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入侵者》作者:皂斗

内容简介:


古桐是个性格冷漠的摄影师。

在他的生命里,有亲情、友情,唯独没有爱情。

爱情对于他,从来不曾重要过。

六年前的纳木措之行中,他将失足落湖的男孩儿救了上来。

一别经年,他早将这段经历抛诸脑后。

一次意外的重逢,男孩儿已变成俊美男人,他微笑、执着、深情的告诉他:你在我心里住了很多年了。

什么是爱情?

这就是爱情吗?

序篇
序一:主场
咱们先来大概介绍一下本文的两位男主角.


主一:古桐.

古先生今年二十有七,身形修长.如果只从背后看,古先生的身形是极养眼的,尤其在春秋季时看最为养眼.因为古先生喜欢穿软绵贴身的麻衫及针织衣,走路时,小嗖风一撩拔,优美的腰背曲线毕露,简直是米开朗基罗刀下的大卫,每一个线条都恰到好处.所以,古先生走在路上,时常遭受不同年龄层的女同志们意淫——后背.也不是说古先生就腰背线条完美,其实他臀腿部分也很遭狼眼,不过人们走路时,视线大多呈水平状态,所以关注其腰背的频率比臀腿部分高出百分之三十.
非常perfect!一百分!美女赞叹不已.迫不及待装作赶路赶到古先生前面,再装作不经意回头――god!难怪上帝说天使的背面是恶魔.她以前还不信,现在,此刻,眼前活生生的范例狠狠让她明白一个事实:

上帝的话是绝对不能怀疑的!

其实也不是说古先生长得多像加西莫多的兄弟,而是――刚欣赏过完美,本欲往完美上再加几个如非常,极度之类的形容词,结果下一秒转到平凡...心里生理上都有些接受不了.

古先生长的吧,五官端正,不美不帅不丑也不大众化――(你问这叫什么长相?
嗯,作者我把这长相称之为耐看.耐看懂不?就是看久了,就觉得过得去了.
你说耐看不能形容长相?!
为什么不能!这词是作者我,砸了大把的金条和耗费了无穷的精力,才请来中国当代鼎鼎有名的汉语大师――莫须有先生专门为古先生量身设计的.事实证明,大师果然是大师!一出手就不同凡响!耐看这词套用在古先生身上,那简直,那简直(皂斗激动过度了,先缓一下气儿)是太贴切了!
你问具体什么长相?
呃――最显眼的倒八字眉,哈?没见过倒八?嘁,少见多怪了不是?去看看乔什.哈耐特,人家即使是倒八,还不照样被女人疯迷着,咳,不好意思扯远了.古先生头发很短很黑,额头不宽不窄,倒八眉毛,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塌不挺,嘴巴不厚不薄,脸形不中不西...总之,就是耐看.
你说我糊弄你?
TNND!耐看不就是耐看嘛,以上所说全是事实!作者我认识古先生这么久,对他的长相就只总结出那46个字.我平常都凭身材和服饰认人滴.嘿嘿,关于长相的话题到此结束.回归正题.)
古先生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敦厚老实,善良可亲,彬彬有礼,斯文优雅,品位不俗.(不是作者我夸大宣传,这些都是有事实根据的.哈?你要人证物证?靠!NND,作者我都出面了你还敢鸡蛋里挑骨头?!老子非收拾你――啊!把砖头放下!文明社会,拒绝黄堵毒和暴力!上医院贵的,8过,丫要是砸票的话,皂斗就能咬牙承受这份甜蜜的负担鸟....)
古先生活了这把年纪,没交过女朋友――这不代表他还是那童子啥,他有女伴(俗称炮友),他的女伴极迷他漂亮的身体.所以,虽然古先生长相不怎么地,但美女还是长期跟他保持着性关系(也不频繁,一个月就那么两三次).值得一提的是,咱们古先生算是个清心寡欲的男人,向来都是美女找上他的.
至于他为什么清心寡欲――这个问题作者觉得有必要交待一下.古先生的性取向稍微比正常值偏低了那么一点,不多,就那么0.5CM,可就这0.5CM却导致了古先生既对女性没多大感觉,又对男性没感觉.所以,就这么一个人干耗着.
他的家在一条充满异国风情的街上,住三楼.他的摄影室在隔壁那幢住宅楼的一楼.两间屋子打通,空间很宽敞.每天早上,古先生准时七点钟起床,八点半到摄影室,十二点回家吃饭,十二点二十分睡午觉,十四点起床到摄影室,下午六点下班,去超市,六点半左右回家,七点钟吃晚饭,七点二十分开始捧小型摄影机拍摄,九点钟上网,十点钟进暗房,十点半洗澡,十一点――如果美女不来的话,他就上床睡觉了.
每日的生活内容基本如此.所以说,古先生的生活是单调至极的.但他本人似乎不觉得,上次作者问他一个人这样生活难道不无聊么?他一脸平静说:不觉得,挺好的.
所以,古先生就理所当然的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


主二:景笑乐.
作者我对景先生,除了无话可说之外,还是无话可说.
此人细高挑身形,长相桃花,性格极度...那啥,娘!从没见过这么爱面子的人!还是个男人!――景先生瞪我了,这话题以后再续.
景先生不务正业,作者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上过班!每天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绝对的败类!绝对的社会蛀虫!绝对的那啥啥啥...
景先生有一票女人,周一到周日从不重复,就跟他的内裤一样.而且,这些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美!身材火辣!景先生对女人如同对他的内裤一样龟毛.啊,忘了提了,此男极度骚包,内裤百分之九十是CK-T(你问我怎么知道?嘿嘿,以后再告诉你.)不仅如此,他还强烈要求其女伴也穿T,说是两个圆滚滚的臀瓣能直接刺激肾上腺素.
景先生对其彩旗飘扬的生活非常满意.上次偶然碰到他跟其新女伴在咖啡厅调情,作者我冒着被其白眼片碎的危险过去招呼,问其:汝不惧AIDS乎?其答曰: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其女伴听其回答,笑得像个妖精,嗔道:"讨厌,回去惩罚你~"
景先生对此威胁报以狼手一摸――翘臀.
作者我刚修行,道行太浅,受不住这活生生的刺激,捂鼻闪人了!
作者我对景先生的了解就以上种种.啊,漏了一项,景先生今年同样二十有七,至于其他的――不详!等我请私家侦探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先这样了.
稍安毋躁!侦察也是要时间的!


序二:分镜头
镜头一:
这是街心公园偏僻的一角.镜头静止不动,始终锁住面前的一张雕花铁框架长木椅.木椅后面十来米处有几株粗大的天竺葵,树下有围桌下棋聊天的老人们;木椅前有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径面上翻飞的些许枯黄叶片预示着秋天到了.
镜头静止的这十几分钟里,画面记录了偶尔几个行人的脚步及随风飘舞下落的黄叶.
倏然,一个粉嫩嫩的小花裙出现在画面中,接着,小花裙微微弯腰,一张带着疑惑的可爱脸蛋占满整个画面.她睁着大眼,胖乎乎的手指伸出.
"这是什么呀?"
"这是摄影机."
"摄影机是什么呀?"
"摄影机是专门用来拍东西的工具."
"拍什么呀?"小丫头说这话时,画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囡囡,快过来,别打扰叔叔工作."
小丫头摆摆手,又对着镜头问:"叔叔你说呀,拍什么呀?"
"呵呵,拍你后面的椅子,小路,落叶...还有你呀."
"你拍我呀?我漂亮吗?"小丫头咧嘴笑,露着小虎牙,极可爱.
"漂亮啊,叔叔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
"谢谢."小丫头笑眯眯地行了个公主礼.这时,画外又传来那苍老的声音:囡囡,回家去喽,不过来奶奶不要你了哦.
小丫头立即咚咚跑来,脆生生的嗓音叫嚷着:奶奶奶奶,等等囡囡.
镜头前再次恢复之前的安静.又过了十来分钟,一双修长的美腿走入镜头,女人柔媚低哑的声音传来:"又来了?"
"嗯."
"录一段吧."
"好啊."
女人走到长椅上坐下,双腿交叠.这是一个气质浓郁的女人,波浪长卷发披散在肩上,身着若隐若现的吊带纱短裙,裙裾随风翻飞,身体曲线毕露,欲迎还拒;手脚指甲上涂着血红的丹蔻,衬着雪白肌肤触目惊心.
她有一张艳丽的面孔.眼皮上画着浓浓的深紫色眼影,衬着眼睛尤其黑亮;秀挺的鼻子下是饱满的红唇,现在,这红唇微启:"不介意我抽烟吧?"
"随你."
女人勾唇,从小坤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和小巧玲珑的红色Zippo,甩甩长发,眯起狭长的眼眼点燃烟头,深吸一口后往椅背上靠去,头微仰,朝天空缓缓吐出烟雾,随后朝镜头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今天心情不好."她开始诉说."男人,就这德性--贱!"顿了几秒又补上一句:"也许你除外."
又吸了口烟,脸转向一边吐出烟雾."当初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干这行的,他说他不介意,只能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哈!我听了这话还真他妈乱感动一把,以为自己找到良人了呢."
"我从这污水中走出去,洗掉身上酸臭的气味,换上素衣裙,去商场站柜台.每天站九个小时,赚取千把块散发干净气味的钞票,都只为了安心呆在他身边.呵,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份吃苦耐劳的能耐,只道是爱情的魔力...蠢透了!二十六岁的半老女人竟然还会有这种小女生的幻想!呵呵...呵..."
眼泪毫不征兆的滚落,她纤指一抹,垂下头,低哑道:"上个月,他妈妈不知为何探出我以前的底细,威胁他跟我分手,说我不干净,配不上他儿子,他们家也丢不起那个脸...本以为他会反抗,会说服他家人,可没想到他隔几天就跟我说分手."
她有些发愣地盯着快燃尽的烟.喃喃道:"分手?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说分手?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介意别人的眼光,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人居然连争取都没有就说分手.我不甘心啊,一年了,我为了他,努力改变自己,为他洗手做羹汤,打理家务,甚至为了避嫌,还跟以前的朋友全断决了联系...这些都是为了他!"
"我没心情上班,被商场辞退了.他每天早出晚归,开始经常不回家.偶尔他回来时,我就追问他为什么就这么放弃我?他的回答永远是: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意思?如果对不起能解决一切,那这世上怎么会有爱恨情仇."她朝镜头摊手,表情讽刺.
"我那几天失去理智了,一碰面就跟他争吵,他上班的时候也一个劲打电话给他...然后他干脆玩起失踪来了."她突然定定看着镜头道:"我鄙视那时候的自己!为了这么个男人,竟然连自尊都丢了!"
"之后我搬出来,不再打电话给他.这男人,我当他死了!我告诉自己以后不要为他掉一滴眼泪."她停住,深吸了口气."今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妈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如果不出意外,不久后就结婚,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以后还是朋友..."她眼泪簌簌掉落,咬唇抽泣."你说是不是很讽刺?这类烂剧码自古就上演,偏我就不懂吸取教训...呜...这就是我可笑的泡沫爱情."
"我曾经以为,我和他是两道半途交合的铁轨,前半段分离,后半段结合.可我忘了...大多数铁轨半途交合后下半段又重新岔离,朝不同方向各自延伸,再无交叠的可能...我爱他啊...呜呜..."她捂着脸失声痛哭."我那么爱他..."
"别哭了."
女人的身子僵了一下,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胡乱抹掉眼泪,也不管脸上的妆是否糊掉.苦笑道:"女人廉价的眼泪,总是随意放送.以后,即便血流尽了,也不再掉一滴泪!"
"没必要.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如果你哭,你会对自己有什么感想?"
"没有.眼泪是身体的一部分,偶尔扮演悲情或喜悦的角色."
"呵呵."女人突然娇媚地笑起来."果然是个冷淡的人,让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太矫情了."
她倏然又敛起笑,淡嘲道:"这就是生活!永远会在你沉迷幻象,以为花儿为你骄艳清风为你吹拂时,给你泼盆冰水,让你从头冷到脚,激伶伶的彻底醒过来.然后发现在其实照在头顶上的阳光多么灼热,吸进肺里的空气多么浑浊,花儿被各种各样的害虫糟蹋,清风也有可能变龙卷风."
"太偏激了,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呵呵,可能吧."女人掩嘴咯咯笑."你以后要多开导我."
"我可不认为你有这需要."
"别抬举我,我刚折翼."女人又拿出烟点上."以后咱们又可以常见面了."
"嗯."
"呵呵,有需要找我哦,我给你打折――免费也行."女人玩笑道.
"我有女伴."
"嘁!"女人撇嘴."我早就怀疑你患性冷淡了.早点去医院看看吧,别耽误了大好人生."
"谢谢关心.我好得很."
"诶!你这人!"女人状似无奈,看看表."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
"怎么?"女人叨着烟的模样显得很潇洒.
"你考虑清楚,有事找我."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真是..."
"我没开玩笑."
女人又愣了,眼光转向一旁,轻声道:"谢谢.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
镜头二:
背景是一片连绵的蓝,从景泰蓝到天蓝间变化莫测,纯粹得让人心里涌起一种虔诚的感动.版图上点缀的是阳光下星星点点的金黄波光,白雪和葱绿青山,还有衣着突出艳丽的人们.
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映入眼帘.
镜头慢慢从下往上移,从黑色经典三叶草图案的鞋子到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到黑色的防风衣,最后停比一般男孩儿稍长的头发上.
那是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碎发,亚麻色,看上去很软很光泽,服服帖帖的顺着脖子,发根扎起一缀小辫,风吹来时发梢便会随风飞舞,风停了便又顺顺的贴着颈脖.
只看见他耳廓边的脸线,但单单看这线条,就知道这男孩长得很好.
橘黄的阳光拂照,湖水的波澜的反光在他身上荡漾,他整个人几乎要溶入那耀眼的光中.
嘿,他侧脸朝这边看了,虽然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但精灵的微笑已经刻画在镜头里成永恒了.
这方净土上的玉人儿,如果此时他突然露出鱼尾,也许也没人奇怪.

