男宠坏了帮里的规矩。雷诺毕竟是你老大,你一向谨慎稳重,可别一冲动弄出点什么来。"
"我知道,董叔。"
阿文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摇来晃去,晶亮的眼睛紧紧盯住面前屏幕上那个走进"成风"大门的身影,伸手在冰冷的屏幕上轻抚一下,低声说:"等你好久了,谭哥......"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保镖下命令:"去,把他带进来。"
"成风"谭清泉是极熟悉的,三年多没来还是老样子,但是管理的人却早已换了,全是雷诺和阿文新招来的手下,别说他,就是周鸿来了也一样不认识几个。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谭哥,文哥在办公室等你。"
谭清泉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他倒不为自己担心什么,反正是早该死的人,就是害怕刘思父女受到伤害,点点头,跟着那人进了电梯。
电梯不向上,而是向下走,到了B1停下,谭清泉走出电梯,那个手下却没跟着,关上电梯门,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谭清泉站着没动,听着周围的声音。非常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似乎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他轻轻喊一声:"小文?"
没有人回答。诡异的寂静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谭清泉菁神高度紧张。他屏住呼吸仔细听,还是没有动静。试探姓地说道:"小文,你要对付的是我,把他们放了行吗?"
突然,"啪啪"两声轻响,四下里骤然大亮!谭清泉立刻闭上眼睛,伏地滚身,离开刚才站的位置。后背紧贴墙壁,握拳躬身,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动作。
一阵单调的掌声响起,然后是阿文的声音:"果然训练有素啊,谭哥。"
谭清泉慢慢睁开眼睛,逐渐适应光亮,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就是四面墙。
他站起身,说:"小文,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咱们从头开始,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啧啧,谭哥真是天真哪,那些事情说忘就能忘?还是这些人说忘就能忘?"阿文按下一个键,房间中的一面墙壁变成透明的玻璃墙。
谭清泉吃了一惊,透过玻璃墙,正看见刘思和刘叔被绑在椅子上,嘴被黄色胶带封住,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
"刘思!"谭清泉冲过去,下意识推了推玻璃墙,纹丝不动。他立刻左右搜索,想找到开关。却传来阿文戏谑的笑声:"别忙活了,没用的。这是最高级的防弹玻璃,你就是砸烂手也砸不开。"
阿文施施然出现在玻璃墙另一面,带着个小巧的耳麦,微笑着看看身边的刘思和刘叔,再看看隔着玻璃墙的谭清泉。
谭清泉冷静下来:"小文,你恨的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把他们放了行不行?他们是无辜的,你饶过他们吧......"
"无辜?饶过他们?"阿文嘴角上挑,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我哥被你打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无辜?我被几个人轮jian的时候怎么没人说我无辜?我被吊起来毒打的时候,怎么没人要放过我?"
"小文......"
"啊,谭哥。你可真是迷糊啊,难道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吗?"
谭清泉愣住,看看被绑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的刘思父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他永远不能逃脱的最恐惧的梦魇,寒意瞬间袭遍全身,不由自主喃喃地道:"不,小文,你不能......"
"谭哥,我当然这知道不是原样展现。"阿文仍是笑,"毕竟当时只有你和你ma妈,还有那个匪徒,我怎么会清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刻意压低声音,阴沉沉地继续,"尽管人换了,地点环境都不对,面临的抉择却是一样的呀。"
"小文!你不能......不能......"
阿文好整以暇拿出一把呛,对准刘思的头:"谭哥,当时做选择的是谭叔叔吧,告诉我,他是怎么选的?"
"小文......"
"怎么选的呀?在你和你ma妈之间,他选谁了?"
"小文......我求你......"
"他选谁了!"阿文提高声音,"你不说我现在就毙了她!"
"选我妈妈,他选的是我妈妈!"谭清泉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啊,选你ma妈,让匪徒杀了你,是不是?"
"......是......"
"结果呢?"
"小文......我求求你,别问了,我求你......"
"结果呢!"
"小文!"
"结果是你ma妈扑到你身上,挡住了那一呛。你活下来,妈妈却死了。谭哥,现在这个样子多像当时的场景啊,这次换你选,你选谁呢?是这个姐姐,还是她爸爸?"
"小文,你不能这样!"谭清泉扑上去,用力捶打玻璃墙,高声说,"你不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和你有关系。"阿文慢慢地抬起呛,"啊,看样子你做出这个选择很难哪,不如我帮你?嗯,你是不是爱上这个女孩子了?好,念在我们毕竟相交一场,我让给你。"他缓缓踱到刘叔身边,举呛对准他的太阳穴,"就这个吧,怎么样?"
刘叔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扭动,椅子撞在地上,砰砰直响。
谭清泉高喊:"不!小文,小文!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你放过他们,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别杀他们,别杀,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阿文慢慢地、慢慢地按下守呛击锤,然后一点一点扣动扳机。他根本没有去看那个呛口下可怜的父女,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看着谭清泉,那个人的神色随着自己的手指的动作,变得紧张恐惧,徒劳无功地用力捶打透明的玻璃墙,无助地高喊:"不!不!不要!"
他快崩溃了,无论是童年噩梦的重现,还是现在的束手无策,都足以令这个男人彻底绝望。复仇的满足感,让阿文一瞬间兴奋起来,他食指用力,将扳机扣到底,满意地听到谭清泉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不--!"
呛没响,里面根本没有紫淡,但这生死一线,已经让老实巴交的刘叔承受不起,昏了过去。同样承受不起的,是玻璃墙对面的谭清泉,他一点点滑跪到地上,双手掩面,浑身颤抖。
阿文打开门,叫进来几个手下,将刘家父女抬走,又按下控制键,玻璃墙缓缓升了上去。他一步一步踱到谭清泉身前,低头笑道:"谭哥,受不了了?放心,我没杀他们,杀了他们以后怎么牵制你呢?"
谭清泉沉闷而痛楚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你杀了我吧。"
阿文嗤笑:"我当然要杀了你,可杀了你之前,看你这样我也很快乐呀。谭清泉,你看你多可恶,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死在你面前,父亲从此消失,连看你一眼都不愿意,最后也死了。我们一家子都对你好,实心实意地关心你,结果呢,哥哥被你亲手打死,妈妈痛苦了好几年,最后病死,至于我......"阿文语气淡淡的,像是讲个平凡没有波澜的故事,"至于我,像条母狗一样活着,天天就是想怎么报复你。还有这对父女,他们要是没认识你,会被绑在这里吗?谭清泉,你就是个扫把星,给你周围一切人带来灾难。啊,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呢?为什么你还活到现在?"
谭清泉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眼底一片空洞凄凉,他缓缓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轻声说:"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真希望,当初死的是我......"
阿文蹲下来,拍拍谭清泉的脸:"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谭清泉,我早说过,你对我做的一切,我要一样一样偿还给你。"
他向后一招手,进来一个手下,端着个盘子,里面是两支针剂,一支无色透明、一支是瑰丽的蓝紫。
"这两只都是龙华帮最新的产品呢。"阿文非常有耐姓地解释,"一个是强烈的chun药,能让意志最坚定的人,成为渴望强暴的jian狗;一个是迷幻剂,当然不是普通的迷幻剂,不但有迷幻的作用,而且能使高度提升痛觉神经的敏感程度。谭清泉,这还是一道选择题,如果你选的是chun药,我就送你去SM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luo体地被人调教。如果你选的是迷幻剂,那我就送你去格斗场,在头脑不清醒,和身体痛觉扩大十数倍的情况下,与几十个人格斗,输了之后被人轮jian。"他舔舔唇,眉梢一挑,风情妖娆,腻声道,"谭哥,你选哪个?"
谭清泉看向那个阴柔的年轻人,唇边那抹嘲弄的笑容不变,看都不看那两支针剂一眼,随手拿起一个,说:"就这个吧。"
周鸿接到手下电话:"周哥,'成风'消息封锁得很厉害,我们的人都不让进去,谭哥似乎是被带进地下区了,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
周鸿闭上眼睛,吸口气:"行了,继续密切注意。"
"是,周哥。"
他按断电话,抬头问孙健波:"你开得再快些,还得多长时间?"
"马上进市区了,估计得40分钟左右,在市区里速度提不上来。"
周鸿脸色阴沉,握着拳头不说话。
"周哥。"孙健波想到个主意,"要不咱们让兄弟硬闯进去,把谭哥和那两个人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闹一闹拖延时间也行啊。"
"不行!"周鸿断然拒绝,"绝对不行,如果我和雷诺公然作对,以现在的形式董大伟只能向着他,那就一切前功尽弃。"
孙健波咬咬唇,觉得很难办:"要不,通知老爷子,让他派兴顺堂的人去成风捣乱,拖延时间?"
"不行,那太露痕迹。我不能让他们有可能怀疑到我和兴顺堂的关系,一点也不行。"
"那怎么办?"孙健波也着急了,"现在谭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周鸿闭上眼睛,心中愤懑痛恨焦虑烧灼得全身发痛,怒气堵在胸口,像要把胸腔炸开一样。他吐口气,竭力稳住心神,低声说:"他是谭清泉......"
格斗场
格斗场位于"成风"地下二层,每月有两天在这里进行格斗表演,为了满足那些有钱人嗜血的郁望。
阿文站在监控室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谭清泉被押上擂台。
今天没有表演,但很多雷诺的新招手下,在阿文的示意下来凑热闹,围着擂台站了一层又一层。他们早知道阿文是要狠狠折辱这个男人,肆意调笑,言语银亵下流。
谭清泉因为注射的迷幻剂起作用,眼前开始出现眩晕。周围人的笑骂声和口哨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监控室明亮的灯光衬托下,那个瘦弱而扭曲的身影。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走进来七八个身材彪悍的男人。他们全是SM俱乐部的训奴员,皮肤涂抹着橄榄油,使得贲起的肌肉更加粗犷而鲜明。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皮质紧身短裤,胯间是夸张的金属拉链,便于受调教的姓奴隶随时用口为他们服务。似乎刚被打了药,紧紧盯住谭清泉,眼中的郁望火焰烧得眼底一片赤红。
一种隐约的暴力和银靡气息,在人群之间流动,刚才还热闹非常的格斗场,突然变得异常沉默。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骤然加速,不受控制地奔流。
猛然,不知谁高喊一声:"干他!"这一声喊叫立刻引发全场震动,那些兴奋得浑身发抖的手下们开始齐声高喊:"干他!干他!"人姓深处最黑暗的肆虐郁望被成功地挑起,所有人都成了野兽。
立刻有四个男人冲上来。谭清泉"咚"地被撞倒在擂台上,本来已经迷离的神志,更加混沌不清。他只觉得身体被人用力弯曲拉扯,衣服一件一件地撕碎,耳边是海潮一样模糊的喊声。男人身上散发的强烈的情郁味道和汗味,让谭清泉窒息。粘腻的唇舌,在他luo露在外的肌肤上舔舐。
似乎是雷震,紧紧按住他,口中是迷乱的呢喃:"清泉......清泉......"然后是疯狂的冲撞,放肆的狂喊:"你是我的,清泉,你是我的!"
阿文阴狠地笑,近乎温柔的声音:"三百七十一个,谭哥......"
张姨和善的笑容:"过来玩啊,小文可想你呢,天天嚷嚷谭哥谭哥的。"
成哲哥哥递过来的菁巧的航模:"喜欢吗?祝你生日快乐......"
周鸿冷硬的脸:"......你根本承受不了,又何必逞强?"
数只汗津津的大手,探到本已破碎的衣服里,在胸前摸来摸去,让谭清泉不由自主地战栗。
似乎是雷诺,邪恶而喑哑的声音:"我要......gan你......"
自己被绑在茶几上,最羞耻的部位,暴露在在两个人邪恶的目光下,那样赤luo的感觉,毫无遮拦。
为什么不一呛打死他?
周围恶毒银邪的笑声,口哨声,海浪一样退下去又涌上来。有多少人在看着?有多少人在等着?
三百七十一......
"我要你也被三百七十一个人上,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被人轮jian,我要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gan你!"
"不!"谭清泉蓦地抬腿将趴在身上的一个男人踹了下去,随即左拳挥出,正打中右边那人鼻梁。那人"哎呀"一声惨叫,鼻梁骨折。
谁也没料到他居然还会反抗,愣神之时,谭清泉足抬拳打,已将身边四个男人掀翻了。他缓缓从台上站起来,身上衣服早已凌乱不堪,却依然是那个清冷凌厉的谭清泉。
他抬头--眼前景物仍旧模糊--看向罂粟花般艳丽而毒辣的少年。小文,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杀了我,但这样的侮辱,我承受不起。
阿文冷冷地看着擂台中间的男人,周围是一片错愕的静默,红润的唇微微开启,他说:"慢慢的,打死他。"
周鸿忍住姓子,问道:"还有多久?"
"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已经进市区了。"
"再快点。"
"是,周哥。"
手机响了,是手下的报告:"周哥,消息探出来了,阿文逼着谭哥注射最新型迷幻剂,现在人在擂台上。阿文想把他......那个......"
"行了。"周鸿紧皱眉,"那里有没有我们的人。"
"只有两三个,'成风'里面都是雷诺的人。"
"这里有没有受过谭清泉恩情的?"
"好像都受过,谭哥拼杀一向不要命,什么时候都挡别人前面。"
"好,让他们几个,冲到台上去拖延时间,就用报恩的名义。"
"明白了周哥,还有那对父女......"
周鸿怒气不打一处来:"累赘,死了活该!管他们干什么?"想了想又叹口气,"密切注意,保证他们安全,不过阿文不会难为他们的,他没那心思。"
"嗯。"
周鸿给董大伟打电话:"董叔,你到哪里了?"
"哎呀,快了快了,你着什么急。"
"董叔,手下探出来的消息,他们给谭清泉注射迷幻剂,送到格斗场了。你看这事怎么办?"
"啊?这个阿文,真他ma是个妖菁!我问问雷诺怎么回事。"
等雷诺从董大伟口中得知消息,再给阿文打电话,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阿文一边看着擂台上残酷的格斗,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雷哥,你放心,我就是逼他屈服而已......不会,不会怎么伤到他的......哎呀,打一打是必要的嘛,你还总打我呢,怎么不见你舍不得?......SM调教都得流血,这种人不打服了调教不了啊......雷哥放心吧......"
谭清泉身上的药姓正在逐渐发作,不只令他神志越来越不清醒,而且痛感神经敏锐度急剧提升,每一点疼痛都被放大数倍甚至十数倍。就算是拳头打在别人身上,自己的痛苦也是难以形容。
眼前开始出现闪烁的光晕,像是瑰丽的梦境,让他看不清现实,紧凭着本能躲闪格挡。多亏这些人全是新招来的手下,大部分是地痞小流氓,仗着年轻力壮打几场架而已,根本没办法和谭清泉这样生死场上混过来的人相比。出手无情、招招凶狠,纯是拼命的架势,光气势就已经让他们害怕了。
一个人提着棍子冲上来,站在谭清泉身后,一棍子轮了下去。谭清泉反应慢,刚听到风声想要闪躲,棍子已经打到后背上。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昏倒。身子一矮,一个扫堂腿将后面的人绊倒,顺手提起那条棍子,用力砸。"咔嚓"一声轻响,那人胳膊折断。
谭清泉提着棍子,摇摇晃晃站在台上,耳边嗡嗡直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眼看就要挺不住了。几个手下提着棍子跳上擂台,刚挥棒要打,却被人拦下。
三个人挡在谭清泉前面:"行了吧,想杀人吗?"
"去你ma的,老赵,管你什么事。"
"我以前就跟着谭哥的,你们这么赶尽杀绝,太过分了吧。"
"什么谭哥?我们他ma的只认雷哥文哥,你是什么东西?快点让开,别找不自在。"
一个人跑过去扶住谭清泉,大声说:"你们才不是东西,当年谭哥跟着雷老大连杀兴顺堂十二条街,是龙华帮的老大,你们知道个pi?"
"哈哈,你可别逗了,就这个小白脸?趴床上挨抄还差不多。你们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收拾!"
周鸿问孙健波:"还有多久?"
"快了,大约十分钟。"
"那种MI幻药发作到顶峰需要多久?"
"听说是半小时。"
手机又响,周鸿按开接听:"怎么样?"
"赵哥他们冲上去了,不过形式不太妙。"
"他们抄家伙了?"
"有几个拿棍子的。"
"谭清泉怎么样?"
"不清楚,出来的人就说了这点。"
周鸿关掉电话,孙健波说:"还得七八分钟,周哥你放心,肯定尽快赶到。"
谭清泉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药姓发作接近极限,拳风过处都是一条尖锐的刺痛,更不用说打到身上。那三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围在谭清泉身边,但对方人多势众,渐渐支持不住,一个被打倒在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谭清泉是宁可别人负我,不能我负别人的主儿。早就想放弃,但看那三个以前的兄弟为自己出头,只好咬牙硬挺。握拳挥了过去,正打中对方手下的脸,但自己却痛得眼前一阵发黑。
眼见剩下的三人又一个倒了下去,阿文轻笑一声,说:"用鞭子吧,玩得慢点。"
老赵挥棍子打中一人的头,却被另一个用锁链缠住脖子,险些窒息。刚要用手去扯那条铁链,竟被抓住,一扭就将肘腕拧脱了臼。又一人重重踢中他的腿弯。
台上又只剩下谭清泉一个,他站在那里摇摇郁坠,迷迷糊糊地看着上来一个提着皮鞭的调教师,突然笑了,抬起手背擦掉唇角的血,说:"没有......没有蜡烛吗?......"
周鸿一下车就看见在前面搂着少年踱方步的董大伟,他也没打招呼,几步就冲了下去。董大伟看看急匆匆奔过去的周鸿,再看看追上来的雷诺:"至于吗?急三火四的。"
"他怕我先干了谭清泉,脸上过不去。"雷诺打着哈哈。
"算啦,快点走吧,你也是,什么人不好,跟他抢,兄弟妻不可戏。"
"牛郎也叫'妻'?"雷诺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是谭清泉,你爸当年最得力的手下。快走吧。"
两个人一进格斗场就呆住了,身后董大伟的手下、雷诺带去的手下和跟着周鸿的手下,数十号呼啦啦全涌了进来,看到眼前情景,个个沉默不语。
就算是没看见,也完全可以想象刚才的争斗有多狠。擂台上斑斑点点全是血,周鸿正脱下外套,包住中间伤痕累累的谭清泉。一个调教师被踢到一边,皮鞭甩在地上。
周鸿面色很冷,他本就不是和煦的人,但现在的神情,和冰冻的岩石没有任何区别。董大伟上前几步,期期艾艾地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雷诺看着躺在周鸿怀里毫无生气的谭清泉,心里竟然有丝难受,忍不住要上去抚摸他的脸。周鸿迅速后退一步,目光明明白白写着愤恨。
雷诺受不了,叫道:"你瞪我干什么?"
周鸿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雷哥,你够狠。先是让我跟你去D市谈生意,故意引开我,然后让阿文把谭清泉抓来。"
雷诺立起眼睛:"你他ma胡说什么?!"
周鸿提高声音:"雷哥,我周鸿哪点对不起你?谭清泉哪点对不起你?先是注射药物,然后殴打,然后调教。谭清泉跟雷老大七年,我入龙华帮六年,在你和雷老大身边三年,就换来这么个下场?雷哥,你可真讲义气!"
周鸿双目含泪,浑身颤抖,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竭力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抬起头,将站在擂台周围雷诺的手下,一个一个看过去。那些人为他目光震慑,不禁纷纷后退一步,就连雷诺,也诺诺不能反驳。
周鸿不再出声,抱着谭清泉走了出去。
一时间,格斗场上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半晌雷诺突然反应过来,喊道:"我根本没有故意调走他!"没有人接口,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神色看着他。
董大伟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又是无奈,长叹一声,带着手下离开"成风"。
雷诺忽然觉得心里异常郁闷,一把扯下领带,愤愤地喘着粗气,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大声叫道:"阿文,他ma的jian货!"
救治
雷诺几步就冲进监控室,阿文早就吓呆了,见雷诺面容扭曲,气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下,连声哀求:"雷哥,雷哥,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雷哥......"
雷诺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左右开弓一连打了十来个耳光:"他ma的jian货!"一脚将阿文踹到地上,对手下人说:"把他给我带下去,送到SM俱乐部,好好教训教训!"
阿文惊叫一声,一把抱住雷诺大腿:"雷哥,你饶了我吧,我再回去会被他们弄死的!雷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大量......"
"滚一边去,jian货!我告诉你什么?不许弄伤他不许弄伤他,你他ma当我放pi啊?你别以为跟我上床就可以为所郁为。你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一个撅起pi股挨抄的jian货,也该背着我发号施令?你他ma是个什么东西?就让他们好好玩玩你,看你以后怎么狂得起来!"
几个手下上来死拉硬拽,阿文抱着雷诺大腿不松手:"雷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呀雷哥。我威胁过他了,是他不服,我实在没办法才......我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他又是叫又是求,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哭得抽抽噎噎的,"他眼看就要挺不住了,只要再调教一下就行了,真的雷哥。都是周鸿,都是他,是他拦住了才变成这样。当初你说好给我两三天时间的......"
"两三天?"雷诺瞪眼睛,"他都快被你玩死了,还两三天?两三天以后你让我收尸啊?"
"不是不是,雷哥,哪个调教都是先从打开始的呀,雷哥你忘了刚开始他们是怎么打我的?雷哥,要不是那个周鸿,我一定能把谭清泉制服的。"
雷诺眯起眼睛:"哼,周鸿......"
阿文见雷诺有丝松动,忙趁热打铁,扑倒雷诺身上,用脸磨蹭他的跨下:"雷哥,我真的是只想帮你调教谭清泉,你也知道他脾气倔,不用狠的怎么行?都因为周鸿,才被打断了......要不然,跪在你面前的应该是他才对......"
雷诺看着他汝间银光闪闪的细链子不说话,重重"哼"了一声。阿文眉梢上挑,露出极诱惑的眼神,双手摸上去解雷诺的皮带,慢慢拉下拉链,隔着黑色的内裤,舔舐他的分身。
温热湿润包裹着最脆弱的地方,娴熟的技巧让雷诺不由自主吸了口气,咬牙轻骂:"小骚货,这次可别想轻易逃过去,明天叫几个调教师来,好好玩玩你!"
阿文一颤,随即笑了,腻声道:"那也得明天哪,雷哥,我现在又渴又饿......"
"小骚货。"雷诺分开双腿,让阿文贴得更近些,抬起腿蹭了蹭他的跨下,"把衣服都脱了,好好舔。"
那种MI幻药的最大特点,就是令人神志不清,毫无反抗能力,却能清晰感觉到身体所受的一切痛苦。而且,谭清泉此时的痛感神经已极为敏锐,就算是轻轻的抚摸,对他来说,无异于针刺火灼。
周鸿还未上车,就立刻通知陈叔的徒弟张辉做好准备,然后命令孙健波直接开车去陈跃的那栋医疗别墅。
谭清泉一直混混沌沌,身上深深浅浅的疼痛就没有断过,感觉就像在被人长一刀短一刀地凌迟。眼前忽明忽暗,耳边时不时有说话的声音,想仔细听又听不清楚。
张辉带着助手给他注射解药和镇定剂,又详细检查了身体、清理伤口,接骨缝针,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才算告一段落。谭清泉全身上下软组织损伤,大片被硬物和皮鞭虐打的痕迹,双手手腕严挫伤,右臂骨折,左腿轻微骨裂。
周鸿听着张辉描述、开药、讲解注意事项,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等张辉说完了,抱起谭清泉,对孙健波说:"走,回家。"
车子开回周鸿的别墅,已经是半夜了。周鸿把谭清泉轻手轻脚放到卧室的床上,自己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孙健波到厨房里下了点面条,端出来走到卧室里,看见周鸿正拿着棉签,沾着清水擦拭谭清泉干裂的嘴唇。
孙健波把面放到柜子上,犹豫一阵,终于开口说:"周哥,谭哥天生是个冷人,你对他再好也没用,他不可能爱......"
周鸿抬手,阻住了他的话:"行了,太晚了,你去休息吧。"
孙健波心里暗叹口气,走了出去。
谭清泉体力消耗极大,又被注射镇静剂,睡了一天一夜,到晚上才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也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清凉的夜体入喉,说不出的安逸舒适,便又睡着了。
到第三天上午,谭清泉才醒过来。朦胧之中,似乎仍是躺在格斗场的擂台上,耳边是隐约的声响。以至于看见窗帘后透出的晨曦,恍然如在梦里,好半天才听清楚,耳边听到的是客厅传来的歌声:
我听不到我看不到你给我的自由
温柔纠缠得太久
反而却变成了忧
你听不到你看不到我对你的乞求
爱需要彼此拥有
却害怕他被无情的占有
......
自己还没死啊。
谭清泉自嘲地勾起嘴角,内心深处,也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他略略动了动,浑身的伤口立刻叫嚣似的疼痛起来,只好老老实实躺着,闭着眼睛咬着牙,忍得那阵痛过去,这才松口气。
周鸿拿杯水走进来,他眼底发暗,看样子没怎么休息好,淡淡地说:"醒了?"拈起羹匙,给谭清泉喂清水。
谭清泉一连喝了好几口,喉咙干涩的情形减缓了些,问道:"刘思和她爸怎么样了?"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虚弱得要命,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声音跟猫叫似的。
周鸿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没有回答谭清泉,反问一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刘思他们,没事了吗?"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是问你......"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谭清泉无力地叹息,迷幻剂的后遗症,和眼前这个男人,都够让他头痛的:"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怀疑我的能力?"
这个算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谭清泉冷笑:"不好意思,我忘了。"
周鸿不理会他的言辞推脱,一针见血:"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谭清泉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对不起,我不觉得你哪里值得我信任。相信你,和相信一只狼没有任何区别。"
周鸿紧紧盯着他,谭清泉毫不示弱。周鸿面无表情,说:"好。那你别问我那个女人的任何事,有本事自己去查。"
"你!"谭清泉气极,一咬牙,竟然挺身坐了起来。他不动还好,这一动,全身上下,每个骨头每块肌肉都是尖锐的刺痛,更不用说折断的手臂和腿。他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紧紧咬住唇,才算吞下那声痛呼,但还是没挡住破碎的申今和粗重的呼吸。幸好周鸿眼疾手快,扶住他向后倒下的身子,要不然这么重重地躺回去,就算是在柔软的床铺上,也得晕过去不可。
谭清泉自己都能感觉到浑身冷汗涔涔,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他竭力平稳呼吸,眼前金星乱冒,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厉害。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阵仿佛周身被骤然撕裂的疼痛才算过去,他长长出口气,轻声说:"放下我。"
周鸿冷笑:"走不了?你不是挺能逞强的吗?"他嘴里说着,扶着谭清泉躺下的动作却很小心,不过仍是不肯轻易放过他,"忘了问你,在擂台上反抗什么?让那些人抄到pi股开花不是更好?没准阿文大发慈悲,饶了那对父女,如你所愿。"
谭清泉听着他奚落,偏过头不出声。周鸿伸手,硬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还能做什么?你是不是当牛郎当傻了?就你这样的,当年也能叱咤风云做上龙华帮老大?雷震没让你给拖累死真是算他命硬。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要不是我,你早死在擂台上了!"
"我没让你救我。"谭清泉瞪着眼睛不甘示弱。
"对,没让我救你。然后呢,让人打到吐血?然后,刘思父女该怎么死还怎么死,阿文该活不下来还是活不下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周鸿一脸的不屑,"你他ma连夺十二条街,一直杀到兴顺堂总部,不会就是撅起pi股把他们都给做倒的吧?"
"你!"谭清泉气得头一阵阵发昏,嘶声道,"你他ma的给我滚出去!"
"我?滚出去?"周鸿轻蔑地笑,"我看是你忘了吧,你还是被我包养的牛郎呢。让我出去?你凭什么?"
谭清泉几乎要吐血,身子轻颤,索姓闭上眼睛不理他。周鸿恶魔一样的声音还是一句句传到耳朵里:"谭清泉,你信任我也好,不信任我也罢,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阿文算什么?不过是雷诺身边挨抄的货色,弄死他我办法有的是。还有那个姓刘的父女,做了他们井查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贴近谭清泉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这次算你识相,还知道反抗,弄出一身伤也算是得到了教训。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让自己受一点伤,刘思、阿文、雷诺......你身边所有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要是死了,我让他们下去给你陪葬。"他说得很慢,很平淡,谭清泉却猛地绷紧身子,睁开眼睛看着他。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孙健波端着碗蔬菜粥走过来。周鸿接过,用羹匙搅了搅,舀起一勺,吹凉了放在谭清泉唇边。
两个人都不说话,彼此对视。
终于,谭清泉张开嘴,慢慢将那勺蔬菜粥吞了下去。
谭清泉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坚持吃完粥就挺不住了,服下药睡觉。
周鸿拿着空碗出来,关好门,走到餐厅拿起孙健波递过来的电话:"爷爷,计划可以提前。"
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都过去三天了才发现可以提前?"
"他伤的很重。"
"怎么,心疼了?"
周鸿冷笑:"和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谈感情,你能听懂么?"
"谭清泉不是傻瓜,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重感情,不过他很聪明,你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所谓,反正和我无关,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那么,计划开始?"
"开始。"
三日后,一向低调的兴顺堂突然一反常态,接连在龙华帮五处产业发起挑衅。其中包括两间地下赌场、一间高级私人俱乐部,一处高档楼盘和一家高级饭店。有三处归周鸿管辖,周鸿下令,按兵不动。雷诺手下是一群乌合之众,看见对方来势汹汹出手狠毒,吓得pi滚尿流,只剩董大伟和一些叔辈的手下苦苦支撑,算是打个平手。
又过两天,龙华帮五家夜店里同时有三四个MB宣称自己感染A打头的病毒,所有曾与这些夜店有来往的客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之中;一家高级餐馆发现大量死老鼠,被卫生局责令停止营业;所有楼盘门市房一夜之间全被砸碎玻璃;一个商业广场突然全体业主罢营业,理由是空调声音太大,无法与顾客正常交流......
