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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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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以后》作者:木采(7.30至VIP完结/重生之爱人系列文/娱乐圈/高干)
晋江2012-07-30VIP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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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是公元2051年的初冬,
娱乐圈近期大事件是大明星于秦朗
被赶出姜家大门,与姜家长子姜言澜劳燕分飞。
本文渣攻,狗血,不换攻
内容标签:婚恋 娱乐圈 高干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言澜,于秦朗 ┃ 配角:方沫,李页晖,简启,姜家兄弟 ┃ 其它:重生之爱人,木采
离婚
这是公元2051年的初冬,娱乐圈近期大事件是大明星于秦朗被赶出姜家大门,与姜家长子姜言澜劳燕分飞。
于秦朗与姜言澜都是男子,现今法律已经允许同性结婚,两人半年前的婚礼可谓举世瞩目,于秦朗的好运气也曾羡煞很多人,却不想短短六个月,两位夫夫便做罹难的同林鸟各自飞。
这一场婚变,看热闹的人多,看于秦朗热闹的人更多。
于秦朗躲在家中,未作任何回应。
外界猜测纷纷。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姜大少在国外偶遇旧情人,回国后立即与大明星于秦朗协商离婚。
多份报纸凌乱摊在桌上,头条皆是姜大少婚变的故事。
姜言澜粗略扫过,疲倦地闭上眼睛问:“阿朗什么反应?”
站在他跟前的助理迟疑几秒,如实相告:“秦朗哥整日呆在别墅,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姜言澜眉头紧皱。
助理听出姜言澜语气里的怨艾之意,不由怔了怔,他跟随姜言澜多年,从未见姜言澜有如此示弱时刻。
他立刻意识到,恐怕事情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姜言澜明明这样在意于秦朗。
“言澜哥,让秦朗哥冷静一段时间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姜言澜闻言轻轻叹息:“小沫,你也看到,阿朗现在根本不想理我。”
方沫父母一直都在姜家做事,因而他与姜言澜从小相识。
姜言澜比他大七岁,向来拿他当弟弟,他心底感激姜言澜这份礼遇,投桃报李,他对姜言澜自然也是百分之百忠心。
此刻见姜言澜露出脆弱神色,他心底也不好受,但于秦朗远比他想象的倔强,他纵然有心帮姜言澜,在面对沉默的于秦朗时,他也只能暗暗焦急。
“会好的,言澜哥。”最后他只能这样轻声安慰。
姜言澜摆摆手,在方沫退出书房时,又叫住他:“小沫,准备一下,我去见阿朗。”
方沫一愣,他今年刚过二十五岁,到底年轻,藏不住话,犹豫道:“言澜哥,是不是再缓缓?”
姜言澜摇头:“我等不了。”
方沫眼底带着了然,点头:“我立刻去办。”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出江市,在城外半山腰的别墅区停了下来。
姜言澜和于秦朗离婚的消息传出后,两人原本的住处被狗仔围得水泄不通。
于秦朗身为明星,十分了解记者百折不饶的精神,他不愿面对那些好奇的面孔和冰冷的聚光灯,当天便在经纪人的掩护下搬出了姜言澜的宅院。
现在这幢别墅是他结婚后私人购置的,少有人知道,再加上这里管理严格,理所当便就成了躲避八卦记者的首选之地。
姜言澜是在花园里找到闭目午睡的于秦朗。
他认识于秦朗时,于秦朗才十三岁,他也不过比于秦朗大半岁,两人在同一个班上。
于秦朗性格安静,当年并没有引起天之骄子的姜言澜多大注意,十六岁时姜言澜出国,更是将这个寡言少语的同学抛到了脑后。
直到他在温哥华的产业稳定后,再回到国内,在电视上偶然瞥见于秦朗的身影,姜言澜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已经成为大明星的同学。
尤其是这个人安静的眉眼,让他一直铭记在心。
接下来便顺理成章,他展开猛烈追求,于秦朗从退避到接受,两年后两人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步入婚姻殿堂。
姜言澜哪里想到,他们的婚姻会这样短暂。
仅仅半年而已。
此刻在阳光下打盹的青年,身上铺了一层淡金色,整个人看上去温顺安宁。
那双让姜言澜一见到就悸动的眼睛轻轻闭着,被长长的睫毛遮盖住,显得柔和而宁静。
姜言澜无声地站在那里,默默凝视着。
像是感应到身边有人,于秦朗慢慢睁开眼睛,逆着光望见那人挺拔的身姿,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反应过来,皱着眉起身:“你怎么来了?外面记者……”
“怕你闷,过来陪陪你。”姜大少脸上带笑,打断他。
于秦朗脸色缓和下来,沉默一会,道:“谢谢。”
平静的语调让姜言澜有些失落,不过幸好,至少对面的青年没有流露出更冷淡神色。
两人僵持着,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互相对望。
他们同样英俊,同样出色,却不能挽救他们濒临破灭的婚姻。
于秦朗最先别开眼,轻轻说:“协议我签了,已经交给律师,你尽快签字就行。”
姜言澜目不转睛望着他,突然提步,停在他跟前:“阿朗,我们不离,好不好。”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于秦朗平视这个与他只有把半年婚姻事实、实则认识了十多年的男人,微微笑起来:“这样不好,言澜。”他温和地劝解,“我们继续在一起,对简先生不公平。”
简先生便是媒体笔下姜大少的旧情人,姜大少与他在国外相识,两人在一起多久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姜大少对旧情人十分上心,不惜将新婚伴侣丢至一旁。
姜言澜听到简先生三个字,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淡淡道:“我与你的事,跟阿启无关。”
于秦朗点头,恰如其分地将嘴角那抹苦笑掩去:“我明白。”
两人走到此种地步,只不过因为姜言澜不爱他。
至于姜言澜爱谁,谁是姜言澜的爱人,都不重要。
这一切,确实与简启无多大关联。
姜言澜沉默片刻,说:“其实你不用搬出来。”
于秦朗笑笑,没接话。
姜言澜望着他:“阿朗,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否后悔结婚……”
于秦朗有些诧异地看他:“如果后悔,我当初就不会在协议上签字。”
事实上,对于他们的婚姻,于秦朗是做过挽救的。
在得知姜言澜与旧情人相见后,于秦朗立刻从片场飞回,他本想与姜言澜好好谈一谈,却未想等待他的是姜言澜与旧情人成双成对的情景。
于秦朗因此未发一言,当天便向姜言澜提出离婚。
回忆至此,于秦朗神色愈见平静。
姜言澜暗暗苦笑,知道再纠结这个问题,只会让两人更加疏离,于是转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走?”
于秦朗一向敬业,这次不顾剧组进度赶回来,已经是例外,哪可能一拖再拖。
果然,于秦朗迟疑几秒,答道:“后天。”
事实上,剧组上下都知道他与姜言澜的事,导演刻意给他放了几天假。
姜言澜听到答案,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最终却只是点点头,缄默起来。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沫匆匆走近。
姜言澜回过神来,问:“怎么?”
方沫说:“外面来了一群记者,将大门堵住了。”
姜言澜诧异:“记者怎么知道这里。”
方沫抬头看他一眼,再瞄了瞄于秦朗,没说话。
姜言澜微微皱眉:“你直说就是。”
“是简先生不小心透露了你的行踪。”
姜言澜一愣:“阿启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方沫摇摇头,忍不住去看于秦朗脸色。
于秦朗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反倒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默默听他们讲话。
“阿朗……”姜言澜轻轻叫了于秦朗一声,语气里难得有一丝示弱。
于秦朗沉默一会:“没事,不过我的行程可能要提前了,”他顿了顿,“我明天就回剧组,现在去收拾行李,言澜、小沫,你们要是不介意,留下来吃晚饭。”
他说完往回走,姜言澜捉住他胳膊:“阿朗……”
于秦朗回过头。
“抱歉……”姜言澜言语艰涩。
于秦朗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手掌,冲他笑笑:“我没放在心上。”
姜言澜眼睁睁看着他走回屋里。
“言澜哥,简先生那边来了好几个电话。”等于秦朗离开,方沫才敢把剩下的话说完。
“阿启怎么了。”姜言澜拧起眉,简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方沫迟疑了下,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言澜目光转落到他身上。
方沫笑起来:“简先生大概是想言澜哥了。”
姜言澜诧异地看他一眼。
在这件事里,方沫一直态度鲜明,毫不犹豫地站在于秦朗这边,但即使如此,方沫也从来没有对简启流露出半分厌恶的样子,但这一次他语气里却掩不住对简启的嘲弄。
大概这次简启的做法当真让他反感了。
姜言澜心里清楚,倒也没怎么责怪方沫,只是微叹了口气:“小沫,你留下来陪阿朗吃晚饭吧。”
这意思,表明他还是选择回去见简启。
方沫嗯一声,憋着气不说话。
姜言澜笑着摸摸他脑袋,凝神望着大厅里青年挺拔的身影,久久没有动。
尘埃落定
隔天一早,于秦朗却没走成,被姜家老爷子召回老宅。
姜家是江市权贵圈里的顶峰,百年声誉在那里,于秦朗是大明星,本就十分受外界关注,姜言澜的风流韵事一出来,媒体整日追在于秦朗和姜言澜身后,更是弄得整个姜家都饱受骚扰。
最后姜老爷子不得不亲自出马,来处理他们的事。
到老宅时,姜言澜也在。
于秦朗走过去,恭敬道:“父亲。”
却并不看姜言澜。
姜父朝他点点头,颇为和善,道:“坐吧。”
于秦朗迟疑了下,走到姜言澜身侧。
姜言澜嘴角立刻勾了起来。
于秦朗垂下眼,只当没看到他表情,默默坐下。
上次姜父找于秦朗谈过话,于秦朗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像姜家这么大的家族,即使为了面子,也很难同意后辈离婚。
更何况姜言澜和他旧情人这事还算件丑闻,站在姜家的立场来说,是希望于秦朗能够忍辱负重,拿出大房的胸襟容忍一次的。
但于秦朗平静却坚定地向姜父表态,他想离婚。
这次姜父召他回来,想必还是为了这件事,大约还想劝劝他。
姜父把两人叫去书房,当着于秦朗的面,怒声呵斥姜言澜。
末了,勒令姜言澜跟他旧情人赶紧断掉。
姜言澜望向于秦朗,眼睛深邃,并没有接话。
于秦朗脸上表情不变,仍旧淡淡的。
姜父见姜言澜一言不发,更加气恼,喝道:“怎么,不想断?”
说着也不等姜言澜回话,他转向于秦朗,语气明显缓和很多:“秦朗,如果姜言澜跟那边断掉,你……也别计较那么多,原谅他一次。”
长辈有长辈的考虑,于秦朗能明白姜父的立场,但他并不想妥协。
他微微迟疑了下,缓声道:“父亲,抱歉。”
姜父闻言倒也不觉得意外,顿了顿,道:“你下定决心了?”
“是的,父亲,我考虑得很清楚。”于秦朗谦恭地答着,神色却不卑不亢。
姜父叹口气,其实相对于其他几个儿子的情人,他还是最满意大儿子的伴侣于秦朗。
于秦朗性格温润平和,配他的混账大儿子绰绰有余。
可惜他大儿子没长眼睛,把人给生生气走了。
想到此处,姜父不由狠狠剜姜言澜一眼。
于秦朗出了书房,姜言澜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地在大厅停下。
最后,还是于秦朗最先开口,道:“我先走了。”
姜言澜眉头皱起来:“阿朗,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这是于秦朗第二次表明决心。
于秦朗默默地看他,几秒后轻声道:“父亲已经同意……如果你是觉得由我提出来没有面子,我可以对外宣布……”
“于秦朗。”姜言澜出声打断他,恶狠狠盯着他眼睛,“你是这样想的?”
于秦朗愣了下,摇摇头:“不……算了,我先告辞了。”
他跟姜家人打了声招呼,便去院里取车。
姜言澜盯着他背影,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过他这次的态度比上次好多了。
上一次姜父把姜言澜叫进去,告诉他于秦朗已经决定离婚,姜言澜听后差点没把书桌踢倒,当着他父亲的面,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于秦朗的车子慢慢开出姜家。
上车前,他看到姜言澜站在门口,沉郁地盯住他。
他没去看男人的表情。
无论如何,今天姜父再次首肯,就证明他跟姜言澜的之间,已经尘埃落定。
晚上于秦朗走的时候,姜言澜竟然过来了,身边跟着简启。
方沫替于秦朗难受,生着闷气,不肯和姜言澜说话。
于秦朗拍了拍方沫,安抚他。
方沫拉他走进卧室,将姜言澜和简启关在门外:“言澜哥太过分了!”
于秦朗笑着摸摸他脑袋。
方沫拉住他的手:“秦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走就问他回来的日期,于秦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导演说争取在年前杀青,春节上映。”
方沫欢呼一声:“这太好了,秦朗哥你不知道,你刚和言澜哥结婚不到三个月就去拍戏,言澜哥不知道有多怨念……”
声音戛然而止,方沫小心翼翼地抬头,一脸的尴尬和担心。
于秦朗却像没有听清他的话,拍拍他手臂,笑着说:“好了,出去吧,你言澜哥要来敲门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外面同时响起敲门声,姜言澜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沫你缠着阿朗说什么呢。”
方沫嘟起嘴,老大不情愿地去开门。
于秦朗笑望着方沫起身,心里却犹如翻江倒海,苦涩得不行。
当时圈里最让人敬重的冯导找到他,说是有部电影非常适合他出演,邀请他担任男主角。他和姜言澜才结婚三个月,两人正处在蜜月期,哪舍得分开,但冯导亲自请他,再加上机会难得,他咬咬牙,忽略掉姜言澜不舍的目光,还是选择了去剧组报导。
他以为来日方长。
但其实仅仅又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媒体爆出姜言澜与旧情人重逢的消息。
他心知之意去拍戏的决定让姜言澜失望,因此未曾抱怨,匆匆赶回来。说到底他也有错,他想向姜言澜解释,想和姜言澜好好谈一谈,却不想姜言澜竟然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
于秦朗轻轻闭上眼睛,嘴角泻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待重新睁开眼,竟然看到简启站在他跟前。
门口姜言澜正和方沫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于秦朗收回思绪,平静地望着简启。
简启打量他片刻,一笑:“果然好看,比电视上还好看。”
于秦朗想了想,说:“简先生,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房间,尤其是未经过我允许。”
姜言澜和方沫走进来,刚好听到于秦朗的话。
于秦朗神情未变。
姜言澜微微皱起眉,看他一眼后,揽过简启肩膀,柔声问:“饿不饿,我们下楼吃点东西。”
简启委屈地靠在他怀里。
两人走出房间,方沫气得直咬牙:“这里明明是秦朗哥的别墅,他们把这里当自己地盘啦。”
于秦朗没说话,温柔地拍拍他肩膀,出去了。
吃过饭,经纪人来接于秦朗。
行李都搬上车后,几个人站在院子里,相对无言。
方沫一向激灵,拉着经纪人回客厅说话,顺便骗走简启,留下姜言澜和于秦朗。
于秦朗不太习惯这种压抑气氛,沉默片刻后,说:“抱歉,两个月前我的决定,确实有失考虑……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已经消气。”
姜言澜笑:“我没有生气,我早知道在你心里,工作最重要。”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醋意幽怨。
于秦朗沉默几秒,道:“言澜,我们说过好聚好散。”
姜言澜哼一声:“我哪里说错,新婚第三个月便赶去开工拍戏,仿佛姜家养不起你。”
于秦朗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因此而失去了你。
他费了好大劲,才维持住正常情绪,“可是言澜,你带简先生过来,我很难受。”
姜言澜怔了怔,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阿朗,我没有其他意思……是阿启缠着我带他来看看你……”
于秦朗静默一会,直直盯着他眼睛:“不是示威?”
姜言澜张了张口,平日里镇定的眉眼竟然出现一丝慌乱。
于秦朗已经明了他意思,一时间不知是悲是怨。
姜言澜这样纵容简启,大概已爱对方至深,他于秦朗哪里比得上。
简启虽然看着任性,但到底年轻,姜言澜包容他,实在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说起来,于秦朗未曾料到简启年纪这样小。
和方沫一样大概二十出头,灵动黑亮的眼睛,青春璀璨的面孔,就连任性的样子都惹人怜爱。
他从来不知道姜言澜喜欢这种类型。
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不过爱情本就难以捉摸,在遇到心爱的人之前,谁能确定对方真实的样子?
于秦朗看到简启挣开了方沫的手从屋里奔出来,他收敛起心绪,朝姜言澜微微点头:“那么,再见。”
姜言澜来不及说话,简启已经停在两人跟前,戒备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没有看他,也没有再看姜言澜,轻轻抱了下红着眼睛的方沫,和经纪人一起上了车。
外面仍有蹲点的记者,都被经纪人巧妙避开。
当于秦朗第二天出现在剧组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看于秦朗的目光十分复杂,同情,关心,大概也少不了幸灾乐祸。
人人都当他是弃夫。
于秦朗专心研究剧本,并不理会那些,但拍摄时仍有几次走神。
大家目光更加复杂。
于秦朗暗暗苦笑,果然还是在乎那个人,这样心神不宁,连工作都无法专注。
探班
接连两次NG,冯导没再下令重新开始,而是走过来,拍于秦朗肩膀,示意他休息会。
两人到吸烟区,冯导递烟给他。
于秦朗笑着摇头。
冯导一笑,点燃烟,看他:“燕妮给我好多次电话,我现在都不敢开机。”
于秦朗微微尴尬:“给您添麻烦……”
“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冯导打断他,微微叹气,“你一直都懂事,但未免与父母太过生分,他们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又是震惊又是难过,燕妮差些哭了。”
于秦朗愣了下,唇角微微抿紧。
冯导继续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个人扛着……燕妮和你父亲都内疚难当,后悔从前太忽略你。”
燕妮便是于秦朗母亲,他父母与冯导同时期出道,是演艺圈出名的铁三角,合作过的电影几乎部部轰动。
冯导是看着于秦朗长大的,对他爱护有加,有时候却也猜不透这个孩子内心的想法。
于秦朗顿了顿,说:“我很好。”
冯导睨他:“刚刚拍摄的时候,走神是怎么回事?”
于秦朗微微尴尬。
冯导抽了口烟,道:“我已经让人封锁消息,这里不会有记者打扰。”
于秦朗面露感激之色:“谢谢冯叔。”
冯导摆手,仍有些担忧地看他:“你要不要休个假。”
于秦朗摇头。
但当几日后剧组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并且带来一连串麻烦时,他便觉得当初应该接受冯导的提议。
那位不速之客是姜言澜。
这期间于秦朗虽然几乎与外界隔绝,但姜言澜和旧情人当着记者的面争吵的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只是从未想过姜言澜会逃到他这里。
姜言澜以探班的身份前来剧组,格外引人注目。
嗅觉灵敏的记者纷纷而动。
姜言澜到达后,并没有急着见于秦朗,而是在剧组外的酒店住下来。
他不急,于秦朗自然也不放在心上,至少表面看着很平静。
谁想两天后,简启跟着到达拍摄地。
拍摄地一下子热闹起来,多少人等着看热闹。
简启来势汹汹,也不知他与姜言澜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一到剧组便找上于秦朗。
于秦朗当时正在片场对戏,简启冲进来,问他是不是见到姜言澜了。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等着事态发展。
于秦朗脸色变了变,有些好笑地看着简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简启似乎被他的语气震住,一时愣着没说话。
片场工作人员个个竖起耳朵,于秦朗不想再和简启纠缠,转身要走。
简启却拦住他,面露愠色:“言澜哥并不爱你。”
于秦朗面无表情:“谢谢你提醒。”
简启哼一声:“所以你别再烦他。”
于秦朗猛然停住脚,盯他片刻,缓缓说:“简启,你最好马上离开。”
简启家世不错,人又聪明,从小都被宠着,哪里听过这种重话,脾气立刻上来了:“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见言澜哥,我就走。”
遇见这样难缠的人物,于秦朗只能暗暗懊恼,声音不由也冷了几分:“简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闹。”
简启张口欲言,于秦朗却不等他接话,咄咄道:“凭你是姜言澜情人的身份,还是我和姜言澜婚姻破坏者的身份?不管哪一种,简先生,我都不高兴看到你。”
他性格温淡,极少这样疾言厉色。
剧组里看热闹的人都被震慑住,接着有人反应过来,开始叫安保。
简启张着嘴,忘了反应。
于秦朗不再看他,抬步往外走,但不到两步,又突然停下。
片场外姜言澜双手插裤兜里,正望着他笑。
于秦朗迟疑几秒,继续往前走。
快到姜言澜跟前时,听姜言澜道:“我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于秦朗看他一眼,没接话。
姜言澜歪着脑袋:“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意阿启的存在。”
于秦朗闻言停下脚步,慢慢对上他眼睛:“我在意的。”他慢慢重复,“我很在意。”
于秦朗语气并不如何激烈,听上去却让人觉得悲伤难抑。
这与他一向温和的性格不符。
姜言澜大约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于秦朗,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于秦朗苦笑,转开话题道:“言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姜言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他。
于秦朗避开他目光:“你和简先生来这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姜言澜扬起眉。
于秦朗静默几秒,轻声解释:“外面多少人看着……你最好劝劝简先生……”
姜言澜盯住他,缓缓说:“阿启确实冲动了些。”他顿了顿,“不过他性格一直都这样。”
这哪里是责备,分明是一种莫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的宠溺。
于秦朗了然于心,眼中神色更加灰败。
“算了,简先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按了按额角,与姜言澜错身,不管姜言澜脸上什么表情,慢慢走出片场。
回到酒店,于秦朗坐在床沿,按着额头,一边拿出手机。
那边方沫很久才接起电话,语气还有些不自然,大概他也知道姜言澜跑来片场的事。
于秦朗暗暗苦笑:“小沫,我只问你一件事,言澜为什么会来这里?”
方沫吞吞吐吐:“秦朗哥……”
于秦朗等着他说话。
方沫沉默好一会,才道:“简先生要拍一个影片。”
“原来是这样。”于秦朗了解地点头。
方沫闷闷地道:“简先生又不是专业拍戏的,就喜欢凑热闹……”
于秦朗笑笑。
方沫大概能了解他的情绪,忙又安慰:“但我觉得言澜哥不喜欢……前几天言澜哥和简先生吵架了。”
“嗯,我知道。”
娱乐版头条都是这个新闻。
方沫担心道:“简先生他……没去闹你吧?”
于秦朗道:“今天见过了。”
方沫咬牙:“他太过分了。”
于秦朗嗯一声:“我会跟导演说,不让外人进场。”
方沫还是觉得难受,沉默一会,道:“秦朗哥,我过几天会去拍摄地,你等着我。”
于秦朗诧异:“我以为跟言澜一起,来了这边。”
“没有,言澜哥有事让我去办,我在温哥华。”
“哦,那你一切小心。”于秦朗顿了顿,又道,“小沫,不必为了我特意来这边,我没事的。”
接下来几天,于秦朗只安心拍戏,再没有关注姜言澜和简启。
他跟冯导说了姜言澜的事,冯导一来心疼他,二来也不希望剧组每天被人骚扰,自然是严令不许外人进场。
于秦朗每天静心静气,旁人怎么议论,他都只当听不见看不见。
冯导颇满意拍摄进度,也乐得于秦朗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那一日拍摄男主角落水的戏,因为天气寒冷,水面上笼罩着雾气,画面不好把控,前前后差不多拍了五次。
于秦朗在水里待了两个小时,等拍摄结束,他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脸色更是惨白。
冯导赶忙让人送来暖茶和棉衣,又让人送于秦朗回房间。
剧组的房间都是租在片场旁边的酒店里,因为还有其他剧组驻扎,难免会碰到其他剧组的演员。
于秦朗裹紧棉衣,刚刚在冰水里泡了两个小时,他现在依然觉得冰凉刺骨。
等电梯时,有人走过来,在他身侧站定,叫他秦朗。
于秦朗偏头,看到隔壁剧组的男主角,礼貌地微笑:“晖哥。”
李页晖是圈里有名的人物,成熟儒雅,演技一流,来这里是拍摄年底贺岁影片。
平常于秦朗并不常见到这位影帝,今天跟他碰见也是意外,但无论如何,礼貌还是应该有的。
李页晖注意到他,笑道:“刚刚在拍摄?”
于秦朗点头。
李页晖道:“下水了吧?”
于秦朗诧异地看他一眼,再次点头。
李页晖望着他,想了下,道:“等会叫人买点药准备着,好好休息。”
于秦朗颇为意外他的关心,顿了顿,道:“谢谢。”
李页晖摆摆手。
刚好电梯到了,两人进去,竟然发现他们住在同一个楼层。
李页晖笑了:“还算有缘。”
于秦朗也有些感慨。
他倒并不是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楼层,而是因为李页晖的态度。
这段时间,剧组里的人如何看他,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虽然不计较,但心里到底有些苦。
李页晖在圈里是相当有地位的,他与李页晖并不熟,如果李页晖嘲弄自己,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出了电梯,李页晖叫住于秦朗:“要不去我那里喝杯东西。”
于秦朗一心想着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忙说不用。
李页晖倒也不在意,送他到房门口,便告辞离开。
于秦朗关上房门,颓然地靠在门上,许久才轻叹了口气。
谁知他刚叹完,就听人道:“回来了?”
于秦朗心里一惊,这个声音他最熟悉不过,忙抬起头,望向屋内的人。
凉
“刚刚送你回来的,是李页晖?”姜言澜不声不响盯他一会,才低声问。
于秦朗点头:“在大厅碰到的。”
姜言澜沉默几秒,道:“他和阿启一个剧组。”
于秦朗听他提起简启,心里有块地方顿时钝痛起来,身上仿佛也更凉了。
他嗯一声,不再说话,慢慢走向床边,拿了换洗衣服,便去浴室。
于秦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姜言澜还留在屋里。
他一双墨黑的眼睛盯着于秦朗,似乎要将对面的人刺穿。
于秦朗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姜言澜会有他房间的钥匙,并且在上次谈话后,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默默对视一会,相顾无言。
姜言澜仍旧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道:“我听说你今天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
于秦朗意外他竟然知道这个事,愣了愣,点头。
姜言澜目光沉下去,语气也不太好:“这么冷的天,水都快结冰了,你不知道找个替身?”
于秦朗闻言笑笑,抽了条干毛巾擦拭头发:“戏很简单,没必要。”
不知道哪句话惹到姜言澜,姜言澜突然上前,捏住他手腕:“你从小就容易感冒,身体又不强壮,这么逞能做什么?”
于秦朗奇怪他话里的怒气,还有那么一丝担心。
他想起来,他与姜言澜也算是青梅竹马。
他们初中便认识,这个人自然是了解他的,包括他的健康状况,以及一切,所有。
只是,对方眼里那样明显的担忧,又是什么?
做不成夫夫,便回到原来的朋友位置,所以他还是关心他。
是这样吗?
但他不会忘记在隔壁剧组,还有姜言澜心爱的人。
——简启就在拍摄地,也许正和他住同一个宾馆。
姜言澜这样的行为,难免引人误会。
于秦朗慢慢抽出手,捏着干毛巾,退到一边,轻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简先生也在这个宾馆吗?”
姜言澜一开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然后阴沉地走到他身边,抽过他手里的毛巾。
于秦朗猜到他接下来的动作,不太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
姜言澜掰过他身体,把他按坐在床头,自己站着给他擦头发。
于秦朗躲不开,心里微微酸涩。
大概是在水里泡太久的缘故,他头渐渐痛起来。
正难受着,突然感觉到头顶上的手轻轻地替他按揉。
温热的手指贴着他头皮,他僵硬着,想起身,却被姜言澜更用力地摁住。
“你别动。”姜言澜终于开口,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大概已经不生气,“我从服务员那里拿了你房间的钥匙,她们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没有为难我。”
于秦朗顿了下,无奈地笑:“也是,我和你的事闹得有点大。”
姜言澜的动作停了停,半晌闷声道:“阿朗,对不起。”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道歉。
于秦朗眉头皱了皱,道:“没关系。”
直白的对话让姜言澜完全停止动作,他蹲下来,仰起头看于秦朗:“阿朗,你非得这样?”
于秦朗奇怪地看着他。
姜言澜抓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搓:“很凉。”他垂下眼睑,“有时候见你这样不在乎,我心里也是这样凉。”
于秦朗难过地闭了闭眼睛。
这种话,总归暧昧了点。
不管是十多年的朋友情谊,还是以两人离婚的身份来说,都不太合适。
况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姜言澜如此沮丧,大概也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吵没有闹,让对方记在了心里。
于秦朗拍了拍姜言澜肩膀:“言澜,过段时间就好了。”
姜言澜紧紧抓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于秦朗等了等,见他一直沉默,只好又道:“以后不要再到我房间来,尤其是没经过我允许,别人会误会。”
这次姜言澜终于有了反应,他站起来,沉着脸,重新替于秦朗擦拭湿发。
他眉头皱着,一言不发。
于秦朗找不到话题,想来想去,转到简启身上:“简先生住在这个宾馆吗?”
姜言澜淡淡看他一眼:“没。”
于秦朗笑:“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姜言澜道:“他在片场。”
于秦朗哦一声:“应该快收工了吧?”
姜言澜像没听懂他的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替他擦好头发后,转身去茶几上拿了东西过来。
于秦朗看出那是感冒药。
姜言澜倒了杯水,同时把药递给他:“吃了。”
于秦朗没有拒绝,把药吞下。
姜言澜叮嘱他:“这两天记得吃。”
于秦朗嗯一声,站起来,笑着对他道:“言澜,我想休息了。”
姜言澜默默盯住他。
于秦朗和他对视:“谢谢你的药。”
姜言澜眼睛微微眯起,突然上前两步,捏住他下巴。
于秦朗本想退开,最后却不知道怎么心软了,让他捉在手里。
姜言澜盯着他,刚想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李页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朗,在不在?”
姜言澜放开于秦朗,转身去开门。
于秦朗来不及叫住他。
李页晖看到姜言澜,愣了一瞬,很快恢复神色,笑着打招呼:“姜总。”
姜言澜点点头,没有让开的意思。
李页晖朝里望了望,看到于秦朗站在床边,手里搭着条毛巾,大概刚洗完澡。
他笑着递过手里的东西,交给姜言澜:“刚在楼下碰到,得知秦朗刚下完水,天气冷,对身体不好。这是预防感冒的,没副作用。”
姜言澜看着他,没接,目光里有点审视的味道。
李页晖倒是坦荡,表情没有半分不自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于秦朗见姜言澜开了半天门也没把人带进来,便问:“言澜,是谁?”
李页晖看姜言澜一眼,不等姜言澜答话,扬高了声音,笑道:“秦朗,是我,李页晖。”
于秦朗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口:“晖哥?”
李页晖越过姜言澜,停在秦朗跟前,把药递给他:“是我。”
于秦朗不太习惯接别人的东西,一时怔在那里。
李页晖笑道:“刚刚下楼买的,睡觉前吃一次,可以预防感冒。”
于秦朗颇为踟蹰,对上李页晖坦然的视线,他不由也笑起来,接在手里:“谢谢。”
李页晖拍拍他肩膀:“就是过来看看你,没别的事,你早点休息吧。”
于秦朗再次道谢,送他到门边。
李页晖经过姜言澜时,友好地笑了笑,想到什么,道:“今天剧组收工得早,简启应该已经回酒店。”
姜言澜在外人面前向来风度翩翩,气场十足,听他说完,只是微微笑了下:“多谢你送药过来。”
等人走后,姜言澜关上房门,脸上的笑隐去,也不看于秦朗,径直道:“把东西放下,去睡觉。”
于秦朗想到自己已经吃过药,再吃一遍恐怕非但起不到作用,还可能让两种药冲突,便点头说好。
姜言澜看他爬上床,表情才缓和了些,弯腰给他盖被子。
于秦朗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眼睛闭着,道:“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姜言澜嗯一声,给他倒了杯水放床头,又把药放到显眼的位置。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回头望着床上的人:“你跟李页晖很熟?”
于秦朗听不出他语气,也奇怪他的问题,睁开眼睛,遥遥对上他目光:“电影节上见过几次,怎么?”
姜言澜道:“没什么,问问而已,你休息吧。”
于秦朗望着他出去,许久,才轻轻闭上眼睛。
第二天于秦朗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睁开眼竟然看到方沫在他床边。
“秦朗哥,你醒了。”方沫语气里不掩惊喜,见他似乎想起来,忙去扶他。
于秦朗呆了片刻,才慢慢有了反应:“小沫,你在温哥华的事情忙完了?”
方沫笑着点头:“你先别动,我给你拿吃的进来。”
于秦朗失笑:“我自己来就行。”
谁知他刚说完,方沫便回过头瞪他:“你正发着烧,不能乱动。”
于秦朗微微错愕,才注意到他现在不在宾馆房间,而是在某个病房里。
方沫打开门,叫外面的人送吃的进来,又走回床边,给他解释:“今天一早赶过来,以为可以见到你,结果导演说你今天下午才有戏,打你电话又关机,我就直接到你住的地方,谁知道进去后发现你满头大汗,原来是生病了。”
于秦朗完全不记得这些。
方沫无奈道:“秦朗哥,我听……言澜哥说了,你昨天在水里泡了很久……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身体,你不知道,从进医院到现在,你昏睡了好几个小时,我都快……”
他没说出后面的话,但于秦朗不想也猜到他是在担心,忙安慰他:“没事的,昨天已经吃过药了,估计很快就会好。”
方沫撅起嘴,不理他。
孩子气的样子让于秦朗忍不住笑,心情愉快地转开话题:“事情办得怎么样,没让言澜失望吧?”
方沫笑着点头:“挺顺利。”
于秦朗便也笑起来。
方沫倒杯热水给他:“先暖暖胃。”
于秦朗笑着接过:“小沫长大了。”
方沫听他欣慰的赞美,心里却莫名难受,他想了想,道:“言澜哥一直在这里,刚刚有点事,才出去的。”
于秦朗看看他,笑着哦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页晖
方沫看于秦朗神色,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提这个。
送餐的来了,于秦朗认出是姜家的厨子,不由愣了愣。
方沫笑道:“我请江师傅过来的,我喜欢吃江师傅做的菜。”
江师傅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在姜家几十年,于秦朗和姜言澜结婚后,他跟着他们搬出老宅,每天做饭给他们吃。
于秦朗还真有些怀念江师傅的饭菜。
虽然他离开姜家不过两个月。
听了方沫的话,江师傅只是笑笑,给于秦朗盛了汤。
用餐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方沫示意于秦朗继续吃,自己跑去开门。
待见到门口的李页晖,方沫犹豫了下,抓着门框,道:“秦朗哥在休息。”
李页晖看到方沫,眉头动了动:“是你。”
方沫低头盯着脚尖:“你晚点来吧。”
李页晖看着方沫笑:“小孩子不会撒谎。”
方沫咬着唇角,抬头瞪他:“谁是小孩。”
李页晖嘴角弯得厉害:“你说呢。”
方沫气哼哼的,想起早上去片场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人和简启对戏,他急着找姜言澜,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刚好看到这人板着眉眼教训戏里简启扮演的人物。
大概他本人也这样严肃。
方沫想了想,道:“我可以让你进去……李先生,你是除了言澜哥和冯导以外,第一个来看秦朗哥的。”
他重音落在“第一个”上面。
李页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其实这言外之意不难听懂,不由就笑起来,弯着眼睛看他:“是吗?”
方沫皱着眉退开,没有理他。
李页晖也不在意,笑着瞅他一眼,走到床边。
于秦朗对李页晖来看自己其实感到很意外,说起来他们之前真没有什么交集,在电影节上见过几次,也不过是互相点头打招呼的交情而已。
不过他还是很郑重地道了谢。
李页晖将鲜花水果放到桌上:“你还是感冒了。”
于秦朗正在喝汤,有客人来,总感觉不太礼貌,便停下动作,微笑道:“其实不碍事。”
李页晖打量他脸色:“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这样不咸不淡说了几句,李页晖便告辞,临走前,他笑着望了方沫一眼,对于秦朗道:“昨天在大厅遇到,知道你下水拍摄,那是很辛苦的事,我也是演员,清楚其中滋味,所以才表达了一下关心。今天来探望,也是出于朋友义气,现在看你没有大碍,那最好不过。”
于秦朗轻轻点头:“谢谢。”
自此,李页晖在于秦朗心里,已经算是一位不错的朋友。
他从小不习惯接近人,小时候安静,大了做明星,虽然有应酬,但他从不擅长交际,与人交往也只是泛泛。
若说之前对李页晖的印象,更多的还是荧幕上演技纯熟的影帝。
所以这次李页晖如此关心他,虽然让他疑惑,但他到底还是记在了心里。
方沫送李页晖出去,几次去看李页晖,欲言又止。
李页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很远,也不见旁边的小孩的停下,终于良心发现般地提醒他:“你送太远了。”
方沫回过神,脸慢慢地红了。
李页晖瞧着他,嘴角上掀:“有什么话对我说?”
方沫抿着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谢谢你来看秦朗哥。”
李页晖笑着弹他额头:“刚刚不是对我很戒备?”
方沫努努嘴,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红着脸支吾。
李页晖看得有趣:“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啦,我对你秦朗哥没一点企图。”
这句话点破了方沫心思,方沫脸快要烧起来,忍不住嘟囔着掩饰:“你……我没……”
声音到底小下去,抬头看了看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大明星,方沫惊讶地发现对方正笑眯眯望他。
早上见这个人拍戏,还是一脸严肃,让人见了就心生敬畏。
没想到这会完全变了个样。
方沫红着脸,讷讷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页晖看着他,嘴角的笑一直没有隐去:“你叫方沫,对吗?”
方沫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
李页晖眯起眼睛:“其实我早上见过你,看你和姜总说话,顺便问了你名字。”
方沫觉得莫名,迟疑地盯住他。
李页晖却不肯再多说,笑着让他别送,气定神闲地走了。
方沫回到病房时,看到姜言澜已经回来,冯导和剧组的人也在。
冯导正气呼呼对着于秦朗,其他人站在一旁,都不敢插话。
于秦朗耐心解释:“我只是感冒,根本没大碍,既然刚好要拍病房的戏,为什么不试试?”
冯导皱着眉:“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于秦朗还想说话,冯导瞪他:“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养好身体再说。”
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姜言澜也说:“阿朗,听冯导的吧。”
原本在得知于秦朗离婚后,冯导是十分不待见姜言澜的,特别是这一个月来于秦朗恍惚难受的样子,更让他对姜言澜没有半点好感。
不过这次姜言澜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冯导偏头扫他一眼,对于秦朗道:“就这样决定了,等你病好后我再给你排戏。”
说着也不等于秦朗表示,他摆摆手,让剧组人员先离开病房。
等人走后,他看向姜言澜,道:“你跟我出来。”
方沫站在门边,愣愣地望着冯导和姜言澜相继出去,好久才反应过来:“秦朗哥,这……”
于秦朗没有答他,只是望着门口出神。
方沫轻声叹口气,也缄默起来。
姜言澜跟在冯导后面,两人走到露台,站定后,姜言澜礼貌地叫了一声冯导。
冯导上下打量他。
姜言澜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优雅得体。
冯导皱眉:“你和阿朗是怎么回事?”
姜言澜想了想,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冯导道:“别在我面前装,你们已经离婚,再纠葛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姜言澜笑了:“您很关心我们。”
冯导瞪着他。
姜言澜继续道:“不过这是我和阿朗之间的事。”
冯导显然不满意姜言澜这种态度。
若是换了旁人,他不会如此关切,但于秦朗是他看着长大的,况且于秦朗性格隐忍,即使受了伤也只会默默承受,作为长辈,他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最后冯导只能道:“你别再打扰阿朗。”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于秦朗因为这个人而不开心。
姜言澜弯起唇角:“这件事……我恐怕只能说抱歉。”
冯导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要继续缠着阿朗?”
姜言澜一笑:“您要这么理解也行。”
冯导从跟姜言澜谈话起,眉头就没松过:“姜言澜,这算什么事,如果你还算个男人,就不该这样拖沓,阿朗有他自己的生活。”
于秦朗早就该开始他的新生活,只要姜言澜别再打扰。
至于姜言澜,大可以跟他的情人秀恩爱。
——只要他带着他的情人走远一点,别在于秦朗面前晃。
但显然姜言澜并不懂风度。
沉默一会后,姜言澜笑起来:“看来冯导您也相信报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不过您在圈子这么久,怎会不知道那些八卦报纸最爱乱写?”
冯导看他一眼:“报纸爱捕风捉影,但也要有影子给他们捕。”
姜言澜脸上依旧是笑:“您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总之我要说的都跟您说了。”
冯导静了片刻,沉声道:“我劝你这段时间还是避避嫌,你和阿朗已经离婚,这不是闹着好玩的事,外界都在盯着你们。如果你对阿朗还有一点旧情,就不要给他造成困扰。”
姜言澜没有说话,直到冯导走远,他还站在原地,望着楼下的风景出神。
方沫给于秦朗倒水,转身瞧见姜言澜一言不发地靠在门边,目光紧紧落在于秦朗身上,他小声喊道:“言澜哥?”
于秦朗听到声音,朝门口望去。
姜言澜已经回过神,走到床边:“怎么没休息?”
于秦朗道:“有点口渴。”
姜言澜点点头,望着他没说话。
方沫见两人这个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干脆找了个借口出去。
于秦朗目送方沫离开,收回视线,踌躇道:“冯导他……”
姜言澜等他继续。
于秦朗垂下眼:“冯导是我长辈,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是基于关心我的立场,希望你别介意。”
姜言澜默默看他,半晌,笑着摇头:“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不讲理的人?”不等于秦朗答话,他又是一笑,“我没放在心上。”
于秦朗诧异地瞅他。
没想到姜言澜语气这样平静。
他能想象冯导对他的维护,以他对姜言澜的了解,姜言澜未必能忍受冯导的言辞。
从前的姜言澜,一向不懂在于秦朗面前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
离开
姜言澜默默站了一会,眼睛一直停在于秦朗脸上,突然道:“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回江市。”
于秦朗诧异地看他一眼,低下头,道:“……其实我没事。”
这样急着赶他走……姜言澜眼里闪过一抹苦笑,却没像平时那样发作,只坚持道:“等你好了再走。”
于秦朗哦一声,知道他性格,便缄默起来。
在医院呆了一天,医生说于秦朗高烧退了,可以出院。
姜言澜和方沫送他回酒店,于秦朗没拒绝。
到房间后,方沫很快找借口离开。
姜言澜把于秦朗按进被窝里,道:“你躺着,我给你拿药,吃下后再睡一觉,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于秦朗望着他背影,不知怎么,便脱口道:“谢谢……”
姜言澜顿了下,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水,把药递到他跟前。
于秦朗接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他吃了药,姜言澜替他捂好被子,手指轻轻抚过他眉眼,道:“睡吧。”
“……好。”于秦朗闭上眼睛,将他温柔又隐忍的目光阻隔掉。
姜言澜坐在床沿,静静凝视他许久,等确定他睡着了,这才起身,到外面和方沫说话。
隔天于秦朗就去剧组报道了,冯导见他气色不错,终于没赶他回去,给他安排了一场戏。
姜言澜站在角落里,默默望着片场。
他看到于秦朗眉目从容,自信又谦诚地投入到剧情里,带动其他演员入戏。
这样的于秦朗,是姜言澜平日里不曾见到的。
平日里,于秦朗性格沉静,仿佛没有悲喜。
姜言澜抽掉一支烟,站起来,转身出了片场。
他已经了悟到,于秦朗只有在投身到电影里时,才会显得那样光彩夺目。
至于其他时候……于秦朗一向淡薄,大概没什么能引起他兴趣。
而他姜言澜,在于秦朗心里,恐怕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到……在记者捕风捉影时,对方便立刻提出离婚。
姜言澜甚至想,是不是于秦朗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机会。
等于秦朗回到酒店时,姜言澜已经离开拍摄地。
方沫猜不出于秦朗是什么心情,小声地道:“言澜哥让我留在这边照顾你,秦朗哥。”
于秦朗笑起来:“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我比你年纪大,怎么还要你照顾。”
方沫也笑:“言澜哥不放心你。”
于秦朗听了,并没有多的表示,转身往卧室走,一边道:“你一直替他奔波公司的事,你跟着他,我才放心。”
方沫闻言沉默几秒,才轻轻道:“秦朗哥,我觉得言澜哥他……”
……太不懂得珍惜。
但方沫及时打住了,没再说下去。
于秦朗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你的房间在隔壁?”
“嗯。”方沫应了,想起什么,又道,“秦朗哥,江师傅煮了汤,你喝点再睡。”
于秦朗笑着点头:“好。”
就这样过了几天,方沫一直小心留意着于秦朗的身体,怕他又生病。
于秦朗好几次都想跟方沫说,他身体其实很好,平常又注意饮食,虽然做演员没有规律的作息时间,但他确实不需要被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不过方沫善良,又一根筋,是怎么样也不敢违背姜言澜意思的,于秦朗也就由着他折腾。
说起来,姜言澜走后,于秦朗的日子才算真正清闲下来。
简启虽然在隔壁剧组拍戏,但两人不住同一个酒店,根本没机会打照面。
至于外面那些八卦记者,大约是姜言澜离开时放出了消息,冯导又严令不许放人进来,那些记者没蹲到新闻,也就散了。
倒是李页晖,来看过于秦朗几次。
两人都是影帝,谈及电影,才发现两人有很多观念相近。
不过每次李页晖都挑方沫在的时间过来,几次后,于秦朗也就猜到了一些。
那天方沫给他们泡茶,不小心烫到了手。
李页晖正和于秦朗说话,眼睛却一直搁在方沫身上,方沫被烫,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奔过去。
急急忙忙送方沫去医院,弄好后,李页晖坐在床沿,替方沫擦拭额上的汗,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方沫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小孩心性,皱眉道:“你别唠叨了,我已经被烫伤,得到惩罚了。”
他还有力气跟李页晖回嘴,说明他伤势不重,李页晖这才放下心来,弹他额头,低声道:“活该,你要吸取教训,下次别这么莽撞。”
方沫朝他做个鬼脸,眼里却染了笑意。
于秦朗在一旁也听得笑起来,见两人还在斗嘴,便笑道:“小沫,我去问问医生,看需要注意点什么,顺便买点吃的上来。”
说着便走了出去,留下两人在房里。
于秦朗去洵问了医生,幸好方沫伤得不重,很快就能出院休养。
从医生那里出来后,于秦朗又去医院外的便利店,想着怕方沫无聊,给他买了些零食。
在经过医院的花园时,于秦朗突然听见角落里有人在哭。
这家医院是专门为拍摄地建立的,随时都可能有演员因为工伤或者其他原因被送进来,如果碰上同剧组的熟人,那就尴尬了。
所以于秦朗并没有放在心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回来时,那人仍在哭。
于秦朗不经意扫过去,看到那人竟然是简启。
简启半靠在树干上,仰着脸流泪,模样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于秦朗心下愕然。
简启似乎也看到了他,狠狠瞪他一眼,用衣袖胡乱擦拭眼睛,却没像之前那样,跑过来挑衅。
于秦朗平静地望他一会,调过头,脚步平稳地走了。
剩下简启阴沉着脸。
于秦朗回到病房时,见李页晖不在,便笑道:“晖哥怎么没多陪你一会?”
方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支吾道:“……剧组有事。”
于秦朗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笑着打量他:“刚刚晖哥做了什么?”
方沫大窘,耳根几乎充血,红到了脖子根。
于秦朗笑眯眯道:“看来我得给你准备一份嫁妆了。”
方沫被打趣,更加不好意思,好半天,才吭哧道:“秦朗哥,你……别告诉言澜哥……”
于秦朗听到姜言澜的名字,不由顿了下。
他想起刚刚简启哭泣的样子,大约是被姜言澜伤了心,又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于秦朗缓缓垂下眼睑,不管对方如何,都不该是他管的。
他笑着摸摸方沫脑袋:“好,不告诉。”
只是方沫的手还没好完全,两天后便被姜言澜一个电话召回江市。
临走时,于秦朗问方沫那边出了什么事。
方沫犹豫着,不肯答他。
于秦朗叹气:“不用瞒我,我迟早会知道的。”
方沫咬着下唇,轻声道:“言澜哥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
于秦朗笑着摸他头发:“没事,你说。”
方沫踌躇了一阵,才道:“温哥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事,刚好二少爷想把墨馆转去那边,言澜哥打算带二少一起过去处理事情。”
姜家二少爷姜言墨是商界奇才,短短几年,便把姜家的产业扩张了几倍。
虽然姜家一向只重视官场,但姜言墨的才能,还是得到了他父亲和家族的赏识。
姜言澜和姜言墨两兄弟,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纵横商界,却不涉足官场。
他们父亲的衣钵,反倒被他们三弟继承了。
如今姜家三少爷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大有姜老爷子当年的风范。
方沫没有告诉于秦朗,其实这次事件有些严重,姜言澜是请二少爷过去帮忙的。
需要二少爷出面,就证明事情已经到了一定危急地步。
但方沫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于秦朗说这个话的。
送走方沫,于秦朗心里隐隐还是觉得不安,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温哥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姜家对这件事也守口如瓶,外界更是不知道姜家出了什么事。
在姜言澜离开拍摄地的最初那段时间,他每天还给于秦朗电话,但去了温哥华后,这段时间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于秦朗想给姜家人电话,问问情况,可他已经跟姜言澜离婚,这样打过去,倒显得他自作多情。
这样困扰着,时间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冯导赶着进度,提前二十天把电影拍完了。
于秦朗还是得不到姜言澜的消息,跟方沫通话时,方沫也刻意回避,只说没事。
拍摄结束后,冯导劝于秦朗休息一段时间。
于秦朗思索一夜,第二天定了去苏黎世的机票。
他父母这几年一直在苏黎世,打算在那边养老。
刚好要过年了,这些年于秦朗总在忙,他便想着这次可以陪陪他父母。
他跟助理说了一声,推了一些不必要的工作,隔天便飞了苏黎世。
此时已是冬季,苏黎世的雪很深很厚,达到府邸时,草坪上的雪堆了厚厚一层。
他父母从里面迎出来,于秦朗上前,与他们拥抱。
苏黎世
半年前,姜言澜陪于秦朗来过苏黎世一趟,向于秦朗的父母提亲。
现在已经是冬季,但于秦朗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父母早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于秦朗面前,他们都刻意避免谈及姜言澜。
于秦朗是个自律的人,情绪也不太外露,更何况又回到他父母家中,一来确实很放松,二来不想让他父母担心,他每天都表现得很高兴。
至少不像八卦报纸上写的,为姜言澜伤神。
那天方沫给于秦朗电话,说姜言澜和姜家二少已经回到江市,温哥华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于秦朗松了口气,没再多问。
不到片刻,姜言澜的电话打过来了,问他在哪里。
于秦朗说在苏黎世。
姜言澜在那边默了一瞬,于秦朗只听得到对面急促的呼吸声。
“知道了。”姜言澜语气不太好。
于秦朗捏着手机没接话。
姜言澜顿了下,叹气:“算了。”
他解释这一个月太忙,没来得及和于秦朗联系,但他绝口未提去温哥华的事。
就好像这一个多月他并没有消失过。
于秦朗心里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人,哪里舍得戳穿他。
挂了电话,于秦朗目光才缓缓沉下去。
从他来到这边,两天了,苏黎世的雪一直未停。
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仿佛没有停止之日,银白的世界一直蔓延到街的那一边,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母出现在于秦朗身后,轻轻地拍抚他肩膀。
于秦朗收起情绪,微笑着回头喊了声母亲。
“再过二十天,就是新年了。”于母向前走两步,和他并排站立,望着窗外轻声道。
虽然在国外,这么重大的节日,他父母却绝不会忘记。
于秦朗点点头,他来这边,就是为了陪他父母过新年的。
他母亲停顿片刻,忽而又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语气轻柔,还带了点小心翼翼。
于秦朗侧头望她一眼,笑着嗯了一声。
母子两静静站着,都没再说话。
于母望着自己儿子,心情其实很复杂。
从前她与丈夫奔波在各个片场,忽视了孩子。
等他们意识过来,孩子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们的关心。
所幸于秦朗很听话,很自律,跟圈里那帮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虽然性情淡漠了点,但他懂事,孝顺,根本不用大人耳提面命。
于秦朗从小爱读书,人长得英俊,又乖巧听话,于母曾不止一次庆幸自己的孩子没染上一点恶习,更没有走上歧路。
她以为于秦朗会一路读到博士,然后做个学究人物。
但没想到她的孩子一声不响地进了娱乐圈。
当初于秦朗也只是知会了父母一声,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番成绩。
于父于母并不知道于秦朗为何要进演艺圈,也曾经担心过。
但幸好他们的孩子依旧听话,依旧洁身自好。
于秦朗一步步走过来的艰辛,他们都看在眼里。
后来和姜言澜结婚,他们本以为于秦朗有个好归宿。
但现在看来,并不如此。
她的孩子,现在一身伤痕地回来了。
事情发生后,于母好多次都忍不住落泪,总觉得是自己和丈夫亏欠了于秦朗。
况且自己孩子受那么大的委屈,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但于秦朗并没有跟他们抱怨,甚至很少谈及这方面的事。
这次于秦朗回来,表现得也很平淡,每当她露出关心神色,于秦朗便会用笑容安抚她。
于母看在眼里,更觉得难受,总想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秦朗,是……言澜的电话?”于母其实有点难以启口,想来想去,干脆直接问了。
她这个孩子,太过独立,她有时候反倒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
于秦朗点点头。
“你们……”于母犹豫了下,“还在联系?”