正篇一:古桐篇
第三节:不夜城
古桐刚从暗房出来,便被眼前一道刹气逼人的闪电吓了一跳,同时伴随着惊厉的雷声轰隆隆在耳边环绕.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打得窗户啪啪直响.
又下雨了!
这初秋不知为何,雨下得特别频也特别急.虽然常下雨能够减少空气中的灰尘,能够降低炎热的虎秋气温,但这样持续的雨天也会影响人的情绪,使人觉得烦闷压抑.
今天是第几天了?古桐已经记不起来了.似乎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被这种哗啦啦的大雨包围着了.
诶!伸手抚眉,头疼啊!好些天没办法开工了,照这情形,明天估计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把窗户关好,稍微隔绝门外天响的雷声和雨声.他回房洗了澡后,开始上网.先是打开信箱,看到那个熟悉的发件人时,他忍不住笑了.点击打开,信里写着:
亲爱的古古古先生,你好几天没给我回信了!在此,我给你记过一次!下不为例!
这些天你那里也打雷下雨了吧?真让人烦恼是不是?雷阵雨来时,总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大风又飞沙走石,掀翻屋顶吹倒墙.昨天晚上冒雨上超市买生活用品,走在大街上差点被狂风刮倒,真可怕!所有的东西都随风狂舞,飞得到处都是,路边还有几株大树被吹断枝桠,幸好没砸到人.今早上雨停后,我跟阿爸开车去错嘎湖看了一下――清水全被泥浆糊黄了!
阿爸说这情况很少见,以前从没频繁的下过这么久的雨.阿公说今年名媚女神发怒了,要惩罚我们.前天夜里,族佬们焚羊献祭了,祈求名媚女神发慈悲,别再下雨了.
我也祈祷了,愿女神保佑!你也要为我们祈祷!
明天又要上班了,可能会好几天不能给你写信.要想我哦!
开心!
――藤锦字.
看完后,古桐回了信,信上只有七个字:我会诚心祈祷的.
发送完毕后,他接上DV,正准备把之前拍的东西拷贝出来时,电话响了,是他的女伴凌姿.近十一点了,她要来吗?古桐脑子飞转,盘找借口想拒绝她.因为他没性致――事实上这段时间他都性致缺缺.可能是因为雷雨让他烦燥,也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总之,他不想跟任何人上床.
接通电话,他语带抱歉道:"凌姿,我在洗相片."
明天再洗不行么?我今天很烦,想...――那头的女声带着一丝丝隐晦的情欲.
"抱歉,拖不了,明天早上要用的."
...那行吧,你忙,明天打电话给你.
凌姿还有其他男伴,他知道,也不介意,反正他们之间就这么回事,彼此心知肚明.挂了电话,古桐松了口气,继续未完成的事,先把DV里录制的片断剪出来归类,剪辑后录制成碟片.
做完这些事时,已是午夜十二点十分了.关机起身,扭扭微酸的脖子,走到窗边朝楼下望――雨停了?真好,可以睡个好觉了.他把厚窗帘拉上,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熄灯...又是电话!这么晚了,谁呢!
古桐绕过床拿起手机,接通后劈头就是:"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挂别挂!――那头急急叫.
"你是谁?"
豆豆的朋友.他唱醉了,让我打电话叫你来接他.
古桐心里把豆豆祖上八代全拜访一遍后,咬牙道:"你送他回去."
哥们,不是我不愿意送他,而是他不让我送他啊!非要你来接他!――声音很无奈.
古桐这回是把豆豆从头到脚拜访一遍后,问:"在哪儿?"
日月.
"二十分钟到."
收线,古桐换上衣服,拿了钥匙准备出门时,又转回头拿上DV――这是他的怪癖,只要出门,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有没有事,他都会带上DV.
柏油路在各色霓虹灯的照样下,染上一层暧昧.路面上有些地方积水严重,古桐放慢车速,怕车轮带起污水溅到路边的夜归人.这城市的午夜纸醉金迷,浮光魅影,极具魅力,时时有惊喜,处处有诱惑.
电台午夜节目里传来主持人的性感嗓音:...心灵的休憩,下面这首歌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当爱靠近你之后,我成了你的不夜城,你倾你和他之间...好几次差点鼓起勇气,说真的真的我也爱着你...
果然是暧昧无所不在,爱情张口闭口吐出.古桐唇角微微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把车停在日月门口,拿了DV下车,打开镜头四处搜索――午夜,果然是高涨情欲的好时机,你可以不必掩饰自己赤裸裸的欲望,想发泄就发泄,不用管时间地点人物.就像墙边那对男女一样就地解决,偶尔吐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古桐有趣的继续对准DV,眼睛往其他地方看了一下――难怪无所顾忌,原来这时候这地方除了门童和他还真没什么人,且只见那门童笔直站立,目不斜视,显然看习惯了这类随地发情的夜男夜女们.
收回视线,古桐又朝那对越纠缠越激烈的男女瞄了一眼,遂上四楼包厢.
烟雾迷漫的包厢里,八九个男女姿势不雅地坐着,有些在接吻,有些在抚摸.古桐仔细辨认,终于在一个美女身下发现了豆豆.两人在接吻――或者说豆豆被她强吻――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古桐拉开越吻越没边的女人,语带抱歉道:"我来接他回家的."
"诶,是你呀,谢谢你能来."旁边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抬头道.
"我不是心甘情愿来的,所以你也别谢我."古桐语调波澜不惊.拍拍豆豆的脸,见他闭着眼睛没反应,脸颊酡红,呼吸之间全是酒味,不禁蹙眉问那男人:"你是他朋友吧?你知道他酒量很浅么?"
"呃,知道."
"那你怎么不阻止他?"
"我...一时没注意."男人惭愧道."抱歉."
古桐没理他,狠拧了把豆豆的脸.豆豆估计是被拧疼了,哎哟哟地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头摇晃了几下醉蒙蒙傻笑,嘟哝道:"怎么现在才来."
"我觉得来早了,你都还没被吃干抹尽呢."古桐低头在他耳边咬牙道."回头我收拾你!"
豆豆像是没听到这话,两眼一眯,靠在他身上不省人事.古桐掺他起身,瞥了那男人一眼便下楼了.出了大门,他下意识地朝角落里望了一眼――竟然还在做!佩服!
"豆豆,你给我清醒点!"古桐狠拍他脑袋.这家伙像只章鱼一样巴着他不放,根本没办法上车.
"唔...疼."豆豆眉头蹙起,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巴着他.
妈的!古桐忍不住咒骂.掰开他的手,半搂半抱地将人推上车..."我要坐前面."豆豆突然说.
妈的!一碰上豆豆这厮,他的冷静就灰飞烟灭!两手箍上他脖子,狠狠摇晃:"老子现在就想把你挫骨扬灰了!"
"别摇...头疼...想吐."豆豆苦着脸,一副难过的模样.古桐立即掺他到一旁的垃圾桶旁,拍拍他的背让他吐出来...呕...
风吹起一阵酸臭味,古桐拧鼻,斥道:"你能耐啊!那些人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我警告你,下回再这样,我直接把你扔垃圾桶里!"
豆豆粗重的喘着气,感觉整个胃都要呕出来了.不过,吐完后,意识却比之前清醒多了.他朝古桐伸手,气弱道:"给我纸巾."
"在车上."
"去拿给我."
"站稳了."古桐松开他的手,确定他不会跌倒后飞快去拿了纸巾过来.抽了几张递给他:"快点擦,臭死了.大好的睡眠时间竟然用来侍候你,浪费!"
"唔.不会刚好有女人找你吧?"豆豆把脏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抬头灿笑."要不下次帮你找个比凌姿更美的女人?"
"留着自己用吧.可以走了么?"
"唔."
第四节:且黄且暴力
"拿着."
豆豆接过丢过来的干净浴巾,嘻笑邀请道:"要不要一起洗?"
"好啊."古桐作势要脱掉衣衫.豆豆一见他露了小半截的腰,立即闪进浴室锁上门,拍拍胸口哀嚎:"酒精果然不是好东西!竟然对桐起色心了...啊!以后再也不敢喝多了!"
门外,古桐隐隐约约听到他自言自语,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拿睡衣到另一间浴室快速冲洗一遍,然后回房睡觉.
"你要睡了?"豆豆从浴室里出来,全身上下就摇摇欲坠的围着一块浴巾,皮肤上还微微透着湿润的水汽,红润润的像朵出水芙蓉.他上床趴着,侧头对古桐说:"跟我聊聊天,我睡不着."
"酒醒了?"古桐靠近他,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已经被清香的皂味覆盖了,转身熄了灯,闭着眼道:"我困了,不许吵.你要是不想睡就出去看午夜剧场."
"我不喜欢肥皂剧."豆豆低声笑道."我找女人来你介不介意?"
"到客房去我就不介意了,回头你记得把床单拿去干洗消毒."
"没点人情味."豆豆抱怨."你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是到停尸房奸尸了.明天我要把客房的白色寝具全换掉,看了就让人心寒."
"那你回家去."
"你是故意的是吧?你房里的床单什么的怎么就不用白色的了?"
"你搞清楚,那些白色寝具是怎么来的?!"古桐抬起脚掌抵在他腹上,只要稍微一用力,豆豆就能下床跟地面作最亲密的接触了.
"呃?"豆豆一个激伶,想起一年前自己曾疯狂迷恋白色,不仅把自已的卧室寝具全换成白色,还想把古桐家的房间一起换了.不过,古桐坚决抗议他动他的房间,所以他换了客房的...没过多久,他就厌倦了白色,却忘了换掉古桐家客房的寝具.有时候到这儿过夜,他也是赖在这间房睡觉."那我明天换掉."
"顺便拿去楼下干洗."
"为什么是我去?"
"不想跟你争论这问题了."古桐收脚转身趴着,睡意朦胧."别说话了,我困."
"别睡!跟我聊天."豆豆整个人横躺在他背上,磨蹭间浴巾落了,两人光溜溜的皮肤相触,灼热的温度赶跑了古桐满身的睡意.他转头咬牙道:"去把裤子穿上!"
"不要,都睡觉了还穿什么裤子."
古桐被压着动弹不得,只得伸手往他胳肢窝处探去.豆豆怕痒,立即弹开.古桐趁机将右腿压在他腹上,左腿曲起,脚掌踩在他下档处,重重蹭了几下,感觉脚底下的东西有蓄势待发的趋势,他慢条斯理边蹭边道:"你穿不穿?"
"咝~"豆豆咬牙切齿."穿!你放开我."
"快点."古桐躺回原地."警告你,别再烦我了听到没?不然我揍你!"
"为什么没人发现你其实很黄很暴力?!"豆豆对此非常不解.是古桐掩饰得太好了,还是人们的眼睛都被他冷淡的模样唬住了?
古桐跳起来狠揍了他一拳又躺下."因为你有激发人体内暴力因子的天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豆豆回踹了他一脚."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呀?好意思说白话蒙我."
...
"喂,真睡啦?"
"呼."豆豆闭上眼睛,脑子不知为何老浮出古桐漂亮的腰身和身体的温度...真是撞邪了!连心跳都不知不觉的加快了!以前两人玩闹时,他从没有过这么奇怪的身心反应,难怪又是酒精在作祟?饱暖思淫欲...下次再也不要喝这么多酒了!豆豆下定决心.
隔天中午,古桐回家发现豆豆还在睡,忙叫醒他."你不上班?"
"今天休息.我饿了,煮饭没?"豆豆抚着肚皮问.
"没.吃面吧,懒得煮饭了."
"随便,有得吃就行了."
吃完面,古桐补眠,豆豆上网.二点半,闹钟响了,古桐全身软绵绵地爬不起来,心想下午是不是不去摄影室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交给助理做就好了...想定了,他叫豆豆帮他拿电话.
简言交待几句后,古桐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整个人都沉在一股浓浓的黑暗中,还有人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猛烈挣扎,惊醒过来,见室内已经亮起了灯,豆豆正坐在靠台上对着电脑嗤嗤笑,像个傻子.
"几点了?"他问.声音沙哑得让他自己都怀疑刚才是自己在说话.
"醒啦?快七点."豆豆头也不抬."快起来吧,我饿."
"去外面吃饭."
"废话."
古桐梳洗后叫豆豆:"别瞧了,走吧."
下了楼,见路面上水泽灿亮,空气中有大雨过后清凉的气息,古桐问:"之前又下过雨了?"
"嗯.跟前些天一样,雷阵雨."豆豆左右张望."不拿车吗?去哪儿吃?"
"就这附近."
"哈?!"豆豆哀嚎,顿住脚步,连带扯住古桐."我不要!去拿车出来."
"你想怎样?吃个饭有必要这么麻烦么?"古桐睨了他一眼."这附近有几个餐馆还不错的."
"不行.我受够这些餐馆的饭菜了."豆豆一脸嫌恶."快点――要不你给钥匙我,我去拿."
古桐从口袋掏出钥匙给他后,打开手上的DV开始搜索:地面湿润的素色四格拼花泥砖;马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整条街上的建筑全是清末建起的拜占庭式老建筑,一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斑驳大理石灰墙,每个大门上都有一个十字架横竖交叉形成的大型圆穹顶,穹顶支撑在四个独立的廊柱上,并以帆拱作为中介连接,同时可以使成组的圆顶集合在一起,形成广阔而有变化的形象,很有怀旧的异国风情。
"上来."豆豆摇下车窗叫他.
"唔."盖上镜头,上车.
两人到了离风情街不远的一间湘菜馆,点了几个菜后古桐又开始打开镜头搜索.豆豆一把抢过DV,放在自己身边,一脸无聊道:"整天拍拍拍拍,不烦呀你!"