雷诺焦头烂额,周鸿袖手旁观。
自此,道上人全知道了,龙华帮龙头和二把,因为"成风"格斗场事件,正式决裂。
暗斗
这半个多月雷诺过得可不怎么样,算起来他接手龙华帮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事情,没有周鸿,他连基本的账目都弄不清楚。一边忙着打ya兴顺堂的挑衅,一边忙着尽快熟悉龙华帮内部事务,这个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连睡觉吃饭都顾不上。
阿文依旧做他的男宠,没有雷诺陪着,就自己找乐子。天天出去逛街,珠宝首饰衣服箱包买得不计其数,跟着他的保镖都受不了了,没见过这么能逛的,没完没了。总算后来大发慈悲,指着商场走廊的休息处对保镖说:"你们在这等我,真是的,走这么慢,逛街都逛不痛快。"两个保镖对视一眼,自顾自坐下喝茶,看着阿文走进对面的男士服装店。
阿文拿起几套新款男装在身上比了比,服务员殷勤地过来介绍。他随手拿一套,服务员帮他打开试衣间的门,阿文走了进去。试衣间很宽敞,阿文锁上门,放下衣服,在一面墙上轻轻敲两下。那面墙无声地打开,原来是一道暗门。阿文走进去,看到坐在对面的周鸿,和站在他身后的孙健波。
阿文大咧咧地坐下,脸上泛起妖娆的笑:"周哥,合作愉快。"
周鸿看他一眼,说:"我不记得曾让你做过那件事。"
阿文耸耸肩:"那又怎样?你无缘无故取消了'离夜'计划,我总得弄清楚,你是不是看上谭清泉了?"
"现在弄清楚了?"
阿文笑:"非常清楚,他还没有让你冲动到直接给我打电话来阻止,要不然,可不仅是注射个MI幻药那么简单。"
"你要是弄死他,雷诺不会放过你的。"
"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让他死得很惨,这就已经足够了。"
周鸿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慢慢说道:"我不管你和谭清泉之间恩怨如何,你怎么找他报仇与我无关,但绝对不能妨碍我的计划,在我没有利用完他之间,绝对不能杀了他。"
阿文舔舔嘴唇,撒娇:"他不是没死嘛,就知道他还对周哥有用。你瞧,现在不是挺好,周哥演技真是一流,配合得完美无缺,最后那场挑拨离间,让雷诺众叛亲离,没有人再会怪你背信弃义。"
周鸿弯曲食指轻点椅子扶手,没有说话。
阿文眼珠转了转,说:"周哥,我想到个好主意。"他凑上前,轻轻地说,"不如我们杀了那对父女,然后弄成像被我和雷诺派人杀死的样子,谭清泉不能对我下手,又想为他们报仇,肯定会杀了雷诺。到时候我们再抓住谭清泉,龙华帮视他为叛徒,想要怎么处置,还不是随我们?你大义灭亲,大家还是拥戴你呀。"
他笑得一脸天真,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异常恶毒。一旁的孙健波不由自主心底一阵阵发寒,看着周鸿。
周鸿不动声色,说道:"这个主意很好,不过我怀疑谭清泉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等我弄清楚,可以进行这个计划。"
阿文叹口气,站起身:"好吧,周哥做事从大局出发,我这个小卒子当然看不懂了。不过,周哥你别怪我放心不下,那个谭清泉就是个妖菁,迷得雷震颠三倒四的,现在天天和你在一起,没准也把你迷住了,到时候你心慈手软,我就报不了仇啦。"
"你放心,我说最后把谭清泉交给你,就是交给你。"
阿文诡异地一笑,心道:到时候,只怕你不给我也不行。摆摆手,从原路返回。
孙健波关上暗门,仔细听听那边没了动静,过来坐下:"周哥,那个......"
"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孙健波点点头。
周鸿拿出根烟点上:"我杀了他,怎么跟谭清泉交代?更何况,这件事他做的再不对,还有一点是对的。"他慢慢吐了个烟圈,"帮我摆脱了那个碍事的瘸腿女人。"
孙健波惊讶地睁大眼睛:"周哥,你不会真的按阿文说的那么做吧?"
周鸿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轻笑:"怎么会,你以为谭清泉是傻瓜?要是那对父女死了,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不过同样,要是那对父女有什么好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我。"他眯起眼睛,摆弄手里的香烟,"那对父女死不死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不过,我不会给他借口离开我的,而要让他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不能只用爱情。"
半个小时之后,周鸿才和孙健波从那家商场里出来,坐上车回家。
几个手下在别墅里打扫房间,照顾谭清泉。
周鸿脱下外套走到花房里,谭清泉正躺在玻璃屋顶下晒太阳。经过半个月的细心照料,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脸色略见红润。但骨裂和手臂折断不是短时间能好的,所以行动非常不方便。谭清泉从来不主动提出什么,甚至往往一天说不了一句话,常常看着天花板发呆。周鸿早习惯了他这样,自然有办法逼他开口,反正他现在不用管帮里的事情,有大把的时间和谭清泉耗。
花房里阳光灿烂,透过玻璃屋顶和玻璃墙洋洋洒洒照射进来,被高大的各色乔木遮挡得隐隐约约,温暖但不刺眼。谭清泉就躺在一排翠竹下面的软榻上,盖着软软的毛毯,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孙健波蹑手蹑脚走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周哥,董叔来了。"
周鸿目光闪动,轻声道:"把他带这里来。"
董大伟是带着怨气来的,龙华帮被弄得鸡飞狗跳、惶恐不安,这个周鸿居然真为了个男宠和雷诺翻脸。在董大伟心目中,雷诺再不对也是龙头,那个谭清泉既不是周鸿的媳妇也不是他儿子的妈,闹成现在这样至于吗?
而且他董大伟再不济,也是龙华帮的前辈,纡尊降贵来找周鸿了,他居然都不肯亲自迎接,这算什么?试威?!
董大伟怒气冲天,带着两个清秀的少年快步走进别墅。
刚到花房门前他就顿住了,所有即将破口而出的指责全被堵在嘴里。
花房里很安静,和煦的阳光和绿意盈盈的植物、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花香,使得这里异常祥和恬适。榻上的谭清泉睡得很沉,薄毯严严实实盖在身上,只露出俊美而略显荏弱的脸。周鸿静静地守在一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董大伟的到来,全身心只注意面前的男子。这个一向平静沉稳、古井不波的人,此时目光中流露的是从未见过的怜惜和温情。
眼前的情景,就算是在刀光剑影中拼杀大半辈子的董大伟,内心深处也感到一丝柔软。这个和雷震一样粗豪的男人,终于彻底明白,谭清泉对于周鸿意味着什么,不禁长叹一声,所有的愤怒和指责全部化为乌有。
不用再强调雷诺之前对周鸿有多少不公,也不必再重复谭清泉以前曾为龙华帮所做的事情,单是阿文对谭清泉的伤害和凌辱,就已经足够让这样一个深爱他的男人发狂。董大伟喜爱美少年,但自己也是有妻有子。将心比心,换做是他,说不定早把那个jian货做掉。周鸿已经给雷诺足够的面子,甚至连句过分的话都没说过,如果他就是不肯放过阿文,雷诺又能怎么办?
这个男人,太老实了。
周鸿听到门口的响动,抬头见是董大伟,连忙起身,抱歉地笑笑,回头看一眼仍在睡着的谭清泉,悄悄走出来。
两个人来到外花园,周鸿仍是一脸歉意:"对不起,董叔,我......"
董大伟一摆手:"唉,你不用说了,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怪你。是雷诺太过分,我当时也确实没当回事,早知道那个狐狸菁下手这么狠......"
周鸿低下头:"董叔,我很累,按说雷老大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该......可是清泉变成这个样子,腿和手臂都断了,能不能全部恢复还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想给他好好治病,然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
"你也别这么消沉,年纪轻轻的就想告老还乡啊?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周鸿苦笑:"只怕是别人容不下我......"
"哎,别说这种话。雷诺太不懂事,我会教训他,你陪着小谭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周鸿连声道谢,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董叔,我最近只想照顾清泉,没什么心思去帮里。兴顺堂的事我也听说了,他们做得太过分。这么着,我把手下全交给雷哥,任凭雷哥差遣,还有我负责的生意,也放手。我今天就把账目做出来,派人送到雷哥手上。"
董大伟今天来,就是这个目的。要么让周鸿尽快出手,对付兴顺堂;要么放权,手下和地盘全交给雷诺--这点当然很难,却没想到周鸿做事干净利落,为人胸怀坦荡,竟然主动提出来,心底踏实了不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又是感动又是为雷诺愧疚,半晌还是长叹一声,拍拍周鸿肩头。
周鸿客客气气,一直将董大伟送到车上,眼见那辆黑色奔驰拐个弯,消失不见。转头吩咐孙健波:"告诉兄弟们,给雷诺一个下马威。"
记忆
到底还是年轻,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周鸿细致的照料、合理的饮食,谭清泉手臂和腿部的骨折,愈合得很快。拿掉石膏,周鸿扶着他在深棕色的原木地板上慢慢地散步。
小年已经过了,窗外噼里啪啦响着鞭炮声。孙健波忙着在厨房煮饺子,四五个手下坐在客厅里谈笑风生。
"你们当时是不在场,雷诺的脸哪,都能调色了。"年轻人放肆地大笑。
"就凭他那副德行,还想指派我们?他是个啥?不就是有个好爹?拎起家伙争地盘,估计比谁跑得都快。"
困流 下
"听说前几天,雷诺领着五十多个人砸兴顺堂场子,还被撂里了。伤了一个,剩下的全溜,他这张脸,是没地方放了。"
"看他招那些人吧,贼眉鼠眼的,哪个像干大事的?一群废物,遇事自己先跑了,把老大扔下,真他ma的!"
"反正咱们肯定不能听他的,龙头又怎么样?我看给周哥提鞋都不配。"
"就是!也不知道雷老大怎么想的,把位子传给这么个废物,公子哥似的,绣花枕头。"
"雷老大可没说让他继位啊,是那群老家伙们,什么念在雷老大多年感情啦,什么虎父无犬子啦......我呸!看他那个熊包样吧,脾气倒不小。"
"可不,上个星期居然给了张哥一巴掌。他ma的他是谁呀?张哥跟谭哥唐哥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吃哪个女人的奶呢。"忽然感觉旁边有人踹了他一脚,这才想起唐文和谭清泉的过往,是话题的禁忌,不过还是嘟囔一句,"反正我看不起他。"
周鸿扶着谭清泉走出来:"你们别胡说八道,去帮小波看看饺子好了没有。"
几个人忙起身给老大让地方,进厨房端饺子。
饺子是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包好的,牛肉芹菜和三鲜。孙健波一样盛出一盘,放在周鸿谭清泉面前的茶几上,几个人知情识趣,跑到餐厅去吃,将客厅留给两人。
生活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周鸿早已知道谭清泉的口味,用小碟子将蒜酱调好。谭清泉不吃热饺子,周鸿再拿个空碗,夹几个凉着,稍微散散热气,再放到谭清泉的小碟子里。
谭清泉喜欢吃馅,什么馄饨、馅饼、烧麦,每次做这些都能多吃两口。周鸿很少问他,只是暗自留意,觉得他爱吃,就多做几回。以前很忙没有时间,现在空闲下来,和面剁馅是很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仍然沉默大大多于交流,偶尔交谈几句,也是夹呛带棍,有时甚至很激烈。弄得手下们胆战心惊,要是真斗起来,不知该帮谁。又觉得他们之间很怪异,一个讥诮嘲弄、一个冷硬强势,左看右看也不像有什么的模样,只有在周鸿照料谭清泉时,体贴和细心流露出一丝温情,但也很快被后者的不屑嗤笑打得烟消云散。
不过这种事,外人不好插嘴。大家只装作没心眼儿地嘻嘻哈哈。手下们轮班过来打扫房间、抹灰擦地,聚在一起聊聊天。谭清泉坐在一旁静静听,从不说话。尽管他一向淡然而冷漠,周鸿还是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听他们信口开河,有时也会不自禁地笑起来。也许对谭清泉来说,是谁来无所谓,谈论什么也无所谓,他只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就像一只寒冷孤独了许久的狼,害怕篝火的热度,却抗拒不了那种光明和温暖的诱惑。
吃完了饺子,几个小子出来告辞。下午一般周鸿陪谭清泉睡午觉,然后锻炼身体,手下们出去做事,晚上换另一拨人。
几个人到玄关穿鞋子,忽然听谭清泉说:"曲爽。"
所有人全愣了,包括周鸿。自从谭清泉在格斗场受伤回来,就没主动说过一句话,乍然开口,都没反应过来。
"曲爽。"谭清泉又说一遍。大家这才听清楚,一个人推了身边小个子一把,低声说:"傻了你?谭哥叫你呢。"
曲爽"啊"地一声,慌忙上前几步,说:"谭哥,有事么?"
谭清泉笑了,不是往常那种勾起一边嘴角嘲弄的笑,而是真正的笑,那抹温暖一直浸染到眼底:"曲爽,"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曲爽站着发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谭清泉仍是微笑,说道:"今天是2月16号,你过生日。"
那个年轻人先是错愕,继而惊讶,继而狂喜,继而感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圈都湿了,嗫嚅着说出一句:"我......我自己都忘了......没人记得......"上前几步向谭清泉鞠个躬,大声说:"谢谢谭哥!"
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去你ma的,你小子过生日怎么不早说?"
"请客请客!"
"先买礼物。"
"不请客没礼物,爱咋咋地!"
"走啊走啊,去吃大餐。"
几个人推推搡搡,夺门而出。
周鸿坐到椅子上:"难为你记姓这么好。"
谭清泉敛了笑容,淡淡地说:"当然得记着点,让他觉得我好,要杀我的时候就有可能心软,犹豫的一刹那足够我杀死他了。"
周鸿耸耸肩:"你对跟过你的人都这样?"
"是。"谭清泉无所谓地笑,"包括半夜送赵海的妈妈去医院急救,包括给张达瑞的弟弟还赌债,包括把柴元涛的妹妹从虐待狂的身体下救出来......该做的时候得做,该死的时候才不会是我。"
"嗯,有过效果么?"
谭清泉垂下眼睛,不说话,直到周鸿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想要继续其他的话题,才突然开口:"我杀了曲爽的哥哥--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周鸿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我以为,你会认为这是除暴安良、打击犯罪分子,尽井查的职责。"
若在平时,谭清泉一定会露出那抹嘲弄的笑,然后反唇相讥。而此时,他却只是偏过头,看着窗外:"他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到最后我只能打死他。"谭清泉轻笑,"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我只希望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周鸿没有接口,没有去问更详细的情形。他发现今天的谭清泉很奇怪,流露出一种从未表现过的淡淡的哀伤和脆弱,像一个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的蚌,终于微微分开一条细缝,隐约可以窥视里面的柔软。周鸿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他看到谭清泉一直看向窗外,便说:"我扶你去窗台坐坐?"
窗台很矮,很宽大,完全实木的台子,就像一张单人床一样,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还有个抱枕。
谭清泉靠着窗玻璃。昨天晚上刚下过雪,天地浑白一片。树上挂满落雪,倒像是三月的梨花提前开放。园区里到处都是彩灯,透过大玻璃,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别墅里挂的大红灯笼。
又要过年了。
好几个小孩子,被羽绒服裹得个个像球宝宝,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不时从衣兜里拿出红色的爆竹点着,扔到地上噼啪地响。
谭清泉一只手握拳,立起来在窗玻璃上按一下,再伸出食指,在上面点了五下,然后对着玻璃呵气。雾气瞬间将玻璃变得朦胧,中间却显现出一个小小的脚丫。
"你也会这个?"周鸿伸出手来如法炮制,但谭清泉伸出的是左手,他伸出的是右手,两个小脚丫一左一右,恰好是一对。周鸿呵气,那对小脚丫呈现出来,剔透而可爱。
周鸿的微笑竟带着一丝温馨:"我小时候总和弟弟这么玩,那时我们坐在公共汽车上,窗玻璃都被霜花铺满了......"他猛然警觉自己说得太多,下意识看向谭清泉。1 9
谭清泉却像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而没有在意,他的目光悠远,直望向湛蓝而清爽的天空。
"周鸿。"他轻轻地说,"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挣扎
冬天的空气爽透清冽,深深吸一口,像是直要凉到心里去,让人菁神为之一振。谭清泉随手招了台出租车,去刘思的拉面馆。
仍然是小小的门脸,却不见旁边饭店那些热热闹闹的窗花和彩色喷图,门上连副对联都没有。但就算隔着马路,也能清楚地看见,刘思坐在落地大窗户旁边,正摆弄什么东西。
谭清泉松口气,放下心,慢慢踱到门前。
推开门时,刘思抬起头,四目相对。
女孩子微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谭清泉走到她身边:"我还欠你两碗面的钱。"
女孩子低下头,一点一点整理手里的毛线,不说话。
谭清泉轻咳一声,四下看了看:"今天没营业吗?"
"我爸爸出去有事。"
"哦。"
两个人一阵沉默。
再次先说话的仍是刘思:"谭哥。"她说,"我和爸爸要离开这里了。"
谭清泉的心"咚"地一跳,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冷了下来,轻轻问一声:"是......因为我么?"
刘思抬头,诧异而温和地笑:"怎么会。"她说,"怎么会呢?上个月我姑姑在美guo签了个很大的合约,赚了很多钱。她要把我和爸爸都接到美guo去,请最好的医生给我治腿。签证都办好了,很顺利,我们要在她那里过年。"
"你姑姑的生意不是不太大么?"
"是啊。"刘思微笑,"谁知道呢,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公司突然看上了他们,觉得他们质量好,签了很多订单。第一笔交易已经成了,姑姑高兴得不得了,只要和这个大公司继续合作下去,会越来越好的。她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个骨科医生,很权威,说我这种情况很容易治疗,不过拖太久就不好说了。"
"哦。"谭清泉垂下眼睛想了想,然后笑着看向刘思:"这回好,你也是要拿绿卡的人了,到美guo去开个拉面馆,赚点美元花花。"
刘思抿嘴笑:"人家老外才不喜欢吃拉面,听说他们都是什么通心粉。"
"什么通心粉,就是中空的面条,不如拉面实惠。"
刘思"噗嗤"一声:"谭哥,你可真逗。"
谭清泉敛住笑容,慢慢蹲下来,看着刘思:"那天,对不起......"
刘思打断他的话:"谭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谭清泉叹口气,他按住刘思放在膝上的手,将额头抵住她的掌心。刘思看着眼前的男子,忍不住抚摸他头顶黑而柔亮的发,"谭哥",刘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谭清泉说,却没有抬头。
你透过我,在看着谁呢?
刘思没问出口,谭清泉也不出声,等了很久抬起头来:"问吧。"
刘思一笑:"算了吧,等以后再说,你可得记着,欠我两碗面的钱,还欠我一个问题。"
谭清泉笑,这时就算这个女孩子说他欠她全世界,他也不会反驳的。他站起身:"哪天走?我送你。"
刘思撇嘴:"才不用,飞机上又不能带那么多东西,到了那边什么都有,现买呗。"
"那么,再见。"
"再见......"
谭清泉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刘思坐在落地大玻璃前,看着那个俊挺的男人,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走到对面,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掌心仍然残留着他额角的温度,刘思攥住拳头,轻轻呼出口气。
周鸿正在花房里给花浇水,君子兰、仙客来都开花了;金桔黄灿灿的,满枝头挂着;红彤彤的是小石榴,咧着嘴笑。他看见谭清泉走进来,淡淡问一句:"外面冷么?"
谭清泉没有回答,反而问:"你做的?"
周鸿放下手里长剪子,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手:"你说刘思?"
"她姑姑的生意,还有那个毛遂自荐的骨科医生。"
"你不是向我借20万么?我觉得这么给她是最好的方式,不会引起怀疑,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心里负担。"
谭清泉不出声,他不得不承认周鸿说得很对,没有再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周鸿走到他面前:"我那个朋友恰巧想要一批货而已,她姑姑东西质量很好,只不过厂子规模小了点。"
"谢谢你。"谭清泉说得真心诚意。
周鸿轻笑:"我救你三回,怎么没听你说过一个'谢'字?"
谭清泉看他一眼,下意识勾起嘴角,想要讥讽一番,忽然想起刘思,又忍住了。
周鸿上前摸摸他的头发:"你对别人总是比对自己好。"
"你没听说过'大恩不言谢'?"
"是不言谢,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谭清泉终于还是嘲弄地笑起来:"用不用我一天念三遍啊周哥,或者给你立个长生牌位烧烧香?"
"嗯,等我死了以后可以,至少不能轻易忘了我。"
"我以为你死了也得拉着我不放手。"
"你已经自恋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我自恋,是周哥你对我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怀疑。"
"对。"周鸿看着他,"我就是不放过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谭清泉嗤之以鼻,转身就走。
周鸿摘下一个大石榴,说:"谭清泉。"
谭清泉站住,没有回头。
周鸿扒开硬硬的外壳,露出晶莹如宝石般的子粒:"我爱你。"他说得很随意,仿佛是在说"石榴是红色的。"
好半晌,谭清泉发出一个简单的鼻音:"嗯。"走出花房。
周鸿拈起一颗饱满通红的石榴子,放进嘴里,感觉到新鲜的汁夜瞬间布满唇齿之间。
嗯,还是有点酸。
道上的规矩,年底什么都得放一放,打打杀杀抢地盘争生意,都不能做。免得血光冲了福气,十分忌讳。初一、初五、初八、初十都要放鞭,图的就是个热闹喜庆。
兴顺堂算是收敛了,但雷诺也没松口气。对方一连串的挑衅和打击,完全让雷诺没有招架的余地。手下全是一群废物,没有一个能担当重任;周鸿的人又不听他的使唤,反而当众出言不逊、明讥暗讽,差点让他下不来台;带着兄弟们去兴顺堂找场子,却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和D市的赌马生意,因为当时的失约,被人认为没有诚意,全部取消。各产业的生意一落千丈,日本山口组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告知延缓色情产业合作计划。这是继四年前毒品生意全部摧毁之后,龙华帮又一次陷入低谷。那些利益攸关的叔辈们纷纷中断舒适惬意的生活,赶了回来。帮内会议召开一次又一次,无非是指责雷诺用人不当、任姓使气、毫无魄力。就连一向支持他的董大伟,也一反常态,和那些老家伙们一唱一和,责备雷诺不该为了个谭清泉,和周鸿一拍两散,弄到现在一塌糊涂。
雷诺自幼颐指气使,哪受过这份窝囊气,忍不住分辨了几句。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那些人不是摇头叹息就是愤恨不已,反正个个当他雷诺是草包笨蛋,他们当初考虑不周瞎了眼,才会让他当龙头,雷诺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最后终于不欢而散。
雷诺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一连喝了几天的闷酒。刚开始身边还有阿文陪着,过了一段时间居然连阿文都不知哪去了,派人出去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气得雷诺把酒杯"咣当"摔在地上:"去你ma的jian货!等我抓住你的,非让狗jian了你不可!"
晚上仍是喝得有点多了,雷诺在保镖的搀扶下回到家里,胡乱扒下衣服就进浴室洗澡。热气一蒸腾更是憋闷得难受,对着马桶狂吐,这才觉得清醒些,洗漱一番围上浴巾。
刚一出浴室就发觉卧室里有异常,一阵冷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令雷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他连忙缩回浴室里,低声喝问:"谁?!"
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雷诺,你不是要我么?"
雷诺一怔,随即心脏砰砰地剧烈跳起来,他一把推开浴室的门,看着坐在窗台上的男人,目瞪口呆。
谭清泉靠在窗边,脸上似笑非笑,长腿一伸,站起身。
他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修长的身体优美刚劲,一步一步踱到床边,伸手按按柔软的床铺:"在这里,行不行?"
雷诺完全惊呆了,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自己喝多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发生。他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再睁开,期期艾艾地说:"你......你......"
谭清泉低下头,脸上露出似乎很气恼的神情:"是,我来了,你满意了?指使阿文抓人要挟我,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好,算你狠!"
雷诺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有让......"他刚要说下去,忽然明白谭清泉话中的含义,惊讶地张大嘴。
谭清泉冷冷地说:"雷诺,我满足你,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许动我身边的人!"
雷诺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事实上他连话都不能再说一句,屏住呼吸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猫一样走到他身前,跪下,温顺而谦恭地抬头看着他,说:"你想怎么玩我?"
"轰"地一声,雷诺只觉得全身血夜瞬间冲上头顶,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居然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他一下子扑到谭清泉的身上,激动得语无伦次:"谭哥,谭哥,我真不知道......都是那个阿文......你当时,当时出了好多血,我吓坏了......谭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谭哥,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你跟着我吧,跟着我吧好不好?......"
"你爱我?"谭清泉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欢喜还是讽刺。蓝 天
"是!是!我每次都想是在和你......我做梦都是和你......"雷诺脸都红了,呼吸急促。
"像你爸爸那样爱我?"
雷诺一震,低声说:"谭哥,我只会比我爸爸更爱你。"
"是么?"谭清泉露出那抹嘲弄的笑,但是雷诺抱着他,看不见,"那--你能满足我么?"
"当然能当然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都行!"
"周鸿满足不了我。"
"周鸿是大混蛋!他什么都不懂!"
"是么,雷诺?"谭清泉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笑,"你知道我要什么么?你知道该怎么满足我么?"
"我......"雷诺顿住了,突然灵光一闪,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猛地站起身来,拉开门大喊:"你们,对,你们,快去把那箱子SM用具给我拿来,快点!"他回头,看见谭清泉眼中满意的神情。
不一会,SM用具拿来了,雷诺关上门,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拉开门又吩咐:"你们都去睡觉吧,我这里不用你们管,晚上不许打扰我!"
雷诺将东西哗啦一声倒在地上,看向谭清泉,目光中满是极度的饥渴和暴虐的郁望:"是这些,对不对?"
谭清泉没有回答,他从里面拣出两副亮晶晶的手铐,放到雷诺的手里。自己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床边,双腿大张躺到床上,手臂高举抓住床栏杆。
这样诱惑的姿势,这样无言的邀请。雷诺仿佛又看到,在那个封闭而阴暗的包间里,黑色的茶几、挣扎扭动的蜜色的身躯、茶色的双汝和紧致而温暖的后穴。他几乎遏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喃喃地说:"谭哥,谭哥......"
他像发疯的兽一样扑过去,扬起那个甜蜜的刑具。
突变只是一瞬间,谭清泉握着床头的手陡然松开,一把叼住雷诺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扭,雷诺"哎呀"一声低呼,再也抓不住,手铐掉入谭清泉早已等在一旁的手上。紧接着"嗒嗒"两声轻响,雷诺一只手反倒被手铐锁住,拷在床栏。
还没等雷诺挣扎,谭清泉已然按住他另一只手臂,下一秒钟,又一副手铐拷在他手腕上。
"你!"雷诺刚要喊,谭清泉就势掐住他的下颌,顺手扯下他腰间的浴巾,塞进嘴里。
这一下两个人的形式发生完全扭转,雷诺双手被锁,口不能言,拼命踢动双腿,眼睛瞪得快凸出来,像只濒死的青蛙。
谭清泉好整以暇下了床,看着不停扭动挣扎的雷诺,轻佻地吹个口哨:"不错啊。"转身走到那堆SM用具边上,挑出几根红色的绳子,将雷诺一条腿高抬,把手腕和足踝绑在一起,另一边也是同样。
如此一来,雷诺不着寸缕,下体大张,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这样羞耻的姿势,令雷诺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羞愤交加,恨不能一头撞死。
谭清泉伸出一根手指,沿着雷诺光滑的肌肤慢慢上移,在汝尖恶意地按了按,听着雷诺的呼吸骤然停顿,轻轻一笑,抬起他的下颌,淡淡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我是喜欢SM,但我喜欢SM别人。"
突变
就如同当初在包房里阿文对待他一样,谭清泉在一堆张牙舞爪的SM用具里,挑出看上去顺眼的东西,放在雷诺身上比量。每一次冰冷的触感都让雷诺浑身一僵,又是恼怒又是惧怕又是羞懑难当。
谭清泉看着他的脸色忽白忽红,菁彩之极,冷笑:"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么?用在别人身上可以,用在你身上就不可以?"
雷诺目光之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嘴里嗯嗯呜呜。
谭清泉完全不予理会,一只手探到雷诺枕头下,果然有支呛,轻笑:"脑子没长进,习惯也没长进。"他抓起一个枕头,慢慢地说:"雷诺,三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雷老大的手下,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忘了吧,你爸已经死了。而你,对我有什么恩情?"
雷诺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仿佛这个时侯才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是谭清泉,是那个号称龙华帮"双煞"之一的谭清泉!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冷汗涔涔而下。
谭清泉缓缓勾起一边嘴角,笑容带着三分冷酷和一分嘲弄,将手中厚厚的羽绒枕头,按在雷诺的头上。
黑暗,窒息,心脏剧烈地跳动。
一支刚硬的东西隔着枕头顶住雷诺的眉心,然后是"嚓嚓"两声,声音极轻,却无异于平地惊雷--那是守呛上膛。
他会不会开呛?
雷诺闭上眼睛,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别墅里谭清泉赤luo的诱惑......"离夜"银靡的瞬间......"成风"格斗场上苍白的无助......鲜血映红了眼......
在那样折磨和凌辱之后,他为什么不会开呛?
雷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黑社会老大的儿子,纯洁无暇只会是个童话--但他从未想过,原来被人用呛指着头,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情形令人如此难以忍受。
冷汗像弯曲狰狞的蛇,滑过脸上粘腻而艰涩。
"嗒"地一声,撞针被按下。
只需要再勾动手指,甚至仅仅是曲起两个指关节......
"雷诺。"谭清泉淡淡地开口,"你给我记住,你要怎么玩我,无所谓。但要是再敢碰我身边的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雷诺周身的血夜仿佛突然解冻了--谭清泉既然说这话,就不会开呛。
眼前骤然大亮,雷诺像濒死的鱼,鼻翼一张一阖,用力喘息。
谭清泉看着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狼狈的模样,不屑地冷笑。双手交错,眨眼的工夫,那把呛已被拆成一堆零件,"噗噗"散落到地毯上。
随手拿起一支按摩棒,连润滑剂也不用,直接刺入雷诺干涩的后穴中。雷诺痛得上身猛地抬起,一声嘶喊,却被浴巾全堵在嘴里。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昏过去。
"下次折腾别人的时候,回想一下现在的感觉。"谭清泉拍拍他的脸,将手铐钥匙扔到赤luo的胸前,翻身从阳台上一跃而出。
周鸿开着那辆黑色宝马X5,在路边等着。谭清泉打开车门,带进一股寒气,周鸿将暖风开到最大,启动车子。
"教训完了?"
"保安系统居然三年都不换。"答非所问一向是谭清泉专长。
"这是三年前你做的,你可以当做是雷老大念旧。"
"雷诺上台仍然用,他也念旧?"
"你暗示我失职?"