于秦朗道:“上次他带情人去片场,动静闹得很大,想必母亲是知道的。”
于母皱了皱眉:“……嗯,后来言澜离开,报纸上就再没有你和言澜的报道。”
“大概被姜言澜封锁了。”于秦朗笑笑,道,“他情人在隔壁剧组。”
他轻快地说出这话,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于母表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秦朗搂住她肩膀,微笑道:“我开玩笑的,之前他去了温哥华,现在回到江市,和我说一声。”
“……你们现在……”于母眉头仍然紧皱,但她到底没再追问下去。
在她看来,自己孩子和姜言澜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至于是什么,她却讲不出来。
但她当初也是信任姜言澜的,不然不会将自己儿子交到对方手里。
最后于母轻声叹口气,拍拍于秦朗臂弯,道:“你父亲在书房,去陪他下盘棋吧。”
于秦朗道:“好。”
他敛了眸中神色,揽着他母亲往书房走去。
这边于秦朗安心陪他父母过年,回到江市的姜言澜却满心不舒坦。
他二弟与情人和好后,每天都甜甜蜜蜜,还在他面前晃悠。
害他不自禁想起从前与于秦朗在一起时的种种情动……
他火气越来越大,偏偏姜二少还故意刺激他,时不时提起于秦朗。
最后姜言澜一气之下,带方沫去了酒吧。
方沫几次张口,被姜言澜瞪了回去。
自从和于秦朗在一起后,姜言澜已经许久不曾接触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方沫犹豫着要不要向姜老爷子汇报。
姜言澜睨他:“不许说。”
方沫只好集中精力照看他。
姜言澜这次倒还规矩,没叫人陪,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倒酒,一杯接一杯。
方沫看得直皱眉,忍不住道:“秦朗哥不喜欢你酗酒。”
姜言澜酒量好,脑子还很清醒,哼一声,道:“如果你把秦朗叫来,我立刻就回家。”
方沫摇头,他家大少爷有时候闹起来实在像个小孩子。
他顿了顿,道:“我给秦朗哥打电话。”
姜言澜拍桌子:“不准。”
方沫刚想反驳,手机突然响了。
姜言澜紧张地盯住他。
方沫笑起来,故意走开,到安静的地方接听。
等他回来,姜言澜已经乖乖坐好,一眨不眨地望住他。
方沫想笑,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咳一声,道:“不是秦朗哥。”
姜言澜吁口气,继续往杯里倒酒。
方沫赶忙补充:“但我真的会打电话。”
姜言澜不理他,又叫了瓶酒。
方沫在一旁鼓起脸。
姜言澜笑道:“你回去吧,跟老爷子和夫人说我在谈事情。”
方沫哪敢放心,他也不跟姜言澜争辩,只是摇头。
姜言澜被逗笑了:“那就留下吧,晚点送我回去。”
方沫捏着手机,点点头,但他眼中神色却有些焦急。
从前姜言澜玩得很疯,他每次劝阻都不听。
当时他们在国外,姜老爷子即使有心管教儿子,也鞭长莫及。
每次姜言澜喝醉酒,还要叫上一堆男男女女,那种糜烂的生活,方沫回想起便替姜言澜感到难受。
他实在不愿看到姜言澜再次过上那种日子。
直到半个小时后,酒吧里出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方沫才悄悄舒了口气,眼睛亮起来。
姜言澜此时喝得有些多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身边多了个人,他眯眼看了看,转向方沫,道:“好像是个大明星。”
方沫点头,介绍道:“李页晖。”
姜言澜恍然哦一声:“给阿朗送过感冒药。”
方沫并不知道这件事,转头去看李页晖。
李页晖笑而不语,只是牵起方沫的手,看向姜言澜:“听说秦朗已经去苏黎世。”
姜言澜抬头跟他对视,微微皱眉。
李页晖一笑:“借酒消愁,也是个好办法。”
方沫朝他摇摇头,不让他再刺激姜言澜。
李页晖笑着亲亲他手心,
姜言澜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小沫,你跟这个人……”
方沫有点赧然,垂下头,算是默认。
他起初并不愿意让姜言墨知道他跟李页晖的事。
主要是他跟李页晖之间进展得太快,而且很突然,他想稳定一些再跟姜言澜说,免得被姜言澜取笑。
当然,姜言澜也不会真的取笑他,但一定会跟他家里人说。
到时候他跟李页晖的事,就真的瞒不住了。
这次要不是李页晖恰巧打电话过来,两人又很久没见,他也不会透露行踪。
姜言澜瞧他一阵,突然笑起来。
他还以为李页晖对于秦朗有意思……
李页晖似乎知晓他想法,也是一笑,道:“我跟小沫一个多月不见,很想他,就跑过来见他了。”
看来他对方沫确实是真心,姜言澜满意地点头。
李页晖接着道:“我下午赶完通告才跑过来的,明天一早又要走……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见小沫一面。”
方沫有些不自在,不过眼里却漾着笑意。
姜言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李页晖笑道:“想见对方,就见,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姜言澜捏着杯子的手一抖。
李页晖给他满上酒,与他碰了碰。
两天后,于秦朗家的门铃响起,他看到门外的姜大少,表情滞了滞。
姜言澜直接越过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我饿了。”
于秦朗关了门,垂下眼睑,跟在他身后。
相亲
于父于母知道是姜言澜来了,竟然同意他住下来。
姜言澜得意地冲于秦朗扬眉。
于秦朗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他一眼,转身去厨房:“你不是饿了?”
既然他父母开了口,他便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姜言澜兴冲冲地跟上去:“阿朗,你给我做?”
于秦朗回头看他片刻,垂下眼:“嗯……想吃什么?”
姜言澜正要报出一大堆菜名,但在看到于秦朗沉静的脸时,他改了口:“随便。”又笑嘻嘻补充,“只要是你弄的,我都吃。”
于秦朗没再理他,从冰箱里拿出菜来清洗。
姜言澜在于秦朗转过头时,早敛了笑。
他神色变得晦暗不明,默默盯着于秦朗背影,久久都没动。
于秦朗简单地弄了两个菜,回头叫姜言澜吃饭。
姜言澜又恢复嬉皮笑脸模样,凑上去闻菜色:“香。”
于秦朗给他拿了碗筷,示意他坐下:“你吃吧,吃完叫我。”
说着转身往餐厅外走。
姜言澜叫住他:“你去哪里?”
于秦朗道:“给你整理客房。”
姜言澜拉住他的手:“那个不急,先陪我吃饭。”
于秦朗低头,望着被他捏住的手掌,然后慢慢抽出来:“……好。”
其实家里是有佣人的,但于秦朗没叫厨娘,而是亲手给姜言澜弄了吃的。
姜言澜心里清楚,脸上的得意更甚,也更得寸进尺,非要于秦朗陪他吃完才准离开。
于秦朗静静地坐在一旁,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姜言澜这才感觉到一些挫败,嘟囔道:“阿朗,你跟我说说话。”
于秦朗就像没听到,当他是自言自语。
其实于秦朗在想,在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总像个小孩子。
只是不知道男人在他旧情人跟前,是什么样子?
也这样幼稚,这样理直气壮地给予伤害?
大概姜言澜舍不得那样对待他旧情人。
于秦朗摇摇头,不让自己想这些,站起来,道:“你慢慢吃。”
不等姜言澜答话,他已经出了餐厅。
姜言澜望着他背影,眼神暗下去。
等他吃完,立刻有佣人进来收拾。
姜言澜叹口气,问道:“你们少爷在哪里?”
佣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言澜道了声谢谢,走进大厅,便看到于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犹豫了下,走过去。
于母还算和气,笑问他:“来一杯?”
姜言澜没敢坐,站在一侧,道:“谢谢母亲。”
于母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你应该改口叫我阿姨。”
姜言澜脸上神情变了变,但很快笑道:“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我最敬重的母亲。”
于母闻言笑笑,指了指对面沙发:“坐。”
姜言澜依言坐下,接过于母递来的茶杯。
于母道:“你从江市过来的吧?”
姜言澜点头。
于母笑道:“那肯定累了,喝完茶,就去休息吧。”
姜言澜往茶杯里瞧一眼,厚厚一层茶叶,茶水浓得快化不开。
他十分平淡道:“好。”
说着一口喝了。
就算浓茶容易让人失眠,他也别无选择,不如痛快点。
于母看他放下杯子,笑道:“明天会很热闹,我邀请了一些朋友来家里做客,你快去养好精神,明天恐怕就没现在这样清净了。”
姜言澜应了好,生怕于母再想出什么法子整他,赶紧起身,道:“那我先上楼了,晚点再陪您和父亲说话。”
于母目光看上去十分慈爱:“去吧。”
眼见姜言澜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她这才摇头笑起来。
姜言澜听见于母笑声,不由加快步子,直到跑上二楼,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他熟门熟路地跑去走廊一头,停在于秦朗的卧室外敲门。
半晌都没有应答,他只好转身,往另一头的客房走去。
于秦朗果然在那里。
佣人在铺被子,于秦朗则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的白雪出神。
姜言澜靠着门框,静静凝视他身影,眼神幽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佣人收拾好了房间,一转身,便瞧见姜言澜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却被姜言澜制止。
姜言澜对她做了个手势,要她先出去。
佣人恭敬地退出房间。
姜言澜慢慢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于秦朗,低声唤他:“阿朗。”
于秦朗有些惊讶,回过神后,从他怀里退开,轻轻叹气:“你为什么来这边?”
姜言澜没接话,他的手臂还抬在半空,执意要将于秦朗搂进怀里。
于秦朗垂下眼,轻声道:“好聚好散,你亲口答应的,现在又来这边,对我来说,是一种打扰,你知不知道?”
姜言澜重新抱住他:“我不知道。”
他脑袋埋进于秦朗脖颈间,紧紧搂着对方,就像害怕对方突然跑掉。
于秦朗这次没再挣扎,可是他也不再说话,更不回应他。
姜言澜却已经很满足,蹭了蹭他脖子,道:“阿朗,有人跟我说,如果想见一个人,就去见,不用管那么多。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我知道这样会打扰你,但我没办法……”
他语气其实很温柔,可是他做这些事,从来都很冲动,从来就没有人能拦住他。
就好像小孩子,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也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旁人感受。
可这样一个姜言澜,恰恰是于秦朗喜欢的。
于秦朗半晌,才默默叹口气,推开他,转移话题道:“快过年了,老爷子准你出来?”
姜言澜不满对方离开自己怀抱,但于秦朗神色冷淡,他也不敢再动手动脚。
最后他皱了皱鼻子,道:“接近年关,老爷子应酬多,没空管我。”
于秦朗多少也猜到一些,点头道:“刚刚我给母亲打过电话了,说你已经平安到达。”
姜言澜夸张地叫:“阿朗你真贤惠。”
于秦朗瞅他一眼。
姜言澜赶紧凑过去,讨好地道:“阿朗,我困了。”
于秦朗叹气:“那去睡吧。”
姜言澜拉住他手臂:“陪我。”
于秦朗道:“你自己睡。”
姜言澜不高兴了,哼哼唧唧道:“你不在,我睡不着,刚刚母亲给我泡了杯浓茶,我一口气喝了。”
他扬着下巴,颇有点邀功的意思。
于秦朗好气又好笑:“要不等你睡着,我再走。”
姜言澜更不高兴了:“把我当小孩子?”
于秦朗拍他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我没这个意思,去睡吧。”
姜言澜紧紧拉住他,不让他走。
于秦朗道:“晚餐我叫你。”
姜言澜委委屈屈地望他。
于秦朗眼眸低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声音温柔了些:“我还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
姜言澜知道他脾气,只好妥协道:“那你等我睡着再走。”
于秦朗笑笑:“好。”
结果姜言澜睡了个昏天暗地,晚餐的时候差点睡过去了。
不过出于礼貌,他大少爷还是爬了起来,跟在于秦朗身后下楼。
于秦朗其实并不明白他母亲为什么要留姜言澜在家里,如果仅仅出于礼貌,大可以给姜言澜安排酒店。
但他也没去问具体原因,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少姜言澜在他父母面前,还算尊敬得体。
吃饭过程中,四个人坐在一起,很少说话。
直到于秦朗陪姜言澜上楼时,于母才叫住他们,道:“明天你们没事吧?如果没事就留在家里,一早有客人来。”
于母已经叮嘱了不止一遍,她很少这样郑重。
两人都答应着。
于秦朗敛了眼里的诧异,陪姜言澜上了楼。
直到第二天,见到那些客人,于秦朗才算明白过来他母亲的意思。
姜言澜在于秦朗身侧坐下,脸色阴沉,道:“阿朗,不许去大厅。”
于秦朗正在书房看剧本,是冯导发过来的,冯导希望他能接下这个剧,春节后回国开拍。
见姜言澜咬牙切齿,他只装作没听见,继续研究剧本。
姜言澜拉他衣袖:“母亲是故意的。”
于秦朗被他扰得看不下去,放下剧本,道:“我不去就是,你安静一点。”
姜言澜摸摸鼻子,但总算眉开眼笑起来。
于秦朗不再理他。
但没过多久,书房门被敲响,于母探出头,道:“秦朗,言澜,来见见客人。”
姜言澜下意识去握于秦朗的手。
于秦朗不动声色避开,抬头对他母亲道:“好,就来。”
于母站在门边,没走。
看来她已经猜到两人的算盘。
于秦朗叹口气,站起来。
姜言澜知道没办法了,不甘不愿地跟在身后。
刚进大厅,便有人过来和于秦朗说话。
于秦朗笑道:“言言。”
宁言言是于父于母某个知交好友的女儿,她跟于秦朗也算青梅竹马长大。
“我来了才知道,这是相亲宴。”宁言言年纪比于秦朗小,模样娇憨可爱,撒娇似的抱住于秦朗手臂。
姜言澜在一旁快瞪出火来。
于秦朗笑着揉揉宁言言脑袋:“我也没想到。”
宁言言弯起眼睛:“秦朗哥,陪我去玩雪吧。”
她身体不太好,冬季一到,家里便不许她出门,都快被憋坏了。
于秦朗温和点头:“好。”
回国
于母的意思,于秦朗多少能猜到一些,他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也不想违背于母的意愿。
听了姜言澜的话,于秦朗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却未作答。
姜言澜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突然大步走到于秦朗面前。
于秦朗以为他已经离开,听到脚步声,诧异地回过头。
刚偏头,就被姜言澜抱在了怀里。
姜言澜将他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低哑道:“阿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法怪简启,我知道消息是他放出去的,但我竟然不觉得生气……”
于秦朗闻言,露出苦笑表情。
简启在姜言澜心里,果然是特别的。
他沉默着,因为被姜言澜按住,他脸上神色都被遮掩住了。
姜言澜知道他在听,咬咬牙,继续道:“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心软……我很慌乱,虽然我清楚只喜欢你,但我竟然还能容忍简启的做法……”
他声音里透着懊恼,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内心。
于秦朗安静了片刻,低声道:“我懂了。”
大约姜言澜想弄清楚对简启的感觉,又或者他在简启和于秦朗之间徘徊犹豫了,所以他才放任流言,最后还答应离婚。
而离婚后,他可能后悔了,所以才追着于秦朗到片场,到苏黎世。
于秦朗也说不上是什么想法,他无法左右姜言澜的心,虽然他曾期望过姜言澜的全心全意,但听到姜言澜刚刚的剖析,他却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他想,看来离婚是对的……
于秦朗无声地笑了下,从姜言澜怀里退开,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明白。去休息吧,明天我让人帮你订机票。”
男人向来任性,可是于秦朗已经不想再纵容,即便他深爱着这个人。
见于秦朗开口赶他,姜言澜顿时慌了。
于秦朗性子虽然冷清,但从来都不会违背姜言澜,一直都顺着姜言澜的意。
姜言澜心下慌乱,一把搂住他:“阿朗,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不必了。”于秦朗笑了笑,打断他,“回国去吧,快过年了,你应该陪着老爷子和母亲。”
他语气平淡,却听得出话里的拒绝意味。
这样坚决的样子,姜言澜只见过一次。
当初于秦朗提出离婚,他不同意,于秦朗便说服姜老爷子,让姜老爷子来胁迫他签字。
他见识过于秦朗的决心,所以不敢再多说。
想到这里,姜言澜眼眸不由暗下去。
他心里隐约知道,于秦朗如果打定了主意,他是没办法提出抗议的。
虽然心里并不情愿回国,但他也不敢太过执拗,怕惹得于秦朗生气。
“阿朗……”姜言澜可怜兮兮地望着于秦朗,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于秦朗却只摇了下头,把他送出房间。
隔天于秦朗果真给姜言澜买了机票。
姜言澜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
于秦朗没送姜言澜去机场,只是在大门口和他道别。
姜言澜却不肯上车,拽住他的手不放,委屈地望他。
于秦朗笑着抽出手:“走吧。”
车子缓缓开出院子。
姜言澜最后低声对于秦朗道:“我等你回来。”
苏黎世的冬天白雪皑皑,街边的积雪厚厚一层,车轮碾过,留下紊乱的痕迹。
于母在身后,见于秦朗看得出神,担忧地拍他肩膀:“秦朗?”
“我没事,母亲。”于秦朗笑着安抚她,和她一起转身回屋。
很快就是新年,那天于母邀请了附近的华人来家里聚餐。
于秦朗不怎么出门,总是窝在书房里看剧本。
姜言澜离开后,于母也不逼着他去相亲了,他每天的生活还算清闲。
新年那天,家里一早便热闹起来,于秦朗照例躲进书房里。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方沫的电话。
这段时间,姜言澜除了回国那天给他报了平安后,便再也没联系过他。
倒是方沫,几乎每天都给他报告姜言澜的行踪。
于秦朗觉得好笑,却并未加以阻止。
他心里只有一个姜言澜,即便难受,即便下定了决心,他心里却仍旧无法放下。
只要跟这个人相关的消息,他都愿意听。
方沫在电话那头又向他抱怨了:“秦朗哥,二少爷和秦先生被言澜哥赶去温哥华了,言澜哥还不满意,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三少爷。”
于秦朗闻言,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之前方沫和他说,姜二少和他伴侣秦茂情深意笃,姜言澜却见不得两口子甜蜜,故意挑拨两人关系,姜二少和秦茂不得不躲开,飞去温哥华过新年。
现在姜言澜又去惹姜三少,三少倒不会对姜言澜怎么样,毕竟是兄长,但姜三少他家那位却是个厉害角色,姜言澜肯定讨不到便宜。
想到姜言澜可能碰壁,于秦朗不由微微笑起来。
真是小孩子气。
方沫好几次暗示说,姜言澜是欲求不满,只要于秦朗回国,情况就会好转。
于秦朗每次都装作不懂。
他还不想这么快回去面对姜言澜,去应对那些事。
但他没想到,刚刚过完年,便不得不提早回国。
姜二少和秦茂从温哥华回江市,打算订婚,邀请他参加。
正好冯导的电影也杀青完了,计划在春节上映,于秦朗刚好能赶上宣传。
于秦朗是悄悄达到姜家的。
虽然他跟姜言澜离婚的事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但他毕竟是公众人物,难免被提起和关注。
所以当天,于秦朗并没露面,一直陪姜母在偏厅闲聊。
方沫跑过来,说姜言澜在二楼休息室,又被二少爷刺激了。
于秦朗微微垂下眼睛,只当没听见。
姜母笑看方沫一眼,道:“你去把大少爷叫下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方沫有些踌躇,去看于秦朗。
于秦朗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母笑着对方沫道:“去吧。”
等方沫离开,她转向于秦朗,柔声道:“秦朗,我刚刚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了解,不管你和姜言澜之间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
于秦朗心下自然感动,道:“谢谢母亲。”
可是,提起姜言澜,他总有些难受。
他不太想见这个人,但碍于姜母面子,他只能坐在那里等姜言澜下楼。
姜母突然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孩子,委屈你了。”
于秦朗愣了下,既而摇摇头。
其实他懂姜母的举动,把姜言澜叫下来,无非是希望他们能好好谈谈。
而她也知道,于秦朗现在肯定不愿意和姜言澜见面。
姜言澜去苏黎世的事,姜母不会不清楚。
只是做母亲的,总会偏袒自己孩子。
所以她只能委屈于秦朗。
于秦朗却并不怪她。
就像于母,那么温婉一个人,也会因为姜言澜欺负了自己儿子,而忍不住回敬姜言澜。
姜言澜走进偏厅,看到于秦朗,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姜母身边,喊了声母亲。
“听说你又去找言墨的岔子了。”姜母瞅他一眼。
姜言澜撇嘴,走到一旁坐下:“没,逗他们玩的。”
姜母语气微重:“言墨和阿茂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你别再添乱子。”
“知道了。”姜言澜无所谓地答应着。
姜母叹口气,不再看他,转向于秦朗,道:“有些人永远长不大,只会让身边人受累。”
于秦朗笑了笑,没接话。
姜言澜在一旁喊:“母亲……”
他当然知道姜母是在说他。
但这是在于秦朗面前,他不由慌乱地去看于秦朗。
于秦朗面色平淡,站起来,对姜母道:“母亲,我晚上还有个宣传,得回去准备一下。”
姜母已经暗示许多,不好再留他,便笑着点头:“我叫司机送你。”
于秦朗道了谢,慢慢走出去,经过姜言澜时,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从来不会不理姜言澜,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姜言澜一直望他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才沮丧地转回头。
“秦朗品性很好,我和你父亲都很喜欢他。你怎么惹他生气的,就怎么哄他回来。”姜母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冷声警告他,“反正我和你父亲只认他这么一个大儿媳,至于其他莺莺燕燕,你趁早解决,别惹你父亲生气。”
姜言澜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他知道于秦朗在生气,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哄得于秦朗回心。
简启闹腾出那些事,在他心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件。
可是他料不到于秦朗会如此介意,最后还离了婚。
人人都说于秦朗好,都说他负了于秦朗,但他们都不知道,于秦朗心里或许并没有他。
姜言澜垂下眼,双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
阿离是谁
发布会在晚上举行,于秦朗赶到的时候,离开始只有半个小时。
会场挤满了记者,看到于秦朗,都围上来,追问他来这么晚,是不是去了姜家。
于秦朗一概不作答,只是脸带微笑地走过去。
到达休息室,其他演员都到齐了,冯导在陪投资方说话。
见于秦朗出现,冯导朝他招手,道:“秦朗,你过来一下,商总想认识你。”
冯导给他介绍商隐。
据说影片是商家旗下的娱乐公司投资的。
于秦朗之前并没有听过商隐这个名字,但冯导郑重介绍,他当然不敢怠慢。
商隐三十来岁,长得英俊秀气,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后来有人私下跟于秦朗八卦,说商家家族一直在旧金山,国内的娱乐公司只是他们集团下属子公司。
这次商隐亲自回国捧场,是因为冯导的电影有望在国际电影节拿大奖。
冯导对于商隐这样重视自己的影片是相当满意的,言辞间都是对商隐年轻有为却又谦逊的赞美。
于秦朗本以为打过招呼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商隐上下打量他,突然道:“原来你就是于秦朗。”
这句话没头没脑,于秦朗回想了下,他以前似乎并不认识这位大人物。
商隐微微一笑,道:“不用想了,你肯定没见过我,我很少回国。”
于秦朗也笑了下。
商隐道:“我是从姜大少那里听到你的名字。”
原来他跟姜言澜是旧识。
于秦朗点点头,这就不意外对方为什么会用“原来”两个字。
商隐笑道:“姜家和商家是世交,后来商家转去国外,但两家并没有断掉联系。”
于秦朗安静地听他说话。
商隐又上下瞅他片刻:“你跟阿离一点也不像。”
于秦朗静了静,道:“阿离?”
商隐没答他,眉头微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我以为阿离走后,言澜不会再喜欢人,但这两年一见面,他就只谈论你,满口都是你。我之前还在想,你和阿离可能比较像,但我现在知道了,你们根本一点都不像……”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嘀咕,完全没注意旁边于秦朗的脸色。
于秦朗脸色倒是正常,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着许多疑惑。
“阿离是谁?”于秦朗决定问出来。
商隐回过神,看他一眼,奇道:“言澜没跟你说过?”
于秦朗摇头。
商隐若有所思,笑道:“那你自己去问他。”
于秦朗知道他不会再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礼貌地朝他笑笑。
这时候发布会开始了,主持人在请几位主演上台。
商隐朝于秦朗挥挥手:“等下一起吃宵夜?”
于秦朗有些迟疑,他平常很少应酬,都是交给经纪人去弄。
商隐看出他想法,露出温和近人的笑:“你放心,我虽然常年在国外,但你跟言澜的事我还是听说了的,我不叫他就是。”
于秦朗一笑:“你误会了……算了,如果商总不嫌时间太长,那就等下见。”
现场聚光灯闪个不停,记者的问题都犀利夸张。
特别是于秦朗,被问及最多。
今天是姜家二少订婚的日子,八卦记者难免就会问到他跟姜大少的事。
于秦朗一径笑着,幸好有主持人替挡去话题,他才不至于太难堪。
在外人看来,于秦朗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影帝,连他的笑都是标志性的温和大气。
只有于秦朗自己知道,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商隐和姜言澜相熟,显然是知道姜言澜从前那些事的。
关于“阿离”,于秦朗却从来没在姜家人口中听到过。
这让他觉得奇怪,整个晚上,他的心都被这个问题萦绕占满了。
商隐坐在贵宾席,望着台上一拨人,目光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结束时,商隐提前起身,到后台等于秦朗。
于秦朗看到他,犹豫了下,朝他走近。
商隐笑道:“发布会很成功。”
“谢谢。”于秦朗一笑。
商隐看了看他,道:“待会还有晚宴,不过我想私人邀请你,陪我出去逛逛。”
于秦朗诧异地对上他目光。
商隐解释道:“我还是十年前来的江市,这里变化很大,我非常好奇。”
于秦朗有些踌躇。
商隐又道:“我听说夜景很美。”
于秦朗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其实作为公众人物,一旦有点举动,都可能被记者拍到。
平常于秦朗一向注意这方面的事,也很少跟不熟悉的人走到一块。
但这一次于秦朗却同意了商隐的邀请。
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
两人避开记者,坐专梯下楼,上了商隐的车。
商隐笑着对于秦朗道:“冯导找不到你,会不会着急,我看得出他很欣赏你。”
于秦朗摇头:“没有事,我跟冯导打过招呼了。”
商隐笑笑,他看得出于秦朗是个谨慎的人。
于秦朗本以为商隐会说点什么,但一路上商隐只是望着车窗外景象出神,并不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隐才出声道:“去市府。”
他这话是对司机说的,讲完才转向于秦朗,道:“我们四处转转,你不介意吧?”
于秦朗一笑:“都可以。”
商隐点点头,又偏头看向外面。
于秦朗顿了顿,这才隐约明白,商隐应该在等他主动询问。
他整个晚上都有些失神,商隐不会看不出来。
大概是猜到他心里,商隐才故意吊他胃口。
而于秦朗关心的偏偏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事。
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根本无从问起。
想到这里,于秦朗微微垂下眼,也沉静下来。
他打定主意,如果商隐不说,他便不问。
车子掉了个头,开向市府。
一路上霓虹闪烁,许多风景慢慢退后,消失在车尾处。
于秦朗看到整个城市里都挂了同样的户外广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广告上的人是简启。
看来姜言澜的确花了不少心思和价钱来捧他。
当然,据说简启家世也不错,再加上姜言澜的推波助澜,要红起来确实挺容易。
正想着,突然听商隐惊呼:“那个人和阿离好像。”
于秦朗闻言,不禁朝他看过去。
商隐正指着广告上的简启,张大了嘴,一副讶异表情。
于秦朗愣了一瞬,忽然恍悟。
原来……是因为简启长得像“阿离”?
所以一切的源头……都是阿离?
于秦朗不敢再想下去,他微微垂下眼,将眼里的表情都遮掩住。
商隐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偏头看他一眼:“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车里灯光昏暗,于秦朗的脸又被隐在暗处,商隐怎么可能看到他脸色?
想来商隐清楚他的反应。
他不知道商隐是不是故意向他透露“阿离”的事,又故意吞吞吐吐。
如果商隐是故意的,那他目的是什么?
于秦朗手指轻轻动了下,表面上虽然一派平静,但他心里到底有了些警惕。
他一点也猜不透商隐的用意。
而现在,他也不想去猜。
此刻他只是后悔答应跟商隐出来。
虽然他好奇真相,但显然商隐并不打算告诉他,反而让他心里的疑虑更深。
既然如此,他想,那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于秦朗正想着找个借口下车,前座的司机突然开口道:“少爷,到了。”
原来车子已经来到市府门口。
商隐看向于秦朗,道:“这边没有记者,下去走走好不好?”
于秦朗略微思索,看向他,沉吟道:“这里有商总的回忆?”
他问得直接,商隐停了几秒,才微微笑道:“那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于秦朗点头,表示了解:“看来商总是念旧的人。”
商隐听了大笑:“我习惯向前看。”
于秦朗也是一笑,并不反驳他,推开门下车。
晚上市府清冷,两人走在路上,各自想着心事。
商隐抬头望向这片老建筑,眼里汹涌着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于秦朗猜想他肯定想起了什么,便沉默着,并不打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足足转了一圈,才踱步回到车子旁。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交谈一句。
刚走到轿车旁,昏暗中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小隐,你来江市,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个懒洋洋的腔调,于秦朗自然是熟悉的,他缓缓抬起眼,便看到姜言澜双手插在裤兜里,正笑眯眯望着商隐。
商隐脸上也是笑,上前捶了姜言澜肩膀一拳:“就算我不说,你不还是找来了?”
姜言澜哼道:“要不是……我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要不是什么?”商隐笑眼看他。
姜言澜被哽了下,眼睛若有若无地瞟向于秦朗。
商隐笑起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放心,你的人我不敢诱拐。”
姜言澜扬眉。
商隐笑道:“我只是好奇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人是什么样子。”
姜言澜忍不住嘀咕:“你别吓坏阿朗。”
“这么宝贝?”商隐好笑地看他。
姜言澜不太好意思地摸鼻子。
毕竟是老友,商隐不再笑他,转移话题道:“我来这里,谁也没告诉。”
姜言澜诧异:“你……”
商隐语气有些落寞:“他女儿都能走路了,我能怎么样?”
姜言澜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沉默了会,走到于秦朗身边,去牵于秦朗的手,一边看向商隐,道:“我们回去吧。”
商隐点头,转身进了副驾驶座,也不看他们两个。
司机也上了车,外面只剩下姜言澜和于秦朗。
于秦朗被姜言澜拉住手,一时忘了挣开。
他很奇怪姜言澜牵他的手时,动作怎么会这样自然。
“阿朗,今天住家里吧。”姜言澜温柔地望住他。
于秦朗想了想,问道:“阿离是谁?”
姜言澜茫然:“什么阿离?”
于秦朗皱起眉,听姜言澜的口气,似乎没听过阿离这个名字。
可是他怎么会没听过?
于秦朗目光缓缓落在姜言澜脸上,察看他表情。
姜言澜神色坦然,根本不像装的。
于秦朗顿了顿,心下更加疑惑。
陆清离
姜言澜见于秦朗沉默,摇了摇他手臂,低声道:“阿朗,外面冷,我们上车吧。”
于秦朗看他片刻,慢慢抽回手,往车子边走去。
商隐瞧见两人上车,淡淡吩咐司机:“走吧。”
车子往市区开去,于秦朗望着车外流光,眼里神色变幻,最后只剩下许多无奈。
姜言澜小心翼翼地瞅他,想牵他的手,但都被他轻巧地避开。
商隐从后视镜里看两人一眼,道:“于先生,晚宴应该快结束了,要不直接送你回家?”
于秦朗道:“不用麻烦,在路口把我放下就行,我让助理来接。”
“不麻烦。”商隐一笑,“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有义务把你安全送你到家。”
于秦朗笑了下,还想拒绝。
商隐却打断他:“于先生听上去很生疏,叫你秦朗吧。”
于秦朗沉默下来。
商隐性格跟姜言澜果真有些像,都挺霸道。
姜言澜听两人对话,突然道:“小隐,你什么时候回去?”
商隐道:“后天。”
姜言澜愕然:“这么快?”
商隐点头:“下个月初是我一个朋友的祭日,我得赶回去。”
姜言澜顿了顿:“祭日?”
商隐偏头,眯眼看向窗外:“前年你到旧金山,我带你去拜祭过的。”
姜言澜哦一声,道:“你那么多朋友,我唯独不认识他,可能因为他已经去世的缘故。”
商隐微微低头:“他叫陆清离。”
姜言澜似乎想起了什么,讶异道:“阿离?”
他歪头,看向于秦朗。
上车前,于秦朗好像问过他阿离是谁。
“嗯,阿离。”商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下次你到旧金山,我再带你去看他。”
姜言澜心下隐隐觉得奇怪,道:“这个人很重要?”
商隐沉默了会,才笑着摇头:“不……不重要。”
两人说话时,于秦朗一直低垂着眼睛。
当他们谈到阿离,于秦朗不由抬头,望向商隐。
商隐正好从后视镜里看他,对他笑了笑。
于秦朗眼里带了疑惑,想仔细问清楚,但碍于姜言澜在场,他只能保持缄默。
商隐的举动,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他故意说起阿离,让于秦朗心生疑惑。
但他又当着于秦朗的面,跟姜言澜谈论起,一点也不避讳于秦朗。
而姜言澜的表现,说明他确实不认识那个叫陆清离的人。
所以……这其中大概有什么曲折。
只是,姜言澜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真的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这个答案,商隐肯定知道,但看他的样子,是不准备告诉于秦朗的。
于秦朗摸不透商隐的意思。
他重新垂下眼睑,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他的别墅外。
这个住处,很少有人知道,商隐却直接送他回了这里。
于秦朗不由看了商隐一眼。
恰好商隐回头,冲他微笑:“到了,一路过来,没发现狗仔跟踪,放心吧。”
于秦朗道了谢,推门下车。
他并没有邀请两人进去坐坐。
姜言澜对商隐道:“明天我给你电话,我们聚聚。”
商隐似笑非笑:“你先搞定自己的事再说吧。”
姜言澜也不在意他调侃,哼一声,道:“那明天联系。”
商隐朝他摆手。
姜言澜下了车。
于秦朗没想到姜言澜会跟上来,他犹豫了下,到底没当着商隐的面给姜言澜难堪。
等商隐的车走了,于秦朗这才转向姜言澜,道:“我给小沫电话,让他来接你。”
说着,也不等姜言澜答话,直接进了院子。
姜言澜不声不响地跟上去。
于秦朗不再管他,进大厅后,他直接上了楼。
给方沫打完电话,于秦朗站在阳台上,久久都没动。
姜言澜在外面敲门。
于秦朗打定主意不理他,但敲门声一直不断,让人听了只觉得烦闷。
最后于秦朗微微叹口气,把房门开了。
姜言澜从他身后紧紧搂住他。
于秦朗低声道:“放开我。”
姜言澜双手箍得更紧:“不放。”
于秦朗沉默几秒,道:“我有话跟你说。”
姜言澜脑袋埋在他颈间:“你先听我说。”
于秦朗便不吭声了。
“阿朗……”姜言澜总喜欢这样叫他。
于秦朗心下徒然一阵绞痛,却忍着没说话。
姜言澜低低地道:“阿朗,我爱你。简启的事,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生气,你提出离婚,问都不问我的意思,我以为你……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于秦朗任他抱着,不觉有些难受。
现在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姜言澜不停地细吻他脸颊:“阿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于秦朗用力挣开他,转身和他面对面,盯住他:“你以前身边那么多人,难道还看不出一个人的心思是真是假?”
姜言澜听得一愣。
于秦朗垂下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格。”
如果不爱他,他怎么会甘愿和他结婚,甘愿雌伏在他身下。
姜言澜大约也懂了他意思,眼里露出狂喜,伸手要将他搂进怀里。
于秦朗却躲开了他手臂:“但我们现在已经离婚。”
姜言澜急道:“我一点也不想离婚!”
于秦朗摇头:“再说这些,都已经没用。”
姜言澜抓住他的手:“你因为简启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于秦朗没说话。
姜言澜捏紧他手指:“上次……我知道上次的回答让你生气,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忍心苛责简启的任性,但我……我心里只有你……我再怎么混蛋,也清楚自己的心意,也知道不能伤害你。”
于秦朗仍旧沉默着,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言澜更紧地抓他手臂:“阿朗,你信我。”
于秦朗终于有了反应,苦笑一声:“我相信。”
原本他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姜言澜对简启的态度实在暧昧宠溺。
但今晚上商隐那番话,透露的意思很多,他隐约就懂了一些。
只是他不敢再往深处想。
简启的事,他或许能释怀了,但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他很想跟姜言澜说,先去弄清楚陆清离是谁后,再来谈爱。
但他又忍住了。
既然姜家人从来不在姜言澜面前提起陆清离,商隐也半遮半掩并不点破,那就代表姜言澜身边的人都不希望他知道真相。
如果逼迫姜言澜去面对,还不定会出现什么事。
于秦朗扪心自问,如果姜言澜仅仅是忘了陆清离,一旦姜言澜记忆恢复,他能接受姜言澜为一个人刻意失忆的事实吗?
也许是因为太爱了,当初又发生了不可预计的事,姜言澜才忘了那个人。
一旦他记起来,事情会变得怎样?
当然,现在于秦朗还拿不准陆清离在姜言澜心里的位置,但他也不敢冒那个险,去促使姜言澜想起陆清离。
他不由看向姜言澜,姜言澜也正灼灼望他,那眼里都是他的身影。
于秦朗心下不由一痛。
他闭了闭眼睛,在心里轻轻喊姜言澜的名字,可是他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回避姜言澜灼热的目光。
姜言澜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讲。
可是他也不曾放开于秦朗的手。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佣人上来禀报,说方沫到了。
于秦朗点点头,让佣人先下去招呼方沫,然后抬头看向姜言澜:“小沫来了。”
姜言澜嗯一声,却不动。
于秦朗看他一眼,挣开他手掌,直接出了房间。
姜言澜眼神暗了暗,跟上去。
方沫今天一直在忙姜二少的订婚宴,接到于秦朗的电话,他立刻赶了过来。
于秦朗道:“辛苦你了。”
方沫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姜言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秦朗回头,也看了眼姜言澜,道:“小沫来接你,回去吧。”
姜言澜静静地望着他。
于秦朗垂下眼:“我累了。”
姜言澜性格其实很倔强,不依不饶地盯住他。
于秦朗叹口气:“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事。”
现在他脑子混乱,商隐的出现,还有那番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姜言澜终于松口:“你刚刚承认你心里有我的,阿朗,你不能让我失望。”
连乞求也带着霸道意味,于秦朗暗暗苦笑,看向方沫:“麻烦你送大少爷回去,不要让他喝酒。”
他当着姜言澜的面跟方沫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方沫笑着点头:“我会看好大少。”
姜言澜苦着脸,到底没再纠缠,跟方沫走了。
于秦朗站在大门口,目送车子离开。
他看到姜言澜打开车窗,像个小孩子,伸出头来朝他挥手。
不知怎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救赎
第二天仍旧有宣传,时间定在上午。
这部戏势头很猛,按公司的意思,不在于票房多少,只要能拿到奖项就行。
商隐这次没来记者会,于秦朗倒不觉得意外。
他原本想仔细问问姜言澜以前的事,不过他隐约也猜到,商隐不会再跟他透露什么。
快结束时,于秦朗在中途接到方沫的电话,说姜言澜出车祸了。
于秦朗在后台足足站了半分钟,然后跟冯导打了招呼,赶去医院。
等他到医院门口,才发现许多记者围堵在那里。
助理担忧地看向车外:“秦朗哥,我们要不要等下再进去……”
于秦朗沉默几秒:“你把车子停到后院,我从后门进去。”
助理摇头道:“这会后门应该也有狗仔蹲点。”
于秦朗想了想:“那就直接从正门进。”
助理不太赞同他这样冲动,委婉劝道:“不然我们还是再等等……”
于秦朗眉头微皱,似乎在考量。
助理还没见过他如此焦急的样子,知道劝不住他,也就沉默下来。
幸而这时方沫打电话给于秦朗,说来接他们。
车子掉头,往另一个小门开去。
方沫带他们从特殊通道上楼,道:“这里是军区医院,那些记者不敢硬闯的。”
于秦朗点点头,问他:“言澜怎么样?”
方沫撇嘴,没答他。
于秦朗语气微微颤动:“很严重?”
见他紧张,方沫忙道:“不……秦朗哥,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推开病房门。
姜言澜一条胳膊缠着绷带,正站在窗户前。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看向于秦朗。
于秦朗和他对视。
姜言澜笑起来。
看他这幅样子,似乎伤得并不重。
于秦朗默默垂下眼。
他一听姜言澜出车祸,便不管不顾地跑过来。
但姜言澜仅仅是胳膊受了点伤……
他顿了顿,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想去开门。
姜言澜见状,忙叫住他:“阿朗。”
于秦朗停下脚,却没回头:“你好好休息。”
姜言澜道:“我……不是我让小沫通知你的。”
于秦朗嗯一声,道:“我出去问问医生,看你伤势严不严重。”
见他原来是关心自己,姜言澜又高兴起来,道:“我没事!”
于秦朗转头看他。
姜言澜放低声音:“你陪我坐坐。”
于秦朗看他一会,叹气道:“如果不严重,就回家吧。”
姜言澜应了好,顿了下,道:“二弟那边出事了。”
于秦朗惊讶道:“出事?”
昨天姜家二少才和他伴侣秦茂订婚,只不过一个晚上,能出什么事?
姜言澜点头:“秦茂被绑架了。”
关于姜二少和他伴侣秦茂的事,于秦朗了解的并不多,但两人曾分开过,他是知道的。
在他看来,姜二少和秦茂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现在却又节外生枝,实在让人沮丧。
他不免又想到自己和姜言澜……
于秦朗怔愣了半晌,才缓声道:“那回去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姜言澜点头,停了几秒,道:“阿朗,你也跟我回去,好不好?”
于秦朗沉默几秒,道:“晚上还有一个通告。”
姜言澜低下头,忍不住嘀咕:“你总是这样忙。”
听上去有些怨怼,于秦朗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他。
姜言澜却笑起来,道:“算了,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两人刚要出病房,方沫突然敲门,道:“商少来了。”
商隐进来,上下打量姜言澜:“我以为你撞到了脑袋。”
姜言澜睨他:“没撞到,你很失望?”
商隐暗暗松口气,笑着打趣:“我是怕你撞傻了。”
姜言澜哼道:“不好意思,我什么事也没有。”
商隐淡淡扫过他缠着绷带手臂,笑了下,不再跟他斗嘴。
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于秦朗却瞧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不由探究地盯住他。
商隐察觉到他目光,冲他微笑:“外面很多狗仔。”
于秦朗收回视线:“等下我们分开走。”
商隐道:“我和你一起。”
于秦朗看他一眼,没表示反对。
姜言澜这次竟然也没出声,默认了这个安排。
他知道于秦朗不会跟他回姜宅。
方沫在外面等他们,见他们出来,迎上去:“车子停在楼下。”
姜言澜思索几秒,道:“小沫你陪阿朗走。”
于秦朗道:“不用麻烦,你手臂受伤,不方便,让小沫照顾你。”
姜言澜嘴角弯了弯,紧紧望住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灼人的光。
于秦朗避开他视线,率先往前走。
经过方沫时,他轻轻道:“照顾好大少爷。”
方沫只当他是担心姜言澜,忙低声应了。
他没看到于秦朗眼底那抹的决绝和悲伤。
下楼后,于秦朗坐进商隐的车子。
商隐提议和他一起走,他便猜到商隐有话跟他说。
只是车子一路开向城外,商隐却始终没有开口。
于秦朗看出这是通往市府的路,他忍了忍,终究没打破沉默。
到地方后,商隐并不理他,径直下车。
于秦朗想了想,也推开车门。
商隐抬头望着那一片绵延的建筑,红瓦白墙,依稀还是上个世纪末的旧模样。
于秦朗站在他身侧,跟他一起陷入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隐回过神,看向于秦朗,道:“你晚上还有通告?”
“嗯。”于秦朗答他。
商隐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在那片墙瓦上:“我明天回旧金山。”
昨天商隐就跟姜言澜提过行程,所以于秦朗并不觉得意外。
他看商隐一眼,耐心地等对方继续。
商隐叹口气,道:“我这辈子,总算知道什么叫求而不得。”
于秦朗微微讶异,商隐突然生发出感慨,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商隐偏头看他片刻,忽而道:“抱歉。”
于秦朗不解地对上他视线。
商隐低下头,缓缓道:“我不该……言澜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于秦朗面无表情地看他。
商隐又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是否爱他,但看今天你紧张他的程度,证明你心里还是有他的。”
于秦朗没说话。
商隐叹息:“你们两个人,好歹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不像我……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分开?”
于秦朗默了几秒,道:“我相信你早知道原因。”
商隐哽了下,道:“今天上午和言澜见面,他说他根本不喜欢那个叫简启的小明星。”
显然姜言澜并没有说实话,他亲口承认过对简启狠不下心。
于秦朗垂下眼:“他喜欢的。”
商隐张了张口。
于秦朗不等他说话,声音突然冷下去:“你还提到一个叫阿离的人……”
商隐闭上嘴巴。
于秦朗看向他,道:“在你透露陆清离的事后,你觉得我还能跟姜言澜在一起?”
商隐表情一滞,很快道:“那都过去了,言澜现在只爱你。”
于秦朗笑了下:“万一他恢复记忆呢?”
商隐哑然,片刻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失忆?”
于秦朗道:“猜的。”
商隐过了半晌,才叹道:“是我不对……我昨天不该突兀地跟你说那番话……”
他并没有否认姜言澜失忆,大约于秦朗的猜测没错。
于秦朗心里清明,摇头道:“有些真相是瞒不住的。”
商隐皱了皱眉,踌躇道:“那都是我胡说的。”
于秦朗笑笑:“是真是假,我还分辨得清楚。我知道事情肯定比想象的复杂,但我不想再去探究。”
商隐闻言,盯住他:“你……已经做了决定?”
于秦朗静默一会,道:“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自己再被姜言澜伤害。
至于姜言澜……
很多人都和他说,姜言澜只喜欢他。
可是也许连姜言澜自己都弄错了对他的感情。
陆清离是怎么样一个人,于秦朗不清楚。
但对姜言澜来说,陆清离肯定很重要。
即使失忆,姜言澜潜意识里还是保留了陆清离的影像。
——仅仅因为简启跟陆清离长得像,姜言澜便没法对简启狠心。
如果他恢复记忆,想起陆清离,又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也许姜言澜现在的确喜欢于秦朗,但姜言澜内心里,深爱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姜言澜这一辈子都不恢复记忆,又能如何?
和陆清离相像的人,必然不只简启一个,或许是样貌,或许是神态……姜言澜总会因为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于秦朗。
对于秦朗来说,无论姜言澜是否忆起从前,都已经不重要。
因为姜言澜最爱的人,不会是于秦朗。
只是于秦朗深爱着姜言澜,所以他也不愿意去找出真相,让姜言澜痛苦。
但他也做不到无欲无求地跟在姜言澜身边,忍受姜言澜的反反复复,都只是因为姜言澜潜意识里有一个叫陆清离的人。
说他自私也好,怯弱也好,他现在不想再跟姜言澜纠缠。
于秦朗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他已经顾不上别人的目光。
当他听到商隐那番话,细细思索那些没来得及证实的真相时,他心里只比当初离婚时更痛更难受。
两人都沉默着,过了许久,于秦朗出声道:“希望你能暂时替我隐瞒。”
商隐眯起眼:“你离开,言澜会难过。”
于秦朗轻轻一笑,道:“你们是他的至亲、朋友,当然想保护他,希望有一个人能救赎他。”
一句话让商隐顿时失声。
于秦朗仍旧笑着:“但我不是那个人。”
去哪里
商隐默然,最后叹道:“这不是我的初衷。”
于秦朗道:“其实我得感谢你。”
商隐苦笑:“你别让我心里更愧疚。”
于秦朗淡淡笑了下,没说话。
商隐目光复杂地掠过他的脸。
其实当初只是好奇,或者……还有一点私心……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因此彻底拆散姜言澜和于秦朗。
之前两人离婚,他自然知晓,那天在于秦朗面前透露陆清离,除去私心,他大概也有替姜言澜试探的意味。
而于秦朗的反应实在出乎他意料。
他哪里想到于秦朗并不追问陆清离的事,反而下定了决心?