"看你比较烦."
"你是人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豆豆瘪着嘴哀怨不已."我哪里又惹到你了?难道你还在怪我昨晚打扰你."
"你知道就好."古桐伸长手,抬起他下巴左看右看."下回我可真不管你了,让你被人连皮带骨一块吃尽,渣都不剩."
"哪儿有这么严重?!"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牛一样,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就不爱听."古桐狠狠拧他脸颊.明明是快二十七岁的男人,偏长着一副少年般俊俏的面孔,纤细的身形,就连脾性也像个小孩."昨晚上我要是不去,你肯定会被那女人榨干的."
"真的?"豆豆想不起来昨晚古桐去包厢之前的事了.
古桐撇嘴."拿DV给我,让你看看我昨晚拍到的好玩的东西."
"哈?我看看."豆豆笑嘻嘻打开DV,开始播放视频.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佩服到目瞪口呆,喃喃道:"强人!你也是!竟然好意思对着人家拍这么久."
"久?我才拍了几分钟而已.你不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做呢."菜上来了,古桐盛好饭推给他."吃饭吧."
"...超人!"豆豆搜肠刮肚,发觉只有这个词最能贴切的形容那两人."腿是很美啦,可惜看不到她的脸."
"不就是个女人."
"不跟你争论这个."豆豆埋头吃饭.
第五节:罪过
"老大,野外这组景是你去还是我去?"助手小林问正在摆弄摄影器材的古桐.
"你去."
小林郁闷,为什么不是像往常一样说"我去"?这大雨刚过,野外现在不知怎么个泥泞法呢!"我得穿短裤,打赤脚去."
"你还可以全身赤裸裸去."别一名助手元西调侃道."就当是为艺术献身,名人录上会给你留一个0.005平米的位置的."
"我免费转让你给了."
"别,那是上天对你的厚爱,感激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的."元西笑嘻嘻道,拍拍古桐的胳膊."是吧老大?"
"再碰我,我废了你这狗爪."古桐头也不抬道.
"...老大,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暴力?!"
"没有."古桐面无表情地放下器材,翻开摄影杂志找尼康最新上市的镜头.
"又要换镜头了?"小林和元西围过来一起看."现在这款AF不是三个多月前才换的么?没必要这么频繁换啦,钱多不是这么个撒法."
"5倍的标变镜头只适合拿来干活旅行用."古桐抬头瞟了两人一眼,手指在在相机上一一划过."这款镜头成像不够锐利,特别是变焦的两端,即使光圈缩小到f8也很一般.而且镜筒有松动,对长焦时容易影响成像的精度;边缘畸变比较明显,用在APS数码单反相机上也可以看出来;VR功能有噪音,光圈也偏小了."
"我当然知道!"小林元西吼他."只是不知道你明知道它这么多缺点,当时为什么要换?!"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它这么多缺陷?"古桐反问."光从官方给出的技术指标你能看出什么来?"
"呃?"好像也是.不过――"这款用来干活就足够了啊!不是还有两款专业机吗?"
"想换个大广角的."
"你又要外出了?"
"嗯,下个月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我出去走走."古桐指着一款镜头问:"这款怎么样?"
"不错,但价格偏贵了."
"成像好就行了."古桐对价格不甚在意.他要换一款超高品质的镜头来配他那台宝贝.
"嘿嘿,成像好."元西咧嘴笑道:"难怪有人说摄影其实是变相的视觉,快门按下之前,镜头前的东西是被摄影师的眼光一寸寸奸淫过的,成像越好越说明淫得透彻."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眼光不太对劲,原来是用眼过度了."
"妈的!你不也是?!"元西一把纠起小林的领子,作势要揍.小林白了他一眼,哼:幼稚.
"欠抽你!"
"你们慢吵,我回去了."古桐收起桌上杂志,走下阁楼."小林你是不是应该去采景了?"
啊――小林如将死之鸟哀嚎.
刚回到家,凌姿的电话便来了.古桐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喂,凌姿."
桐,你在忙么?
"不忙,刚回到家,怎么了?"
没,我在你家楼下.
"上来吧,一起吃饭."
呵,好啊.
收线.古桐把冰箱里的饭菜拿出来放微波炉里,按下开关后去开门――凌姿刚到走到门口.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凌姿搂住他,红唇缠上去,深深长吻.不稍片刻,两人便是重重喘着气,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呻吟.
多久没碰女人了?好像有两个多星期了吧?真的太久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女人独特的体味和香味丝丝缕缕钻入古桐的毛细孔里,使他欲念勃发.他几乎是立即把凌姿拉进房里,脚踹上门,压在墙上使劲的吻,使劲的抚摸.
凌姿很配合的张嘴伸舌,亮泽的液体从嘴角处一路滑下颈脖.扯开他裤腰上的皮带,伸手探进底层抚摸他,时轻时重.听到他难抑的闷哼声,她得意地继续撩拔助长他的欲念.
古柚扯开她的衣衫,将胸衣推往上,手指爬上饱满的胸乳,轻扰慢捻抹复挑.
凌姿身体轻颤,抬腿摩擦他修长的腿,喘气哼道:"到,到床上去."
无言地继续一路激吻一路往房间挪去,倒上床时,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全卸了,光溜溜打肉搏战.
两人床伴几年,早已把取悦彼此身体的方式熟记于心,凌姿这会儿趴在他跨间吞吐,听他越来越急的粗喘着准备高潮时,停住动作,跨坐到他腰腹上抬臀轻轻浅浅的摩擦.
"快点."古桐满身薄汗,使肌肤看显得弹性亮泽.
凌姿爱极了这副漂亮的躯体,光看着就让人情欲奔腾,恨不得一直揉捏在手掌下.
见她眼迷迷地盯着他的身体瞧,古桐忍不住了,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大幅度撑开她双腿,对准目标正欲进行百米冲刺时,"嘭"一声山响打断了他的动作,满身情欲倏然全退――微波炉爆了!
匆忙套上短裤奔到厨房――头疼!整个厨房一片狼籍,不知道从何收拾起.
"怎么了?"凌姿披着衬衫过来问."爆了?!"
"是啊,麻烦."古桐蹙眉道.拿起拖把先把地面清理干净,再洗抹布擦厨柜上的饭粒烂菜糊.全弄得干净亮洁后,才想起凌姿.转身想跟她说抱歉,却见她穿戴整齐地倚在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要走了?"
"看你也没兴致了,改天吧,我也得回去上班了."
"嗯.拜拜."古桐凑上前吻别.
大门关上后,他回到卧室,拿了干净的睡衣进浴室洗澡,出来后打电话问小林外景采好没,小林说在采.
"明天再给我看,我今天下午不去摄影室了."古桐说.
收线后立即倒头睡觉.
第六节:万里云然
六点钟.
古桐把新购买的镜头安装好,试拍了几组相片后便收工了.
从超市提着两大袋食材出来,转出街口往自家楼下庄严古朴的大门走去.
"哎."
"喂!叫你呢摄影先生!"
古桐左右张望,几秒后在一辆豪华车中发现了呼叫者――一个美丽非常的女人,她看上去比月余前见到时少了几分风尘多了几分优雅.他走近副座窗边打招呼:"好些日子都没碰到你了,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呵,怎么会?我最爱这个地方了,死也不会搬的."女人扬着红唇笑.指指身边开车的气质高贵的中年男士介绍道:"环亚的艺术总监,李林."
古桐点头致意."古桐.你好."
李林也微笑点头.
"有空吗?有事想跟你谈谈."女人道."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
古桐思考了两秒,抬起手上的袋子道:"等我几分钟,我得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家."
"行."
半小时后,三人到达一处环境优美的日式饭庄,静默地进了一会儿食后,女人拈起纸巾优雅的拭嘴角,开口对古桐笑道:"算起来,咱们也认识近四年了,不过好像谁也不知道谁叫什么,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腾云然."
古桐平静的表情望着她,由衷赞道:"腾飞于空,万里云然.这名字起得真好."
"是啊,我爷爷取的好名字,确实也腾飞过,只不过被猎人射断翅膀了."腾云然的表情幽幽一瞬,随即又笑开:"古桐,聊聊我们今天找你的目的吧."
"唔,请讲."
"其实是我找你."一旁的李林开口道."想请你为本公司拍支广告宣传片."
"宣传片?李总,我只是个摄影师,虽然平时爱玩DV,但真正对拍广告并不在行,你应该找专业的广告公司制作."
李林笑笑,摇头道:"以前的广告都是找有名的广告公司拍的,是很不错,但总带有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味道.怎么说呢,感觉总挣脱不出一惯以来的广告视角,让人看着总有似曾相识的想法."
"你觉得找一个不在行的人拍就能拍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来?"古桐摇头淡道."我不认为.如果你现在看到一个剃发留辫,辫垂脑后,穿瘦削的马蹄袖箭衣,紧袜,深统靴,作清朝时期打扮的自以为与众不同的人时,你会有什么感想?你会觉得他很有创意么?不会,你会想:这人脑子有病."
"呵呵."腾云然掩嘴笑."你这人真是!若找上别人,说不定一开口就被应承下来了呢,哪像你这样一再推脱."
"我得对我拍出来的东西负责,这玩意儿不是你想拍就一定能拍得好的."
"老实说,我从五年多前就认识你了."李林道."你每一届的摄影展我都有去看过,还经常从时尚杂志上看到你拍的时装组图.几月前你为薇薇安春季香水拍的平面广告,一看着就能感受到鸟语花香,芳草萋萋,春色满园关不住的盎然春意,我很喜欢."
"你也知道,那是平面广告."
"呵呵,虽然是平面,但看得出你功力非一般啊."
"如果你只想拍平面广告,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古桐拈起小巧玲珑的日本骨瓷茶杯仔细观察,漫不经心道:"投放播出的...不好意思,我无能为力."
"你不愿意尝试一下么?以后你的摄影室可以朝多元化发展,而且我们给的酬劳绝对优厚."李林猛抛诱饵,可惜古桐这条鱼非普通的鱼,他是一条有着顽石心脏的固执的鱼.
所以,他对李林的诱饵不屑一顾,淡淡的口吻坚持自己的原则:"李总,谢谢你抬爱,我暂时不想把摄影室多元化."
"古桐,你为什么非要拒绝呢?你很忙么?"腾云然忍不住开口问.
"现在不忙,我过些日子要出远门."古桐解释道."拍广告片费时费神,我不想分散精力去应付一大堆片前片后大大小小的事."
"古桐,这广告片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的."李林飞快道."企划和演员都已经都完备了,你只需要构思细节部分和选景就可以了开拍了."
"后期制作也费时间."古桐依然摇头."抱歉,我的行程已经定了,没办法改."
"你要去哪儿?"腾云然问.
"那曲."
"呃?这么远?"李林诧异."是工作么?"
"半工作半游玩吧."
"那曲是什么地方?"腾云然不懂.
"西藏的一个县城."
"噢.你不可以推迟些日子去么?拍完这支广告片再去?"云然语气里有丝宛求.
古桐若有所思地转头望了她几眼.这时,李林起身道:"抱歉,我上个洗手间."
门拉上后,古桐立即问腾云然."你们俩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我帮他拍这支广告?"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他情妇,你也许知道腾云然几年前是做什么的."腾云然淡淡道."现在他想让我拍这广告,我跟他说想找你拍,他一听就赞同了.古桐,相信他,他是真觉得你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我而妥协的."
古桐垂头思索,好一会儿,他说:"行吧,我拍.你告诉我,你以后想怎么做?"
"我们住的那条风情街头有家情调酒吧叫作红怜,三个月后,我会把那招牌换成万里云然."
"你...要我帮你什么吗?"古桐诚心问.
云然正欲开口,李林推门进来了.她对李林笑道:"古桐答应帮拍片子了."
"真的?!"李林喜形于色,朝古桐道谢.
"别客气,我尽力拍好吧."
"你这么说我就真太感谢你了."李林满眼信任的目光,看得古桐不好意思,亏之前他还那么强硬的拒绝他呢.
"那,你看明天若是有时间,你叫人拿策划案给我吧.要不,我自己过去拿也行."
"那太好了,因为我明天早上就八点到九点钟之间有几十分钟空闲时间,十点钟要赶机往上海."
"唔,我八点半过去拿."
"你到公司后,跟前台秘书说一声,她会带你上去的."
"好的."
"您好,请享用甜品."服务员敲门捧着托盘进来,一一摆放三人面前后悄无声息地退出.
食毕,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离去.
送古桐到大门口时,腾云然也一块儿下车,正当古桐以为她也要回家时,她突然紧紧抱住他,眼皮贴在他脖子上低声道:"谢谢,真的谢谢."
"...别客气."古桐感觉脖子处有股湿意,拍拍她的手臂道."有什么事找我."
"嗯."腾云然拭泪,眼眶泛红笑道:"我走了."
"拜拜."