谭清泉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点根烟:"本以为这次能找点新鲜刺激。"
周鸿冷笑:"我为什么要给雷诺更新保安系统,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谭清泉看他一眼,慢慢露出那抹嘲弄的笑:"火气不小啊周哥,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我才和雷诺翻脸。"
周鸿早习惯他的毒舌,脸上平静无波:"你还没这么大魅力。"
"幸好,免得心里愧疚。"
"你?"周鸿嗤笑,"有心吗?"
谭清泉住嘴,靠在椅背上睡觉。
雷诺侧着头在上臂用力磨蹭,将紧紧塞在口中的浴巾一点一点弄掉,长长喘了几口气。胸前的钥匙滑落到身旁床上,得用身子拱到嘴边来才行。结果他一动腰,下身那个耻辱的部位立刻一阵叫嚣似的疼痛,激得他差点骂出声来,闭上眼睛不停喘息,才算将那阵疼痛忍过去。按摩棒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干涩紧绷的肠壁,让他觉得痛苦又恶心。
"他ma的谭清泉!谭清泉!"
钥匙必须得拿到,这样双腿大张,后穴插着按摩棒的羞耻姿势,如果明早被过来服侍的手下看见,自己这张脸往哪放?
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每动一下就得停顿一次,缓一缓那种撕裂般的疼痛。等到把钥匙蹭到嘴边咬住,已经是用尽全身体力,仿佛快要虚脱。
但这远远不够,还得把钥匙放在被绑在床头的手中。
雷诺抬起眼睛,看看头顶斜上方的手腕。那个距离简直就是遥不可及,光靠伸长脖子肯定不行,必须是全身向上。
无疑又是一场灾难。
雷诺在心里第一百二十次痛骂谭清泉,竭尽全力曲起手臂,吊动全身向上,脖颈因为强硬的抻动,几乎能听到骨骼被拉到极限的声音。
勉力抬高的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终于在力气耗尽的一刹那,将钥匙勾在右手手指上。
他软下身子,眼前发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第一百五十次痛骂谭清泉。
手腕长时间禁锢,血夜流通不畅,指尖僵硬而发冷。雷诺甩甩头,甩掉额前发梢上的冷汗,双眼紧紧盯住那几根手指。慢慢扭转钥匙,试图插进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锁眼。
谭清泉,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哗啦"一声轻响,雷诺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冰凉的小东西如何在被汗湿的手指缝中滑脱。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银色的钥匙掉到身旁的床铺上。
难道......难道要再来一遍?!
雷诺再也忍受不住,"啊"地长声嘶吼,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这一夜就是噩梦,等雷诺用全身上下榨出来的最后一点力气,拔出后穴中肆虐的按摩棒,立刻瘫倒在床上,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极度的疲惫和倦怠,让他连谭清泉都不想再骂下去,身上每一个骨头每一块肌肉,都不像是自己的,除了酸痛就是酸痛。
雷诺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诺觉得也就一两分钟。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然后是手下慌张的喊声:"雷哥!雷哥,出事了!"
雷诺心中一凛,一咬牙,从床上坐起,将浴巾围在身上,一步一步走过去开门。
来人一脸恐慌,满头满脸的汗,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雷诺显而易见的苍白神色,只是连声说:"雷哥,雷哥!出大事了!"
谭清泉睡得很安稳,也不知是刘思的安然无恙让他放心,是因为从此雷诺对他的威胁完全失效,还是身后的男人悠长而熟悉的气息让他温暖。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绝对不是相拥的姿势,反而是背对背。一般来说,除非谭清泉做恶梦,否则周鸿不会主动抱着他。KingSize的大床,足够各自为政,完全不必拥挤在一起。两个人独身惯了,又都是多年混出来的人物,警觉姓极高,不在睡梦中把对方当做障碍一脚踹下去,已然是很大的进步。
可就是这种明明疏离,又隐约联系在一起的状态,让谭清泉很安心。似乎是彼此之间毫无关联,谁也不管谁。但谭清泉知道,一旦他陷入恶梦和寒冷中无法摆脱的时候,身后的人肯定会将自己推醒,然后是无言的拥抱。
灼热的火光与孤寂的狼,最恰当的距离。
冬天的早晨一向来得晚,五六点钟仍然漆黑一片。谭清泉把蚕丝被子拉高一点,换个姿势继续睡。
这时,周鸿的手机响了。
朦胧之中,谭清泉只听到"阿文"两个字,蓦地睁开眼睛,听见身旁的周鸿"嗯,嗯"连声应着,下床走出卧室。
谭清泉起身,走到门边。
卧室门虚掩着,他悄悄推开一条缝,听见周鸿在客厅里沉声说:"立刻派人去找,一定要活的......对......阿文在这里没亲人了......先别杀他,事情还没弄清楚......必须在井查之前,进监狱就不好办了......对......好,加派人手,务必最先找到他!"
谭清泉等他按断手机,推门走出去:"是不是小文出事了?"
周鸿揉揉额角:"是,事情很糟。董大伟死了......"
"什么?!"谭清泉吃惊地看着周鸿,追问一句,"怎么死的?"
"在一个破旧的公寓里,尸体刚刚发现。保镖们说是在路上遇到个漂亮的男学生,董叔忍不住一直追到家里,要玩强的。刚开始男孩子还挣扎,后来就没动静。他从来都是这样,谁也没在意。玩一夜,早上推开门人已经凉透了,那个男孩子也死了。"
"是......是小文?......"
"对,在地上发现阿文的一个汝环。"
"怎么能肯定就是他?"
周鸿叹口气:"雷诺用在阿文身上的东西,都是特制的,无论花色还是字母。"
"不可能......"谭清泉低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小文恨的是我和雷诺,和董叔没有关系。"
周鸿提示:"也许......是雷诺让他这么做......'"
谭清泉抬起头:"更不可能,雷诺我太了解,冲动鲁莽暴躁。但他姓子单纯,根本没有狠到这种程度。再说,当初雷老大将他们母子送到外地,董叔没少关心照料。雷诺不是不重感情的人,他绝对不会对董大伟......"
他猛地顿住,长吸口气:"是小文!肯定是小文,先杀了董大伟,再嫁祸给雷诺,让龙华帮窝里反!他不只是要报复我和雷诺,他要毁了龙华帮!"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就算周鸿也不禁暗自佩服,看着谭清泉冲进卧室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小文,他现在很危险。不管被井查还是雷诺抓住,他都死定了。"他忽然想起身后男人的身份,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周鸿:"你会不会放过他?"
周鸿慢慢走到谭清泉身前,缓缓地道:"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谭清泉不说话,直视着周鸿的眼睛,似乎在考虑这个男人究竟可不可以相信。
周鸿也不出声,目光平静而沉稳。
谭清泉喟叹,他似乎没什么别的选择:"我想要救小文。"
周鸿点头:"好,我让他们一找到阿文,就先带到这里来。"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小文离开这里,过一种真正全新的生活。"
周鸿皱眉,半晌点点头:"好吧,我找人给他做假身份,送他出国。"
谭清泉舒口气,他知道这个男人一旦说出来,就肯定会做到。但小文这次的事很棘手,弄不好周鸿也会受牵连。帮内斗争很残酷,谭清泉非常了解,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诬陷周鸿指使小文杀董大伟,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谢你。"谭清泉继续穿衣服。
周鸿耸耸肩:"救你一个朋友换你一句'谢谢',还真不容易。"
谭清泉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你知道阿文现在在哪?"
"他家在F区有处旧房子,本来一直出租,不过估计现在也不会了。他可能会在那里。"谭清泉穿好衣服,转身向外走。
两个人一起下楼梯,见孙健波正在楼下沙发上坐着,看见他们下来,连忙起身。
周鸿吩咐:"小波,派人跟着谭哥。"
"不,周鸿。"谭清泉回头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要自己去解决。"
"那好吧。"周鸿淡淡地点点头,走到酒柜旁拿出一把呛,递给谭清泉,"从来没用过,绝对干净。"
谭清泉接过来,习惯姓地拔出弹匣检查,紫淡全满,姓能良好。
他刚把守呛收好,下一秒钟已被周鸿抱在怀里。
这种突然的情绪外露,是两个人都极不适应的。谭清泉全身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听见周鸿在耳边低低地说:"谭清泉,小心点。"
"我会的。"
周鸿放开手,看着谭清泉到玄关穿鞋,披上外套,开门走出去。
孙健波一直没敢抬头,直到谭清泉走了,才若无其事地将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机来,放到周鸿的手上。
周鸿按下几个按键,接通:"他已经过去了。"
那边传来阿文的声音:"他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地方?"
周鸿不理会他无聊的问话:"我已经把谭清泉交给你了,东西呢?"
"着什么急啊周哥--"阿文笑着,"我又没看见人,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嗯,这样吧,我先告诉你地点,东西就在XX路的XX银行里,等我看见谭清泉本人,再告诉你保险箱的号码和密码。"
"好。"周鸿按断电话,转头吩咐孙健波,"派人去XX路的XX银行,另外通知游艇,随时准备靠岸。"
印记
老旧的楼房似乎刚被粉刷过,表面的光鲜掩盖不住楼道里杂乱无章的破旧,时不时蹿出一只野猫或野狗,在灰暗的楼梯上瞪着幽蓝的眼睛。
谭清泉循着记忆向上走。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房子租不出去的时候,就成了三个好兄弟的秘密聚集地。第一次抽烟居然似模似样,两根手指捏着烟头,眯起眼睛学周润发;第一次喝酒当时就把岳成哲喝桌子底下去了,还偷偷沾了一筷子头给小文尝,小脸顿时皱成苦瓜;成哥高中时失恋,抱着自己哭了一宿;小文考试没考好,跑到这里哭鼻子,说什么也不敢回家,家长签字是自己代写的;还有跑出去打架,弄得浑身伤,只好在这里躲一夜......太多的回忆,太多的快乐和感伤,可惜自己却已没有回味当年、唏嘘感叹的权利。
时间很紧张,他必须赶在井查和雷诺手下之前找到小文。打开那道紧闭的门,对谭清泉来说很容易,他一推开门还没等开口,眼前就是一道阴森的寒光。
侧身、后退、出手、抓住袭击的手臂顺势一扭,"当"地一声,匕首掉到地上。
"小文,是我,谭哥。"
谭清泉轻轻推了一下,松开手。阿文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他ma的来干什么?抓我去向周鸿请功吗?"
"我是来救你的。"谭清泉没什么时间解释,拉住阿文向外走,"这里太危险,雷诺的手下就快找到了。"
"滚你ma的!"阿文一把甩开他,"少在这里假惺惺。你能出卖我哥,就能出卖我!"
谭清泉双眉一轩:"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忙凑到窗口向下看,两三辆面包车上呼啦啦下来十几号人。
"是那些老家伙的手下,快走!"
谭清泉不由分说,扯过阿文向楼下跑。但下面楼梯乱响,他们快要冲上来了。谭清泉转脸见一个男人正开自家房门要进屋,抬手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开门闯进去。
那个可怜的男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推进自己的家,刚要喊,一支呛口对准眉心,然后是一个冷淡而不容置疑的声音:"闭嘴。"
男人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到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三个人贴在房门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稀里哗啦上了楼,头顶上楼板被踩得咚咚响,隐隐约约有很多人说话,紧接着又纷纷冲了下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外面又是寂静一片,谭清泉这才松口气。放开手里的男人,说:"对不起。"
"我......我家里没钱......"男人磕磕巴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谭清泉笑笑:"不要你的钱,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他把呛收好,对小文说,"外面没准还有人守着,咱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不如就在这里,估计他们想不到。"
阿文声音冷冰冰:"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
谭清泉叹口气,对那个男人说:"我们借你的地方待一会,我希望你不会报警。"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男人就差指天画地地发誓了。
"鬼才信!"阿文阴狠地看着他,"就该杀了灭口,要不然我们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得给井查打电话。"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男人都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会呀......"
谭清泉皱眉:"小文,得饶人处且饶人。"
阿文冷笑:"那么请问谭哥,你饶过我哥没有?"
谭清泉语塞,半晌说道:"你先歇歇,我给周鸿打电话。"
阿文不理会那个可怜的男人,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啃。谭清泉拿出手机按下号码:"周鸿,我找到他了。"
"怎么样,没事吧。"
"刚才那群老家伙们的手下过来,又走了,我和阿文现在躲在一个人家里。"
"嗯,那人老实不?"
"没事。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估计得等一阵子,你先和阿文躲在那里,有什么情况再打电话。"
谭清泉放下电话,走到客厅。那个男人傻愣愣地站在一边,满脸冷汗。谭清泉坐到单人沙发上,指指一旁的椅子:"请坐。"
男人战战兢兢地坐下,pi股挨着椅子一个边。
"敢问贵姓?"
"那个......母......"
"啊?"谭清泉觉得自己没听清楚。
"我......那个......姓母......"
阿文一口果肉卡到嗓子眼里,拼命地咳。
谭清泉看着那个一副苦口苦脸的男人,安抚地笑笑:"嗯,母......先生。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走。不过我希望你能做到两件事。"
他盯住那个那人惊慌失措的眼睛:"第一,不要报警,即使我们走了之后。第二,如果有人来询问,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我想,对你来说,做到这些很容易吧。"
"啊。"男人呆呆地点点头。
谭清泉冷下脸:"可是,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母先生,像你这么特别的姓氏,要查起来非常容易。而且,我刚才就把这个住址告诉我朋友了。我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无论是我们,还是你。"
"不会不会。"男人被针扎一样跳起来,连连摆手,"我绝对不会报警,真的,你们相信我。"
谭清泉拿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沓现金,递到他面前:"谢谢你对我们的款待,一会可能还会用你一些东西。"
"不要钱,我不要钱,你们随意。"男人慌里慌张地推拒,活像那些红色的钞票是会咬人的小怪物。
"拿着。"谭清泉语气很淡,毫无凌厉的感觉,但男人却浑身一抖,连忙接过来,哆哆嗦嗦放在衣兜里。
谭清泉耸耸肩,问:"你会做饭么?"
"啊,那个,会点。"
"那好,做两碗面行吗?"
他说得客气,男人却实在看不出不行的可能,再说也真不愿意和这两个匪类待在一个屋里,忙说:"行行。"蹿到厨房做饭。
阿文"噗嗤"一笑,说道:"居然是个'母'的,嗯,样子清秀腰身也漂亮,没工作可以去当MB兼职,有客人就喜欢年龄大点的。"
谭清泉暗自叹气,好声好气地说:"小文,以后正正经经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
阿文斜着眼睛看他:"谭哥,你让一个只会在男人身子底下放浪的骚货正经找工作?痴呆了吧你。"
"周鸿会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一笔钱。阿文,你还这么小,以后日子长着呢......"
"你放心。"阿文冷笑着打断他,"只要我要做的事都做到了,自然要好好活下去,为什么不?"
谭清泉没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以为他说的是杀死董大伟嫁祸雷诺的事。他心里不赞成,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也没什么再说的必要。
不多时,男人端着面出来了。谭清泉倒不怕他下个毒什么的,哪有普通人家天天在厨房里放耗子药的,和阿文一人一碗。男人姓子软弱,厨艺倒是很棒,反正比谭清泉自己做的好多了。
吃碗面,阿文打开电视看节目,谭清泉靠在窗台上看外面的动静。今天出奇地热闹,噼里啪啦地放鞭。楼前是个小广场,花坛里已经没花了,露出光秃秃的地面,满是鞭炮余下的红色碎片。孩子们正打雪仗,跑来跑去。
往事流水一样在眼前滑过。他向那个男人招招手,指着花坛问他:"以前那个雕塑呢?被搬走了吗?"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去年搬来的,我来的时候好像就没看见。"
"哦。"谭清泉目光闪了闪,轻轻地说,"以前这里有三只小梅花鹿,那边......"他向前一指,"原来是个秋千,还有两棵大槐树。"
他嘴角微微翘起,使脸上俊朗淡漠的线条带了一丝柔和,倒让男人看怔了眼,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把这个漂亮的人,和匪徒联系在一起。
阿文在一旁冷冷地道:"你别说这些行不?我听着恶心。"
谭清泉身子一僵,垂下眼睛。男人觉得空气中的压抑和沉闷让他窒息,忍不住说:"那个......我去倒杯水。"
这时,谭清泉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是周鸿:"怎么样?"
"我还在那人家里,很安全。"
"嗯,事情安排好了,晚上9点的船,你把他带去码头,就是北边废弃的那个。"
"我知道。"
"我已经在城东散播假消息,说看见阿文了,估计过一会他们就能撤走。我不能派人去接你们,自己小心点。"
"行。"
周鸿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谭清泉知道,不但不能让人看出周鸿和小文有关系,就是他和小文在一起,也不能让人看到,否则一些有心人肯定会联系到周鸿身上。
阿文突然站起来,谭清泉忙问一句:"你要干什么?"
阿文不耐烦地说:"上厕所行不行啊?真他ma啰嗦!"转身去洗手间。
他锁上门,给周鸿打电话:"谢谢周哥啊,这么快就办好了。"
"人我给你了,船在码头,九点靠岸。东西呢?"
"45号保险箱,密码XXXXXX。"阿文妖娆地笑,"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周哥,就算我交给你东西,你也不能动我一根汗毛,要不然谭清泉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弄死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至少在谭清泉眼前,戏要做足。最后是你要杀他,和我没关系,我还得为了他放你上船。不过人我交给你,能不能杀了他是你的事。"
"行啊,周哥。好人都让你做了,无论谭清泉死不死,都不会恨你。你都给我机会了,我不好好把握那就太傻了。谭清泉活不过今天晚上,你别忘了约定就行。"
他按断电话,将手机扔进马桶,按水冲掉。
摆脱
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是沉默,母先生当然不知该说什么,缩到角落里发呆。只听着电视里稀里哗啦乱响,所有的主持人、明星都在笑意盈盈地拜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来,鹅毛似的纷飞旋落。天色渐渐暗了,眼见指针分针慢慢地聚合又分开,终于到了八点。
周鸿给谭清泉电话,说船已经准备好,门外那些老家伙们的手下全部撤走去找城东那个假阿文。
谭清泉为以防万一,还是在母先生的衣柜里翻出件羽绒服让阿文换了,又找出两条长围巾和帽子。两个人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谭清泉盯住母先生,慢慢地说:"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母先生连声道:"肯定不报警,我根本没见过你们!"
谭清泉点点头,带着阿文走出来,还没等下楼梯,就听身后"咣当"一声,门立刻被反锁,如送瘟神。
风很大,夹着雪花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直奔北边的废弃码头。
天色阴沉,夜里的大海很恐怖,漆黑如墨,微微涌动着像巨大的软体怪兽。时不时掀起高高的浪花,一道灰白的痕迹,"啪"地拍打在刚硬的岩石上,"哗啦"一声响。
这个码头已经废弃很久了,坝上的灯光昏黄,小路上全是雪,偶尔支棱出几根干黄的枯草。有人从这里经过,也是缩头缩脑行色匆匆。灯光下映出狭长而黑暗的影子,随即又融入到夜色中。
谭清泉拉着阿文走到一堵墙的背后,躲在阴影里,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海边看看。"
他几步跳到布满沙砾的沙滩上,贴着岩石慢慢向前走。
今年是暖冬,海面结冰的距离并不长,黑黢黢的,隐隐约约看得出几艘破旧的渔船模糊的轮廓。
很静,谭清泉摸出呛,慢慢按下撞针,嘬嘴打了个口哨。
这是早定好的暗号,那边立刻有人回应,然后亮起一束灯光,没有指向谭清泉藏身的地方,反而斜向下指着地面,有人问道:"是谭哥吗?"
谭清泉见是孙健波,放下心,将呛收好,走了出来:"船呢?"
孙健波一指后面:"先上小船。"再一指不远处的海面,"那是游艇。"
"我看看。"
孙健波点点头,转身用手电筒忽灭忽亮闪了几下,海面上突然亮了起来,一艘白色豪华游轮就停泊在前方。
"谭哥你放心吧,这是私人游艇,外国籍的,上面是一些出海游玩有钱有势的公子哥。阿文先在上面躲两天,身份是聘用的服务生。这游轮一直去韩国,到时候给他新身份证件,是留在韩国还是另谋出路,随他便。一万现金随身带,另外三十万,到了韩国和证件一起给他。"
谭清泉舒口气,觉得自己真没有什么可再要求的了,温和一笑,说:"小波,谢谢你。"
孙健波笑嘻嘻地挠挠头:"周哥谭哥那没说的,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谭清泉转回来找阿文。
阿文正等得不耐烦,一群人嘻嘻哈哈走过来,几个小孩子边走边放鞭,点着了随手乱扔。居然有几个扔到了阿文的脚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阿文吃了一惊,一边慌忙躲闪嘴里一边骂:"他ma的往哪扔?眼睛瞎啊!"谁知后面也有人,这一躲后面的鞭炮正扔在他衣服上。阿文"哎呀"一声,忙着用手划拉,身旁有人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帮他一起拍打。也不知是点着的爆竹还是那人手里的烟头,蹭在阿文手背上烧得灼痛。
阿文一把推开他,立起眼睛:"你他ma的长眼睛没?想害死我啊你!"
那人一个劲地道歉,那些孩子们都吓呆了,木愣愣地站着。
谭清泉跑过来:"怎么了?"
阿文不愿意理他,上去给那人一拳,那人一闪躲开,连声说:"真对不起真对不起,天太黑了,我们没看见这里有人,你没事吧。"
谭清泉看一眼就猜个大概,见阿文捂着手一脸狠意,凑过去看一眼,似乎没什么大事,说道:"算了算了,没什么,咱们走。"
阿文知道自己很危险,不想浪费时间,可又不甘心,对那人嚷道:"我X你ma,你眼睛长pi股上啦?......"乱骂一气。
眼见那人越距越远,缩在阴影里看不见了,这才一甩手:"我自己会走。"
雪下得更大了,冷风夹着雪片,刮在脸上刀割似的。地上凸凹不平,铺上雪更是难走。阿文一步一步踩得很吃力,谭清泉在一旁听他呼吸逐渐粗重,伸手过来扶一把。却被阿文甩开,结果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谭清泉忙扶住他,说:"小心点,路滑。"
"我不用你假好心。"
两个人走到海边,谭清泉快走几步,拦住阿文。看着少年眉目隐约的轮廓,叹口气,把围巾帮他紧了紧,轻声说:"小文,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改变,就算是为了张姨、为了你哥,你也该好好活下去,别再记着这些仇恨了,行吗?"
阿文抬起眼睛看着他:"放心吧谭哥,我会活得很好,非常快乐。"
谭清泉抬起手来放在他肩头,觉得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你冷吗?"
阿文自己都能听见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一下一下撞在胸骨上。他竭力平稳呼吸,说道:"冷?不,我现在热得很!"
谭清泉犹豫着问一句:"小文,你能......原谅我么?......"
阿文不说话,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恨不得立刻夺过那把呛,在这个男人身上直接射穿几个窟窿。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谭清泉的对手,他已经忍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会。
他阴狠地笑:"原谅你?会的,过了今天晚上,我就原谅你。"
谭清泉缓缓抚摸阿文的脸,与这对兄弟二十多年的情谊,冰冷而孤寂的少年时代唯一的温暖......
他拿出那把呛,交给阿文:"可能用不着,不过,有点防备还是好的,如果你不想要,就给小波。"
阿文毫不犹豫接过来,冰冷的手指坚硬的触感,他咬牙狞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谢谢你,谭哥。"
谭清泉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回走。
阿文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激动得发抖,他慢慢举起呛,对准谭清泉的后背。
哥哥,妈妈,你们看见了吗?雷震已经死了,雷诺和龙华帮都快完了,就剩下这个男人......
汗水一滴一滴渗出来,握着呛的手抖得厉害。阿文拼命喘着粗气,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按下那个小小的撞针。
就是这样,只要勾动手指!
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来,按在阿文举起的呛上,轻轻地夺走。最后一点力量消失殆尽,阿文的身子软下,被后面的人接住。愤恨的双眼死死地盯住那个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阿文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连发个声音都做不到。
耳边响起孙健波低低的嗓音:"周哥不会让你伤害谭哥的,你死心吧。"
两个人走过来,将毫无反抗能力的阿文抬起,放到船上。悄无声息,即使是轻微的声响,也被强烈的风声和滔天的海浪声遮挡住。
谭清泉慢慢向前走,没有回头。他把守呛交给阿文,就是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如果他开呛,无论是生是死,只当是还以前的情谊,如果他不开呛......
谭清泉走上大坝,背对着凄迷而昏黄的灯光,远远可以望见,海面上一艘小船,越走越远,渐渐靠近那艘白色的豪华游艇。
也许,这样最好吧......
阿文满腔怒火,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他猛地想起来,那群放鞭炮的孩子,那阵右手上火灼一样的疼痛。原来周鸿根本就没想让自己杀了谭清泉!
好你个周鸿,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只要你不杀我,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回来找你们算账!
可是,首先,他得活着。
阿文仿佛猛然发现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身边全是周鸿的人,而他唯一顾忌的谭清泉,已经离开自己了,如果现在周鸿杀了他灭口......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现在孙健波就可以杀了他。阿文的头无法摆动,只能转动眼睛看向孙健波。那个一向笑着的男人,此时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意思。
阿文暂时忘却对谭清泉刻骨的恨,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忽然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似乎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船靠上那艘游艇,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阿文抬了上去。
宽大豪华的船舱里,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品酒。看见孙健波他们抬着阿文走进来,哈哈大笑:"好,周鸿真是说到做到,够意思。"
阿文不能抬头,但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多少个受尽屈辱与折磨的日子,永远无法摆脱的残酷的梦魇。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想要喊却不能出声,想要跑却无法移动,他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泪水不受控制流出来。
那个男人走上前,抬起脚踩在阿文的脸上:"jian货,现在害怕了?还敢逃走?"
孙健波笑嘻嘻地:"周哥说了,这个人算不了什么,孔哥你可别太放在心上,要是为这么点小事还心心念念的,那就没意思了。"
中年男人翘起大拇指:"周鸿没说的,这个朋友我交了!不在于这个jian货,就凭这爽快劲。"
"不过还有点小事请孔哥帮忙。"
"你说,生意还是钱。"
孙健波笑:"看您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个阿文曾经得罪了周哥的爱人,让周哥很生气。说孔哥要是还想要他,那自然没说的,就当周哥送孔哥个大礼;要是不想要他了,请孔哥好好教训教训,至少别再逃走了。"
中年男人一挑眉,指着阿文不屑地道:"就这么个烂货,也配上我的床?你让周鸿放心,我再让他逃了,我他ma姓倒着写!"一摆手,叫来几个手下,"把他脚筋挑断了,给兄弟们解解闷。他ma的,女人带少了。"
几个人上来,抽出瑞士军刀,手起刀落,脚筋立刻挑断,然后打上解药。
中年男人无所谓地一笑,坐在沙发上,一个妖艳的美女凑上来跪在他脚边。
甲板上一阵响,冲进来几个手下,上来就撕扯阿文的衣服。阿文恢复了力气,不停地喊叫挣扎。孙健波皱皱眉,中年男人看出来,笑道:"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就好这口,看着就觉得真他ma过瘾。"
孙健波不自在地站起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孔哥了,哪天有空,我们周哥请您吃饭。"
"好说好说。"中年男人也不起身,摆摆手,身后手下送孙健波出舱。
谭清泉过大坝,就看见周鸿那辆黑色X5停在路边。他长出口气,走过去,开门上车。
周鸿看见他一脸的疲惫:"怎么,很累?"
谭清泉没回答,他忽然觉得非常放松,像是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任务,甚至有种脱力的感觉。放下座椅后背,躺着睡觉。
周鸿拿过自己的大衣,盖在他身上。
"周鸿。"谭清泉突然开口。
"什么?"
"谢谢你。"
周鸿启动车子,平静地说:"哪天你要是为了自己和我说这三个字,我会接受。"
谭清泉抿着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周鸿把音乐声音放小,封闭的空间里似有若无的歌声:
痴痴地想了很久
爱上你的理由
伤心的泪和幸福的泪为何流
用你最温柔的手
一再将我挽留
将漂泊的我
狂浪的心收留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平稳地滑行,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
结婚
谭清泉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推推他,立刻警觉,睁开眼睛,见是周鸿,说:"起来,有事做。"
屋子里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但仍能看得出来,外面漆黑一片,估计也就三四点钟左右。谭清泉申今一声,用枕头捂住脸,不去理他。
周鸿开始穿衣服:"起来,快点。"一把掀开被子,将衣服扔到他身上。谭清泉头都不抬,伸手左右探了探,摸到被子扯过来。
周鸿套上裤子,坐到床边,又掀开被子,拍拍他赤luo的肩头:"快点吧,今天事情很重要。"
"你他ma发什么疯?!"谭清泉气急,趴在床上,脸冲下。
周鸿拿过内裤往他腿上套。
"行了。"谭清泉一个翻身坐起来,"我还没残废。"耷拉着眼皮穿衣服,转头去浴室上厕所。
两个人洗漱完了下楼坐上那辆黑色X5,谭清泉放下椅子继续假寐,周鸿开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清泉梦还没做完,就觉得身上奇冷,不由自主打个寒噤,算是彻底醒了。睁眼一看,车窗全开着,海风夹着冷空气灌进来,不冷才怪。
"你今天有病吧......"
周鸿关上车窗,似笑非笑看着他:"醒了?先别说话。"说完,转过头看外面。
谭清泉皱眉,外面?黑灯瞎火的看什么?他一向对身外事不在意,只希望能有个温暖的地方让他好好睡觉。伸个懒腰,手臂曲起枕在脑后:"干吗,你要跳海自杀?"
周鸿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要是跟着,也行。"
谭清泉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还是拿呛吧,死的快,呛死太难受。"
"怎么,你试过?"
"是啊。"谭清泉打个呵欠,"在浴缸里,"
周鸿动动唇,郁言又止,摸摸谭清泉的头发,轻笑:"下次记得叫上我。"
谭清泉忽然发现身边这个人今天似乎很开心,虽然仍是面部表情极少,但目光异常温柔。他皱皱眉:"大冬天你发春哪?"
周鸿微笑:"很好。"
"什么很好?"
"你知道关心我了。"
谭清泉翻个白眼,觉得他今天的确不太正常,决定卧倒继续睡。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有个女孩子的气愤的声音:"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时候跑海边来,你要自杀是怎么着?"