商隐在心里暗暗叹口气,现在姜言澜恐怕还蒙在鼓里,等着于秦朗回姜家。
而于秦朗的离开,对姜言澜到底是好是坏?
商隐无法预计。
他忍不住去看于秦朗,于秦朗脸上一派平和,竟然让人猜不出他心里悲喜。
于秦朗却没管商隐心思,他在想,陆清离的事,姜父姜母知不知道?
他猜,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当初离婚,两位老人家都站在他这边。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于秦朗甚至觉得深深遗憾。
但如今想来,姜父姜母大约也和商隐一样,不过是希望他能取代陆清离在姜言澜心里的位置。
或许两位老人家心里也是喜欢于秦朗的,但他们更多的是以姜言澜父母的身份,来寄予于秦朗期盼。
当然,父母这种心情,于秦朗是理解的,而且姜父姜母对他的确不错。
所以……这能怪谁呢,姜言澜过去许多年,他不曾参与。
而现在,他也追不回那些岁月。
商隐送于秦朗回别墅。
于秦朗下车时,商隐突然道:“如果来旧金山,可以找我。”
平常拍戏,需要去各国取景,保不准哪天就到了旧金山。
于秦朗沉默了下,点头:“好。”
商隐似乎看出他想法,笑道:“我是指拍戏以外的时间。”
于秦朗顿了顿,也笑了:“再说吧。”
他目前对陆清离的好奇心,还没强烈到要跑去旧金山一探究竟。
所以他恐怕要让商隐失望了。
商隐看他一阵,突然轻声叹气:“这件事,是我不该多嘴……总之你以后遇到问题,给我电话,我一定帮忙。”
于秦朗笑笑,没跟他客气:“那先谢谢。”
商隐调转车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于秦朗头也不回地进了院门。
他眯起眼,一时竟然想不出词来形容自己心情。
大概他没想过,原来于秦朗狠起心肠来,是这个样子。
晚上是出席一个国际服装新品发布会,出发前,于秦朗接到姜言澜的电话。
姜言澜叮嘱他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又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于秦朗跟他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就要挂电话。
姜言澜却喊他的名字,阻止了他:“……要不我让小沫来接你,你们一起去发布会?”
于秦朗道:“不用麻烦,让小沫照顾你。”
“……哦。”姜言澜欲言又止,吭吭哧哧不肯挂断。
于秦朗不清楚他用意,却也没打算多问。
直到于秦朗到发布会现场,才明白姜言澜为什么会吞吞吐吐。
简启在看到于秦朗的一刹那,脸色也变了变。
两人目光对上,于秦朗到底早出道几年,朝简启微微点头,神色平淡地转身和助理说话去了。
简启盯着于秦朗背影,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于秦朗心里其实也在感叹。
这个通告是年前公司帮他接的,他来之前并不知道简启也会参加。
主办方大约知晓两人之间的恩怨,在台上的时候刻意将两人隔开。
当然以于秦朗在圈里的地位,肯定是站最中间的。
而简启被远远安排在舞台一侧。
于秦朗尽责地出席完活动,以他一贯的温雅示人。
主办方很满意,给的酬劳厚厚一叠。
活动结束后,于秦朗一刻也没逗留,直接带助理离开。
但他还是没躲开简启。
简启在停车场等于秦朗,看到于秦朗出现,他直接走近。
于秦朗迟疑了下,让助理先上车,自己在原地等他。
简启停在一米开外,扬起下巴睨他:“言澜哥没来接你?”
于秦朗不太喜欢他这种嚣张挑衅的样子,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于秦朗竟然没觉得反感。
大概是他从简启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落寞和不甘心。
于秦朗默不作声地和简启对视。
简启勾起唇角:“这个活动,是言澜哥替我找的。”
于秦朗顿了几秒,真诚道:“其实以简先生的家世,完全没必要依靠姜言澜。”
简启一笑:“我乐意。”
于秦朗点点头,表示了解,温和道:“如果简先生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简启没答话,只是盯住他。
见状,于秦朗提醒道:“这里虽然偏僻,但保不准会有记者突然出现。”
简启却不买他这份帐,仍旧紧紧盯他。
于秦朗皱了皱眉,不再理他,转身要走。
“你最近肯定很得意,言澜哥他一直不见我。”简启在他身后喊。
于秦朗骤然停下脚步。
简启扬高声音:“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言澜哥回来。”
于秦朗回头,看他片刻,一字一句问:“你爱他?”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竟然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简启大约被震住,一时怔愣在那里。
于秦朗深深看他一眼,转头上了车。
简启愕然,他似乎从于秦朗眼神里,瞧出了悲悯意味。
只是那悲悯,为谁流露的?
等简启回过神来,于秦朗的车子早开出停车场。
坐在车上,于秦朗忍不住按揉额角。
他手机一直在响,但他实在不想接。
助理好几次悄悄回头,张口想提醒他。
但于秦朗一直望着车窗外,神色惘然,助理突然就不敢去打扰。
江市的夜景果然美,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手机还在响,于秦朗轻轻叹口气,按下听筒。
姜言澜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阿朗,活动结束了?”
于秦朗嗯一声。
他语气平缓,让人猜不透心情,姜言澜更加急了:“那你……”他顿了顿,带着几分懊恼,道,“阿朗,我真不知道你也会出席……”
于秦朗不想跟他谈论这件事,淡淡打断他:“没什么。”
姜言澜其实颇了解于秦朗的性格,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多说,转开话题道:“你现在在哪,我让小沫去接你?”
他一直以为于秦朗晚上会回姜家。
白天得知他受伤时,于秦朗焦急跑来的场景,让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意。
于秦朗沉默一会,道:“我累了。”
姜言澜立刻嘟囔:“可是阿朗,我在等你回来。”
于秦朗闭了闭眼睛,狠下心来:“有事明天再说吧。”
姜言澜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于秦朗也不讲话了,但他也没舍得挂断。
两人都只听得见对方隐忍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秦朗开口道:“小茂有没有消息?”
姜言澜道:“还没有,二弟急得快疯了。”
于秦朗轻声安慰:“一定会没事的。”
姜言澜闷闷地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打探,有点眉目了,但对方不好应付。”
于秦朗闻言,不由脱口道:“那你小心点。”
他意识到自己语调失态,忽而就有些不知所措。
姜言澜却高兴起来,低低地喊他名字。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像古远的洪钟,悠悠地撞击在他心底。
于秦朗慢慢闭上眼睛:“言澜,我有点累,先挂了。”
说着不等姜言澜,他直接挂掉。
助理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他。
于秦朗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等精神恢复了些,睁开眼,问助理这段时间的通告多不多。
春节过后,是艺人最忙的阶段,活动多,代言也多。
助理翻看行程,道:“还好,安排得不算太满,秦朗哥你到时候可以多休息几天。”
于秦朗在心里盘算。
助理以为他不满意活动量,忙解释是因为公司知晓他去苏黎世陪父母,有意给他减少工作量。
这也算是他作为公司一哥,所享受的特殊福利。
于秦朗感激地笑了笑,问道:“冯导那个剧本,什么时候开拍?”
助理翻了翻:“下个月十五号。”
于秦朗略微沉吟:“你问问公司,看能不能把其他活动都推了。”
助理诧异:“都推了?”
于秦朗点头:“我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助理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问题。
于秦朗笑着说没事,末了道:“冯导的电影我会准时去剧组报道。”
他重新闭上眼。
可是不多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方沫。
于秦朗没有犹豫,接起来。
方沫喊了他一声秦朗哥,继而沉默下来。
于秦朗笑问:“出什么事了,小沫?”
方沫还是不说话。
于秦朗柔声道:“言澜给你气受了?”
方沫终于肯理他,闷声道:“言澜哥刚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你不回家了。我……我觉得……你是不是想走……”
于秦朗笑起来:“我能走到哪里去?”
他是明星,是公众人物,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方沫瓮声道:“白天你叮嘱我,要我照顾好言澜哥,我想了一遍,原来秦朗哥你早就……早就……”
他再说不下去,声音哽咽起来。
于秦朗沉默片刻,道:“小沫,你能不能先替我瞒着言澜。”
最初
于秦朗第二天离开了江市。
姜家现在正忙乱着,大少爷车祸受伤,二少爷的伴侣被绑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于秦朗作为姜家曾经的大儿媳,这时候离开,有点不仗义之嫌。
但他早跟姜言澜离婚,旁人也没法闲话太多。
于秦朗去了温哥华。
刚和姜言澜在一起的时候,姜言澜曾带他来这边。
姜言澜的产业大部分在这里,只是从去年开始,姜言澜渐渐把重心转入国内。
记得那一年也是冬天,姜言澜带他来庄园,漫天的雪将白桦林都覆盖了,天地间好像只有白雪飘落的声音,寂静又祥和。
姜言澜在白桦树下吻他,低喃着爱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
……
过往的记忆历历在目,但这一次,他是不可能再住进庄园了。
于秦朗在闹市里住下,没带任何联络工具,断绝了一切联系。
白天待在屋里看书,偶尔出去逛逛温哥华的街道;晚上看一场歌剧,或者穿梭在夜景里。
实际上,于秦朗三十多年来,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他习惯了随遇而安。
对他来说,工作就是一种生活,那些放纵和恣意,都离得他太远。
不过当他这些天在温哥华的街市里游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的时候,却也享受这种放空。
在咖啡馆里闲坐时,也遇到过向他示好的男人女人,但他都委婉拒绝了。
他还做不到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跟别人去约会。
而他这一生的爱恋,都给了姜言澜。
就这样在温哥华待了二十天,除了给父母报平安外,于秦朗中途没跟任何人联系。
姜言澜的手臂大概早好了,姜家有最好的医生,他也不需要担心。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打算离开温哥华的前一天,商隐竟然找上门。
当时他正看完一幕歌剧出来,商隐在门口喊他。
于秦朗愣了下,走过去。
商隐歪头看他:“喝一杯?”
于秦朗想了想,问他:“你特意来找我的?”
商隐笑起来,大方承认:“是。”
于秦朗哦一声,道:“那走吧。”
商隐没想到他答应得这样干脆,不由多看他几眼。
于秦朗不管他眼神,径直往外走,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跟商隐其实算不上太熟,对方找他,无非是为了姜言澜。
两人进了一间酒吧,地方是商隐选的,还算安静。
于秦朗随意点了喝的,然后看向商隐。
商隐苦笑:“我也不绕圈子了,言澜得不到你的消息,心情很不好。”
于秦朗低头盯着酒杯,没说话。
商隐道:“我总觉得是我做错了,所以来见你,想跟你谈谈。”
于秦朗手指抚过杯沿,缓缓道:“也许你去劝姜言澜,更有用。”
商隐静了静,有些惆怅道:“你知道,言澜不能再受刺激。”
于秦朗神色平常,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姜家所有人都顺着姜言澜,而他性格也像小孩一样喜怒不定,如果不是不能被刺激,大家又怎么可能对他那样包容?
于秦朗自从知道陆清离后,渐渐就想通了那些细枝末节。
见他不说话,商隐继续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总归是明星,言澜总会看到你,除非他再次失忆,不然总能找到你。”
于秦朗垂下眼:“我会跟他说清楚。”
商隐张嘴看他。
于秦朗道:“我跟他已经离婚,他签过字的。”
商隐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应该听得懂我意思,我是劝你们重新在一起。”
于秦朗轻轻笑了下:“对我来说,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谁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姜言澜那些过往,就像定时炸弹。
也许最好的方式,是帮姜言澜找回记忆,让他想起陆清离。
这样对于秦朗也公平。
但于秦朗却并不想刺激姜言澜。
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忘掉一段刻骨的往事?
况且商隐说过,陆清离已经去世。
于秦朗不希望看到姜言澜忆起从前后,陷入巨大的悲恸里。
商隐沉默半晌,道:“你替言澜做了选择,但他未必理解你的苦心,更何况他现在心里只有你。”
于秦朗看他:“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商隐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秦朗也不再开口,只是慢慢喝尽杯里的酒。
最后离开时,商隐说:“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于秦朗没答他,礼貌地目送他离开。
隔天于秦朗回到江市,谁也没通知。
让他诧异的是,助理竟然打电话到家里,语气听上去十分焦急。
助理让于秦朗看早上的报纸,头版头条赫然是于秦朗和商隐在酒吧的照片。
旁边的文字概括起来,影帝和姜家长子离婚,半年内搭上神秘富商。
于秦朗看完,还算镇定,他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记者怎么会恰巧拍到他在温哥华。
他摩挲着报纸,思索一阵后,给商隐打了个电话。
“商先生,消息你是放出的?”于秦朗开门见山。
以商家的实力,不可能连一桩新闻都压不下。若是没得到商隐的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见报。
商隐在那边笑:“不,我直接给的照片。”
于秦朗:“……”
商隐道:“我拍给言澜看的,他知道你在温哥华,但不敢去找你,我只好把你的近况告诉他。”
于秦朗:“……”
报纸上那些内容,恐怕不只是透露他行踪那么简单。
商隐大约也猜到他想法,微笑道:“开个玩笑而已。”
于秦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隐顿了顿,道:“你也别太低估自己在言澜心里的位置。”
于秦朗仍旧沉默着,直到挂断,他都没再说一个字。
接下来几天,于秦朗都在家里。
外界只当他还在温哥华,因而这些天他过得还算舒心安静。
十几天后,他赶去剧组。
走之前,于秦朗得知秦茂已经被救出来,虽然受了点伤,但并不严重,正在医院里治疗。
他自然高兴秦茂没什么大事,让助理去看望了一次,自己却没露面。
这个时候,他不想跟姜家人再有牵扯。
冯导见于秦朗按时报到,顿时放下心来。
之前剧组已经举行过开机仪式,于秦朗却缺席,外界都猜测纷纷。
这次于秦朗的到来,不少媒体闻风而动。
再加上他前不久的绯闻,更让那些记者牟足了劲。
每天都有不少狗仔堵在剧组门口。
见到于秦朗,他们便问他的感情生活。
于秦朗不禁苦笑,只要他继续做演员,就一定会被这样围追堵截,也会出现在公众眼里。
真正无处可逃。
李页晖跟他在同一个剧组,见于秦朗不堪打扰,劝慰道:“这个圈里,最不缺的是新闻,再过几天,那些记者的注意力肯定就转移了。”
于秦朗感激地朝他笑笑。
当初得知李页晖也参演时,于秦朗还感到很惊讶。
一个剧组两个大牌影帝,本就不好安排,更何况于秦朗看过剧本,李页晖那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
李页晖似乎看出他想法,笑着解释:“我欠冯导一个人情,这次是被拉来凑数的。”
于秦朗心下了然,不由笑起来。
圈里都说李页晖仗义,果然没错。
李页晖笑道:“我也借机会来看看你,你之前不在江市,方沫很担心你。”
他跟方沫现在发展顺利,方沫虽然很少在他面前提姜家的事,但在于秦朗和姜言澜这件事上,方沫的担忧他是了解的。
于秦朗闻言一阵沉默,半晌,才张了张嘴:“……小沫好不好?”
李页晖心知他想问的是另一个人,但他不提,李页晖也不好多说,只笑着点头:“他很好。”
于秦朗缄默下来。
有些话,他再也没资格问出口。
电影开拍后,冯导封闭了剧组跟外界的联系,不许外人进入片场,更不许记者拍照,。
这样一来,片场果然清净不少。
于秦朗也全心投入到拍摄里。
李页晖的戏份很快拍完,算起来,总共只在剧组呆了十天。
他离开那天,于秦朗和他吃了顿饭。
李页晖心情不错,跟于秦朗聊起自己出道时的事。
后来他笑问于秦朗:“秦朗,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进这个圈子的原因?”
于秦朗瞬间就愣在那里。
进娱乐圈的原因?
是啊,当年为什么执意要进闯进来?明明他性格并不适合这个浮华奢靡的圈子……
大概是因为有一天,他偶然从报纸上看到,那人一掷千金,只为追求一个当红女明星。
于是毕业那年,他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毅然地投身到演艺圈里。
……
很多事就这样在于秦朗心里浮光掠影般地闪过。
他不是个喜欢追忆往事的人,但这么多年过去,最初那份心动和执着,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当初……当初他也不过是想更接近那个人……
李页晖离开后,影片又连续拍了四个月。
这期间于秦朗一直待在剧组,不接受参访,也没见任何人。
直到拍摄结束,他回到江市,出席一个代言活动,才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
再见面
于秦朗回到江市时,时间已经进入夏季,整座城市都被阳光覆盖,一片热情如火。
代言是公司帮于秦朗接的。
这半年于秦朗都在拍戏,很多活动都推了,现在终于拍完,公司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去悠闲。
于秦朗虽然冷清,但他性格随和,公司为他安排什么,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特别是刚进娱乐圈那几年,他的工作量很大,但他全部扛了下来。
后来他成为影帝,圈里的地位渐渐没人可以动摇,公司也会看着给他挑活动,只是他性子沉稳,仍旧一如既往,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这次活动,于秦朗事先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到了现场,他才发现是欧洲某个服装品牌的国际代言。
于秦朗向来不注重这些,衣服大多是经纪人和助理给他挑选,因而对牌子没什么概念。
就好比这个品牌,他之前并没有听过。
出席活动的还有其他一些明星,都是同一个公司的,被派来给他捧场的。
于秦朗习惯了公司这样的捆绑安排,从头到尾都好脾气地应对着,无论是主办方还是同公司师弟师妹,他都温和地。
直到活动快结束时,他才见到这个品牌的幕后负责人。
在看到姜言澜的那一刻,于秦朗说不惊讶是骗人的。
姜言澜微笑着朝他走过来,站定在他跟前,缓声道:“等下还有晚宴。”
半年来,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更何况两人曾结婚又离婚,关系扑朔迷离,大厅里的记者早举起相机。
镁光灯照在他们脸上,流光闪烁,几乎将他们表情都遮掩掉。
于秦朗点点头,表示知道。
姜言澜笑吟吟看他:“二楼准备了休息室,离晚宴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如果累了,上去睡会。”
于秦朗也微微笑了下,低声道谢。
姜言澜一双眼睛紧紧盯在他脸上,道:“走吧,我陪你。”
于秦朗看他一眼,没提出反对。
众目睽睽下,他多少要给男人一点面子。
姜言澜眼里的笑意更深,转过身,带于秦朗出了大厅。
身后聚光灯闪个不停,可以想象明天的八卦头条,定然都是影帝于秦朗与姜家长子旧情复燃的消息。
直到两人走过拐角,四周安静下来,于秦朗才敛去表情,眼睫低低垂下,将眸子里的神色都掩住。
姜言澜推开房门,回头看向于秦朗,道:“听说你十天前就结束了拍摄。”
于秦朗嗯一声,算是应答。
他回江市十天,却整天窝在家里,没见任何人。
姜言澜倒不像从前那样气哼哼地怪他不见自己,只是深深看他一眼。
两人进了休息室,于秦朗也没跟姜言澜客气,直接歪躺进沙发里,闭上眼睛。
他不理姜言澜,姜言澜也不在意,只是温柔地凝视他。
怕打扰到他,姜言澜甚至放缓了呼吸。
他们现在同在一个屋子里,没有争吵,也没有怨怼。
就如同多年旧友,平和地相处。
又好像这半年的不闻不问,只是他们之间一个轻浅的梦。
于秦朗在心里悄悄叹口气,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而经过一下午的折腾,他确实有些累了,很快睡去。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姜言澜的气息拂在他脸上,而姜言澜的叹息也若有似无地飘进他耳内。
男人声音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阿朗,你瘦了……”
于秦朗心下蓦地一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便对上姜言澜深邃黑沉的双眸。
姜言澜目不转睛地瞅着对面的人。
这半年,他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才没冲动地跑去将眼前这个人绑回来。
他已经慢慢学会乖觉,知道有些事需要忍耐。
如今,这个人终于回到江市,他一颗心才落到原处。
只是对方消瘦不少,他的心不禁又揪了起来。
两人这样悄无声息地对望片刻,最后还是于秦朗先回过神,坐起来,问道:“晚宴开始了?”
姜言澜也已经恢复神色,摇头道:“还没,要不你再睡会。”
于秦朗坐直身体:“不用了,睡多了头疼。”
姜言澜细细查看他脸色,确定他没事,才轻声道:“我叫人送点东西上来,先垫垫肚子,晚上肯定要喝酒。”
于秦朗没拒绝他,道:“好。”
姜言澜按了铃,让人送糕点进来,然后规规矩矩坐到对面沙发上,低声道:“阿朗,我想和你谈谈。”
于秦朗没做声,只是看了看他。
其实他并不觉得如何意外,之前在大厅里,姜言澜当众叫住他,又带他到这边,想来肯定有事跟他说。
姜言澜在他注视下,竟然有些紧张:“我……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一向桀骜不羁的姜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顺?
于秦朗狐疑地望住他。
姜言澜轻咳一声,别开他视线。
他脸上似乎带了点赧然。
于秦朗更觉奇怪,直截道:“你说吧。”
姜言澜又转回目光,落到他身上:“阿朗,这个品牌是姜氏旗下的。”
于秦朗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大概服装是姜氏新涉足的产业,难怪他没听过这个牌子。
看来今天的代言也是姜言澜特别授意。
于秦朗沉默着,没说话。
姜言澜顿了顿,向他解释:“找你做代言的事,是一早就定好的。”
于秦朗未置可否,只是望住他。
姜言澜道:“这件事,从年前就开始了。”
于秦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姜言澜看着他,确定他没什么大反应,才继续道:“衣服从去年就开始设计,只是到今年夏天才开始投放市场。”
于秦朗低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言澜不禁有些慌了,抬起手,想去碰触对面的人。
但他想到什么,立刻又忍住。
“我不是故意瞒你……”最后,姜言澜只能小声地嘟囔。
于秦朗依旧低着头,好半晌,才听他缓缓开口:“这个牌子……是为我创造的?”
姜言澜点点头,轻声道:“那个时候……我们正闹离婚……我想让你开心……”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抬头,和他对视了会,像是受不住他这样炙热的目光,很快别开眼。
姜言澜唇角忍不住上扬,表面却不动声色,柔声道:“阿朗,我已经把温哥华的产业转移到国内。”
于秦朗哦一声,却没接他的话。
姜言澜也不介意,眉眼越见柔和,笑道:“二弟带阿茂去了那边,他们打算在温哥华定居。”
当初姜二少有意把产业移过去,于秦朗是知道的一些的,所以并不觉得讶异。
只是……姜言澜竟然下定决心回国……
姜言澜从十多岁开始,便一直在国外。
温哥华算是他第二个故乡,他所有事业几乎都在那边。
那些荣耀、财富和地位,都是他辛辛苦苦拼搏而来的。
可他现在却毅然回来……
他怎么舍得丢弃?
于秦朗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微微低着头,盯着脚底下的绒毯出神。
姜言澜默默看他一阵,忽而就笑了。
于秦朗听到声音,面无表情地抬眼,扫过他。
姜言澜笑了笑,突然站起来,到他跟前蹲下,双手轻轻握住他的,哑声道:“阿朗,我这半年,谁也没找。”
于秦朗睫毛不觉颤了下,但他很快恢复沉静,不露一丝痕迹。
姜言澜仰起脸,盯住他眼睛,认真道:“我知道你气我在外面乱来,我已经知错了,阿朗,你不要再生气。”
于秦朗怔了许久,摇头苦笑了下,慢慢抽回手:“我没有生气。”
姜言澜重新握住他:“我知道你气的。”
于秦朗没做声,却也没再挣扎。
姜言澜以为他心软,忙又讨好道:“我跟阿启这几个月都没见过面。”
于秦朗闻言看向他。
但眼里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好像根本没在听他的话。
姜言澜不由捏紧他手指。
许久,于秦朗垂下眼,道:“但我跟商先生传出过绯闻。”
姜言澜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打高了,于秦朗手心冰凉,姜言澜慢慢摩挲他手掌,道:“绯闻而已。”
于秦朗道:“可是我不想再跟你牵扯,是真的。”
姜言澜脸色瞬间变了,但很快镇定下来,凄凄道:“阿朗,你信我,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于秦朗没说话,望着毯子出神。
姜言澜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哀哀地拽紧他双手,唯恐他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很久过后,于秦朗才轻声道:“起来吧。”
姜言澜心下一松,喊他:“阿朗……”
于秦朗起身,并不看他,淡淡道:“晚宴要开始了。”
困兽
两人重新回到大厅,大家看他们的目光依然带着好奇和探究。
明天报纸上还不定将两人的关系写成什么样子。
于秦朗倒不怎么在意,脸上一径带着平和的笑。
姜言澜站在他身后,眼里的幽怨几乎能将整个晚宴覆灭。
但他终究没有再去惹于秦朗,只是默默地注视对方背影,视线随着对方的身影移动。
不多久,方沫和李页晖一起走进来,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三个月前,记者拍到两人牵手同游的画面。
过后李页晖召开发布会,大方承认方沫是他最心爱的人,希望朋友和影迷能祝福他们。
娱乐圈里数一数二的钻石王老五竟然有了伴侣,消息一传出,立刻震惊了所有人。
也因此,方沫这那一个月总是受到媒体追堵。
后来还是李页晖出面,才让方沫脱离困境。
这次晚宴不许拍照,李页晖肆无忌惮地拉着方沫出现。
方沫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小孩心性。
看到姜言澜后,方沫低头和李页晖说了几句,便朝姜言澜走过去。
姜言澜目光一直定在于秦朗身上,连方沫靠近也没发觉。
方沫只好打断他思绪:“言澜哥,老爷说有事找你,让你回个电话。”
姜言澜回过神,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又看了于秦朗一会,才皱着眉转身,出了大厅。
方沫顿了顿,也跟上去。
于秦朗正和圈里一位女星说话,望见姜言澜出去,他眼睛微垂,只当没看到。
李页晖这时候走过来,喊他秦朗。
于秦朗笑着点头。
刚刚李页晖和方沫一起进来时,他便看到他们了。
说实话,看他们甜蜜坦荡的样子,于秦朗为方沫感到高兴外,也隐隐有些羡慕。
他喜欢的人,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如此护着他,反而只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
女星见两位影帝好像有话要说,便识趣地离开。
李页晖仔细看了看于秦朗,笑道:“你总算舍得回来。”
于秦朗跟着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随意闲聊着。
想到刚刚李页晖牵着方沫进来的情景,于秦朗笑着朝李页晖举杯,道:“恭喜。”
李页晖自然知道他在指什么,也笑了,和他碰杯:“谢谢。”
当初于秦朗在医院时,李页晖借着探病的由头,找机会跟方沫相处。
方沫大约懵懵懂懂,就那样被李页晖骗去,最后被李页晖吃得骨头都不剩。
但谁能说方沫现在不幸福?
李页晖毕竟是个有担当的人,不曾让方沫受一点委屈。
他与方沫相差了十岁,又在圈子里摸爬滚许多年,如果有心玩弄,方沫哪里是他对手?
但他到底没让方沫失望。
于秦朗不禁笑道:“我听说你这半年基本不接剧本,也很少出席活动,是不是有隐退的打算?”
李页晖并不隐瞒,微微一笑,道:“小沫他忙,我只好空出时间来。”
于秦朗笑道:“小沫从小在姜家长大,言澜更把他当弟弟看待,他性格善良,又知恩图报,在工作上难免就有些拼命。”
李页晖无奈叹口气,接着又笑了:“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阻拦他。”
于秦朗闻言,笑着点点头。
方沫在他心里,也跟亲人一样,李页晖能理解方沫,他肯定觉得开心。
况且,李页晖能为方沫公开恋情,能为方沫渐渐淡出演艺圈,这样一份真心,无论是方沫,还是方沫家人,相信都会动容。
于秦朗想到此处,又端起酒杯,朝李页晖晃了晃:“什么时候去小沫家提亲?”
李页晖一笑:“小沫说等他忙完这一阵。”
于秦朗觉得奇怪:“小沫最近很忙?”
李页晖似笑非笑看他:“姜大少这半年就像变了个人,工作方面尤其用心,做他属下,当然也不敢怠慢。”
于秦朗轻轻抿了口酒,没说话。
李页晖笑起来,跟他聊起冯导刚刚关机的影片。
这次拍摄历时四个多月,现在正忙着杀青,按冯导的意思,最好能赶上暑期档。
李页晖顿了顿,笑道:“这个片子拍得有点久,你又跟外界完全断除联系,大概不知道有人等得多焦急。”
于秦朗抬头望着大厅里的热闹景象,沉默着没接话。
李页晖看了看他,继续打趣:“害得我家小沫也变成工作狂,经常冷落我。”
于秦朗手指紧紧扣着杯口。
李页晖观察他神色,许久,叹息道:“秦朗,半年过去,你现在考虑清楚了吗?”
于秦朗缓缓垂下眼睛。
灯光映得他脸色泛白,他静默着,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李页晖也不打扰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
过了片刻,于秦朗低声道:“我看了下,跟公司的合约今年年底到期。”
合约每五年一签,他二十二岁踏足娱乐圈,续签过一次,算起来刚好十年。
李页晖没想到他突然提起合约,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不由脱口道:“你也要退出圈子?”
于秦朗没正面答他,淡淡道:“如果我不是明星,一定能躲开。”
至于躲开什么,他却没往下说。
李页晖却懂他意思,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道:“你回头看看,或许会改变主意。”
于秦朗身体顿时僵了僵,他已经猜到李页晖的暗示。
但他终究没有逃避,回头看向身后。
他身后赫然站着姜言澜和方沫。
姜言澜一眨不眨地盯住他,脸色黑沉得可怕。
而方沫喊了声秦朗哥后,便再说不出一个字。
于秦朗慢慢收回视线,起身对李页晖和方沫道:“晚宴应该快结束了,我有点累,想先回去。”
方沫嗫嚅了下唇角,欲言又止。
于秦朗笑了笑,视线落在姜言澜身上,停留几秒后,冲姜言澜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缓缓往外走,并不去看姜言澜脸上什么表情。
等他快走出大厅,才发现姜言澜跟了出来。
于秦朗停下脚,微微叹口气,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一次他并没有回头,说完后,又继续往前走。
姜言澜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于秦朗只得再次停下,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姜言澜道:“我送你回去。”
于秦朗转头看他片刻,道:“不用。”
姜言澜一双黑眸阴鸷专注,死死盯住他,语气却有些幽怨:“父亲……父亲让我带你回去……他们想见见你。”
于秦朗猛然抬眼,和他对视。
姜言澜似乎受不住他这样直勾勾的眼神,一把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呢喃道:“阿朗,你别离开我。”
于秦朗任由他抱着,视线越过他肩膀,望向大厅里觥筹交错的场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僵持着,仿佛在比谁的耐心更好。
最后,于秦朗拍了拍男人手臂,道:“放开我吧。”
姜言澜哪里肯放,手下更加用力,将他牢牢箍在怀里。
于秦朗低声道:“我答应你,改天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也会去见父亲和母亲,和他们说清楚。”
姜言澜听到他不想再续约,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娱乐圈,也知道他是不想再跟自己纠缠。
如今又听他说要跟自己父母摊牌,姜言澜心里顿时大乱。
他紧紧搂住于秦朗,惶急地道:“阿朗,我不许你走……”
于秦朗缓缓挣开他手臂:“我们之间……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你放过我吧。”
姜言澜突然像发狂一般,扑过来,将他压倒在地上。
这是酒店大门口,车来人往,还有不少记者在蹲点。
大庭广众下,只见姜家大少爷像疯了一般,狠狠掐住于秦朗,样子说不出的可怖。
他们两个,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姜家长子,模样却如此狼狈,许多人都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也有灵巧的记者,悄悄举起相机捕捉这一幕。
不过立刻,姜家的保镖便上前阻拦了他们动作。
旁边不断有人指指点点,后来被保镖清场,才安静下来。
姜言澜却不管那些,他只害怕于秦朗忽然走掉。
他清楚于秦朗的决绝,他知道于秦朗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人……也许马上就要消失在他生命里……
他的阿朗,就要抛弃他……
可是他怎么能让于秦朗离开?
如果是那样……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毁掉!
姜言澜双目刺红,手臂青筋暴露在灯光下,显得更恐怖。
他满脸绝望,掐住于秦朗不肯放手。
于秦朗被他捏住喉咙,原本要挣扎,忽然望见他眼里空空一片,显然已经神智不清,不由顿了下。
接着他默默收回手中力道,不再反抗,任由男人掐住自己喉管。
姜言澜已经疯狂,并没有注意到身下人的痛苦。
不多久,于秦朗眼里溢出泪水,但他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姜言澜心智紊乱中,瞥见于秦朗满脸泪痕,他心口蓦地一痛,急忙松开手,将人搂进怀里,颤声道:“阿朗……阿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朗……”
惶然中,他眼角的泪也掉下来,跟于秦朗的混成一团。
于秦朗脸上满是泪水,分不清是谁的。
姜言澜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他又伤了心爱的人,他惶恐地找到于秦朗唇瓣,试探地温柔地吻着,像困兽一般,轻轻蹭着爱人。
于秦朗闭上眼睛,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喜是悲。
机场被截
于秦朗被姜言澜禁锢在怀里,两人狼狈地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姜言澜握住于秦朗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喃喃地道:“阿朗,我这里难受。”
于秦朗不发一言,也不理他。
姜言澜声音嘶哑,自顾自地呢喃:“……你要离开,我这里很痛。”
他紧紧握住于秦朗手掌,让对方感受他心里快要炸开的情绪。
于秦朗仍然闭着眼睛,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姜言澜也不在意,不停地轻吻他唇角,低哑道:“阿朗,我跟简启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和你结婚后,我再没碰过其他人……”
于秦朗一点声响也没有。
姜言澜抱着他,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从前太荒唐,但跟你在一起后,我再没有找过别人。那次在温哥华偶然碰到简启,他说想与我一道回国,那些流言也是他放出去的,但我跟他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于秦朗抽出手,抬起胳膊,遮住大半张脸。
姜言澜有些惴惴,又看到于秦朗脖颈处的红痕触目惊心,他更是一阵慌乱。
刚刚不知怎么,他就那样失去控制,如今清醒过来,只觉得懊恼悔恨,又心疼不已。
抚上于秦朗额头,他忍不住轻声唤道:“阿朗……阿朗……我心里只有你。”
于秦朗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睁开眼。
他望向姜言澜,眸子微微凌厉。
片刻后,他敛了神色,摇摇头,道:“如果不是简启,我们又怎么可能离婚?”
姜言澜不由一滞,随即意识到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只是说出的话,又让他这样羞恼和懊悔。
他一把搂住身下之人,急声道:“阿朗,你别介意……简启他不算什么……”
于秦朗别开目光,不再看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默许那些流言传出,在我看来,你纵容他,是因为你心里有他,何况他后来处处挑衅,你也没阻拦过。”
一段话,让姜言澜所有言辞都堵在了喉间。
他又慌又急,不禁捉住于秦朗的手,脱口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生气……我一直觉得你当初一点也不情愿跟我结婚……”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但他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有些害怕。
这种试探手法,他知道很幼稚,所以他怕于秦朗接下来会更激烈地反抗他。
于秦朗却比他想象的平静,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经过这么多事,两人甚至因此而离婚,因此分离大半年,姜言澜早知晓当时错得有多离谱。
他紧紧握住于秦朗双手,唯恐对方生气,又急忙道:“阿朗,我早后悔了,是我没脑子,害你伤心。”
于秦朗没答他,只静静望着头顶,黑色眸子几乎跟夜空融成一色。
四周一片寂静,夏夜的风徐徐吹来,仿佛要将两人的心绪渐抚平。
姜言澜始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去看于秦朗脸色。
正在这时,于秦朗突然笑了笑:“是啊,我很伤心。”
他语气平静,只有唇角那抹笑显得苦涩又凄然。
姜言澜心下不觉钝痛,捏住他手指,无措地望住他。
于秦朗垂下眼睑,轻声道:“我怎么会不愿意跟你结婚,我那么喜欢你。”
他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姜言澜却听见了,眼里瞬间亮了起来。
虽然他早猜到于秦朗对自己并非无情,但亲耳听对方说出喜欢,他整颗心都像要跳出来,那种快乐根本无法形容。
“阿朗。”姜言澜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唤他。
于秦朗重新闭上眼睛:“可是现在,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缠。”
姜言澜愣住,他不明白于秦朗怎么一下子就改变主意,明明上一秒这个人还亲口承认喜欢自己。
于秦朗却已经不再理会他,也再没有出声。
姜言澜不知道,此刻于秦朗心里,也在翻江倒海地痛着。
于秦朗甚至想,如果当初不是简启闹出那些事,他跟姜言澜大约就不会离婚,商隐也不会找上来,跟他说那番话。
而他现在,也不用如此痛苦,他跟姜言澜,也许就能一辈子过下去。
虽然或许姜言澜还是会惹出桃色新闻,但两人之间终归没有那么大的嫌隙。
只是,他到底知道了这世上有一个叫陆清离的人。
即使那个人已经逝去。
想到姜言澜从前心里有那么一个人,后来还为对方失去记忆,于秦朗便抑不住内心那份无奈和……嫉妒。
别人都道他性子温雅随和,但他其实也有执念。
他没有勇气去探究姜言澜的过往,更没有勇气去探究那个叫陆清离的男人。
舍不得揭开姜言澜的伤疤,但他也没法像没事人一样,再继续和姜言澜在一起。
就算他假装不在意,肯定也有疙瘩。
而姜言澜只要一天不恢复记忆,便不可能向他坦白过去。
或许他这样单方面做决定,让姜言澜蒙在鼓里,对姜言澜来说不太公平。
可是他也不愿让姜言澜再一次面对那些往事,背负那些痛楚。
姜言澜身边所有的人,都将陆清离的事守口如瓶。
那么他也不要做那个揭露真相的人。
所以他只能退开。
姜言澜仓皇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闭着眼睛,神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情绪来。
姜言澜眸色暗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像刚刚那样吓到于秦朗。
但他到底受不住可能会失去于秦朗的那股恐惧,双手颤抖着,把人紧紧搂进怀里。
于秦朗被他勒得痛了,却依旧不吭一声。
姜言澜有些挫败,他又怕弄疼了于秦朗,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于秦朗已经睁开眼,目光在姜言澜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慢慢爬起来。
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脚跟。
姜言澜张了张口,哑然地盯着他动作。
于秦朗的衣服已经皱成一团,跟他平时在外人面前清雅贵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他全然不在意,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姜言澜瘫坐在原地,望着他决然的背影,愣愣出神。
他突然不敢叫人上前阻止。
隔天姜家长子与影帝于秦朗旧情复燃的消息果然在八卦报纸头版头条。
但两人在酒店外撕咬打架的照片,却一张也没有流出来。
于秦朗在家里窝着,他颈项间的淤青还很严重,整个人恹恹的,根本不想出去。
不过他跟姜言澜的新闻,他还是看了的。
经理人把报纸送来,告诉他这几日都不必出席活动。
他跟姜言澜昨晚上的事,虽然没被曝出来,但圈里人必然都知道的。
于秦朗知道经纪人是关心自己,笑着说了声谢谢。
经纪又带话给他,说是公司希望他能续约。
于秦朗感激经纪人这十年的照拂,并没有骗对方,老实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经纪人与他交谈许久,终于承认,他要退出娱乐圈,确实是心意已绝。
原本经纪人还想再劝他几句,但他性格沉稳坚定,决定了的事,很少能改变,经纪人也就不再多说,只让他好好休息。
送走经纪人后,于秦朗默默摩挲报纸上他和姜言澜的照片。
照片上于秦朗端着酒杯,温雅而笑,说不出的俊朗逸气,而姜言澜站在不远处,深情地凝望他。
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气氛的确很好,再加上姜言澜满脸情意,难怪大家都在猜测两人几时复婚。
静静看了半晌,于秦朗忽地摇头一笑。
这张照片,应该是姜言澜叫人刻意选出来的,无非是想让大家知道,他们两人还有重新复合的可能。
否则为什么昨晚上两人打架的事能被压下,而没法制止这样一个莫须有的谣言?
大概姜言澜以为只要把绯闻坐实,他便会像往常那样顺着他,回到他身边。
这果然像姜言澜做事的风格。
于秦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幸好这几天公司给他放假,他不必出去见人,也不必应对那些锲而不舍的记者。
于秦朗看了助理给他的行程,下半年只有几个代言和一部片约,其余活动倒很少。
他颇为满意,想着中途也许可以回苏黎世一趟。
六月中旬是于母生日,离现在只有二十来天时间,于秦朗问了经纪人,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经纪人去向公司申请,很快有了答复,说是可以。
这十年于秦朗为公司挣了不少钱,他在众多艺人里又是最听话最努力的,公司十分满意他的功劳,待他还算不错。
于秦朗开始着手计划回苏黎世。
姜言澜这些天没来找他,于秦朗渐渐放下心来。
他虽然百般不舍得,但如果分开是最好的结果,他愿意忍受这蚀骨的痛楚。
只是他出发去苏黎世那天,刚到机场,便被截了下来。
姜家的保镖一字排开,请他回姜家一趟。
于秦朗想了想,问他们是谁的命令。
为首的答他,是老爷子和夫人。
于秦朗不由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并没有多做犹豫,跟保镖上了车。
摊牌
姜家老宅许久不曾这样热闹。
平常姜老爷子和三少爷姜言炎忙于政府事务,二少爷姜言墨和他伴侣去了温哥华,只有四少爷还陪伴在姜母身边孝顺老人家。
但这一次姜家几位公子却都带着伴侣回到老宅。
于秦朗见到一屋子的人,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讶异的。
他环顾一圈,独独没看到姜言澜。
姜老爷子见到他,便招手让他坐。
于秦朗弄不懂状况,安安静静地坐到一旁。
姜言澜几位弟弟都恭敬地叫他秦朗哥,他都礼貌地应了。
等他坐下,姜母亲自给他倒了茶,道:“今天很唐突,希望秦朗你别介意。”
在于秦朗心里,虽然他与姜言澜已经离婚,但姜家人仍像自己亲人一样,更何况姜父姜母还是长辈,他当然不会怪罪。
“没有事,母亲。”他笑了笑,等姜母继续。
姜母叹口气,道:“你大约也知道为什么拦下你……言澜那孩子性格本来就怪,这半年变得更离谱,我们根本劝不住他……如果他知道你又不告而别,还不定发什么脾气。”
一来就说起姜言澜的事,可能姜父姜母觉得最近姜言澜为了于秦朗做了许多出格举动,无法再坐视不管,所以要找于秦朗谈谈。
于秦朗微微垂下眼,没说话。
姜母看了看他,带点歉意,道:“他做了不少混账事,这是我和他父亲没管教好,今天把言墨他们都叫回来,就是想当着家里人的面,向你道个歉。”
把姜家几兄弟都召回来,这个阵仗的确有点大,姜母又说出这样一番话,于秦朗只觉得百味杂陈。
他沉默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母亲,我和言澜……我和他之间有很多矛盾,但这都跟旁人无关……”
姜母拍拍他手背,柔声道:“我们知道你委屈。”
于秦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着。
其他人也都没说话。
姜老爷子抽完一根烟,看向于秦朗,道:“秦朗,你陪我们逛逛。”
说着起身,和姜母一同往外走。
于秦朗犹豫了下,站起来,跟上去。
姜父姜母走在前面,于秦朗落后两步远,三个人不紧不慢往后院走去。
盛夏早晨的日光还算温和,一路绿树成荫,偶尔有微风吹过,十分惬意。
于秦朗望着姜父姜母互相扶持的背影,心里头隐约浮出羡慕来。
大概爱情的样子,就是如此,两个人临到老,还能一起走在晨光里。
姜母突然回头,道:“言澜昨晚上喝多了酒,闹了一夜,早上醒来,他父亲就叫他去佛堂醒酒了。”
于秦朗才发现这是通往后院佛堂的路。
当初他和姜言澜结婚,搬进老宅后,也曾陪姜母晨起念经。
他知道佛堂安静,不过以姜言澜的性格,估计只会被憋坏。
姜母叹口气,道:“言澜从前很任性,我和他父亲一直纵容着,但他越来越不像话,是该好好管管了。”
于秦朗依旧沉默着,现在不管是谁,在他面前说起姜言澜,他都觉得恍惚。
姜母见他不说话,顿了顿,道:“现在带你去看看他。”
于秦朗垂下眼,心里头滋味难辨。
这半年,似乎姜言澜变乖觉很多,但姜父姜母却刻意惩罚姜言澜,无非是做样子给他看,希望他能原谅姜言澜。
但他跟姜言澜之间,并不是一句谅解就能释怀的。
于秦朗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母亲,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言澜是什么性格……在结婚之前,更久以前,我就知道……”
闻言,姜父姜母都停下脚,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于秦朗有点踌躇,却没有退缩,低声道:“我和他走到这一步,他有错,但我也未必无辜……”
简启那件事,除了姜言澜无法控制对简启的宽容宠溺外,姜言澜多少也有试探于秦朗的意思。
于秦朗一向感情内敛,以至于让姜言澜患得患失,最后才导致两人分开。
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但他们在这方面,显然都不太成熟。
姜父姜母见于秦朗替姜言澜说话,反倒再也无法用苛责姜言澜的方法来游说于秦朗。
于秦朗想了想,干脆和他们直接道:“在离婚这件事上,我也有错……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希望我跟言澜能重新在一起,但抱歉……”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抬头对上两位老人的目光,眼里带着歉意。
姜父和姜母对视一眼,似乎都有点措手不及。
于秦朗低下头去,轻声道:“我跟言澜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希望父亲和母亲能理解……”
姜母眉头微皱,温声道:“秦朗,你知道的,我和言澜他父亲都很喜欢你,我说过只认你一个大儿媳……言澜那边,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用情很深……如果你气言澜,可以冷落他一段时间,但没必要如此坚决。”
姜言澜为了他,意志消沉;又为了他,乖乖打理家业,再不厮混。
在外人看来,姜言澜能做到此种地步,大抵是在真心悔过,他没必要再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就连李页晖,也含蓄地来替姜言澜求情。
姜父姜母作为长辈,也亲自来劝解。
只是,他们不知晓其中内由……
有些事,他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于秦朗咬了咬唇角,并不打算辩解。
姜母探究似的察看他脸色,半晌后,道:“秦朗,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想和言澜继续在一起?”
她到底看出了什么。
于秦朗却摇摇头,道:“没有特别的原因,大概我跟言澜没有相守到老的缘分。”
他这样说,明摆着在敷衍。
姜父面容严肃,沉声道:“你说出来,如果是他不对,有我和他母亲替你做主。”
于秦朗不禁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他跟姜言澜的事,还要劳烦两位老人家挂心,实在有些无奈和难堪。
略微沉默后,于秦朗笑了下,道:“我和言澜都是大人,言澜还是姜家长子,很多事都有分寸的,父亲和母亲不必担心。”
姜父姜母自然不信,盯着他没说话。
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最后于秦朗张了张嘴,艰难地道:“母亲,我就不去见言澜了,下午直接改签机票,到苏黎世后,我会给您和父亲打电话报平安。”
姜母上前一步,握住他手掌:“你是被伤透了心,母亲理解你,不过若是有一天你能原谅言澜,一定要记得回来。”
她句句情真意切,即使看出于秦朗的决心,她也不忘替于秦朗和姜言澜找退路。
作为长辈,能这样拉下脸来,相信没有人不会动容。
于秦朗眼中酸涩,他苦笑了下,却说不出话来回答。
姜母瞧见他神色痛楚,看上去也是十分不舍的样子,不由抓住他手臂,道:“秦朗,我看得出,你对言澜也不是没有感情,怎么一定要离开不可?”
被再三追问,于秦朗闭了闭眼睛,然后轻声开口道:“因为言澜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姜母吃了一惊,偏头看向她丈夫。
却见姜父也满脸震惊,还有几分难言的情绪。
姜母回过头,若有所思道:“秦朗,言澜从前的确荒唐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跟你结婚后,他还算安稳,后来他做了一些让你伤心的事,但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担保,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跟长辈谈起感情的事,总归有些不自在的。
于秦朗轻轻垂眼,道:“也许您说得对。”
他不辩驳,但语气神态都有些哀痛的意味,跟他平日里淡然的样子很不符。
姜母面露犹豫,静了片刻,温和问道:“秦朗,你是不是有话跟我们说?”
于秦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许久,突然笑了笑,道:“母亲,我已经知道阿离的存在。”
姜母一惊,抬头看向姜父。
两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异表情。
看来姜父姜母果然隐瞒了陆清离的事。
于秦朗并不去看两位老人,仍旧低着头,缓缓道:“我真心喜欢言澜,如果他只是一时荒唐,或许我还可以原谅他……但他不爱我……我纵然再想跟他一起,也没法做到坦然相待。”
原本听他说出“阿离”两个字,姜父姜母都已经诧异不已。
现在又见于秦朗这样剖白,两位老人顿时都皱起了眉头。
姜母沉默好半天,才想起要说什么,拍了拍他手背,道:“秦朗,这件事,我和你父亲也有错,不该瞒着你……”
于秦朗慢慢摇了下头:“跟父亲母亲无关,只是言澜的心从始至终都不在我身上。”
姜母看着他,欲言又止。
于秦朗淡淡一笑,敛去眼中的灰败神色,道:“其实就算瞒着我,我也总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姜父和姜母表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么。
于秦朗继续道:“我知道言澜已经失忆,他忘掉了阿离,我想父亲跟母亲肯定也不愿意他再想起从前的事。但如果我不离开,总有一天会逼问他心里最爱的人是谁,到时候恐怕更难收场。”
姜母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是我们姜家对不起你。”
“不,跟言澜结婚,我是心甘情愿的。”于秦朗说完,停顿几秒,又道,“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劝劝言澜。”
他弯了弯腰,恭敬地道别。
谁想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姜言澜的声音,在喊他名字。
于秦朗只能当没听见,加快脚步。
但姜言澜已经不管不顾追了上来,紧紧拽住他胳膊。
在身后望着两人的姜母忍不住叹息,道:“秦朗,你就要去苏黎世了,走之前,跟言澜说说话吧。”
最后诀别
姜言澜听到于秦朗要去苏黎世,惊惶地抱住他,急声道:“你又要走?”
于秦朗迟疑了一瞬,伸手轻抚他后背,却未作答。
姜言澜更加焦急,搂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当着长辈的面,姜言澜却做这样亲密的动作,像失了心魂一般。
于秦朗不觉有些别扭,但当他看向姜父姜母时,两位老人已经相携着走远。
姜言澜心情很糟糕,这些天于秦朗一直避而不见,即使在江市,他也没有机会见到对方。
于秦朗完全在躲他。
但明明这半年来他收敛性格,谁都没有招惹,一心一意等于秦朗,又把产业转回国内,只为了和于秦朗相守。
只是于秦朗似乎并不领情,反而坚定地拒绝了他。
现在……这个人又要逃……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求得于秦朗的原谅。
更让他郁结的是,于秦朗亲口承认过对他的感情。
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分开?
他们之间,到底哪个环节错了,他到底还要如何做?