正篇二:景笑乐篇
第七节:景公子
呕――
景笑乐掐着喉咙,忍住胃里上涌的酸气,两眼无神的盯着手中的康师傅碗装牛肉味泡面,万分不解自己为什么要这般自我折磨.
他没钱吃饭了么?外头的餐馆都倒闭了么?他很忙么?
都不!
他是个资产阶级人士;楼下四周二十米范围内就有数个餐馆;他还闲得发慌,想来这个上班时间再难找出个比他更闲的人了——从上午十点睡醒后到现在的下午三点,他只做了三件事:洗澡,上网,吃泡面.
问题就出在吃泡面上.
你说像他这么个自认为帅得不堪入目的极品优质的有钱又有闲的男人为什么要忍着巨大的痛苦吃这让他一闻反胃二闻呕吐的泡面呢?泡面这种上不了场面的东西符合他这等被标榜为小资产阶级顶端的人的身份么?
当然不符.
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成语字典里那个叫做"十全十美"的成语不是用来形容人的,而是在说神――其实神也无完神啊.
废话这么多,其实只想突出景笑乐先生的一个自认为没啥特色的缺点.为什么说这缺点没啥特色呢?因为此缺点是七亿多中国男人——或者说世界上过半的男人,不论男女老少贫贱富贵——几乎都存在的懒根:不爱做家务.
是的,景笑乐很懒.别看他这间公寓收拾得屋模屋样的,其实都是一个年轻钟点工的功劳.那孩子每隔三天就来收拾一次,顺便给他煮个饭做道家乡小菜什么。而他唯一做得勤快的事就是收拾他自己.
看见他房里一整面墙的大衣柜了么,这大衣柜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里面可都是真枪实弹――衣物分春夏秋冬整齐放置柜里,现在是夏季,所以大衣柜主柜这边是满满的衣物,不仅分外出要换的古驰阿玛尼等早晚装;连在家穿的都是BOSS的家居服,或者似睡袍类的和服.
所以,景笑乐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内,不论是头还是脚,都是无以伦比的要求体面再体面,优雅再优雅.
打从他上学前班开始有审美观起,形式主义就被他提到了日常生活中,具体表现为:洗澡时一定要用温水,不能少宝宝淋浴液;洗澡后身上一定要擦香喷喷的爽身粉,小脸蛋上一定要擦牛奶味的宝宝润肤露,小手小脚要爷爷检查个七八遍,一定要白白净净的,因为,像其他野孩子玩耍时弄进指甲里的黑泥,在他看来,都是罪恶丑陋的化身,他这么个美的孩子,自然不是能跟丑陋为伍的.
景老爷子对他这么一小P孩子走形式主义,抱以嗤之以鼻――老爷子是老革命出身的,不兴形式这一套.但相比起其他乱跳乱蹦弄得鸡飞狗跳的孩子来,他还是最爱自己家的宝贝孙子的.
――扯远了,关于形式主义,日后再表.
呕――
难受,他的胃液翻腾得厉害.
赶紧把泡面一股脑倒进马桶里,水阀一开哗啦一声冲得片甲不留,但空气中还是浮着一股浓重的葱花,香辛辣,大蒜和牛肉精粉的味道,依然让人作呕.
把窗户作打开,雨水过后的湿润空气吹过来,胃舒服不少.
天气预报说这样的雨天估计还有持续个三五天.其实下不下雨对他来讲没多大区别,反正如果不去约会或吃饭,他一般都是在家办公――也就是让人羡慕得头昏眼花的SOHU族.
在窗边吹了十来分钟,雷阵雨又来了,景笑乐赶紧把窗关好,坐回桌前继续写股评.
咕噜―咕噜――咕噜―――
人帅就是不一样,连肚皮咕噜声听起来都比一般人来得动听.诶,景笑乐真是饿得快耳鸣了.一个发育超常的男人大半天过去了,只吃了两口泡面...这,这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啊,可他宁愿饿着也不愿踏出大门一步.
不是他不懂有外卖这玩意儿,而是早上他上厕所时,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着那本专放各家外卖电话的小本子一个个翻,琢磨着叫哪家送.结果起身冲水时,惯用右手就那么一松,小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水流投奔自由去了,私自解除了俩人之间的雇佣关系.
医学证明,正常人饥饿时血糖处于低值.血糖低便又连接导致了脑细胞反应缓慢,所以,景笑乐也就忘了自己前些天拨打过的存在已拨电话里的外卖店的号码.
活该挨饿.
这时候,看什么东西都能自动在脑波里反应成食物.景笑乐盯了电脑屏幕小片刻,忍不了了,拿了电话便打:东洋,救命啊!
二十分钟左右,东洋提着个外卖盒踹开虚掩的大门,横在沙发上朝蹲在地上跟狗儿抢食似的景饿人劈头盖脸吼:"下次上班时间再叫我给你买食,我他妈立马把你灭口了."
景笑乐狼吞虎咽,满嘴满腮的,一个使劲的点头.
吃了大半后,见东洋还杵在一边,便问:"不回去上班了?"
"也没什么事,跟上头说和客户吃饭,提早下班了."
景笑乐闻言,便又低头吃将.
"乐乐,下回叫你小晴给你买食吧,再让你这么不分时间的使唤下去,老子的前途堪忧啊."东洋感慨万千--他还没成家呢!
你前途堪忧那决不是毁在我手上的.景笑乐心想.
"我不想她来这."小晴是他刚新任的一个月了的女朋友.
"为什么?"
"不想她来过一次后,日后自己来啊."
"靠,你又不是没带女人回来过!"东洋对景笑乐某些时候的龟毛很不以为然.
"那也是少数的."大多是one night stand的女人,一夜过后一刀两断,没关系.
"妈的,就你毛病多!"
"周六小晴的朋友生日,一起去玩吧."
"美女?"东洋两眼放光.
"谁知道呢."
第八节:万恶的豆豆
小晴的朋友姓林名烟.
林烟的长相都跟名字很相配――淡然飘缈似烟似雾.整个人看着活似国画中走出的仕女,优雅又极富女性的柔软甜糯,一开口说话,嗓音雅中带脆,如珠玉落木盘时稍沉的清音.景笑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儿,从进了包厢后便一直饶有兴趣的打量她.
"看什么了你?"东洋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低侃道:"不会看上她了吧?拜托你已经被绑到耶稣的十字架上."
"呃?"景笑乐愣了愣,随即笑开来."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你不觉得么?"
"是很特别."东洋赞同,眼神跟着飘到另一张沙发上――一身飘逸宽服的林烟此时正坐在一群装扮时髦艳丽的女人堆中笑语嫣然."你看她像不像一朵纯白的莲花?"
景笑乐的视线跟林烟的视线撞了一下,微微笑后又同时调开."像."
上学时曾被迫背诵周敦颐的《爱莲说》,他记得有几句词是: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这些词句很适合形容林烟,但后面跟着的那一句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乐."小晴笑兮兮跑过来把他拉到那群美女当中,不无得意的搂着他的腰向诸位美女宣誓主占权:"这是我男朋友,景笑乐."
景笑乐配合的露了个媲美阿波罗的的耀眼笑容,清清朗朗的嗓音朝众人问好.
林烟笑盈盈地主人之姿对景笑乐伸出纤纤素手."谢谢你能来."
要是往常有美女跟他这么说话,他定会风流嘻笑调笑一番,但面对林烟,他只是回以弧度刚刚好的微微一笑.
"烟,你朋友怎么还没来?"一美女问.
"唔,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吧."林烟蹙眉看看表――都过了近二十分钟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打个电话给他吧."
"唔."林烟拿了电话便往角落处走,没两分钟又回来了,歉然道:"马上就到了,请再等一会儿."
不到十分钟,果然来了个漂亮的――男孩?景笑乐有些愕然的看着林烟跟那男孩窃窃私语,动作亲密,心里不禁疑惑:这男孩是她男朋友?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那漂亮男孩微笑朝众人鞠了躬后,和林烟一道入座.
"介绍一下."林烟捏捏男孩的脸对众人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豆豆."
随后又向豆豆介绍在座的朋友.在介绍到景笑乐时,豆豆露了个惊讶的表情,而后对他笑了笑.
景笑乐被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寒毛直竖,脑子费力搜索着认识他的可能性...良久后,他确定他不认识他!豆豆是个漂亮的男孩,而他又是个喜欢漂亮物品的人,如果之前见过,他肯定不会忘记的.
介绍完后,这群都市男女便尽情的玩开了,单身的男人找单身的女人一块聊天喝酒弄些暧昧,非单身的――比如被贴上小晴男朋友标签的景笑乐和自称景笑乐女朋友的小晴则坐在角落里相拥着喝小酒聊小天.
豆豆和林烟两人靠坐在一块儿低声交谈,神态亲腻,但却无任何暧昧的动作,其间,豆豆时不时朝景笑乐处看,看得景笑乐如坐针毡,浑身都觉得不对劲.来回五六次之后,他忍不住起身走过去,道:"豆豆,我有事想问你."
"呃?噢."豆豆随他走至角落处,笑眯眯道:"有什么事?"
"你之前认识我么?"景笑乐开门见三问.
"不认识."豆豆还是笑眯眯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豆豆直勾勾的眼神让景笑乐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而那略显轻佻的话则更让他郁闷得想吐血.以前听人说类似的话时,一直觉得如天籁之音让他心情舒畅.但此时听从豆豆口中吐出,他便觉得是烂竽吹奏的高分贝噪音,不仅让他耳朵堵,更让他心里堵.
"真的,我很少见到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豆豆似看不懂他紧抿的嘴唇隐忍的表情及满眼的嫌恶冷光代表什么意思,犹自后知后觉称赞道:"你的头发好长啊,发型也剪得很漂亮."说着还想伸手去摸.
景笑乐一掌挥开他的手,瞪眼.
豆豆视若无睹,灿亮的眼眸烔烔盯着他,兀自赞道:"哎,你很适合留长发,我以前总觉得男人留长发很娘娘腔很故作性格,可看你就不觉得了,你留长发真的很漂亮."
景笑乐暗恼,这男孩也不知是真缺根筋还是在装傻,总之,他不想也不能跟他再扯淡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冷哼一声,景笑乐转身回到原位,端起酒杯猛灌下一整杯,心里被挑起的郁闷才缓缓压下一些.
豆豆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会儿,他又不识好歹了,回到座位上跟林烟低语两句后,便拿着酒杯忽视两道杀人眼光,硬是坐到景笑乐身边,笑盈盈道:"一起喝酒吧,我喜欢喝酒."
"喜欢你就自己喝."
"一个人喝很闷的,陪我一起吧."豆豆死皮赖脸道.
"你――"景笑乐磨牙,真想狠狠的赏他几巴掌然后再把他劈晕了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去示众!他完美的面具在豆豆面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来来,干一杯."豆豆主动帮他倒酒,然后轻碰一下放到他手里,眼儿亮晶晶地盯着他看."喝啊."
"..."景笑乐心里把豆豆咒得千疮百孔,冷着脸把酒喝光,结果,豆豆又把酒倒满,又盯着他说:喝啊!
...
景笑乐顺风顺水长这么大,几时遭遇过像此时这样有苦说不出,有气发不得的悲惨境况?豆豆不同常人,你跟他摆脸色,他也许只当你面部神经失调;你跟他恶声恶气,他可能会当你声道被火烧过;你想揍他,他更是只会朝你笑,笑得春光明媚,百花绽放,笑得让你觉得你的拳头是绝对的罪恶,你的想法是绝对的天理不容.
所以,景笑乐就在这种怪异的憋屈中,一杯接着一杯陪他喝酒.
第九节:终于见到你了
豆豆说他喜欢喝酒,但是他忘了说他没酒量.所以,在第七杯洋酒下肚后,他醉倒了――倒在景笑乐身上.
"喂,醒醒."景笑乐拍他酡红的脸颊,豆豆没反应.
小晴在一旁抱怨道:"真是的没酒量又爱喝酒,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怎么办?先把他放靠在沙发上吧."说着,便想伸手扶豆豆.
景笑乐道:"我来就行了,你去叫林烟过来一下."
"好."
一会儿,林烟便急急走过来了,扶起不省人事的豆豆,温声道:"豆豆,醒醒,我送你回家."
醉晕了的豆豆一听这话立即喊:"不要!"...流畅的语气让景笑乐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
林烟哄小孩似的语气说:"别闹,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叫桐来接我."
...景笑乐又开始在心里骂娘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让人想抽他啊!!!
林烟无奈,她和豆豆和古桐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但对于古桐,不知道为何总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他那副冷淡面孔吧,让即使是二十几年朋友的她也忍不住有距离感.其实她知道的,古桐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但他对她,从未像对豆豆那样亲近过,也许是因为她是女的吧.今早上本来也打电话叫他了的,但下午时突然说有事...诶,叹了口气,林烟开始拨古桐的电话,几声响后,那头传来冷淡的声音:林烟,有事么?
"呃,豆豆喝醉了,让你来接他."林烟抱歉道.心想可能打扰他休息了.
...他说的?――很隐忍的声音.
"嗯,他不要我送,非要我打电话叫你来."
...你们在哪?
"凌宵阁十三殿."
...等会儿.
挂线后,林烟盯着电话愣了几秒,遂转身捏豆豆的脸颊道:"打电话给他了,他说呆会儿过来."
"唔."豆豆轻不可闻的应了声,歪头又睡着了.
景笑乐满腹不爽之余不免又产生好奇:来者是男是女?为什么豆豆非要叫他呢?
半小时后,景笑乐终于知道了:是个沉静冷淡的男人.他一进来便静静地环了众人一眼,又一一跳过,直接走到豆豆面前弯身将他搂起,清淡的声音似抱怨道:"每次都这样,明天我要在你脖子上套个狗链,看你还狂不狂."
林烟在一旁帮他扶着豆豆,语带抱歉道:"桐,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
"没事,习惯了.走了,生日快乐."古桐掺着豆豆出门.
"谢谢."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包厢里一时陷入沉默,然后,开始有人感叹:"好完美的身材啊!像混血儿,可惜脸长得不够帅,不然...诶,林烟,他是你朋友吧?叫什么呀?
"嗯,你在我家看到的那套超有感觉的影集就是他拍的..."
林烟话没讲完,就听一美女惊喊:"他是古桐?!林烟,改天你介绍我认识认识他好吧."
"怎么?对他感兴趣?"林烟轻笑,似在叹息:"他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不能擅作主张,如果你想认识他,可以直接到他的工作室去,不过我建议你如果没事还是不要去的好,古桐他,是很冷淡的人..."
"他有女朋友了?"
"应该吧."林烟垂头盯着桌上华光流转的玻璃杯,淡淡开口:"燕子,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别招惹他,好么?"
"你..."燕子愕然,认识她这么久,头一次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于是玩笑道:"林烟,你喜欢他?"
林烟望了她一眼,微微笑,不语.我一直当他是最好的朋友.
这头.
东洋凑过来悄声对似在发愣的景笑乐道:"气氛有点奇怪,你觉得么?打从那两个人走后,就开始沉默了."
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傻子.景笑乐乜了他一眼,道:"要不咱们先走了,去吹吹风,我现在没心情喝酒也没兴致陪这些女人聊天."
"嘿嘿,看你之前被那豆豆刺激得够呛的,怎么样?遇到对手了吧?竟然碰上比你更不要脸更变态的人了."东洋龇牙咧嘴的调侃,要不是一身名牌服饰罩在身上,人家还以为他是个长年混迹地下通道的地痞流氓呢.
景笑乐一想起豆豆便又是满腹郁气,抿抿唇,拍拍正在跟人聊天的小晴."小晴,我和东洋有事先走了,你跟你朋友在这儿玩吧."
"不要嘛,你走了我多无聊啊,再呆会儿,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走."小晴紧捉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
女人的友谊就这么点?东洋看着着实无语.景笑乐掰开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的抚慰道:"乖,今天可是林烟的生日,你是她朋友,总不好半途无故离开吧,晚点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小晴笑开了颜,乖乖松手在他唇上啵了一个.
景笑乐跟林烟知会一声后便和东洋离开了.两人开着车沿着东南大道一路狂飚,夜里的凉风席席吹来,东洋浑身舒畅的一边开车一边跟着音乐哼起歌儿,一开始只是哼着调子,中段时很有节奏感的摇头晃脑哼着.
...i met this girl on monday , took her for a drink on tuesday .we
were making love by wednesday .and on thursday and friday and saturday
.we chilled on sunday .
是craig david的7days,从周一上床到周末分手的速食"性"情.东洋兴味盎然一直在重复哼着这一段,虽然今晚上没钓到任何美女,但这一小时百码的车速及这一路霓虹华灯萧萧远树却也弥补了他心里的遗憾.
相对于东洋跳跃的好心情,景笑乐则是平静过头了,他闭着眼靠在副座上,眉头微蹙,几缕长发随风翻飞,不时拍拂在他俊俏似是波澜不惊的面孔上,有些痒,却懒得伸手拂开,心也随着这飞旋的发丝飞舞着,时高时低时欢愉时钝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应是多情女子在秋夜借着明月,与恋人依依惜别之时的情深意切,哪容得下他这么个豪爽的大男人哀叹秋风扫落叶的凄惶?只是今晚...就让他多愁善感一下吧.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眨眼又要到了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的秋天,他这几年流连花丛四处采蜜,兜兜转转中倒也是片叶不沾身,还算干净...
"想什么呢?这么久也不出个声."东洋疑惑的瞥了他几眼.这家伙今晚着实奇怪,难不成还在生豆豆的气?
"没什么好说的."景笑乐落落寡欢."东洋,送我回家."
"怎么了你?"印象中乐乐似乎从没这么反常过,他一向都是笑脸迎人的,即使在他面前会表现出喜怒哀乐,但从没见他现在这副落寞的表情.
"没事."景笑乐轻笑,迷离的眼神转向别处."回家吧."
东洋也不再问什么,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第十节:卸下华表
隔日,景笑乐依然没能走出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多愁善感,无所事事在家窝了一整日.上午时间就在看股市,看书,看那快被磨花的碟片中度过;下午则是在发呆,睡觉中度过.东洋打电话给他时候他还未睡醒,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那头都说了些什么,糊乱嘟嚷两句无意义的助词后便挂了,继续睡.
连续又尖锐的门铃声钻入耳中,景笑乐忍着抽痛的神经爬起来,拖着虚软的身体去开门.