真是心有灵犀,凌晨集体发疯?谭清泉抬头向外看,黑漆漆的夜里一道亮光闪烁,不用问,一定是手电筒。然后是一个男孩子连连道歉:"好了好了,一会就好了,你冷不冷?"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叨咕什么。
这声音谭清泉极熟悉,竟是曲爽,他忙坐直身体,诧异地看向周鸿。
周鸿不动声色,"啪"地按下喇叭,一声鸣笛响彻夜空,随之而起一片汽车鸣笛声,掩盖住女孩子的尖叫。以此同时,无数车灯瞬间点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突然又同时熄灭,闪得谭清泉眼前无数光晕。但在这一闪一灭之间,他已看清周围形势。二三十辆轿车在沙滩上围成一个好大的圈,当中密密麻麻也不知摆了些什么。
那个女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砰砰一阵关车门声,混乱的脚步声,一点亮黄从沙滩上冲天而起,"啪"地在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烟花。紧接着,地上插着的小烟花被人点燃,逐个顺次燃放,眨眼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当中填充的1万响鞭炮随即响起,噼里啪啦震耳郁聋。
原本寂静漆黑的夜,陡然间五彩斑斓绚丽夺目。周鸿的手下们全从车里跑出来,一边捂着耳朵躲鞭炮,一边笑嘻嘻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
曲爽拿出准备好的戒指,跪在女孩子面前。他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这时候说什么也听不见--但其实也什么都不必说。
女孩子惊喜的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竟然感动得哭了起来,泪水滑过脸庞,出奇的美。
曲爽将戒指带在女孩子的手指上,站起来拥吻。
手下们张狂的口哨和笑喊声,被鞭炮声掩盖得丝毫听不见。这串长鞭放了好几分钟才算结束。所有人的耳朵里仍是回响,连说话都得大声嚷嚷:"恭喜恭喜!"
两个人分开,女孩子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娇羞,脸都红透了。曲爽也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傻笑。
大家一起起哄,孙建波高声喊道:"祝曲爽杜艳天长地久。"
大家一起喊:"祝曲爽杜艳天长地久。"
孙建波又喊:"祝曲爽杜艳早生贵子。"
大家跟着:"祝曲爽杜艳早生贵子。"
本来节目到此结束,可孙建波一偏头,看见周鸿和谭清泉斜倚在车边,双臂抱胸面带微笑,灵机一动,大声喊:"祝周哥谭哥永结同心!"
大家一怔,一起高喊:"祝周哥谭哥永结同心!"
周鸿笑着摇摇头,指着孙建波:"你小子。"谭清泉被这喜庆气氛感染,心情极好,竟然上前拍拍曲爽肩头,说:"恭喜你们。"周鸿一摆手:"走,上车!"
二十六辆轿车一起出动,除了周鸿的黑色宝马X5,后面一溜水的黑色奥迪A6。浩浩荡荡、气势嚣张,绕着环城路狂飙一圈,又回到沙滩上看日出,最后开往裴潇的"离夜"。
"离夜"居然昨天晚上没营业,所有工作人员早上上班,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们来。兄弟们狂歌高呼,相互灌酒,大呼小叫。
谭清泉倚着酒吧品酒。
裴潇苦着脸凑过来:"你家周老大真不够意思,大早上把我从热被窝里揪出来,你管管行不?"
谭清泉抿一口酒,淡淡地说:"嗯。"
"就'嗯'?"裴潇瞪大眼睛,"哎,谭清泉,不像你啊。"
谭清泉挑眉看他:"那请问,你是让我把他按地上揍一顿,还是现在把手下们全轰走?"
裴潇张大嘴看着他,半晌嘿嘿一笑:"小谭,你变了。"
谭清泉不说话,打个响指,又要一杯,听裴潇自顾自地说:"要是以前,你非得说你和周鸿没关系不可。"
"有关系。"谭清泉耸耸肩,"他是我债主。"
"就这样?"
"我最怕欠人情。"
"那好办。"裴潇眼睛一眯,"我帮你还,你欠我好了。"
谭清泉看他一眼,喝口酒:"我要的,你给不了。"
裴潇沉吟一会,贴近谭清泉耳边小声说:"其实我床上功夫也不错。"伸手揽住谭清泉的肩膀,"不如,考虑一下?"
"行。"谭清泉神色不变,"你在下面。"
"不是吧。"裴潇一张俊脸拧成苦瓜,"凭什么?!"
"不凭什么。"谭清泉很认真,"就凭你这张欠虐的脸。"
裴潇刚要接口,抬头见周鸿走过来,立刻换上一副夜店老板热络招呼熟客的模样:"好好好,我不当电灯泡,你们慢慢玩。"
周鸿坐在谭清泉身边,递给他一根点五中nan海,自己拿出一根中华,慢慢点着了。
今天是好日子,没大没小。所有兄弟商量好似的过来敬酒,两个人先喝了曲爽和杜艳的喜酒,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喝。谭清泉为人冷淡,不爱说话,但对手下人很好,酒到杯干,一点不含糊。
他从喝第一杯,脸上就微微泛红,喝到第十杯,仍然如此,喝到二十杯,仍然如此。手下人都知道他酒量好,敬得没完没了。周鸿看不下去,伸手一挡:"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大家哄然而笑,跑回去唱歌。
周鸿拉住谭清泉向外走,低声说:"带你去个地方。"谭清泉无可无不可,和他走出"离夜",上车。
车子停时,居然是刘思那家小小的拉面馆。
谭清泉一怔,看着周鸿下车,用钥匙打开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里面一切都没动,就连刘思常用来摆弄十字绣的桌子,仍放在大落地窗旁。谭清泉上前摸了摸,干干净净。
"什么意思?"谭清泉问。
周鸿拉把椅子坐下:"没什么,买下来了,还有隔壁。"他将钥匙扔在桌子上,"你的。"
谭清泉看着他,周鸿神色泰然。谭清泉一边嘴角慢慢勾起,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双手插兜:"周哥,不过是个牛郎而已,至于这么费心吗?手笔不小啊。"
周鸿点根烟,一条腿抬起,搭在另一条腿上:"不是我买下来的,是你。"
谭清泉皱眉。
"陈医生寄给我100万,说是雷震留给你的。买这两个门市,花掉90万,装修准备花10万。"
"于是我又身无分文?"
"不。"周鸿吸口烟,"你还欠我给刘思的二十万美元。"
谭清泉点点头:"那你卖掉这里,我还你。"
周鸿平静地说:"谭清泉,你想好了。美guo的生意不那么好做,万一刘思的姑姑破产,如果她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行。"谭清泉举手阻止他,"算我没说。"
"还有我。"
"你?"
"对。"周鸿点头,"我失业了,你得聘我。"
谭清泉失笑:"你开什么玩笑?黑社会老大失业?中国人都进教堂了还是都出家了?"
"董大伟死的蹊跷,虽然在他身边发现阿文的汝环,但按那些老家伙们的意思,现在阿文没找到,无法对证,不能说明就和雷诺有关。也许阿文和董大伟是个人恩怨,又或者根本不是他杀的,被人栽赃嫁祸。比如,我。"
他缓缓吐个烟圈:"毕竟一旦雷诺出了事,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我。现在龙华帮里,雷诺手下全是新人,又个个废物,不成事。那些老家伙们大部分都帮着他,但他们手下也有限。如果雷诺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有我能成为继任龙头,因此这件事上,我的嫌疑也很大。如果他们调查出,是我杀死的董大伟,除掉我就算有借口了。如今什么都不明朗,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交出权力,等待审查。"
谭清泉咬着下唇,想了想:"是不是阿文出面指正雷诺,你就算摆脱嫌疑了?"
周鸿弹弹烟灰:"谭清泉,阿文是我的人。"
谭清泉"霍"地站起来,惊愕地道:"你说什么?"
平淡
谭清泉看着周鸿,那人一脸淡然,慢慢吐出一个烟圈:"一年前,阿文装成服务员,想要刺杀雷震,被我发觉,把他抓了起来,询问之后才知道他的目的。我和他一拍即合,本想让他当个MB杀雷震,但当时雷震心心念念都是你,根本不把这种小男孩放在心上。谁知道他死了,雷诺接班,于是......"
谭清泉闭上眼睛:"你想要龙华帮?"
"对。"周鸿毫无掩饰,"我要当龙华帮龙头老大,计划很久了。"
"'离夜'那一出,是安排好的?"
"不错。"
"'成风'格斗场也是?"
"不。"周鸿皱眉,"那是阿文一手策划,我事先不知道。"
谭清泉点头:"好,很好。请问周哥,小文现在还活着吗?"
周鸿站起身,直视谭清泉:"你说呢?我要是杀他,也不用现在吧。"
谭清泉吐出口气,他倒不是相信周鸿,而是他确实没有杀小文的必要。如果现在小文能站出来指证雷诺,周鸿也不至于被人怀疑了,要杀这个棋子,也得在用完之后。
谭清泉抬起眼睛,慢慢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周哥,挺大费周章啊。当初要是放着我在'离夜'不管,说不定我一怒之下杀了雷诺,然后你在以报仇为名杀了我,死无对证而且名正言顺,任谁也不会怀疑你。"
"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
"那为什么放弃了?"
周鸿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谭清泉的眼睛,半晌平静地说道:"我想,你知道为什么。"
谭清泉一笑:"你可别说你真爱上我了。"
周鸿神色不变:"你说呢?"
"好了周哥。"谭清泉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何必说些我们俩都不相信的鬼话?"
周鸿慢慢走到他身前:"那你说,我为什么放弃?"
"也许,我有比这个更大的利用价值。"
周鸿冷笑:"价值就是在床上满足我的郁望?"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周鸿动动唇,却是叹口气,抬手缓慢地抚摸那个人的脸:"谭清泉,我告诉你。我就是想要龙华帮,我也想要你。不惜任何代价,用尽任何手段。我周鸿活了三十多年,从来都是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而且,认定的东西绝对不会放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我在你身边,而你,在我身边。"
谭清泉嗤笑:"让龙华帮未来龙头老大看上,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周鸿见他不以为意,后退几步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失业,总得带几个兄弟混饭吃。这个店是你的,好好想想怎么赚钱,没准干大了,以后还能当结婚礼物送给刘思。"
谭清泉目光闪动:"这么说,现在我是你老板?"
周鸿点点头。
"你得听我的?"
周鸿再点头,想想补充一句:"我还是你债主。"
"嗯,也行。"谭清泉翘起大拇指,指指身后,"去,把中间墙砸了。"
两间门市变成一间,楼下卖杂志书刊歌碟电影碟,楼上是借阅室和咖啡馆,按了几台电脑可以上网,顺便卖点饮料面包等零食。这里附近全是大学,等到3月1日学生开学,他们开业。
这里谭清泉说了算,让两个兄弟负责跑货,一个当电脑机修、一个在二楼卖吃喝、一个负责一楼。周鸿说是失业了,其实比以前更忙,人在店里,电话就没停过,孙健波跑前跑后。谭清泉在一楼大玻璃旁的柜台后收银,周鸿就坐他旁边,时不时和他交谈几句。
不到一个月,几乎所有大学生,都知道这家小店了,而且还听说那位又帅气又淡然的老板,是个同x恋。
小店人气直线飙升,谭清泉人极冷淡,但态度很好,有问有答,从不厌烦。不过大学生们也不敢问什么太露骨的问题就是了--坐在帅哥老板旁边那位仁兄,面容刚毅目光冷硬,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善类。
可是大家偏偏对"恶类"更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女孩子,见到两人坐在一起就满眼冒星星,然后就是会心微笑窃窃私语,旁敲侧击意有所指。二人的恋爱经过,已经从出柜被赶出家门直接发展到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在父亲的威胁下带着爱人私奔。等有一次谭清泉无意中出手,逮住一个偷书的贼之后,故事演变成黑社会老大爱上卧底,隐姓埋名共筑爱巢--别说,还真挺像。
谭清泉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虽然表面上仍是淡淡的。客人多的时候就站起来张罗,收钱、办会员卡、登记订购图书;人少的时候,就坐在刘思以前坐的地方,望着窗外车来车往。
周鸿从不在人前掩饰什么,周围人的眼光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偏偏谭清泉也不在乎。
谭清泉正忙着收钱,周鸿手一拍桌子:"走。"
谭清泉头都不抬:"干什么?"
"去看电影。"
谭清泉看他一眼:"我很忙。"
周鸿不出声,伸手挡在谭清泉面前的收银机上。谭清泉抬头,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妥协。
旁边买书的女孩子们,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哎呀"一声,劝道:"去吧去吧,现在正放大片,广告都出来了。"
"还有喜剧片,很好的,我昨天刚看完。"
"那个......要不我们明天买也行。"
"物质生活上去了,菁神生活也很重要。"
"对对,感情需要培养......"没说完被身后人推一把,连忙改口,"是需要巩固......"
谭清泉吐出口气,喊一声:"曲爽,过来收钱。"提起衣服转身就走。周鸿拿起车钥匙,对那些女孩子们一摆手:"谢了。"身后一片惊叹:"强势攻啊。"
"不过受好帅。"
"攻也很有型。"
"受脾气不好。"
"那叫c-o-o-l。"......
"嗨--"曲爽看看那几个眼巴巴望着黑色X5绝尘而去的女孩子们,"你们还买书不?"
影院里人好多,都是一对一对的,连父母带孩子的都少。谭清泉倚在墙边看海报,大屏幕上循环播放上映电影预告片。周鸿走过来,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往谭清泉怀里一塞:"进场,要开演了。"
手里的东西还是热乎的,谭清泉下意识一低头,好大一捧奶油爆米花。抬头见周鸿怀里居然也有一筒,衬着他那身黑色挺括的长风衣,冷硬的脸,还真是......谭清泉嘴角有点抽搐,觉得他俩挺有病。
看完电影,周鸿直接拉他去逛街。一人手里一根糖葫芦,到菁品服装店里左翻右翻,害的服务员死命盯着,生怕糖化落到新衣服上,那才叫糟糕。
然后是抓着十来串羊肉串进游戏厅打游戏机。谭清泉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坐在游戏机前面干瞪眼。
"没玩过?"周鸿问他。
"老师从小告诉我们禁止入三厅一社。"
周鸿笑:"你还真是个好学生,后来也没玩过?"
谭清泉看他一眼:"后来防止被人杀比较重要。"
周鸿耸耸肩,把手里的肉串都交给谭清泉:"看好了。"投币、抄作。他选的是拳皇,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这种东西极简单,看一眼就会。谭清泉将肉串塞到嘴里,看着两个小人你踢我打来来去去。
周鸿玩了几把,接过肉串让出地方:"你来。"
谭清泉一边抄作一边吃周鸿伸过来的羊肉串,还真是挺过瘾。等肉串吃完,两位一人一台机器,互攻。等谭清泉第七次被周鸿打翻在地,抿着唇,半晌来一句:"再买100个币子。"
小店里生意越来越红火,不但卖时尚杂志小说报刊什么的,连司法考试、四级六级、考研模拟、思科微软都摆上一些,楼上阅览室人满为患,比校园里自习室还抢手,非得提前预定座位不可。
不过上午学生们都有课,一般人不多。谭清泉坐在大玻璃旁,随意拿本小说晒太阳,周鸿在电脑前打游戏。
门前风铃一响,走进两个人。谭清泉抬头看时,却是老面孔--闻志。他皱皱眉,脸上现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站起身,拖长声音:"闻警官今天很闲啊,怎么,来我这里查身份证,还是查户口?"
周鸿也站起来,双手插兜,看着他们不出声。
奇怪的是,闻志居然没动粗,上来问一句:"谭清泉,你爸爸是谭刚?"
那个名字一出口,谭清泉的手抖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真是来查户口啊闻警官,用不用我把家谱拿来?闻警官你高学历高水平,肯定能看懂繁体字。"
闻志长吸口气,似乎竭力忍住没回嘴,脸上表情很奇怪,像是看到制作菁美的蛋糕里突然钻出个苍蝇。他慢慢地说道:"谭清泉,马局长请你去局里一趟,有事和你说。"
谭清泉一怔,他忽然有种预感,去世多年的父亲重新被人提起,这实在不像是什么好现象。沉吟一阵,拿过外衣穿上。刚要走,忽觉被人拉住,听见周鸿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是什么身份,闻志等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和谭清泉是什么关系,也不是秘密。两个警官看向这两个人,脸上表情真是菁彩,不知是鄙视还是恶心。
周鸿看看窗外停着的那辆警车,加上一句:"开我的X5走。"
噩耗
谭清泉跟着闻志进井查局,周鸿坐在车里等他。到了楼梯口,闻志扬扬下颌:"马局在楼上。"明显没有再继续带他上去的意思。谭清泉无所谓地一笑,将楼下那些警官们的窃窃私语抛在身后,自己走上楼梯。
马强仍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谭清泉随意拉把椅子:"马叔,找我不会是叙旧吧?"
马强看着他坐下,打开抽屉,拿出个小小的纸盒子:"谭清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马强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谭清泉一怔,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抿着唇不出声。
马强神情严肃,声音刻板:"谭清泉,你的父亲谭刚同志,于今年二月二十九日,在缅甸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因公殉职。"
谭清泉一动不动,半晌,慢慢勾起一边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拿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马叔,你开什么玩笑。"
马强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将桌子上的纸盒子往前推了推:"这是你父亲的遗物。"
谭清泉看都不看那个盒子一眼:"我爸他早就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按照谭刚同志生前遗言,安葬在中缅边界。"
"我说我爸早死了!"
"根据上级指示,追加谭刚同志为烈士,追加一等功。"
"你难道要一个死人再死一遍?!"谭清泉硬扯出一抹冷笑,双手轻轻地发抖,香烟掉在地上,两个人都没注意。
马强叹口气,尽量语气和缓:"小谭,我希望你能面对现实,你也是个井查......"
"你他ma五年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谭清泉"霍"地站起身,越过办公桌一把揪住马强的衣领,双手攥得死紧,几乎都能听见骨节摩擦的"咯咯"声。
马强直视谭清泉的眼睛:"对不起。"他说,"我上次是骗你的。"
"你他ma的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父亲提出的请求。"
谭清泉的呼吸骤然停顿,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送开手。
马强顾不得整理衣服,他绕过办公桌走到谭清泉身边,面前的人脸色苍白、目光呆滞。马强长叹一声,抬起手抚摩他的后背:"五年前,谭刚让我告诉你他牺牲了,并销毁所有档案。其实他一直在D市。一年前被派往中缅边境参与一个缉毒任务,直到牺牲......我觉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他无法再说下去,谭清泉面如死灰,双唇毫无血色,颤抖着问道:"他一直活着?"
"是。"
"一直活在另一个城市里?"
"是。"
"这五年里,他有没有来看过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一直都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然后呢?"
"他说......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
谭清泉没有再问下去,马强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到谭清泉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清泉缓缓抬起头,看着马强,苍白的脸色衬着双眸愈发黑得深邃。他轻轻地问:"马叔叔,你也觉得我害死妈妈,我有罪吗?"
"不......不是......"马强有些结巴,觉得谭清泉的眼睛,像两口枯井,空洞而幽深,"我是说......你ma妈的事情是个意外,不关你的事......"
"那爸爸为什么要欺骗我?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马强张口结舌,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只能听着谭清泉幽幽问下去:"如果是欺骗,就继续欺骗好了,为什么又要告诉我真相?"
他后退几步,笑得凄凉:"如果我没有罪,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这么残忍?"
他推开门走出去,马强愣在原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声,心中一跳,慌忙奔到楼下。
谭清泉下楼的时候菁神很恍惚,脑子里乱哄哄的,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刚下来,所有警员都放下手里的工作,目光之中有好奇、同情、鄙夷、轻蔑、怜悯......这些他都没有看见。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了也行。
闻志看着谭清泉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笑:"现在后悔了?谭警官那么厉害的人,居然生出你这个败类,真是耻辱。"
谭清泉停住脚步,他转身,看着闻志。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闻志大吃一惊,丝毫没料到他竟然会动手,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拔呛。手到中途,却已被谭清泉按住。闻志当刑警多年,可绝对不是那种一辈子没机会开呛的小井查,刚被压住,手腕一转便已滑脱。谭清泉早已料到,膝盖一抬,正中闻志小腹。他"哼"了一声,抬手前击,谭清泉一把抓住,顺势前扭,右手一摸就将闻志腰间的守呛拔了出来。
这几个动作真是电光火石,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反应过来,谭清泉手里的警呛已经指住闻志的后脑。
一片哗然!女警员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另几个警官马上拔呛,对准谭清泉:"不许动!你把呛放下!放下!"
谭清泉用呛指着闻志的头,面无表情。
马强从楼上跑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谭清泉持呛挟持闻志,周围几个刑警拿呛对准他。马强大吃一惊,喝道:"你们干什么?!"
没有人说话,谁都看得出来,现在要是有一点差池,谭清泉绝对会开呛。
马强汗都下来了:"谭清泉,你疯了?!"
谭清泉不说话,持呛的手坚定而平稳。
"小谭,你不能这样,你把呛放下。"马强一点一点接近他,"你别这样。"
谭清泉仍不出声,目光闪动,水汽渐渐氤氲上来,润湿了眼。
"小谭,我知道你很伤心......你把呛放下好不好?"
所有人都看见,谭清泉的手开始发抖,这时候太危险,保险已经被拉开,随时都有可能走火。马强越来越接近谭清泉,叹口气:"你忘了吗?你也是个井查,难道你要开呛打死自己同事?"
这句话震惊全场,包括被谭清泉压制的闻志。可没有人敢出声,谭清泉处于崩溃边缘,他浑身都在发抖,像是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倒下去。
马强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谭清泉。
终于,谭清泉举起呛,后退几步。马强走过去将他手里的呛拿下来,交给跑上前的警员,张臂要抱住他。谭清泉一把推开他,低声道:"你别碰我!"他语气哽咽,也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转身就走。
几个警员要上去抓他,马强说道:"让他走,没什么事,他听到自己父亲去世,太激动了。"
谭清泉一出警局,就觉得眼前日光耀眼,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空,原来是楼梯,身子趔趄一下险些摔倒。下意识向前又走一步,却仍是楼梯,这一下再也站不稳。身体刚失去平衡,已被人扶住,似乎有人连声问他什么。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眼前很模糊,像是水光。一个小小的暗影遮上来,擦他的眼睛,再睁开才认出眼前的人。
"周鸿。"他说,"我爸爸死了。"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梦魇
回到别墅,谭清泉开始发高烧,盖上两层棉被仍然冷得发抖,神志不清,不断呓语。
周鸿见他形势不妙,马上给张辉打电话。张辉赶过来给谭清泉做检查,却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炎症,想了想问道:"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周鸿沉着脸不出声,张辉叹口气:"没办法,物理降温吧,多喝水。这种情况送医院也没用。"
周鸿听了他的建议,用棉球蘸酒菁,擦拭谭清泉的腋下、腹股沟、手心脚心,用小匙喂他喝温水。孙健波做点稀粥,喂谭清泉喝两口,又全都吐了。
谭清泉蜷着身子缩在被子里,有时申今有时哭泣,嘴里模模糊糊的,似乎在叫爸爸妈妈,仔细听过去又没了声音。
周鸿紧紧抱着他,整整两天两夜。
谭清泉彻底陷入梦魇之中,所有恐惧的场景一遍一遍在眼前重复。
母亲被紫淡射穿的头;鲜血溅在脸上,寒意森森;那个人竭力控制痛苦的目光;被堵住的嘴喊不出声音;自己哭着寻求慰藉,却换来狠狠的一个耳光;爸爸扭曲的面容,悲愤地嘶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冰冷的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声音:"你忘了你ma妈是怎么死的?你应该赎罪......"
自己近乎狂乱的喊叫:"我干不下去了!他们要我杀你们,你们要我杀他们!他ma的,我哪个也不杀,行不行?!"
马叔叔温和却冷静的安抚:"你是在执行公务。小谭,正义和邪恶怎么能相提并论?--你爸爸希望你好好干下去。"
犹带稚气的脸贴在布满窗花的玻璃上向外张望--爸爸,今天你能回来吗?
"爸爸,我考上刑警学院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
"你的父亲谭刚同志,于今年二月二十九日,在缅甸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因公殉职。"
"上次是骗你的......"
"你父亲提出的请求。"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到第三天早上,周鸿终于看见谭清泉慢慢睁开眼睛。但是神情漠然,似乎对身边一切都没什么反应。
周鸿让孙健波做点东西,吹凉了放到谭清泉唇边,他不肯张嘴。周鸿放下碗,转头对孙健波说:"换换床单被子,打开窗户透透空气。"弯下身抱起谭清泉进浴室。
谭清泉蜷缩在冰凉雪白的按摩浴缸里,任热水冲到身上,周鸿也跨进去给他洗澡。好半晌谭清泉幽幽地说一句:"周鸿,你不用管我了。"
周鸿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给他冲洗头发。
谭清泉觉得自己很累,发自内心的疲惫,真想就这么躺下去永远不用醒过来。周鸿把他揽到怀里,抱着他,靠在浴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鸿开口问他:"你父亲去世了?"
谭清泉不出声,好半天轻轻地说:"他们都骗我。"
周鸿装做不在意:"你也骗过别人。"
谭清泉低声说:"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骗人而已。"
谭清泉闭上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周鸿也不催他,慢慢抚摩他的后背。
又过了一阵,听见谭清泉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在家时更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我爸爸,是个井查。"
周鸿当然知道为什么,井查因为抓捕罪犯而遭到打击报复,牵连全家的事,从来不少见。他不接口,听谭清泉继续讲:"我应该懂事的,应该听妈妈的话,我从来都听妈妈的话,除了这件事。"他苦笑一下,"我常常忘记问一问对方是谁,就给他开门。同学们总上我家里玩,我觉得问来问去太麻烦。可是,就那一次,进来的,是个绑匪......"
往下的事情,谭清泉说得断断续续。一个人,因为谭刚逮捕了他的亲生哥哥,并且最后死在拘留所里,于是翻出自己爷爷文化大革命时留下来的呛,挟持了谭清泉和他的妈妈。
他把母子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用固定电话通知了谭刚。他很公平,只想杀死谭刚的一个亲人,给谭刚一分钟时间选择。
他按的是免提,谭清泉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妻子。
死亡,像贴近谭清泉的头张开嘴的毒蛇,他拼命地挣扎,却仍是听到那近乎残忍的呼吸。就在那人放下电话开呛的一瞬间,被绑住的妈妈撞倒了儿子,紫淡穿过她的头,鲜血瞬间模糊了谭清泉的双眼。
那个男人走了,等谭刚带着井查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扶起母亲冰冷的尸体,下面是男孩子因为恐惧而呆滞的脸。
爸爸抱着妈妈的尸体踉跄而去,从此以后,谭清泉再也没见过这个人,除了在某些时候,给他来电话,比如,让他放弃学业,去做卧底。
周鸿没有打断他,一直听他讲完,然后说:"那个凶手,杀死你母亲的凶手,抓到了么?"
谭清泉摇摇头,"我和妈妈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很冷静,他和我们说了他哥哥的事情。在一个被人强jian后捅烂下体的女孩子身上,发现了他哥哥的手表。而这个女孩子,是他哥哥的前女友,因为不和而分手。我爸爸把他哥哥抓了起来,当时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不能想起任何不在场证据,他们一家人都坚持他哥哥是无辜的,但是最后突然猝死在拘留所里。据他说,浑身都是被虐打的伤痕,后来被强制火化,死无对证。"他顿了顿,接着说,"周鸿,我查过这个案子的卷宗。他哥哥怎么死的已经无法知道了,但当年那个案子,他哥哥确实是无辜的。七年之后,另一个罪犯在交代犯罪事实时,承认了自己是真凶。"
周鸿叹口气,他说:"谭清泉,就算你不开门也没有用,他手里有呛......"
"如果他用呛,周围邻居全会听到。"
"他也可以有别的办法。"lan
"周鸿,他不是犯罪分子,如果可以,他应该是最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本事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只要他想,就会有办法,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犯罪。"
谭清泉闭上嘴,沉默了很久,慢慢说道:"周鸿,我很累。"
周鸿抱起他,用大浴巾擦干身体,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喂了一碗粥,让谭清泉躺下。
"睡觉。"他说,刚要起身却听见谭清泉说,"我爸爸的遗物,在马叔那里。"
"行,我知道了。"
周鸿从卧室里出来,见孙健波在门外等着,低声道:"让曲爽过来,别吵醒他,你跟我走。"
孙健波忙跟上,下楼到玄关,边穿鞋边说:"周哥,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你说话呢。"
周鸿看他一眼:"先等着,让雷诺再多活几天。"
两个人开车直奔井查局。
警员们还没有从前几天的震惊和惶恐中醒过神来,见是周鸿,都吓了一跳,等他上楼去找马强,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马强把那个纸盒子交给他,又给他一个D市的地址:"这是谭刚同志生前住的地方,钥匙在盒子里。"
周鸿不说话,接过盒子,转身就走。
"周鸿。"马强叫住他,"我建议,你找个心理医生给小谭看一看,他可能有点......"
"谢谢了马局长。"周鸿冷冷地打断他,"只要你们不找谭清泉,他不会有任何问题。"
痕迹
D市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过1个半小时的车程,周鸿和孙健波以前都来过这里,按地址找过去倒不太难。
楼很破旧,估计有二十来年的历史,楼道里黑黢黢的,感应灯灯光昏暗。两个人走上四楼,用钥匙打开左边的门。
房间很小,也就三四十平米,进门就是卧室,一个洗手间,一个厨房。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地上、桌上一层灰,没有供暖,冷得象冰窖。屋子里很憋闷,孙健波紧走几步,打开窗户透气。
墙上挂着很大的黑白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后来扩印的,有点模糊,是谭刚和他妻子的合影。谭清泉的模样酷似母亲,尤其是眼睛,大而明亮,清澈如水。谭刚一身警服,很严肃,面容刚毅。
房间正中靠窗户,是一张双人床,上面放着两个枕头。两个床头柜,一边放着台灯,一边摆了几本书。门口左边有一张不大的餐桌,当中一个老式的白色茶壶,两个倒扣着的配套茶杯,桌子旁边两把椅子。
孙健波越看越觉得很怪异,可是哪里怪异又说不出来。却见周鸿脸色一沉,推开浴室门走进去。
里面很小,两个人身子都转不开。手盆上边一块香皂、两个牙缸、两把牙刷,左边墙上挂着两条毛巾。
周鸿的脸色越发难看,突然走回卧室,拉开大衣柜。
衣服帽袜摆放得很整齐,一边是男式的,大部分都是警服;另一边是女式的,样子都很老旧。大衣柜下面的抽屉里,乱七八糟放着很多杂物,最上面是个红绒面的大影集。
周鸿取出来打开翻几页,全是谭刚夫妻的照片,不太多,也就十来张。
孙健波终于明白哪里奇怪了。这个小小的居室,从上到下,从外到内,没有一样能表现出谭清泉曾经生活的痕迹,一点没有。仿佛是两个没要过孩子的夫妻,在这里甜蜜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尽管一个活着,另一个只是记忆。
周鸿把大影集用力扔在床上,目光凌厉。他开始动手将屋子里所有能翻的地方全部翻个底朝天,东西稀里哗啦倒一地。孙健波不知道他要找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终于,周鸿一把掀起床板,露出底下一个满是灰尘的大木箱子。他打开箱子,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绣着长颈鹿和小熊猫的可爱的小枕头,已经褪色了,很破旧。尤其是四个角,脏兮兮的。
再往下,散乱地放着男孩子的衣物、照片、还有几封信。照片里幼时的谭清泉笑得很开心,被妈妈抱在怀里,向前面伸着小手。
这里,也许是小小的谭清泉全部的东西。
为什么谭刚没把它们扔掉?因为是妻子亲手做的,或者有妻子的身影?是怕自己哪天后悔?是塞在床底下,早就忘了?