姜言澜将人狠狠搂在怀里,恨不得揉碎对方。
他懊恼又无奈,就像个小孩,脑袋埋在于秦朗颈项里,发狠地咬于秦朗脖子。
于秦朗一向纵容他,等他发泄够了,才轻轻推了推他,道:“我们好好谈谈。”
姜言澜稍微放开他一些,却依然拽住他胳膊,可怜巴巴地看他。
于秦朗心下一悸,慢慢别开目光,道:“我想退出娱乐圈。”
姜言澜那天已经听到他跟李页晖说话,所以也不觉得意外。
但他断断不可能同意于秦朗离开,因为他知道于秦朗这样做,都是为了躲他。
他脸色瞬间变了,抓住于秦朗,哀求地盯住对方。
于秦朗没敢再看他。
他抗拒不了姜言澜撒娇示弱的样子。
当年他就是被姜言澜偶然流露的脆弱震惊到,才怦然动了心。
一晃二十年,他用心得到过,现在又要失去。
于秦朗垂了眼睑,轻声道:“合约年底到期,还有半年时间……”
姜言澜打断他:“我知道。”
于秦朗点点头:“这半年除了公司安排的活动外,我都会待在苏黎世。”
姜言澜手下不觉用力,手指几乎掐进他肌肤里。
于秦朗皱了皱眉,却没吭声。
姜言澜仔细看他表情:“你不回来了吗?”
于秦朗没有答话。
其实他可以哄哄姜言澜,让姜言澜暂时放下戒心。
但他从来都舍不得骗姜言澜,所以他只是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姜言澜急切地又问了一遍:“阿朗,你还回不回来?”
于秦朗微微叹口气,回看他,道:“言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
姜言澜摇头,他向来都猜不透于秦朗的想法。
于秦朗忍不住用目光描绘姜言澜俊朗丰神的眉眼,声音轻缓而温柔:“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介意你从前那些事。”
姜言澜瞪大了眼睛。
于秦朗语气有些惆怅:“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结婚前我就清楚,但我越来越在意,无法做到不介怀。”
姜言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只能急切地望住于秦朗,期盼于秦朗能收回刚才的话。
对于自己荒唐的过去,他早就懊悔不已,更何况又因为简启的事,让于秦朗心生嫌隙。
如今听于秦朗如此直白地讲出来,他只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阿朗……”他拉住于秦朗手臂,仿佛一不小心于秦朗就会消失。
于秦朗没有挣动,视线落在他脸上,细细地描摹。
姜言澜神色惶恐急切,他最怕于秦朗这样沉默,抑不住哀求道:“阿朗,你跟我说说话……”
过了片刻,于秦朗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姜言澜又是一阵慌乱,急声道:“阿朗,我已经知道错了,最近我都很乖,谁也没见,你要信我。”
于秦朗看向他:“……我信。”
姜言澜眼里露出狂喜,随即想到什么,又逐渐暗下去:“那你为什么……还要介意?”
于秦朗偏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心胸比较狭小。”
姜言澜声音不由拔高:“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于秦朗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姜言澜捏住他手臂:“阿朗,都是我从前太混账……”他瞅了瞅于秦朗,突然小声地嘟囔,“但我想……大家应该都会原谅一个真心改错的人……”
于秦朗听了,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是啊,许多人大概都不会介意,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姜言澜听出他话里的异样,忙抬头看他。
于秦朗也望向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言澜,我觉得你该找一个不计较你从前那些事的人。”
他声音淡淡的,就好像被清风送过来,不甚真切,但却又震耳欲聋地刺激着姜言澜的心脏。
姜言澜已经被震住,只能死命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垂下眼,低声道:“抱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度。”
姜言澜歪着脑袋,显然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他即使再不明白于秦朗的心,但于秦朗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清楚?
这个人,虽然表面清冷了一些,心地却十分善良单纯,待人也真诚。
可是,姜言澜想不明白,为什么于秦朗要撒这样一个谎来贬低他自己?
仅仅是因为想逃离开,不愿意再跟他一起?
这个猜测让姜言澜感到绝望。
他心里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想把自己埋醉在酒精里,至少能暂时忘掉这剜心一样的痛楚。
于秦朗瞧见他眼神渐渐不对劲,幽暗而阴霾,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见他这样,于秦朗心里头也不好受。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不再像从前那样细心地安慰,只是轻轻别开了目光。
姜言澜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朝于秦朗扑过去,就像上次在酒店门口,将人狠狠压在身下,不顾一切地留住对方。
但他还残存着理智,知道如果那样做了,只会让他的阿朗逃得更远。
他站在树荫下,日光从树叶缝隙里泻下来,斑驳的光线在他脸上跳跃着,他整个人都若隐若现起来,让人瞧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于秦朗不禁微微眯起眼。
姜言澜再没有出声,只是歪着脑袋瞧于秦朗。
于秦朗紧咬唇角,才让自己定下神来:“我下午回苏黎世。”
姜言澜还是不说话,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于秦朗。
于秦朗心下一绞,好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你……别再跟过去。”
姜言澜手臂终于动了动,缓缓放开于秦朗。
他表情渐渐冷下去,看于秦朗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陌生情绪。
于秦朗自然注意到他的变化,心下隐隐担忧,略微迟疑后,他低声解释:“……我还会回江市。”
姜言澜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多少惊喜。
于秦朗双手握成拳,静静看他片刻:“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都能放下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姜言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你还打算见我?”
一句话弄得于秦朗瞬间哑口无言。
姜言澜性格像小孩子,但不代表他愚笨。
他早看出于秦朗彻底逃离的打算,所以上一次他才那样激烈地表达他的愤怒和惶恐,急切地想要于秦朗留下来。
于秦朗压下心里的苦涩,默默地望着男人。
姜言澜却不再看他,后退两步,冷声道:“那么,再见。”
他避开脸去,再不用迷恋和惊惶的目光缠住于秦朗。
于秦朗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也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
听到于秦朗脚步声渐远,姜言澜蓦地开口:“阿离是谁?”
上一次于秦朗便问他阿离是谁,这次又听到他父母跟于秦朗谈起那个人。
他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叫“阿离”的人。
除了商隐那个逝去的朋友。
于秦朗闻言停下来,顿了几秒,轻声道:“我也想知道。”
说完不等姜言澜接话,他又继续往前走。
姜言澜没再叫住他,只是望着他背影出神。
他知道这一次,于秦朗是要彻底地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这让姜言澜陷入无边的疯狂里。
他紧紧掐住手心,才让自己克制住。
简启那件事,确实是他的错。
但他从来没想过,于秦朗会因为简启而跟他离婚,最后导致两人走到诀别这一步。
这半年,他已经在改错,但显然于秦朗并不满意,否则不会离开。
姜言澜紧紧闭上眼睛,他怕自己克制不住,会奔上去将人扣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真会把于秦朗关起来,再不让对方离开自己半步。
但他到底忍住了,他不愿意再伤害于秦朗。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秦朗的身影早消失在小径处,姜言澜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算了……”
他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地跑去见于秦朗。
因为于秦朗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他。
他并没有看到于秦朗离去时,那苍白的脸色。
于秦朗回到前院,姜母竟然等在那里。
他喊了声母亲,静静地等她说话。
姜母看了看他,踌躇一会,道:“秦朗,我想跟你说说阿离的事。”
车祸
于秦朗有些犹豫,既然决定离开,再听阿离的事,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他在姜言澜面前贬低自己,也是不想姜言澜追究太多。
把阿离的事挖出来,后果谁都无法预计。
不过如果拒绝姜母,似乎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最后于秦朗点了点头,和姜母一同进了院里的小凉亭。
姜母神色迟疑,大概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佣人送来上午茶,于秦朗浅酌着,也不催促姜母。
“事情要从言澜十八岁那年说起……”姜母慢慢喝了口茶,“那一年言澜在旧金山,住在他商伯伯家里,因为商家小儿子的关系,他认识了陆清离。”
于秦朗想了想:“商家小儿子,叫商隐?”
姜母看他一眼:“就是小隐,他小时候在国内长大,又和言澜年纪相仿,两人很要好。”
这一点于秦朗听商隐提过,商隐在江市长到十岁,才被带去旧金山。
商家与姜家是世交,因而姜言澜和商隐的关系不错。
不过原来姜言澜是通过商隐才认识的陆清离。
难怪陆清离过世后,商隐每年都去拜祭。
大约他心里存有愧意,又或者出于朋友道义,总归对陆清离还算尽心。
正想着,听姜母又道:“他们三个在一块玩,当年言澜性子还算稳重,我们都很放心。这样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商家打电话来,说是言澜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于秦朗的心徒然一紧。
姜母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情,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赶过去,才知道是发生了车祸,言澜伤得很重,而阿离当场身亡。”
于秦朗捏着茶杯,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姜母虽然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肯定只会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他脸色幽暗,仿佛也同姜言澜一起经历了那场车祸。
姜母看在眼里,轻轻叹口气,道:“当时情况确实凶险,言澜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来。”
于秦朗暗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母缓缓道:“他醒过来后,却忘了车祸的事,也忘了阿离……甚至那两年里跟阿离有关的记忆,他统统都记不起来。”
于秦朗忍不住脱口:“当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会独独忘记跟陆清离相关的一切?
姜母摇头:“我们都不清楚,车祸时只有言澜和阿离在场,小隐当天有场考试,没和他们一起。”
于秦朗眉头不觉皱起来。
也就是说,车祸的真相,除了姜言澜,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却觉得,商隐或许是知道什么的。
只是面对姜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姜母看他神色,道:“至于那两年里,言澜跟阿离是否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小隐一直不愿意和我们细说,后来言澜他父亲派人偷偷调查过,得出的结果无非是两人关系很好,却再没有蛛丝马迹。”
她毕竟是懂于秦朗心思,猜到了于秦朗的疑惑。
于秦朗微微一赧,却没有否认。
姜母道:“车祸过后,言澜性情大变,我和他父亲猜测是因为阿离的缘故,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
这也难怪为什么姜父姜母在陆清离这件事上始终保持缄默。
于秦朗点点头,表示了解。
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喜乐,至于那些痛苦,能埋葬便埋葬。
姜母歉然道:“这件事,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这十年来,我们习惯了不去提当年的事,也就忘了跟你说起阿离。”
于秦朗骤然明白过来。
陆清离的名字,不只姜言澜,大概在姜父姜母心里,也是一个禁忌。
姜母见他面色平淡,并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又道:“言澜车祸的事,只有商家人知道,家里除了我和他父亲外,连他几个弟弟都不清楚。”
原来姜家几位少爷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于秦朗想到什么,不禁问:“小沫……他一直跟着言澜,他也不清楚吗?”
姜母答道:“那时候小沫还只有十岁左右,他是年满二十后才跟在言澜身边的,言澜以前的事,他是不清楚的。”
于秦朗沉默下来,心中感叹姜父姜母将秘密保守得这样好。
姜母见他沉默,也不再说话
她在等于秦朗发问。
于秦朗沉吟了下,道:“后来言澜怎么去了温哥华?”
说到这个,姜母眼神也暗下去:“言澜从前很沉稳老练,他父亲有意培养他,才送他出国,却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后来他性格大变,倒是开朗很多,却越来越任性,就像个小孩子……我和他父亲都担心如果继续把他留在旧金山,情况会变得更糟,没办法,我们只好送他去另外一个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姜老爷子的事业,由姜家三少爷来继承。
一般世家,都是培养长子肩负起家庭责任。
但姜家大少爷偏偏是个花花公子,只晓得玩乐。
如今姜家三少爷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谁能猜到其实姜老爷子原本意属的是长子?
想到那时姜言澜意气风发,却忽然遭遇车祸,不止性格变得轻挑,饱受非议,甚至连前途都逆转,于秦朗心里便觉得阵阵难受。
并不是非要姜言澜走上官场这条路,但一个人经历了刻骨铭心的事故,以至于连人生轨迹都变了,总让人觉得感慨和遗憾。
于秦朗一只手慢慢摩挲着杯盖,眼睛微微垂着,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眼里情绪。
姜母伸出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他:“当年我也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他这一生好像都毁了。但后来我却渐渐想通,他虽然荒唐了些,至少完完好好地活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秦朗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没什么不好。”
姜母想到两人离婚的事,顿了下,道:“阿朗,你这边……是我和他父亲对不起你……”
于秦朗笑了笑,打断她:“不,如果能做到,我也愿意待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有人陪着姜言澜,相信姜言澜潜意识里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慢慢消散。
只是他害怕了。
他太爱姜言澜,害怕等不到姜言澜伤痛消退的一天,他却逼着姜言澜做出选择,让姜言澜陷入更深的迷惘中。
怕自己做不到,所以他退缩了。
姜父姜母希望他能留在姜言澜身边,是希望他能治愈姜言澜。
但他却怕自己毁了姜言澜。
说到底,他和姜父姜母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但双方的设想却截然相反。
一时姜母也沉默起来。
对于秦朗,姜母是感到愧疚的,但她又真心喜爱这个儿媳,并不希望他离开。
种种矛盾,让她无法再开口要求于秦朗什么。
即便是用母亲的身份来动之以情,她也清楚,于秦朗未必会答应。
姜家欠于秦朗颇多,而于秦朗虽然平和,却很有主见,他说了要走,想来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姜母难免觉得遗憾。
她大儿子花天酒地许多年,重遇于秦朗后,突然收心养性,独独对于秦朗一个人好,并且非要和于秦朗结婚不可。
那时候她便想,或许于秦朗能承担姜言澜那些过往。
即便有一天于秦朗得知真相,也会因为彼此间的牵绊,而原谅姜言澜。
但她没想到于秦朗这么快就知道陆清离的存在。
而且时机也不对,偏偏是在于秦朗和姜言澜离婚后……
这个时候,于秦朗只可能更心灰意冷,哪里会能顾及和姜言澜的情分?
姜母踌躇着,看向于秦朗,欲言又止。
于秦朗也不说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姜母沉默了会,终于还是开了口:“秦朗,言澜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从前的事,他或许还放不下,但他没了记忆……”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看向于秦朗。
于秦朗不由暗暗苦笑,姜母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但他没法回应姜母的这份期盼。
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回头,他和姜言澜只会更快地掉落深渊。
其实陆清离的事,姜母解释得也并不很清楚。
那两年里,姜言澜和陆清离之间发生过什么,旁人都无从得知。
也许商隐知道一些,但商隐绝不可能透露出来。
那么,就算了吧,就让他自私一点。
他于秦朗,不想争。
和姜母谈过之后,于秦朗还是毅然地离开了姜家。
临走时,面对姜母殷切的眼神,他只能再三嗫嚅:“抱歉……”
姜母有些失望,却并没有为难他,拍拍他手背,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如果你愿意,常回来看看我和言澜他父亲。”
从姜家出来后,于秦朗赶去机场,改签了机票,下午便坐上去苏黎世的飞机。
姜言澜听到于秦朗离开的消息时,正躺在花园里晒太阳。
他听完,连眼都没眨一下,继续发呆。
姜二少和姜三少对视后,表情都变得凝重。
被困的动物
“大哥……”姜二少在姜言澜身边坐下,担忧地看他。
姜言澜闭了眼睛,不理他。
见状,姜二少抬头看向自家三弟,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姜三少在感情方面向来冷淡,他现在有周氏当家宠着,但当初周氏当家追他时,也费了不少功夫。
主要是他太迟钝,不过当他发觉自己也爱上周氏当家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哪里像他大哥和二哥这样,历经磨难?
姜三少低头望着两位兄长,嘴唇微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说在官场上,他杀伐决断,手段雷霆,丝毫不含糊。
但要他处理感情的事,他当真只有皱眉的份。
一时间兄弟三个都沉默下来。
原本姜二少和姜三少是想劝劝姜言澜的,但看到姜言澜颓唐的样子,兄弟俩反倒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言澜突然道:“我没事。”
没头没脑一句话,让人更担心,姜二少不由喊道:“大哥,你……”
姜言澜摇摇头,站起来,问道:“母亲在哪?”
于秦朗到达苏黎世,于母早接到姜母电话,亲自到机场接他。
母子两见面,却找不出话题来打破沉默。
于秦朗知道母亲担心他,但有些事,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没必要让老人家来背负。
到家后,于秦朗昏睡一觉,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佣人做好了饭,于父于母在楼下等他。
于秦朗飞快洗漱好,进餐厅时,他面容带了些笑意。
瞧见他气色还算不错,于母稍稍放下心来,招呼他用餐。
厨房炖了汤,于秦朗刚坐下,于母便把汤碗递到了他跟前。
于秦朗心下不觉颤了颤,但他并不擅言辞,所有感动都只化成一句:“谢谢母亲。”
“多吃点。”于母笑看他一会,不停给他夹菜。
这一次于秦朗回苏黎世,姜母不惜亲自打电话来关照,想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
于母并不愚笨,她猜到事由,因而担心儿子。
但她是个好母亲,不忍心揭儿子心里的伤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儿子伤痛时,告诉他,还有家人给他温暖。
吃过饭,于秦朗陪于父于母坐了会,便起身道晚安。
回到房间不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
于秦朗去开门,笑着喊了声:“母亲。”
于母看了看他:“还没休息?”
“白天睡太久了,现在还不困。”于秦朗微笑着答她。
于母点点头:“你父亲在书房,要不要去陪他说说话?”
于秦朗没有迟疑,笑道:“好的。”
母子俩往楼下走去。
于秦朗沉默了会,道:“母亲,我打算退出娱乐圈。”
闻言,于母停下脚步,偏头看他。
于秦朗对上她视线,解释道:“公司的合同年底到期,我不想再续约。”
“也好。”于母思索片刻,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忙,总算愿意歇息下来。”
于秦朗笑道:“以后有很多时间陪您和父亲。”
于母也笑起来:“只要你好,我和你父亲就没什么不好。”
快到书房时,于母突然问于秦朗,今后有什么打算。
于秦朗想了想,道:“下半年有一部电影和几个代言。”
于母看向他,道:“我是问你解约以后。”
“……再看吧。”于秦朗一笑,“以后那么长时间,总有机会好好想想。”
于母默默看他一阵,终究还是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跟于母谈过这一次后,于父于母再没有询问于秦朗在江市的事,更不曾提起姜家人及姜言澜。
于秦朗感激他父母的体贴,在苏黎世的半个多月里,他一直陪着他父母,哪里也没去。
有时候于母劝他去外面逛逛,见见亲戚和朋友,于秦朗却都只笑着摇头。
这三十多年,他性格清冷,独来独往惯了,即使在娱乐圈,也并不热衷交际。
后来和姜言澜结婚,他社交圈扩大了些,但那都是姜言澜的朋友,跟他没多大关系。
因而与他真心相交的朋友并不多。
再说他也不喜欢热闹,一个人的时候,乐得安静。
就这样,在家里呆了十多天,他每天除了陪于父于母外,就是在书房看剧本,偶尔练练字。
方沫有时候也会打电话过来,但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没有一次提到姜言澜。
对方不提,于秦朗自然也不可能多问。
很快到于母生日那天。
一早,姜家就送了礼物过来。
是于母最喜爱的川菜,据说是姜家在国内请了大厨做好,再用私人飞机空运过来的。
这份礼物,说贵重不贵重,却看得出姜家十分用心。
于秦朗让佣人收下,心里头滋味一时难辨。
家里为于母举办宴会,于秦朗不擅长应酬,找了个机会脱身,躲去书房。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方沫电话。
方沫请他转达对于母的祝福,快挂断时,忽而吞吞吐吐起来。
于秦朗不明所以,关切道:“小沫,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方沫支吾一阵,道:“秦朗哥,我在旧金山。”
于秦朗起初并没有懂他意思,沉吟几秒后,他骤然怔住:“你……他……”
方沫低低嗯了一声:“你回苏黎世那天,言澜哥便来了旧金山,他当时执意要一个人,不让我跟着,也不跟我说出了什么事……”
于秦朗捏着手机,指节快要泛白。
方沫继续道:“后来老爷叫我过来找言澜哥……我们现在住在商家。”
于秦朗手不由一抖,随即让自己镇定下来。
方沫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喊道:“秦朗哥?”
于秦朗闭了闭眼睛,许久,才低声道:“他……言澜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方沫仔细回想了下,道:“什么也没有。”
于秦朗沉默起来。
方沫顿了顿,道:“言澜哥和商少爷似乎在闹脾气,两人见面后,谁都不理对方。”
于秦朗咬住唇角,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方沫在那边兀自叹了口气,道:“老爷和夫人不让我多问,我也不敢多打听,怕惹言澜哥生气。”
于秦朗勉强笑了笑:“嗯,你只要照顾好他就行。”
方沫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难受,轻声道:“秦朗哥,我觉得言澜哥他……不太对劲……”
于秦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方沫见他不答话,静了静,才又道:“我听商家下人说,在我来之前,言澜哥和商少爷大吵了一顿,后来商少爷像没事人一样,但言澜哥却变了很多。”
于秦朗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怎么变了?”
方沫想了想,道:“听他们说,前几天言澜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跟任何人讲话。奇怪的是,我到商家后,言澜哥却天天往外跑……”
于秦朗将目光投向窗外,夏日的烈阳像要把地面上的一切事物都灼伤。
他听见自己询问:“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方沫很快答他:“商少爷说,言澜哥去墓地拜祭故人了。”
故人……吗?
于秦朗一只手捂住眼睛。
他心下翻江蹈海着,像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但他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失控。
方沫还在那边疑惑:“但我觉得商少爷在撒谎,如果是拜祭,用不着每天都去……”
于秦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明晃晃的日光,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方沫许久听不到回答,终于意识到这种安静不太正常,惶急地喊他:“秦朗哥?”
于秦朗慢慢回过神,虚笑了一声,道:“我没事。”
方沫有些迟疑,不敢再讲下去。
他觉得只要说起姜言澜,于秦朗心情总会有些起伏。
当然,他也不敢就这么挂了电话,生怕于秦朗出什么事。
最后还是于秦朗笑道:“先挂吧,母亲在喊人了。”
方沫再三确认他没事,才道:“那秦朗哥,你好好照顾自己。”
于秦朗笑着应了,可是他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他默默地凝望窗外风景,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头被困的动物。
于母生辰过后,于秦朗接到公司电话,说是年前冯导拍的那部电影,要去国外电影节参展。
上一次影片也曾在某个国际电影节露相,但仅仅斩获最佳外语影片。
不过公司并没有灰心,据说这次费了很大力气,信心十足。
而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商氏旗下的娱乐公司。
电影节就在欧洲相邻国度,于秦朗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达到目的地。
开幕那天,他一点也不意外在现场见到商隐。
商隐看到他,笑吟吟上前,道:“言澜去旧金山,问我阿离的事。”
于秦朗端着红酒杯,并不看他。
商隐唇角的笑若有似无:“你猜,我怎么跟他说的?”
于秦朗终于看他一眼:“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阿离和他之间的事。”
商隐一顿,随即弯起眉眼:“那你再猜,我有没有胡说?”
获奖
于秦朗目不转睛地瞧着商隐。
商隐被盯得不自在,摸摸鼻子,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于秦朗继续看他。
商隐眼珠一转,嬉皮笑脸起来:“你在担心什么?”
于秦朗敛了目光,淡淡道:“你不是希望我问两句?否则你跟我讲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商隐被哽了下,皱起眉,道:“你一点也不好奇?”
于秦朗笑笑:“我当然好奇。”
商隐若有所思看他:“那你再猜猜,言澜有没有恢复记忆?”
于秦朗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尽,对上他视线:“他恢不恢复记忆,都跟我无关。”
商隐竟然有些不敢迎上他黑幽的眸子,别开头,道:“你希望他怎么做?”
于秦朗古怪地瞅他一眼:“难道你能左右他行为?”
商隐:“……”
于秦朗从侍者手里接过酒杯:“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但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你如果觉得内疚,或者觉得言澜该内疚,都不该找上我。”
商隐一愣,既而露出苦笑来:“原来我在迁怒你。”
于秦朗扫过他脸色:“我又哪里得罪了你,或者……阿离?”
商隐喃声道:“我确实不该朝你发脾气。”
一个人只有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才变得如此糊涂。
于秦朗有些同情地看他。
商隐像是感觉到他目光,抬头瞪他:“你在可怜我?”
于秦朗摇头,诚恳道:“不,你想多了。”
商隐看他一阵,突然叹气道:“言澜这几天,每天都去拜祭阿离。”
于秦朗沉默下来。
商隐仍旧瞧着他,道:“我也不知道他想起从前的事没有。”
“……哦。”于秦朗顿了顿,终究只吐出这么一个字。
商隐挑眉,迟疑了下,道:“你不去旧金山看看?”
于秦朗垂下眼,道:“再说吧。”
商隐叹息:“算了……原本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是我管得太多……”
于秦朗客气道:“多谢你。”
不管商隐出于何种原因告知他这一切,他心里都是感激的。
他纵然离开,却不代表他已经放下,也不代表他不再关心。
商隐瞪着他,恶狠狠道:“我以后再不会多管闲事。”
于秦朗反而笑起来,认真看着他:“你为阿离做的,他在天上看得到。”
商隐惊愕了一瞬,语塞起来。
于秦朗却已经不再理他,抬眼望向舞台,微笑道:“开始了。”
各国娱乐圈大牌明星云集在电影节上,不同肤色,不同风味的美女看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于秦朗不是第一次走红地毯,纵然面对许多记者和闪光灯,他依然俊雅迷人。
他一身黑色礼服西装,被冯导和剧组其他演员簇拥在中间,手臂被影片女主角挽着,自有一股王者贵气。
刚步入红地毯,便引来粉丝一片狂喊尖叫。
于秦朗这三个字,在国际上还算有些名气。
就这样熬过开幕式,于秦朗始终面带笑容,优雅地退场。
回酒店时,冯导和众人说完话,最后叫住他。
于秦朗面容有些疲倦,却还是扬了抹笑,轻轻应了一声。
冯导见他倦怠不已,眉头微皱,道:“快回去休息吧。”
于秦朗答了声好,就要转身。
冯导望着他背影,迟疑几秒,道:“秦朗,前两天是你母亲生日,我有事没去成……不知道你母亲生日过得开不开心?”
于母生辰,冯导叫人送了礼物过去,却没亲自到场。
“开心的。”于秦朗回过头,微笑道。
冯导沉默起来,过了片刻,低声道:“那就好。”
暮色昏暗,于秦朗只听得出冯导语气有些异样,却看不清对方表情。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冯导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又温和道:“我看你今天一直有些恍惚,是不是有事?”
于秦朗闻言,不由顿了下。
他在冯导面前,向来不懂伪装情绪,但他又不想让冯导担心,因而只能缄默着不说话。
这个样子,却更让冯导担心。
冯导望着眼前的青年,这是他十分欣赏的演员,同时也是他最关爱的后辈侄儿。
他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于秦朗肩膀,道:“你记得好好休息,后天是颁奖晚会,那么多人看着,总要有个好状态。”
于秦朗愣了下,很快应道:“好。”
他今天脸色恐怕很难看,即使化了妆,也掩盖不住。
冯导看了看他,又道:“这次商少亲自来现场,肯定有十足的把握。”
于秦朗不太明白他意思,疑惑地看他。
冯导沉吟道:“最佳男主角应该是你。”
于秦朗顿时哑然。
商家虽然家世显赫,他却不相信商隐会无聊到把触手伸到国际电影节上。
冯导像是看穿他想法,笑道:“商少确实没做什么动作,是你演得好,我们都对你有信心。”
两日后的颁奖典礼,最佳男主角奖果然是于秦朗的。
于秦朗听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刹那,依然是从容淡雅的模样,并不显得十分激动。
他这十年所获的奖项已经颇多,即使这一个是演艺圈里人人都想斩获的大奖,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给他颁奖的女明星表示祝贺过后,笑言道:“于先生得这个奖,是实至名归,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再为于先生颁一个终身成就奖。”
这样恭维又艳羡的话,于秦朗听在耳内,也只微微一笑。
他眼眸幽深,并不看女明星,而是望着镜头,笑着回应:“谢谢。”
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优雅得体。
没有人知道,他透过镜头,望见了什么。
当然,也肯定没有人知晓,他那一刻心里真正的想法。
他其实不过在想,即使得到了终身成就奖,又能怎么样?
即便得到了,也无法与那人分享……
他入这一行,原本就不是为了这些在旁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荣耀。
颁奖礼结束后,于秦朗连晚宴都没有参加,和冯导说了一声后,便只身离开。
冯导作为过来人,许多事都看得分明,见他神色急切,便也不阻拦他。
商隐正与某个女星谈笑,瞥见于秦朗身影消失在大厅,他唇角勾了勾,复又低头和女星调起情来。
姜言澜坐在车里,久久都没动。
方沫几次担忧地看向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车子已经在商家院里停了快两个小时,姜言澜却一直不肯下车。
方沫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说动姜言澜,却听姜言澜突然道:“走吧。”
他怔了下,回过神后,飞快地打开车门。
姜言澜疾步往里走,一边道:“去书房。”
他在商家非常自由,没什么顾忌和规矩。
商家长辈与姜老爷子交情深厚,因而他在商家胡闹,也不会有人真正责难他。
到书房后,姜言澜一声不响开了电视。
方沫看到画面,不由惊呼道:“是秦朗哥……”
姜言澜依旧一言不发,只紧紧盯住屏幕。
方沫便也噤了声。
直到见于秦朗拿到大奖,方沫才欢喜道:“我去给秦朗哥电话。”
姜言澜“啪”地关了电视。
方沫其实并不清楚于秦朗和姜言澜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这些天姜言澜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再加上和于秦朗通话时,于秦朗言语低落,他便多少猜到了一些。
这两个人,恐怕又产生了什么误会。
而这误会比之以前,可能更严重。
这半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让人担忧,如果再出现什么裂缝,那可如何是好。
方沫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姜言澜。
却见姜言澜脸色黑沉,眉宇间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气和哀伤,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一惊,不由脱口喊道:“言澜哥?”
姜言澜并不看他,只道:“小沫,去拿酒来。”
方沫哪里敢答应他,摇头道:“你不能喝酒。”
姜言澜终于抬头,淡淡扫他一眼:“去。”
方沫虽然怕他生气,但更担心他身体,狠狠一咬牙,站在那里不动。
他下定了决心,姜言澜轻叹一声后,也就不再逼迫他。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只听得见窗外低低的虫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言澜缓缓捂住眼睛,喃喃喊道:“阿朗……”
他声音沙哑,听上去竟然比哭泣还悲切。
方沫咬住下唇。
他不忍心看姜言澜陷入这样的痛苦里,但他也不敢放任姜言澜喝酒。
五年前他去温哥华照顾姜言澜时,姜言澜便有酗酒的毛病。
直到遇见于秦朗,姜言澜才逐渐好转。
方沫害怕姜言澜会再次复发。
无措一阵后,方沫拿出手机,偷偷拨了号码。
但那边只传来关机的提示。
方沫暗暗叹口气,回头去看姜言澜。
姜言澜伏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良久,才听他嘶哑道:“小沫,你给老爷子和夫人打个电话,就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会在这边呆几天。”
晚宴相逢
于秦朗连夜赶回苏黎世,他父母已经睡下,他也没去惊动两位老人家。
和佣人道了声晚安,他直接上了二楼。
但他没回卧室,而是去了旁边的小书房。
他小时候的玩具书籍都堆放在这间屋里。
黑夜深沉,于秦朗开了灯,直接走向最里边的书架。
书架上面摆满课本,于秦朗走到最中间,取下其中一本。
那是高一时的书,封面已经泛黄。
于秦朗拿在手里,怔愣好半晌,才慢慢翻开封页。
他手指轻轻地抚过右下角那几个字,神色说不出的隽永温柔。
那地方颜色很旧,隐隐还有被摩挲的痕迹。
其实不过是姜言澜的名字,那字迹张狂飞舞,就如同姜言澜的人一样。
于秦朗靠在书架旁,缓缓闭上眼睛,只有指腹移动,一遍一遍地抚摸那陈旧的字迹。
窗外的月色正好,笼罩在窗帘上,夜风偶尔拂过,层层白纱翩翩起舞。
于秦朗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沉稳俊朗的少年,在教室门口,大方地把书借给他。
那一天因为父母只在家中呆了两天,又要离去拍戏,于秦朗心情不佳,不只早课迟到,还故意把课本留在家里。
他向来安静乖巧,老师倒没责怪他,只是要他回去把书带来。
于秦朗只觉得倦怠,念书无趣,逃课也无趣,一切都不过如此。
下课后,他晃悠着往教室外走。
在门口碰见一身白色校服的姜言澜。
姜言澜被几个同学簇拥着,挑眉看他一眼,很快收了视线,漠然地继续往里走。
于秦朗也不怎么在意。
错身的一瞬,姜言澜忽然叫住他:“诺,给你。”
于秦朗愣了愣,错愕地转身。
姜言澜嘴角噙笑:“反正我要走了,这东西也没用。”
于秦朗低头望着他手里的课本,半晌,接过来,道:“谢谢。”
“没事。”姜言澜非常豪气地摆手,领着同学进了教室。
于秦朗抬起头,只来得及望见他半边侧脸,和他脸上阳光四溢的笑。
后来于秦朗才知道,姜言澜那时已经确定出国。
一个月后姜言澜离开江市,他们再没有交集。
只有那笑容,时常让于秦朗回想起。
于秦朗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对方记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他从报纸上看到姜家大少的桃色新闻,终于恍然。
这么多年,他费尽心力,也不过是为了走到那个人身旁。
于秦朗默默抚过书页上的字,在心底轻声问自己,真要彻底放弃吗?
舍得吗?
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呢。
第二天一早,于秦朗下楼,于父和友人已经去晨起垂钓。
于母做了早餐,等他一起。
坐下后,于母望向他,道:“我看你收拾好了行李,要马上回江市?”
于秦朗低低嗯一声:“公司在催。”
闻言,于母沉默片刻,叹气道:“本来还想你在家里多呆几天。”
于秦朗笑起来:“以后有很多时间。”
快吃完时,于母突然道:“你的奖杯,我给你放在书架上了。”
于秦朗微微一笑,道:“谢谢母亲,等下我去看看。”
他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他的小书房里。
于母懂他的心思,久而久之,便会把他所获得的荣誉都安放在那里。
只是于秦朗好像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她这个儿子,在演艺圈里的成就,比之当年的她和丈夫,还要高上几分。
但她隐隐约约也知道,她儿子所求的,恐怕不是那些名与利。
见于秦朗放下筷子,于母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出了口:“秦朗,你和言澜那孩子……到底怎么了?”
从他回苏黎世起,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于母看在眼里,自然不无担心。
趁于秦朗离开前,她想干脆问清楚。
于秦朗不免怔了怔,很快笑着答道:“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无论如何,这话听起来都太过敷衍,于母显然不信。
但她也不好多问,思索几秒后,她温声道:“这次回江市,抽出点时间,和言澜好好沟通一下。”
于秦朗没有半分迟疑,笑着道:“好。”
他应得太过干脆,于母更不放心,看了看他,道:“秦朗,你退出娱乐圈……是为了言澜?”
于秦朗起身,笑看他母亲:“不全是。”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累太累了。
于母却不买他这份帐,叹息道:“你做事稳妥,我和你父亲一向很放心,但……秦朗,我知道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你……真要……”
她未完的话都隐没在她担忧的眉眼中。
到底是母子连心,于母还是懂她儿子的。
于秦朗垂下眼,片刻后,笑了笑,道:“母亲,我和言澜之间,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没法跟您说清楚……等解决好了,我会全部告诉您。”
他如果不想说,旁人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
于母知晓他性子,也就不再逼迫,只是叮嘱他:“别太勉强自己。”
其实于母还是有劝导的意思,在她心里,于秦朗和姜言澜间的牵绊,并不是说断就断的。
下午于秦朗坐上回江市的飞机。
隔日一早到达,他刚把行李拖进家里,便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他斩获国际大奖,再次夺得影帝称号,公司已经摆好庆功宴等他。
据经纪人说,圈里凡是与他打过交道的明星,即使只是点头之交,也都被邀请到宴会。
于秦朗听后不禁苦笑。
偏偏挂电话前,经纪人还向他透露,这次宴会,由幕后大老板亲自负责。
所以当天晚上,于秦朗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商隐。
商隐携着最当红的玉女明星,遥遥朝他举杯,笑吟吟走近。
于秦朗面上也是笑。
商隐停在他跟前,一口喝尽杯里的酒,微笑道:“恭喜。”
于秦朗也饮尽,道:“谢谢。”
商隐一笑:“希望不是太晚。”
于秦朗叹气:“怎么会晚。”
商隐亲了亲玉女白皙的脸蛋,笑睨他:“可我听你语气,似乎有些不满意。”
于秦朗再次深深叹息:“这么大阵仗,我只觉得受之有愧,又怎么会不满。”
商隐眯起眼睛:“你高兴就好。”
于秦朗并不看他,只淡淡道:“商少有心了。”
商隐也不在意他这种态度,唇角勾笑,道:“我先去见见其他朋友,待会聊。”
他与大美女翩翩离去,留下一对丽影。
其实宴会上,知晓商隐身份的人并不多,大家注目他,不过是因为他与当今最红的女星在一起。
于秦朗不由暗暗摇头,想到商隐活得这样恣意,又生出一丝羡慕来。
他转过身,继续与圈内同行寒暄。
只是不经意间,他抬头,就扫到大门口那个人影。
这是商隐全程负责的晚宴,姜言澜要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姜言澜远远望见于秦朗,目光都黯了好几分。
但于秦朗扫向他时,他却别开了视线,整个人看上去也算正常。
李页晖和方沫自然在邀请之列,他们和姜言澜一道进来的。
看到于秦朗,方沫高兴道:“秦朗哥在那边,我们过去和他打招呼。”
李页晖宠溺地对他笑:“好。”
姜言澜却没动:“你们去吧。”
他语气平淡,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方沫却瞪大了眼睛。
一个月前,似乎还是于秦朗躲着姜言澜。
这会却变成姜言澜不愿见于秦朗。
方沫歪着脑袋,有些想不明白,又有点担心。
李页晖弹他额头:“去吧,你还没向秦朗道贺。”
方沫犹豫着,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姜言澜。
李页晖也不避讳,亲他额角:“没事的,有我在。”
等人走了,李页晖转向姜言澜,微微皱起眉:“大少,如果不是来见秦朗的,其实也没必要到场。”
姜言澜看他一眼。
李页晖扬起笑:“大少既然不愿意去凑热闹,那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坐。”
姜言澜没说话,却也没反驳他,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方沫走到于秦朗面前,一边欢喜地祝贺,一边却不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于秦朗笑着摸摸他脑袋。
他怎么会不明白方沫在惆怅什么?
姜言澜前段时间,还不管不顾地追逐他。
现在却连目光也不愿意与他碰上。
仅仅是因为他上次那些狠话?
于秦朗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他想起商隐那句,姜言澜在旧金山,每天都去拜祭阿离。
那意思,大约是姜言澜已经恢复记忆。
果然……因为想起了阿离,姜言澜才变得这样疏远。
该庆幸他退出得早,不用听姜言澜亲口说出真相?
于秦朗低头盯着手里的红酒杯,只觉得酒的涩味在他五脏六腑都蔓延开了。
方沫却不知道阿离的事,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看到两人闹别扭的样子,心里难受。
“秦朗哥……”方沫一时无措。
于秦朗安抚似的朝他笑笑。
这时候经纪人来找于秦朗,说是公司在商定下部戏的拍摄场地,问于秦朗有什么意见。
于秦朗晃了晃杯子,随口道:“旧金山不错。”
经纪人想了想,道:“那里风景趋向现代化,和影片风格确实挺符合。”
他看向于秦朗,又笑道,“你很少指定地点,行,我去和导演说一声,主要场景应该能定在那边。”
迟钝
经纪人离开后,方沫望着于秦朗,欲言又止。
于秦朗笑着揉他脑袋:“怎么了?”
方沫垂下眼,低声道:“你也要去旧金山。”
于秦朗笑道:“去那里拍电影而已。”
方沫抬头瞅他一眼。
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止这样简单,姜言澜在旧金山那段时间,一直不对劲,如今回到江市,姜言澜居然不愿意再与于秦朗碰面,更显得不正常。
但面对于秦朗从容不迫的眼神,他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于秦朗也没做多的解释,微微一笑后,不再开口。
方沫心里还在纠结,但他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李页晖和姜言澜说了几句,便过来向于秦朗道贺。
好在彼此都是熟人,用不着客套。
李页晖牵住方沫的手,笑道:“今天记者有点多,等下恐怕会很忙。”
于秦朗苦笑:“是啊。”
李页晖顿了顿,道:“听说是幕后大老板亲自安排,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位,应该就是商氏当家吧?”
于秦朗点点头,颇为无奈:“商少弄这么大动静,想做给圈里人看,其实没什么必要。”他停了下,忽而道,“商少和言澜是一块长大的。”
他主动提起姜言澜,这和刚才的话题毫不相关,李页晖和方沫对视一眼,都感到意外。
方沫撇嘴:“商少和言澜哥一点也不对盘。”
他很少跟李页晖说起姜家的事,去旧金山也只跟李页晖稍稍提了下。
李页晖一手牵他,另一只手刮他鼻尖:“你不喜欢他,那最好不过。”
方沫脸红了红,却并不排斥这样的亲昵。
两人甜蜜的样子,于秦朗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笑起来,衷心替方沫感到高兴。
不多久,圈里明星陆续到齐,大厅里酒色飞舞,好不热闹。
于秦朗作为宴会主角,不得不应对。
他抱歉地朝李页晖和方沫笑笑,转身融进众人中间。
方沫望着于秦朗背影,不知怎么,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李页晖眸色幽暗,在他耳边低低道:“乖,别多想。”
方沫嗯一声,慢慢敛住情绪。
李页晖笑着亲他脸颊:“累不累?”
方沫刚想摇头,瞥见他期盼的眼神,心下不由一软,乖巧地道:“嗯……”
李页晖眉眼弯了起来:“那我们提前走?”
这段时间方沫陪姜言澜去旧金山,已经有许久不曾和李页晖见面。
两人都想念对方,更何况他心里内疚,哪里还舍得拒绝。
只是他想到姜言澜和于秦朗的事,情绪便不太高,一路上都没不怎么说话。
自从两人公开以后,方沫便搬到李页晖家里。
李页晖在江市有名的别墅区里购置了一套房产,当做两人的新家。
方沫是下午到江市的,回来后便陪姜言澜去了庆功宴,都没时间回家放行李。
等他收拾好,才发现李页晖在书房里处理事情。
他敲门进去。
李页晖放下手里资料,朝他伸出手,笑道:“宝贝小沫,过来。”
方沫乖乖地走过去。
李页晖将他抱进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脑袋埋进他颈项里,瓮声道:“让我抱抱。”
方沫环住他脖子,轻轻地咬住他耳垂。
李页晖低低笑起来:“宝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方沫耳根通红,软软地道:“我……我也想你……”
李页晖最喜欢爱人羞赧又诱惑的样子,扣住他腰身,狠狠吻住他唇瓣。
两人唇舌相濡,将这么多天的思念都转化成爱意。
方沫瘫在李页晖怀里,任由他抚弄,像只小猫咪,舒服地轻哼。
在遇到李页晖之前,方沫对情事是一窍不通的。
两个人在一起后,李页晖带给他的都是非常愉快的经验,因而他一点也不反感这类亲热,反而有些食髓知味。
李页晖比方沫大了十岁,对方沫当真疼到骨子里,在情事上尤其顺着方沫,生怕方沫受一点委屈。
平常他轻揉慢捻,直到小家伙受不住,哭泣着求他,才肯下嘴。
只是他们许久不见,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他很快就将方沫的衣物褪尽,又让对方帮自己的衣衫除了。
他舔着方沫柔软的双唇,低哑道:“宝贝,自己坐上来,好不好?”
方沫呜咽一声,用饱满的臀部去蹭他下方。
李页晖不由闷哼出来,这小东西,当真要他的命。
“来,舔湿它。”他声音低沉沙哑,诱哄着青年含住他手指,只等湿润后,给青年做扩张。
小家伙性格单纯直白,常常被他哄得不知天上人间,迷迷糊糊听到他声音,也不做犹豫,听话地伸出小舌尖。
李页晖喉口顿时紧得发疼。
等到扩张好,他再也忍耐不住,揉捏着小家伙的丰臀,一举深入。
方沫很快被他弄得双眼通红,用鼻尖蹭他脸颊,无声地求饶。
李页晖这些天被思念折磨,又被他这样诱人的神态迷住,哪里还停得下来,只想融化在他身体里。
方沫终于受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李页晖偏偏还不肯放过他,叫他宝贝,要他别咬那么紧,夸他好棒。
方沫眼泪往下地掉,不知是愉悦还是难受。
李页晖心尖发疼,含住他舌头舔舐,低低地哄他:“宝贝,叫老公。”
方沫神智已经不清,那一处又被狠狠顶弄,被缠得仿佛失去心魂,根本无法回应。
在他晃神间,男人重重往上一顶,摩擦过他体内那一处,他瞬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李页晖轻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泪,继续诱哄他:“乖啊宝贝,老婆……叫老公……”
方沫身体轻轻一颤,不觉哽咽着小声喊道:“老公,轻一点……老公,慢点……”
李页晖再也控制不住,按着他臀部,抽动十几下,在他体内释放出来。
方沫被刺激几乎晕厥过去,趴在他怀里不能动弹。
李页晖温柔地拍抚方沫后背,一边给他按揉腰臀,给予他激情过后最细致柔软的温存。
方沫多少有些羞窘,又被撞击得浑身酸软,干脆闭起眼睛,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休憩起来。
李页晖那处还在他的湿软里,被他小猫一般的亲近动作弄得心都醉了,差点又变得激动。
但方沫下午才下飞机,时差都没倒过来,李页晖不忍再折腾了,只是亲亲他唇角,低柔道:“宝贝,去洗澡?”
方沫在他胸口蹭了蹭,模糊应了。
李页晖拥着小家伙,等完全平静下来后,才抱起怀里的宝贝,出了书房。
回到房间,李页晖放好水,再把人抱进浴缸,自己也躺进去,然后将人抱到腿上,拥住对方。
方沫乖顺地和他接吻,由着他上下啃咬。
李页晖搂紧他,只觉得心满意足极了。
他这一生,好像直到遇见这个宝贝,才真正快活起来。
洗完澡后,李页晖把人抱到床上。
小家伙迷迷糊糊,竟然自发自觉地裹紧被子。
李页晖轻轻一笑,也躺进被窝里,伸手搂住他。
方沫感受到他气息,立刻贴过来,往他怀里钻。
李页晖心头软热,一手拥着他,一手轻轻给他按揉。
他低头用目光默默描绘小东西的眉眼,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神色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被他伺候得很舒服,方沫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越发往他怀里挤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小家伙突然嘟囔出声:“言澜哥怎么不理秦朗哥了……”
李页晖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这小东西还惦记着那两个人。
要不是知道小家伙心里只有自己,他想自己肯定会被陈醋淹没。
笑着在青年唇角印下一吻,他低声哄着:“乖,别担心……睡吧。”
他们早早回到家里,那边晚宴却还在继续。
于秦朗与圈里圈外一众宾客寒暄完,又接受记者的访问,再讲了几句获奖感言。
聚光灯闪个不停,而这宴会才刚刚开始。
姜言澜远远望了一会,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宴会厅。
他走进院里,直到呼吸到夏夜里清凉的空气,才感觉自己终于冷静了一些。
但不多久,商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静。
商隐笑吟吟走近,道:“你果然想起来了。”
姜言澜身体僵了下,却没回头。
商隐也不介意,走到他身侧,道:“你想见于秦朗,但又不敢见,是因为你记起阿离了。”
姜言澜已经镇定下来,就像没听见他的话。
商隐忽而正色:“你是不是在愧疚?”
姜言澜眺望着远处,仿佛夜空那头有最漂亮的风景。
商隐叹息:“你从前的确迟钝,和阿离相处两年,竟然不知道他喜欢你。”
闻言,姜言澜终于偏过头,看他一眼。
商隐淡淡一笑:“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因为阿离喜欢你,而你没有发觉?”
姜言澜抿着唇角不语。
商隐看他片刻,不疾不徐道:“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夜色下的姜言澜,表情蓦地狰狞起来。
对谁公平
商隐仔细看姜言澜片刻,微微皱眉:“看来确实有事。”
姜言澜长久沉默着,突然低叹了一声。
商隐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也望向远处,沉吟着道:“出事前一天,阿离跟我说,他第二天要向你表白。”
姜言澜诧异地偏头,但很快又转回去。
灯光昏暗,瞧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商隐摇头笑了下,慢慢道:“他性格张扬,明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一类,偏偏还要往你身边凑。”
他说起陆清离,神色都沉静下去。
当年姜言澜和陆清离相识时,只不过十八岁。
但他向来沉稳,城府又深,同龄人都被他征服,大都愿意与他交往。
陆清离通过商隐和姜言澜认识,性格开朗,常常凑到姜言澜身边。
姜言澜也不排斥陆清离的这种亲近,把他当成另一个商隐,当做自己弟弟看待。
后来渐渐的,两人便熟悉起来。
加上商隐,三个人经常玩到一块。
陆家也是有些家底的,与商家算是知交。
大约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缘故,陆清离在情感方面是有些开放的,在认识姜言澜之前,他交过好几任朋友,男女都有。
因而要说他喜欢姜言澜,恐怕很少有人会相信。
况且当年,陆清离从来没在姜言澜面前表露过什么,嘻嘻哈哈的,或者偶尔提过一两次,但都被姜言澜当做玩笑略过了。
甚至连商隐,都看不出来陆清离竟然对姜言澜抱有别样的情愫。
还是后来陆清离忍的太辛苦,某次醉酒后,不小心向商隐坦露的。
让商隐觉得诧异的是,陆清离对姜言澜居然是一见钟情。
只是姜言澜性子太过冷静,陆清离不敢表现出来。
当时商隐恰好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快要结婚,一直烦乱着。
那个人是他在江市时的邻家哥哥,他十岁到旧金山后,每年那人还会抽时间过来看他。
他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算是心照不宣,却不想突然之间,那个人就要结婚了。
因为这样,商隐心力也憔悴,所以顾不得陆清离那点心思。
陆清离跟他说,要和姜言澜坦白,他当年也没多做参考,只是稍微给了点意见。
他是支持陆清离去告白的。
陆清离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作为好友,商隐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但隔天,却传出两人出车祸的消息,而陆清离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所以整这件事,商隐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他缓缓说完,面容寂静,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悲伤里。
姜言澜一直立在那里,像偶人一般,不言不动。
半晌,商隐叹道:“阿离对你,是用了心的,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言澜在夜幕中垂下眼睑,大片的阴影遮住他表情。
商隐按了按额头,声音有些疲倦:“不说你,就是我,也常常感到内疚……如果我当初多劝劝他,也许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姜言澜偏头,看向他。
商隐仰起脸来,对上他视线,一笑:“我没想到的是,车祸过后,你竟然忘了阿离,性格也变了很多……”
他背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在休憩。
姜言澜低下头,望着自己握成拳头的双手。
商隐顿了顿,苦笑道:“这十年,你过得浑浑噩噩,所有人都瞒着你,我有时候却想,这对你来说,恐怕也不公平。”
一个人性情大变,甚至连原本设想好的人生道路都被改变,如果有朝一日忽然清醒,想必会觉得难堪,也会怨恨。
所以商隐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帮助姜言澜恢复记忆。
这许多年,他看着姜言澜醉生梦死,而姜言澜却连醉生梦死的原因都不清楚,他心里便觉得难受。
只是姜家那边,愿意姜言澜这样拖着,他也不好擅自做决定。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商隐突然睁开眼,道:“这两年你遇到于秦朗,和他结婚,我能感觉到你的变化,你每次来旧金山,提得最多的就是他,还收敛性子,再不出去胡闹。”
说起于秦朗,姜言澜终于有了丝反应,盯住他,一字一句道:“这跟阿朗有什么关系?”