东洋见他睡衣凌乱的萎靡神态时惊讶不已,要知道,景笑乐一直是很注重外表的人,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家里,他时时都是以光鲜亮丽的表象示人的.
"怎么了?病了?"东洋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没事,睡过头了,累."景笑乐从冰箱里拿出冰水,灌了大半瓶,混沌的神志总算是给冻清醒了,忽然想到东洋刚来,便问:"你怎么来了?"
"下班了没事,一起吃饭吧."
"等一下,我先洗个澡."
两人就附近餐馆解决了晚餐,而后又叫了陈亚出来喝酒.属于三个男人的聚会上,东洋给陈亚讲昨天参加生日会上发生的趣事,而景笑乐不像往常那样跟他们胡侃,整个人异常的沉默,神色游离不定.
东洋忍了很久,终于问了:"乐乐,你干嘛了你?"
"呃?没干嘛,喝酒."景笑乐笑笑,端起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再斟满,再饮尽.
"你他妈别喝了."东洋火大的夺下杯子."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你?难不成真看上林烟了?"
林烟?景笑愣过神后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东洋陈亚一脸莫名其妙,心里不无猜测他是真抽风或者真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只听到林烟二字就笑成这德性,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你不是真看上她了吧?"东洋惊问.
"没有."景笑乐飞快否认,修长食指旋着杯沿打转,沉默了片刻后站起身道:"去兜兜风吧,这儿闷得不行."
"没事吧?"东洋担忧问.真不习惯他沉默低调的样子,骄傲又自恋才是他的标签.
"没事,走吧."
车子在华丽宽敞的东南大道上飞驰,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及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刺激声外,车里是安静的,景笑乐肘顶车沿眯着眼望着路上急行驰过的车辆及人行道上急速后退的行人,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狂肆拍打在他脸上脖子上,他伸手扯下皮筋,修长手指理了理乱发,重新绑好.
"嘿,乐乐,你看看那树下."东洋不知何时已放慢车速,突如其来的激昂语调及动作打散了沉默.
景笑乐顺着手势望过去,只见那树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昨天在包厢里见到的古桐,女的不认识但却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优雅的女人.俩人靠得很近,似在谈话,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笑意,乍一看,竟觉得两人形态极其相称,都有一副令人称羡的好身材.
"他女朋友很正点."东洋赞叹."脸蛋一流,身材更是一流,比你现任出色."
景笑乐不语,抿唇看着那两人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身后...突然,他拍东洋的手急道:"停车,快!"
"呃?"东洋愣头愣脑的,不知道他这会儿唱哪出.
"快停车."景笑乐边说边往身后望.眼看距离越来越远了,他脸上浮现急切的表情.
东洋刚刹住车子,他便撑着车门跳了出去,飞快往后跑,风儿撩起他刚绑好的长发,狂乱的在空中跳动.
不到百米的距离,景笑乐却觉得已经跑了数百公里,站定在两人几步外,气喘吁吁的抚着狂噪的胸口,眼睛灼灼的盯着古桐的背景.正对着他的那女人发现他了,轻声对古桐道:"古桐,你朋友么?"
"嗯?"古桐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眼光往后看,这才发现景笑乐在他身后几步外,他愣了一下,继而又转回头对女人道:"不是."
一句简单冷淡的"不是",如一盆寒冰水,把景笑乐从头淋到脚,激伶伶打了个哆嗦,生平头一次尝到了丢脸又失望的滋味,心里的狂噪瞬间被汹涌怒气替代,他想把古桐扯过来狠狠揍一顿:叫你不是!叫你说不是!但随即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这么做,他们确实不是朋友...
"乐乐,你干嘛呢?"东洋倒车回来,在路边惊急叫他.
那女人疑惑的眼神时不时瞟过来,景笑乐笑了笑,走到车旁撑手跳上去,轻声道:"开车."
车子再次狂飚远去,景笑乐冷若冰霜的脸上有抹深思,东洋角眼瞥了几次后,问:"你刚跑过去干嘛?你认识那叫古桐的还是那美女?"
"...都不认识,回去吧."景笑乐淡淡道.
"你――"东洋还想说什么,被陈亚用眼神制止了,于是只能忿忿的哼了声调转车头,一路上左思右想不放心,到楼下后便死赖着要跟上去窝一晚,景笑乐没法,随便他,而陈亚则约会去了.
"随你爱干嘛干嘛,我洗了澡要睡觉了."景笑乐进浴室时,对东洋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东洋在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到客厅瞧了瞧,还是如常.哪里不对呢?东洋抚着下颌搜索...
"你在看什么?"景笑乐洗完澡出来便见他一副侦探搜集证据的诡异又严肃的表情.
"呃,嘿嘿,没事,你去睡吧."东洋装腔作势坐到沙发前喝水,眼角瞄见他的房门关上后,立即又站起来四处翻找.碟架翻遍了,没有;玻璃下,没有;沙发底,没有;电视柜旁,没有.
奇怪,到底藏哪儿了?会不会已经被毁了?
毁了?东洋一想到这便泄气,瘫在沙发上盯了天花板老半晌又跳起来,发呆不是办法,时间还早,看电影比较容易过.抽了张碟正准备放入碟机,发现里面已经静静躺有一张了,拿出来一看,碟面上有一行用蓝色记号笔写的小字:那曲.天湖.轮回.纪念.
就是这个!东洋激动得两手发颤,脑子有些晕眩,把碟片重新放回机子里,播放.
第十一节:那一年的纳木措
液晶大屏幕里轻微晃动及几声模糊不清的声音之后就安静下来了,画面展开,初入眼帘的是一片广漠纯粹的蓝天,一缕灰白色的流云从天迹飞泄千里而上,如饱饮默汁的超大号大楷飞速在宣纸上划过,底部浓重暗沉,曲折往上时,稍微分散变淡,有惊心动魄的流畅美.
湛蓝的天,粹蓝的湖,山峰上的白雪,地面漫延的绿草地,牧民的牛毛帐篷,五颜六色的山花及在下午的暖阳下折射出金灿光芒的黄土路,交相辉映,组成一幅大自然绚丽动人的画面.
而后镜头黑了片刻又打开,转至天蓝色的弯延的纳木错湖,纳木错的东南部是直插云霄终年积雪的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北侧倚偎着和缓连绵的高原丘陵,广阔的草原绕湖四周,纳木错湖像一面巨大耀眼的宝镜,镶嵌在藏北的草原上.
(这时,音效开了,景笑乐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旁白:真美!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
另一个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的粗嗓音司机呵呵笑道:几个小哥是看完赛马节过来的吧?今年的赛马节比去年更热闹啊.
东洋兴致勃勃的声音道:对啊,靠,一群藏族牧民骑着骏马飞奔,身上还披着彩色披肩在太阳下随风抖动,壮观啊那气势!看得老子血液沸腾,当场就想上马驰骋一番了.
司机又笑道:下回你来早几日就可以上场了.今天游玩纳木错后,还可以去辽阔的羌塘草原和神秘的藏北无人区,那是我们那曲地区境内神奇的土地,尤其是一望无际的无人区,栖息着野牦牛,藏羚
,野驴等许多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让你大开眼界哟.
景笑乐道:我们打算后天到藏北孝登寺看看,听说那里有很多信徒...哎,师傅,你看那下边是转湖的藏民么?)
镜头里,远处的湖边有零零散散的身上穿着深色为主鲜艳彩色为辅的藏服的如蚂蚁般微小的人群在移动,其中穿插些纯旅游者和扛着照相机的摄影爱好者.这队伍如一条斑斓彩旗,夹在白蓝色和灰绿色中,那么耀眼那么让人心潮澎湃.
(司机道:是啊,纳木错是藏传佛教的朝拜圣地,每年都吸引众多信徒和游客前来朝拜和参观,朝拜是一个神圣的仪式,诚心祈祷,能得到湖神的愿力.
东洋笑道:真的啊?师傅,那你开快点吧,我要祈祷湖神赐与我一个超级大美女.
司机笑道:前面不远处就是纳根山口,汽车过不去了,等下我们在那里下车,高原的风很狂,下车时尽量牵着手,免得走不稳.
几人正经的声音道:知道了.)
镜头突然关闭,再开启时,已经到达湖边.纳木错湖水靠念青唐古拉山的冰雪融化后补给,沿湖有不少大小溪流注入,湖水清澈透明,湖面呈天蓝色,水天相融浑然一体,闲游湖畔,有身临仙境之感。
(东洋的声音远远传来:乐乐,快过来,师傅带我们到巨石那边.
景笑乐高声喊:你们先过去,我在这边转转.
东洋回:那你快点啊,小心点.)
镜头从远处湖面收回,转至湖边灰绿的草地,草地近湖七八米的地段,是一个个分离了地面的长满野草的土块,一眼望过去像是飘浮在水面上,镜头停顿了一下,便开始慢慢往那土块上移动,每强烈摇晃一次过后便越接近湖面,第三次时,是突然飞速的划过,伴随着几声惊叫声,强晃了一下后便静静地对着湖边的草地上不动了,然后有不少面孔惊吓的人们摄入镜头,他们站在湖边草地上引颈相望,脸上有焦急的表情,同时伴有各种纷杂的声音传来,男声女声汉语藏语混在一起,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左右,又有三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摄入镜头.晕迷不醒躺在地上的人是景笑乐,背对着镜头的男孩子正在给他压胸急救,蹲在一旁的女孩一脸急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就见那男孩子微微歪头对着景笑乐的脸贴了上去...
看到这,东洋按停止,贴近大屏幕两眼灼灼的盯着那个男孩子瞧.虽然看不见长相,虽然六年过去了,但是湿衣下的这漂亮腰背曲线及个头都像极了古桐,且上次听林烟说古桐是摄影师...
是他吧?当年他们正在走往巨石的路上时,完全不知道景笑乐在百米之后的湖边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不时听见有人在喊"有个很好看的男孩子掉进湖里...",他们才意识到那好看的男孩可能是景笑乐,于是飞奔回去,赶到人群聚集地方时,见他虚软的躺在地上,已经转醒了.
有个旅客把掉落在草地上的摄影机还给他,他一个劲地对人群道谢,之后便和司机一起把景笑乐背回车上,回镇上去找地方休息了.后来看摄像时才知道是那一对男女救了景笑乐.
记得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乐乐,古人都爱说公子救了我,我当以身相许.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许啊.
景笑乐只是眯着眼睛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又说:这人怎么也不等人道个谢就跑了呀,现在好了,想谢他都无门,那曲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如果是旅客也许已经离开了也不一定,天下之大啊,这救命之恩是无以回报了...
是,天下虽然大,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真是没想到古桐居然跟他们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呼吸同一种空气看同一片天空,六年了,他已经忘了那件事了,要不是乐乐两次见到古桐后的古怪态度以及对古桐的背影的记忆,他还真想不起要找这张后来被景笑乐录制出来的碟片呢.
估计乐乐昨天就认出他来了,只是,他什么意思啊?也没个对待恩人的好态度,莫明其妙的着实让人费解.
摇摇头,东洋把碟片取出来,换了张西片播放,刚转过身,就被倚在房门口的面无表情的景笑乐给吓了老大一跳,做贼心虚的强烈感觉使他说了句很此地无银的话:"我没看那张碟片啊,我刚换了张西片准备看."
景笑乐唇角往上弯,皮笑肉不笑走过来."那曲真让人怀念是不?你盯了那么久,认出那人是谁了吧?"
东洋瞪眼,左言右顾:"你什么时候醒的?想看什么片子?"
景笑乐窝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我没睡."
没睡?意思是他一直在门口站着了?诶,东洋抹把脸叹口气:"乐乐,你有机会以身相许了."
"嗯,我正有此有打算."
轻飘飘一句话听入东洋耳中却如晴天闷雷,刹那间就把他给雳傻了,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笑不可遏:"哈哈,乐乐...你还别说,你这模样要换了女装,真是个美人,哈哈."
景笑乐乜了他一眼,回房了.
第十二节:以身相许
东洋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半晌,片子里演了什么他完全没看进去,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景笑乐进房前脸上那抹能融化冰雪的笑.
两人从小玩到大,东洋当然知道景笑乐的桃花运多旺,他自高中起就常换女友,对她们体贴周到也大方,同时,也很无所谓.他对任何人都从容有礼微笑以对,时刻表现着他完美的形式主义,像今天碰到古桐时的慌乱急躁已经多年未出现过了.
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应该一直惦记着古桐曾救过他的事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些激烈的情绪反应,嘿,还要以身相许呢,他若是女的或者古桐是女的,那以身相许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啦,可两人都是男的,又不是那...
那?东洋的脑子里突然蹿入那字眼,顿时石化了,回过神来立马心急火燎的冲到景笑乐房里,开门力道之大,足以把正趴在床上翻书的景笑乐惊弹起来.
"干嘛你?!"不爽的瞪了东洋一眼,景笑乐摘下无边眼镜,伸手揉了揉突突起跳的太阳穴.
东洋蹿上床,紧张的盯着他问:"乐乐,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那么多,你指的是哪一句?"景笑乐慢条斯理的把枕头靠起,然后舒舒服服的靠过去,戴上眼镜,继续翻那本对于东洋来说相当于紧箍咒的《孙子算经》.
"你,你说你有此有打算那句."
"那句怎么了?语法错误还是有哪个字你不认得?"景笑乐笑眯眯道.心情极好啊,看到东洋这副吃鳖的傻样.
"乐乐,不跟你开玩笑,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东洋坐在他面前,正色道.
"那不是你几年前就曾说过的让我对古桐以身相许吗?现在我正打算这么做."
东洋看他一脸童叟无欺生畜无害的虚伪笑脸便火大,忿忿抽走他手上的书,顺便把那个伪斯文的眼镜也摘了,两手按在他肩膀上,脸对脸,非常之认真非常之严肃非常之...道:"别跟我打哈,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笑乐仰头靠在墙上,笑容瞬间敛下,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和无措,缓缓垂下眼眸道:"不知道,现在终于见到他,我有些不安却又控制不住想接近他,可又很怕他像之前那样冷淡的说不认识我,我...心里不舒服."
"他伤了你这朵水仙花骄傲又自恋的自尊了,所以你才不爽."东洋撇嘴总结.
景笑乐听言,摇头轻笑."说不出来那种复杂的感觉."
"妈的,你想怎样?"东洋几乎是恶狠狠的问.心里有丝忐忑,他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看得出乐乐对古桐怪异的态度和感情不简单.
"嗯,我也不知道,先睡了."说完,真的拧熄了灯躺下睡觉了,留东洋一人在黑暗里干瞪眼.
东洋越想越不爽,又不是他的问题,凭什么他一个人在这瞎操心呢,凭什么说"不知道"的主角能这么安心的睡觉呢!想着,一巴掌便拍到景笑乐身上,"啪"一声清脆响亮,见他没反应,便又连续"啪啪"两声拍过去,急怒道:"起来!别给老子装睡!"
"你想怎样?"景笑乐冷静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伸手抚摩被拍疼了的手臂及腰上.下手真重!
"你给我说清楚."东洋一副不说明白势不罢休的语气.
"没什么好说的."
"不以身相许了?"东洋心里期盼他是在开玩笑,但在等了几分钟他还静默之后,心里顿时泛起复杂的感觉,期许着问:"乐乐,你是开玩笑的吧?"
"...没跟你开玩笑."景笑乐把脸埋进枕头里,笑道:"认真的.非常认真."
"那..."东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很乱,突然就没头没尾的胡言乱语起来了:"想谢他可以用其他方式,他那样的人,林烟说他是很冷淡的人,你自己也看到了,说话表情对人的态度都是把人隔在几米之外的样子,不好相处,你这性格受不了这种委屈的,之前才那么一下你都受不了了,以后再来点强的,你不气成什么样了,他又没你长得好看,干嘛要倒贴他..."
"你在说什么呀."景笑乐觉得好笑.说得他多下贱似的.
"哈,那你的意思是?"东洋期待.也许他理解的以身相许跟景笑乐说的不一样.
"我没什么意思,只觉得他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人."这是他的感觉,在记忆里的感觉.那年他半昏半醒中,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冷淡的脸孔,可那张脸孔上却有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似阳光下的湖水,漾着温温的波纹,让人安心.还有从他对待豆豆的态度中也看出来的,他对豆豆很有耐心很容忍,两人的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你,你突然坐起来干嘛,吓死我了."东洋抚着咚咚的心口叫.
"呃?"景笑乐愣了一下,又躺下去,扯起薄被从头到尾盖上."睡觉了,别吵."
"还没说完呢怎么睡!"
"东洋,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如你想的那样,呵呵,我真的想以身相许啊."景笑乐闷在被子里玩笑道.心里盘算着该从哪个方向了解一下古桐的情况.
"你被刺激过度了."东洋丢下这句话便回客房睡觉了.
我是真的被刺激过度了,疯了.
景笑乐闷头闷脑的想,心里因这发现而涌起强烈的排斥感和愤怒,但一想到古桐,顿时又沉溺到这些年看碟片时对他产生的复杂感情中.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碰见他,失望之余又有些庆幸,至于庆幸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或许已经成家变样了...当年他也不过二十岁,大三刚过,模样跟现在比起来稚气许多,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记得他了呢?想到这可能,他不觉低低笑出声来,随即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想法幼稚得让人唾弃.