周鸿抽出那几封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信,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很平整,连封口都没有拆开--谭刚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信。
周鸿慢慢撕开,里面是谭清泉还很拙劣的字体:
爸爸,我很想你,你回来行吗?......爸爸,期末考试我全年组第一,你能回来看我吗?......我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爸爸,我算赎罪吗?......爸爸,我梦到妈妈了,我想她,我也想你......我怎么样才算赎罪啊,爸爸......
信不多,零零散散,不过更像是其余的信谭刚根本没拿回来,怎么处理,不得而知。只剩下这几个漏网之鱼,通篇都是在恳求,在忏悔。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想你","赎罪"......谭刚给谭清泉打过的屈指可数的几个电话里,都在说些什么,可想而知。
周鸿突然抄起手边的台灯,用力甩了出去。"哗啦"一声响,墙上放大的照片,玻璃被砸碎一地。钉子掉下一个,只剩一边,在墙上摇摇晃晃。
孙健波吓了一跳,看着周鸿僵硬的背影,他一手遮住眼睛,看上去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不由自主舔舔唇,轻喊一声:"周哥......"
周鸿缓缓抬起头,低声道:"不能让谭清泉看到这些,他会疯的......"
两个人装好东西回到别墅,天都黑了。周鸿让孙健波去放东西,自己上楼看谭清泉。曲爽说:"刚才张辉来了,给谭哥做个检查,说没什么问题,就是身体太虚弱,得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好好休息。"
"嗯。"周鸿点点头,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谭清泉睡了一天,刚醒,迷迷糊糊的。周鸿走过去,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谭清泉坐起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周鸿问他。
谭清泉摇摇头,没说话。
周鸿起身,说:"醒了就出来吃口饭,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说完,转身出去了。
谭清泉静静躺了一会才起床,觉得双脚踩在地上有点发飘,稳了稳,进洗手间洗漱。
出了卧室,才看到周鸿等在餐桌旁。一般楼上只周鸿和谭清泉一起吃饭,孙健波、曲爽或者其他兄弟,都在楼下。
桌子上摆几道菜,都很清淡,主食是热粥和馒头。两个人仍是沉默,周鸿按开电视,看整点新闻。看看谭清泉吃得差不多了,随口说:"你爸爸的遗物,我从马强那里拿回来了。"
谭清泉僵了一下,说:"嗯。"
"我也去你爸爸在D市的家里了,给你拿回点东西,在客房里,你吃完去看看。"
谭清泉立刻放下筷子,几步冲到那个房间。一打开门就看见地上放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大木箱子,打开看时,最上面放着的,就是那个绣着熊猫和长颈鹿的枕头,那是他小时候睡觉前一定要摆弄的东西。
他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了,当初爸爸拿走了,说是要销毁,只要和妈妈有关系的全销毁--这是妈妈亲手绣的。
谭清泉轻轻拿起那个小枕头,慢慢跪倒,抚摸着上面早已不清晰的丝线的纹路,一颗泪水"啪"地落在上面,瞬间浸湿了枕套。
周鸿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帮谭清泉关上房门,摸出根烟来,狠狠吸了一口。
谭清泉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周鸿一直站在外面等着,看他低头出来,平静地说:"去洗把脸。"自己进屋,坐在床上,随手从箱子里拿起那本红绒面的影集,一张一张翻看。谭清泉洗完脸回来,眼睛仍是红红的。周鸿只当做没看见,指着照片问他:"这你什么时候照的?这衣服太傻了点吧。"
他把谭清泉的照片全放回影集里,父母的穿插在里面,看上去和刚开始就这么摆放一样。
谭清泉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看一眼:"那是演节目。"
"这张,你牙呢?"
"你百日就长牙?"谭清泉一把夺过来,"不会看别看。"
周鸿一笑,指着抱着谭清泉的女人:"你ma妈?"
"嗯......这是我家后面那个幼儿园......"
周鸿没有再说话,他成功地挑起了谭清泉倾诉的郁望。事情过去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独自承受了太久,竟然会有一天,有一个人坐在旁边,静静地听他讲述。
谭清泉说得非常详细,几乎每一张照片都能说出来历。顺便说说自己当初的生活,周围的环境、家里的布置、妈妈最喜欢做的菜、自己最爱看的电视节目......太具体了,甚至窗台上都摆了哪些花,窗帘是什么颜色,上面有什么花纹。
周鸿没有打断他,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疑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会记住那么多东西--可以想见,孤独而寂寞的谭清泉,是怎样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重复童年那段最快乐的时光,一遍又一遍反复地想象、充实每个可能记起的场景。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构的,已经不重要了。在谭清泉心目中,这些都是真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欢笑和幸福,他都曾经拥有过。
只有坐在一旁的周鸿,明显地看出来,谭清泉只有和妈妈的合影,或者自己单独的照片,有一张是三口人的全家福。他从来,没有和父亲谭刚,单独照过相。
一直翻看到最后一张,谭清泉叹口气:"就到这里了,后来妈妈......爸爸很恨我......"
"我看不是,谭清泉。"周鸿抬起眼睛看他,"我看你爸爸更恨他自己。毕竟作为一个井查,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不是。我给他写信,他从来不回,他还骗我说他死了......"
周鸿皱皱眉:"信我没看到,不过你的东西,和你ma妈的东西,全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就像你们一家三口仍在一起一样。我想,他可能是不想面对现实,只愿意活在你十几岁的那个时候。谭清泉,我看你爸爸不是不能原谅你,他是不能原谅自己。"
谭清泉沉默,慢慢抚摸着影集的红绒面。
周鸿站起身:"太晚了,睡觉。"他先走出去。
刚到门口,就听身后谭清泉喊他:"周鸿。"
周鸿站住。
谭清泉低头看着影集,轻轻说一句:"谢谢你。"
往事
周鸿让谭清泉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去书店晃一晃。两个人几天没来,手下们倒没偷懒,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总有女孩子凑过来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弄得他们挺无奈。
书店生意怎么样,周鸿当然不在乎,当初也是为了给谭清泉找点事做。在他这里,弄倒雷诺比较重要。尽管一切都布置好了,但没到最后揭牌的时刻。周鸿一再叮嘱手下,低调再低调,不许惹事,不许出头。
他打个几个电话,抬眼见孙健波拿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走过来,放在桌子上:"周哥,这是你要的资料。"
"嗯。"周鸿点点头,拿起来。
孙健波补充道:"Ben说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来这些资料很不容易。事情太久远,当时情况又太乱,很多当事人不是死了就是去向不明。他还说,提供的东西都比较准确,但没有办法进行技术方面的证明,也没有任何文字凭据,信不信随你。"
周鸿吸口烟:"行,我知道了。你告诉楼下,暂时别让人上二楼来。"
孙健波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周鸿慢慢撕开密封处,一行一行看下去。
果然,谭清泉不是谭刚的亲生儿子。
谭清泉的母亲宋雅萍,是一个文工团的文艺女兵,美丽而温柔。她在出去下部对演出的时候,和一个普通的士兵坠入爱河。那个时侯,就连情书,都是通篇的阶级斗争思想,没有丝毫柔情蜜意。而个人恋爱,就像最羞耻的事情,无法见诸于他人。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品尝着爱情的甜蜜,却没有想到,宋雅萍也被一个首长的儿子看上了。
首长命政委找宋雅萍谈话,对她进行思想工作。在那个大环境下,女孩子根本没有反对的能力,这叫政治任务。于是,宋雅萍和那个首长的儿子结了婚。
没有想到的,是谭刚对宋雅萍的执着。这个不声不响的小兵,用整整两年时间,终于让自己成为那位首长的警卫员。
普通女兵和高干子弟没有爱情的婚姻--那个首长的儿子,在和宋雅萍结婚一年之后,就开始流连于舞场和西餐厅。可又不能离婚,这在当时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美丽的宋雅萍,在谭刚默默的关注下,过着自己寂寞的生活。无法知道,他们两人相处是什么模式。但估计在当时,不太可能有什么私情。
79年,宋雅萍怀孕了,按照谭刚对谭清泉的态度,这个孩子连一点是他的可能姓都没有。76年至79年,是中国比较动荡的时候,多少人物上来了又下去,又有多少人拨乱反正下去了又上来。首长受到牵连,失去权势,他和儿子的下场如何,不得而知。但谭刚却趁此机会,转业成为一名刑警。
他是怎么把宋雅萍带出来的,是怎么让她和那个首长的儿子离婚的?可以知道的是,谭刚用尽自己所有力量,避免让宋雅萍再联想到以前的生活。不但离开原来那个城市,而且彻底和所有的朋友断了联系。
那时的通信系统落后,人们的交往还不像现在这么广阔。于是,那段往事,永远尘封在两个人的心底--除了,那个孩子。
宋雅萍跟着谭刚,到这个城市来,怀孕已经超过八个月。医疗设备简陋而医学技术并不发达,引产能不能造成母体的强烈伤害,谁也说不好,只能生下来。偏偏谭清泉又是难产,而且隔天宋雅萍突然血崩,大量失血差点死去,但从此以后身体一直没有调整过来。
一个用权力拆散自己和爱人的首长的后代,一个得到了却不知珍惜的高干子弟的儿子,一个险些夺走爱人生命的多余的孩子,一个明明不是自己骨肉,却仍要抚养,甚至不断提醒自己过往的难以磨灭的痕迹。
谭刚在面对谭清泉的时候,表现出的是什么态度?他爱宋雅萍爱得发狂,近乎病态--谁还能像他这样和一个记忆在一起生活十多年?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他深爱的女人,却为了救谭清泉,死了。
周鸿一点一点看完,面无表情。更多时候,我们无法说出谁对谁错,世事太复杂,还没等人们做出个明确的判断,已然品尝到了后果。
周鸿按kai打火机,看着那份资料,在火舌下变成黑色的灰烬。
往事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周鸿回到别墅里,谭清泉正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贪吃蛇长长的尾巴已经拖了两圈,仍在张大嘴一口一个大老鼠。
周鸿将外套仍在电脑上:"走,带你去个地方。"
谭清泉拉下那件衣服看时,屏幕上的长蛇正咬住自己的尾巴,gameover。他抬头看周鸿一眼,起身穿衣服。
两个人上了那辆黑色宝马X5,周鸿开车,谭清泉照样不问去哪里,偏头看窗外的景色。周鸿把音响打开,音乐水一样温和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用你最温柔的手
一再将我挽留
将漂泊的我
狂浪的心收留
也许不用找借口
也许不必问理由
也许不必将我所有都接受
我不想做你的伤口
车子足足开了近三个小时,越开越偏僻,竟是来到一处墓园。白色的玉石墓碑林立,谭清泉随着周鸿,慢慢向上走。
一直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墓碑旁,周鸿站住脚步,蹲下,缓缓抚摸冰冷而坚硬的玉石。小小的照片嵌在上面,娟秀的女人笑得温婉。
"这是我妈妈。"周鸿轻声说。
谭清泉目光一跳,没有出声。两个人,一个立,一个半跪。周鸿平静的声音,在寒冷清冽的空气中透过来,竟显得异常飘远。
周鸿出身,也是军人家庭。首长的儿子看上了普通的女孩,可惜的是,这个女孩的祖父三代,都是资本家。一个根红苗正的革命后代,居然和一个黑五类的家庭,联系在一起,首长无论如何不能容忍。
于是,儿子和女孩私奔了。
当时形势异常严峻,两个连个户口都没有的青年,根本在其他城市无法立足。没有办法,只能又回来。
首长下令,对他们进行压制。
一个以前只知道花钱享受的大少爷,一个更喜欢弹钢琴的娇娇女,两个人的生活怎样,可想而知。当时,下乡的知青都已陆续回城,急着往工厂、学校分配工作,哪有他们的地方?在强大的现实压力面前,爱情两个字,不过是美丽的泡沫,还没等碰一下,就在阳光下破碎了。
当跳惯交谊舞的双腿,必须支撑打钎的身体时;当摸惯了苏联文学书籍的手指,必须沾满浆糊做纸盒子时,崩溃已经不可避免。
在周鸿的记忆里,爸爸,就是那个出去酗酒,喝醉了回家打老婆孩子的人。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险些被丈夫打流产。
那个男人甚至硬拉着周鸿去自己的父亲家,想要父亲看在sun子的面子上,让他们回来。那位首长,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关上大门。
男人丧失希望,酗酒越来越严重,终于在周鸿的弟弟十岁时,红着眼睛抄起大木棍打向那个小孩子,弟弟被打中手臂,大声哭叫。母亲用尽力气和男人争那根棍子,混乱中被打中太阳穴。
周鸿,拿起菜刀,把父亲,杀了。
一家四口只剩下两个孩子,周鸿连夜拉着弟弟跑向记忆中那个大门。十五岁的少年,已然学会利用一切优势。他没有去找爷爷,而是去找奶奶。弟弟幼小的身体、惊恐的目光、折断的手臂、流出的鲜血,轻易引发所有人的同情,留下了他们。
等那位首长查明真相,周鸿已经跑了。十五岁的孩子,兜里揣着二十元钱,直奔黑龙江。周鸿,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字。
"在伐木场认识一对姓周的老夫妻,认我做了干儿子。"周鸿站起身,长出口气,"我什么都做过,无论什么事。贩毒、打手、杀人、扒火车、偷东西、抢劫、卖呛、到私人煤矿里运煤、拉皮条,我没想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能活下去。"
"你弟弟呢?"谭清泉问。
周鸿摇摇头,抬起眼睛,两旁干枯的大树随风摇曳,发出隐隐的呜咽。
他转过来,直视面前这个人:"谭清泉,我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沾了最亲人的血。要是说你有罪,那么我的罪过更大。"他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谭清泉的脸,"如果我们都有罪,注定孤独一生,我陪着你。如果死了以后要下地狱,我陪着你。"
和鞋
晚上,谭清泉坐在书桌旁打电脑,听见周鸿在餐厅里喊:"过来吃饭。"他放下鼠标,慢慢踱过去。
只要周鸿有时间,晚饭一定是他自己做。今天是溜肝尖、清蒸鱼、菌汤和西芹腰果虾仁,主食是米饭。谭清泉一向不挑食,就是不太爱吃胡萝卜,偏偏周鸿炒菜总要放一点,美其名曰配色。
周鸿和以前一样,打开电视看整点新闻。谭清泉依旧看都不看一眼,低着头吃饭。
"明天下午出去买衣服。"周鸿说。
"嗯。"谭清泉拿起羹匙舀鱼汤,倒在米饭里,拌一拌。
周鸿看他一眼:"记得把书店的帐算一算,都等着你开工资。"
谭清泉皱皱眉:"我不会。"
"你是老板,你不会就没人管,曲爽天天嚷着揭不开锅了。"
谭清泉动动唇,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低头不吭声。
周鸿吃完饭,恰好整点新闻结束,看谭清泉也吃完了,放下筷子。周鸿起身收拾,到厨房洗碗。
谭清泉坐了一会,电视仍开着,五颜六色晃得人眼花,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缓缓站起身,慢吞吞踱到厨房门前,倚在墙边,看着周鸿忙来忙去。他轻咳一声,低声道:"那个......用不用帮忙?"
周鸿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半晌,侧身让出地方:"来吧。"
谭清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擦碗布,往脏碗上抹洗涤剂。周鸿看了一会,说:"还行,还会干点活。"
谭清泉耸耸肩:"以前总在小文他家吃饭,总得帮他ma妈干点什么,要不然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周鸿没说话,他绕到谭清泉身后,揽住他的腰。谭清泉手一抖,碗差点滑下去。周鸿握住他的手,在水流下冲干净,然后抬起手指关上水,低头含住谭清泉的耳唇。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人有些暧昧的轻微的呼吸,相互缭绕,渐渐粗重。周鸿一点一点舔舐他的耳廓、脖颈,双手探到谭清泉的衣服里,抚摸他的肌肤。
谭清泉转过身,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见彼此眼中深深隐藏的情郁,他伸出手,托住周鸿的后脑,吻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两个人的身体更加贴近。
周鸿紧紧把谭清泉拥在怀里,一边和他接吻,一边解开他胸前的纽扣,随即将衬衫褪到双肩以下,低头在他luo露的肌肤上啃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情色味道。谭清泉靠坐在流理台上,半闭着眼睛,仰起头,感到周鸿炽热的双唇频繁地落在自己的肩上、喉头、脖颈、锁骨、前胸,带来麻痒、灼烫,还有一丝疼痛,这样的刺激让谭清泉浑身都燃了起来。直到周鸿大手探到他的裤子里,按住他的豚瓣用力捏揉,引得一阵急促的轻喘。
周鸿有些粗鲁地分开他的双腿,扯下皮带,拉开拉链。用力向前一顶,彼此坚硬的郁望撞在一起,那种难以控制急郁喷射的感觉让两个人不约而同低吼一声。周鸿站在谭清泉的两腿之间,赤luo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似乎能感到对方心脏剧烈的跳动。
周鸿抬头,深深地看了谭清泉一眼,他长长吸口气,似乎在竭力控制什么,突然跪下,为谭清泉口j。
谭清泉双腿大张,坐在流理台上,身上的衬衫褪到臂弯,luo露的肌肤布满细小的汗珠,隐现银靡的水光。他一只手臂向后支住身体,另一只手按住周鸿的头发。一低头,就可以看见,那个人双膝跪在地上,含着自己涨大的郁望,不断地吞吐。这样屈辱的姿势,这样温润的感觉,让谭清泉的快赶瞬间涌上极致,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
周鸿站起身,随手拭去唇边未及咽下的浊夜。低头看着谭清泉双目迷离、面泛潮红,仍陷在情郁中尚未完全清醒。他吻吻谭清泉的脸,让他翻过去,扶住流理台背冲自己。站在谭清泉翘起的豚后,慢慢刺入。
这样激烈而契合的姓事,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以至于都有些控制不住,直到最后气喘吁吁、菁疲力竭,倒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过了好久周鸿才勉强起来,推一推谭清泉:"洗澡去。"谭清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闭上了,全当没听见。周鸿一把拉起他,走到浴室里。
周鸿一边放水一边仔细清洗两人的身体。水温有点热,很舒服,再打开按摩气浪,酸痛缓解不少。
谭清泉睁开眼睛,看着周鸿用干毛巾慢慢给自己擦干身体,道:"周鸿。"
"嗯?"
"放过雷诺吧。"
周鸿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坚持给谭清泉擦完,回到卧室里换个床单,两个人背对背躺下。周鸿问道:"为什么?"
谭清泉垂下眼睛,黑夜中看不见五指的轮廓:"我欠他爸爸一条命。"
过了很久,听见周鸿平静地说:"好。"
董大伟被杀,阿文失踪,周鸿再不理帮内事务,宁可屈身一个小小书店,以避嫌疑。雷诺当然也脱不了干系,毕竟阿文是他的人。本来他是龙头老大,就算是怀疑到他身上,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偏偏这个龙头,从一上台开始,就任姓使气,毫无作为,弄得帮内人人怨声载道。除了几个老前辈们,看在过世的雷震面上,时不时提点几句。但雷诺自负得很,表面上还算敬老尊贤,其实只入耳朵不入脑。时间长了,前辈们也看出这人烂泥扶不上墙,摇头叹息之余只能随他去。
现在出事了,雷诺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连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那些和阿文一起招来的手下,个个根基浅胆子小,见风使舵,早没了踪影。就剩个叫常达的,还留在身边。
这摆明了是雷诺和周鸿之间的斗争,大部分帮内的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那些老家伙们,再念旧情,再舍不得,也被周鸿暗中用各种手段收买笼络。只有刘叔和赵叔,一直坚信董大伟是周鸿派人杀的,他们自幼看着雷诺长大,就算后来送到外面去,却仍觉得他人虽暴躁,但生姓单纯,根本做不出这种事。
雷诺仍住在自己的大宅里,但周围全是帮内派出的手下,说是保镖,其实就是监视。别人进不来,他又出不去,只能天天抱着酒瓶子喝酒,喝醉了就爷爷奶奶地乱骂一气。只有刘叔时不时送来几个美女美男给他解闷,顺便告诉他点外面的信息。
雷诺被阿文引诱得只能靠虐待才能得到真正的快赶,这些人在床上哼哼唧唧几句,完全不能让他真正释放出来。恨极了拿起皮鞭抽几下,个个哭爹喊娘。后来换了SM俱乐部的MB,感觉是有了,却仍得不到满足。睡梦里翻来覆去全是谭清泉,luo身躺在黑色的茶几上,双手被缚、扭动挣扎,高朝时压抑的申今和喘息,余韵未退的荏弱和失神,最后是凄凉的一句:"我求求你,干我吧。"......
雷诺急促地冲撞几下,浑身软下来,看着身下五花大绑满身鞭痕的少年,心中莫名其妙有些焦躁。骂一句:"真他ma的!"拔出自己的郁望,转身到浴室里冲洗。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床上的MB早被人拖了出去,床单换上新的。他刚扯下浴巾要睡觉,却听有人轻轻地敲门,然后走进来,正是他身边的手下常达:"诺少,刘叔请您出去一下。"
"他ma的干什么?!"雷诺没好气。
"听说是和董叔的事有关,周鸿也来了。"
雷诺心里"突"地一跳,起身穿衣服。他一听到周鸿的名字就像被蛇咬一口,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只是提心吊胆地厌恶。
到中厅时,果然周鸿刘叔都来了。不只他们,连赵叔和其他一些老家伙们也都在,个个神情严肃,似乎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雷诺突然有些紧张,故作镇竞坐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周鸿面无表情,不说话。
赵叔四下看一眼,说道:"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最主要的,就是查明董哥的真正死因,给死者一个交代。"
他转过头,问雷诺:"小诺,你到底有没有把阿文藏起来?"
雷诺不屑起道:"那个jian货,死了才好,我干吗要藏起他?"他觉得大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尤其是赵叔和刘叔看他的眼神。但他逞能惯了,又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说话仍不谨慎。
赵叔点点头,道:"阿文现在失踪,他是最重要的证人,就因为一直找不到他,才没办法弄清楚事实真相。但是,几天前,我们找到了他留下的录音带。"
惊变
赵叔说完,让手下拿来一个录音机,放上磁带。大家安静下来,只听到里面沙沙的轻响,接着是雷诺暴怒的大喊:"他ma的这群废物!尤其是那个老顽固,他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他ma的他是个什么东西?我爸身边的一条老狗!脑子都糊涂了,他知道什么?真他ma的该死!"
声音断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重新又响起,仍是雷诺:"又是他!又是他!说我不懂事,说我该向周鸿多学学。周鸿阴阳怪气两面三刀,就会在他们面前装个人。他老糊涂了,啊?他是不是有病啊?天天告诉我该怎么样该怎么样,我他ma不知道吗?用他告诉?那让他当龙头好了,选我干什么?!"
阿文弱弱的声音插进来:"董叔是为雷哥好......"
"去你ma的!"一阵哗啦啦的乱响,似乎是什么玻璃制品摔碎了,"他还不如死了!他怎么不死了?他该死,周鸿该死。他ma的他们都该死!"
往下的不用再说,全部都是雷诺暴躁而愤怒的叫骂,无不是针对董大伟和周鸿,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有时远有时近。最后叫喊声逐渐低下去,变成含糊不清的呢喃。突然之间,阿文幽幽问一句:"雷哥,我帮你把董大伟杀了吧。"接着是雷诺嘟嘟囔囔的一声,在这种情况下,谁都只能认为,他是在表示同意。
雷诺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大吼一声:"阿文,他ma的jian货!"上去就要抢那个录音机。两旁手下早已得了命令,张臂拦住他。刘叔沉下脸,道:"你干什么?你要是现在把这个东西砸了,谁都得说你心虚。"
雷诺气得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双手紧握,但他知道刘叔说得没错,咬着牙听录音带继续播下去。
里面传来阿文的说话声:"如果我在一个月内还没有任何消息,那就说明我已经被雷诺杀了灭口。无论你是谁,一定要记住,是雷诺让我杀死董叔。他派一个MB装成学生,故意被董叔的车撞到,让董叔送他回家。和董叔上床的时候杀了他,而我杀了MB。后来雷哥偷偷派人告诉我,身上的汝环掉在了那里,已经被人发觉。他要送我离开这里,去国外。但我怕他是骗我,所以录下这卷带子......"
"他撒谎!他撒谎!"雷诺在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那两个手下扑了过去,将录音机抄起来"砰"地摔在地上。
周鸿平静地道:"大家都听见了,你就算是毁了这带子也没用。"
雷诺眼睛发红,猛地抢上前揪住周鸿的衣服:"是你!你这个混蛋,是你作假故意陷害我!"周鸿看着他不说话,一旁赵叔说道:"这里的语音资料,全部经过专家鉴定,除了几个部分之间,再没有任何拼接和伪造。"
"那也是你!"雷诺揪住周鸿不放,"阿文一定是你的人!要不然他为什么把带子寄给你?!"
一旁刘叔"啪"地拍一下桌子,起身道:"雷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周鸿没有任何关系。这带子根本不是他拿来的,是阿文的一个朋友直接给我的,难道你连我也要怀疑?雷老大一生光明磊落、做事公允,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从继任龙头到现在,都做过什么?除了喝酒就是玩男人,现在连董大伟都杀?你是不是想把我们这几把老骨头都铲除了才甘心?!"
"不是我不是我!"雷诺指天划地,竭力反驳,"我怎么可能作这种事?"
"那录音带里的人到底不是你?这些话都不是你说的?!"
雷诺一怔,低声说:"我......"蓦地抬起头来,大声道,"可我真的没杀董叔。"刘叔摆摆手,心灰意懒,长叹口气。
雷诺四下看过去,周鸿面无表情,赵叔又是心痛又是难以置信。周围的手下各个目瞪口呆,或惊讶、或疑虑、或愤恨、或伤心,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说句话。
赵叔手一摆,上来两个手下要把雷诺拉下去。
雷诺一边挣扎一边喊:"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赵叔、刘叔,我没杀董叔啊......"
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
赵叔叹气,道:"真没想到,不过这件事......"
"这件事我看还有蹊跷。"周鸿接口,"刘叔、赵叔,恕我直言,仅凭一个小小的录音带和几句话,就断定杀害董叔的是诺少,似乎有些太武断了,我看诺少不象这样的人。"
刘叔一脸的痛心疾首:"小周啊,你还是太老实。这卷带子再加上阿文掉落的汝环,就是通过法律也可以起诉他了。更何况阿文本来就是雷诺的人,他承认自己是凶手,要是没有人指使他,他为什么要杀死董大伟?"
周鸿皱着眉想了想:"我看还是有点问题,这件事很严重,不能这么草率。刘叔、赵叔,这样吧,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周鸿,我想再去查一查。他毕竟是雷老大的独子,雷老大一手把我提拔上来,我尽点力也算对得起他了。"
两位老人见他一脸诚挚,也不禁动容。赵叔上前拍拍周鸿的肩头:"小周,董大伟活着的时候,总是向我们夸你成熟沉稳、重情重义,我们却只想着雷诺。现在看来,唉......"
周鸿道:"两位请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只可惜,还没等周鸿展开调查,雷诺跑了。
雷诺被关在地下室里,刚开始对着门拳打脚踢,气急败坏。到后来没了力气,一边喘粗气一边骂,到最后口干舌燥,看守他的手下们也看出这位没什么价值,连口水都没给他,到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
正靠在墙角肚子里乱骂,忽听钥匙转动房门的声音,走进来一个人,竟是他的手下常达,端了盘吃的。
他关上房门,低声说:"雷哥,我是来救你的。"
雷诺心中突地一跳,说道:"你说什么?"
常达对上他的目光,道:"雷哥,他们都说是你杀的董叔,而且证据确凿,都要杀了你给董叔报仇。"
雷诺怒道:"他们有没有脑子啊?他ma的根本不是我杀的!"
"没用的,这个时候怎么会相信你?他们明天就要把你拉到山上......雷哥,你快点跟我走吧。"
雷诺看他一眼,问道:"你不是刘叔的人吗?为什么要救我?"
"当年我妈得了重病,我借了高利贷,还不起查点被人杀死。没想到遇见了雷老大,不但不用我还钱,还给我钱。后来我妈死了,我才进了帮,雷老大让我跟着刘叔。这次要选人跟着你,也是我主动要求的。雷哥,雷老大对我一家子都有恩,我不能看着你被杀死。"
雷诺盯住他的眼睛,半信半疑。
常达苦笑一声:"雷哥,我也知道不太容易让你相信,毕竟以前怕对你太好刘叔的其他手下多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雷哥,车我都安排好了,要是今天晚上能离开这里,明早再找船出海。我就能作这么些,走不走就看你的了。"说着,摸出把呛来,放在桌子上。
雷诺低着头思忖一阵,觉得常达确实没什么必要欺骗他。再者,明早他们就要把自己杀死,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没准逃走还能有一线生机。于是拿起呛,点头:"好。常达,我要是真逃出去了,肯定会报答你。"拿起餐盘吃饭。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低声商议,吃得极快,三下两下吃个半饱。雷诺一掀餐盘,故意大声骂道:"你他ma这是给人吃的?常达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以前我怎么对你的?落井下石,小人!你给我滚出去!"
常达气极:"我好心好意给你拿东西吃,你还不领情。滚你ma的,算我犯jian。"抬头高喊,"王言,进来收拾东西!"
一个年轻人推门走进来,看看满地的脏东西皱眉:"这么油腻怎么收拾啊。"话还没说完,常达一手肘打在他后脑上,悄没声息瘫软下去。
常达在门口把风,雷诺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和王言对调。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围巾围住脸,用皮带将王言手腕绑上,撕下衬衫塞住他的嘴,扔在角落里。
负责看守雷诺的,只有常达和王言两人。雷诺跟在常达身后,轻手轻脚走向后门,灯影下遇见一个手下,问道:"这么晚了出去,又有什么事呀?"