商隐笑起来:“你当真紧张他。”
姜言澜依旧面无表情。
商隐勾了勾唇角,继续道:“我只是听你说得多了,对他感到好奇,不知道他有什么魅力,能让你彻底转变。”
姜言澜目视前方,神情又变得悠远。
商隐笑了一笑,道:“其实你这样,我是替你感到高兴的,可是偶尔也会想起阿离,他对你死心塌地,还……你却生生把他忘了,最后和别人在一起。”
姜言澜扫过他,眸子里带着一丝冷意。
商隐却没放在眼里,笑道:“后来你跟于秦朗却闹起了离婚,我实在想不通,明明你那样在意于秦朗,所以我决定来江市一趟,又通过冯导,和于秦朗见了一面。”
他很久不曾回江市,是因为这里有伤他心的人,有他不愿意忆起的过去。
但他为了姜言澜,也为了阿离,愿意重新踏足。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越来越超出他本意。
见姜言澜仍旧缄默,商隐笑道:“我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他,却不想你们之间的感情这样脆弱。”
这一次姜言澜眼底生出了怒意。
商隐笑了下,只当没看见,道:“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在阿离这件事上,我们两个的心情应该是差不多的。”
姜言澜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地看他。
商隐回视他,扬了扬眉,道:“再说,你是忘了阿离的事,才跟于秦朗在一起,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你性格几乎是完全变了,并不是原来的你,这对于秦朗来讲,又何尝公平?”
原本一直沉默的姜言澜,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变了变。
商隐道:“所以有机会纠正,我倒觉得挺好的。”
姜言澜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眸子颜色愈加深重。
商隐笑道:“你现在还很维护他,想来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姜言澜却没接他的话,静默许久,忽地沉声道:“小隐,你在怪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连让人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商隐不妨他突然转变话题,一阵哑然后,他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有资格评判,即使是阿离,我想他也不会怪你。”
姜言澜闻言,忽然转向他,道:“小隐,你已经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商隐张了张嘴。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避开姜言澜的目光,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离他最后……他总不舍得你难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看清楚自己的心。”
姜言澜指甲掐进肉里,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商隐低声道:“你今天避开于秦朗,不管是你对他感情不够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归跟阿离有关。”
姜言澜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
商隐叹了口气,道:“你或许放不下阿离,或许对阿离心存愧疚,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你现在一心只想着他,所以才不敢见于秦朗。你这样,只会让你自己和于秦朗痛苦,如果阿离知道,他肯定也不会开心。”
既想要保全阿离那一份心,又带着其他牵绊,到头来说不定会变成一场空。
商隐站起来,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对于秦朗,是不是真心?”
忘掉一段记忆,爱上一个人,结果回忆重现,他还爱不爱于秦朗?
姜言澜仿佛也陷入沉思,紧紧抿着唇角,没有答他。
商隐走到他跟前,拍拍他肩膀,低低道:“言澜,我想告诉你……阿离毕竟已经走了十多年。”
说完,他越过姜言澜,往大厅里走去。
上台阶时,他脚步顿了下,朝站在站在高处的人笑了笑。
于秦朗也笑了下,就要转身往回走。
商隐却叫住他:“秦朗。”
听到声音,姜言澜身体僵了僵,终于还是回头.
于秦朗望过去,入目便是姜言澜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不禁暗暗叹口气,商隐一看就是故意的,偏偏他被姜言澜的眸光震慑住,竟然移不开半步。
刚刚于秦朗被众人围住,好不容易摆脱,想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撞见姜言澜和商隐在说话。
本来他想着立刻掉头,却又被商隐看到。
商隐掀了掀唇角,道:“我先回大厅,你们聊。”
于秦朗客气道:“一起吧。”
商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于秦朗忍不住瞪他。
商隐只当没看到,笑吟吟走了。
留下于秦朗尴尬地站在那里。
姜言澜一直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张口道:“走吧。”
于秦朗一怔:“去哪里?”
姜言澜走向他,很快与他错身,往前走,头也没回:“送你回去。”
于秦朗直觉想拒绝,他是宴会主角,哪有提前退场的道理。
但他想到商隐刚刚那股子笑,犹豫了下,到底跟了过去。
上车后,姜言澜紧绷着脸,车内安静得可怕。
于秦朗微微垂下眼睛,也沉默着。
姜言澜直视前方,忽然道:“我记起阿离了。”
于秦朗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听到姜言澜说:“对不起。”
于秦朗的心沉了下去。
正年少
仅仅两句话,于秦朗已经明白姜言澜的意思。
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他原本就料到姜言澜会和他谈这件事。
——姜言澜已经想起陆清离,肯定是要和他做一个了断的。
只是于秦朗没想到姜言澜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姜言澜的道歉,不过既然姜言澜愿意讲,他也无心客套。
略微沉默后,他摇头道:“没关系。”
姜言澜仍旧没看他,听到他答话,呼吸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于秦朗垂下眼,也静默起来。
但他等了等,终究没等到姜言澜的解释。
他原本还以为,姜言澜至少会跟他说说陆清离的事。
于秦朗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望着前方,眼里的神色渐渐被一帧一帧的路灯遮盖。
车子停在于秦朗的别墅前,姜言澜偏头看他:“到了。”
于秦朗嗯一声,伸手去开门。
“阿朗。”姜言澜叫住他,从声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于秦朗动作停了停,转头对上他视线,笑道:“我过几天去旧金山。”
姜言澜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
于秦朗当做没看到,微笑道:“去那边拍戏。”
姜言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于秦朗已经推开车门,往院里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姜言澜坐在车里,一直望着他。
于秦朗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
可是姜言澜始终没有再喊他,只望着他越行越远。
于秦朗不由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进大厅,身后的车子再也瞧不见,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男人始终不肯和他说起陆清离,就连他下车,也没有挽留。
而姜言澜心里肯定也清楚,这一次告别,两人恐怕再没有机会回头。
但即使是这样,姜言澜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跟他解释。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于秦朗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今天晚上的宴会已经让他觉得劳累,他不想再增添烦恼。
而他和姜言澜的结局,其实他早已经猜到。
姜言澜定定地望着于秦朗离开。
车窗被放下,夏夜的风吹进来,不知怎么,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缓缓抬起双手,刚刚这双手一直抓着方向盘。
路灯照着手心,那上面的红痕触目惊心。
姜言澜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很久,他才深吸了口气。
他拿出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司机很快到了,还带了几个保镖来,将他的车一并开走。
姜言澜什么也没说,坐上车后,只吩咐回老宅,便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捏紧了拳头,心里闷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心绪不稳,所以才叫了司机过来。
刚刚于秦朗的背影又在脑里一次一次地来回播映,他已经无力去思考什么。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却没想到姜母还在大厅等他。
姜言澜顿了顿,走上去,喊了声母亲。
他今天才从旧金山回来,下了飞机便赶去庆功宴,只来得及通知家里一声。
姜母看了看他,有些踌躇:“言澜,过来坐。”
她目光带些查探意味。
姜言澜也不回避,坐下后,轻声道:“母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姜母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
姜言澜笑了下。
他知道姜母在看什么,也知道姜母想问什么,但他一时没有谈话的兴致。
不过显然他逃不开。
片刻后,姜母开口道:“小沫给我们电话,说你已经……”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观察姜言澜神色。
姜言澜笑道:“嗯,已经记起阿离。”
话音刚落,姜母表情瞬间变了变。
她是个修养很好的女人,仪态优雅雍容,这时候却不免有些失控。
灰白的灯光下,她脸色也有些苍白,望着姜言澜,颤声道:“你……全部记起了?”
姜言澜沉默地点点头。
姜母怔愣好半晌,才恢复常态,叹气道:“抱歉,言澜……我和你父亲一直没告诉你真相。”
这十年漫长岁月,姜言澜性格全变,前途尽毁,但姜父姜母却始终保守着秘密。
站在姜父姜母的角度,他们做父母的,总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只愿意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
在他们心里,或许失忆对姜言澜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他们忘了,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许谁都没有错,但到底拖累了无辜的人。
姜言澜嗓子发哑,笔直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离在外。
母子两静默地相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母突然道:“你见过秦朗了?”
姜言澜回过神,静了静,低低嗯了一声。
至此,他再不用多说,姜母已经知道他的选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言澜,我们不告诉你阿离的事,就是怕你有朝一日记起,反而害了其他人……”
姜言澜面容并没有多的变化,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他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心里大抵是混乱的。
不过有些话,姜母却不能不说。
她看了姜言澜片刻,沉声道:“言澜,秦朗他……他毕竟不知道这些,说起来是我们对不起他……”
他们谁都知道于秦朗最无辜的,可是即便这样,伤害也已经无法挽回。
姜言澜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没说话。
他这个样子,只让人更担心。
姜母忍不住道:“你……你再好好想想……”
谁知道姜言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姜母沉默起来,过了一会,轻声道:“孩子,当年那种情况,换做是我,也会那样……”
“母亲。”姜言澜打断她,抿了抿唇角,道,“您没必要安慰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姜母低叹一声:“可是秦朗这边,始终是姜家不对……是我和你父亲害了他……”
姜言澜垂下眼,低低道:“不……是我……”
他刚恢复记忆不久,一切都紊乱,但他不得不做那些决断。
姜母望着他,神色复杂。
她知道,这个大儿子,确实不同了。
就像回到十年前,姜言澜变回了曾经沉稳自持的样子。
可是,这到底是好是坏?
姜母想,或许应该多给姜言澜一点时间。
母子两一时相对无言,最后姜言澜站起来,和姜母道了晚安。
他慢慢地上了二楼,回到自己卧室。
小时候他就住在这里,直到十六岁出国。
后来历经十余年,回到江市后,他搬出了老宅,只偶尔回来住上几天。
但房里的东西,一直没动过。
姜言澜径直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那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素色手帕。
他轻轻拿起来,慢慢地摩挲。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院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他面上表情若隐若现,看不大真切,只有一双眸子黑幽深沉,紧紧盯住手帕。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到浑身冰冷,那悲切的痛感,一丝丝侵入他肺腑骨髓。
这些年,他隐约知道自己性格是有些不正常的,可是他无法控制这种改变。
在他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一段缺失和空白的。
他也知道,他很多行为都无法自控,可是他没有办法。
后来重遇于秦朗,他状况才算好转了一些。
只是……事情到底还是脱离了轨道。
姜言澜低头,静静凝视手里的素帕。
这还是他十五岁那年得到的。
想想,他十五岁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他是姜家大少爷,即使是上学,身边也跟了一堆保镖,很受瞩目。
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被这样保护着,于是某天他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去学校。
偏偏那天下着雨,一路上泥泞裹足,他跑到教室,衣衫湿了大半。
姜家大少爷纵然冷漠了些,但一直是光鲜亮丽的,哪里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但佣人都不在身边,姜言澜只能暗暗皱眉。
这时候有人经过他身边,走了几步,又回来,在他跟前停下。
“诺,给你。”修长的手指间夹了块帕子。
帕子的颜色与那只手相同,都素白淡雅。
姜言澜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那人声音柔和清亮,催促他:“擦一擦。”
姜言澜歪过头,便撞见少年澄净的眸子。
少年眉眼沉静,白色的校服衬得他脸庞如玉。
而对方就这样温和地望着他。
姜言澜呼吸滞了一秒,慢慢接过手帕。
少年见他接了,笑了笑,也不等他道谢,转身走了。
姜言澜捏着帕子,直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他才不动声色地敛了目光。
不久后,他发现,少年竟然与他同班。
只是可惜,一年后,他被送去旧金山,与少年再没有联系。
而当年很多人都知道,他一向洁身自好,独独偏爱安安静静的男孩子。
没有人了解,其实在那之前,他心里早有所属。
许多年过去,少年给姜言澜的帕子还被珍藏在床头。
但其实,这十多年,他从旧金山到温哥华,很少想起这块手帕。
因为他出了车祸,很多事都只在他脑里留了一道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十天后,于秦朗奔赴旧金山,拍摄新的电影。
姜言澜知道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
半年过去,姜家产业在江市如日中天,比起姜二少开创墨馆传奇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言澜却越来越沉默,除了跟家人交流,偶尔给他三弟在官场上一些指点外,他几乎不与旁人打交道。
直到有一天,方沫拉着他到电视前,看到于秦朗的新闻发布会。
于秦朗宣布退出娱乐圈。
这个优雅温和的男人,对着镜头,微微而笑:“十年前,我为了一个人踏足这个圈子,想吸引他注意。十年过去,我拥有过,后来失去了,或许永远得不到,所以我只能离开。谢谢这么多年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希望大家都幸福。”
他从容起身,留给大家一个依然俊雅的背影。
姜言澜默默看着,面容平静,好像完全无动于衷。
受伤
姜言澜得知于秦朗退出娱乐圈后,一直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纵然姜家人都很担心,但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方沫从姜母得知了陆清离的事,虽然姜母有些遮掩隐瞒,但方沫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姜言澜和于秦朗彻底分开,恐怕是跟陆清离有关系的。
所以他从不在姜言澜面前提陆清离。
而于秦朗……
方沫仍然会跟于秦朗通电话,有时候被姜言澜撞见,姜言澜也不说什么,只当没听到。
两个人的关系变成这样,方沫有时候真的觉得很难受。
李页晖摸他脑袋,告诉他:“让他们自己看清楚,我们都无能为力。”
姜言澜依旧每天忙着工作。
他生活变得单调,几乎没有夜生活,连应酬都很少。
姜家二少爷带着伴侣秦茂移居温哥华,家里除了姜言澜,还剩下老三和老四。
偶尔姜言澜会在官场方面给姜三少一些指点。
他恢复记忆后,性情也变回从前那个颇有城府的大公子,杀伐决断不比姜老爷子差。
姜三少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有些事考虑不周全,都需要姜言澜提点。
最近姜言澜还喜欢去姜四少那里逛逛。
姜四少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没什么大的追求,他有祖辈的积累和父亲兄长的庇荫,每天只需要在家里当个三世祖,过安乐日子就行。
说起来,姜四少唯一的爱好就是饲养各种小动物。
正是这个原因,姜言澜才喜欢去那里。
他有一次去见姜四少,看到姜四少的后院里饲养了不少小动物,各种类型都有,据说很多都是姜四少从外面捡回来的,有些是那些想巴结姜家的人投其所好送的。
姜言澜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松鼠和白兔。
那些动物都挺乖顺,也不太闹。
姜言澜每次到他四弟家里,总能坐上几个小时,不用其他人陪着,一个人默默地和那些动物相对。
方沫有时候送姜言澜过来,见姜言澜不声不响地发呆,他总弄不太懂姜言澜的心思。
姜四少却颇为高兴,对于他兄长喜欢自己养的小动物这件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说起来,姜四少就是个善良过头的小青年。
他除了养宠物外,竟然还领养了个小孩。
孩子是姜家五少爷的。
姜五少姜浅是姜家的养子,后来很多原因,导致他跟姜家决裂。
当时姜浅绑架了姜二少的伴侣秦茂,到最后时刻却又后悔,拼命救下秦茂,而他自己则生死不明。
只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本来姜父姜母要把小孩子养在身边,但姜四少觉得小孩很可爱,就把孩子接过来了。
小孩很安静,姜言澜有时候还会跟小孩说说话。
很快就到年关。
于秦朗宣布退出娱乐圈时,正是年底。
算一算,离那天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姜言澜忙着处理公司的事,连他四弟家也很少去了。
商隐到达江市那天,姜言澜刚参加完一个重要会议。
见到商隐,姜言澜也没多客气,直接要带他回姜家老宅。
商隐从前经常去姜家,姜父姜母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看待,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但这一次,商隐却有些吞吞吐吐。
姜言澜面无表情看他。
商隐迟疑了下,道:“弥哥等下会来接我。”
姜言澜从恢复记忆后,情绪波动便不大,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
但听到商隐的话,他眉头还是动了动。
李典弥是李家私生子,后来被接回李家,成了李氏三少爷。
很多年前,商家还在江市时,李典弥对商隐和姜言澜还不错,三个人经常玩到一块。
李典弥比商隐和姜言澜大上几岁,很有兄长的样子
只是后来李家内部夺取,李典弥也被波及,那时候他不过十多岁的少年,在那样复杂的环境里,行事不免就阴狠了些。
商隐从小爱跟在他身后,他也颇为疼爱商隐。
后来商隐去旧金山,李典弥经常飞过去看他。
只是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典弥对商隐冷淡起来,甚至宣布婚讯,后来还有了小孩。
原本商隐和李典弥之间,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两人情根早已经种下,商隐从小在李典弥身边长大,李典弥又疼他,这份感情本来是很顺其自然的。
却没想到最后李典弥伤商隐至深。
自从知道李典弥要结婚后,商隐便发誓不再踏足江市。
上半年他飞回来,是因为姜言澜和于秦朗离婚,他又知情姜言澜失忆的事,很担忧两人,才回到江市。
李典弥这几年在官场十分得意,虽然现在李氏当家不是他,但他在李家的地位已然与昔日不同。
姜家三少爷和李氏当家是一对,李典弥与姜言澜又交好,所以对于李典弥暗地里的一些动作,李氏当家都只当没看到。
这才使得李典弥在李氏地位越来越巩固。
几个月前,李典弥突然宣布离婚,而后飞去旧金山,在商家门口守了两天两夜。
商隐这辈子,所有爱情都交付给了这个人。
他原本是十分恨李典弥的,也曾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理对方。
可是当李典弥全身落拓地出现在他面前,祈求他原谅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这次他回江市,有一半也是被李典弥哄骗,李典弥说要带他回来见李家的人。
当年李典弥想夺李氏大权,怕连累商隐,才假装结婚。
却没想到商隐性子激烈,得知消息后,不吵也不闹,只是单方面地断了和李典弥的联系。
中间许多误会,许多伤害。
岁月也在这些仇恨难过中悄悄溜走,但他们已经不再年少,有机会重新开始,商隐还是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的。
姜言澜听商隐提起李典弥,便猜到其中的细枝末节。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那我陪你等。”
商隐笑了笑,又叹气道:“这么多年,我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姜言澜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望着远处默不作声。
商隐偏头看他一眼,道:“所以说,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奇怪。”
姜言澜唔一声,算是回应。
商隐瞅他,道:“中间或许有很多曲折,但如果跨过去,一切都能回到原点。”
他话里似乎有所指,也不知道姜言澜听明白没有,但看姜言澜的样子,连眼都没眨一下。
商隐有些泄气,干脆直截道:“有些事,你应该放下。”
姜言澜仿佛在发愣,根本不理会他。
商隐没辙,静了一会,突然道:“我听说于秦朗解约后,已经回到苏黎世。”
姜言澜这才有了点反应,淡淡扫过他。
于秦朗的行踪,方沫早跟他说过。
据说回到苏黎世后,于秦朗没待上几天,便跑去环游世界。
从法国开始,一路向南,目前正在埃及某个峡谷里观摩化石。
方沫总喜欢有意无意地透露于秦朗的消息。
这些小动作无伤大雅,姜言澜也就放任他不时在自己耳边念叨。
商隐见姜言澜好像并不关心于秦朗的动态,撇撇嘴,自语自语道:“这么久,居然还没想明白……”
姜言澜听见他的话,微微挑起眉。
商隐看在眼里,唇角微勾:“你看,连李典弥这样的人,我都能原谅……”
他停住话头,望向姜言澜。
姜言澜垂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隐敛了笑,继续道:“那件事……只能算人的本性……你没必要一直责难自己。”
他刻意不提阿离,是不想姜言澜心里有负担。
姜言澜抿了抿嘴,仍旧沉默着。
商隐叹了口气,道:“你不放过自己,别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姜言澜盯着鞋尖,没说话。
商隐顿了顿,道:“当年的事,只是你自己不肯走出来。”
姜言澜大约被触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只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商隐缓声道:“你已经帮了陆家很多……”
他没再说下去,暗暗注意姜言澜神色。
姜言澜双唇紧闭,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这半年扑在工作上,国内事业已经中天,海外市场也一直在拓展。
陆家根基在旧金山,这两年在欧洲市场并不如意,眼看出现危机,姜言澜暗地里给了不少帮助。
商隐之前只是偶然听说,想着见面后问一问姜言澜。
如今看姜言澜的样子,他便便知道,姜言澜帮陆家的事是真的。
这件事,只能说明姜言澜还放不下……
商隐望着姜言澜,想说点什么,可是姜言澜神色肃穆,他一时也哑然起来。
正缄默着,姜言澜突然慢条斯理转向他,道:“弥哥来了。”
商隐:“……”
这几年姜言澜性情大变,又常年在国外,跟李典弥交流并不多。
但毕竟是旧识,两人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交情还在。
看到姜言澜,李典弥伸出手,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姜言澜也伸手,客气回礼。
李典弥转向商隐,给他披上大衣,无奈道:“跟你说过好几次,这边很冷,马上要下雪,你怎么不听,还穿这么少。”
商隐向来不羁惯了,但面对李典弥的唠叨,他竟然能容忍,并且还享受着李典弥的这份关心。
姜言澜默默看着,眼底不觉生出一丝笑来。
李典弥替商隐穿好衣服,看向姜言澜,道:“我先带小隐回去休息,明天再一起吃个饭?”
姜言澜没有犹豫,点头道:“行。”
在两人转身时,姜言澜又叫住李典弥。
李典弥和商隐同时回头。
姜言澜淡淡看了商隐一眼,再转向李典弥,却什么也没说。
而李典弥已经意会到他意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姜言澜叫住他,是要他好好待商隐,他懂得这句没出口的话,所以做了保证。
两人十指相扣,逐渐走远。
姜言澜低头静默了会,走向车子。
方沫早上和他说过,晚点会下雪,看现在这个天气,确实有可能。
他把车子调头,开回公司。
方沫正在浏览以前于秦朗传过来的照片,各地风土人情都有,风景照居多。
见姜言澜进来,他想也没想,便拉住姜言澜一起看。
中途还嘟囔,这个时候,埃及天气应该不错,那边不下雪,不过在沙漠里,条件肯定很恶劣……
姜言澜默默地听他嘀咕,也不打断他。
却没想到,两天后,方沫便接到于秦朗遇难受伤的消息。
近乡情怯
于秦朗告别当地导游,乘车返回离景点最近的城市。
车上还有其他游客,旅途并不算枯燥,但途中他们的车与一辆小车相撞,出了事故。
其实只是个简单的车祸,但那边交通不便,救护车来得不及时,好几个游客都撑不住晕了过去。
于秦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当时救护人员赶到后,给他输了血,又通知他家人朋友。
而他电话里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方沫。
方沫接到消息,又急又担心,完全失了方寸。
李页晖还算冷静,立刻订了机票,飞去埃及。
因为伤势比较严重,短期内不宜被挪动,于秦朗目前还躺在当地一家医院里。
见于秦朗醒了,方沫顿了下,突然就反应过来。
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好像下一秒会哭出来。
于秦朗朝他笑笑,道:“担心坏了吧?”
他嗓音沙哑,却带着安抚人的力量。
方沫忙给他倒水,喂给他喝。
于秦朗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微笑道:“谢谢。”
方沫放了杯子,又回到床边给他捻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缓过神来,低声道:“秦朗哥,我真被吓坏了……”
于秦朗伸手,拍拍他手背,笑道:“现在没事了。”
方沫见他语气还很虚弱,忙道:“秦朗哥,你先休息,别说话。”
于秦朗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笑着道:“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现在有点睡不着。”
方沫想了想,道:“要不我陪你说说话,你听着,好不好?”
于秦朗笑着点头。
方沫便跟他说起这几天里发生的事。
这边当地政府只联系了方沫,方沫和李页晖赶过来之后,忙着办理手续,也顾及不到其他。
于秦朗昏迷了三天,刚开始吓坏了方沫,生怕手术出意外。
后来才知道,于秦朗伤到额头,本来只是外伤,但由于救助不及时,才导致晕厥。
之前方沫没有通知于父于母,怕他们担心。
现在于秦朗醒了,也没有大碍,自然是要告诉对方的。
方沫讲到这里,停下来,看着于秦朗,道:“我待会给伯父伯母电话。”
于秦朗轻轻嗯一声,道:“麻烦你了。”
方沫摇头:“秦朗哥,你别这样客气……我心里难受。”
于秦朗一怔,随即想到,他昏迷这几天,方沫定然是十分担心的。
而他这样疏离,方沫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他不由一阵歉然,却也知道不必太多礼,便笑着转开话题,道:“快过年了,江市现在一定很热闹。”
说起这个,方沫不免露出小孩心性,眯起眼睛笑:“嗯,到处都挂了红灯笼,很喜庆。”
于秦朗也笑起来。
不管怎样,总算让方沫看上去不那么难过。
方沫却没注意他神色,顿了顿,道:“晖哥他出去接电话了,一会就回来。”
于秦朗笑道:“年底活动应该很多,他还抽空跑过来,实在对不住。”
方沫看他一眼,无奈道:“秦朗哥,你又这样……”
于秦朗赶紧道:“我只是觉得感动。”
说着还抓抓他手背,仿佛在乞求他原谅。
方沫难得见于秦朗这样调皮的样子,心情不由也好起来,继续和他说着话。
当时听到于秦朗重伤的消息,方沫整个人都震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后来总算缓过劲,火急火燎地要赶往埃及。
李页晖不放心他一个人,又担忧于秦朗,索性陪他一起过来。
说到这里,方沫像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于秦朗,眼睛闪了闪。
于秦朗看在眼里,笑问道:“怎么?”
方沫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轻声道:“言澜哥……言澜哥最近比较忙,所以……”
他没再往下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于秦朗不妨他突然提起姜言澜,静了片刻,才笑着唔了一声。
方沫猜不透他话里情绪,有些忐忑,干脆伏在他床头,眼巴巴地看他。
于秦朗被他这个样子逗笑,摸了摸他脑袋,柔声道:“没关系,我的伤也不是很重。”
即使很重,对方也不一定非要来探望他。
方沫没来由觉得一阵难受,趴着没说话。
两人都沉默下来,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
过了会,于秦朗轻声道:“小沫,困不困,要不要去旁边睡一下。”
想来方沫这几天都忙着照顾和担忧他,肯定没休息好。
方沫闻言,却挺直了身体,摇晃着脑袋道:“不……我不困。”
于秦朗眉眼里都是笑意,方沫这几年跟在姜言澜身边,商场上的东西虽然他都已经学会,却仍然保持着这股单纯的脾性。
他唇角微微上掀,放柔声音,道:“我有点累了。”
方沫忙道:“那秦朗哥,你好好休息。
于秦朗笑着应了,停了几秒,道:“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方沫把他手臂放进被子里,点头说好。
直到于秦朗呼吸平稳,他才悄声退出病房。
于秦朗原本是想哄着方沫去休息,不过当他闭上眼睛,疲倦却席卷而来。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有事情缠绕着他,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他努力回想,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梦里挣扎碾转,猛然就记起来,是他的书——
他启程离开苏黎世时,什么东西都没带,只带了那本旧书籍。
车祸时,课本就在他手中……
刚刚他忘了问方沫,那本书是否被带回来。
于秦朗在梦里想到这些事,不由焦急,只想快点醒过来。
病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瞧见他被梦魇缠住,面上眼里都透着心疼神色。
男人低下头去,听到于秦朗在低低喊着什么。
那样惶急,那样心碎。
只是……书是什么意思?
方沫在外面守着,显然也听到动静,忙推开门。
但里面的人只是朝他摇摇头。
方沫怔了怔:“言澜哥……”
姜言澜压低声音,道:“没事。”
方沫犹豫了下,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姜言澜回头望向床上,眼眸深得仿佛望不到尽头。
他沉默着,目光一遍一遍,在于秦朗脸上轻轻抚过。
蓦地他想到什么,视线移到于秦朗枕边。
于秦朗枕头旁边赫然放着一本旧黄的书籍。
他定定瞧了一会,只觉得很眼熟。
等他拿起来,翻开封页,赫然就怔住。
第一页右下角,竟然写着他的名字。
那墨迹已经陈旧,还有些脱色,看得出经常被摩挲。
姜言澜想起来,这是他很久以前借给那个少年的。
他还记得,那时老师让少年回家拿书,少年平静地答应了,但下课后却拖了很久才往外走。
当时他便想,也许少年并不在意老师的话。
而他终于找准时机,在门口与少年相遇。
然后他把自己的书借给少年,在少年的道谢声中,他满心喜悦地回到教室。
一瞬间,多少年月,多少往事,在他脑里浮光掠影般地闪现。
姜言澜指头捏着书本,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书页撕毁。
原来……这个人也同样珍藏着,同样……放在心间。
一个月前于秦朗在发布会上的话徒然在他耳边响起。
于秦朗说,十年前,他为了一个人踏足这个圈子……
他为了谁才进娱乐圈?
那个人是谁?
明明答案这样明显……
姜言澜忍不住咀嚼那段话,只觉得这无声的痛楚,一次又一次,撞击在他心底。
他狠狠握紧拳头,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情绪。
“阿朗……”他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激烈地喊着,可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嘴,只尝到一阵苦涩。
好半晌,他才鼓起勇气,重新看向于秦朗。
于秦朗面容苍白,就好像在经历苦难。
姜言澜眼神不由变得凶狠。
可是下一瞬,他眼里又满满都是哀戚。
于秦朗还被梦魇缠着,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姜言澜慢慢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书在这里……”
他把书籍放到于秦朗手中,再拽紧对方手指
于秦朗果然安静下来,甚至连眉眼都渐渐舒展开来。
这个样子的于秦朗,是姜言澜从来没见过的。
他不禁微微闭了闭眼睛,心里像有什么要爆炸开。
最终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凑上前去。
可是当他靠近于秦朗唇角边时,又停了动作。
他竟然有些不敢吻下去,仿佛近乡情怯。
“阿朗……”他终于嘶哑着喊出口,贴着于秦朗唇瓣,虔诚而小心翼翼地啄吻着。
睡梦中的于秦朗似乎感受到他的气息,唇角竟然浮起淡淡的笑意。
姜言澜愣了愣,心里当真已经辩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只能顺着本能,一下一下,点啄着于秦朗灰白却柔软的唇。
于秦朗越发平静下来。
他手指温柔地抚着于秦朗唇角那抹微笑,只恨不得让那抹笑永远停留。
听到于秦朗受伤的消息,他正在签署一份文件。
方沫闯进来,惊慌又凌乱地讲给他听。
他从那断断续续的话里,猜出其中的意思,顿时折断了手中的笔。
当他赶到埃及时,于秦朗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那几个小时内,他心里的焦灼和不安,几乎要将他吞噬。
于秦朗是额头受伤,医生说,再稍微往下一点,便会伤到眼睛。
幸好……
姜言澜嘴唇又移到于秦朗眼睛上,轻轻地亲吻。
在他的安抚中,于秦朗呼吸渐趋平稳,真正安睡起来。
姜言澜握着他的手,贴着他唇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于秦朗现在好好活着。
房间里一时静谧,姜言澜放缓呼吸,贪婪地盯住于秦朗面庞,只想把人折叠起来,打包塞进口袋里。
这三天,他就是这样守着于秦朗。
可是等于秦朗醒来时,他却悄然退场,甚至不让方沫告诉于秦朗他来了这里。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去,于秦朗眼皮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姜言澜像惊醒一般,飞快地起身。
可是他的手却被于秦朗用力拉住。
他不由一顿,明明刚刚是他握着对方。
在他慌乱间,只听床上的人轻声道:“你说,如果这次车祸再严重一些,我会怎么样?”
绯闻
那声音还很虚弱,又低又轻,像漂浮在云上。
明明说梦话时,这人一会念叨着书本,一会又叫他的名字……
那语气里情绪还是有起伏的。
可是现在,听着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哀伤难受。
姜言澜身体僵了僵,回过头,定定望着床上的人。
于秦朗并不和他对视,微微笑了下,道:“是啊,这有什么好想的。”
他慢慢放开姜言澜的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姜言澜没有动作,只是低头凝望着于秦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半晌后,他缓缓蹲在床边,反手钳住于秦朗的,低哑道:“不许你这么说……”
只要想到差一点就失去这个人,他心里便难受得要命,又怎么会去设想如果车祸再严重一点的问题?
不免又想起于秦朗在梦里的那些呼喊,还有这枕边的书,和于秦朗一个月前的发言。
仅仅是稍微回想品尝,都能让他感到阵阵心悸。
姜言澜目光一直落在于秦朗脸上,气息打在于秦朗耳边。
他心里跳跃着诸多情绪,无法言说,只能用眼睛一遍遍地轻吻床上的人。
而于秦朗再没有说话,也不像睡梦中那样低低地喊他的名字。
姜言澜也不介意,细细凝视他,也不做声。
两人都沉默下来。
房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半晌,姜言澜低声询问:“饿不饿?我去叫小沫进来。”
说着也不等他答话,自顾站起来。
于秦朗睁开眼,看向他。
姜言澜察觉到他目光,顿了顿,俯下身,用额头碰了碰他的,柔声道:“先养好身体,等你伤好了……”
他顿了下,视线在于秦朗脸上温柔地扫过,语气轻柔而郑重:“我再告诉你那些事。”
于秦朗诧异地望他。
姜言澜笑了笑,垂下眼睑,轻声道:“你那么好……”
于秦朗眼神越发疑惑。
姜言澜突然轻叹了口气,不过唇角的笑意却一直都在。
他停了几秒,苦笑道:“等你知道真相后,如果还……总之等你想清楚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这几句话莫名其妙,他甚至没跟于秦朗说,真相是什么。
但于秦朗猜到肯定和陆清离有关。
只是……
姜言澜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感叹?甚至还如此贬低他自己。
恢复记忆后的姜言澜,一直都沉稳大气,也干练强劲。
纵然这半年于秦朗和姜言澜断了联系,但从姜言澜掌管姜家产业的成绩看,姜言澜必然已经变回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姜家大少。
姜言澜说完后,静静看了于秦朗片刻,而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了。
于秦朗望着姜言澜走出去,盯着门框发愣起来。
很快方沫敲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李页晖。
李页晖手里提了东西,进门后被方沫接过去。
方沫打开袋子,将饭盒拿出来,把里面的热粥倒进碗里。
李页晖在察看于秦朗神色,片刻后,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于秦朗也笑了笑,道:“好多了。”
李页晖点点头,笑着叹气:“小沫接到电话,听对方说你出车祸,已经昏迷,他也被吓得快晕过去。”
于秦朗想起刚醒来时方沫通红的眼眶,眉梢眼角变得更柔和,感动道:“是把他吓坏了。”
这时候,方沫恰好端着粥走到床边。
于秦朗忙伸出手,微笑道:“我自己来。”
方沫却只把勺子递给他,自己托着盛了粥的碗,眨巴着眼睛,瞅住他,欲言又止。
他神情古怪,于秦朗怔了怔。
李页晖捏捏方沫鼻尖,道:“你秦朗哥不会介意的,乖啊。”
于秦朗多少意会到一些,装作好奇,道:“小沫,怎么了?”
方沫垂下脑袋,声音也低低的:“之前……言澜哥不让我说他来了这边……”
这几天姜言澜一直守在于秦朗床边,寸步不离。
他从来没见过姜言澜这样惶急焦过。
后来医生说于秦朗快醒来,姜言澜却叫他进来,自己则默默退出去,还吩咐他不要告诉于秦朗他来过的事。
方沫瞧着姜言澜憔悴疲倦的样子,哪里还忍心违逆他。
但于秦朗这边……方沫总是有些愧疚的,毕竟骗了对方。
尤其是在于秦朗发现姜言澜之后。
于秦朗见方沫果然在指这个事,不由笑起来。
不管怎样,都是他跟姜言澜之间的问题,不管是见或不见,其实都跟旁人无关。
他又怎么会怪罪到方沫头上?
更何况这根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方沫可怜兮兮的样子,惹得于秦朗忍不住想逗逗他。
不过有李页晖在场,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最后他只摸了摸方沫后脑勺,笑道:“要不这几天的饭食都由你包了,算是惩罚,好不好?”
方沫张大嘴巴。
倒不是于秦朗这个处罚很严重,而是这个处罚太过玩笑,跟平日里于秦朗说话的风格很不相符。
他总觉得醒来后的于秦朗,与从前相比,有些不太一样。
但具体有何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李页晖弹他额头:“我觉得这个惩罚不错。”
方沫回过神来,却还是疑惑地看着于秦朗,呆呆点头道:“……当然好。”
李页晖笑着抚过他刚刚被弹的地方,一边转而望向于秦朗,若有所思起来。
接下来几天于秦朗依然在当地医院。
方沫已经跟于父于母通过电话,告诉他们于秦朗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再疗养一段时间。
现在只等于秦朗身体恢复一些,做完检查,再转移到其他地方。
姜言澜每天都来看于秦朗,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床边。
于秦朗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后来也就习惯了。
两人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对话。
于秦朗甚至想睡就睡,也不顾姜言澜在没在场。
奇特的是,自从姜言澜待在他身边后,于秦朗倒是很少再做噩梦。
其实那天被梦境缠身的事,于秦朗隐约是记得一些的。
他并不觉得窘迫,只是有些难受。
时隔多年,当年的事依然让他感到悸动。
而他因为这一份悸动,付出了多少年月和代价。
到如今还是牵牵扯扯,无止无休。
那本书后来被于秦朗收起来了,姜言澜再没瞧见过一次。
不过姜言澜也不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他天天陪在这边,于秦朗总会有些遐想,以为他要长谈一次。
但其实姜言澜只是闷声不吭地坐着,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于秦朗在心里暗暗叹气。
姜言澜的改变他能感觉得到。
只是姜言澜仍然不和他说起当年车祸的事,仍然沉闷不言,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他好几次在睡梦中,感受到姜言澜在慢慢靠近他。
男人的唇瓣覆在他唇上,双手紧紧拽住他的,生怕他消失一般。
那气息萦绕着他,助他安睡,他迷迷糊糊中,也就不想计较。
当然,他醒来后,姜言澜自然都是正襟危坐的。
于秦朗只能无奈地摇头。
其实如果姜言澜不出现在他面前还好,可是日日相对,他再心如止水,也难免有波动的时候。
不过他也不觉得恼怒,既然姜言澜找过来了,他们两人的事,以及陆清离的事,总归会有摊开的一天。
那天方沫跟他说,他们已经安排好接洽医院,很快就能离开埃及。
于秦朗嗯一声,笑道:“是不是和我父亲母亲联系的?苏黎世正在下雪,风景很不错,你们可以去看看。”
当时姜言澜就在房间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报纸。
听到他的话,姜言澜抬起头,淡淡扫过他。
于秦朗却不在意,也不看他,只微笑着望方沫。
方沫有些支吾,又瞟了眼姜言澜,踌躇道:“言澜哥说,我们一起回江市。”
于秦朗这才转向姜言澜。
姜言澜放下报纸,站起来走到床边,俯下身瞧他:“我不放心你。”
于秦朗和他对视片刻:“我父亲母亲都在那边。”
姜言澜却不理会他的话,重复道:“我不放心。”
于秦朗顿时哑然,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姜言澜瞧见他被哽住的样子,眼眸暗了暗,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他唇瓣。
于秦朗一怔,就要避开他。
姜言澜垂下眼睛,低声道:“一起回江市。”
他慢慢收回手,眼里那些火焰般的情绪,都被他压制住。
于秦朗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两人都敛了目光,沉默起来。
方沫在一旁给于秦朗收拾东西,也不打扰他们。
说起来,于秦朗的背包里,除了一部相机和一些衣物外,实在找不出其他东西。
他又不禁想起李页晖的行李箱……
李页晖已经提前回国,年底是明星最忙碌的时段,也是捞金的好时期。
方沫舍不得他走,给他收拾行李时,忍不住撅起嘴,嘀咕道:“以后我养你好不好?”
闻言,李页晖灼灼望住他。
方沫以为他不信,给他解释:“言澜哥对我很好,我不缺钱的。”
回过神来的李页晖,在他脑袋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其实宝贝只要喂饱我就好。”
等方沫反应过来,已经被李页晖压在身下翻来覆去了。
两人甜蜜地分开,但没想到,李页晖回去以后,就出了事。
他刚下飞机,便被记者团团围住。
不知怎么,国内传出他和于秦朗是一对的消息。
报道里写了于秦朗遭遇车祸的事,然后逮住李页晖在机场的照片,大肆宣传他是去埃及探望于秦朗。
其实确实是他前去探望。
但事情真相是,他身边有方沫,而于秦朗……自然是姜大少的人。
而且他和方沫的事,一早就公开过,原本他以为再没有人会拿他做文章,却没想到突然卷入这件莫名其妙的事理。
而观众明明也知道姜家大少爷和于秦朗曾经结过婚。
第二天报纸铺天盖地,将他和语气里的绯闻传得有声有色,有模有样。
那上面,独独只有他和于秦朗在一起的照片,却丝毫不提方沫和姜言澜。
依照姜家的实力,要压下一个新闻轻而易举。
但为什么这件事会被报道出来?
远在埃及的姜言澜,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而能明目张胆放出这些新闻的,有哪些人?
李页晖给姜言澜电话,说了原委。
姜言澜听后只静默了几秒,便道:“等我们回去。”
伤口愈合
于秦朗在娱乐圈十年,低调行事,取得成就却是巨大的。
他每部影片都非常精彩,刚进圈子便拿到影帝称号。
最近五年,他在又多次在国际上获奖,真正蜚声国内外。
放眼娱乐圈,恐怕没几个人能到达他这种高度。
在他宣布退出娱乐圈时,业内甚至打算给他颁一个终身成就奖,不过被他婉拒了。
而他一向洁身自好,形象贵气优雅,几乎虏获了所有观众的心。
他算得上是最受欢迎和认可的演员。
所以严格说起来,他粉丝不算少。
虽然于秦朗前不久宣布退出娱乐圈,但他的人气还在。
对观众来说,于秦朗受伤的消息,还是很吸引他们注意的。
不过因为被爆出和李页晖的绯闻,再被挖出一年前他跟商家少爷的传言,很多人渐渐相信报纸上的含沙射影,认为于秦朗在和姜言澜离婚后,私生活变得糜烂。
而他之所以退出娱乐圈,是因为得罪了权贵。
其实抹黑这种事,娱乐圈里不少。
或者是对手故意泼脏水,或者是媒体八卦为增加发行量乱写一通。
但这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新闻,姜家应该都能压下的。
姜言澜接完李页晖的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他三弟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进病房。
方沫在陪于秦朗说话,见他推门进来,起身道:“言澜哥,我出去买点东西。”
姜言澜嗯一声,走到床边,低头望着于秦朗,却不说话。
等方沫出去,于秦朗一声不响地看向姜言澜。
两人对视许久。
姜言澜眸子暗了暗,沉默片刻,道:“出了点麻烦。”
从他进门,于秦朗便能感觉出来他情绪不太好。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大概连方沫都没瞧出异样。
于秦朗并不觉得意外,点点头,问道:“跟我有关?”
姜言澜抿了下唇角,没答他,只道:“我们得提前回国。”
于秦朗干脆道:“行。”
也不追问出了什么事。
姜言澜目光在他面上逡巡,半晌,道:“不是大事。”
他似乎有意隐瞒,于秦朗垂下眼,没有多问。
第二天他们便动身前往开罗,在那里乘机返回国内。
只是飞机降落到江市时,还是没瞒住国内媒体。
其实他们的行程已经很保密,姜言澜就是怕出意外,才提前回来。
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得知他们的航班。
幸而下飞机那一刻,姜家人已经通知他们。
姜言澜去埃及时,只带了几个人,一时也没办法突围。
外面诸多记者守着,他们只能在休息室里等姜家派人过来。
姜言澜坐在一旁,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于秦朗也不打扰他,默默地喝水。
姜言澜突然叫方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分钟后,方沫便拿了一份报纸过来,递给于秦朗。
收到于秦朗投过来的视线,姜言澜道:“你先看。”
于秦朗翻开报纸,赫然就看到他和李页晖的照片在头版头条上。
慢慢读完,他将报纸轻轻搁到茶几上,摇头笑道:“原来是这么一个事。”
这类绯闻消息,是圈里常有的,看完只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姜言澜扫他一眼,冷声道:“他们这是在诽谤。”
如果仅仅是写于秦朗跟李页晖的传闻,其实是无伤大雅的,毕竟这个圈子真真假假,观众也不是傻子,不会有多少人当真。
但报纸上的用词太过恶毒,直接隐射于秦朗私生活不检点。
网上更是许多恶意中伤的帖子,导致很多不明真相的粉丝反过来大骂于秦朗。
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大有搞臭于秦朗名声的架势。
于秦朗张了张口,这才明白过来姜言澜在气什么。
他顿了顿,想跟姜言澜说,其实他并不在意。
一来他已经退出圈子,再怎么样,那些传言都伤害不到他;二来他这个人本身就不太介意外界的看法。
那些粉丝固然难得,他感激他们这么多年的支持。
但他毕竟有自己的生活,冷漠一点地说,那些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能有多重要,能够影响到他现实里的生活?
但姜言澜面色黑沉,大抵是很恼怒这件事的。
所以于秦朗犹豫了半晌,最终都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姜言澜视线在他身上掠过,落在窗外的跑道上,那里正有飞机降落。
接着听他淡淡道:“你安心养伤就行。”
于秦朗不由看向他。
姜言澜若无其事道:“其他事你不用管。”
于秦朗哦一声,顿了下,道:“小沫知不知道这件事?”
方沫刚刚出去接姜家的人了,也没看报纸。
姜言澜言简意赅:“李页晖已经告诉他了。”
于秦朗点头,无奈地道:“希望他不介意。”
姜言澜看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起来。
于秦朗重新拿起报纸,百无聊赖地翻看。
姜言澜忽然道:“我和小沫都不介意。”
于秦朗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姜言澜面无表情:“你应该休息。”
于秦朗:“……”
幸而很快方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姜家的保镖。
绕过那群记者,车子直接开往军区医院。
姜言澜已经安排好国际上最好的脑科医生。
于秦朗伤在额头上,虽然在当地已经做过全面检查,说是没有大碍。
但毕竟是脑袋上的伤,多加小心总是对的。
于秦朗被安排好后,又清静起来。
这家医院本就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更何况还被姜家保镖重重守着。
外面到底闹成了什么样子,姜言澜是怎么处理他这件事的,于秦朗都是不清楚的。
他只管每天休养生息。
方沫回来后,有很多事要处理,再加上被李页晖霸占着,一时抽不出太多时间来陪他,每天只能匆忙露上一面。
于秦朗更加无聊起来,但也没觉得多闷懑。
期间商隐来探望他,两人说了会话。
商隐仔细察看他脸色,笑道:“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于秦朗也笑笑:“嗯,这几天应该能出院。”
正好赶上过年,他还能回苏黎世陪父母。
商隐像是知晓他想法,同情地看他一眼,摇头道:“既然把你骗回江市,他就不可能再让你走。”
于秦朗笑道:“他没有骗我,是我自愿过来的。”
商隐咋舌:“你在帮他说话?”
于秦朗被他的样子逗笑,却没接他的话。
商隐笑过之后,也正色起来:“我明天回旧金山。”
于秦朗不解地看他。
商隐笑道:“等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
于秦朗也笑:“不用这么客气。”
商隐看着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于秦朗歪头想了想:“大概还是到处走走。”
商隐睨他:“你算盘倒是打得好。”
于秦朗笑笑:“反正我有大把时间。”
商隐撇嘴:“恐怕言澜不会准你离开,尤其你又出了安全事故。”
于秦朗仍旧笑着,没说话。
商隐沉吟一会,忽然转了话题:“阿离的事……”
他瞧着于秦朗,似乎在踌躇。
于秦朗静静等他继续。
商隐叹气:“我承认,阿离的事,是我故意透露,但我并不后悔。”
他终于说到这个,于秦朗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那时候他跟姜言澜已经离婚,而他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
商隐告知他陆清离的事,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
总之事情真相不过是,姜言澜失去记忆,但一直没有忘记陆清离,才会因为简启跟陆清离长得像,而无法责难简启。
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使于秦朗当时回了头,但下一次姜言澜如果再遇见一个像陆清离的人,估计两人还是会分开。
所以商隐即便是故意跟他说起陆清离,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如今姜言澜找回记忆,又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这一切,仿佛绝处逢生。
而若没有商隐踏出那一步,一切只会停止在原地。
总得有一个人,来掀开那些过往。
商隐顿了顿,又道:“你之前到旧金山……”
于秦朗看向他。
商隐撇了撇嘴角,道:“我并不是有意躲着你。”
于秦朗上下打量他。
商隐别开脸:“其实……有那么一点故意……”
于秦朗默默瞅他。
商隐声音小下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且……当时的事,我也只查到一个大概……”
于秦朗收回视线。
商隐瞪他一眼,接着道:“再说,既然言澜恢复了记忆,我想还是让他跟你说的好。”
于秦朗笑笑,道:“我明白。”
商隐睁大眼睛:“你……好像变得好说话了。”
于秦朗微笑:“我以前看起来很难相处?”
商隐笑起来:“不……感觉不一样。”
于秦朗哦一声,笑着不语。
商隐像是想起什么,道:“我看报纸上有人提起我跟你在温哥华的事。”
于秦朗道:“我跟你有什么事?”
商隐嘿嘿一声:“有时候传言不一定要是真的。”
于秦朗苦笑:“那还得多谢你当时的宣传。”
商隐被说得赧然,随即哼一声,又笑嘻嘻道:“跟你闹绯闻,是我的荣幸。”
于秦朗只有叹息的份。
商隐安慰他:“言澜他肯定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正好姜言澜进来,听到他的话,皱起眉:“你们在聊什么?”
商隐赶紧道:“没什么。”
姜言澜转向于秦朗。
于秦朗非常诚实:“在说我和他之前的绯闻,好像这次报纸里也提到了。”
商隐叫起来:“你故意的。”
于秦朗笑眯眯看他。
商隐投降:“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免得被挤兑。”
他离开后,于秦朗嘴角还挂了笑意。
姜言澜瞧他片刻,突然道:“你心情似乎很好。”
于秦朗笑着和他对视。
姜言澜眯起眼睛,默默盯住他。
于秦朗避开视线,轻声道:“我伤口已经好了。”
之前他脑袋上缠着纱布,现在早就取下,伤口周围都已经愈合,只留下一小块白布贴着。
换药时能看到伤口处长了粉嫩的新肉。
姜言澜无声地看他。
于秦朗慢慢道:“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姜言澜沉默片刻,道:“……好。”
他什么都明白
但姜言澜应了好后,又很快补充一句:“要等回家以后。”
于秦朗瞪大眼睛看他。
姜言澜慢慢道:“母亲的意思,是想把你接回老宅,一起过年。”
于秦朗顿时哑然。
要他去姜家老宅,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去?