正篇三: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第十三节:掀开记忆
冰冷入骨的湖水张牙舞爪的吞噬过来,从外到内一寸寸侵略,整个心肺几乎都要冻僵了,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不脱这无声无息却让人恐惧的束缚,他要窒息了,使劲睁大眼睛看着那颜色依然美丽的蓝色湖水,意识一点点消散,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似要浮起来,有两只手搂着他的腰,让他觉得有所依靠,感觉不再那么难受了,然后漫延周身的冰冷消失了,他僵硬的身体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有人压着他的胸口,他觉得难受,想推开,可没有力气,接着有个冰冷柔软的东西贴着他的嘴唇呼气,湖水的淡腥传入他的嗅觉里,他轻咳了一下微张开眼,看到一张五官深刻的年轻冷淡的脸,那张脸跟他对视了一下,转过视线对女孩轻声说:他没事了,腾锦,我们走吧...
腾锦,我们走吧...腾锦,我们走吧...
啊――
景笑乐从床上弹坐起来,深蓝色寝具里,白色衣袍的他捂着脸,亚麻色长发披泄在肩上,晨曦的柔光从窗帘中透进来,照着他有种脆弱模糊又虚幻的美.他的心脏还在嘭嘭狂噪着,因为那句:腾锦,我们走吧...
这么多年,他常梦见这场景,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梦见那个男孩儿最后说的那句话.这话,让他心底不可遏止的涌起阵阵黄莲苦涩,六年时间,到底是那段影像把他催眠了,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催眠了?
大学时,心理课上曾讲到过关于记忆意识类型的分类,若按心理活动是否带有意志性和目的性分类,可以将记忆分为无意记忆和有意记忆.有意记忆是有预定的记忆目的和要求,需要作出记忆的意志努力,需要作出运用一定的记忆方法,具有自控性和创造性的.
他对古桐的记忆可归类于有意记忆.虽然他那时没有预定的记忆目的和要求,但他看见那张脸时,脑波已经自动规划了目的,而永久保存下来的摄像,则在他的不经意中,帮助了记忆意志的深入,且自主的延伸了其创造性.
在他心里,已经把那男孩儿当成自己的一部分了,只是,为什么,这样复杂的让人心梗塞的感情他是怎么对着一个背影和记忆中的脸孔产生的呢?
眉头纠结,景笑乐抬起头,从床边拾起皮筋把长发绑起,进浴室洗了澡,拉开窗帘,走到阳台边懒洋洋倚着.
今天天气很好,不再像前些日子下雨或阴沉沉的,天空晴朗,阳光很和煦,照得人暖融融的很舒服.楼下的街边挂起一个个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遮阳篷,从这方位望过去,可以看到对面那排正悠闲自在喝茶聊天的人们.
难得的好天气,沉闷的心情随着阳光光合作用了,心理轻松不少.景笑乐想去看看古桐的想法蠢蠢欲动.稍微思考了几秒,决定不再顾虑太多,随机应便才是上上策.匆匆换上衣服下楼拿车,等车子行驶在路上时,他突然想到:他不知道古桐住哪儿,不知道他的摄影室在哪儿,更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找谁问呢?林烟知道古桐的电话,但他不知道林烟的电话,找林烟就得先找小晴...一想到小晴,景笑乐就犹豫了,他从昨天开始关机到现在,就是怕她打电话找他,小晴跟以前的女友不太相同,她爱腻人爱撒娇爱对人宣示主占权还爱刨根问底...
一路想着,车子已经出了街道,在十字路口碰上红灯停下了,景笑乐开机打了个电话给小晴,像往常一样说了几句甜腻的话后便询林烟的电话,果然那头很不乐意的问他为什么,他解释说有事要找那晚上来接豆豆的人.
既然是找那男人,那小晴也没什么好使性子拒绝的了,报了号码后景笑乐便说自己在开车,挂了.接着打电话给林烟,客气的开场白后便开门见山询问古桐的电话.那头直截了当说对不起不方便告知.
景笑乐没想到自己的这小小请求会被拒绝,向来骄傲的自尊被伤了一个小角落,但还是有礼的问:"为什么,我找他有事."
林烟依然语气温和的拒绝.
景笑乐万分不爽了.不就一个电话么,有必要这样藏着掖着装神秘么?他看着像是那种无聊没事找事的人么?真想挂电话了,但,最后还是退一步问:"那方便告诉我他的工作室在哪儿么?有我事要找他."
那头顿了一下才道,风情街8号,腾锦摄影室.
冷着脸有礼的道了声谢,景笑乐狠狠的挂了电话,心里腾腾怒火升起.腾锦摄影室?是以那女孩儿的名字命名的么?那女孩儿也在这儿?是他什么人?老婆?
后面那两个字眼让景笑乐觉得难受得很,浓浓的失望和丧气漫延至身体各个角落,想看看古桐的想法烟消云散.他把车停在咖啡厅前,坐在露天座位上盯着人群发呆,年轻的侍者走过来问他需要什么,他脱口而出便是酒,见侍者忍笑的表情才回过神来,不在意的叫他上咖啡和一份简餐.
吃完后又抽了份报纸看,大概浏览了主要内容后便专注看股市信息,几分钟后把报纸放回原处,在几个女孩儿的热切注目中上车,沿着热闹的市区主要干道行走,一路红灯不断,车速小胜蜗牛堪比乌龟,停停走走中,景笑乐的满腹的郁气也散了,到城环路口时,车轮顿了一下还是往右边转了去.
风情街的名字虽然风骚恶俗了点,但整条长街却真的是极有风情的,那是不同于中国古代雕梁画栋和现在简约时尚楼宇的风情,到了这里,人便感觉掉落时空来到17至19世纪罗马文艺复兴时的欧洲,每一个门楼边的穹窿和廊柱,每个楼顶上的天窗和十字架,甚至每个雕花门楣上的铁招牌,无一不彰显着它浓厚的异域风情.
这条街的很多住户是外国人,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黑白皮肤的高大人种,阳光下的风情街处处显风情,空气里流动的都是和别处不一样的异国的热情气息.
景笑乐心情舒畅的放缓车速,看着路边搂抱接吻闲坐的人们,心想古桐在这环境中竟然还是那副冷淡模样,不知该说他意志力强不容易随环境改变呢,还是该说他没天生没情趣?
第十四节:刺探
十米开外便见到了在阳光下闪着暗光的雕花大招牌:腾锦摄影室.
门面外围看上去跟没什么特别花哨的地方,跟这条街的蓝灰色格调很相符,玻璃门的拉手上挂着个小木牌,估计是营业中之类的话.
停好车,景笑乐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伏在方向盘上默了片刻,那股紧张依然盘桓不去,他扯扯头发忍不住暗斥自己,又不是什么天塌的大事,紧张个P啊!
压下情绪,锁了车往那大门走去.
宽敞的空间装修得很简约利落,景笑乐没功夫细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分不清性别的男孩从玻璃窗的沙发上迎过来招呼:"您好,请坐,需要我们为您做些什么?"
"小斗,跟你说过几百遍了,说话别这么啰嗦,人家听了会难过的."一个年轻的男孩从阁楼上三步并一步的跳下来,干净帅气的脸上有嫌恶不满的表情,转对景笑乐时,瞬间换上甜蜜过度的笑脸,语似谄媚道:"帅哥,您是要拍艺术照么?就您这外形拍个艺术照传上网,肯定能以光传播的速度走红的,过来这边坐,我为您设计几个造型..."
景笑乐失笑,眼角瞥见那个叫小斗的男孩已经一脸受不了的转过背往沙发处走去了,他微微笑打断这男孩的话,言简意赅道:"我来找古桐的."
"哈?"男孩耷拉着嘴角露了个滑稽的表情,随后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往沙发处走去.
景笑乐不知道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跟过去问:"怎么,他在忙么?"
"嗯."男孩有气无力的声音,头也不抬的回答他.
"你别理他,老大没带他去片场,他心里犯病了."小斗一旁道,转头给他一个充满同情的眼神,嘴角微扬,却像是兴灾乐祸."这几天有好几个人过来找过老大了,都碰不到时候,这些天他很忙,几乎都是早上来一趟过过场就走了."
"他忙什么?"
"给环亚拍支广告宣传片,已经好些天了,估计也快收尾了,你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给他."小斗说着,突然又笑眯眯道:"不过你真打了电话他也不一定会接的,他没那功夫."
"嗯,本来想打的,可后来发现手机卡里已经没有他的号码了."见小斗疑虑的表情,景笑乐笑得真心诚意,扬扬崭新的手机道:"我的卡刚换过,以前存的号码都没有了."
"噢,你等等,我给他电话你."小斗翻手机念了一遍,见景笑乐记下了,便又问:"你是老大的朋友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好久没见了."
"这样,那你要是急事就打个电话给他吧,他今天估计是不会到这儿了."
"也没什么事,你们忙么?"
小斗嘿嘿笑两声,扑到还在颓废中的男孩身上,笑嘻嘻道:"本来应该很忙的,可小西犯病了,所以很闲."
景笑乐笑道:"老大不在,你们嚣张了啊?被他抓到你们就惨."
小西一把推开小斗,噔噔两下跑上阁楼了.小斗眉飞色舞道:"不会,老大本来说要放我们两天假的,可在家呆了半天后发现无聊透了,所以就来开门了,你来之前十分钟我和小西在洗相片."
"你们几点钟下班?"
"看情况,有事就晚点,没事就早点."小斗起身去打开CD,马修连恩略带乡间气息的纯音乐瞬间流泻在空气中,与玻璃窗外的暖阳融合在一起,让人舒畅.他笑问:"好听吗?这盘CD是老大的,本来想放小西那盘的,可还没到时间."
"呃?"景笑乐好奇."放音乐也有规定时间的吗?"
"嗯,在我们这就有,因为人多啊,我,小林,小西,老大,还有时常来的豆豆,每个人喜欢的音乐都不太一样,有时候会为了放谁的CD吵架,所以老大就让我们抓阄,抓到哪个时段就放谁的CD."小斗摊手无奈道."现在刚好是老大的时间."
"就你们五个人抓么?"景笑乐非常想直截了当的问腾锦和豆豆事,可,有哪个自称是人家朋友的人会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基本情况呢!
"是啊,本来老大是不给豆豆抓的,豆豆耍赖硬来,没办法."小斗脸上浮出懊恼的神情."你不知道,豆豆不是放那些震得人头晕的摇滚就是放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梵语佛经,折磨死人了."
看来豆豆不仅性格很折磨人,连爱好都很折磨人啊.景笑乐托着下巴微微苦恼问:"你说豆豆常来么?"
"也不常."小斗伸长身子躺上沙发上,翻开一本摄影杂志慢腾腾道."一个星期也就四五次吧."
一个星期四五次还叫不常?几乎都把这当自己家了."他不上班么?"
"他上班的时间很有弹性,没事就跑来这,有时候下班了我们还一起去老大那吃饭呢."
"你老大给你们做饭?"
"当然,他是好男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斗得意洋洋的卖弄,像是夸自己般.
"你们去他家不会不方便吗?这么多人..."
小斗丢给他一个白眼."走几分钟就到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是没去过他家吧?"
"嗯,我不太记得了."景笑乐笑眯眯道."也不知道他结婚没有."
"嘁,还早呢."小斗嗤哼,忽而又贼兮兮笑道:"老大人很好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娶老婆."
古桐单身的讯息荡得景笑乐全身细胞飞速奔窜,努力压下激涌的情绪摆上平静的表情装疑惑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人冷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熟悉的人,他对谁都一个表情一个语调."小斗说起这个时有些激动,语气上扬."我从没见女人到这来找过他,要不是有一次豆豆说漏嘴,我就真以为他是和尚了."
有女朋友?景笑乐飞扬的情绪再是荡到谷底,但随即又想,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只要没结婚就成.好了,今天也算不虚此行,就到这吧.景笑乐站起来道:"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找他吧."
"哎,要是他晚点过来了,我帮你转告一声吧,你叫什么?"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找他的,谢谢,走了."
第十五节:等待爆炸
犹豫这种浪费时间浪费脑力的事景笑乐是不喜欢做的,他做事向来果断利落,即使偶尔犹豫了,也就几秒钟时间.
可现在,他拿着电话转了半个钟头了,还在犹豫不决该不该打个电话给古桐--这犹豫已经两天了,这期间,除古桐外的所有人都被人剔除脑外.
有些后悔那天没让小斗转告古桐了,如果事先打过招呼,那他现在也不到于顾虑这顾虑那的怎么想怎么做都不是.
真不像他一惯的行事作风啊!可一起到古桐那张冷淡的脸,他不得不三思,甚至还想了无数遍打了电话要说什么.说古桐,我是景笑乐?两人面对面时他都认不出他,打个电话怎么可能知道谁是景笑乐啊!
景笑乐真烦得头顶快长草了,抛到床铺上趴着,眼睛眯成缝盯着手机里快记烂的电话号码,犹豫啊犹豫,小宇宙怎么还不爆发呢?狠了狠心,手指一压――就当自己不小心按到的.
如果那头问怎么会有他的号码,那就说"哎,你的号码跟我朋友的号码只差一个数,不小心按错了";如果那头说你打错了,那就说"哎,你的声音好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想想,噢,在林烟的生日上见过你..."