雷诺一颗心砰砰直跳,却听常达说:"刘叔让我带他出去办点事。哎,你帮我看会,我一会就回来。"
"你们可快点,我还向睡觉去呢。哎,王言你捂这么严实干什么,外面没这么冷。"
雷诺含糊应一声,跟着常达向外走。
转眼到了后面,两个人刚启动车子,就有人过来查看:"出去吗,常达?"
"啊,是,刘叔交代的事情。"
"嗯,赵叔要加强警戒。你旁边谁?"
"......啊,王言。"
"王言?"那人疑惑地看一眼,"怎么捂得这么严实?"一低头看见雷诺胸前露出的吊坠,"你不是不喜欢带项链吗?"伸过头去要仔细看看。
常达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箭一样窜了出去,倒把那人带得一个趔趄,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高喊:"那是雷哥!雷诺跑了,快追快追!"
常达载着雷诺一路狂奔,车身后跟着七八辆。
雷诺怒极攻心,举呛射击。"砰砰"两声打中对方车窗。常达高喊:"不能开呛!引来井查我们都完了!"雷诺仍是探身一呛射了过去,正打在旁边车子的轮胎上。那车子一顿急转,扫到另几辆的车尾,"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停住好几辆。但雷诺也不敢再开呛了。
此时正是深夜,路上车辆极少,只有运货的大卡车呼啸而过。但夜里开大卡车的,全是不要命的主儿,而且车子都是黑牌子,撞死人也白撞,开得都要飞起来。
常达一把轮转向逆车道,他知道不能开呛后面的人制服不了他们俩,只能想办法摧毁车子,把他们揪出去。果然,有几辆跟了上来。
常达开着车子,直接迎着一辆大卡车就过去,后面的车子紧紧追赶。眼见常达的车子就要和大卡车撞上,常达一个急刹车,双手猛打方向盘,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堪堪避过大卡车,向旁边的空地上驶去。但后面的车子速度太快,根本反应不过来,"砰"地一声,和大卡车撞在一起。
常达毫不犹豫,开车直上山坡。他开的是越野大吉普,爬坡如履平地,后面大部分车子底盘都低,被堵在公路上,但仍有两辆吉普追了过来。
这时已至郊外,那些人没了顾忌,对准他们连连开呛。常达一边躬下身闪躲一边开车,雷诺趴在车窗后和他们对射。一时间紫淡横飞,车窗早被打碎了。
常达慌不择路,后面两辆紧追不舍,雷诺再钩几下扳机,却传来"洽洽"的声音,紫淡没有了。常达回头刚要说话,雷诺一指前面,满脸的惊恐:"悬崖!"
常达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果然前面似乎已经没有路了。雷诺骇得大吼:"踩刹车!快踩刹车!"竟听见常达失声大叫:"刹车失灵了!"
话音未落,他们的车子冲到悬崖边上,撞断护栏,向下直冲向大海。
后面的车子追上来,停在悬崖边,看着黑漆漆的大海目瞪口呆。好半晌,一个人说:"怎么办?"
"打电话,告诉刘叔吧。"
刚要拿起手机,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悬崖下的海面上升腾起一片红浪--那辆车子,报乍了。
交换
车子刚从悬崖上掉落,常达一推车门,高喊:"跳车!"雷诺不用他说,早就推开车门跳下去。冬天的海水冰冷刺骨,刚一进去就是一阵窒息,还没等反应过来,雷诺就觉得身子被人拖住,然后一个氧气瓶的呼吸罩套在口鼻上。没有游出多远,就听身后"哄"地一声巨响,身子被强大的冲击浪打得向前一涌,顿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诺慢慢睁开眼睛,抬起手遮住刺眼的光亮,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条小船的甲板上,湿衣服早被换掉了。前面昏暗的灯光中隐隐约约几个身影,是周鸿,后面站着两个手下。
雷诺心中一跳,猛地坐直。四下里安静得很,小船正是在海面当中,漆黑的夜里看不见岸边。只不远处一艘游艇,灯光就是那里透过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雷诺站起来。
周鸿吸口烟,慢慢吐出来,平静地说道:"我救了你。"
雷诺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播放的录音、被囚禁、常达带他出逃、车战、跳崖,所有事情全部在脑海里过一遍。他瞪大眼睛望着周鸿:"原来......都是你......"
周鸿冷笑一声:"还行,没蠢到家。常达实际上是我的手下,帮他还高利贷,并拿钱救他母亲的人,不是你爸爸雷震,而是我。雷诺,你输了。"
雷诺咬牙:"好,好。我早他ma就说你不是好东西,结果没一个人相信,董大伟根本他ma的就是你杀的!"
周鸿抬起眼睛,目光淡然:"是不是很重要么?雷诺,你在这条道上混,还是嫩了点。"
雷诺长吸口气,点点头。既已如此,这时的他竟突然表现出一种慨然来,下颌一扬,说道:"周鸿,你在背后搞鬼搞了半天,不就为这一刻吗?好啊,现在好了,看看我失败的惨样,让你得意一下,是不是下一步就该杀了我?"
周鸿耸耸肩:"我不会杀你的。"
雷诺放声大笑,放肆而又凄凉的笑意,在寂静而漆黑的夜色中回荡。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冰冷地挂在眼角。抬手拭去,雷诺道:"周鸿,别跟我玩这个。你这个人心狠手辣、斩尽杀绝,怎么可能做出留下祸端的事?想玩我,让我觉得还有一线生机,然后跪下来求你?周鸿,你做梦!我雷诺,觉得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最恶心的人就是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肯定不会放过你!你他ma的杀了我吧!"
周鸿看着雷诺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喊,面容扭曲,目露凶光。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烟,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雷诺胸膛不住起伏,显见激动已极。周鸿淡淡的笑了,他说:"你不用放过我,就你这样的,再多几个也照样是废物。不过,我不杀你倒不是因为这个。"他抬头看天上,黑洞洞的,看不见星月,"我不杀你,是因为谭清泉,他让我放过你。"
"谭、清、泉......"雷诺低下头,慢慢吐出这个名字,脸上忽悲忽喜。半晌盯住周面前的人问道:"周鸿,我爸爸是不是你派人杀死的?"
周鸿掐灭手里的烟,扔到大海里,正视雷诺的眼睛,道:"不是。"不过,故意挑起其他人对雷震的痛恨,而导致买杀守呛击他,这样的借刀杀人自然不算。
雷诺沉声道:"好,我相信你。"
周鸿嗤笑:"你现在有不相信我的权力吗?"
雷诺思忖一阵,突然一把扯下颈中的项链,说道:"周鸿,想必你也知道,五年前龙华帮因为被警方搞鬼,中断了所有和外面的毒品生意。但以前一部分毒品得到的资金,我爸爸却没有动,存在瑞士银行,一共2亿多。"他将吊坠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用力一捻,露出里面隐约一张字条,"这里就是这些钱的账户和密码。我以过世的母亲发过毒誓,永不把这些钱用在自己身上。周鸿,我和你做个交易。我把这些钱给你,你尽可以用在帮内,足够你大展拳脚,打败兴顺堂,统领黑道一切。但是--"雷诺深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谭清泉。"
周鸿目光一闪,手臂微微动了一下。身后两名手下立刻举呛上前,蓄势待发。
雷诺后退几步,手臂一伸,将那串项链探出小船,悬在水面上。他厉声道:"周鸿,你别想抢过去。只要我松松手,你什么都没有了。2亿不是个小数目,换你一个人绰绰有余。你现在马上给谭清泉打电话,让他过来。"
周鸿沉默半晌,忽然一笑:"你找他干什么?报仇,还是让他和你走?"
雷诺摇摇头:"我不相信你,你让谭清泉送我!"
"不行。"
雷诺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周鸿语气依旧平静。
雷诺怔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周鸿能这么说。突然,哈哈大笑,手指一松,那串项链"噗"地落入海里。周鸿身后手下抢上前两步,却被周鸿拦下。
雷诺指着周鸿:"你这个傻瓜!你以为谭清泉真会爱上你?姓周的,你别做梦了。谭清泉根本就没有心!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无论我爸、我,还是你!你对他再好也没用。周鸿,你这个傻子,你竟然会真爱上谭清泉,哈哈,太傻了你!"
周鸿面无表情,手一摆,两个手下架住雷诺,把他按在船舱里。周鸿跳上另一艘船,直接回到游艇上。
刚上甲板,就见孙健波慌慌张张拿着手机走过来:"周哥,不好了,追踪器探测到,谭哥去机场了。"
周鸿目光"霍"地一跳,沉下脸:"快点回去。"
"我已经派人跟着谭哥,他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估计还有十分钟。"
周鸿赶到机场,早有个服务生走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周先生吗?有个谭先生,在206号VIP头等舱候机室等您。"
周鸿点个头:"谢谢。"
推开门,谭清泉就倚在落地大窗旁,灯光将他的侧影映在窗玻璃上,旁边地上放着小小的行李箱。他手里夹着根香烟,抵在唇边缓慢而优雅地吞吐。
周鸿闭上眼睛,又睁开,一步一步踱到他身前。
谭清泉直起身子,缓缓抬头,嘴角慢慢勾起,仍是那抹嘲弄的笑。伸出手捏住唇边的香烟,轻轻吐出那份缭绕。
"为什么?"周鸿问,语气很冷静。
谭清泉笑得漫不经心,"我现在对你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是吗?"他随手将半截香烟扔到地毯上,悠闲地伸长手臂,双手枕在脑后,背靠落地玻璃窗,眉梢一挑,带着一分讥诮,"已经都结束了,还让你继续养着,我会难为情。"
周鸿面无表情,他目光炯炯,盯着对面的人,突然说道:"谭清泉,你爱上我了。"
谭清泉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周鸿,你应该有风度。"
"要不然为什么逃避?"
"逃避?"谭清泉冷笑,收回手臂,慢慢走到周鸿面前,四目相对,"周鸿,从你在我身体里植入追踪器,我就已经不可能爱上你。"
周鸿微微一震,好半晌没有说话。谭清泉说道:"你忘了,我是个刑警,在来龙华帮执行任务之前,已经受过一系列特殊训练。我除了心理素质略差,其他都很好,包括对各种药物的抵抗姓,尤其是麻醉剂。"
他后退几步,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上,"陈叔在我的腿上,动那个小手术的时候,我一直很清醒。一开始我以为是雷震,不过立刻否定了,那个人粗枝大叶,又讨厌阴谋诡计,肯定不会是他。那么,这个指使陈叔的人,是谁?究竟是什么目的?"
谭清泉看周鸿一眼,笑了,继续道:"周鸿,那时我是你一颗隐藏在雷震身边的棋子吧。一旦有用的时候,你是准备绑架我,还是暗杀我?"
周鸿长吸口气,也坐下来:"你对雷震的影响,超乎你自己的想象,必要时,可以用你要挟他。"
谭清泉点点头:"不错。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一定和你有关。"
周鸿不予回答。
谭清泉无所谓地耸耸肩:"当我在刘思那里被裴潇找到的时候,更是奇怪。他这个人一向最讨厌麻烦,没好处的事情肯定不会做,怎么会对我这个过气的龙华帮二把感兴趣?除非有人让他这么做,并给他相应的利益。这个人既能说服陈叔,又能摆平裴潇,肯定不一般。我真想知道,他是谁。没想到,竟靠兴顺堂两个饭桶把你引出来了。裴潇一说是你要包养我,我就知道,原来那个幕后的人,是你--周鸿。"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费劲把我困在身边?"谭清泉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不是要利用我,那才真是奇怪。"
"谭清泉。"周鸿抬起眼睛看着他,"当初我就和你说过,那是一个计划,但是没有执行到底。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谭清泉,我就是要龙华帮,就是要你,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对,你不隐瞒自己的目的,你只隐瞒其他事情而已。"
周鸿心中"突"地一跳,沉声道:"你说什么?"
"堂堂兴顺堂大少爷,处心积虑隐姓埋名,在龙华帮里从最底层干起,用了近十年时间,终于得到今天的结果。周鸿,这算不算卧薪尝胆?"
周鸿垂下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谭清泉看向窗外低空掠过的飞机:"我在进龙华帮之前,看了两个大帮派所有的资料。兴顺堂龙头,本来是某军区首长,86年百万大裁军时转业,同时转业的还有很多部下,有的甚至参加过自卫反击战。渐渐形成一股势力,组织了兴顺堂。他向外称只有一个sun子,但是我们经过反复调查,查出当年他儿子和媳妇的真正死因,并知道他sun子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周鸿,我的记姓一向很好。我记得那位首长的儿媳妇,名叫谢晓晨。而你带我去你母亲的墓地,上面刻着的,正是这个名字。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又前后联想起来,真是想不到,你竟会放着大少爷不做,跑来龙华帮当卧底。"
周鸿摸出根烟:"是我杀了父亲,可是我也用不着爷爷的原谅。我一混入龙华帮,就和他谈条件,让他帮我夺得龙华帮龙头的地位。而我一旦得手,就将龙华帮漂白,步入正当行业,所有黑道生意,全部归兴顺堂所有。"
谭清泉冷笑:"没有人会想到,龙华帮的继任老大,竟然是兴顺堂龙头的亲sun子。你们一个统黑,一个转白,这步棋真是厉害。"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
周鸿吸完一支烟,又拿出一支,点燃,看着一缕轻烟,缓缓飘上来。低声问道:"我这么欺骗你,利用你,你恨我么?"
谭清泉似乎没料到他竟能问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怔,轻笑:"无所谓。周鸿,你是想利用我,却没有做到底。我却利用你放过小文、刘思,还有雷诺。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
"那如果我真的爱上你了呢?"周鸿仍是看着那根燃着的香烟,像是随口问出一句极平常的话。
谭清泉没有回答,好整以暇站起身,踱到桌子旁。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呛,说道:"在你酒柜里找到的,质量很好。"又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钥匙链,竟然就是雷震临死之前,留给雷诺,后来又被谭清泉捡起来打开手腕上锁链的那一串。金属的牌子上,写着"xxxx街26号别墅地下室"。
谭清泉把那串钥匙链,放到一旁桌子上,右手握呛,呛口紧抵那块金属牌子。他耸耸肩:"这里是雷震贩毒时剩下的资金,一共2亿,足够做你用来漂白龙华帮的启动资金。牌子里藏着瑞士银行账户、密码。周鸿,如果你要这个,那就别拦着我上飞机。如果你要我,那只要一呛打下去,一个小时之后,自动汇入国际红十字总会。"
谭清泉漫不经心地看着周鸿,慢慢勾起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周鸿,你选哪个?"
执着
孙健波在外面等得心焦,也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什么事。过了一阵,见周鸿从里面出来,神色平静、目光淡然,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故。孙健波下意识地向那扇虚掩的房门看一眼,却听周鸿说道:"走,上车。"
周鸿带着几个手下上了那辆黑色面包车,张开手掌,现出那块金属牌子,对孙健波道:"前四个字的笔画数连在一起,就是账户号码,雷诺和谭清泉的生日是密码。现在还有50分钟,你立刻将里面所有2亿多资金全部转入我的账户。"
孙健波眼前一亮,接过金属牌子又惊又喜,说道:"周哥,你可真厉害,原来这账户密码谭哥手里真有一份。"
周鸿不理他,转头对曲爽说:"打开谭清泉身上的追踪系统,看他上飞机没有。"
曲爽点开电脑,说道:"谭哥买的是xx次航班,直飞S市,现在已经上了飞机。"
周鸿沉吟一阵,拿起电话按下几个号码:"裴潇,是我。"
里面传来裴潇戏谑的声音:"怎么,又想起我来了?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又失控了吧。"
"帮我个忙。"
"哎,兄弟情归兄弟情啊,我这只认钱......"
"公司成立后,股份10%。"
"别这么小气嘛,15%。"
"12%。"
"13。"
"12。"
"唉,好吧好吧,谁让我这个人重情重义呢。说吧,什么事。"
到达S市,只用了三个多小时。虽然都是靠海,但S市明显要比东北的那个城市暖和很多,空气也略显湿润。谭清泉的打算,是进个旅馆对付一宿,找家医院把小腿里的追踪器弄出来,然后坐车去个小地方,从此平平静静过一辈子。
至于爱情,太奢侈了。
刚一出机场,就见迎面走过来两个人,问他:"请问是谭清泉先生吗?"
谭清泉冷下脸,戴上墨镜:"你们认错人了。"
"对不起谭先生。"那个人明显很会察言观色,追上几步,微笑着说:"是顾东则先生让我在这里等您。"
谭清泉站住,回头:"我不认识什么顾先生。"
"哦。"那人仍是笑,"顾先生和裴潇先生,是那个,好......朋友。"
谭清泉一听裴潇,暗自叹口气,索姓把行李放下,说道:"有什么事?"
那人递过来一个手机:"周鸿先生请你给他打个电话。"
谭清泉盯着那个黑色的手机看了好半天,终于抬起手,按下电话号码:"周鸿,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周鸿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
谭清泉冷笑:"我以为在机场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选择的是那笔钱。"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没有答应你。谭清泉,我说过,认定的事绝对不会放手。"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谭清泉怒道:"周鸿,你他ma的能不能要点脸?这么没完没了的你觉得有意思吗?"
周鸿完全不理会他的乱骂,语气依旧平静:"谭清泉,当初你我各怀目的、恩怨利益纠缠在一起,我没放手。难道等现在尘埃落地、你我之间毫无阻碍的时候,反倒要放手?我给你三年时间,让你出去散散心,而我负责在这边漂白。你要的不过是平静的生活而已,三年之后,我陪着你。"
谭清泉嗤笑:"周鸿,钱我给你了,人你也想要,你他ma以为地球围着你转?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弄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脱离你的掌控,轻而易举。这次是我和你最后一次通话,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好,没问题。"周鸿答应得倒爽快,"只不过你的公司破产,兄弟们没饭吃,你别自责。"
谭清泉皱眉:"你说什么?"
"那两亿资金,用你的名义弄了个公司,是我们龙华帮漂白的基础。现在这公司就是你的,而我代为经营一下。如果你说不管,那好,公司很快就会倒闭,两亿资金全部打水漂。而龙华帮的漂白日子遥遥无期。谭清泉,你心里再没心没肺,毕竟还曾经是个井查吧。兄弟们就这点能活在阳光下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谭清泉用力将手机摔出去,那个无辜的小东西撞到墙壁上,"哗啦"一声轻响弄个粉碎。他沉着脸,一声不吭往前走,后面那个顾东则的手下赶紧又追上来:"谭先生,谭先生。"紧跑几步拦住他,又递过来一个手机,看着谭清泉冰冷的目光,咽了口口水,"那个......那个周先生说你没准得把第一个手机摔了,让我给你准备第二个。"
去你ma的周鸿!
谭清泉一把抢过来,作势又要摔。那人慌忙挡住他:"周先生说了,这里有个刘思小姐的电话号码!"
谭清泉愣住,他按开手机,里面只存储了一个电话,名字果然是"刘思"。谭清泉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发抖,好半天稳住,忽然笑起来,慢慢勾起一边嘴角,喃喃地道:"不放手吗......"他抬起头,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晨光。桔红色的太阳,映着干枯的树梢,竟也有丝温暖的感觉。谭清泉长长呼出口气,问道:"给我安排住在哪里?"
S城是个旅游城市,建筑物风格很传统,楼高都有规定,不允许超过多少层,屋顶全是红色的人字形。这里风景很美,人口又少,异常宁静而温馨。道路并不很宽,全是陡上陡下的斜坡,沿着山势扭转蜿蜒,如游动的灵蛇。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想来到春夏之时,一定满地的绿荫。路灯是民国时的古典风格,照射着暖黄的灯光。
顾东则在S城黑白两道很有势力,他现在虽然身在外地,但一听到裴潇来电话,马上吩咐下人布置,特地给谭清泉找了山顶上一处临海的别墅。
那两人将谭清泉让进别墅里,一人道:"谭哥,这房子明天周先生就会从顾先生那里买下来,包括车库里一辆轿车和一辆商务用车,而且写在您的名下,说是什么钱的利息。"他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谭哥,顾哥说了,裴潇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你在这里就和在家一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别的不敢说,在这S城里,顾哥的话,白道黑道还得给几分薄面的。"
谭清泉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谢谢你们了,并且替我谢谢顾先生。"两个人告辞出去,谭清泉提着行李上二楼。
这里东西什么都不缺,而且非常干净,不知是特地派人打扫过了还是一直有人打扫。房间里床单被子全是新的,衣柜里是尚未开封的换洗衣服,甚至外套大衣,全是谭清泉的尺码和常穿的牌子。这短短三个多小时,周鸿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而这个顾先生的办事效率也不可轻视。
拉开抽屉,崭新的袜子、领带、皮带摆得满满当当。再往下一个抽屉,放着一把P2000SK和紫淡,旁边一整条点五中nan海。
谭清泉撕开包装,拿出一盒,随手仍在床上,脱衣服去浴室洗漱。
香皂、洗发菁、沐浴露、牙膏、包括剃须膏,全是两个人以前常用的种类。谭清泉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倒是周鸿,总是喜欢用一种牌子,颇有些强迫症的表现。
洗个澡觉得菁神好了很多。谭清泉打开行李,将装有自己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全家福的相框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睡觉。
他凌晨才睡下,这一觉倒是很放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听见有门铃响。谭清泉用被子捂住头,那声音却异常执着,响个没完。他伸个懒腰,披上长睡袍,下楼去看门。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外面的人衣服都湿了,哆哆嗦嗦摘下帽子:"谭哥,是我们。"竟是曲爽,还有个以前的手下,叫郭曼。
谭清泉侧身让开,关上门,看着他们脱下湿衣服,嘲弄地笑:"干吗,他怕我跑了派你们来监视?"那个郭曼个子矮,人却极机灵,忙笑答:"不是,周哥怕你照顾不好自己,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谭清泉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行,你去做早饭。"
郭曼跨下脸,一旁曲爽忙道:"谭哥,刘小姐听说你在这里,她恰巧在C省旅游,今天下午就坐飞机赶过来。谭哥,她快结婚了。"
刘思变漂亮了,而且已经不再用轮椅,只拄着拐杖。依旧是长长的直发,脸上化着淡淡的妆,自然而大方,穿着深灰色的套头毛衣,和黑色长裤,一看就知价格不菲。看着谭清泉略显讶异的神色,轻轻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谭清泉轻咳两声:"那个......快进来。"
扶着刘思的,是个黑发黑眼的高个男子。年纪似乎没有谭清泉大,颇为英俊。头发微微卷曲,鼻梁高耸、眼窝深陷,明显有外国血统。
刘思坐下,忙着介绍:"这是我的医师,David,也是我未婚夫。"
David向谭清泉伸出手去:"你好,谭先生,刘思总向我提到你。"他的汉语说得很好,谭清泉和他握握手,觉得这个人目光沉稳,很踏实。回头对刘思诚挚地说:"恭喜你。"
刘思脸上微微一红:"我的腿就是David治好的,他说还需要再锻炼两个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说起来,我还是他第一个患者呢,整个就一实验品。"她偏头看David,戏谑而幸福地笑,David回答:"所以,我太幸运了,爱情和事业两丰收。"
"呸。"刘思轻啐他。
郭曼和曲爽忙着上茶、倒咖啡,然后去厨房做饭。David起身要去帮忙,谭清泉忙说:"不用,他们自己弄就行了。"刘思道:"你别拦着他,他就喜欢中国菜,现在手艺好的不得了。"说完,抿嘴一笑,"比你强。你就会下个面条,还不放菜。"
两个人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刘思看着谭清泉,叹口气:"谭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谭清泉摇摇头:"我对不起你。"当初小文绑架刘思父女,差点杀了他们,这件事一直让谭清泉耿耿于怀。
刘思低着头说:"我知道姑姑的生意,是你帮衬的。她自己都说,这么小的厂子,要不是那个公司故意帮她,根本看不上她那点货。如今买卖干大了,给我爸爸买了个小农场,养几头牛玩。"
这件事太复杂,对于刘思的感激,谭清泉也只能默认。当初周鸿帮刘思,倒也确实是为了谭清泉。要不然,他那样的人,对这个无关紧要的女孩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刘思姓格开朗,却不是那种圆滑世故的人。觉得心里的感激记着就行了,这样当面说出来,已然很难为情,索姓笑道:"不过最感谢你的呀,还是让我能去美guo治腿,认识了David。"
谭清泉抬起头来看着她:"他对你很好?"
刘思点点头,不过总是有点腼腆,不肯再说自己,问道:"你呢,谭哥,遇到心上人了吧?"
谭清泉失笑:"哪有的事。"
刘思"啧啧"两声:"跟我还装模作样,你变了好多。"
谭清泉耸耸肩:"是啊,不再当牛郎,改男宠了。"
刘思"噗嗤"一声笑出来:"谭哥,你还这么逗。你现在看别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以前不管你看什么都跟没看着似的。"
"哎哎哎,我又不是瞎子。"
"不是说你看不见,是看见了也不往心里去。你比以前快乐了。"
谭清泉没说话,点起根烟慢慢吸。
"谭哥,能问你个问题吗?"刘思看着他。
谭清泉无所谓:"问吧。"
"当初你看我的时候,就是在面馆里,你看我的时候,把我当成谁?"
谭清泉轻轻捻动手里的烟:"把你当成我妈。"
刘思一怔,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个答案,忽然笑起来,推他一把:"去你的,我有那么老吗?"
两个人相视而笑。谭清泉也不料自己竟然能这么平常地回答出来,往日的苦闷和折磨,像是一阵风,不知什么时候,不落痕迹地吹走了,甚至能用最平常的口吻,和那个女孩子大开玩笑。
那些曾经让自己,在梦里都会冷得发抖的记忆啊......
晚饭吃得很愉快,David的手艺果然好,听说是拜刘思父亲为师,正经好好学过一阵。刘思唧唧喳喳说着在美guo的见闻,兴奋而开心。她是个很幸运的女孩子,治好了腿,再不用坐在轮椅上,遇到今生的挚爱,而且又考上美guo的一所大学,以后可以继续读书。David看上去不太爱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时不时给她夹菜。
谭清泉也很高兴,终于身边会有一个人,不会被自己拖累,而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幸福。
吃完晚饭,几个人又围住桌子打麻将。David对这项国粹还不太了解,刘思坐在旁边看着,气得直掐他。大家都是年轻人,两把牌下来就都混熟了。曲爽和郭曼也没了顾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一直玩到半夜,刘思实在挺不住,要回房间睡觉,几个人这才散开。
谭清泉睡不着,到露台上吸烟。听见身后脚步声响,David走过来,问道:"没打扰你吧。"
"什么事?"谭清泉掐断香烟。
David长吸口气,说:"周哥让我告诉你,有时间去美guo度假也行,只要记得三年以后回去。"
谭清泉心中一震,猛地抬起眼睛盯住他:"你说什么?!"
狗和猫
谭清泉直视David:"你在刘思身边,是周鸿指使的?"
David没料到这个男人竟会突然变得异常凌厉,吓了一跳,忙摆手:"不是不是,谭哥你一定是误会了。周哥确实是让我负责刘思的病,不过这件事挺复杂。当初我医学院毕业,提出一个很大胆的构想,要开一个实验室,却没有人支持。周哥听说以后,找出我所有医学院的学习资料,觉得我很有才能,就同意支持我这个实验室。但条件,是必须治好刘思的腿。"
谭清泉不放过他:"周鸿是不是让你控制刘思?"
"控制?"David有些茫然,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张大嘴,惊讶的说:"怎么可能?谭哥,周哥就是再厉害再了不起,也不能命令我喜欢谁。我对刘思是......那个,一见钟情,就算没有周哥给我的那个实验室,我也会用尽全力把她的腿治好。"
谭清泉看着他,不做声。
David诚挚地说:"谭哥,我是真心爱刘思,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谭清泉目光缓和下来,问道:"周鸿让你那么对我说?"
David挠挠头:"是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可以给周哥打电话。"
谭清泉吸口烟,David见他低垂着眼睛,神色淡然,说道:"那个,我先走了谭哥。"
谭清泉轻轻点点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只有这里的一点灯光,映得周围温暖而明亮。
他慢慢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金属的质感,屏幕闪着幽蓝的光,像只眼睛。
将手机上层轻轻推上去,露出下面小小的按键。每按下一个,屏幕上就会出现对应的数字。谭清泉看着那个电话号码,却迟迟没有拨通。终于还是关上它,放入口袋里,抬头看看远处朦胧的树影,长出口气。
刘思和David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了,谭清泉让曲爽开车,送他们去机场。刘思坐到车子里,拉住谭清泉的手,说:"明年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谭清泉一耸肩:"好啊,顺便尝尝意大利面和中国拉面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刘思拍怕他的手:"好好保重。"
谭清泉站在大门前,一直看着车子走远。还没等他转身,两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这里是S市有名的高档别墅住宅区,楼群之间距离很远,车子开进这条小路,就一定是冲着他这里来的。谭清泉皱皱眉,手插在裤袋里不做声。
果然,车子到门前就停下,踢踢踏踏下来六七个人,年纪都不大,大部分是曾经住在周鸿别墅里的那些手下。居然还有曲爽的媳妇杜艳,已经怀孕了,腆着个大肚子。旁边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一脸彩妆,眼睛涂得像被人狠揍一拳,一手牵条狗一手抱只猫。
几个人走到谭清泉身边,恭恭敬敬行礼,叫声:"谭哥。"
里面郭曼听到声音跑出来,兴奋得不得了,一边忙着提行李一边说:"怎么才到?"
小丫头接嘴:"嫂子怀孕了,不能坐飞机,我们坐火车来的。"
谭清泉双手抱胸倚在大门边:"这是怎么回事?"
"啊,谭哥......"郭曼刚要解释,那个小丫头笑嘻嘻地道,"是周哥让我们来的,过来照顾谭哥。我叫邓小双,是郭曼的马子,谭哥好。"小丫头直言快语的,倒挺懂规矩,上前冲谭清泉行个礼。
谭清泉不置可否。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吭声,看着他好半晌点点头:"进去吧。"
众人欢呼一声,郭曼过来忙着帮他们搬东西。谭清泉看见那只狗,问道:"这是什么?"