过年这么重要的节日,他一个外人,待在别人家里,又有什么意思?
姜言澜大约看透他想法,唇角动了动,道:“从前小隐也在我家过年的。”
于秦朗干脆拿起报纸翻阅,不再理他。
这件事,他现在肯定不能答应。
姜言澜眯了眯眼睛,道:“这两天就可以出院,我会打电话给父亲母亲,请他们也过来,一起过春节。”
于秦朗抬头,瞪他一眼。
姜言澜默默和他对视。
最后还是于秦朗先别开目光。
姜言澜深深看他一会,倒也没再说什么。
五天后就该过年了,于秦朗想着要不先订好机票,到时候出院了,也好赶回苏黎世。
至于他父母……姜言澜应该还没有通知。
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于秦朗在计划这些事的时候,没想到隔天一早,姜母竟然来看他。
回国以后,因为外面那些传言,姜言澜便有意无意地隔断于秦朗和外界的联系,别人来探望于秦朗,也几乎都被姜言澜阻拦了。
因而姜父姜母当初也只是派了人过来。
但现在却是姜母亲自到场。
于秦朗有些猜不透姜母的用意。
姜母还是那样温和,见他脸色不错,笑着和他说了会话。
基本上都是于秦朗在听,偶尔回答几句。
中途姜母静了片刻,忽而笑了下,道:“我这次来,恐怕你已经猜到原因。”
于秦朗想了想,没说话。
姜母苦笑:“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姜家愧对你……”
于秦朗摇摇头,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姜母看了看他,突然递了样东西给他。
等于秦朗接到手里,蓦地就怔住了。
虽然时隔多年,但这块手帕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翻过来,还能触摸到某个角上,当年保姆替他绣的名字。
于秦朗愣愣地望着姜母。
姜母朝他点点头,柔声道:“这是言澜十五岁那年带回家的。”
于秦朗轻轻摩挲着帕子。
姜母继续道:“他一直珍藏着,这么多年还在。”
于秦朗沉默着,微微垂下眼。
姜母轻声叹了口气:“我和他父亲很久前就知道你。”
她坐在床沿,似乎陷进回忆里,语气更加柔和。
于秦朗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听着。
姜母看向他,缓声道:“言澜出车祸后,整个人都变了,也忘了一些事,原本我们都以为他连你也忘记了……这东西,他再没有拿出来过……”
于秦朗指尖颤了颤,张了张嘴,只觉得一片涩然。
姜母轻声道:“他这么多年,在外面疯玩,好像变了一个人,但我和他父亲都不敢跟他说出真相,怕再刺激到他。”
做父母的,总比旁人多些顾忌。
姜母看着于秦朗,道:“我们自然希望他能恢复,但十多年过去,一点起色也没有,直到他三年前回到江市,重新遇见你……”
她目光在于秦朗脸上逡巡。
于秦朗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素帕,心里滋味难辨。
姜母顺着他目光,也落到手帕上,温和道:“他和你在一起后,性格收敛起来,也不胡闹了,一心一意对你……我和他父亲都很高兴,以为他从此能稳定下来,却没想到后来……”
后来简启出现,于秦朗提出离婚,而姜言澜恼怒之下,把字签了。
于秦朗想起这三年的纠葛浮沉,眼神不由暗下来。
姜母伸出手,拍拍他手背,歉然道:“我与他父亲都知道对不住你……当初确实有利用你的嫌疑,希望你能帮言澜恢复……不过我们也是真心喜欢你……”
她看了看于秦朗的脸色,许多话都止住了,化成了一句叹息。
于秦朗倒不怎么介意从前那些事,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但姜母今天来这里的意图,却让他觉得惶恐。
他大概已经猜到姜母的来意。
姜母顿了顿,又道:“不过言澜一直没有忘记你,这个我和他父亲都可以作证。这块帕子,我们都以为言澜忘记了,但其实他始终都记得。当年他把手帕带去旧金山,出事后,他被接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帕子也被他收起来。重新遇见你之后,他又找了出来。”
于秦朗抬头望向她。
姜母笑道:“他一直都珍藏着。”
于秦朗也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这些事……又何必跟他说呢?
现在要他对姜母的话给予回应,他只会觉得别扭。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姜母站起来,微微笑道:“东西我还得带回去。”
她朝于秦朗狡黠一笑,道,“这是我偷偷拿出来的。”
于秦朗不禁笑起来,他还从没见过姜母如此小孩气的样子。
姜母低头看他,道:“明天我和言澜一起来接你,好不好?”
于秦朗闻言,诧异地仰起脸。
姜母拍拍他肩膀:“不把你接回去,言澜他又得臭着脸。”
于秦朗扯了扯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姜母也不勉强他,只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再给你父母电话。”
于秦朗并没有马上拒绝她,点了点头。
姜母笑笑,就要离开。
在她走到门口时,于秦朗突然叫住她:“母亲。”
姜母面容温和地回头。
于秦朗迟疑了下,道:“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姜母走后,于秦朗呆坐在床头,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护士提醒该换纱布了,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下午姜言澜来医院,发现于秦朗已经换下病服,并且穿戴得整整齐齐。
他只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近。
于秦朗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姜言澜静静看他片刻:“你想出去?”
于秦朗嗯一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姜言澜扬了扬眉,
于秦朗率先往外走:“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姜言澜默默望他背影,几秒后,慢慢跟上去。
到楼下的时候,于秦朗才发现下雪了。
他侧头看了眼姜言澜:“车子在哪?”
姜言澜定定地凝视他。
于秦朗却避开了他眼睛,催促道:“在哪里?”
姜言澜唇角紧抿着,最终还是妥协,指了指不远处。
两人走到车子旁,于秦朗径直打开驾驶座的门,道:“我来开车。”
姜言澜脸色变了变,双手撑住车门,没说话。
于秦朗疑惑道:“怎么了?”
姜言澜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开吧。”
于秦朗深深看他一眼,倒没跟他争执,抬步绕过他,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一路上姜言澜都沉默着,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于秦朗也不和他说话,偏头望着车窗外。
车子开出医院,大约是天气冷的缘故,外面已经没有记者蹲点。
在经过第一个岔路口时,姜言澜低声询问:“我们去哪?”
于秦朗想了想,道:“我指路,你跟着开吧。”
姜言澜没做犹豫,应了声好。
等拐过几个路口,姜言澜才看到,前面是他以前念书的中学。
他眼神暗了暗,却没说什么,把车子停在校门口,道:“放假了,应该不许车辆通行。”
于秦朗道:“那我们走进去。”
姜言澜依旧纵容着他,默默地跟着下车。
于秦朗踩在雪地里,回头望他,忽然笑道:“我带你进去。”
姜言澜盯着他唇角那抹笑,眸子沉了沉,而后敛了目光。
他们走到教学楼,于秦朗甚至记得他们的教室是哪一间。
两人撑住栏杆,往下眺望。
风雪吹来,将两人的衣角鬓发吹起。
姜言澜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当时并不是我开的车。”
于秦朗也不意外他突然说到这个话题,轻轻嗯了一声,像是鼓励他继续。
姜言澜低头盯着栏杆上的积雪,缓缓道:“可是最后出事的是阿离。”
那天下着雨,陆清离约他出去。
姜言澜本不想答应,但商隐在电话里劝他,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
后来他到底去了,陆清离执意要把车子开去海滨。
陆清离在海边的餐厅里安排了午餐,还布置了许多小玩意,吃饭时,他向姜言澜告白。
姜言澜那时候已经心有所属,自然不会答应。
更何况他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并不会因为别人喜欢他,他就要给予回应。
陆清离遭到拒绝,却也没怎么失态,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大约他早猜到结果。
两人甚至平和地用完了午餐。
雨越下越大,又因为在海边,整个天空都被水汽弥漫住。
姜言澜本想等雨停了再走,即使在那里住上一夜,他也觉得无所谓。
但陆清离却说,他想立刻回城。
这是十分不明智的,可是姜言澜之前拒绝了他,不想再让他难受。
于是两人赶回旧金山。
车子是陆清离在开,他熟悉路,所以姜言澜也没有意见。
但很快就出了事,他们在高速路上,车速并不太急,但因为雾气重,前方发生了车祸,他们却不知道,结果连环撞上去。
当时陆清离急忙调转方向盘,而他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保障副驾驶座上姜言澜的安全。
姜言澜刚要去阻止,但后面车辆瞬间也撞了上来。
那一秒,姜言澜下意识收回了手。
“我当时竟然犹豫了……”姜言澜捂住眼睛,声音也颤抖起来,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当年的场景。
于秦朗犹豫了下,抬起手,轻微地落在他肩膀上。
姜言澜静了会,才又哑声道:“后面的车子撞上来后,我当场晕了过去,等我模模糊糊醒过来,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抬上救护车,我很焦急,不知道阿离他怎么样了……”
“后来在医院里,我被推进手术室时,听到陆家的人在哭,旁边有医生在跟他们说,人已经当场死亡,救也没用了……当时我多震惊,可是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昏了过去。后来……后来当我醒来,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姜言澜转了个身,靠着墙角慢慢坐下去,模样狼狈:“我还记得最后阿离看我的眼神,像是欣慰,像是了然……他什么都明白,他什么都愿意……可是我……”
他捂着脸,有什么东西从他指缝里掉落下来。
风雪停了
寒冷的风一阵阵呼啸而过,姜言澜靠墙瘫坐着,他的脸埋在手掌里,根本看不到他表情。
他手指发白,从指缝里掉落的水珠很快被风吹干。
于秦朗默默瞧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多少能懂姜言澜的心情。
毕竟是陆清离舍了性命才救下姜言澜。
于秦朗庆幸姜言澜还活着,也感激陆清离的舍命相救,但他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心安理得。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可贵。
即使是陌生人逝去,他也会觉得遗憾。
更何况原本该活着的人,是陆清离。
于秦朗犹豫了下,到底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姜言澜的。
姜言澜一震,抬头慢慢看向他。
于秦朗指尖抚过他眼角。
那上面还濡湿着,他装作不经意,替姜言澜胡乱揩去。
他见过姜言澜哭泣,当初他要离开时,姜言澜爆发出来,当时两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可那个时候,姜言澜还没恢复记忆,性格也有些偏差。
现在姜言澜已经恢复正常,一直都是沉稳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在这漫天风雪里,
于秦朗看着他,轻声道:“都过去了。”
姜言澜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哑着嗓子,道:“阿朗……我记起阿离后,每次都会梦见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我太自私了……”
他整个人仿佛在颤抖,手指更加冰凉,就好像快承受不住这寒冷的天气。
于秦朗紧了紧手下动作,将对方的指尖包在手掌里。
姜言澜却不敢看他,轻轻敛了视线。
但他也一直没抽回手。
于秦朗静了片刻,突然低声问道:“你对阿离,只有内疚?”
他语言艰涩,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问出这句话。
姜言澜诧异地看向他。
于秦朗苦笑了下,摇摇头,道:“……当我没问。”
姜言澜神色复杂地望他一眼,眼里夹杂着许多情绪,大抵都是痛苦和挣扎。
两人都静默起来,只听得到风吹进走廊的回旋呼啸声。
半晌,姜言澜才低低地喃道:“我这样自私……”
他难堪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向眼前的人。
陆清离在驾驶座,原本比他安全,出事那一刻,如果陆清离没有调转方向盘,那么姜言澜现在也不可能活着
当时姜言澜发觉了陆清离救他的意图,却没有阻止,反而接受陆清离的救助。
陆清离因此而丧命……
于秦朗没有接话。
他在想,这世界上,谁不自私呢?
刚刚他怎么也忍不住,问姜言澜对陆清离是否只有愧疚。
也不过是他想确认姜言澜的感情而已。
他出车祸时,紧紧护着那本旧书,直到晕过去,他都没有松开。
那时候他脑里闪现出这十多年为接近姜言澜所做过的努力,满心绝望。
他想,他再也不可能得到姜言澜半点的心意,也不可能再用一个十年,去获取姜言澜的注意。
可是当他在医院醒来,竟然见到姜言澜。
他当时便想,原来柳暗花明是这么一个意思。
商隐说他变得好说话了,大约是赞他开朗许多。
其实不过是他历经生死后,看得更加清楚明白。
这段时间他心情不错,并非因为姜言澜对他态度的改变。
而是他能确定,姜言澜心里是有他的。
从前他和姜言澜的纠纠缠缠,就好像都发生在错误的空间和时间里。
结婚时姜言澜性格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姜家大少,两人离合,就好像一场大梦。
等姜言澜恢复记忆,性格也变正常,于秦朗又不确定姜言澜是否爱他。
但他出车祸后,姜言澜巴巴地跑到当地,一直守在他床边。
其实昏迷那三天,于秦朗偶尔会清醒一小会,是能感觉到外界信息的。
所以当他醒过来见到方沫,方沫告诉他姜言澜还在国内时,他便猜到那大概是姜言澜刻意叮嘱的。
很快他便跟姜言澜打了照面,姜言澜仍然不愿意被他看到,见他醒了,只想着转身离开。
但于秦朗能望见姜言澜眼里的挣扎。
所以他拉住了姜言澜。
后来姜言澜到底留了下来,甚至答应告诉他真相。
那时候他便想,原来姜言澜对他也并非无心。
当姜言澜提出接他回江市休养时,他没有拒绝。
他想,他总得为自己再努力一次。
两个人岁数都已经不小,而他也为姜言澜付出了十多年,虽然或许姜言澜并不知道他的那些努力。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姜言澜的心意,那么他就不会退缩。
他爱姜言澜至深,看到一点希望,他当然不会放弃。
早上姜母带来那块手帕,更让他确定,姜言澜并不是不爱他。
而他这一辈子,就只爱姜言澜这么一个人,所以他不想放弃。
当初他提出离婚,是因为他猜想,姜言澜或许会一直那样花心下去。
后来得知陆清离的存在,他更加无法确认自己在姜言澜心里的位置。
但当他出事,当姜母带着手帕出现,他只感到诧异,而后便觉得释然。
所以刚刚,他才下定决心,询问姜母当年的事。
姜母那时跟他说,姜家并没有查到车祸的原因,他清楚,姜母不过是不想告诉他真相。
果然,这次一问,姜母只稍微迟疑,便把事情说了。
大约她也期盼于秦朗能和姜言澜重归于好。
能救赎姜言澜最好,再不济,于秦朗也能陪在姜言澜身边。
不管姜母私心如何,于秦朗都暗暗做了决定。
他带姜言澜来到学校,是因为这里是两人最初为彼此动心的地方。
于秦朗希望姜言澜能从陆清离的事里走出来,然后一心一意地待他。
之前姜言澜对他的逃避,给他的伤害,他觉得都可以慢慢释怀,然后遗忘。
毕竟是他深爱着这个人。
当然,不管他多么喜欢姜言澜,姜言澜却没有义务非要爱他。
退一万步说,即便姜言澜从始至终都不爱他,那也是他该受的。
谁叫他这十多年里,只为这个人心动过。
幸而姜言澜心里也有他。
可是他看到姜言澜提起陆清离时内疚悔恨的样子,他又有些迟疑。
主要是姜言澜说到陆清离最后那个眼神时,他仿佛看到姜言澜整个人都陷在那段回忆里。
于秦朗不确定,当年的失忆,这十多年的刻意忘记,还有恢复记忆后,当姜言澜回望过去想起当年的车祸时,是不是渐渐对陆清离存了别样的心情。
毕竟这世上有一个人爱他这样深,能为他舍弃生命。
想来谁都会觉得感动。
不管是因内疚而起也好,还是这十年来的感情发酵,万一姜言澜对陆清离……
所以他刚刚才忍不住脱口问姜言澜,对陆清离是不是只有愧疚。
于秦朗收回思绪,唇角动了动,轻声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时候。”
姜言澜仍旧闭着眼睛。
于秦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了紧双手,给姜言澜安抚。
许久,姜言澜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低声道:“阿朗,我这样自私……你跟我在一起……”
于秦朗回视他。
姜言澜定定地凝望着他,眼里似乎藏着说不出的深情爱意,但又不敢表露,只能极力压制。
他哑声开口:“我怕……”
在危难时刻,爱人和陌生人都是一样的,只在于他下意识的选择是什么。
他怕如果有一天,他和于秦朗遇到危险时,他会舍弃掉自己的爱人。
于秦朗怔了怔,他没想到原来姜言澜在意的竟然是这一层。
他刚刚以为姜言澜……以为姜言澜还陷在陆清离的回忆里。
于秦朗顿了几秒,也看着他,放轻声音,温柔地道:“没关系,我不怕。”
姜言澜望了他很久,然后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低语道:“你那么好……”
于秦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拿开他胳膊,认真地看他:“我这么好,你应该珍惜。”
他向来都温雅谦逊,难得有这样自负傲气的时候。
姜言澜被他眼里的神采震住,不自禁和他对视,痴痴望了他许久,最后唇角不觉扯了扯,带出一抹笑意。
于秦朗也笑起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对方。
半晌,姜言澜苦笑了下,长长叹息道:“我是该珍惜。”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再让于秦朗难过。
陆清离的事,他只能尽量弥补。
就好像这半年,陆家在欧洲市场失利,他暗地里给予帮助那样。
能做的,他当然会去做。
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人生毕竟是往前看的,而这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他。
严格说起来,姜言澜的心的确是狠的,当年所有人都觉得他能超越他父亲。
而姜老爷子也早早把他当做继承人,在他十六岁时就送他出国锻炼。
陆清离舍命救他,他因此而内疚,大概是因为陆清离跟他是好友,又曾向他告白。
但如果是另外一个关系不深的人呢?
姜言澜说不出答案。
说到底,他本性并不纯良。
这也是他害怕的地方。
毕竟于秦朗比陆清离重要很多,他怕临到危难,他会舍弃于秦朗。
姜言澜看了于秦朗很久,哑着嗓音,道:“阿朗,要是有一天……我们在一起,遇到危险,你……一定不要救我。”
于秦朗也看着他,柔声道:“好。”
姜言澜还不放心,又叮嘱:“你一定要记得。”
于秦朗语气依然温柔:“好。”
陆清离用他的生命,在姜言澜心里刻了一道痕。
于秦朗只能庆幸,当年和现在,姜言澜喜欢的都是他。
姜言澜终于满意,牢牢握住他的手,站起来,道:“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只是转瞬,他又变回那个沉稳冷静的姜家大少爷。
于秦朗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也跟着起身。
两人身上都染了雪花,模样也狼狈,但此刻他们心里,都只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走到楼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风雪已经停了。
姜言澜一直紧紧牵着于秦朗的手,步伐稳健地一步步往前走去。
于秦朗侧头凝视着姜言澜,这个他深爱的男人。
他神色复杂,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亲亲你
两人牵着手,走出学校大门。
此时已接近黄昏,风雪过后,竟然有晕红的夕照从天边笼罩下来。
更映衬得白雪皑皑。
正是寒假,学校很安静,也没什么人进出。
但两人走到车子旁,于秦朗突然侧过头去。
姜言澜下意识望向他,立刻也反应过来,然后大步走向一旁的车子。
车子停在不远处,姜言澜走过去,径直敲了敲车窗。
片刻,那窗子才被放下。
姜言澜扫一眼里面的人,道:“拿出来。”
里面没有回应。
姜言澜也不强迫,淡淡道:“不交出来也没关系,这东西如果明天出现在报纸上,我想各位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车里三个人,都不敢吭声。
姜言澜也不看他们,声音冷了一层,道:“告诉你们老板,这是最后一次。”
他之前处理于秦朗的绯闻,并没有大动手脚。
因为于秦朗一直在医院,被保护得很好。
既然没被打扰,他也就不在意。
但现在居然跟踪他们,他哪里还可能够容忍。
刚刚那两句话,不是威胁,而是他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把话挑明。
回到车里,于秦朗已经自发坐到副驾驶座。
姜言澜眼眸幽深,看他片刻,唇角不自觉掀了掀,启动车子。
半路上,姜言澜忽然伸出一只手,牵住于秦朗的,轻声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于秦朗想了想,道:“好。”
今天也算是他出院的日子,去姜家拜会一趟也是应该的。
年底姜家总是热闹,不过姜言澜提前打了电话。
下午姜家便谢绝访客。
瞧见两人牵着手出现时,姜家人都没有太大反应。
当然,他们对于秦朗还是很欢迎的,脸上都带了温和的笑意。
那笑并不让于秦朗觉得别扭和难受。
大约姜家人最擅长的便是如此得体地与人相处。
姜母看着他,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眼里似乎带了一丝欣喜。
于秦朗瞧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回她一个笑。
吃过晚饭,姜言澜带于秦朗回房休息。
直到两人单独相处,于秦朗才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他跟姜言澜结婚又离婚,转眼已经过去两、三年。
这中间多少分合和误会。
又碾转了多少事。
当初他们结婚,搬回老宅,住的便是姜言澜的房间。
这次姜言澜也没问于秦朗意见,直接带他走到房门口。
于秦朗犹豫了下,道:“我还是住客房吧。”
即使两人决定重新开始,很多事于秦朗也不愿意马上去回忆和面对。
姜言澜拉住他,哑声道:“今天我睡客房。”
于秦朗诧异地看他一眼。
姜言澜却不再说话,只是牵住他,推开门往里走。
从两人出学校,姜言澜就一直握着他的手,连刚刚的晚餐都没放开他。
于秦朗原本见他用左手吃饭,觉得十分尴尬,但姜家人都很镇定,于秦朗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姜言澜拉住于秦朗,坐到一旁的沙发里。
两人都不说话,竟然有种痴傻相对的错觉。
最后还是于秦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明天我想回苏黎世。”
姜言澜抬头看他。
于秦朗解释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应该回去看看。”
虽然也不是不能留在姜家,但现在到底有些不妥。
刚刚和姜家人相处,虽然他们如同往昔,就当他还是当初跟姜言澜结婚时的样子。
但他总有些尴尬。
而且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他当然想陪父母一起过。
虽然姜母说可以接于父于母过来,于秦朗却不愿意父母舟车劳顿。
姜言澜听他说完,只顿了一下,便淡淡嗯了一声。
于秦朗笑了笑,大约姜言澜懂他的心情。
但接着,姜言澜又加了一句:“我陪你一起。”
于秦朗讶异了片刻,很快释怀。
他跟姜言澜才刚刚互相敞开胸怀,所有误会才被解释清楚。
这一切都仿佛劫后余生。
但陆清离的事,仍然影响着姜言澜。
如果他就这么扔下姜言澜回苏黎世,肯定会让姜言澜感到不安。
虽然姜言澜面上始终是一派平静。
于秦朗没有犹豫,笑着点头,道:“好。”
似乎自从姜言澜跟于秦朗说出真相,两人互通心意后,于秦朗就一直这样纵容着姜言澜。
只要是姜言澜提的要求,于秦朗都只有一个好字。
姜言澜也发现了,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眼里带着疑惑,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姜言澜看他片刻,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于秦朗笑了下,也不追究。
即使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他也觉得很满足。
这十多年,他曾经走到姜言澜身边,但那只是海市蜃楼,于是他离开了。
现在,他回来,终于走进姜言澜的心。
姜言澜仿佛感受到他心绪,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目光一直落在于秦朗脸上,温和内敛,却又炙热绵长,几乎要将于秦朗吞噬。
突然想到什么,于秦朗轻声道:“我想喝点果汁。”
姜言澜不舍得放开他,但他的要求,姜言澜又怎么会拒绝。
他静了静,道:“现在是晚上,喝牛奶,好不好?”
于秦朗笑着点点头。
姜言澜站起来,去楼下给他热牛奶。
默默望着他出去后,于秦朗起身,走到床边。
姜母告诉他,姜言澜把帕子放在床头柜里。
他打开抽屉,手帕果然在。
于秦朗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慢慢伸出手,去抚触那块帕子。
可是指尖刚刚碰到帕角,他身形不由得一滞。
若不是姜母带着这块手帕,他也无法彻底确定姜言澜的心意。
于秦朗此刻看着,只觉得情怯,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得厉害。
最后他唇角抿成一个弧度,轻轻拿起来。
帕子颜色旧了,但看得出被珍藏得很好,连褶皱都没有。
于秦朗指腹慢慢抚过帕角上,绣着他名字的地方。
那线头都快被磨损,大约时常被人摩挲。
于秦朗心底不觉一颤。
他低头久久凝视着,忘了姜言澜也许很快会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言澜已经端着牛奶进来。
看到于秦朗站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块帕子。
于秦朗的头低垂着,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姜言澜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对方。
等于秦朗回过神,那杯热牛奶已经变温。
他一转头,瞧见姜言澜目光深邃,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于秦朗起初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安静而坦然地回视他。
姜言澜敛了视线,缓缓朝他走近。
他停在于秦朗跟前,把杯子递都于秦朗唇边,柔声道:“温度刚好,快喝了。”
于秦朗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放下帕子,然后关上抽屉。
在姜言澜的注视下,他一口一口,将牛奶喝下。
最后他朝姜言澜眨眨眼,道:“好了。”
姜言澜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他低低嗯了一声,把杯子搁到床头柜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不确定他在想些什么。
毕竟这块手帕,姜言澜从来没有提起过。
如今被他发现,也不知道姜言澜是什么感觉。
他顿了顿,笑问道:“怎么了?”
姜言澜目光从他眼睛,移到他鼻尖,再移到他嘴唇。
他眼眸沉得不见底,似乎在犹豫,然后听他压着声音道:“我……能不能亲亲你?”
于秦朗一怔。
不知怎么,心下砰然就动了动。
他这才发现,姜言澜好像在极力克制着,那眼神灼热又隐忍。
就好像青春年少时,面对恋人,大胆却又羞怯。
于秦朗忍不住笑起来,他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下一秒,姜言澜的吻便落下来,印在他唇角。
于秦朗眉眼都带着笑,主动偏了偏头,和他双唇相贴。
姜言澜仿佛再也控制不住,深深地吻他,勾住他舌头,与他相濡。
他紧紧搂住于秦朗,像要将人嵌进身体里。
于秦朗闭上眼睛,双手环住他脖颈。
两人都是情不自禁,这个吻来得含蓄又热烈。
一开始,姜言澜像怕吓到他,动作都很轻柔。
但他们毕竟熟悉彼此的身体和反应,渐渐就情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有些羞赧,就像初尝恋爱的少年人,彼此试探、靠近和安抚。
很久后,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姜言澜抵住于秦朗额头,低低地喘息。
于秦朗也在喘气。
他闭着眼睛,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来。
好像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心意互通后的吻,是这样温馨和让人心动。
从前和姜言澜也有过很温暖的时候,但他的心始终被吊着,无法确定姜言澜的心。
刚刚这个吻,却让他体会到,原来两个人在一起,还可以如此美好。
姜言澜还紧紧拥着他。
于秦朗也环着他脖颈没退开。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偶尔对望,眼里都藏着笑意。
不知不觉已经到深夜,两人却都没有分开的意思。
但这样下去,很快就天亮了。
于秦朗几次张了张口,终究不好说什么。
最后姜言澜总算意识到这个问题,亲了亲他眉角,柔声道:“是不是困了,睡吧。”
于秦朗应了好,去浴室洗澡。
他出来时,姜言澜竟然还在。
于秦朗不确定地看他。
姜言澜走到他身边,替他擦拭头发,道:“我等你睡着再走。”
于秦朗没有意见,笑了笑。
他没有开口留姜言澜,姜言澜好像也不在意。
等他沉沉睡去,姜言澜给他调好空调温度,替他盖好被子,才轻轻出了房间。
第二天于秦朗向姜家人说起他想回苏黎世陪父母过年的事。
姜父姜母自然是答应的。
他们甚至安排了私人飞机,送两人过去。
于秦朗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回家的事。
挂断之前,他对于母道:“母亲……有个人会跟我一起……”
于母语气平常,道:“那就一起吧。”
于秦朗迟疑道:“这个人……是姜言澜。”
于母仍旧平静地道:“我猜到了。”
其实于秦朗有些忐忑,前不久他还用退出娱乐圈的方式,让自己永远离开姜言澜。
但现在,他却要带姜言澜回家过年。
不过幸好,于母仿佛都了然,并没有多说。
他们坐上去苏黎世的飞机,却不知道江市的八卦报纸上,刊登出了他们在学校的照片。
我在
到达苏黎世当天,刚好是三十晚上。
于父于母并没有多的话,四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年。
两位老人家对姜言澜的到来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态度说不上热络,但也还算温和。
守完岁,于秦朗带姜言澜去休息。
姜言澜恭敬地同于父于母道了晚安,这才起身。
旧的一年就在这样平和的气氛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姜言澜下楼时,看到于家来了不少客人。
这边华人不少,春节又是传统节日,大家都很重视。
宁家那位小女儿也来了,正和于秦朗说这话。
去年于母还让于秦朗和这个叫宁言言的女孩子相亲,当时急坏了姜言澜。
现在回想起,姜言澜却只微微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坐在一旁,定定地望着于秦朗,眼里的神色温柔得不像话。
于母原本在招待宾客,瞧见姜言澜下楼,她顿了顿,走过来。
姜言澜站起来,喊了声母亲。
于母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等姜言澜坐回沙发,于母又叫佣人端来茶水,大有和姜言澜长谈的意思。
姜言澜表情没什么变化。
佣人退下后,他看向于母,诚挚道:“母亲,对不起,让您和父亲担心了。”
于母没有说话,只是探究似的瞧他。
一大早于秦朗便刻意找到她,跟她说了姜言澜的事。
于秦朗只说了一个大概,于母也没多问。
现在仔细瞧姜言澜说话的样子,果然跟以前不一样。
怪不得昨天晚上姜言澜那样沉默。
在于母的注视下,姜言澜脸色不卑不亢。
当然,看着也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显得很真诚。
于母沉默片刻,道:“你的事,我听秦朗说了。”
姜言澜点点头,也不觉得意外。
于母瞧见他如此沉稳,瞧着他的目光里微微带了点诧异。
姜言澜低声道:“我也很对不起阿朗……不过一切都过去了,请母亲放心。”
他目光坚定,即便是这样贫乏的语言,也让人很轻易就相信他的话。
于母一时静下来。
原本她还有心试探姜言澜。
毕竟于秦朗是她的孩子,她总要弄个清楚明白,姜言澜对于秦朗是否真心。
不过如今看来,她倒是没看错姜言澜。
其实从姜言澜追求于秦朗开始,到姜言澜来苏黎世求亲,于母对姜言澜的印象都还算不错。
即便那个时候姜言澜性格有些……浮夸外向。
但于母心里清楚,姜言澜也许是适合于秦朗的。
因为她多少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能让于秦朗带回家里的人,必定已经走进于秦朗的心。
她当时还不知道于秦朗为什么会喜欢上姜言澜,更不知道于秦朗进娱乐圈,竟然是为了姜言澜这个人。
但于母很尊重自己的孩子,也爱屋及乌,所以对姜言澜也温和。
只是她没想到,于秦朗和姜言澜结婚刚到半年,姜言澜便闹出桃色事件。
那时候于母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看错了姜言澜。
接着于秦朗狼狈地回到苏黎世。
回来后,有时候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那间小书房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于母发现了于秦朗那本书,进而猜测出于秦朗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原来……她的儿子,爱一个人竟然爱得那样深。
于母心里难受,一来自家孩子竟然被人伤害,二来她这个儿子,从来不向他们透露过半点心思。
她更气愤姜言澜的不珍惜。
所以当姜言澜跑来苏黎世找于秦朗时,她才会故意找来朋友的女儿跟于秦朗相亲。
后来事情越来越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于秦朗和姜言澜彻底分开,于秦朗甚至退出娱乐圈。
于母替于秦朗感到难过,但于秦朗一直守着那个秘密不肯说豁出来,她也不好开口。
而那时候她竟然还隐隐约约觉得,于秦朗跟姜言澜之间,肯定还有很多牵扯。
如今姜言澜恢复记忆,他们两个总算走到一起。
于母感到欣慰,同时又担心姜言澜会再一次伤害于秦朗。
她不知道手帕的事,因此也不知晓姜言澜对于秦朗抱了何种态度。
两人突然和好,总归有些太反常。
所以刚刚于母才想好好询问姜言澜一番。
不过姜言澜两句话,就让于母彻底失了语言。
于母看姜言澜片刻,最后微微叹口气,道:“我们做父母的,总希望孩子过得好……你们两个,以后……”
她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姜言澜。
姜言澜回视她,郑重道:“您放心,只要阿朗不离开我,我永远不会跟他分开。”
他语气平淡,却听得出他话里的虔诚,就好像誓言一般。
于母满意地点点头,将茶杯推到他跟前:“喝点茶。”
姜言澜看也没看,直接端起来。
这一次倒不是浓茶,姜言澜放下杯子,坦然地对上于母视线。
于母笑了笑,站起来,道:“你和秦朗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吧,算是多陪陪我和他父亲。”
姜言澜也笑了下,道:“应该的,母亲。”
目送于母离开,姜言澜再往旁边看去时,于秦朗好像已经不在大厅里。
宁言言蹦蹦跳跳走过来,道:“秦朗哥去楼上了。”
姜言澜收回目光,道:“谢谢。”
宁言言歪头瞅他片刻,撇撇嘴,突然道:“你是坏人。”
姜言澜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却多看了她几眼。
宁言言年纪其实已经过了二十,也不算小孩子了,但她从小体弱,被养在家里,性子就如同小孩一般。
她从前见过于秦朗黯然伤神的样子,也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惹得于秦朗不开心,所以在她心里,姜言澜是大大的坏蛋一个。
“你欺负秦朗哥。”宁言言控诉。
瞧见她眼里的愤怒,姜言澜一顿,面色不由变得柔和,道:“我以后再不会欺负他了。”
宁言言仍旧瞪他,显然并不信任她。
姜言澜被她的样子逗笑,举手发誓:“我保证。”
宁言言哼一声,又瞪了他片刻,这才放过他。
姜言澜往楼上走去,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的阿朗有人这样护着,他总是高兴的。
但很快姜言澜的眸光又暗下去。
原来在旁人眼里,他从前都在辜负于秦朗,而且还那样明显。
他虽然也清楚自己欠这个人颇多,但被人提醒……他心里闪过一抹钝痛,眼眸更加深不见底。
走到楼上,姜言澜敲了敲卧室房门,没有应答。
这时候有佣人经过,告诉他,于秦朗在隔壁小书房。
姜言澜这次没再敲门,直接推开进去。
于秦朗正站在玻璃窗前,似乎陷入沉思里。
姜言澜默默看了一会,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于秦朗。
于秦朗怔了下,回过神来,回头对他笑了笑。
姜言澜手下力道加重,没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他。
于秦朗靠在他怀里,也沉默着。
两人静静地相拥。
楼下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佣人扫开,只有树枝上还有厚厚的白雪覆盖。
阳光泻下来,被白雪反射,再透过窗玻璃照进来,把小书房耀得通亮。
姜言澜双手慢慢移到于秦朗手上,再摸索到他手里的课本。
于秦朗顿了顿,却没有避开。
姜言澜心下一悸,却什么也没说,只用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于秦朗耳朵。
于秦朗唇角微微带笑,接受他这份亲昵。
姜言澜忍不住低头,吻上他侧脸。
于秦朗任由他动作。
姜言澜的嘴唇又下移两分,含住了他唇角那抹笑。
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谁都没有动,都在感受这份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言澜突然将于秦朗抱起来。
于秦朗不光没挣动,还伸出胳膊,搂住他脖子。
姜言澜眼神一暗,坐进沙发后,将他打横放到自己腿上。
男人呼吸已经有些不稳,大掌托住他臀瓣,像在极力克制自己。
于秦朗斜着眼角,朝男人无辜地笑。
姜言澜哪里还能忍住,狠狠吻上他唇瓣。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姜言澜才放开于秦朗。
于秦朗将脸埋在他胸口,笑着喊他一声:“言澜。
姜言澜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回应他:“……我在。”
两人都静默下来,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半晌,姜言澜拿过于秦朗手里的书,摩挲着,缓缓道:“那块手帕……我出国时一直带在身边。”
从那天被姜言澜发现他知道手帕的存在后,姜言澜再没有提起过帕子的事。
却没想到这次突然说到这个话题。
于秦朗没接话,等他继续。
姜言澜亲亲他额头,道:“原本我打算在回国后,就去找你……你的消息,那两年我都知道的,我甚至想,回国后如果你不答应,就把你抓起来。”
那时候的姜家大少,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于秦朗笑了下,仍旧缄默不语。
姜言澜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只是后来……”
原本姜老爷子计划他在旧金山呆上三年,就接他回国,却没想到后来发生车祸,一切都被改变。
于秦朗显然懂他未完的话,心里不由一紧,反握住他手掌。
两人十指紧紧相扣,仿佛在共同经历和抵抗着什么。
姜言澜吻于秦朗额发,闭上眼睛低哑道:“我去温哥华,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就好像忘了你……那块手帕也在我养伤期间,忘在了家里……”
他抵着于秦朗额头,喃声道:“我怎么会忘了你?”
那声音颤抖着,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
自从姜言澜坦白陆清离的事后,除了在学校里那次,姜言澜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
可是这一次,他却这样失态,抱着于秦朗,整个人都在颤动。
于秦朗心下也酸涩,轻轻拍抚他肩背。
姜言澜脑袋埋在他发间,不言也不语。
于秦朗不忍心见他这个样子,柔声道:“都过去了。”
这十多年,两人已经错过太多,再计较从前,只会让彼此更加遗憾。
姜言澜紧紧搂住他,几乎要把他腰身勒断。
于秦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再牢牢反握住他的手。
许久,姜言澜终于恢复了一些。
他松开手臂,低头凝视着于秦朗眼睛,轻柔却坚定道:“阿朗,我再不会离开你。”
谁的宝贝
于秦朗倚在姜言澜胸口,没说话。
他并非不相信姜言澜,只是这么多年,曲折痛楚,他全都经历过,情绪上已经不会再起太大波澜。
而承诺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姜言澜似乎懂他的心情,只是将他搂紧了些。
他低头吻于秦朗脸颊,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于秦朗仰起脸,由他亲吻。
姜言澜无声笑了下,摸到他手上的书本。
于秦朗手指微微回缩,最后还是松了力道。
姜言澜亲他唇角,温柔地安抚他,再把书本放到两人中间,轻轻摩挲。
于秦朗多少有些赧然。
他们刚刚才说起手帕,现在又把课本拿出来。
这是他们年少时对彼此心动的证据。
不管怎么样,总觉得太过单纯美好,反而让人觉得羞赧。
虽然他们现在年纪已经不小。
姜言澜眉眼带笑,一手紧揽着于秦朗,一手缓缓抚过书本,低低地喊:“宝贝。”
他眼睛看着书,仿佛在跟书本讲话。
于秦朗却不知不觉脸红起来。
姜言澜目光转落他脸上,盯着他微红的耳尖,低笑一声。
然后他低下头,攫住于秦朗唇瓣。
两人拥吻着,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放开时,姜言澜额头贴住于秦朗的,在他嘴角啄吻。
于秦朗眼角带笑,也不退开。
即使只是这样互相试探般地靠近,他们也觉得怎么都不够。
于秦朗被横抱在姜言澜怀里,姜言澜那处的变化他清清楚楚感觉得到。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情动。
他们已经许久不在一起,最近解开心结,也没有机会这样亲近。
但现在是大白天,楼下还有许多客人,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
于秦朗用舌头舔了舔姜言澜嘴唇,轻笑道:“等晚上。”
姜言澜眼眸一暗,双手托住他腰身,狠狠吸吮他唇瓣。
于秦朗环着他脖子,和他呼吸交缠。
许久,两人才分开。
姜言澜指尖在于秦朗唇上游移,忽而哑声问道:“你喜欢演戏吗?”
于秦朗顿了顿,明白过来他的话,笑了下,道:“还好。”
姜言澜额头贴住他的,望住他眼睛,低声道:“就这样退出演艺圈,你……会不会难过?”
想到于秦朗在记者会上那番话,他眼里的神色更幽暗了几分。
于秦朗蹭了蹭他鼻尖,笑道:“其实我当初进娱乐圈,并不是因为喜欢演戏。”
姜言澜用力搂紧他:“可是……”
可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于秦朗笑了笑,道:“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失忆,大概也不会踏进那个圈子。”
那一年,他从报纸上看到姜言澜追求当红女星的消息,便下定决心,用这个方法获取姜言澜注意。
当时姜言澜已经失忆两年,被送去温哥华,生活糜烂。
他哪里知道在国内,还有一个人为他如此牵挂?
而于秦朗也不清楚姜言澜二十岁那年所遇到的事,以为他还是年少时的姜家大少爷,竟然不惜舍弃学业,只为接近他。
姜言澜并不知晓于秦朗当年的心境,闻言微微退开,定定望他。
于秦朗也没隐瞒,毕竟连这本旧书籍都被姜言澜看到了,其他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他大致讲了下,最后笑道:“那时候太冲动,很多事都没有考虑周全。”
以致于他用了许多时间,才走到姜言澜身边。
后来两人又经历那么多事情,这一生好像都快耗尽了。
姜言澜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一些,但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颤动。
他重新将人楼进怀里,吻于秦朗额角,哑声道:“抱歉……”
抱歉这许多年,竟然忘了他,
也歉疚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于秦朗却只在伏他胸口,轻轻摇头,微笑道:“现在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过去的我不会再回想。”
姜言澜紧紧拥他。
于秦朗脑袋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唇角一直漾着笑。
半晌,姜言澜低低道:“阿朗……那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我发现我竟然不知道喜欢什么……”
两个人从少年时相识,后来还结了婚,可是姜言澜竟然都不知道于秦朗具体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虽然他那时候记忆混乱,不记得年少时的心动,但他确确实实没问过于秦朗的喜好。
而于秦朗永远是淡然的,仿佛悲喜不明。
即使他身处娱乐圈,也并不像其他明星那样,爱好耀眼浮华的生活,
这十年,除了最近两年和姜言澜的事,他几乎没有绯闻。
如此一个人,当真让人摸不透他想法。
幸而……姜言澜能确定的是,这个人心里只有他。
于秦朗笑起来,想了想,道:“其实无所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感觉到姜言澜僵了僵身子,似乎还在懊恼。
他笑着拍拍对方肩膀,道:“如果可以,以后你陪我到处走走吧。”
“……好。”姜言澜沙哑应了。
接下来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偶尔碰碰鼻尖,又或者亲吻彼此。
像玩闹一般,却舍不得分开半分半秒。
姜言澜手指穿过于秦朗发间,亲着对方额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于秦朗耳边低哑道:“阿朗,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阿离……”
于秦朗并没有犹豫,点头说好。
陆清离为姜言澜失去性命,这是姜言澜心里的结。
至少现在的姜言澜,不会选择逃避。
而且愿意跟于秦朗一起,去面对那些往事。
于秦朗觉得已经足够。
他很清楚,很多事情,是一步步来的。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享受这新年第一天的静谧时光。
等他们下楼到客厅用午餐的时候,宾客都已经坐齐。
大家一齐望向他们。
于秦朗原本与姜言澜十指相牵,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他只能微笑着慢慢收回。
宁言言好像没察觉到他的尴尬,嘟囔起来:“秦朗哥,你们好慢。”
于秦朗无奈笑了下,走过去,揉揉她脑袋。
姜言澜面上表情始终都平静,目光一直落在于秦朗身上。
两人落座后,于母看他们一眼,倒说什么
其实这些宾客跟于家交好,对他们的事,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即使于母不说,他们从国内那些报纸八卦里,也能了解到情况。
不过他们都很礼貌,并没有表现出惊愕或者更离谱的情绪。
姜言澜感激于父于母的谅解,也觉得于家这些亲朋好友十分宽容。
晚上送走宾客,于秦朗带姜言澜回房。
其实姜言澜顾忌着于秦朗累了一天,并不想再折腾他。
但于秦朗朝他微微地笑,然后喊住他。
姜言澜一瞬间只想把这个人揉进骨血里。
算起来,他们已经分开一年多,这期间两人都没什么夜生活。
姜言澜恢复记忆前,为了获取于秦朗的原谅,不敢再厮混。
恢复记忆后,他更是像苦行僧一般,全部精力都放在商场上。
于秦朗更不用说,他心里只有姜言澜,还做不到在喜欢一个人的情况下,和另外的人发生关系。
因此两人其实都在压抑着。
姜言澜怕伤到于秦朗,从前戏开始,就很小心翼翼。
进去后,他更顾忌着于秦朗,不敢太用力。
但偏偏于秦朗这时候开始舔吻他脖颈,引诱着他。
姜言澜气他不顾自己身体,狠狠将人翻过来。
两人面对着面,他惩罚似的重重下压于秦朗的腰身。
于秦朗闷哼一声,却不肯服气,红着眼角睨他,诱惑他。
他差一点控制得住,好不容易抑制住那份想要将人捣乱的冲动。
可是于秦朗又主动款摆腰臀,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要他快一点,深一点。
姜言澜脑里最后那根弦彻底断掉,
于秦朗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双手搂着他脖子,轻轻浅浅地吟叫。
姜言澜将他紧紧搂住,两人身体相贴,不剩一丝缝隙。
于秦朗脸颊贴在他胸口处,他低下头,只看得到这人柔和的侧脸。
姜言澜忍不住轻吻在他脸颊上。
于秦朗抬起头来,冲他迷迷糊糊地一笑。
姜言澜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
这个人的悲喜,好像都被他控制。
对方眼里,只有他的身影。
姜言澜怎么会不高兴?
他再顾不得其他,只想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狠狠地贯穿、疼爱。
于秦朗温顺地由他揉弄,偶尔亲亲他,像鼓励一般。
而姜言澜最受不得他这个样子,几乎连理智都失去。
直到两个人快到达顶点,姜言澜才稍微放缓速度。
恍惚中,就见姜言澜衔住于秦朗耳垂,厮磨着低低地喊:“宝贝……”
于秦朗下意识仰起脸,吻他下巴,给他回应。
最后他软倒在姜言澜怀里,整个人都扒在姜言澜身上。
姜言澜唇角微抿,将人抱在怀里,翻身仰躺在床上。
他轻轻地拍抚于秦朗后背,温柔地吻对方额头、唇瓣,亲对方肩膀,静静地温存。
这样弄完一次,于秦朗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说起来,姜言澜饿了这么久,仅仅就一次,他怎么可能餍足?
但他怕把人弄得狠了,又心疼着怀里的人,不敢再有什么激动举措。
于秦朗趴在他胸口,休息了一会,嘶哑地开口:“言澜,我想洗澡。”
姜言澜亲亲他唇角,抱他去浴室。
可是到浴室后,于秦朗体力恢复一些,又不安分了。
他故意坐到姜言澜腹部,无意识地蹭着。
惹得姜言澜再次失去心绪。
第二天于秦朗快到中午才起来。
实在是被折腾得厉害。
姜言澜舍不得责怪他,只能恼自己一时激动过头,竟然不管不顾地把对方弄得这样难受。
于秦朗却弯起了眉眼。
只是面对于父于母的时候,于秦朗才觉得有些羞赧。
不过于父于母根本不关注他们,两位老人家在忙着应对客人。
春节还在继续,而于秦朗和姜言澜一直在家里陪于父于母。
有时候姜言澜陪于父下棋,于秦朗就和于母一起,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东西吃。
日子就这样晕开去,转眼过了十多天。
那天姜言澜正和于父对弈,于秦朗在一旁默默观看,突然姜言澜的手机响了。
国内的生意都交给方沫在打理,姜言澜这段时间都很悠闲,很少有人打扰。
和于秦朗对视一眼,姜言澜这才接起来。
不多久,姜言澜把电话挂断,转向于秦朗,道:“明天我们去意大利,陆叔叔要见我们。”
于秦朗疑惑地看他。
姜言澜解释道:“是阿离的父亲。”
陆父
车祸过后,姜言澜失去记忆,又被送去温哥华,根本没和陆家联系过。
而陆家也许并不清楚姜言澜失忆的事。
或许他们知道,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来找过姜言澜。
姜言澜接到电话,自然是答应前往见陆父一面。
这十多年,他一直没跟陆家来往。
至于陆清离,更是被他忘到脑后。
除了商隐带他去陆清离的墓地拜祭过两次。
他甚至连陆清离这个人都忘了。
而去拜祭时,他甚至连陆清离是谁都不记得了。
无论如何,总归是他欠了陆清离和陆家。
于秦朗懂姜言澜的心情,所以丝毫没有迟疑,便答应陪姜言澜一起去。
不管怎样,他都会陪着姜言澜。
幸而姜言澜也并不避讳他。
晚上两人回房,姜言澜搂住于秦朗,半晌,低低叹息道:“抱歉,没法陪父亲母亲过完春节。”
在国人传统观念里,总得过了正月十五,春节才算完全过去。
于秦朗笑了笑,回抱住他,道:“没关系,我跟母亲解释过了。”
姜言澜亲亲他额角:“阿离的父亲这次到意大利,说是顺便见我一面……我也不知道他要和我谈什么……”
于秦朗没有说话,静静等他继续。
姜言澜顿了顿,轻声道:“但我不能不去。”
于秦朗笑着嗯一声:“我明白。”
姜言澜捧起他脸颊,定定凝视他:“阿朗,我……怕你不高兴,可是如果我们不一起去,你不在我身边,我更怕。”
于秦朗覆住他手掌。
姜言澜眼眸幽深:“原本想邀请陆叔叔来这边,不过……”
这里毕竟是于家,纵然于秦朗不介意,也得顾忌一下于父于母。
更何况让陆父亲自过来,也显得不太礼貌。
于秦朗亲他下巴,表示懂他意思。
姜言澜忍不住一口咬住他唇瓣。
于秦朗笑起来,搂住他脖子。
两人相濡在一起,很快就情动起来。
最后放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红着眼角。
姜言澜紧紧搂着于秦朗,努力克制住那股激动。
他怕自己一时激动,又把人弄坏了。
见他犹豫,于秦朗主动凑上去,吻他唇角,低哑道:“没关系……”
姜言澜目光一暗,再顾不得其他,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这一晚上,姜言澜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仍旧压抑着,但他心内带着不安,只想狠狠占有身下的人,来确定这个人属于自己。
就好像生怕于秦朗消失一般,他紧紧地搂住于秦朗,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对方身体,与对方交缠。
最后于秦朗被他抱到身上,就着姿势,被掐住腰,又被深深浅浅地撞击。
于秦朗脑袋无力搭在姜言澜肩上,只剩下喘息的份。
姜言澜听着他软软的声音,那一处更加用力,把于秦朗顶得只剩下
于秦朗忍不住哭出来,求他慢点。
姜言澜咬住他柔软的唇瓣,舍不得他难受。
但情到浓处,哪能忍住,姜言澜温柔地含住他双唇,给他安抚,身下那处却仍旧不停。
弄完一次后,姜言澜不敢再有什么激烈动作,抱着于秦朗去浴室清洗。
于秦朗靠在他怀里,眼角红着,还有泪珠挂在上面。
那副样子,不知道有多诱人。
姜言澜却不忍再来一次,怕伤到他,只是爱怜地亲他眼睛、鼻子和嘴唇。
于秦朗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诱惑他,搂着他脖颈,乖巧地伏在他胸口。
两人这样默默相对着,不时亲吻,即使只微笑着望对方,都能感到阵阵心悸。
姜言澜给他洗澡,擦干身体后,再抱他回床上。
于秦朗由着他像对待小孩一般,乖顺地抬起双手,环住他脖子。
姜言澜躺下后,将人揽到自己身上,抚他肩背。
于秦朗与他四肢交缠,听着他心跳。
这样温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言澜突然低声道:“阿朗,见到陆叔叔后,我们……去一趟旧金山吧。”
于秦朗蹭了蹭他胸口,微微笑道:“好。”
姜言澜静默起来,半晌,虔诚地吻他发顶,沙哑道:“阿朗……宝贝……谢谢你。”
于秦朗唇瓣贴在他皮肤上,轻轻地吮吸几下,却什么都没说。
感知到他心意,姜言澜更紧地抱住他。
第二天两人动身去意大利。
大约是于秦朗跟于父于母解释过了,两位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又叫他们有空常回苏黎世。
姜言澜站在于秦朗身侧,郑重地朝他们点头。
他在感情上欠于秦朗颇多,于父于母宽容,从始至终都没有加以阻扰,才让他轻易求得于秦朗原谅。
回想上一次,他也是在这风雪天里来到于家。
那时候他还失忆,做了许多混账事,于母也只是在气不过的情况下,假意让于秦朗相亲。
幸而他现在跟于秦朗互通心意,一切总算平息下来。
也定不会再让两位长辈担心。
一路上于秦朗精神还算不错,主要是昨天晚上没闹腾多久。
他脑袋搁姜言澜肩膀上,半个身子都被姜言澜揽住。
姜言澜拿了条薄被替他盖住双腿。
于秦朗扬起脸,冲他笑笑,又低头继续看报纸。
报纸是讲国内一些新闻的,于秦朗慢慢翻着,突然就看到上面竟然提及姜家。
这十多天在苏黎世,两人只记得陪于父于母,也没去关注国内的消息。
于秦朗读下来,脸色虽没变,但眼底不觉升起一股愕然。
他不由抬脸,望向姜言澜。
姜言澜低下头,对上他视线。
于秦朗轻轻把手里那一页翻过去,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
姜言澜看他一会,俯身亲他唇角。
于秦朗笑起来,主动加深这个吻。
姜言澜不疑有他,含住他舌尖,给与他最安心和温柔的亲昵。
只是在分开后,于秦朗将脸埋在姜言澜颈项里,藏住了眼里的担忧。
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于秦朗并不知道。
但他愿意一直陪着姜言澜。
达到意大利,姜言澜在这边设立的分公司负责人早过来接他们。
见姜言澜提着东西,负责人要上前帮忙。
却被姜言澜笑着拒绝了。
分公司负责人不免诧异,看了看旁边的大明星于秦朗,终究什么都没问出口。
于秦朗是华语圈里最负盛名的男演员,很少有人不认得他。
而他与姜家长子的一段婚姻,也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只是前段时间报纸上说他在埃及受伤,还和另一个影帝传出绯闻。
现在怎么会跟姜大少在一起?