那头嘟嘟响了五声,没人接.短短几秒时间,景笑乐的胡思乱想却让他受尽了九个轮回的煎熬,飞快掐断电话扔到床尾,才刚伸展手脚想叹一番,电话就响了.心咯噔一下,他豹速蹿过去抓起手机看,巨惊喜之后就是巨失望,亮晶晶闪个不停的小晴美女的头像,他按了无声后把手机丢进抽屉里,拉起薄被蒙住头,睡觉.
郁闷想了一阵竟然还真给他睡着了.醒来头一个想法便是看古桐有没有回电,把可怜的手机从抽屉里拯救出来翻阅,除了他希望的电话没来之外,其他的都来电了.
丧气.
洗澡换好衣服,正赶东洋来电叫他上酒吧,他愣愣问:"大白天的上什么洒吧?"
傻了你!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零五分.――那头几乎要咆哮了.
晚上八点?
景笑乐把窗帘拉开――谁说不是呢,外头都万家灯火歌舞升平了.他竟然从早上十点多钟睡到现在,佩服,可能是这两天脑子乱糟糟的总睡不安稳吧.
应了东洋后,他先去吃晚餐,然后开车往常去的那间情调酒吧.上楼发现老位置上已经坐着了二男二女,他只认得其中二男:陈亚和东洋,另外二女估计是新交的朋友.
见他单身过来,陈亚笑侃:"小晴美女呢?不会是分了吧?"
景笑乐不理他,跟两位美女自我介绍一番后便沉静的听他们聊天.无非是聊些趣事,彼此间开些无伤大雅带色的玩笑,活络气氛,当陈亚说到他们公司前天青年同乐会上的爆笑事件时,景笑乐突然想起小斗上次说古桐现在是给环亚拍片,而陈亚不正好就是环亚的小开嘛,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阿亚,你们公司那广告片拍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归李林管."答完后又觉得他这问题问得颇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在拍广告片?"
"听人说的."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景笑乐心情又低落一分,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小口,干红略带酸涩的口感在唇齿间徘徊,这种本应在西餐时相佐的酒他偏爱在聚会时喝,而且还不爱兑其他饮料,顶多是加冰块.
"你什么时候对我们公司感兴趣了?"陈亚笑问.
金融专业毕业的景笑乐是个有资深资格认证的金融分析师,那是一个多么让人梦寐以求的争得头破血流的光荣的证啊,可他偏不当一回事,拿了证后从没做过一件对得起该证的事,整日玩股写股.陈亚他爸曾费尽心思想拉拢他进环亚,可人家怎么着都不乐意,扯出的理由一大堆,甚至还把景老爷子让他拿出时间交女朋友所以他没时间上班的糊淡都扯出来,陈亚他爸无奈之余只好作罢.
"谁对你们公司感兴趣."景笑乐轻哼."我只对人感兴趣."
"你说什么?"陈亚探脑问.后面那句话含含糊糊的他听不清楚.
"问这么多干嘛,知道他对你们公司不感兴趣就行了."东洋睨了陈亚一眼,随即一脸笑意问美女:"知道最近最流行的笑话是什么?"
"是什么?"两位美女眨眼好奇.
美人关注,东洋的孔雀尾要翘上天了.咳了声,慢悠悠说了个证监会忠告股民的冷笑话:近期不要进入股市,否则宝马进去,自行车出来;西服进去,三点式出来;鳄鱼进去,壁虎出来;蟒蛇进去,蚯蚓出来;牵狗进去,被狗牵出来;男人进去,太监出来;
黄世仁进去,杨白劳出来;总之,就是地球进去也是乒乓球出来."
四人忍俊不禁.一美女道:"确实挺惨的,我一朋友上个月差点倾家荡产,憔悴得不成人形,好不容易保住房子发誓不再进股市不再看行情,可那誓言就只有三天寿命,第四天又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说从头再来."
"男人天生就有冒险赌博的疯狂因子,这种因子一旦被激活,打压下去的可能性就缥缈跟烟雾似的."
"东洋,听你这么说,你也炒股?"
"我不炒,我买股给别人帮玩."东洋叨着烟的模样像个雅痞."我对数字头疼."除了银行存款数.
"他只对女人不头疼."陈亚调侃,瞥眼见景笑乐直盯着酒杯看,显然神思已经不知恍惚到何处了.扣指在他面前敲了敲,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
"还想问你呢,你干嘛呢?"
"我没..."
正想说什么,东洋神秘兮兮拉他袖子低声道:"乐乐,你看那边那桌."
顺着视线望过去,先看到古桐的背影,他对面坐的女子是上次在树下碰到的那位,旁边则是豆豆.看侍者在旁边候着的模样,应该是刚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们,那女人是他女朋友吗?看样子不像,两人之间没有情人的亲密感...
"愣什么呢?"东洋低声道.
景笑乐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那桌,而这桌的其他三人也一直盯着他.笑了笑,他端起酒杯轻啜小口,坐直了身子背对着对古桐.
接下来就在心不在焉和不知所云中度过,想离开又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自我折腾中,肩膀被拍了一下,豆豆轻快的声音传来:"你也在呀,我一看这头发就知道是你了."
第十六节:如此面对
缘分大多数时候是拿来捉弄人的,比如你不想见这个人的时候他往往会经常在你面前晃荡;而你很想见的那个人,却是近在咫尺也只是跟你背对背.
景笑乐深呼吸,转过头扯了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拍开他的手道:"好巧,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一会儿,我可以坐这么?"豆豆拉过椅子问.
你这是询问的样子么?你根本就是已经行动入侵了.东洋无奈道:"你那边的朋友不要紧么?"
"没关系,他们在聊天."豆豆环了在场几位,然后对景笑乐露出一个兴味的笑:"你女朋友呢?怎么没一起来?"
"你不也一个人."景笑乐睨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想喝一口时又放下,倒了大半杯给豆豆,满脑控制不住的小邪恶思想在冒腾:灌醉他,免得受他乱七八糟的言语荼毒.哪知杯子还没推到他面前,他已经整出一脸纯良的笑容说:我不喝酒.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景笑乐手一抖,差点就往他头顶上淋去.
豆豆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咬耳朵:"上次喝醉被修理了一次,现在不敢了,老大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哦,他怎么修理你了?"他很好奇.
"就那样啊."豆豆风清云淡的丢了一句就转头跟陈亚及美女几人相互介绍认识.可把景笑乐气得牙齿咬得喀喀响,满心郁火烧得快内伤.
遇上豆豆,是景笑乐的劫难.
东洋乐不可吱的看着他俩,压低声音对豆豆道:"古桐的女朋友很漂亮."
景笑乐侧耳,只听豆豆惊讶问:"你认识古桐?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呃,就上次林烟的生日会上见他来接你."东洋对豆豆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算是见识到了,确实挺让人头疼,转头瞥了景笑乐一眼,见他居然万分同情的注视着他,靠.
"哦,我说呢."豆豆莫明其妙的几个字就算结束了这话题了.
陈亚打从发现跟古桐一起的美女时,便不时把视线投在她身上,半晌后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想起来了,那女人是李林的女朋友,我曾经见过两次."
景笑乐乜了他一眼,不无嘲讽:"你看美女时那对火眼金星退化了还是白内障了,这么个大美人你见过两次居然认不出来."
"我那时候是隔了挺远的距离望见他们的,她戴着墨镜遮了半个脸,而且头发是波浪卷,不是现在这直发..."
"云然卷发很漂亮,不过这次拍片需要,她把头发弄直了,既纯真又妩媚,差点没把片场一票男人给迷晕."豆豆笑眯眯的说,语有荣焉.
"你是说这次广告片的主角是她?!"陈亚惊叫.
--认识陈亚的人都知道,陈亚是个老练的社会精英,从小被他爸以英才方式教育,以接班人的方式磨练,尤其大学毕业后这几年,在龙蛇混杂的企业中步步为营,狡猾游走,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绝顶功力.但这会儿,也放是因为惊讶,也许是因为在朋友面前,他对李林可能的假公济私行为产生了极度的反感――他向来看不惯靠裙带关系进公司谋取私利的人,这种反感直接反应在他的面部表情及略微上调的语气上.
其他人听着倒没什么,但豆豆却怒了.打从腾云然住进古桐家隔壁开始,他就自动把她当熟人看待了,而经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更是把她当好朋友.现在,这人居然用这种不耻的表情和不屑的语气枉自说他的好朋友!
气怒的豆豆绷着脸冷声道:"她怎么了?你看过片子么?你知道她有多专业么?你知道这次拍摄上头多满意么?你什么表情啊你!"
"我――"陈亚一头雾水.
景笑乐知道豆豆误会了,正想解释一番时,身后传来女子如玉的嗓音:"豆豆,你又乱来了?"
"我没有."豆豆瞪了陈亚一眼,才蹙着眉一脸委屈的转过身.腾云然拍拍他的脸笑道:"真是,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你喝多了呢."
"那个――"东洋咳了咳."两位要不要坐下来一块聊聊."
"不用了,我们正准备离开..."
"坐一会儿吧."景笑乐站起来往东洋那边坐,让出两个位子.
腾云然侧脸问古桐:"要不要再坐会儿?你没什么重要事情了吧?"
"没,随你."
"那就坐会儿吧,难得见这么多人,哎,我去把那个心情本拿过来."说完便回原位拿起桌上那个红色本子,宝贝一样抱在胸口,笑容嫣然脚步轻快的向这边走来,距二三米处时,突然停住脚步,望着楼梯口发愣.
古桐一看就知道是谁了,轻声叫她:"云然,过来."
"呃,噢."云然低下头急急走近古桐,背对着楼梯对他附耳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你紧张?"
"说不紧张是假的."腾云然苦笑."我那么狠决的跟人家说以后陌路,相见不相识,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毕竟说的跟做的是两回事."
"他看见你了."
"你在兴灾乐祸么?"云然睨了他一眼.
"有那么明显么?他过来了."古桐好意提醒她,见她身子瞬间绷了起来,表情僵硬,知道她定是还未走出那段灰暗感情.
"云然."一个略带迟疑的温文男声响起,腾云然表情有些崩溃,她靠近身子把脸贴在古桐颈间,轻不可闻道:"借我靠一下."
古桐见那男人复杂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歉意及若隐若现的感情和失望,打量着他的眼光中有着评判和挑剔.他想这样的男人如果配个背景单纯的女子,也许会是个好姻缘,但腾云然已经没办法单纯,分手早在他们相恋时就成定局.
垂下眼,古桐拍拍她的手臂,轻声道:"不想跟他聊聊么?"
腾云然轻笑两声,抬头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对视两秒,把本子放到他手里遂转身走向那男人,只见她笑语嫣然道:"罗文,好久不见了,咱们过那边坐坐吧."
见两人走向转角处,古桐收回视线落坐,懒洋洋靠着椅背翻开那本子,里面记录着来过这里的人们想说的话.有些很有趣,有些很伤感,也有些不知所言,更有些胡乱涂鸦恶搞.最后一页,有腾云然画的Q版卡通,一个圆墩墩的光头和尚在敲木鱼,头上写着古桐二字;对面坐着一个圆墩墩的女娃,头上写着云然二字;旁边是一个打滚的娃娃,头上写着豆豆二字,下面有几行小楷:
华丽谢幕
人生多场戏.
如今,酸涩头场已演毕.
我要从容退场.
请允许我上台一鞠躬.
谢谢观赏.
――腾.云然.
"我看看."豆豆把本子夺过去,从头翻起.
古桐无所事事抬眼环了一下在场几位,见他们自得其乐的聊天喝酒,除了旁边坐着的那位――那男人复杂莫名的视线时不时绞在他身上,从他走过来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
食指在椅子上敲了几下,古桐转过脸问:"有事么?"
景笑乐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随即有做贼心虚的感觉,眼神不自觉的飘移向别处,心里暗斥自己真是见鬼了,看他那张冷淡的脸竟然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强作镇定后,视线对准他道:"没,我叫景笑乐."
"噢."应了一声后,古桐便低头靠近豆豆道:"准备回去了."
"谈完了?"豆豆头也不抬问.
"嗯,过来了."
"等一下."豆豆拿起笔在本子上飞快划了几下便合上本子,对几人笑容可掬道:"各位,我们先走了,有时间再聊."
东洋挥挥手,像赶苍蝇.
豆豆不以为意,勾着古桐的肩膀走向站在几步外的腾云然.
第十七节:把盖子打开
景笑乐记得,上高中时,语文老师曾把巴尔扎克说过的一句话当成班级励志铭挂在雪白墙壁上,那句话是:拼着一切代价,奔你的前程.