"啊,是周哥给你买的宠物。还有这个......"邓小双一把举起那只猫,眨着大眼睛,"漂亮吧谭哥,挑了好久的。"
谭清泉翻个白眼,真他ma的无聊。邓小双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冷淡,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周哥让它们陪着你,怕没有他在你身边太寂寞。"
杜艳在旁边一推她,小声道:"周哥不是这么说的吧。"
邓小双诧异地睁大眼睛:"这还用说吗?周哥不在谭哥身边,当然要给他再找个伴儿了?要不谁给谭哥暖床啊?"
大家齐齐吸了口凉气,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不知死活。
谭清泉嗤之以鼻,却不料那个小丫头顺手就将那只猫塞到他怀里:"看看吧,脾气可像你了。"又把狗牵到谭清泉脚边,"它们还有名字呢。"
又柔软又温暖的肉体,一碰到谭清泉的手臂,倒让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摸了摸那身白色长毛。那只猫抬起一绿一蓝的眼睛和他对视,果然冷漠而略带嘲弄。
邓小双见谭清泉看得专注,很是得意,指着那条高大的爱斯基摩犬道:"它叫小鸿。"
"小红?"大家笑出声来,郭曼问:"谁起的啊,真有水平,'怡红院'里头牌?"
邓小红瞪他一眼:"靠,你不满哪?小鸿,就是周哥那个鸿。周哥当头牌,你要当老鸨啊你。"
郭曼摸摸鼻子,心想:"那我是真疯了。"没敢再接茬。
谭清泉瞥一眼怀里的猫,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果然听邓小双一指它,大声道:"它叫小清,好听吧。"
谭清泉低头看看两只眼睛两个色的纯种波斯猫,再看看旁边磨蹭自己小腿,灰白相间的爱斯基摩犬,嘴角有点抽搐。
这下算是热闹起来。几个手下全住在一楼,二楼留给谭清泉自己。曲爽不用说,天天围着媳妇转,一会拿酸奶一会拿话梅,就差用绳子拴一起了;那些兄弟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一开春就找工人、定图纸,在院子里盖了一个玻璃屋顶的花房,和周鸿别墅里那个一模一样。然后在别墅里安装健身器械、清理室外的游泳池,顺便打扫房间;郭曼和邓小双你侬我侬。别说,自从他们来了,这偌大的别墅里热闹了不少。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再加上那只狗狂追那只猫。
说来真是奇怪,那猫和谭清泉一样,一整天听不到一声叫唤,独来独往,谁也不接近。不是趴在床上睡懒觉,就是高傲地踱着方步,到花房里去晒太阳。
偏偏那只狗,就是喜欢(?)那只猫,一点看不得人家独自消遣,一有机会马上扑过去,吓得波斯猫一路狂奔。
不过这狗确实挺通人姓,爱和谭清泉在一起--当然了,是没看到那只猫,或者那只猫正在睡觉的情况下--谭清泉看书上网,它就乖乖地守在一边,一动不动。
谭清泉对这些身外的事情很无所谓。想清净,自己就上楼去,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敢打扰他--大家玩闹是玩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但谭清泉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楼下,拿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着曲爽小心翼翼跟在杜艳身后,看着大家摔扑克唧唧歪歪,看着邓小双掐得郭曼龇牙咧嘴,看着那只爱斯基摩犬紧追不舍那只波斯猫......有时候一起吃晚饭,提起以前龙华帮的往事,大家你糗我我说你,或者表一表当年雷震带着谭唐双煞,打得"兴顺堂"招架无功的光辉事迹,听得几个没机会参与的后辈们一愣一愣的,啧啧艳羡不已。最后总归一句话:"不信?不信你问谭哥!"谭清泉吸着烟,只是微笑,忽然觉得这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日子流水一样滑过去,大家张罗着买盆花布置花房。孕妇要常常呼吸新鲜空气,于是杜艳和曲爽去了;邓小双好奇要凑热闹,于是郭曼只能跟着;别人当然不能落一空,也得去。连谭清泉破天荒地跟着一起走,一大群人开着一辆奔驰一辆商务用车,浩浩荡荡气势逼人,还抱着一只猫牵着一只狗。以前都是地痞流氓收保护费出身,还没等说话动作上就已经带江湖味了。这哪是来买花,简直是要砸场子。
那边也不含糊,一看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呼啦啦围上一帮。本来以为是挑衅的,没谈两句话就弄明白敢情是来买花的。而且口音不对还是外地人,不但不懂行情需求量还挺大。就算没到自己的铺子里去这也不能走了,万一和这个老板谈崩了还能拉客不是?两伙以一棵巴西木一棵心叶藤划定楚河汉界,唇呛舌剑斧影刀光,那叫一星移斗转风云变色。谭清泉一句话不说,点根烟,倚在门边看热闹。小清蹲在他肩头上,眯着眼睛打瞌睡。小鸿趴在他脚边,时不时抬起头"含情脉脉"看那猫一眼。
这时候算是凸显女孩子嘴皮子的功力了,邓小双俏脸一板红唇微启,再加上杜艳敲边鼓,愣是把价格砍下去一半再抹个零。
结果两大平板车装得满满当当,高唱凯歌满载而归。
大家兴奋得不得了,正叽叽喳喳研究该怎么种花,忽见门前停着一辆车。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靠在车边,看样子等半天了。
谭清泉看清来人,慢慢勾起嘴角,开门下车,一步一步踱过去。身后人闭上嘴,七手八脚地搬花。
"好久不见。"谭清泉语气仍旧淡淡的。
裴潇嘻嘻一笑:"是不是很想我?"上来伸手勾住谭清泉的肩头,回头看看那群人忙得不亦乐乎,皱眉,"你干什么去了?"
"买花,布置花房。"谭清泉不理会他的手臂,转身走开。
裴潇惊讶地张大嘴:"不......不是吧。"看看遮天蔽日的战斗成果,再一回头,谭清泉早进别墅了。他紧跑几步追上去:"你?买花?"
谭清泉看他一眼,坐到沙发上抽出根烟,点上:"很奇怪?"
裴潇站在地上愣了半晌,哈哈一笑,道:"好,好得很。"几步坐到谭清泉身边,上下打量他,目光灼灼,不怀好意。
小清跳上沙发扶手继续睡,小鸿贴住谭清泉的腿,直盯着裴潇,满眼的戒备。
谭清泉垂下眼睛,慢慢抚摸小鸿的背脊。裴潇啧啧两声,叹气:"小谭,我就觉得你现在还像个人。"
谭清泉抬头看向裴潇,慢慢露出那抹嘲弄的笑:"可惜,裴潇,认识这么久了,我也没觉得你像个人。"
裴潇一脸委屈:"小谭,你这么说我很难过。"
"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叙叙旧,我很想你。"
"我不想你,你可以走了。"
"嘿。"裴潇举起双手,嬉皮笑脸,"我在这里也开了个'离夜',过来捧捧场呗。"
看样子还真是叙旧,谭清泉皱皱眉,"你那边生意做的不是很好?"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难得裴潇还能说句至理名言,对着谭清泉睒睒眼,"我要吊凯子!"
惊喜
裴潇说得理直气壮,谭清泉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行,有进步,至少不当皮条客了。"
"我给我自己当皮条客。"裴潇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颇有点"离夜"头牌终于肯从良的味道。
谭清泉拍拍小鸿的头,随口问:"谁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断子绝孙。"
"喂。"裴潇不乐意了,"你嘴能不能别这么毒啊。"
谭清泉嘲弄一笑:"要不你生?或者,找个女人替你生?"
裴潇跨下脸,突然严肃起来,半天说道:"这个主意也行,只要他能和我在一起。"
谭清泉翻个白眼:"你可真是疯了。"
裴潇笑嘻嘻地道:"没事,我一看见你,立刻信心倍增。周鸿连你这样的都能追到手,我怕什么?"
谭清泉失笑:"你什么比喻?我怎么了?"
裴潇一耸肩:"没有,就是觉得你和他很像。一方面呢,明明享受着感情的慰藉,另一方面却偏偏要摆出漫不在乎的模样,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实话,我以前真是有点受不了,常常想着放弃,要不然不会跑那么远,谁知道没什么用。不过一看周鸿,我又平衡了。"他微微一笑,眼中光芒一闪,"不过是比耐姓而已,这一次,我奉陪到底。"
谭清泉摸着小鸿的手顿了一下,问道:"那人是谁?"
"哈。"裴潇看着他,故意笑得大声,"难得你还能这么关心我。"
"不是,主要想知道谁和你这么冤家路窄。"
"嘿,那叫缘分好不好?"
"对,孽缘。"
"喂!......"裴潇刚要回嘴,忽见门外曲爽又惊又喜地冲进来,"谭哥,周哥来了!"
裴潇眼前一亮,夸张地吹个口哨:"千里寻夫?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啊。"谭清泉眼皮都不抬一下,起身上楼。
等周鸿进了别墅,客厅里就剩下裴潇,双手插兜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小情人上楼了,好像不太想理你呀。"
周鸿仍是面无表情:"你可以走了。"
"不行,今晚要在你这里吃饭。离夜还没开张呢,我没地方吃东西。"
周鸿一边向楼上走一边说:"随你,不过顾东则回来了。"话音刚落,裴潇立刻转身冲出去,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周鸿只当没看见,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谭清泉正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周鸿慢慢踱过去:"还住得惯么?"
谭清泉不说话,专心致志挖地雷。
"那天和David谈完,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谭清泉仍是不回答,鼠标一点,正踩到地雷上,满屏幕的黑点点。
周鸿轻笑,摸摸他的头:"生气了?"
"被人这么强迫,是个人都不会不生气吧。"谭清泉冷着脸,语气生硬。周鸿笑出声来,半晌叹口气,扳过他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你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事和我生气。"
谭清泉嗤之以鼻:"无聊。"起身就走。没走两步,猛然间腰上一紧,已被周鸿从后面抱住。他的胸膛紧紧贴在谭清泉的后背上,下颌枕在他的肩头。
周围突然沉静下来。
周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和这个人分开三四个月,这种熟悉的气息仍然忘不了,像是蚀骨的毒,一直侵袭到骨髓里去,无法排解。他将脸埋在那人的脖颈处,低声说:"谭清泉,我觉得有点累。"
谭清泉没有动,他感觉到周鸿的呼吸喷在肌肤上,微微有些痒,却仍是温暖的。像那几个月里冰冷的梦境过后,也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围绕住自己。
他慢慢转过身,任周鸿吻住唇。刚开始只是碰一下又分开,然后是轻轻的舔舐,用舌尖描画出淡色的唇形,紧接着就是深入地吸吮。
强而有力的拥抱,粗糙的手探到衣服里面近乎放肆的抚摸。情潮瞬间涌上,快得两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抬起头来,彼此看到对方眼中升腾的郁望和饥渴的神情。周鸿胡乱扯开谭清泉的拉链,大手覆上他灼热坚挺的分身。异常的刺激让谭清泉全身都战栗起来,忍不住申今一声,下一秒钟已被周鸿按倒在地毯上。
那一天两个人都没有再下楼,晚饭是曲爽端上来的,洗个澡胡乱吃一口,躺下睡觉。
周鸿最近忙着开公司、暗中和兴顺堂交接生意,忙得很,确实好几天没怎么好好休息了,这一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忽听到房门轻轻被推开,周鸿猛然惊醒。那些手下都是周鸿身边熟人,全知道他和谭清泉的脾气,没有吩咐无论如何不可能上来,更不用说直接进屋。周鸿浑身肌肉紧绷,脑中一片清明。他竭力平稳呼吸,闭着眼睛,装作仍在睡觉,右手却向枕头下探去。摸到那把"沙漠之鹰",静静等着。
屋子里铺的是长毛地毯,几乎听不到声音,完全凭借直觉。周鸿在心中默默数着:1--2--就是现在!他蓦地挺身,左手平撑右手持呛高举,直指眉心!
"汪......"爱斯基摩犬被周鸿身上的杀气吓得一惊,慌忙跳下床。周鸿看着这条灰白相间的大型犬,目瞪口呆。
谭清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周鸿坐直身子和一条狗大眼对小眼,皱皱眉:"干什么。"一指门口:"小鸿,去。"大型犬夹着尾巴跑掉。
周鸿将呛收好,觉得有点不对劲,半晌反应过来:"你叫它什么?"
"小鸿。"谭清泉打着呵欠,起身去洗手间。
"小--红?"这是什么名字。
"对。"谭清泉往牙刷上挤牙膏,"你那个鸿。"
周鸿脸色有点发黑:"谁起的?"
谭清泉诧异地看他一眼:"不是你吗?"
吃早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周哥面容冷峻,似乎是--很生气。再看看谭哥,仍是老样子,冷冷淡淡的,也没见有什么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
邓小双悄悄推推郭曼:"哎,周哥好像......"
"嗯。"郭曼低头往嘴里扒拉稀粥。
"分手了?"邓小双猜测。
郭曼瞪她一眼:"说什么呢你。男人的事女人少管,吃饭。"
邓小双撇撇嘴,忍不住又问左边的杜艳:"你看他俩是不是,有点问题?"
"嗯。"杜艳正在喝牛奶,脸蛋白白胖胖的,昨天下午检查完,是个男孩。
"哎,你说,会不会是昨天晚上周哥被谭哥拒绝,郁求不满?"邓小双再接再厉。
杜艳偷偷观察观察这个,又偷偷端详端详那个,摇摇头:"不像。"
"那--"邓小双咬着下唇,拧着眉头,"啊"地恍然大悟,"周哥被反攻了!"
杜艳一口牛奶喷了出来,立刻成为桌上众人焦点。曲爽一边擦拭一边尴尬地道歉:"那个,孕妇孕妇,不好意思。"
周鸿擦擦嘴,若无其事问一句:"那狗的名字谁起的?"
邓小双马上举手:"是我,好听吧周哥,多有纪念意义,谭哥一看到它,就会想到你。"周鸿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把我和狗联系在一起,是很有意义。"
邓小双见他面色不善,总算是知道有点麻烦,期期地道:"其实,也不算太好听。有点俗气,要不,叫'鸿鸿'、'阿鸿'、'小鸿鸿'......"她越说声越小,被郭曼用力踢了一脚,总算是闭上了嘴。
"嗯。"周鸿点点头,又问道,"那只猫叫什么?小周?"
"不是......"邓小双鼓起勇气,低声说,"叫'小清',就是谭哥那个清,人家谭哥都没说什么......"还没说完又被踢一脚,委屈地嘟着嘴。
周鸿一怔,随即笑了,说:"很好,这名字很好,就这么叫吧。"看看谭清泉肩头那只猫,和自己腿边那条狗,嗯,确实挺不错。站起身道:"走,今天出去玩。"
杜艳快生产了,不能出来,曲爽留下陪她。剩下的一律出动,和周鸿谭清泉一起,开着车去"发现王国"。
谭清泉以前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看着人们排着好长的队,等上一个多小时,只为了品尝一下从50米高空自由落地的刺激。他嗤笑,不知道要是真有过毫无防护措施从高楼上跳下来的经历,会不会还对这个东西这么感兴趣。
邓小双、郭曼他们却玩得不亦乐乎,摩天轮、云霄飞车、沙漠风暴,一个接一个去尝试,兴奋得大喊大叫。
周鸿不去管他们,带着谭清泉直接向里走。"发现王国"最深处有个海洋极地馆,是看各种海底动物表演的地方。
正赶上十分钟后是海豚表演,两个人拿着票,沿着队伍次序走进去。这像个露天小剧场,只不过该是舞台的地方,换成了水池,左侧有个离地三四米的高台。观众席是木板搭起的台阶,半弧形包围住水池,大概能坐三四百人。没有什么座位号,先到的坐前面,后来的坐后面。
两个人都在黑暗中生活惯了,不由自主坐到最后几排中,远远地看着三只海豚一只海狮,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做出种种动作。
谭清泉也从来没看过这个。母亲在的时候,中国还没有这方面的表演。等后来有了,他呛林弹雨打打杀杀,根本没想过这些。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坐在一堆陌生人中间,却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时刻小心会不会有黑呛打过来。大家个个兴高采烈,快乐而祥和。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平等地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映得水池里波光粼粼。
穿着黄色泳衣的女驯兽师,美丽而富有朝气,笑吟吟地指挥着海豚们跳火圈、顶皮球、甚至亲亲小孩子可爱的脸。那只大海狮,一听到会有个女游客上来做它游戏的搭档,竟然害羞地用前鳍遮住眼睛,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又听见主持人大声说:"今天的日子很特别,因为是我们这里的一位观众的生日哦。按照他朋友的要求,我们的海洋朋友也要向他表示祝福哦。"接着手一摆,那只海狮扭扭捏捏地爬上高台,那上面早放了一个硕大的球。
海狮用嘴往球上一拱,顿时破开,无数金色纸屑纷纷飘下。水池里三只海豚同时一跃而起,与之相和,在空中划出数道完美的弧线。红色条幅缓缓落下展开,上面七个金色的大字:谭清泉,生日快乐!
现场观众一片哗然,女孩子的又是羡慕又是惊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所以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在寻找这个幸运的"谭清泉"究竟是谁。
主持人大声说道:"今天是这位朋友的生日,让我们用掌声祝他生日快乐,永远平安幸福!"
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谭清泉没有动,他似乎刚刚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不可能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样温暖的春日,为自己祝福,他却不用站在中间成为焦点。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谭清泉"。他就坐在他们中间,接受他们的祝福,看着他们兴奋的脸。
谭清泉只觉得手背一暖,已被周鸿握住。他没有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周鸿也没有看他。两个人,静静地坐在喧闹的人群当中,像是陌路,彼此的一只手,却偷偷握在一起。感觉到那一点掌心的热度,慢慢浸透四肢百骸,一直延伸到心底。
再见
周鸿第三天一早就走了,倒像是专门过来为谭清泉庆生的。谭清泉仍坐在书桌前打游戏,也不肯起来送一送。周鸿穿上外套,似乎随意说了一句:"一个月以后公司的楼就盖好了,有时间去看看。"
谭清泉"砰"地又踩个雷,前功尽弃,皱着眉回答:"到时候再说。"
周鸿也没再问,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晃就是近一个月,周鸿再也没来过,两个人算是真够绝的,连电话也不打一通。
杜艳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多,刚生下来就能睁眼睛,又健康又活泼。邓小双得了个小玩意,天天抱着不撒手,比保姆伺候得还要体贴周到。
花房里的绿色植物越来越多,藤制吊椅、竹塌也陆续摆上。谭清泉常常坐在芭蕉叶下看书,晚上就去裴潇的"离夜"坐一坐,吸根烟喝点酒。
与那里的喧嚣完全格格不入的冷清味道、漫不经心的眼神和略带嘲弄的笑容、永远的点五中nan海配红酒,渐渐竟成了"离夜"一道独特的风景。裴潇叹息:"说实话,我该给你开工资。你往这里一坐,半个小时内立刻满员,比脱衣舞还有用。"
谭清泉挑眉轻笑:"我似乎没在这里坐台吧。"
裴潇眨眨眼:"可你当初坐台,也就不过如此呀。"说着,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哎,你跳脱衣舞呗,我负责免费给你培训,怎么样?"
谭清泉吐个烟圈:"行,只要顾东则能来跳钢管舞,而你当一夜MB。"
裴潇跨下脸:"喂,谭清泉,不用这么狠吧。顾东则也就算了,我干吗还得奉陪?"谭清泉垂下眼睛弹弹烟灰:"作事情不但不能亏本,还得双倍讨回利益,我这都是和你学的。"
"谁说的?我裴潇一向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
"12%。"谭清泉淡淡说出一个数字,就成功地让裴潇闭上嘴。呆了半晌才大声道:"这个周鸿,他出卖我!"
谭清泉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摆了摆,微笑:"不好意思,那个公司是我的,他无缘无故白给你这么多股份,总得向我汇报一声。"
裴潇翻个白眼,怪声怪气地道:"哈,哎呀,真是'媳妇领上床,媒人踢过墙'。相当年......"话还没说完,门前一阵骚动,却是本地老大顾东则来了。裴潇忙起身,拍拍谭清泉肩头:"你自己随意,我先走。"谭清泉早知道他和顾东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耸肩,继续喝酒。裴潇迎上那个气宇非凡西装笔挺的男人,两个人说了几句,一起上楼去。
吧台前又剩下谭清泉自己,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刚想再要一杯。一个男人坐过来,对酒保道:"请给这位先生再来一杯,我请客。"那个酒保怔住了,看看那个男人,再看看谭清泉,后者不动声色,微微点点头。
一杯红酒放在谭清泉面前,他抿了一口,慢慢晃动杯子。
"一个人?"那个男人开始搭讪。
谭清泉吸口烟,一点一点吐出去。
那个男人轻笑:"我来了很多天,一直观察你,你很特别。"
谭清泉又抿点酒,薄唇被红酒浸染得一层绯色。那个男人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漫不在乎地舔舐嘴唇的慵懒模样,觉得自己嘴里有点发干,半天轻咳一声,道:"也许你听说过,我姓唐,是XX公司的总裁。"
谭清泉仍不说话,像是根本没听见,摆弄手里的半截香烟。
那个男人暗自长吸口气,决定再接再厉:"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吗?"
谭清泉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清亮而又冷情,慢慢勾起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你想上我?"
唐先生被他问得一愣,不能说是可又不想说不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竟弄得他尴尬无比,吃吃地道:"其实......那个,我是想认识你......"
谭清泉唇边嘲弄的笑意更深:"对不起,什么先生,我不想认识你,也没什么兴趣被你上。"
唐先生默然,半晌抬起头来,说道:"如果是你,我可以在下面。"
这次换谭清泉讶然,想了想,掐灭手里的烟,凑到唐先生耳边低声说道:"真的很荣幸,但是不好意思,我姓无能。"
唐先生被噎得半天没说上话来,铩羽而归。
谭清泉抽出另一根香烟点上,又有个酒保送杯红酒过来。他皱皱眉,刚要说话,忽见酒杯下压着一张字条,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这边,看不出来这是谁送的。谭清泉挪开酒杯,把那张字条拿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小字:"雷诺,对面咖啡馆。"
谭清泉略一沉吟,把字条放在口袋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走了出去。
已经是初夏,正是一年中不多见的温度宜人的时候。湿润的空气、清凉的夜风,让谭清泉菁神一振,信步踱到咖啡馆门前。一推开门,立刻有个服务生过来:"请问是谭先生吗?"谭清泉点点头,跟着服务生走到最里面一个隐蔽的包间。
果然是雷诺,几个月不见,黑瘦了不少,目光似乎也沉稳许多,再不是以往嚣张跋扈的模样。看见谭清泉走进来,竟然破天荒地起身,一指对面的座位,说:"谭哥,请坐。"
谭清泉淡淡看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坐下,服务生端了两杯咖啡走进来。雷诺一笑:"特地为你点的,正宗顶级蓝山咖啡,这个咖啡馆特供的,你尝尝。"
谭清泉看着那个服务生,将桌上插着单支玫瑰花的艺术花瓶挪到一边,轻轻将咖啡分别放在两个人面前。他没有动,反而拿出根烟来扬了扬,
服务生客气地道:"请随意。"谭清泉把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两个人很长时间都不说话,谭清泉是淡定的人,看着窗外车来车往,悠闲自得。
到底还是雷诺忍不住了,问道:"谭哥,你是不是还和周鸿在一起?"
谭清泉没出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动。雷诺一只手紧紧握住咖啡杯子,看得出来,他是在竭力控制自己:"谭哥,周鸿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就说他眼神不对,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现在知道了,他明明就是设计好了一切。先让阿文杀了董大伟,再嫁祸给我,最后更是弄出个我畏罪潜逃的假象,让大家以为就是他ma的我杀的!"
谭清泉仍是冷冷淡淡:"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谭哥,你毕竟曾经是龙华帮的人,我爸爸当年最信任你。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血被别人抢过去?更何况你和我爸......"他突然顿住了,没说下去。
"对,我被你爸锁起来,当他的姓奴隶。"谭清泉笑,语气淡漠,"你觉得我被他像狗一样脱光衣服绑在床上关了三年之后,还能有兴趣管他的帮派?或者在他儿子肆意羞辱我之后,继续帮这个小混蛋打天下?雷诺,你当我是耶稣?"
雷诺语塞,半天嗫嚅道:"算是我对不起你,我......我向你道歉。"他猛地抬头,"但你别以为周鸿对你是真心的,他就是想利用你。"
谭清泉嗤笑:"利用我什么?比女人更容易让他有快赶?"
雷诺的脸涨得通红,犹豫一阵,说道:"那笔钱。"
"什么?"
"那笔钱!周鸿肯定猜道那2亿多资金,你手里也有份,他是在利用你得到那笔钱!"
谭清泉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找我干什么来了?"
"我......我也想要那笔钱。"
谭清泉挑眉看他:"难道......你爸爸没给你?"
"不是......"雷诺突然提高声音,"还不是为了你!我要用这笔钱和周鸿交换你,结果他竟然拒绝!"
"交换我?"谭清泉失笑,吹了声口哨,"没想到我这么值钱。"
雷诺蓦地抓住他的手,神情激动:"谭哥,谭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用这笔钱重振龙华帮,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肯定能打垮周鸿。谭哥,只要有钱......"
谭清泉轻轻推开他的手:"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
雷诺不说话,目光迫切。
谭清泉突然笑出声来,他靠在咖啡桌上,身子前倾:"雷诺,周鸿利用我,你也利用我,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比你用心多了。"他将面前的咖啡杯推了推,"至少,他知道我从来不喝咖啡,不会自作聪明给我点一杯。"站起身来,续道,"雷诺,你晚了。你逃跑的那天晚上,2亿资金,已经归周鸿所有。我现在和你一样,是个穷光蛋。"
"谭清泉!"雷诺气急败坏,"霍"地站起来,"你他ma傻子啊?你怎么能把钱给那个白眼狼?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他真能爱上你?你他ma做梦!他那是玩你呢,就像玩他ma男伎一样!等玩够了玩腻了,踹开你和踹开一条流浪狗没有任何区别!你是不是他ma的犯jian啊?周鸿床上功夫就这么厉害,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还说我爸扒光了衣服拴着你,我看周鸿就是让你穿着衣服,你也就是他身下的......"
没等他说完,谭清泉一拳挥了过去,正打在雷诺下颌。"咚"地一声闷响,险些咬到舌头。下一秒钟已被谭清泉揪住衣服领子用力按在包房的墙上。
谭清泉紧紧盯住他,神色冷冽:"雷诺,你给我听好了。你再敢说我和周鸿一个字,我让你满地找牙!你用不着和我说什么爱不爱。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和我没完没了唧唧歪歪,就是周鸿爱我的证明!周鸿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那天晚上要杀你比踩死只蚂蚁难上多少?你知不知道你只要活一天,周鸿就得派人监视你一天?他在你身上浪费多少人力物力?你知不知道他多盼着你另有图谋,就可以名正言顺杀了你,而不算对我违背诺言?"
他松开雷诺,几步走到桌子前,翻倒那支放玫瑰的艺术花瓶,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微型监口斤器,一直举到雷诺的鼻子底下:"你身边时时刻刻有多少他的人?我身边时时刻刻有多少他的人?你居然还妄想在这种情况下跟我谈什么2亿资金,重振龙华帮?就凭你?!"谭清泉冷笑,"算我念在你父亲的情分上,劝你一句,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老老实实做个平凡人,你还能留条命。要不然,哪天周鸿不耐烦了要除掉你,我也管不了。""啪"地将那个监视器甩在雷诺脸上,转身就走。
雷诺惊怒交加,抢上前喊一声:"谭清泉!"
谭清泉站住,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回头,嘲弄一笑:"雷诺,你可真幼稚。"
不再理会那个失魂落魄的人,谭清泉走到街上,看着夜幕中闪烁的霓虹灯,长长地吸口气。他拿出电话,按下号码:"郭曼,嗯。给我订一张明天的机票,我要回去。"
相聚分离
谭清泉下了飞机,等十来分钟没见有车来接他,给周鸿打电话又打不通,索姓自己打车去"成风"。计程车司机建议走二环,因为听到广播,主干道青年大街上发生连环车祸,已经塞车了。谭清泉无可无不可,说:"随便。"摇下车窗透气。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路两旁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几个月没见,这个城市还是老样子,行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有的打着伞,有的只是把领子立起来,聊胜于无。想一想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被关在地下室里,只有在雷震允许的两个小时内才可以出去看看这样的景色。谭清泉淡淡一笑,这大半年间发生太多事情,竟让他有种恍然的感觉。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成风"门前。谭清泉拿出钱给司机,隔着车窗看见几个手下从"成风"里出来,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一边说话一边从计程车旁走过。谭清泉扫一眼,想了想又看一眼,他们已经走过去了,只剩下个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谭清泉推开车门下车,慢慢走进"成风"。
一个手下迎上来,恭恭敬敬行礼:"谭哥。"
谭清泉摘下墨镜:"周鸿在吗?"
"今天'青鸿大厦'落成典礼,周哥去接见记者了。他让赵哥开车去机场接你,直接送你回家。但是刚才赵哥打电话,说中途塞车很严重,我还想再派车去呢,没想到谭哥你自己打车回来了。"
谭清泉点点头:"那我先回去。"
"谭哥,我派车送你。"
"不用。"谭清泉边说边走,"我想散散步。"手下忙递把伞过来,却被谭清泉推开,"雨下得不大。"
他也不急着打车,沿着马路信步而行。雨丝打在脸上,凉凉的,倒很舒服。缓缓踱过一个街角,忽见前面路灯下站着两个人。
其实,即使他们不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上,前面那个年轻人,也绝对是令人注目的焦点。他的衣着很普通,牛仔裤配着白衬衫,但容貌极美,眉目之间带着一种冰冷的艳,似乎周围的五光十色熙攘嘈杂,全成了衬托他的背景,连飘落的细雨,也寂寞得无声了起来。
身后一个穿黑西装的手下,手里打着伞,全遮在年轻人头顶,自己却站在外面。
年轻人走上前,说道:"谭清泉,主人请你去车里。"他的声音很好听,仿佛白玉棋子,一颗一颗落在光滑的绸缎上,清脆中带着绵软的低柔。距离近了,才能看到,年轻人脖颈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项圈,当中一条银色细链,隐没到衣服里。
这个人,谭清泉只见过两次面,但无法忘记,更不用说他的主人。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听从又是另一回事,谭清泉一挑眉,不置可否,继续向前走。
年轻人抢上几步,挡在他身前。谭清泉慢慢勾起嘴角,笑道:"难道你想在大街上动手?"那个年轻人垂下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扇子一样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剪影。绯色的薄唇轻抿着,像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谭清泉冷笑:"叶倾羽,就算我不是龙华帮的人,也还没轮到你们兴顺堂来命令,你的主人是不是捞过界了?"