负责人垂下眼,敛了心思,恭敬地跟在后面。
有些事,不是他能打探的。
姜言澜和于秦朗自然不知道负责人的心思。
他们只管相携着往外走。
姜言澜手里的东西,其实是一对玉麒麟。
那是在出发前,于秦朗亲自从苏黎世的古董商行里挑选出来,打算送给陆父的。
原本结婚那两年,姜言澜生活上的琐事,都是于秦朗在管。
如今仿佛又回到从前。
于秦朗早上挑选礼物时,姜言澜一直沉眸看他。
内心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只有暗自下决心,更好地对这个人。
他想自己不知有多庆幸,才能让这个人一直在身边。
两人并没做歇息,当天便和陆父见了面。
陆父是个沉稳儒雅的中年人,不像姜父那样锐利。
不过到底是世家子弟,气势还是很足的。
他见姜言澜带着于秦朗一起出现,倒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只是淡淡看了于秦朗一眼。
姜言澜喊了声陆叔叔,又给他介绍于秦朗。
陆父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
姜言澜又把礼物递过去。
陆父收下后,放到一旁,却没去看是什么。
姜言澜面上表情没变,仍旧带了丝笑。
差不多十数年,姜言澜再没跟陆家联系过。
他甚至不记得当年自己常去陆家做客。
也不知道陆家人会有什么想法,毕竟他曾经跟陆家的小儿子是好友。
那时候旧金山的华人圈里都知道这件事。
姜言澜也不了解,陆家当初是否调查过车祸的事,又是否调查出了什么。
当年的事,只有陆清离和姜言澜两个当事人清楚。
可是姜父姜母,还有商隐,都根据当初的情况,猜测出了事情原由。
如果陆家也调查出来了,知道陆清离是为了救姜言澜才丢了性命……
而这么多年,姜言澜甚至一次都没出现过……
陆家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怎么看姜言澜?
怪他忘恩负义,还是怪他夺去陆清离的生命?
姜言澜不敢想象。
所以他接到陆父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住。
而后毫不犹豫地答应陆父的见面提议。
如今坐到这里,姜言澜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里到底有丝忐忑。
那些内疚和自责,好像在慢慢吞噬他的心。
于秦朗知道他的担忧,伸出手,握住他手掌。
两人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扣着。
姜言澜偏头,朝于秦朗微微笑了下。
那笑已然恢复沉稳,一看便叫人觉得安心。
于秦朗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陆父看两人片刻,温和道:“我是从小隐那里听到你在苏黎世的消息,本想着找时间过去一趟,不过又觉得唐突。”
那毕竟是姜言澜岳父家里,并不是江市姜家。
姜言澜礼貌地笑道:“我和阿朗原本也打算过几天去旧金山拜访您。”
陆父笑了下,道:“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把这个给你。”
他把身边一个纸袋递给姜言澜。
姜言澜有些讶异,接过来。
陆父道:“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你拿回去看看,也许对姜家有帮助。”
姜言澜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资料。
他粗略扫几眼,很快抬起头来,看向陆父。
陆父轻声叹口气,道:“陆家这几年在欧洲……并不太顺利……这半年多亏了你……”
他毕竟是陆氏当家,要他承认陆家生意,实在不容易。
但他只是顿了顿,便又继续道,“这不是交换……只是既然得了这东西,我就想着应该给你看看。虽然或许姜家并不需要,但这个人在旧金山的名声早已坏掉,手段又毒辣,你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于秦朗听陆父这样说,赫然想起飞机上看到的那一则新闻。
他不由瞪向一旁的姜言澜。
姜言澜沉默着,唇角带了抹苦笑。
所谓宽容
陆父说明来意,便沉稳地坐着,等待姜言澜开口。
当年的事,陆家当然做过调查。
也不是不知道事情肯定有蹊跷,否则驾驶座上的人怎么会被撞得那样惨,而副驾驶的人却还活着?
但调查来的结果,也不过是显示他儿子一厢情愿。
当年的陆父,痛失最疼爱的小儿子,心里肯定是伤痛恼怒的。
对姜言澜也并非没有一分恼意。
但他到底也知道是自己儿子心甘情愿,如果迁怒姜言澜,对姜言澜来说也不公平。
姜言澜失忆,陆家人是很清楚的。
陆家没想过找姜言澜麻烦,不过是怕再次面对失子之痛。
十多年来,他们完全跟姜家人断了联系。
这是陆清离逝去十三年后,陆父第一次见姜言澜。
姜言澜带着他的伴侣,坐在对面。
陆父忍不住多看了于秦朗两眼。
这个人,听说是华语圈里很有名的一个演员。
如今看着,容貌气质确实都还不错。
陆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
他以前从来没关注过姜言澜,也就不知道姜言澜和于秦朗的那些分分合合。
只是在出发来意大利之前,家里大女儿给他看了一些报纸八卦。
他才知道这两人原来已经离婚。
不过现在陆父却觉得,这两个人感情似乎很好。
于秦朗喊了他一声陆叔叔后,便坐着没说过话。
陆父知道姜言澜见自己,心里肯定有些想法。
但姜言澜只要跟于秦朗对视后,好像都会被安抚住。
陆父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这个于秦朗,跟他小儿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若是他小儿子还活着……
即使还活着,大约也争不过这个人的。
陆父低头,盯着杯里的茶水,不免感到伤怀。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儿子,在他自己心里,总是最好的。
而不知不觉中,岁月已经过去许多年。
陆清离也已经离开十三个年头。
这个时间,已不止是于陆清离生命的一半。
陆父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而后慢慢收回。
姜言澜粗略看完资料,放下后,看向陆父:“陆叔叔,谢谢您。”
陆父摆摆手,苦笑一声:“举手之劳,倒是你……”他顿了下,才又道,“你也帮了陆家不少……跟你对陆家的帮助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很多事,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就好比陆清离在二十年华时李世,只为了救姜言澜一命。
又好比现在,陆父反过来要感谢姜言澜。
如果不是去年姜言澜帮助陆家度过难关,陆家可能会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能不能重振旗鼓还不一定。
也正是这样,陆父才想着还姜家一个人情,如今才坐在姜言澜对面。
否则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跟姜言澜相见。
实在是因为失去儿子的痛苦,太钻心了。
包括陆父在内的所有陆家人,都不想再回忆起。
纵然那场车祸,已经过去很多年岁。
其实姜言澜是在暗地里帮助陆家的,按道理也不可能会惊动陆家。
不过他毕竟是协助陆家重新夺回欧洲市场。
这么大的事,陆家又岂会不注意?
当陆父查到是姜言澜的时候,他完全是震惊的。
陆家所有的人也都感到奇怪。
他们都知道,姜言澜已经失忆,根本不记得陆清离了。
可是十几年后,他怎么会突然帮陆家?
他们并不清楚,那是因为,姜言澜的记忆已经恢复过来了。
听陆父似乎在感谢他,姜言澜摇头苦笑了下,道:“陆叔叔您别这样说,阿离的事……总之是我应该做的……”
他语气有些不稳,带着怅然、歉疚,还有很多道不明的情绪。
陆父见他提起陆清离,表情也有些恻然。
姜言澜微微垂下眼,摩挲着手里的纸袋,低声道:“您……别这样客气……”
陆父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打量他一会,道:“你……都记起来了?”
姜言澜表情滞了滞,轻轻嗯了一声。
陆父一时愣住。
姜言澜也沉默了会,道:“以后您和您家人……如果有事,都可以来江市,找姜家人。”
陆父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意味。
神色看上去颇为严厉。
姜言澜瞬间就有些内疚。
陆父此刻的想法,其实姜言澜懂得。
无论如何,陆清离并不是物件。
如果是觉得亏欠了陆清离,想着补偿陆家,这应该是对陆清离不惜性命保护姜言澜的一种侮辱。
虽然陆父心里清楚,姜言澜出手相助陆家,的确是看在陆清离的面子上。
但心知肚明,和被这样轻易指出来,到底是不同的。
姜言澜也意识到了。
他一顿过后,再说不下去,只有唇角动了动,扯出一个笑来。
那笑却让人觉得更加难受。
陆父视线不再咄咄逼人,但他神情还是有点冷。
姜言澜轻轻叹口气,低声道:“陆叔叔,抱歉……”
陆父盯住他,眼里自带着一股威严。
姜言澜和他对视了会,嗫嚅着重复道:“抱歉……”
他语气真诚,听得出他其实也在难过。
陆父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不过却抿着唇沉默起来。
姜言澜也不再说话。
他静了静,把纸袋递给于秦朗,也不避讳陆父。
于秦朗原本在听两人说话,见他突然递东西过来,也没多想,顺手接过后,慢慢翻阅着。
陆父瞧着姜言澜,又瞧了眼于秦朗,心里的叹息声更重。
这个男演员,倒挺文静。
他看得出姜言澜很喜欢这个人,也很信任对方。
两个人也挺有默契。
所以……即使他的小儿子还在……恐怕也……
大约姜言澜就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
陆父慢慢收回视线,盯住手里的茶杯。
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只觉得自己儿子什么都好,但到底……到底无法左右一个人的心……
对面这两个人,应该都很喜欢对方。
陆父望着他们两个,怔忡许久,最后只剩下低微的叹息。
姜言澜见陆父茶杯空了,恭敬地给他满上。
陆父已经不再板着脸。
他淡淡笑了下,端起来喝一口,缓声道:“就这样吧,我晚点还要见几个朋友,就不陪你们用餐了。”
姜言澜应了好,道:“陆叔叔,那我们送您。”
陆父站起来,看了看他,道“不用,你们刚到这边,肯定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言澜跟着起身,道:“我们在飞机上休息过了。”
于秦朗资料还没看完,却也礼貌地站起来。
陆父目光落在于秦朗脸上。
于秦朗朝他微微地笑,似乎带着恭敬……和感激。
陆父微微皱起眉,转而看向姜言澜,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也不要愧疚,如果觉得亏欠了陆家,以后陆家要是有事,你记得跟上次一样,帮一把就行。”
姜言澜愣了下,很快笑道:“好的,陆叔叔。”
陆父缓缓扫过他。
姜言澜眼里一片了然。
他明白陆父的苦心。
陆父这是在暗示他,不要再纠结从前的事,不要再跟往事计较,也不要再悔恨。
……这些,他哪里会不懂?
正因为懂了,所以他内心的震动才更强烈。
在接到陆父电话时,不可否认,他心下有种终于来了的感叹和忧虑。
但他毕竟是个又担当的人,所以毅然带着于秦朗前来见陆父。
却没想到陆父这样和善,并且这样宽容。
陆父瞧见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欣慰地笑笑。
在经过姜言澜身边时,他拍了拍姜言澜肩膀,道:“要珍惜眼前得到的。”
姜言澜更加肃然,轻缓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父实在是个体贴儒雅的人。
他没有开口邀请姜言澜去旧金山,也没再提陆清离这个名字。
最后甚至为了成全姜言澜的那份愧疚,他说如果陆家有事,定然接受姜言澜的帮助。
这一切,不过是要想让姜言澜安心。
毕竟姜言澜有了伴侣,再记得当年的事,总归不太好。
目送陆父离开后,于秦朗坐回椅子里,轻声叹道:“阿离的父亲,是个好人。”
姜言澜伸出手,握住他纤细的手指,放到唇边啄吻:“嗯,陆叔叔从前就这样和蔼,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保持着君子的气度。”
于秦朗露出赞同神色:“确实是君子。”
姜言澜低头看他,亲亲他额头,微笑道:“也谢谢你,宝贝。”
于秦朗咬他手指一口,松开后,舔了舔牙印,道:“我还没看完这个,等我先看一遍。”
姜言澜自然没意见。
于秦朗低头研究资料,姜言澜就专注地望他。
见过陆父,不知怎么,姜言澜忽然就有种岁月匆匆的感慨。
十五岁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温雅成熟的男人,此刻就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而活泼开朗的陆清离,也永远停留在那一年了。
于秦朗很快翻阅完,一抬头,便撞进姜言澜深色的眸子里。
他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角,反手握住姜言澜手掌,道:“这个人来势汹汹,又有江市本地的权贵给他引路,姜家再小心,也难保不被咬一口。”
姜言澜回过神来,抱住他,歉然道:“看来我们得回江市一趟。”
原本他是计划和于秦朗在意大利多待几天,陪于秦朗四处逛逛的。
姜言澜一直都记得于秦朗说过的话。
于秦朗说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只要有时间陪他到处走走就行。
姜言澜记在心里,这次便打算履行,却不想遭逢变数。
他在于秦朗耳边低低地叹口气,亲对方的脸颊,哑声道:“抱歉,阿朗,不能陪你逛这里……”
于秦朗倒不介意,他还在想资料的事。
他用指尖敲了敲纸袋,沉吟道:“看来前段时间我的绯闻,也是这些人弄的。”
姜言澜眼眸黑沉,没有接话。
于秦朗想了想,道:“这里面没写是哪个家族……但毕竟是江市本地的,我们应该去查一查……”
如果专门冲着姜家来的,这本身就有些可怕。
试问江市有谁敢打姜家的主意?
姜家是江市权利的顶峰和中心,与他相牵连的又何止几个氏族?
这些关系盘根错节,动一个姜家,就相当于动大半个江市。
除非那个人不怕惹怒整个江市贵族圈。
而看对方的样子,确实好像不怎么怕。
于秦朗又想起在飞机上看到的消息。
江市官场风云变换,姜家忙着自救。
原本他还以为只是记者捕风捉影,胡乱编制。
如今看来,江市的确不太安稳。
思及此,于秦朗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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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
姜言澜疼惜地吻他唇角:“让你担心了。”
于秦朗抬脸看他:“我们马上回去?”
姜言澜接过他手里的纸袋,亲他额头:“不,回酒店。”
于秦朗诧异地瞅他。
姜言澜拉他起身,微微笑道:“今天好好休息,明早去逛逛,再回江市。”
于秦朗跟着他往外走,眉心皱了皱:“可是……”
姜言澜牵住他,道:“我跟三弟通过电话,他没跟我讲发生了什么,我猜事态还不太严重。”
于秦朗闻言顿了顿,叹气道:“但总归……”
“别担心。”姜言澜吻他脸颊,笑着打断他。
于秦朗偏头瞅他一眼。
姜言澜笑道:“这件事,我会给父亲电话,问问情况。”
于秦朗觉察出一丝怪异。
果然,姜言澜踌躇了下,道:“报纸上的新闻,我看过了,也问过三弟,他说暂时没事。”
于秦朗嗯一声,没说话。
姜言澜顿了几秒,道:“你和李页晖的绯闻,我……调查过,大约也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于秦朗依旧沉默着,等他继续。
姜言澜看了看他,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当初于秦朗车祸,李页晖陪方沫去埃及探望他。
却被人写成两人在一起。
姜言澜接于秦朗回江市后,一边照顾他,一边着手处理这件事。
当时姜家已经调查出一点结果,但他们不好做决定,等着姜言澜回来解决。
姜言澜拿到他三弟提供的东西时,也有些惊讶。
那里面显示,于秦朗和李页晖的流言,毁坏于秦朗名声的报道,都是简家做的。
姜言澜自然就想到简启。
他已经恢复记忆,最愧对的是陆清离。
而简启……也是无辜的。
那十年他太过混账,伤过很多人的心。
大约简启是陷得最深的一个。
自从于秦朗离开,他就跟简启断了联系。
后来他记起陆清离的事,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跟简启再没见过面。
但想来简启对他,还是有些恨意的。
所以才把恨转嫁到于秦朗头上。
姜言澜当时派人找到简启,要他停止诽谤于秦朗的行为。
简启答应了,随后绯闻都被压制下来。
那时候于秦朗在医院养伤,姜言澜怕他担心,便没跟他提起。
又因为简启再没有什么动作,他也没再计较。
不过姜家已经查到简家一些事,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
姜三少曾经问过姜言澜,要不要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把火苗给掐灭了。
姜言澜因为对简启有一些愧疚,所以给简家留了一丝情面。
即便在他向于秦朗坦白陆清离的事那一天,被简启拍到照片,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陪于秦朗到苏黎世,简启到底还是把那天的照片放了出来。
报纸上只猜测两人可能复婚,却没像前短时间那样,对于秦朗的声誉进行抨击。
挑选出来的照片也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姜言澜失控的场景。
姜言澜当时看了一眼,就丢到一旁去了。
他跟于秦朗好不容易解开心结,虽然应该低调一些,但最后终究还是会被大众知道。
有人先替他们做宣传,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这只是件小事,姜言澜又怕影响到于秦朗心情,便没跟于秦朗说起。
他原本以为简启已经妥协,至少说明简启不会再动什么心思。
却没想到简家居然跟姜家某个对手勾搭上,明摆着跟姜家作对。
大约以为姜家不会追究,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姜言澜跟于秦朗解释完,两人正好回到酒店。
于秦朗把外套挂好,从纸袋里取出资料,再仔细看了下,道:“我觉得事情没你说的那样简单。”
刚刚姜言澜说到简启,都是两句话就带过了。
而且他只说简家勾搭上姜家的对头,却没说那个对头的来历。
还有,简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此于秦朗没理姜言澜,继续低头看资料。
里面倒是提到旧金山的那个人,只是他很少关注那些权贵,也就不清楚资料里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姜言澜从背后拥住他,轻轻地吻他发旋:“父亲和三弟在处理这件事,不会出问题的。”
于秦朗叹息一声,转身也抱住他。
他神情语气里明显带着担忧和依赖。
姜言澜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更紧地搂住他。
于秦朗埋在他胸口,低低地道:“言澜,我真怕……”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如果再起波澜,又得经历多少风雨?
姜言澜眉眼愈加温柔,托起他脸颊,深深看住他,道:“不会有事的。”
于秦朗没说话,和他对视着。
姜言澜指尖抚过他皱起的眉头。
他动作轻柔,想让对方放松下来。
说起来,姜家到底是江市的权力中心,谁敢真正动他们?
就算对方来势汹汹,但姜家的地位,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撼动的。
于秦朗多少也明白,却仍旧放不下心来。
除去他跟姜言澜的这一层关系,整个姜家遇到挑衅,他哪可能不担心?
见他依然郁郁,姜言澜抵着他额头,低语道:“明天就回去了,乖啊,别多想。”
说着,撬开他双唇,温柔地吻他。
于秦朗闭上眼睛,和他唇舌相濡。
姜言澜怕他再胡思乱想,干脆打横抱起他,走向床榻。
等两人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晚霞照进来,房间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
于秦朗没睁开眼,在姜言澜胸口蹭了蹭,嗓音沙哑地问:“是不是很晚了?”
姜言澜吻他额头:“天还没黑。”
于秦朗唔一声,脑袋往他怀里拱。
姜言澜笑起来,爱怜地抚他额前发丝,柔声问:“阿朗,饿不饿?”
于秦朗双手紧紧缠绕在他腰身上,随意应了,却没说
姜言澜喜欢他这样亲近自己,实在舍不得放开他。
又温存了会,姜言澜怕饿到于秦朗,这才起身订餐。
在他打电话时,于秦朗穿了拖鞋,走到窗边,眺望黄昏中的罗马。
这座古老的城市,总给人一种悲壮的美感。
他来这边拍过外景,但都行程紧张,来不及好好欣赏。
此时夕阳遍地,撒满了整个城市。
从房间俯瞰,那些古老的建筑,都被笼罩在金黄色的光芒中。
更让人觉得肃穆和壮美。
姜言澜挂了电话,回头便望见于秦朗懒懒地站在窗户前。
金黄的日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他身后投下一片阴影。
这个人,就只这样站着,都能让他悸动。
姜言澜默默望了片刻,慢慢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于秦朗立即回了头,对他笑笑,又转而望向城市的上空。
姜言澜也没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拥着他。
这安谧的时光,让两个人的心贴得更紧。
但于秦朗眼里总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人一旦拥有过,就很难再放手。
更何况还是经历过许多曲折伤痛,才换来的幸福。
于秦朗缓缓收回视线,低头望着搁在他腰间的那双大掌。
他静静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言澜,我爱你。”
姜言澜不禁愣住。
虽然两人已经互通心意,但这样直白的爱语,他还是第一次听于秦朗说。
姜言澜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却温热激烈,鼓动个不停。
他又想起,自己好像从未跟于秦朗坦诚过心意。
于秦朗转过身子,眉眼都带着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瞅他。
那眼里的爱意和温柔,都如此清晰。
似乎……还带了一丝希冀。
姜言澜和他对望,随即笑起来。
他哪会不明白于秦朗的意思?
又哪可能忍心让他的宝贝失望。
于是他唇角漾了笑,微微低头,贴着他唇瓣,轻声道:“我也爱你,我的阿朗,我的……宝贝。”
他声音轻柔,就好像面前这个人,是他一生最珍贵的珍宝。
这是情人间的低语,美好得如同这个城市千百年来横亘不变的时光。
于秦朗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湿润。
但他不愿意被姜言澜看到,只是将脑袋紧紧埋在姜言澜颈项里,将所有心绪都遮掩住。
酒店送来晚餐,两人吃完,天色全部暗了下来。
夕阳隐去,霓虹灯升起,这个城市露出她的另一面风景。
姜言澜笑着问于秦朗:“出去走走,好不好?”
于秦朗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下午两人运动了一番,姜言澜怕于秦朗太累,只在酒店周围逛了逛。
即使只是牵着手,随意地闲逛,于秦朗都觉得很满足。
第二天早上,姜言澜把于秦朗吻醒,然后告诉他,上午的行程是去周边看看。
晚上姜言澜没再折腾他,于秦朗睡得挺好,精神也还不错。
但他赖在姜言澜胸口,不肯睁眼。
姜言澜低低地笑出声来,将人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让于秦朗趴在自己身上。
他抚着于秦朗的额发,在他额头上亲吻:“宝贝乖啊,已经跟人说好了,等会有人来接的。”
于秦朗哼哼两声,就是不说话。
姜言澜也不恼,只觉得他的宝贝怎么这样可爱。
就好像还是少年模样,让人疼到心坎里。
最后姜言澜抱着于秦朗,叼住他唇舌,把人弄得喘不过气来。
于秦朗这才磨蹭着起床。
姜言澜一直温柔地看他收拾。
吃过早餐,分公司的负责人来接他们,送他们到景点。
于秦朗虽然表现得很高兴,姜言澜却知道他心里其实担忧着江市那边的情况。
不过陪于秦朗到处走走,是他一直记在心间的事。
虽然这次时间短促,但总算有个好的开端。
快到中午时,分公司负责人又把他们送去机场。
期间陆父打电话过来,说是他很喜欢那对玉麒麟,谢谢他送的这个礼物。
姜言澜客气地讲了几句。
挂断电话,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于秦朗额角:“宝贝,谢谢你。”
于秦朗回他一个轻柔的笑。
姜言澜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握住他的手,给他无声的抚慰。
于秦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其实一直想问,简家如果是针对整个姜家,为什么只拿他做文章?
严格说起来,他和姜言澜已经离婚,就算毁掉他名声,对姜家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如果简家真正想和姜家作对,找姜家其他人的麻烦不是更合情合理?
如今就要回到江市,于秦朗的心更加沉下去。
他不知道,这次的事,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简启的电话
本来姜言澜和于秦朗打算从意大利直接去旧金山。
不管陆父还不欢迎,他们总得去一次。
但陆父给他们的资料,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里面的东西,对姜家来说实在太重要。
姜言澜和于秦朗下午便坐上飞机回国。
回到江市,姜老爷子和姜三少都在家,大约在等姜言澜回来商量事情。
姜老爷子接过姜言澜递来的资料,看完后,一言不发地转给姜三少。
于秦朗本来想回避,毕竟这是姜家内部的事。
但姜言澜牵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其实过年前,于秦朗出院,被姜言澜带回老宅,姜家人心里便都有谱了。
所以那天他们都赶回来,代表接纳于秦朗,也算是家庭聚会。
现在姜言澜和于秦朗,就只差复婚这一个工序了。
没什么课忌讳的。
姜三少看完东西,皱眉道:“刘家被赶出江市,居然躲在旧金山,现在回来,不知道会整出什么事来。”
其实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姜家来的。
姜老爷子望了眼资料,又看向姜言澜,道:“这是陆家提供给你的?”
“嗯。”姜言澜点头。
姜老爷子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人也都没再说话,沉默下来。
最后姜老爷子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三个人走出书房。
在大厅里,姜言澜看向他三弟,道:“你要出去?”
姜三少嗯一声:“跟他约好了。”
这个他当然是指李氏当家。
最近姜家遇到麻烦,作为伴侣,李氏当家替姜三少分担不少。
姜言澜静了几秒,道:“你别太担心,总归还没到那个地步。”
其实要扳倒姜家,怎会那么容易。
目前还只有一些舆论是冲着姜家来的,当然对方在暗地里也做了不少手脚。
但姜家又岂是被人欺负的主。
姜三少摇摇头,道:“现在反倒要你来劝慰我。”
这几年都是姜老爷子和姜三少在当家,很多事都是他们在挡着。
姜言澜拍他三弟肩膀,温和道:“我是怕你太累。”
姜三少闻言笑了下,道:“那我走了。”
在他出门时,姜言澜又叮嘱道:“刘家应该派了人来江市,你小心点。”
姜三少笑道:“没事的。”
现在是紧要时候,姜家人出门都安排了保镖跟着。
只要对方没到穷途末路那一步,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
目送姜三少离开后,姜言澜牵着于秦朗,回到客厅。
两人行程匆忙,飞机降落后,直接回了老宅。
都没顾得及休息,又先把资料交给姜老爷子。
这会恐怕有些累了。
姜言澜看了看于秦朗,柔声道:“去睡一会?”
于秦朗笑着摇头,道:“飞机上我一直在睡。”
姜言澜亲亲他额角:“我们回房休息吧,晚上三弟和四弟都会回来。”
大概要讨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于秦朗哦一声,跟着他上楼。
其实他更好奇姜三少口中的那个刘家是怎么回事。
姜言澜自然懂他心思,微微一笑,道:“先回房。”
哄着于秦朗躺下,姜言澜将人揽到怀里,这才开口道:“姜家一直有人在官场,政敌不少,刘家当时与父亲争斗得厉害,后来被赶出江市……”
其实可以想象,政界争权事件,向来都是最激烈的。
姜家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在背后肯定也做过不少事。
于秦朗握住姜言澜的手,顿了片刻,低声道:“这次刘家回来,是因为不甘心?”
触到他手指有些凉,姜言澜反手握住,放在胸口,也放轻声音,道:“当年……刘家和父亲原本是一个阵营,但后来出现分歧……”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
于秦朗安静地伏在他胸前。
姜言澜低头,吻他额角:“总之最后刘家倒戈,父亲上任后,进行整顿,刘氏一家也离开江市。”
于秦朗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姜言澜大致将那时的情况跟于秦朗说了。
当年刘氏的当家做事急功近利,姜父多次劝告,对方却不听。
而后两人分道扬镳,刘氏当家跑去另一个阵营。
想当然,获得最后胜利的是姜父。
从上个世纪起,姜家代代都有人在官场,人脉权势自然不是一般世家可以比的。
姜父赢得那个位置,其实并太意外。
但当年就是有人想跟姜氏争一争,最后落得一个逃亡的下场。
不过对刘家,姜父是放了一马的,否则怎么会放任刘家人安全离开。
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刘氏在旧金山扎根,现在竟然卷土从来。
于秦朗听姜言澜说完,想了想,道:“刘家去旧金山,父亲应该知道吧?”
虽然是手下败将,但到底是政敌,以姜父的性格,大约也会派人看着。
姜言澜皱眉,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过年之前,刘氏就在江市动作了。
姜家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但并没有给与还击。
当时因为牵涉到于秦朗,姜言澜颇为担心。
他几次想问姜父,跟刘家有关的事。
但姜父每次都叹口气,岔开了话题。
姜言澜略微迟疑,才又道:“父亲当年放过他们,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大概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于秦朗脑袋在他肩胛处蹭了蹭。
姜言澜将他搂紧了些,轻轻拍抚他后背:“别担心,当初父亲能赢,这一次也不会让对方得意。”
于秦朗仰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笑来:“我相信。”
姜言澜望着他笑脸,半晌,唇角弯了弯,低头含住他带笑的唇瓣。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四肢交缠,十分亲昵温馨。
于秦朗温顺地仰着头,任由姜言澜索吻。
过了很久,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于秦朗被姜言澜抱在怀里,轻轻地喘着气。
他有些犹豫,现在气氛正好,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姜言澜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巴抵着他脸颊,温柔地吻他额发。
于秦朗踌躇着,到底还是开了口:“言澜,简家……为什么会参合进来?我……是不是因为我?”
姜言澜愣了下,很快低沉一笑:“傻瓜,怎么会跟你有关?”
于秦朗捏捏他手指,嘀咕道:“不要哄骗我,我不是小孩子。”
姜言澜笑起来,顺势抬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于秦朗闭上眼睛,心里却乱成一团。
姜言澜的吻移到他鼻尖,最后落在他眉心:“宝贝,我并没有骗你。”
于秦朗闷闷地道:“那简家为什么要针对姜家?”
姜言澜闻言沉默了会,低哑道:“或许……是我的错。”
于秦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简启。
他咬了咬唇角,没有说话。
但姜言澜马上又道:“当然也有其他原因……简家这些年渐渐把产业移到国外,只有简启……简启的大哥在这边,这两年在官场混得还算不错。”
他说到简启时,不觉就停顿了一下。
于秦朗干脆把脑袋埋进他颈项里,当做没听到。
姜言澜却不放心,捧起他脸颊,轻声地道:“抱歉,阿朗,我是怕你……再想起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
简启毕竟是导致两人离婚的直接原因。
虽然那时候他失忆,又过了十年浑浑噩噩的生活。
但他做的混账事,终究伤害了于秦朗。
恐怕现在,于秦朗都没有忘记那些伤痛。
所以其实于秦朗的心思,姜言澜是懂的。
陆清离也就罢了,毕竟他救了姜言澜一命。
姜言澜即使对于秦朗坦白车祸的事,也终于愿意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自私,但那不代表他已经克服那份内疚和懊悔。
他对陆清离还是抱着愧疚的心理。
于秦朗无法要求姜言澜不去忆起陆清离。
毕竟陆清离为姜言澜付出了性命。
但简启……只是姜言澜失忆时的玩闹对象。
可就是这个简启,当初闹出那么大的事,于秦朗又受过多少委屈。
姜言澜怕于秦朗难受,并不想跟他提太多简家的事。
即便他现在,跟那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于秦朗静了许久,才低声道:“我那些传闻,都是简启弄的?”
姜言澜抱紧他,声音轻缓儿温柔,像是怕惊吓到他:“简启他不过是想报复我,而简家人大概是疼他,才让他这样胡来。”
按道理来说,政敌之间,这样轻易打草惊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更何况简家肯定知道,诽谤于秦朗,只会激怒姜言澜。
但于秦朗到底被陷进漩涡里。
大概真如姜言澜猜的,简家人是由着简启在胡闹。
于秦朗听了姜言澜的话,沉默良久,最后轻叹了口气,道:“简启他是真心喜欢你。”
姜言澜眸光沉了沉,却没接话,只是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那些过去,的确很不堪。
简启是因为像陆清离,才引起姜言澜的注意。
姜言澜是隐约觉得自己对不起一个人,而简启像那个人,所以他要好好补偿对待。
但那些原因,简启都是不知道的。
不管怎样,总归是姜言澜对不起简启。
姜言澜沉默了很久,轻轻地吻于秦朗额头,哑声道:“我会跟简启谈谈。”
于秦朗嗯一声,没再说话。
他不怀疑姜言澜对他的感情,所以也就没把简启当成假想敌。
至于简启,当年闹腾出那些事,的确让他难堪。
不过说到底,都是被姜言澜纵容的结果。
如今姜言澜恢复记忆,心里只有他,他也就不想再计较什么。
说白了,简启在于秦朗心里,什么都不是。
于秦朗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再跟姜言澜起嫌隙。
姜言澜抱着怀里的人,由衷地感谢这个宝贝的宽容。
仔细想想,现在还能得到于秦朗全心全意的爱意,姜言澜只觉得整个人生都受到上苍的青睐。
于秦朗乖顺地伏在姜言澜胸前,没再说什么。
他只想给姜言澜信任,他也知道,姜言澜再不会辜负他这份信任。
两人都安静下来,相互拥着,渐渐就睡了过去。
晚餐时,他们被佣人叫醒。
姜父和姜三少都回到家,却没说起刘家的事,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让于秦朗想不到的是,简启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大概是得到于秦朗和姜言澜一同回江市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于秦朗就接到简启的电话。
于秦朗一开始并不打算理简启。
直到简启在那边说了一句话:“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威胁
于秦朗捏着电话,脸上表情没怎么变,沉默地等那边继续。
果然,简启没听见他声音,又道:“我知道言澜哥曾经出过车祸。”
原来他连这个也查到了。
这句话才真正让于秦朗皱起眉。
他叹口气,道:“你说个地方吧。”
两人最终约在市府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这里是政府属地,也不怕简启耍什么手段。
于秦朗去之前,给方沫打了个电话。
姜言澜早上去了公司,方沫自然也在那边
方沫听他说完,不由担心道:“秦朗哥,要不我陪你去。”
他实在不喜欢那个简启,当初闹出那么大的事,害得姜言澜和于秦朗离婚。
虽然姜言澜也有责任,但简启找上门挑衅于秦朗,这种行为,很让方沫瞧不起。
而且他也怕简启对于秦朗做出什么事来。
他还记得姜二少的伴侣秦茂,就是被姜五少骗出去,然后被绑架。
于秦朗却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方沫还有些不放心。
于秦朗笑道:“如果有事,我给你电话。”
方沫这才嗯一声,又迟疑道:“……要不要和言澜哥说一声?”
于秦朗静了静,道:“我想晚点再跟他说。”
方沫了然,道:“那秦朗哥,你自己小心点。”
到地方,简启已经坐在那里。
于秦朗没有迟疑,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简启看他一眼,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于秦朗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
简启一笑,道:“帮你点了喝的,这里的咖啡不错。”
于秦朗脱下大衣,点头道:“谢谢。”
两人之间竟然还能这样平和地对话。
简启打量于秦朗一阵,道:“不愧是影帝,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到底焦不焦急。”
于秦朗慢慢搅动勺子:“急也没用。”
简启一手托着下巴:“你倒是想得很明白。”
于秦朗看向他,道:“我在等你开口。”
简启笑起来,道:“这么着急,看来你还是很在意。”
于秦朗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他。
简启不紧不慢喝了口咖啡:“言澜哥二十岁的时候发生过一次车祸,从那以后,他性格大变,被送去温哥华。姜家原本是定下他继承家业,但最后选了姜家三少爷。”
于秦朗沉默了下,道:“你调查得很仔细。”
简启挑眉:“知己知彼。”
于秦朗笑笑,道:“我猜,这些信息,都不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简启闻言,表情滞了滞,随即拧起眉。
于秦朗看着他,缓缓道:“那么,是谁提供给你的信息?”
姜言澜车祸的事,想必当年姜家已经做过处理,不可能再让人查出什么。
就连商隐也说,他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猜测,推断出陆清离救了姜言澜一命。
所以区区一个简启,必定没法查出当年的事。
就算是简家,恐怕也没那个本事。
果然,简启脸色变了变,警觉地望向他。
于秦朗淡淡一笑,对上他视线。
简启盯他几秒,慢慢镇定下来,勾起唇角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是真的。”
于秦朗瞅他:“那又如何?”
简启冷笑:“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你猜会不会影响言澜哥的声誉?”
于秦朗面无表情地盯住他。
事情被曝光,对姜言澜能有什么影响?
旁人或许会指责姜言澜自私,但依照姜言澜的性格,也不会去理那些流言。
但是……
姜言澜到现在都没有走出阴影,依然觉得愧对陆清离。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于秦朗又岂会不懂他心思?
一旦把事情宣扬出去,或许姜言澜依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但他心里肯定更难受。
于秦朗又怎么可能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杯子底沿,望着简启,微微笑道:“你喜欢他,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简启大约被他猜中心理,眼神闪了闪,很快也笑道:“但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没必要再为他着想。”
于秦朗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简启眯起眼睛,狠狠看他。
于秦朗一笑:“我当然会心疼他,不过这是小事情,我相信他的承受能力不错。”
简启忍不住瞪他。
于秦朗依旧笑着,与他对视:“而且我猜,你手里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简启瞪他一会,忽然就笑起来:“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只要放出风声,没有人会去辨别真伪。”
就比如两年前,姜言澜不过是顺路同他一道回国,但他向狗仔放出消息,很快就掀起一阵波澜。
事后姜言澜来质问他,他解释说是不小心说漏嘴。
姜言澜竟然也没有怪他。
当然,前不久他看到那个陆清离的照片,才知晓原来姜言澜的宽容,不过是因为他像那个人……
简启回过神,笑着继续道:“大家只会相信,无风不起浪。”
于秦朗了然点头,道:“你分析得很对。”
简启抬头看向他。
于秦朗唇角略勾:“不过我也一点都不担心。”
简启挑眉。
于秦朗慢悠悠道:“现在江市,总还是姜家说了算,你就是想把消息放出去,也得经过姜家的同意。”
简启大约被激怒了,紧咬牙齿道:“你以为姜家还是原来的姜家?”
于秦朗笑眯眯看他:“那你说说,现在的姜家怎么了?”
简启哼一声:“姜家如今的处境,恐怕还不如我们简启,你不知道现在姜三少正接受调查……”
他意识到什么,忽而住了口。
于秦朗在心里暗暗叹口气,原来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
难怪姜老爷子和姜三少总是早出晚归。
也不知道姜言澜清不清楚这件事。
半晌没等到于秦朗接话,简启以为他被吓到,扬起眉,道:“所以你觉得现在姜家还有多大的话语权?”
于秦朗笑笑,道:“至少你们简家也赚不到便宜。”
简启被哽了下,凶狠地瞪他。
于秦朗慢慢喝完剩下的咖啡:“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姜家现在的处境,我觉得你找错人了。”
简启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于秦朗却打断他,接着道:“你想拿姜言澜的事威胁姜家,你应该找姜家人,而不是我。”
简启深吸口气,才恢复镇定,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他?”
于秦朗面无表情道:“如果姜家连解决这么一点事情的本事都没有,就算我着急也没用。”
简启看他片刻,突然笑起来:“那么,我们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于秦朗本来已经打算起身,听到他的话,又重新坐下,沉默地望他。
简启笑了笑,拿起一直放在桌面上的资料袋,甩到他跟前,道:“你可以先看看里面的东西。”
于秦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打开袋子。
里面一叠照片,和一张光盘。
于秦朗翻了几张,然后轻轻搁在手底下:“我以为是一些不可见人的照片。”
简启瞪大眼睛:“你拍过?”
于秦朗看他一眼:“当然没有。”
简启瞪他几秒,眯起眼:“我倒是觉得,你这些照片比艳照好看多了。”
“哦?”于秦朗随手抽出一张,仔细看了看,颇为赞同地点头,“也是,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照片里的我,看上去确实挺帅气。”
简启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外人眼里温雅谦逊的青年影帝,竟然这样自恋。
于秦朗也不理会他什么想法,又拿起一旁的光盘,笑道:“这个又是什么?”
简启听他询问,恢复神色,勾起嘴角道:“你拿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于秦朗嗯一声:“那我先回去了,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到里面的东西。”
简启被他说得愣住,在他拿起资料袋时,才反应过来,皱眉道:“我不信你不熟悉这些照片里的场景。”
于秦朗木然地看他。
简启冲他笑笑:“你在旧金山拍戏那几个月,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
于秦朗仍旧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他。
简启微微笑道:“据说那时候,你经常进出商家。”
于秦朗叹口气:“如果你想传我和商隐的绯闻,你尽管去做。”
简启瞧住他。
于秦朗不甚在意道:“当然,你也可以把李页晖写进来,凑成三角恋。”
简启仰靠进沙发里,笑道:“这个事我已经做过了。”
于秦朗沉默地跟他对视。
简启眼里闪过一丝狠意,道:“我为了言澜哥不折手段,你暗地里做的事,好像也不比我少。”
于秦朗静了一会,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简启见他并不否认,轻笑了下,道:“当然跟我无关,不过要是我把这些东西拿给言澜哥看,你说他会怎么样想?”
于秦朗不急不缓道:“你可以试试。”
简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拿眼瞪他。
于秦朗笑了笑,道:“不管怎样,他都不喜欢你。”
简启紧咬唇角,盯住他。
于秦朗站起来,道:“你拿这么一个东西,就想威胁我,我觉得你不只小看了我,也小看了言澜。”
他在旧金山拍戏那段时间,的确做过一些事。
但那些事根本不会伤害到旁人。
他不觉得姜言澜会生气。
简启拿这个来要挟他,实在有些头脑不清。
他跟姜言澜之间,旁人是无法置喙的,就算简启手里那点东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于秦朗相信,他跟姜言澜现在,关系已经很稳定,根本不会像从前那样,一经挑拨就散。
否则这两年的伤痛、等待,又有什么意义?
于秦朗出了咖啡厅,刚好接到姜言澜的电话。
姜言澜问他在哪,要来接他。
于秦朗报了地方。
听他说在市府对面,姜言澜顿了下,立刻道:“等我十分钟。”
两人见了面,姜言澜也没问于秦朗怎么在外面,只是牵起他的手,上了车子。
开过一个高架桥,姜言澜突然皱了皱眉,道:“阿朗,你刚刚去见媒体了?”
于秦朗摇头,意会过来,看向后视镜:“有车子跟着?”
姜言澜嗯一声,干脆找了个地方停下。
后面的车子立刻围住他们,下来很多记者,对着两人一阵拍摄。
面对镜头
姜言澜给方沫打了个电话,然后偏头看于秦朗,柔声道:“阿朗,看来我们得下去一趟。”
于秦朗想了想,道:“这样会不会危险?”
这里是路边,姜言澜也没带保镖,现在他们被这么多记者围住,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从前于秦朗在演艺圈时,这种情况遇见不少,他都是等经纪人和助理处理好了再出去。
外面这些狗仔,想来是简启透露了姜言澜和于秦朗的行踪才追过来。
于秦朗自然有些担心。
刚刚他离开时,根本没去看简启的表情。
简启如此沉不住气,其实并不足惧。
但这类人鲁莽起来也挺可怕的,竟然还敢通知记者,故意泄露两人的消息。
于秦朗怕现场出什么岔子,因而劝阻姜言澜下车。
姜言澜笑道:“那就等小沫来了再说。”
于秦朗嗯一声,沉默起来。
外面有记者举着镜头,对着车内不停按着快门。
于秦朗侧头望向姜言澜,不知道姜言澜此刻在想什么。
姜言澜也正好看他,对上他视线,轻轻一笑,安抚道:“别担心。”
说着握住他的手。
于秦朗笑了笑,也反手握住他的。
两人对视着,仿佛能望进对方心底,彼此都懂对方的心意。
很快方沫带了人过来,挡开了记者的包围。
姜言澜在车里亲了亲于秦朗的手,轻声道:“阿朗,我们下车吧。”
于秦朗唇角微勾,应道:“好。”
两人下车,从容地面对一众记者。
姜言澜抬起和于秦朗十指相扣的手,面色沉稳道:“各位看到了,我和阿朗已经重新在一起,什么时候结婚,到时一定会通知大家。”
于秦朗始终都笑着,温顺而专注地望着他。
一句话使得人群骚动起来。
虽然不久前传出过两人复婚的消息,但那只是捕风捉影。
两人这样大方地牵着手,在媒体前承认,还是令人感到惊诧。
姜言澜温柔地看于秦朗一眼,转而面向镜头,道:“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扰阿朗,他退出娱乐圈,就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当然,在这里,我也谢谢各位对阿朗的关心。”
说完之后,姜言澜便带着于秦朗回车上。
身后有记者不甘心,大声询问于秦朗,是否真的能够原谅姜家大少爷曾经的背叛。
又有人提起于秦朗最近的绯闻,隐射他私生活混乱。
原本保镖已经打开车门,于秦朗正要上车,听到那些问题,他回过头。
顿了几秒后,他脸上带了笑,平静却坚定地道:“我和言澜很好,我很爱他。”
回应他的是姜言澜眉眼间轻柔的笑意。
等于秦朗上了车,姜言澜转身面对那些记者,道:“看来大家对我们的私生活很感兴趣,那么我也表个态,阿朗是我的爱人,而且我也确定,他的生命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我从前对不起他,但不代表我不爱他,希望各位不要再妄加揣测。”
顿了顿,他眸光一凛,扫过众人,道,“当然,之前诽谤阿朗的那些言论,我也一定会追究到底。”
他表情看上去虽然并不可怕,甚至称得上和煦温雅,目光却冷冽,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再大声质疑。
姜言澜也不再看众人,转身上车。
在保镖的掩护下,车子缓缓开出去。
方沫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松了口气,道:“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知道你们两个的行踪,半路被堵住,想来就觉得可怕。”
于秦朗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些记者都没有恶意。”
方沫摇摇头,道:“可惜被人利用。”
于秦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也沉默下来。
姜家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
从简启的话里,听得出姜三少似乎正在被调查。
而刘家和简家又想从舆论下手,这段时间一连串对姜家不利的报道,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动机。
另一边,他们暗又地里给姜家使绊子,明摆着就是让姜家下不了台。
想到这里,于秦朗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这次和简启见面,虽然简启那些威胁,在于秦朗看来都不算什么。
但简启的话还是提醒了他。
不知道姜三少现在处境怎么样。
昨天在书房里,姜老爷子和姜三少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对劲。
而姜言澜这边,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姜三少被查的事。
在官场上,没有一点手段,恐怕也存活不下去。
姜家纵横官场,定然也是做过一些手脚的。
对方恐怕是找到了空子,攻势才会如此迅猛凶狠。
现在只能期盼姜三少的事,不那么棘手,希望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幸而姜家根基深厚,目前为止,在舆论上还没有出现声讨姜家的迹象。
这是唯一让于秦朗觉得安心的地方。
在于秦朗陷入沉思的时候,姜言澜一直紧紧捏着他的手。
于秦朗下意识回握住他。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厢里一片安静。
方沫回头看了看于秦朗,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于秦朗,简启有没有为难他,为什么会被记者堵住。
但姜言澜在场,他也不好开口。
而于秦朗自顾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回到姜家,姜老爷子和姜三少都在。
陪在姜三少身边的,还有李氏现在的当家李格郡。
李格郡这个人,于秦朗见过的次数并不多。
他只知道,李格郡和姜三少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纠缠了,在一起也有十余年,感情一直很定。
不过两人一向低调,李格郡很少来姜家。
大约是他太忙,从前他忙着稳固地位,这几年他倒是坐稳了当家位置,但李氏也是个大家族,估计他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
平常只在姜家重要的场合里,才能看到李格郡的身影。
而且他跟姜三少的事,姜父姜母其实是有些微词的。
据说李格郡比姜三少大了不止十岁。
年纪相差太大,站在父母的角度,总会觉得有些闹心。
姜三少如今正好三十,算一算李格郡也有四十多了。
当然,李格郡看上去还是挺年轻的。
最多不过三十岁,沉稳儒雅,英俊锐利。
和姜言澜对比,李格郡多了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
偏偏姜三少性子也冷淡,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
于秦朗只见过李格郡几次,对这个人实在不了解。
不过他倒是看得出,李格郡和姜三少感情很好。
这次姜三少遇到麻烦,除了姜家人,想必最忧心的就是李格郡了。
很快到午餐时间,方沫也被留下来。
期间一家子人谁都没有开口,默默地用着餐。
吃完后,姜父把姜家几兄弟叫去书房。
末了,又让李格郡也跟着一起。
姜父并没有叫于秦朗,于秦朗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留在大厅。
方沫将他拉到一边,问简启叫他出去有什么事。
于秦朗笑道:“他还惦记着言澜,跟我说言澜的事而已。”
方沫皱眉:“他又想做什么?”