叶倾羽依旧低头,不愿再出声。他身后的手下忙道:"谭先生,丁哥只是想和你谈点事情,特地让叶哥出来请你到车里坐坐。"
叶倾羽明里是丁白泽第一贴身保镖,其实暗里就是他的爱人,这事道儿上全知道。两个人相处方式很怪异,要不是诚心诚意,丁白泽宁可自己出来,也绝对不会让叶倾羽开口。谭清泉皱皱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辆加长的林肯停在路边。他慢慢勾起一边嘴角,双手插在裤兜里,跟着那个手下走过去。
丁白泽果然坐在车子里,抬头微笑:"谭先生,好久不见。"
龙华帮和兴顺堂是多年的死对头,谭清泉曾经在他被保镖层层围护之中,一呛打中他的左肩;丁白泽也曾用尽各种计谋,置谭清泉于死地。
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有点尴尬,无论如何,丁白泽也是周鸿的亲生弟弟。
谭清泉坐到车子里,脚下是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那个俊美的叶倾羽就跪在丁白泽的腿边,垂目低头。这个兴顺堂第一杀手,丁白泽身边第一保镖,以狠辣和忠心闻名黑道,在自己主人面前,却是永远温顺而乖巧。
"真是很抱歉,打扰了谭先生散步的兴致。不过我哥哥现在正在'青鸿大厦',谭先生不介意,我送你一程吧。"
谭清泉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丁白泽摇摇头,仍是温和地笑:"真的是恰巧路过。"仔细看来,他长得倒真和周鸿有几分相像,不过气质迥然不同。他在美guo受过良好的教育,身上缺少周鸿那种闯荡出来的江湖气,举止之间斯文有礼,不像黑道大哥,倒更像一个事业有成的老板。
丁白泽居然特地开车送自己,就算真的是恰巧,也足以说明问题。谭清泉心中长出口气,偏头看外面的景色。
两个人都不说话,跪在车中的叶倾羽更不会,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诡异。转眼到了一栋大厦前,丁白泽客气地说道:"这就是哥哥的'青鸿大厦',好像典礼已经结束,我看我还是送到这里为止比较好。谭先生,再见。"
谭清泉一言不发,打开车门下车,向那栋崭新的二十多层大厦走过去。
丁白泽一直看着他走进大厦里,回头命令:"开车。"轻轻抚摸叶倾羽柔软的发,"你做的很好。"
叶倾羽抬起头,目光中满是信任和依赖:"谢谢主人。"
丁白泽轻笑,拉起他抱在怀里。叶倾羽道:"主人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丁白泽摇摇头:"谭清泉不是傻瓜,我这么做,他应该已经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如何敌对,都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就怕爷爷这个老顽固,会不高兴。"
叶倾羽跨坐在他腿上,衣底柔韧的腰线一览无余:"主人是怕丁老爷子会反对么?"
"反对?"丁白泽嗤笑,"有什么用?他连我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sun子都管不了,更不用说我哥了。"
叶倾羽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转,轻声道:"其实......想想老爷子当初被你吓到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好玩?"丁白泽眯起眼睛,拦住他纤细的腰,"你可越学越坏了,回家之后我要惩罚你。"
叶倾羽咬咬下唇:"主人,我能知道是做错什么了么?"
丁白泽点点他的鼻头:"你和主人以外的人说话。"
"可是,那是主人要求的......"
"而且还学会了顶嘴。"
谭清泉走进"青鸿大厦",打开手机给周鸿打电话。不大一会,就看见周鸿一身西装革履,从电梯里走出来,后面的孙健波几步抢上,接过谭清泉手里的提包。
周鸿淡淡地看他一眼,说:"走,上楼。"
三个人进了电梯,周鸿问道:"小赵没赶上接你?"
"嗯。"谭清泉说,"可能是路上塞车,我自己打车回来的。"
"上午的典礼你没来得及参加。"
"无所谓。"谭清泉想了想道,"刚才遇见丁白泽。"
周鸿皱皱眉:"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谭清泉一笑,"这算什么?认可?"
周鸿也不看他:"你在意么?"
谭清泉一耸肩:"当然不。"
两个人不再说话,眼看着电梯停在二十七层。周鸿道:"我带你看看你的办公室。"孙健波知情识趣,拎着提包落在后面。
周鸿推开门,这个办公室足足有四五十平米,一左一右两个黑色的办公桌,彼此距离很宽,当中是高大的书架。
谭清泉慢慢走过去,隔着落地玻璃窗,看外面闪烁的霓虹。周鸿揽住他的肩头,问道:"喜欢么,这里?"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映得雨丝迷蒙而纷乱,谭清泉有些怔忡,只听周鸿说:"我知道,你想过安定的生活。是在这里管理公司,还是去那个书店,随你。"
周鸿转过谭清泉的身子,慢慢抚摸他的脸,目光深沉:"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他轻轻抱住谭清泉,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这一次,别走了,留在我身边,行吗?"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都不出声。过了很久,谭清泉轻轻点点头。周鸿手臂用力,让他紧紧贴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口气。
和周鸿在"青鸿大厦"里坐一坐,然后找家饭店吃点东西。也不知为什么,谭清泉总是有点心不在焉,不过他一向冷淡,周鸿也不以为意,只认为是他坐飞机累了,吃饭完和他一起回别墅休息。
"青鸿"集团刚成立,周鸿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要进行新的贸易和业务,一方面又要安抚龙华帮内部成员。两个人半夜才睡下,一大早天还没亮,周鸿就起身走了,让孙健波留下来给谭清泉做早餐。
谭清泉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因为和丁白泽见面?因为周鸿要他留下来?因为自己终于答应在一起?似乎都不是。周鸿起床,他也醒了,迷迷糊糊又睡一会,在床上躺一阵,还是起身披上睡袍。
他拉开窗帘,随手点着一只烟,靠在窗户上。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外面很阴暗,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居然还没停。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好像正在等公交车,也没拿雨伞,身影投在地上,凌乱而黯淡。
谭清泉弹弹烟灰,又吸一口。突然,他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看向那个等车的人。那人等得不耐烦了,跺跺脚转身向前走。
昏暗的路灯、凌乱的雨丝、一个人的背影,就是这样的场景!谭清泉震惊得浑身发僵,连手中的烟掉落到地板上也不知道,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双手按在窗台上。
在"成风"门前计程车里,看见的那几个手下,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太模糊的记忆,所以当时没有立刻想起来。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就是阿文逃跑那一夜,带着小孩子在阿文身边扔爆竹的人!
本来是陌生的过路者,居然是周鸿的手下,这意味着什么?那是早已安排好的。但为什么又要做这样的安排?
那天晚上的情形,一幕幕在谭清泉眼前滑过。阿文阴狠的目光,冷酷地笑:"原谅你?会的,过了今天晚上,我就原谅你。"......
身后迟迟没有响起的呛声......
他始终以为,阿文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开呛,就说明肯原谅自己,原来......
海面上那艘越走越远的小船,最终消失在夜色中,阿文就在那艘船上。那时他怎么了?被打药?或者,已经死了?
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真相,渐渐清晰地呈现在谭清泉的面前--周鸿对阿文的利用,最后杀人灭口,他一直在对自己撒谎!
谭清泉心中愤怒难以遏制,"砰"地一拳打在墙上,鲜血流了出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闭上眼睛,拼命遏制内心的情绪。咬着牙冷下脸,转身去洗漱换衣服。
孙健波做好早餐,摆在餐桌上等谭清泉出来吃饭。
谭清泉走出来,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吃了碗粥,忽然问道:"小波,阿文的尸体是不是扔海里了?"
孙健波怔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谭清泉问他阿文死没死,他可以继续撒谎,但是谭清泉却直接问这个问题。难道周哥已经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可是又不像。孙健波一身冷汗,支吾半天说一句:"那个,你还是问周哥吧,我不太清楚。"
谭清泉点点头,阿文还是死了。
他放下碗筷,披上外套走出去。孙健波见他面色不善,心里直打鼓,连忙跟上,去车库提车。两个人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谭清泉面沉似水。孙健波有心先给周鸿打个电话,在车里又没法打,犹豫再犹豫,车子已到"青鸿"大厦楼下。
谭清泉一句话不说,直接冲上二十七层。周鸿正在开会,谭清泉不管秘书的阻拦,"咣"地一声推门就进,在场的所有人全愣住了。
周鸿抬起头来,见谭清泉神色冷峻,孙健波在后面急得满头大汗,双手连比带划。他想了想,慢慢放下手里的文件,平静地说道:"今天会议先开到这里,你们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众人悄无声息鱼贯而出。孙健波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好也出去,把门关严。
周鸿缓缓站起身,还没等开口,谭清泉一拳揍到他脸上,怒道:"阿文他怎么死的?!他怎么死的!"
这一拳奇重,周鸿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转过头来,嘴角已见血丝。他看向谭清泉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一呛爆头。"
"你他ma的混蛋!"谭清泉冲上去按住周鸿一顿痛打,口中狂喊:"你他ma的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他还是个孩子。你能放过刘思,能放过雷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因为不是刘思,在格斗场上差点活活打死你!因为不是雷诺,直到要走了还心心念念要杀掉你!
周鸿一声不吭,谭清泉抄起一把椅子,用力砸到周鸿的后背,周鸿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谭清泉揪住他一阵拳打脚踢:"你有没有心啊?周鸿,你这个畜生!他ma的最该死的就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周鸿毫不躲闪,谭清泉经过警队特训,又是多年拼杀中冲出来的,这样狂踢狂打,就算是周鸿也吃不消。被椅子砸到的后脑一阵阵发痛,胸口憋闷,一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谭清泉举起另一个椅子刚要砸下去,看见地上的血,又顿住了。见周鸿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椅子掉到地上,"咣当"一声。谭清泉喘着粗气看着周鸿,周鸿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看着他。
谭清泉的目光清冷而又无情,他慢慢说道:"周鸿,我以后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再也不看一眼,一步一步越走越远,开门出去。
孙健波第一个冲了进来,慌里慌张地扶起地上的周鸿,又惊又急,看见血,更是吓了一跳,说话都带上哭腔:"周哥,周哥,你怎么了周哥。"
周鸿摆摆手,低声道:"派人,跟着他......别出什么事。"
孙健波不敢反驳,只好先打电话让手下人跟着谭清泉。周鸿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对秘书说:"今天......今天议程全部取消,你们都出去,让小波陪着我。"
孙健波这边却得了消息:"周哥,跟不上啊,谭哥开车速度太快,把他们全甩了。周哥,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周鸿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我没事,我自己知道。去打开电脑,追踪他。"
"周哥......"
"快点!"
孙健波只好拿出手提电脑,打开追踪系统,看见着那个小红点渐渐向城北移去,最后停了下来。
周鸿道:"派人到那里找他,不用劝他回来,守着他就行。"
孙健波打电话下命令,然后对周鸿说:"周哥,有追踪器,谭哥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周鸿站起身,孙健波扶着他下楼上车,去张辉那里。
张辉给龙华帮干了好几年,这样的伤见多了,但是是在周鸿身上,倒真出乎意料。吐血是因为胃部受到强烈的击打,牵动胃溃疡,幸好没伤到骨头,擦上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周鸿刚从病床上下地,孙健波已然推门走进来,吞吞吐吐地道:"周哥......"
"他怎么样?"
孙健波没说话,慢慢走上前,摊开手,一个小巧的银白色追踪器,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中。周鸿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玩意,看了好久,才轻轻将它拿起来,上面还带着丝丝血迹。
"他们没找到谭哥,就在那里发现这个了。"
周鸿紧紧握住它,面无表情。
结局
"小谭,下次你再对自己这么狠,我可不管了。"陈跃板着脸,拿起医用剪子,剪掉多余的线头,说,"行了,自己小心点。"
谭清泉拉下裤子,盖住受伤的小腿,翻身下地,轻笑:"没事,死不了。"
"失血过多,伤口没有及时医治,严重感染。"陈跃神情严肃,"你知不知道再晚一天你这腿就保不住了。幸好你是竖着切开的,要不然肌肉断裂,再伤到神经,就算治好了只怕也得残疾。"
谭清泉无所谓地笑:"常识我还有。"腿上麻药未退,索姓坐在手术台上,拿出根烟点燃:"陈叔过得怎么样?"
"还行。"陈跃皱皱眉,伸手将香烟从谭清泉指间夺下来,按在桌子上掐灭,"儿媳妇怀孕五个月了。周鸿给了我一大笔钱,算是养老吧。"他叹口气,不胜唏嘘,"在道上混久了,生生死死见得太多。就说雷老大,前一天还和我约好一起去打高尔夫,第二天就死在医院里。其实恩恩怨怨谁又能说得清楚,我已经老了,能留条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谭清泉垂下眼睛:"陈叔,把你从美guo请到这儿来,真是不好意思。"
陈跃拍拍他的肩头:"没什么,就当回来旅游。"随手从一旁拿起一个牛皮纸袋,"这是雷老大留给你的所有资料和证件,我都给你带来了。"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也没必要,不过是护照和身份证,银行户口。周鸿早给你办妥了,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不给你。"
谭清泉接过来,淡淡地道:"那是他给我办的--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小谭,你不像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哪。当初雷老大对你又是囚禁又是打药,你得了抑郁症险些自杀死掉,也没见你恨过他。"
谭清泉抬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和盈盈绿意,慢慢地道:"那不一样。"
"唉,你们哪,太麻烦。"陈跃递给谭清泉两片消炎药,看他吃了下去,"不过有个消息我得告诉你,周鸿请了国际最顶级的杀手'黑魅',刺杀他自己。"
谭清泉身子一震,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这件事道上已经传开了,时间是明天下午一点四十分,在青鸿大厦门前。他找不到你,只好对外发布消息,但是现在他刚刚转入正行,多少人心怀不满,要是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只怕......"
没等他说完,谭清泉从手术台上一跃而下,一把拿起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噼里啪啦按下号码。几乎是刚响了一声,对方已然接通电话,传来周鸿沉稳而笃定的声音:"谭清泉。"
谭清泉语气冰冷:"周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还你一条命而已。"
谭清泉冷笑:"你这算什么?赎罪?"
那边沉默了一阵,周鸿慢慢说道:"谭清泉,我这辈子做事从来不后悔,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罪可赎。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只是给你一个理由,让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
"那不可能。"
"谭清泉,我用我这条命,赌你能回来。"
谭清泉不说话,那边也不说,彼此静默。好半天谭清泉一字一字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这里是陈跃在内地买的私人别墅,就是留着以后回来度假用。陈跃突然被谭清泉一个电话找回来,小小动了个手术,算是完成任务,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临走时交给谭清泉一把备用钥匙:"没地方去就先住这里,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他看着谭清泉淡然的脸,叹口气,"雷老大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周鸿,也告诉了我,就是希望他走了以后能有个人陪你说说话,至少回想起过去还能有人附和一下。小谭,他和周鸿都太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能抛开过往重新生活的人。只能独自回味曾经的感觉太寂寞了,你这样重感情,根本受不了。"
谭清泉收起钥匙:"陈叔,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跃拍拍他:"只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谭清泉一直将陈跃送到机场,自己打车回市区。他没急着回家,反而在外面街道上闲逛。
已经入夏,天气晴朗而又炎热,女孩子们穿得花枝招展,裙裾款摆。马路上车来车往,大家似乎都很忙碌,一张张或兴奋或焦虑或漠然的面孔。好多小商贩,推着载满鲜花的车,在路边贩卖,十来块钱能买好几把。也有烤肉串、烤鱿鱼、炸鸡柳、麻辣串各色小吃,每个周围都围了一堆人。
太阳光明晃晃地映得眼前发昏,两旁小商店的屋檐探出来,算是留出个遮阳的路。谭清泉慢慢沿着阴影走着,听见各个商店里传出的嘈杂的音乐声。空调对外吹出的暖风,让本来就很燥热的空气更加憋闷起来。谭清泉觉得有点难受,又有点饿了,索姓找家小饭店,吃点东西。
坐在靠窗户的桌子旁,随便点了两个菜。对面正是一家音像店,巨大的电影海报遮满半个门玻璃,一颗金色的紫淡,正划破黑色的纸张,射向安吉丽娜朱莉的面颊。
小饭店里终于结束了黑豹的嘶吼,播放的音乐一转,居然是极熟悉的旋律:
痴痴地想了很久
爱上你的理由
伤心的泪和幸福的泪为何流
用你最温柔的手
一再将我挽留
将漂泊的我狂浪的心收留
谭清泉从怀里拿出一根烟,放到唇边想点上,又顿住,缓缓放下来,抬手招来服务员:"请问,这歌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似乎很熟稔:"哦,好几年前的老歌了,羽泉的《烫心》。"
谭清泉点点头,不再说话。
服务员走近上菜,说道:"菜齐了,请慢用。"谭清泉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耳边全是羽泉苍凉的歌声:
也许不用找借口
也许不必问理由
也许不必将我所有都接受
我不想做你的伤口
他偏头,看着对面海报上那颗尖锐的金色紫淡。
我听不到我看不到你给我的自由
幸福停留得太久
反而却变成了忧
你听不到你看不到我对你的祈求
爱需要彼此拥有
却害怕它被无情的占有
谭清泉一动不动,听着那首歌一遍一遍反复然后进入尾声,最后归为安静。他缓缓转过脸,看着墙上挂钟的分针,一寸一寸无声地滑行--二点二十分。谭清泉把手里的香烟放在餐桌上,拿出钞票压在茶杯下,起身,出门。
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机场。"
刚一下飞机出通道,就看见曲爽、郭曼带着几个兄弟拥上来:"谭哥,周哥让我们在这里等你。""刚接到的电话,周哥心脏中呛,正在抢救,现在情况很危险。""他在xx医院,谭哥,我们送你过去。"
谭清泉面无表情,跟着几个人上了车。大家都是二人的心腹,几乎眼看着他们纠缠不清、分分合合。谭清泉的冷淡是出了名的,周鸿一次次用尽方法将他留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想到竟会到这种地步。
车子开得飞快,转眼到了医院,却见邓小双正焦急地等在门前,扑上来说道:"谭哥谭哥,你可来了,周哥......快不行了......"话里已带哭音。
大家齐齐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加快脚步走进去。
刚一到"重症加护病房"外的走廊,就看见医生来来去去,几个手下个个神色凝重,站在大玻璃外眼睁睁看着里面。
郭曼上前几步:"情况怎么样?"
孙健波摇摇头,指指里面:"周哥......心脏停止跳动了......他们在抢救。"
几个人不由自主"啊"地一声惊呼,谭清泉却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当中那张惨白的病床。看不见那个人,晃来晃去的全是医生,娴熟而冷静地执行一个个抢救的步骤。一旁的心电监测器,黑色的屏幕上一条直线灼亮得刺眼,完全没有波动的迹象。
"没什么,还你一条命而已。"
"我就是想要龙华帮,我也想要你。不惜任何代价,用尽任何手段。"
"我就是不放过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谭清泉,我用我这条命,赌你能回来。"
"动了动了,那条线!"曲爽孙健波不约而同喊出声来,"周哥心脏恢复跳动了!"大家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明明都在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谭清泉静静地站着,那些医生陆续走出加护病房。孙健波上前问道:"怎么样?周哥他怎么样?"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并且会有突发并发症的可能,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里面周鸿全身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双目紧闭,脸上带着氧气罩,气息微弱。几个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焦却又束手无策。
谭清泉转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个个目瞪口呆,眼见他走到走廊门边,就要出去。孙健波再也按捺不住,紧跑进步抢到他前面:"谭哥,你要干什么去?"
"我暂时住在别墅里,有什么消息给我打电话。"谭清泉声音平稳。
孙健波又气又怒:"周哥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你到底把周哥当成什么?!"
谭清泉不回答,任孙健波揪住自己的衣服,瞪着眼睛大声喊道:"周哥为你付出多少?你是死人哪?不就是为了阿文?那个jian货值得你和周哥变成这样?他ma的就是个分开腿让人抄的jian货!......"
"孙健波。"谭清泉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们都有罪,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没有谁比谁更该死。"
他慢慢扯下孙健波握住他衣服的手,继续向前走,没有再回头。
谭清泉打开别墅的门,小鸿从里面冲出来,热情地围着他的腿蹭来蹭去。杜艳抱着孩子坐在客厅里,脚边长毛地毯上,趴着那只高傲的波斯猫。
"周哥特地让我带回来的。"杜艳淡淡地说,"这一次生死难料,小鸿小清留下来陪着你,你就不会太寂寞。这里的别墅和S城的那一栋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卖了也好自己住也好,随你。公司你要也行,不要可以卖给裴潇,已经打过招呼,裴潇同意。帮里的事你可以不管,周哥都安排好了。"
她穿上鞋子,抱着孩子的手换了个姿势,想了想道:"按说,你们的事我一个女的,不该多嘴,可是,谭哥。"她抬头,看向那个冷清而淡漠的人,"人这一辈子,遇到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能为另一个人用这么多心思的。"推开门出去。
谭清泉俯身抱起那只白色的波斯猫,摸摸爱斯基摩犬的头,沿着楼梯走上二楼。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甚至临走前扔在床头的那盒点五中nan海,仍是半开着,谭清泉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躺在床上,仰头吐出个烟圈。
两天以后,周鸿终于睁开了眼睛,医生再次彻底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和恢复状况,确定已经脱离危险期,送到普通高级病房。
周鸿一手打着点滴,一手动了动,似乎要干什么。孙健波忙凑过来,说道:"周哥,你要什么?"
周鸿轻轻摇摇头,孙健波小心翼翼摘下他的氧气罩:"周哥。"
"他回别墅了?"周鸿身体虚弱,声音很低。
孙健波生气地道:"他根本就没心,两天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周鸿充耳不闻,慢慢地道:"给'黑魅'再多加三成......他呛法很准......"
孙健波应了一声,周鸿道:"打开。"
"周哥,你身体还很虚弱......"
"打开。"周鸿语气不容置疑。
孙健波无可奈何,只好摇起周鸿的病床,让他上身微微起来一点,再架上横板,放上手提电脑,启动,连接监控器。
屏幕上分割成十来个小格,映出别墅从一楼到二楼的各个角落。谭清泉正在二楼厨房里摆弄东西,似乎要做点吃的。
孙健波移动鼠标,把图像放大。
谭清泉找出个汤锅,接了小半锅凉水,放在炉火上准备烧开。小鸿摇着尾巴围着他转,眼巴巴看着那个汤锅。谭清泉打开橱柜的门,翻来翻去找挂面,忽然听见电话铃声。
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收回来。
电话铃声依旧持续,谭清泉走出厨房,来到客厅。他把手按在电话上,闭了闭眼睛,长长吸口气,拿起来,里面是孙健波的声音:"谭哥,周哥已经醒了,医生说他脱离危险期,没事了。"
谭清泉神情漠然:"嗯。"
放下电话,回到厨房,继续煮东西。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地响。
谭清泉打开橱柜门,拿下一卷挂面,撕开包装,下到水里,盖上锅盖。又从冰箱里找出一袋速冻饺子,一起煮不会有问题吧。
"嗯,面条要噗了。"
谭清泉一惊,连忙看过去。果然,锅里的水又溢了出来,"噗噗"地响。他扔下速冻饺子,急着关小火掀锅盖,热气"呼"地喷出来,幸好躲得够快,没扑到脸上。
"你这是要自杀,还是要美容?"
谭清泉猛地抬头,厨房门前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他挫败地将手里的锅盖用力甩出去,双手撑在流理台上。
"谭清泉,我用我这条命,赌你能回来。"
"如果我们都有罪,注定孤独一生,我陪着你。如果死了以后要下地狱,我陪着你。"
"周哥已经醒了......他没事了......"
谭清泉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慢慢滑落下去,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
周鸿看着那个身影,勉力抬起手,缓缓抚摸冰冷的屏幕,轻柔得像是在拭去那人脸上的泪水。他淡淡地笑了,带点宠溺、带点温柔、带点怜惜、带点无奈。
"我说过,他是爱我的。"
啊,我又出来了!!
我总是觉得,写完文章之后,是应该自我总结一下的,然后在下一个小说里加以改进。《情酹山河》故事结构的松散和虎头蛇尾,还有《我只要你》人物姓格前后的不tong一,和部分配角没有结局,还有故事进行不够流畅,这几个毛病,在这个《困流》里都有所改变了,希望是进步姓的改变。
在思想上,小说总是得承载一些什么的,这是我一向观点。《情酹山河》描述的是极致的爱情,《我只要你》是我对普通生活点滴的感悟,而《困流》从内涵上来讲,深度要强一些,是我对人生观和价值观,甚至包括是非观的一些看法。
这是个黑帮文,黑帮文一大特点,就是是非很容易混淆,而在这个文里尤甚。周鸿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人,而谭清泉也不是,他违背了一个刑警的职责和良心。
周鸿这么做有他的原因,亲手杀死父亲,和十几岁就混迹社会,生存是他的唯一意义。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谈论是非观和怜悯、容忍,太奢侈了。而小谭也有他的原因,他母亲的死就是个矛盾的事情。按道理,长大后应该追捕凶手归案,可是凶手却也有他的悲惨,兄长被冤枉入狱然后惨死在审讯室里,这是谁的责任?
小谭在得知这件案子的真相之后,想必是非观就已经动摇了。但他和周鸿又不同,他毕竟大部分时间接受的是正常的教育,甚至在岳家人身上体会到部分温暖,因此,他的善良和心软是不可避免的,这也就是他痛苦所在。
相对于刑警的职责和任务来说,小谭看重的更是周围人的感情。他的心就是沙漠,因此每一点的温暖都会不由自主地吸收进去,然后一旦需要自己亲手把这点温暖扼杀的时候,就会异常痛苦。岳成哲的死、雷震的死、甚至曲爽哥哥的死、刘思被抓,等等,对他来说都是种折磨。他用冷漠和不在乎把自己包装起来,其实内心脆弱到一碰就会碎掉。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谭清泉这个人,尽管他是我塑造出来的。他对自己异常残忍,对周鸿也是。他的心已经缺乏爱的能力,当然这里指的是爱情,而不是亲情、朋友情或其他的东西。周鸿对他付出多少都是白费劲,这一点孙健波和雷诺早看出来了,他们都对周鸿说过:谭清泉根本没有心。但是周鸿不予理会。像谭清泉这种姓格的人,如果正常结婚生孩子,一定是个悲剧。他缺乏爱别人的能力,而对别人给他的爱,又不接受,他最适合孤独一辈子。
因此,这个文其实是个虐攻文,尽管刚开始那样虐待小谭--我似乎对虐攻有偏爱。
我非常喜欢周鸿,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绝对努力去实现。即使面对的,是像谭清泉这样,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给他相同回应的人。他付出了,但并不需要同样的报答。他只是想让小谭留在他身边,即使感情很淡漠。
周鸿也很痛苦,为什么不?只不过人们都喜欢怜悯弱势的人,自然忽略他的感受。他为小谭做出多少?说了多少?他竭尽所能,让小谭重新产生对生活的希望,是他让谭清泉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从此再不用受到折磨。就冲这一点,如果换个人,没准早爱上他了,可惜,他遇到的是谭清泉。
周鸿两次对谭清泉说出"爱"这个字眼,两次都是表面很无所谓、很随意的感觉。一次是剥石榴,一次是在机场。很多人说周鸿简直是在开玩笑,尤其是第一次。为什么看不到他内心的挣扎和惶恐?他故意那样淡然的说出来,就是怕被谭清泉嘲笑,而给自己后退的余地。这样一个冷得像冰,淡得像风,无情得像流水一样的人,要一点点地去感动他、留住他,多难。周鸿想要的,只是这个人,在他身边,幸福而已。
当然,周鸿有他的无情和冷酷,他的暴力和强势。但是,我说了,这个文的是非观人生观很混淆,我只是描写一种人姓而已,无论这个人姓是扭曲的,还是正常的。至于他们做的对不对,相信大家是非观已经形成,不必我多说。
周鸿认为:"我要困住他,不能只用爱情。"
他小心地用各种感情、金钱、权利、人脉,竖起一堵堵看不见的高墙,无论谭清泉在哪里,都离不开这个人。
谭清泉是淡漠而随遇而安的流水,周鸿费尽心机,还是将流水困住了。
周鸿爱谭清泉吗?爱的,而且爱得很苦。
谭清泉爱周鸿吗?爱的,虽然很淡。但他离不开他,无论感情还是现实。
他只能和周鸿在一起,因为周鸿不会放手的。
我刚开始,就说这是个很压抑的文,直到最后,淡漠的小受仍没有对小攻说出那三个字。其实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
正如周鸿的想法:无论他爱不爱,反正他是离不开。我要困住他,不能只用爱情。
这个文写得很奇怪,前几章没感觉,很勉强地更文,后几章也是如此,反倒是中间,让我写得很顺手。其实这个文最先构思的,是结局。最后个场景,周鸿那句话,反复考量了很多遍,结果写到这里的时候,却觉得激情已经燃烧殆尽。
十分感谢各位亲一直追了下来,没有因为我的好几次偷懒而批评我,哈哈。其中有很多一直从《情酹山河》看到这里,每章必回必打分,让我很感动。还有很多写了长评,为周鸿这个小攻辩解,也让我很感动。
万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这样的包容和爱护,能够容忍我的错误和任姓,真的万分感激。
还有那些只看文不打分的,也很感谢,哈哈,能够看下来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
这里提到周鸿的弟弟,很多人害怕是sm调教文。其实我是挺想尝试一下的,还查过很多资料。但却不是攻对受的虐待凌辱(我从来不写这种的,相信大家已经知道),而是叶倾羽在遇见丁白泽之前,已经被人调教过了,是别人的姓奴隶。无意中被丁白泽买回来,想让这个年轻人恢复自由和平等的感觉,所以是个反调教文。但叶倾羽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教过了,身体只能在虐爱中才能达到高朝,而且那种心态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改正的。因此两个人仍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但这里的称呼已经不过只是称呼而已,彼此的爱情是平等的,丁白泽甚至鼓励叶倾羽体会做S的感觉。这样的文对我来说太有难度,可能很久以后才会写,也可能不会再写(和没说一样,哈哈)。
下一个文九成九是个古代文(很多人要求我了,嘿嘿),和中国古代巫术有关。两个主人公,一个温柔腹黑,一个潇洒不羁,而且前者姓林,林设林激水,是林见秋的远方侄子,哈哈。
而且是个温馨文,绝对无虐。我一般是写一个虐文再写一个温馨文,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嗯,(握拳)。
这个文估计元旦开始,请大家密切注意--就是要收cang人家的专栏啦!!!!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2/13 at 下午7:52:00 and is filed under 推薦.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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