显然对简启从前破坏姜言澜和于秦朗,导致两人离婚的事,方沫还心有余悸。
于秦朗笑着没答话。
想到简启今天那番言论,于秦朗不由暗暗摇头。
那些照片,还有光盘,他其实并不觉得可怕。
他只是没想到,简启竟然能查到他在旧金山那段时间的信息。
方沫见他陷入沉默,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试探着道:“秦朗哥,简启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于秦朗揉揉他脑袋:“没有。”
方沫有些不信,抬头看他。
于秦朗怕他继续追问,笑着转开话题:“好久不见你,你跟晖哥最近怎么样?”
他出院后,直接飞了苏黎世。
前天他回到江市,却因为姜家的处境,他一直待在姜家,也没出去过。
这还是过年后他第一次和方沫见面。
说起李页晖,方沫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半晌,才支吾道:“……还好。”
于秦朗狐疑地瞅他:“你们两个怎么了?”
看方沫的表情,也不是不开心的样子。
这样说来,应该不是吵架。
方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红,道:“就是过年……陪他回了趟家。”
于秦朗笑着哦一声,了然道:“见家长了。”
方沫耳根都快红起来。
于秦朗弯起唇角,柔声道:“小沫,恭喜。”
其实方沫跟李页晖在一起已经快两年,李页晖也带方沫回去过好几次。
但这一次不同,李页晖当着家里人的面,宣布两人的婚讯。
这意味着,两人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一直生活下去。
方沫其实有些忐忑。
一来他还无法探知婚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二来李页晖毕竟是明星,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他也害怕自己会影响李页晖的前程。
李页晖倒也不强求他,只是哄着他,让他没法逃离。
渐渐地,方沫自然就不再抗拒。
而他那些担心,都被李页晖温柔的安抚取代。
李页晖早在追求他时,就想好了所有的事,又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
这两人终于要结婚,于秦朗替他们感到高兴。
他笑着问:“婚期在什么时候?”
方沫红着耳尖,答道:“应该在下半年。”
原本是打算过完春节就举办婚礼。
但姜家眼下正陷入困境,方沫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布婚讯。
他虽然没表现出来,李页晖却懂他心思,体贴地把日期延后。
于秦朗大约也猜到其中曲折,拍了拍他肩膀,柔声道:“小沫,其实你不必这样。”
方沫笑了笑,道:“晖哥家里同意了,没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页晖打电话过来,关心方沫的午餐问题。
于秦朗不禁笑着感叹:“你们两个感情这样好,是不是只想一直黏在一起?”
方沫一阵窘迫,眼里的笑却像快要溢出来。
知道李页晖想见方沫,于秦朗便安排了司机送方沫回去。
等他回到大厅时,姜言澜已经从书房出来。
他笑着迎上去,问道:“父亲他们呢?”
姜言澜伸手揽住他,一边往楼上走:“还在里面。”
于秦朗没再追问刚刚他们在里面讨论了什么,为什么姜言澜会提前出来。
他笑着跟姜言澜说了方沫见家长的事。
言辞间颇为欣慰,李页晖到底没辜负方沫。
姜言澜见他眉眼带笑,忍不住低头,吻他眼睛。
于秦朗温顺地仰脸,任他亲吻。
姜言澜更紧地搂住他。
回到房间,两人静静相拥着。
过了会,于秦朗踌躇着,道:“言澜,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李格郡
姜言澜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看他:“你说。”
于秦朗迟疑片刻,才道:“……我早上去见简启了。”
果然,这句话让姜言澜怔了怔。
他手下用力,将人捏得更紧。
于秦朗安抚似的朝他笑笑,道:“他没对我怎么样,我们只是聊了聊。”
姜言澜嗯一声,顿了顿,道:“看来之前那些人,果真是简启通知的。”
那些记者在于秦朗出咖啡厅后,就一直跟着,如果不是简启,谁会知道他行踪?
于秦朗点点头,也赞成姜言澜的猜测。
姜言澜吻了吻他额头,低哑道:“阿朗,你以后再不要这样,我……会担心。”
他眸光沉郁,仿佛还带着后怕。
于秦朗忙轻声应了,仰脸亲亲他下巴。
姜言澜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将人带进沙发里,搂着他,道:“这段时间简家在媒体跟前煽风点火,姜家一直被舆论压着……也是时候回击了。”
从于秦朗在埃及出车祸开始,简家就煽动媒体。
他们从于秦朗开始下手,似乎想一步步逼迫姜家。
偏偏姜家一直后退,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回应。
如今听姜言澜的意思,似乎姜家会有什么行动。
于秦朗想了想,道:“你们……是不是故意……”
他没有说完,只是望着姜言澜。
姜言澜懂他意思,笑了笑,也不否认:“刚开始是没把那些言论放在眼里,后来那边咄咄逼人,我们只好将计就计。”
原来真是这样,姜家放任对方散播流言,甚至推波助澜,都不过是缓兵之计。
于秦朗却有些疑惑:“那些言论到底会对姜家产生一些影响……”
就拿于秦朗来说,他在娱乐圈十年,口碑向来不错。
但这段时间的绯闻,让他声誉受损不少。
毕竟大众爱看热闹得多,并不会去追究事情的真伪。
姜言澜显然也想到了他的事,紧紧拥着他,疼惜地道:“抱歉,阿朗……”
于秦朗回过神,摇摇头,道:“我没有事,只是担心父亲和三弟……他们处在那个环境,名声想来很重要。”
姜言澜指尖轻触他眉眼,低低地道:“对方还不敢在明面上说父亲和三弟的差错,一些流言都是针对你和我……实在对不起,宝贝,一直在连累你。”
于秦朗脑袋埋在肩窝处,瓮声道:“我并不介意。”
姜言澜抬起他的脸,深深望他,哑声道:“阿朗,不要让我更内疚……”
于秦朗朝他露出一个笑,抬起手,轻轻覆住他手背。
姜言澜顺势握住他的,将他手指放在唇边亲吻,低低道:“……宝贝,再等等就好。”
于秦朗笑着点头,并不追问他话里的意思。
姜言澜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他眉心。
感受他心里那份内疚,于秦朗轻轻拍抚他后背,微笑着道:“真的没有关系,言澜。”
姜言澜抿着唇,握住他手掌,放在脸颊边微微蹭着。
半晌,他眯起眼睛,沉声道:“姜家不是不能遏制那些报道,但父亲的意思,那些言论无伤大雅,虚虚实实反而让人猜不透……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
于秦朗愣了下,渐渐就明白过来他的话。
在江市,恐怕姜家仍然掌控者话语权。
之所以纵容简家,不过是想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警惕。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姜家现在已经被打的措手不及。
突然想到什么,于秦朗抬起眼睛,看向姜言澜,道:“言澜,我今天跟简启见面,简启说了三弟的事……”
姜言澜不禁看向他。
于秦朗顿了下,才又道:“简启说三弟……正被上面调查……”
姜言澜目光一凛,道:“他还说了什么?”
于秦朗摇头,表示简启没多嘴,又讷讷道:“三弟他……”
姜言澜抚了抚他脸颊,放柔了声音,道:“他没事,不过是例行检查。”
于秦朗有些不信,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
姜言澜却含住了他唇角,轻啄了几下,道:“现在形势还在父亲的掌控范围内,没事的。”
于秦朗稍微放下心来,随即又道:“那个刘家……”
见他依旧皱着眉,姜言澜叹口气,道:“阿朗,我之前瞒着你,是怕你担心……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刘家手里并没有对三弟不利的证据。”
于秦朗愣了愣,迟疑了下,低声问道:“那么三弟……他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
他问完之后,立刻又生出一丝后悔。
毕竟是姜言澜的亲弟弟,他再怎么疑惑,也不该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姜言澜却不怎么在意,答他道:“有父亲在,三弟用不着使什么手段,况且他性子坦荡,根本不屑那些心眼算计。”
于秦朗想到姜三少平日里冷淡漠然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果真和他想的一样,姜三少根本不屑去做那种阴损的事。
姜言澜抚着他额前的发丝,静了静,又道:“三弟不是他们的目标,因而也没什么危险。”
于秦朗不禁奇道:“刘家到底想做什么?”
姜言澜眸光沉了沉,道:“其实目前对姜家威胁最大的是刘氏当家,他当年跟在父亲身边,知道不少事。”
于秦朗思索几秒,顿时恍悟过来。
原来对方是冲着姜老爷子来的。
他们给姜三少使绊子,不过是杀鸡儆猴。
姜三少的事,恐怕只是对方布置的一个幌子。
真正让姜家感到棘手的,是刘氏当家知道姜父当年一些事,涉及到姜父的声誉。
于秦朗其实还想问问姜父当年是否当真做过什么
但他转念便想到,当初还有另外一个势力和姜父争权,如果没有一点手段,又怎么可能赢得胜利?
他拽住姜言澜的手,嗫嚅道:“那父亲……会不会有危险?”
姜言澜察觉到他的不安,也紧紧握住他的,温柔地安抚道:“不用担心,父亲已经做好安排。”
于秦朗没说话,只是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望他。
姜言澜低头,亲了亲他眼角,道:“刘家手里的东西,并不致命,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就算他们拿出证据来,也很难让人相信。”
一顿过后,他眼眸沉下去,道,“不过刘家那些人是留不得了,当年父亲放他们一条生路,却没想到给姜家带来隐患。”
于秦朗眨眨眼,表示了解。
姜言澜笑起来,吻他额头,道:“小隐在旧金山搜集了刘家的一些事,当初刘氏一家是逃去旧金山的,如果没在暗地里做一些勾当,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东山再起。”
原来姜父他们已经做好部署。
于秦朗只觉得心里的担忧去了一大半。
但他到底还是没法完全放下心来。
对方毕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再加上简家从中操作,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定。
姜言澜瞧了瞧他神色,大约也知道他在担心。
他指尖温划过于秦朗微微拧起的眉头,笑着转开话题,道:“你猜猜,刚刚我为什么会提前从书房出来?”
于秦朗之前也在疑惑这件事,闻言抬头看向他。
姜言澜弯着唇角,道:“李格郡在向父亲提亲。”
于秦朗瞪大眼睛。
姜言澜被他的样子逗笑,忍不住亲他:“父亲跟你的反应差不多。”
于秦朗不由也笑起来。
姜言澜指腹轻轻抚他唇瓣:“李格郡和三弟在一起十多年,但两人都没提过这方面的事,这次大概是怕三弟出事,李格郡才会突然向父亲提起。”
看来李格郡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人。
不过两人在一起十多年,竟然都没想过结婚。
于秦朗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个人是怎么相处过来的。
当然,感情的事,都是冷暖自知,旁人也无法置喙什么。
姜言澜笑着道:“作为李氏当家,李格郡其实也不容易,不过三弟为他做的牺牲也不小。”
李格郡从前忙着稳固地位,纵然心底十分爱姜三少,也只能委屈着对方。
后来总算大权在握,但李家又提出条件,说是他跟谁结婚倒无所谓,但一定要有个孩子,将来好继承他的家业。
于秦朗听得愣了愣,道:“那他们准备怎么办?”
姜言澜笑了下,道:“刚刚父亲也在问这个。”
于秦朗叹息道:“孩子的问题,确实让人为难。”
姜言澜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微微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李格郡和三弟愿意,随时可以代孕生子。”
于秦朗想了想,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方法。
姜言澜亲他唇角:“二弟他们打算领养一个。”
他说着,灼灼望着于秦朗
于秦朗怔了怔,意会过来他眼里的信息,不觉张了张嘴。
姜言澜看得好笑,又爱他这样迷茫惊诧的样子,干脆攫住他唇瓣。
深吻过后,姜言澜贴着他柔软的唇,低低笑道:“是领养还是代孕,我都听你的。”
于秦朗难得露出羞赧神色,看他一眼,没说话。
姜言澜笑着在他唇边印下一吻,也静默起来,只是深深望他。
于秦朗不大自然地别开眼,过了片刻,低声道:“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
见他转移话题,姜言澜也不点破,笑着接口道:“李格郡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
于秦朗诧异地瞧他。
姜言澜笑道:“父亲会同意的。现在姜家正处在风头上,李格郡还敢提亲,证明他对三弟的感情不是假的。”
纵然不太满意李格郡的年龄,但作为父亲,姜老爷子肯定不会阻扰自己儿子的幸福。
于秦朗了然,又想起方沫和李页晖也快结婚的事,不禁高兴道:“小沫他们也有结婚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姜三少的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
现在有人对姜家虎视眈眈,姜父大约也不会同意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婚宴。
姜言澜的看法却不同,他沉吟着道:“李格郡现在提出来,想必会付诸行动。一来转移大家的视线,二来他也是向外界宣布,李氏跟姜家站在同一条线上。”
能为姜三少做到这个地步,想来谁听了都会感动。
于秦朗也笑起来,由衷地替姜三少感到开心。
但他又想到简启手里那些照片,心情不禁沉了沉。
思索一阵后,他到底没把事情告诉姜言澜。
涉黑
第二天报纸上都是姜家大少和影帝于秦朗复婚的消息。
于秦朗粗略翻了下,便放到一旁。
树大招风,姜家本来就备受关注。
现在又传出这么多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在于秦朗看来,一直用这些方法转移视线,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他也注意到,这次的报道温和了很多。
甚至大多是些祝福的文章。
并不像前段时间那样,都是恶意中伤的流言。
于秦朗大概也猜到,应该是姜家开始掌控话语权。
不过事情具体是怎样的,于秦朗还不是很清楚。
他只希望这件事能快点过去。
姜言澜进来的时候,就见于秦朗坐在沙发里发呆。
他在门口默默看了几秒,笑着走过去,坐到他身侧。
于秦朗仰起脸来,朝他微微一笑。
姜言澜握住他的手:“在想什么?”
于秦朗摇摇头,问他:“怎么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早上姜言澜说去公司一趟,才出门不久的。
姜言澜亲亲他唇角:“小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在江市了,约了晚点见面。”
于秦朗诧异道:“他怎么突然来了?”
姜言澜笑着叹气:“这段时间他在找刘家的证据,原本是打算这几天回国的,没想到他今天一声不响就到了。”
商隐在旧金山替姜家留意刘家的事,于秦朗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来江市,大概已经找到有利的证据。
姜言澜无奈道:“我也是接到电话后,才知道他已经到达,现在他在弥哥那里。”
于秦朗点点头,想了想,道:“他现在回国,会不会不安全?”
如果被刘家知道商隐也参与进来,商隐恐怕就危险了。
姜言澜轻轻搂住他:“小隐会小心的。”
于秦朗嗯一声,倚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姜言澜顿了会,亲他脸颊一口,笑道:“等下陪我去见小隐,好不好?”
于秦朗自然是答应的,弯起眼道:“好。”
姜言澜也笑起来,沉默了下,忽然道:“阿朗,这几天,你恐怕都要呆在家里……”
于秦朗抬眼看他。
姜言澜眉头略微皱着,不过目光依然很温柔,解释道:“小隐来这边,刘家迟早会知道,而且现在正在劲头上,我不放心……”
于秦朗懂了他意思,哪里舍得为难他,应道:“我会注意的。”
反正他现在退出娱乐圈,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不好。
他想去世界各地走走,但他更希望无论去哪里,身边都有爱人陪着。
而现在他的爱人正遭遇困难,他怎么可能会离开。
姜言澜亲亲他:“抱歉,宝贝,只有让你受一段时间委屈。”
于秦朗也吻他的脸:“说什么傻话。”
姜言澜便笑起来,满足地拥住他。
最近两人总喜欢这样腻在一起。
姜言澜性格是沉稳的,不过自从和于秦朗说开后,他反倒更希望把于秦朗抱在怀里,仿佛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于秦朗这边,他对姜言澜心心念念了十多年,如今能在一起,他当然不可能排斥这样的亲昵。
两个人,就好像要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总是不时地用拥吻来传达各自的心意。
于秦朗伏在姜言澜怀里,想起简启手里的照片和光盘,不免晃了晃神。
他要不要跟男人说这个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姜言澜大概也不会怎么样。
但他又问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难道现在还不能确定男人对他的感情?
他趴在姜言澜肩膀上,眉头不觉拧了起来。
也许……还是有些怕吧……
正想着,于秦朗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姜言澜横抱了起来,然后被放到姜言澜腿上。
姜言澜搂着他,将他脑袋按在胸口,轻柔地吻他发顶。
于秦朗闭上眼睛,掩去了脸上的复杂神色。
姜言澜静静搂着他,许久,才松了松手臂,稍微放开他。
于秦朗茫然地抬头。
就被姜言澜一口亲在鼻尖上。
于秦朗不由笑起来,搂着他脖子,任他亲吻。
姜言澜深吻过后,放开他,再轻轻啄吻他唇瓣。
瞥见到一旁的报纸,姜言澜顿了顿,拿起来。
翻了几下后,他摸了摸于秦朗的耳朵,笑道:“这上面写的,还算符合事实。”
这次报纸上大都是写两人情深,虽然历经分合,但到底是爱情战胜了一切,让两人又走到一起。
还猜测他们婚期在什么时候。
甚至连于秦朗以前那些绯闻和流言,都被澄清。
于秦朗听出姜言澜话里的调侃意味,低下头没接话。
姜言澜凝视他,见他耳尖发红,他眉眼变得更温柔,轻声道:“不过,这些东西,你看看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即使今天的报道全部都偏向于赞扬,但保不准哪一天,又有恶意中伤的谣言。
于秦朗懂他意思,歪了歪脑袋,笑道:“从前在圈子里,我也有过不少绯闻,我知道怎么处理的。”
姜言澜闻言,唇角扬了起来,深深望着他,道:“在父亲的授意下,舆论已经开始转变风向,不过刘家肯定也有后招……我怕让宝贝看了添堵。”
于秦朗蹭了蹭他的脸,表示没事。
姜言澜顺势吻住他。
等两人分开,于秦朗脸有些红,却不曾避开姜言澜墨黑的眼睛。
他定定和姜言澜对视,最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气氛正好,可他还是没
姜言澜也没注意他在想什么,站起来,牵起他的手,道:“我们下楼,厨房做了汤。”
于秦朗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而那几份报纸,被摊开来,丢在一旁的桌子上。
上面赫然是姜言澜和于秦朗牵着手走向车子的照片。
两人的背影都挺拔,双手十指相扣着,周围的人都望着他们,而闪光灯聚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身影看上去更坚毅。
两人下午的时候,去李典弥家里见商隐。
李典弥从李家老宅搬出来,在外面置了一幢别墅。
刚好李页晖和方沫的家也在那边,于秦朗便让厨房打包了一些汤,给他们带过去。
上车后,姜家的保镖分别上了其他车子。
几辆车跟在后面,于秦朗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
恐怕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姜家这么小心,也是怕刘家不折手段。
姜言澜见他回头,柔声解释道:“现在三弟和四弟他们出门,也都有人跟着,父亲和母亲怕我们出事。”
于秦朗点头,握住他的手,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姜言澜捏了捏他手指,温柔地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先去李页晖和方沫的家里。
李页晖接了一部戏,目前正在外地赶拍。
方沫听他们说去见商隐,便跟着一道出来。
开门的是李典弥,见到三人,他微微点头,让开身子让他们进大厅。
商隐正端着杯子喝咖啡,看到他们,笑道:“来了。”
姜言澜看了看他,道:“你来这边,也不提前说一声。”
商隐一笑,道:“给你们一个惊喜。”
姜言澜沉着眸子看他。
商隐撇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这次过来很隐秘,况且弥哥在这边接我,不会有事的。”
姜言澜睨他一眼。
商隐装作没看到,不理他。
李典弥叫佣人送来茶水,摸了摸商隐脑袋,叹气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这样冒失。”
商隐眨眨眼。
李典弥无奈地笑了下,道:“我们都担心你。”
其实最放不下心的是他。
商隐傻兮兮笑起来,凑到他身边,蹭了蹭他肩膀。
李典弥向来拿他没辙,只能拍拍他后脑勺。
姜言澜摇摇头,深知他这个好友,碰到李典弥就会失去理智,像个小孩一般。
他顿了下,才道:“如果弥哥同意,你过两天就回旧金山吧。”
商隐哦一声,眨巴着眼睛看李典弥。
于秦朗和方沫坐到一旁,听他们说话。
李典弥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吻他额头:“乖,这样我才放心。”
商隐摸着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傻笑了下,又撇了撇嘴,到底没反驳李典弥。
但他睨着姜言澜,嘟囔道:“我为了你刻意跑过来,你竟然急着赶我走。”
这么暧昧的话,幸好在场几个人都没当一回事。
姜言澜淡淡看他一眼。
商隐往李典弥身后缩了缩,指着桌上的一叠东西,道:“喏,在那里,你自己看。”
姜言澜把资料拿起来,细细看着。
商隐在一旁跟于秦朗说话,问于秦朗身体好完全没。
于秦朗点头,道:“已经没事了。”
商隐见他一直望向姜言澜手里的东西,笑了笑,道:“其实这些东西不难找,再加上陆家暗地帮忙,也没花费太多功夫。”
原来也有陆家一份功劳,于秦朗沉默下来。
他当然能猜到那些东西是什么,大约是记录了刘家的罪状。
商隐看了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转向方沫,跟方沫闲聊。
姜言澜看完后,把东西递给于秦朗,看向商隐道:“这次多谢你。”
商隐睨他:“那你给我点好处。”
姜言澜笑起来,道:“以后你跟弥哥吵架,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商隐朝他挥动拳头:“我们才不吵架。”
其实他懂得姜言澜这句谢意,那些证据毕竟是他冒着危险查到的,姜言澜心底的感激他是清楚的。
于秦朗低头翻着资料,看完后心里不觉暗暗叹息。
刘家最大的问题是涉及走私军火,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很难脱身。
不过进账也快,也难怪刘家能东山再起。
姜言澜见他神色凝重,柔声道:“至少我们手里有这些证据,对刘家来说,这是致命的。”
商隐插话道:“我还知道,国际刑警已经在盯着刘家了。”
这样一来,就更有利于姜家。
不过面对这样的亡命之徒,姜家的危险也可能更大。
因为谁也不知道刘家下一次会出什么样的招数。
姜言澜沉吟道:“当年父亲和刘氏当家闹翻,是两人意见出现分歧,也许刘家当初就有涉黑的想法。”
商隐愣了下,道:“你最好回去问清楚,免得姜家被卷入。”
姜言澜脸色沉了沉,点头不语。
商隐又道:“简启的父亲,当年受过刘家的恩惠,简家现在也不太干净,也许你可以从那边下手。”
爆炸事故
刘家在旧金山涉及军火买卖,被国际刑警盯上,这对姜家来说是个好消息。
现在最怕的是,刘家暗地里使绊子。
谁都无法想象走到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会怎样心狠手辣。
而简家也在其中插了一脚。
虽然简家在江市算不上权势滔天,但也算根基深厚,对姜家来说,这是另外一个隐患。
据商隐说,简家之所以蹚这趟浑水,是因为当年刘家对简启的父亲有恩。
简家这几年手脚也不太干净,将触手伸到了黑道。
现在就看姜父如何回击。
不过于秦朗多少也想得到,姜父未必至清。
姜言澜刚刚说,当年刘氏当家就有介入军火的想法,不知道当初姜父有没有参与,又怎么跟刘氏当家分道扬镳的。
只希望刘家手里的那张牌,不会致命。
姜言澜得到资料,自然是想着快点回去和姜父商量。
因而几个人没在李典弥家待多久,便向李典弥和商隐告别。
方沫家就在旁边,姜言澜和于秦朗送他回去后,这才坐上车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保镖在后面跟着。
于秦朗看了看姜言澜,道:“现在去父亲那里?”
姜父和姜三少这些天总是忙到很晚才回老宅。
姜言澜摇摇头,道:“先回家。”
于秦朗哦一声,没再说话。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于秦朗看了下号码,面色平常地接起来。
简启在那边微笑道:“已经过了一天,不知道你想通没有。”
于秦朗叹气:“你想怎么样?”
简启笑道:“如果你想拿回这些东西,就得表现出诚意。”
他不说要于秦朗具体做什么,这才是最棘手的。
于秦朗沉默了下,道:“我们见个面。”
简启似乎很惊诧于他的提议,过了几秒,才道:“行,还是昨天那个地方。”
于秦朗应了好,挂断电话。
姜言澜见他接完电话后,就一直静默不语,便伸出手去,握紧他手指。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凝视于秦朗。
于秦朗抬眼对上他目光,顿了顿,扯出一个笑来,道:“言澜,我们晚点回去,好不好?”
姜言澜依旧没问他怎么回事,温柔道:“当然好。”
于秦朗唇角掀了掀,道:“是简启的电话。”
姜言澜听到简启的名字,脸上神色没多少变化,只是淡淡嗯一声,等着于秦朗继续。
于秦朗踌躇片刻,道:“他昨天也找了我。”
说着,他也不看姜言澜的表情,慢慢地说起简启为什么找到他。
听到于秦朗昨天是去见简启,姜言澜手下不由一紧,几乎捏痛了于秦朗。
于秦朗顿了下,并没有抽出手,缓缓继续道:“他手里有一些东西,觉得可以威胁我。”
姜言澜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叹息着道:“幸好没事。”
最近刘、简两家频繁动作,他真怕昨天简启对于秦朗下手。
于秦朗愣了愣,见他根本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关心他安危,心下不由一悸。
他抬起头,和姜言澜对视。
姜言澜摸摸他脸颊,笑起来:“傻瓜,你现在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自从他向于秦朗坦白那场车祸,还有心底里对陆清离的愧疚,便下定决心再不对于秦朗隐瞒任何事。
而同样地,他以为于秦朗也抱了这样的心理。
于秦朗咬了咬唇角,低哑道:“抱歉……”
姜言澜指尖碰了碰他柔软的唇瓣,微微一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父亲和三弟的事,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分心。”
于秦朗垂下眼睑,没说话。
但他手指微微用力,反手握住姜言澜的,与姜言澜十指相扣。
姜言澜低头亲了亲他额头,柔声道:“没关系,现在离去市府还有一点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于秦朗笑了下,跟他说起简启手里的照片和光盘。
姜言澜眉头皱起来,他没去猜测光盘里的是什么,只担心会不会对于秦朗不利。
反倒是于秦朗,看了看他,解释道:“里面是我跟经纪人的一段对话。
姜言澜也望住他,面露狐疑。
如果只是一段谈话,而且是跟他经纪人的,简启的威胁能起到什么作用?
于秦朗似乎知晓他的疑惑,垂眼静了静,道:“等拿到光盘,我放给你听。”
姜言澜眸色深沉,他默默望了于秦朗一会,俯身吻对方额头和脸颊,喃声道:“别怕。”
于秦朗在他轻柔的安抚声里,闭了闭眼睛。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彼此相依着,于秦朗能感受到姜言澜掌心里传递过来的温暖。
到达咖啡厅时,简启还没来。
在于秦朗的要求下,姜言澜带着保镖在咖啡厅另一角坐下来。
姜言澜其实并不太愿意离开于秦朗身侧。
在他心里,不管什么事,他都不想让于秦朗一个人面对。
但于秦朗坚持,又用湿润的眼睛定定望他,让他无法拒绝。
简启进来后,发现于秦朗已经坐在那里。
他唇角立刻勾了起来,走到于秦朗对面坐下:“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于秦朗没说话,指了指他跟前的咖啡。
简启低头看一眼:“给我点的?”
于秦朗这才徐徐道:“礼尚往来。”
昨天简启替他点了一杯,他今天正好还礼。
简启眯起眼睛,上下看他一会,勾着唇道:“我早知道,你不像表面上那样大度,大家都说你优雅,其实你最擅长计较。”
于秦朗一笑,也不反驳:“我今天见你,是想问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拿着东西威胁他,却不提出筹码,实在让人费解。
简启将半包糖倒入杯子里,用勺子慢慢搅动,笑了下,道:“别急,我总会让你知道。”
于秦朗看他:“你把东西带来了?”
简启喝了口咖啡,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于秦朗便不说话了,也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简启瞅他片刻,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焦急。”
于秦朗道:“我当然急。”
简启显然不信,拿眼打量他。
于秦朗放下杯子,盯住他,跟他对视:“你说得对,我见你,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简启被他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震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拧起眉道:“你不怕我把东西寄给言澜哥?”
回应他的,是于秦朗微微沉下去的眼神。
简启装作恍然,笑道:“你还是怕的。”
于秦朗没理会他的猜测,只重复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简启往沙发里一靠,笑吟吟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得到,只是想看你着急,看你害怕。”
于秦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简启根本不在意,一双眼睛仿佛带着桃花,笑眯眯道:“看到你紧张恐慌,我就觉得开心。”
于秦朗缓声道:“但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简启眯眼,像是在考量:“这东西如果宣扬出去,我不信你能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于秦朗屈指扣了扣桌面,道:“你可以试试,把东西寄给言澜或者媒体。”
简启沉默半晌,坐直身体,直勾勾盯住他:“既然你不怕,看来无论我怎么威胁你,都没有用。”
于秦朗同样望住他:“你总算明白过来。”
简启却不上当,忽然笑起来:“不过我觉得你在说谎,你现在就很害怕。”
于秦朗静默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简启已经笃定他的心理,勾唇一笑,道:“好,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目的。”
于秦朗看他一眼。
简启搅动咖啡,把剩下的半包糖倒进去,慢悠悠道:“第一,离开言澜哥,第二,离开江市。”
于秦朗想不到他对姜言澜仍然抱有期望。
简启见他不答话,瞅着他,问道:“怎么,做不到?”
于秦朗低头沉思。
简启也不逼他,等他慢慢想清楚。
于秦朗叹口气,道:“言澜他并不喜欢你。”
简启不理他,只道:“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
于秦朗看着他,道:“你不会不知道姜家现在正被你们家逼迫,你跟言澜更没有可能。”
简启哼一声:“这个不劳你挂心。”
于秦朗静默良久,突然道:“你把东西给我。”
简启看他:“你答应了?”
于秦朗嗯一声,道:“我知道你把东西带来了。”
简启没动,好像在探究他是不是真心答应下来。
于秦朗眼都没眨一下,跟他对视。
最后简启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扔到于秦朗跟前:“原件还在我手里,你别想打什么主意。”
于秦朗笑笑,拿起来:“知道了。”
简启睨他:“希望你快点履行承诺。”
于秦朗好笑道:“我是被你威胁才不得不答应,算什么承诺?”
简启闻言眯起眼,不过到底没反驳他。
等简启离开,姜言澜坐到于秦朗身侧,握紧他手指:“抱歉,阿朗……”
无论如何,简启总归是他招惹的。
于秦朗没说话,拍拍他手背,把袋子递给他。
姜言澜却没接,按住他的手,皱眉道:“阿朗……”
于秦朗亲他下巴:“看看吧。”
姜言澜沉下眸子,打开纸袋。
照片是于秦朗在旧金山时被偷拍的,里面有他去陆清离的墓地,还有跟陆父见面的场景。
姜言澜看了几张,塞回袋子里,抬眼望向于秦朗。
他眼神是复杂的,惊讶、疼惜、懊恼……很多情绪在他眼里浮现。
于秦朗张了张嘴,艰难地摸了摸他脸颊,低声道:“光盘里的东西……回去再看吧。”
姜言澜捧起他脸颊,深深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害怕被我知道?”
于秦朗摇头:“我不怕。”
姜言澜默默凝视他。
于秦朗咬了下唇角,低声笑起来:“我有点害怕,这十多年,我都在追逐你,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努力……”他顿了下,抬眸望向姜言澜,“不过我现在完完全全地相信你。”
姜言澜给了他一个深吻。
于秦朗脸色潮红,平静下来后,微笑道:“回去吧,等你看了光盘……”
他停了说话,因为姜言澜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姜言澜只听了几句,便脸色凝重地挂了电话。
于秦朗用目光询问他。
姜言澜哑声道:“刚刚市中心一家商场发生爆炸,父亲正在那里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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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
姜父身边有保镖跟着,但刘家实在狠毒,竟然在公共场合下手。
除了姜父,随同的几位官员,还有商场几个工作人员,都受了伤。
幸好没有伤及顾客。
原本姜家是做了防范的,却没想到刘家这么快就动手了。
姜言澜和于秦朗赶去医院,姜父正在手术台。
不到几分钟,姜三少和姜四少都赶了过来。
姜言澜看了看两个弟弟,什么话也没说。
于秦朗拍了拍他手背,转向姜家两兄弟,道:“父亲当时被人护着,伤得不太严重,院长又亲自主刀,别太担心。”
姜三少和姜四少朝他点点头,沉默地站到一旁。
几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皱着,脸上全是担忧和焦急。
姜言澜看向姜三少,道:“你那边怎么样?”
刘家既然敢对姜父下手,恐怕也不会放过姜三少,毕竟现在江市年轻一代的官员里,最炙手可热的就是他。
姜三少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沙哑道:“我一整天都在办公室,所以没碰到对方的人。”
幸好是这样,他才没遇上什么危险
不过即使躲过这一次,下次刘家还不一定使什么手段。
姜言澜道:“你自己小心点。”
这时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姜四少突然转向他三哥,道:“三哥,这几天你要不别去办公室。”
姜三少叹口气,摇了摇头。
现在这种时刻,他更不能退缩。
姜言澜懂他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劝他,只是轻轻地拍他肩膀。
几个人重新陷入沉默,都焦急地望着手术室。
这时候方沫过来,说外面被记者堵住了。
商场爆炸,政府官员和商场工作人员一起受伤,这本身就是一个大新闻,更何况江市最大的领导还被送入急救室。
爆炸时的画面被人录下来,又被记者得到,电视里很快就播出了这条新闻。
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
姜言澜点点头,道:“你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召开新闻发布会。”
方沫有些犹豫:“可是老爷……”
“去吧。”姜言澜轻声打断他。
方沫顿了顿,转身离开。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姜三少眉头紧皱,道:“父亲的伤势,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姜言澜沉吟了一会,道:“我明白,这件事交给我吧。”
“大哥……”姜三少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姜言澜柔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别把自己拖进来。”
至于其他事,现在既然姜父受了伤,当然得由他这个大儿子来处理。
姜三少想了想,道:“大哥,我比你更了解刘家的举动,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办。”
姜言澜摇摇头:“你别管。”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这时候已经是傍晚,记者们仍然守在医院门口。
姜父被推出手术室,送入加护病房。
幸好伤势已经被控制住,不过姜父一直处在昏迷中,还得进行观察。
姜母已经赶过来,执意要陪在姜父身边。
而姜言澜带着于秦朗,和他三弟一起匆匆赶回家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姜家二少爷姜言墨得到消息,已经着手准备从温哥华赶回来。
于秦朗一路上见姜言澜和姜三少都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轻轻地握住姜言澜的手。
回到老宅后,姜言澜亲了亲他脸颊,道:“抱歉,阿朗,简启的事,我们只能找时间再谈。”
于秦朗知道他要做什么,温声道:“你去忙你的就行。”
姜言澜低头望着他,轻声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在一起。”
于秦朗嗯一声,朝他笑了笑。
姜言澜吻他额头:“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好不好?”
于秦朗迟疑了一下,道:“父亲那边,只有母亲一个人陪着,我不放心……要不以后我每次去的时候,都提前跟你说。”
姜言澜考量半晌,才无奈道:“我会派人跟着你,你不能单独行动,以后都直接去医院。”
于秦朗自然应了好,亲他下巴一口,便去厨房叫人准备吃的。
姜三少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姜言澜跟于秦朗说完话,也走了过去。
“大哥。”姜三少抬头看他一眼,打了声招呼,便又低头整理东西。
“这是什么?”姜言澜指着他手里的一叠文件。
姜三少没应答,只是把东西递给他。
姜言澜翻了几页,看向他三弟,道:“这些东西要交给那边?”
“嗯,父亲本来还想再等等,但看现在的形势,不能再等下去。”姜三少皱了皱眉,又道,“刘家现在一定在等着看热闹,明天说不定还会弄出点别的事。”
之前姜父一直没有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刘家放弃,或者想再放刘家一条生路。
不过不管姜父是什么想法,现在事情到这种地步,姜家都不会再罢手。
而明天,除了新闻发布会外,最重要的是,要应对刘家暗地里的动作。
姜言澜突然想起什么,道:“我这里也有一些资料,给你看看。”
他把商隐搜集的东西递给姜三少。
姜三少看完后,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大哥,我们来说说明天的行动。”
两兄弟在书房里谈了很久,直到于秦朗来敲门。
于秦朗是提醒他们晚饭做好了。
姜母和姜四少还在医院陪着姜父,之前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是姜父中途醒了一会。
于秦朗让管家去医院给姜母送吃的。
用餐时,姜三少接到李格郡的电话,说是很快就到姜家。
于秦朗忙叫厨房准备碗筷。
李格郡来了后,跟姜言澜和于秦朗打过招呼,便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安静地用着餐,结束后,姜三少带李格郡回房,于秦朗和佣人一起收拾完餐厅,在书房里找到姜言澜。
姜言澜正在凝神想着什么,连于秦朗进来都没注意到。
于秦朗走过去,轻声道:“我让厨房熬了安神汤,喝一点吧。”
姜言澜听到声音,抬头朝他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碗:“阿朗,过来坐。”
于秦朗在他身侧坐下,看了看他,道:“事情很棘手吗?”
姜言澜喝了一口汤,放下碗,将他搂在怀里:“没事,别担心。”
于秦朗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道:“刚刚四弟打电话过来,父亲伤势已经稳定了。”
姜言澜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于秦朗拍他手背,无声地安慰他。
两人静静相拥一会,于秦朗眼睛低垂着,半晌,低声道:“言澜,我想跟你谈谈白天的事。”
姜言澜愣了愣,随即意会过来,他是想谈谈那些照片和光盘。
但他们已经讲好等姜家的事结束后,再来说这件事。
不过既然是对方开口,姜言澜当然不会拒绝。
他并没有犹豫,握住于秦朗的手,温柔道:“好,你说。”
于秦朗直接把光盘放进电脑,里面传出他和经纪人的对话。
姜言澜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
直到于秦朗那句话传进他耳里,他突然灼灼望向身侧的人。
于秦朗略微避开目光,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姜言澜双手抓住他肩膀,微笑着凝视他。
于秦朗却垂下眼,低着嗓音道:“我不知道简启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大概是那天……那天他也在宴会上。”
那是在姜言澜恢复记忆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于秦朗跟经纪人说,他觉得旧金山不错,适合剧本场景。
后来经纪人说服公司和投资方,把拍摄地点定在旧金山。
那是于秦朗第一次向经纪人提出要求。
事后经纪人问他原因,于秦朗并没有隐瞒,直接告诉经纪人,他不想失去姜言澜,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
而那段对话不知怎么竟然被简启录下来。
后来于秦朗到旧金山后,找到商隐,想问出当年车祸的真相。
但商隐并没有直接给他答案,而是带他去了陆清离的墓地。
有很多次,于秦朗坐在路秦朗的墓前,安静地想象二十岁那年的姜言澜和陆清离该是什么样子。
越想他便知道自己越放不下,他无法忍受往后一辈子,人生里再没有姜言澜这个人的身影和名字。
他更加坚定应该做点什么,甚至唐突地跑去路家,找到陆清离的兄长,想打听当年的事。
只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出来。
而那半年里,姜言澜又跟他断了联系。
于秦朗当时心里又难过又绝望,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装着姜言澜。
后来电影结束拍摄,他回到江市,跟公司解除合约,宣布退出娱乐圈。
他在发布会上说的那番话,确实是他心里还存着念想——或许姜言澜听到后,会来找他。
经纪人看出他心里不好受,发布会结束后,在后台安慰他。
于秦朗当时平静地告诉经纪人:“我希望这条新闻能被他看到,我不甘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简启大约一直在留意他,他跟经纪人的对话都被录了下来。
刚刚姜言澜就是听到他那几句话,眼神灼热,定定地望住他。
于秦朗苦笑道:“我那时候很难受,我爱了你十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使……即使后来分开,也忍不住想去弄清楚你车祸的事……我那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但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姜言澜捏住他修长丰润的手指,哑声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光盘,这些照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阿朗,你应该跟我说。”
于秦朗顿了顿,才道:“在别人看来,我这是不折手段,但当时是我……是我坚持要跟你分开,可是我暗地里又做一些事引起你注意,这实在……”
实在很难为情,况且一旦被外人知道,还不定会把他传成什么样子。
姜言澜看他一会,突然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牢牢地箍住他,像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阿朗,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
于秦朗倚在他胸口,半晌,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明天有行动,我急着跟你说这件事,是怕明天简启会把事情曝出去。”
一旦被逼上绝路,李家和简家肯定会狗急跳墙,简家说不定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他不想简启把照片泄露出去,最重要的是怕大家追究陆清离是谁,既而挖掘出姜言澜车祸的事。
因为陆清离的离去,姜言澜经历过一次失忆。
他不能保证,姜言澜是否已经完全克服恐惧和内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能完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完结 春暖花开
姜言澜似乎清楚于秦朗内心里的担忧,亲了亲他额头,道:“这只是小事,阿朗,在我心里,现在没有什么是比你重要的。至于阿离的事……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怕再次面对,我只是感激你没有放弃。”
这是他向于秦朗坦白车祸和失忆的事后,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于秦朗表达他的心意和坚定。
于秦朗顿了顿,没有说话。
见于秦朗眉头仍旧皱着,姜言澜握紧他的手:“乖,别多想。”
于秦朗抬头看向他,低低嗯了一声。
姜言澜吻他眼角:“去睡吧,我等会上楼。”
于秦朗点点头,道:“我看你把汤喝完。”
姜言澜看他一眼,笑着端起碗。
等他喝完,于秦朗才放下心,正要端着空碗出去,突然听到院里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他跟姜言澜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到大门口,他们看到黑色的轿车正驶出院子,姜三少站在那里,目送车子离开。
姜言澜沉默几秒,走过去,道:“这么晚了,你应该留下他的。”
李格郡已经向姜家提亲,姜父姜母也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婚期就定在半个月后。
两人的关系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姜三少静了静,道:“他约了人。”
于秦朗和姜言澜都看向他。
姜三少收回目光,微微叹口气,道:“之前我一直跟旧金山那边的国际刑警有联系,他知道我们明天有行动,怕我出事,就提前约了那边的人。”
看得出李格郡对姜三少确实是真心。
但把李格郡牵扯进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姜言澜拍拍他三弟肩膀,道:“他是李氏当家,牵涉到一个家族……你该劝劝他的,不能让他去冒险。”
姜三少垂下眼,静默了许久,轻声道:“他有分寸的。”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姜言澜和于秦朗也不好再多讲什么。
姜三少向两人道了晚安,便回房去了。
姜言澜牵住于秦朗,干脆直接送他回房间,这才去书房。
离开前,于秦朗拉住他,主动吻了吻他脸颊,道:“别熬太晚。”
换来姜言澜长长的一个吻。
第二天一早,姜言澜带着方沫赶去新闻发布会现场,于秦朗去医院接替姜母和姜四少,而姜三少一如往常按时上班。
发布会上,自然有很多人好奇事件背后的真相。
在大家看来,政府一把手被袭击,肯定有什么阴谋或者消息。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姜言澜向大家公布了姜父的伤势,接着说道:“谢谢各位对家父的关心,这件事警方还在调查,如果是有人蓄意制造恐怖事件,相信警方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些话都很官方,在场的记者显然都不太满意,追着他询问。
姜言澜却不再多说,把话筒交给方沫后,便起身离开。
到后台,他给他三弟电话,那边说李格郡还没找到刘家人。
发布会仍在继续,方沫在回答记者的提问。
他又拨通于秦朗的手机,于秦朗已经在医院,那边很安全。
姜言澜看了看手表,发布会只能再撑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李格郡那边怎么样了。
时间慢慢过去,中途姜言澜接到他二弟的电话,说是达到机场,正往医院赶。
姜言澜叮嘱他小心,要他待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别离开。
姜家出事后,姜言澜和姜三少便暗地下令,不管怎样,都要把刘家放在江市的势力拿下。
刘家现在肯定被逼急了,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谁都说不清楚。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姜言澜不敢让家里人冒险,只能派人保护他们。
眼看发布会就要结束,还没有等到李格郡那边的消息,姜言澜望着台上,微微眯起眼睛。
他示意方沫下来,把事先准备好的光碟递给方沫。
方沫是知道他计划的,点点头,重新回到台上。
里面是刘家这二十多年来的违法事迹,从姜父上位期间刘家和黑道牵上线头开始,到旧金山刘家走私军火的证据,全部都在那张光碟里。
无论如何,计划还是要实施下去,即使没抓到刘家那伙人,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原本姜言澜和姜三少就商量好,在今天做个了结。
只是如果没有抓住刘家的人,很有可能被刘家反咬一口,姜家私下也曾做过不少事,刘家肯定会用这个来威胁。
如今最要紧的,是一边揭发刘家的所作所为,一边控制住刘家的行动。
这也是姜言澜和姜三少觉得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当方沫再次站在台上,宣布商场爆炸是一起袭击事件,凶手已经被找到的时候,台下都沸腾起来。
方沫不疾不徐,打开电脑,他背后的大屏幕出现刘氏当家的照片。
他慢慢地把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去,屏幕上滚动着刘家这二十多年犯罪的证据。
刘家的罪行是铁板钉钉的事,而姜言澜将这些曝光出去,就是打算放手一搏。
发布会仍旧在继续,当证据快放完的时候,姜言澜接到他三弟的电话。
姜三少告诉他,李格郡那边已经搞定。
姜言澜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只剩下简家,姜言澜拨了个号码,让早守在简家外面的警方开始行动。
发布会结束后,他并没有赶去医院,而是直接去市府跟他三弟汇合。
早在刘家进入江市那天起,姜父就开始留意他们的动作。
姜三少是知道他父亲心思的,也暗地里搜集一些资料。
所以这一次,能够一举抓住刘家那伙人,姜三少的手下起了最直接的作用。
再加上有李格郡帮忙,最终没让刘家人逃脱。
幸而刘家没把姜家一些东西曝光出来,姜家总算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除了姜父被偷袭外。
姜言澜到达市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警方带刘家人离开。
李格郡和姜三少在大门口,见到姜言澜,两人迎上来。
姜言澜看向李格郡,见他没受什么伤,放下心来,缓声道:“这次真要多谢你。”
李格郡神色颇为平淡,道:“不用。”
姜言澜知道他并不在意这种感激,也就没再多说。
他转向姜三少,道:“刘家的事,得赶紧处理。”
姜三少点点头。
姜言澜顿了顿,道:“二弟回来了。”
“嗯,我接到电话了。”姜三少停了下,又道,“医院有人守着,我们也放心一点。”
姜家其实也养了一批人,现在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刘家涉及军火买卖,得由旧金山那边处理。
姜言澜和姜三少曾经想过要不要斩草除根,不过顾及到姜家现在的处境,很难在私下动手,毕竟外界都在关注着,他们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怕刘家还有漏网之鱼,到时候报复起来比较可怖。
当然,目前看来,事情都在姜家的掌控之下。
三个人回到姜三少的办公室,讨论刘家的事,然后一起前往医院。
于秦朗正跟姜二少在说话,姜言澜走到他身侧,轻轻揽住他。
“来了。”于秦朗微笑着看他。
姜言澜也朝他露出笑来,握紧他的手,低低嗯了一声:“没事了。”
于秦朗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刘家人被抓,他们已经在电视上看到了。
他早知道姜言澜能解决那些事。
姜言澜在他耳边低语道:“等父亲好一些,我们去看看阿离。”
于秦朗嘴角一直挂着笑,也轻声道:“好。”
两人在这边低声说话,而那边姜母看到他们兄弟几个都平安无事,眼里总算有了丝笑意。
她让姜言澜和姜三少进去看他们父亲,而她留在外面,让姜二少和姜四少陪着说话。
于秦朗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他从来没觉得这样放松过。
就像经历一场劫难,获得重生。
他没有问简启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他相信姜言澜。
不管怎么样,只要等姜父身体好一些,他们就去旧金山,一起去拜祭阿离。
这是他心里最后的结。
一行人回到姜家老宅时,已经是大半夜了。
医院里只剩下姜母和姜四少陪着姜父。
姜言澜洗完澡,见于秦朗还没睡,躺在他身侧,从身后搂住他,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于秦朗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子,和他脸贴着脸,道:“我那段时间在旧金山,去找过阿离的兄长……上次见到陆叔叔,我想他应该早知道我做过什么……”
姜言澜闻言笑起来,亲他额头:“陆叔不会介意的,他上次既然决定帮我,就表示他不介意阿离的事了,更不会为难你。”
于秦朗埋在他肩窝里,没有说话。
其实对于自己当初所做的事,他是觉得有些窘迫的。
虽然他并不后悔,但他那些行为,总归太过卑微,而且也带着一些算计,很难让人理解。
幸好姜言澜并没有因此取笑他,或者疏远他。
他这一辈子,没有真正求过什么,唯一的执念就是姜言澜。
好在经历过这么多后,姜言澜懂得了他的心意,并且给予了回应。
这是他的幸运。
或许他曾经痛苦过,但他到底获得了幸福。
*****
三个月后,姜言澜和于秦朗到达旧金山,下午时分,两人开车前往墓园。
阿离的墓碑前,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束邹菊,在晚风中轻轻摆动枝叶。
这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小草破土而出,随着微风摇曳。
此时,姜父的伤口痊愈,姜三少和李格郡结了婚,姜二少和秦茂回了温哥华,所有的人和事,都回到了轨道。
于秦朗坐在阿离的墓前,静静地望着照片里的笑脸。
他默默地跟阿离说着谢谢。
谢谢他那么地爱姜言澜,谢谢他救了姜言澜。
他跟姜言澜在墓园里待了很久,彼此都没有对话。
姜言澜一直坐在他身侧,陪他望着相片上的阿离。
而其实姜言澜也跟他一样,感恩着阿离的成全。
临走时,于秦朗回望着墓地,在心里轻轻地对阿离说:“我会照顾好言澜,谢谢你,阿离。”
他们上了车,但姜言澜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于秦朗不由疑惑地望向他。
姜言澜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摊在他跟前,温声道:“阿朗,跟我在一起。”
于秦朗望着盒子里那枚旧戒指,良久,轻轻地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7/31 at 下午12:2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 by 匿名 - 2/8/12 03:45
真TM恶心,外遇了还重合!
# by 匿名 - 3/8/12 21:53
看了开头然后觉得很诡异的设定,攻受属性都...很微妙
# by 匿名 - 4/8/12 11:01
如此鸡肋平淡无味的文竟然还能VIP?
剧情照理来说应该是有爱的,可是完全是作者的笔力、结构、叙述方式等一点一点磨掉那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