当时老师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你们记着这句话,这话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前程它不是一个已经验证成理的数学公式,它是巧妙多变的,你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给自已制定不同的前程,然后努力争取.
这句话说得在理.
从高中时代到大学时代到现在,他们的前程一直随着时间而变动.在没碰到古桐之前,景笑乐随意成性,并没有特别制定哪项非达到目标的前程,而今,古桐这一变数的出现使他速决的把古桐列入自己的前程中.
昨晚他想了半宿也想不清楚古桐那声"噢"是什么意思,但有句铁律是不能忘的,那就是"争取才是硬道理",至于争取后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所以一早起床,他便打电话给陈亚:"阿亚,你帮问一下那片子什么时候拍完."
你问这个干嘛?
"你别管,总之,你帮我问问."其实他具体的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只是想先弄清楚他的行程吧.
那头叹,景公子,我很忙你知道吧,你嫌我没忙疯是么?
"能者多劳,拜托您老了,晚点答复我,谢了,拜."快速收线,景笑乐仰躺在床上神游太虚,一声响亮的火车轰鸣声传来,他拿起手机按无声,没一会儿又响起,蹙着眉盯了几秒钟,接通:"有事么,我在忙."
好几天不见人,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在干嘛?――那头浓浓的抱怨道.
"很多事情要做..."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忙过?什么事情重要得连抽几分钟时间接我一个电话都不行?你,你是不是跟其他女人约会了?
听着她控制不住的尖锐声音,景笑乐心头一动,脱口而出:"我们分手吧."
那头愣了半晌才试探性的低问:你刚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好聚好散,景笑乐如是想.
那头回应的是嘟嘟嘟的盲音.
对于这样的结果,景笑乐不无感慨.虽然觉得对不起她,但现在说总比拖着敷衍她好,反正总要分的.
这些年,他交了好些个女朋友,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落空空的,没有着地点,于是便量着感情付出,不多不少,正好能维持他以为的两人之间的平衡.若是对方觉得亏了,要他加量,加不了?那行,分手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东洋把这理解为风流,玩心太重.
不是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激情没有找到正确的发泄口,很盲目,也很无奈.有时候觉得跟玻璃瓶里的苍蝇一样,即使看得见光明,却找不到道路,他不乱闯,不会撞得头破血流,只是安静的等着,也许有人有天把盖子打开,让他飞出来...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开车前往古桐的摄影室.
室内只有小斗一个人,他正坐在沙发上分理相片,见到景笑乐时笑得春光灿烂,拍拍身旁的空位道:"过来坐,看看昨天小西洗的片子."
"他们都出去了么?"
"嗯,小西今天也跟着去片场,明天收尾了."
小斗似乎心情极好,从头到尾都是笑容满面的.景笑乐发现,他见过的这几个跟古桐关系密切的人都有张招牌笑脸,很灿烂很甜腻很让人...想拧一把,尤其是豆豆.
"你看,这张拍得不错吧."小斗得意的抽了张相片递到他面前.
"这――这什么时候拍的?!"景笑乐惊奇.这相片拍摄的地点是这里,人物是他自己,镜头取的是从上往下的角度,照片上的他表情沉静的望着玻璃窗外出神,阳光照在他身上,折出淡淡的光辉,美仑美焕.
"不错吧,那天小西在阁楼上偷拍的,还有很多张呢,没洗出来."小斗把相片收回,一一放入大本的相册里,嘴里咕哝道:"小西还说哪天你来了,要拿你当模样再拍几组呢,他最能折腾人了,让他拍个照下来,人都要虚脱了."
"小斗,这张相片能给我么?"
"你想要啊?那明天我叫小西再洗一张给你."
还要再洗?景笑乐现在是急着想把这相片毁尸灭迹!要让古桐看到了,那他真是跳进二十七层净化过的纯净水里也洗不清了."小斗,你把那天小西拍我的所有底片都给我好么?这张相片也给我."
"你想干嘛?"小斗把相册抱在胸前防备道.
"我是相片的主人吧?我不想让这些相片爆光给其他人看."景笑乐试着摆明立场又不至于让小斗反感他.
"噢,放心吧,这是专门给店里人看的,顾客看不到."小斗笑眯眯道.
就是不想让古桐看到啊!虽然他长得很帅小西拍得也很好."这相片其实也没好到进相册让你们店里人共赏的地步..."
"不会啊,老大也说这相片拍得很好."小斗打断他的话,慢腾腾的再次把相片拿出来仔细看,点头赞赏:"真的很好,人很帅很耀眼,周围气氛也很称."
景笑乐的脑波还在他前一句话中震荡,头一个想法是想哀嚎:完了,他藏头露尾的小人爆光了;第二个想法喜悦:他说这相片拍得好,那不就是说他长得好么?第三个想法是鄙视自己:想这些有什么用,都已经这样了.
"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今天早上."
"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老大从不爱说废话."小斗摇头晃脑地起身把相册放置墙上吊起的木柜里,而后去换CD.原先清冽得让人一不小心就忽略掉的泉水叮咚声变成很悠扬很有节奏感的曲子,小斗勾起左脚尖放置右膝盖处,柔软的腰身及手臂随着音乐左右摆动了几下,头微微往后侧昂,露出秀致的颈脖,很...妩媚的感觉.
"谁教你跳的?"景笑乐觉得这舞姿有点似曾相识.
"好看么?"小斗跳过来问.
"不错."
"我哥,呃,我在妖姬学的,你去过那里么?"
"去过,很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那女孩儿的舞蹈很蛊惑人."他以前常跟东洋陈亚去,后来见去那里的毛头小子太多了,便转移阵地到情调酒吧.
小斗眨眨眼笑得暧昧."很多男人为她疯狂."
"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孩子."像个妖姬,每次去都能见到她不同的风貌,更像一剂媚药,让人为之疯狂――他不算.说来,那女孩儿跟小斗长得还挺像的..."你跟她认识么?"
"呃?"愣了愣,小斗再次展露春光灿烂的笑脸."算认识吧,我也喜欢去那."
景笑乐笑了笑,问:"你之前说那片子明天收尾,那之后要做什么?"
"多着呢,给杂志社拍秋季时装组图,还有几个名人的个人影集,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客户...这个月我们三人会被操死."小斗撇嘴忿忿道.
"有你们老大顶着,操不死的."
"老大下周要出远门了,至少半个月后才回来."
"他去哪儿?"
"那曲."小斗脸上浮起向往的表情."我好想跟着去."
"...很美的地方,放假你可以去看看."景笑乐托腮,眯着眼,表情柔软.
"你也去过了?我盘算着十.一放假了,跟同学去看看."小斗笑道.
"你几年级了?"景笑乐知道他是工读生,但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大二."
第十八节:埋雷的小食店
从摄影室出来时是下午三点半,景笑乐开车四处转了转,然后找了个露天咖啡屋坐着,看了两份财经报后回家.刚进门,东洋的电话便打来了,无非是叫他晚上一起吃个饭,本来想拒绝,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便应了下来,前提是叫他别带女人去.
上网至五点多,景笑乐洗澡换了身休闲衣物便去东洋指名的地方――小食店.
这间食馆专做家常菜,东洋每次提及店名,都用家常便饭代替,位置处于闹市之后的小巷子里,店面虽然不大但却很简洁干净,菜名虽然恶俗但却很美味,店主人虽然很丑但却很温柔,掌厨师傅虽然一个很年轻一个很老,但却都有副好手艺...总之,这里的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都颇有点卧虎藏龙的意味,按东洋的话来说,就是大佛缩身进了小庙堂.
景笑乐把车开进停车场后步行进小巷里,刚到店门口,便见店主咧着一口白牙迎接他,粗嘎的嗓音如同火车过境,轰隆隆震得人耳膜发疼."乐乐,好几天没见你了,还是这么帅啊."
"店大哥,别客气,彼此彼此."景笑乐拱拱手还礼."东洋呢?"
"在楼上,前几天做了道新菜,呆会儿给你们尝尝."
"大哥,先告诉我菜名叫什么?"景笑乐抚着心口巴眨着眼睛,怕又被那恶俗的菜名给雷了――虽然已经被雷了很多次了.
"嘿嘿,想了一晚才整出来的."店大哥很丑的脸上整出很柔和的表情,咳了咳,温言细语道:"名字叫:死了都要爱."
果然很雷啊!
颓败上楼,见东洋一脸无趣的望窗外,景笑乐笑了笑,悄无声息的猫步走到他背后猛拍一下,东洋像只蚱蜢般惊跳起来,转头见他乐不可吱的表情,忿忿道:"越来越幼稚了你!"
景笑乐兀自乐.这不是幼稚,而是...怎么说呢,像是一个常年穿着得体修身西服的人偶然一次机会试穿了宽松舒适的休闲服,然后发现原来这种服装比西服穿起来舒服自在多了,于是便慢慢的不想再穿西服.这是对自己以前苛刻的言行举止的放松,有畅快淋漓的感觉.
东洋古怪的盯着他愉悦的笑脸,心想这人最近真的太不对劲了,整个人像是被解构后重组了一回似的,让他有些适应不良.
"看我干嘛?"
东洋摇摇头,随他了,爱怎样怎样.
肩上搭着白巾的店小二猫着腰托着菜盘过来了,笑容满面的介绍:"客倌,掌柜的说先上死了都要爱,您尝尝,晚点给他十字以上的评语."
东洋遭电击般不自觉的抖了抖,把茶壶移个位,那盘红绿褐三色交错的"死了都要爱"赤祼祼的摄入眼球:红颜色的是红肉椒,绿颜色的是绿肉椒和西兰花,褐色的是切得像朵盛开菊花的鸡杂.
东洋盯着那鸡杂,忽而联想到某个也被戏称之为菊花的东西,再看看对面正低头喝茶的花样男,顿时恶寒啊恶寒.二十几年的超直男突然要转弯,一直作为他"直"见证者的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
"你眼睛有毛病啊?"景笑乐忍不住喝他,从菜盘上来就开始拿怪异又变态的眼神瞧他,他跟这菜没有血缘关系吧!
"呃,还是接受不了啊."东洋大呼.
"接受什么?"
"就你跟说要对古桐那样啊,我一看这东西就想到..."东洋指着鸡杂说不下去,心想这菜我也吃不下了,光看着胃里就有反应.
景笑乐看了又看,依然没觉得这菜跟他有关系."想到什么?"
"你不懂啊!"东洋瞪眼,遂又压下声音道:"你不觉得这玩意儿很像菊花吗?"
"是挺像,这跟我..."景笑乐明白他的意思了,顿时老羞成怒,随手一巴掌就拍在他脑门上.
"嘿!打我干嘛,是你自己说的."东洋挪开椅子.
"我说什么了我!"景笑乐脸上泛起桃花红,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把菜盘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眼不见为净.
"是你说自己要那什么..."东洋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完全嚼在嘴里没吐出.
景笑乐撇过脸.其实他那天说的那句话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他心里完全没想到东洋想的那个层面去――一刻钟之前也没有.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自己竟然没任何不良排斥感,脑子里也不受控制的顺着那方向展开乱七八糟的想象了,连心律都跟着加急.难道他内心本来就有同志倾向!?
东洋嘿嘿直笑,颇有兴味的盯着他侧脸瞧,贫嘴胡侃:"其实这事吧,说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主要看对象是什么人,比如跟像古桐这样有一副漂亮身材的人那个,估计也不错..."
"别扯淡了!"景笑乐打断他.他扯着是很轻松愉快,可作为当事人的他被他当面扯淡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羞赧和别扭让他浑身不自在.
"哈――"
东洋哈了一声,眼睛惊讶万状的盯着他身后,景笑乐疑惑的转头一看:一个身段高挑的美丽女人踏上楼,踩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走到他们身后的座位上坐,那张妖艳的面孔上,狐媚的眼睛微眯着,红唇嚅动,粟色的长卷发随着头部摇动的幅度轻轻晃动,时不时有几声模糊不清的音乐从嘴里哼出,纤长十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像是在练琴谱.
这女人是妖姬的台柱,他们以前常为了看她跳舞而去妖姬.
"这里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啊,这么个众星捧耀的人竟然也会来这种小地方."东洋眼神斜向美女那边,对景笑乐笑道.
"先想一下那十字以上的评语吧."
"呃,爱是寂寞撒的谎."东洋随口道,说完便觉得不对,掐起手指数了数,才七个字,还差三个,重来."爱情是一种病,我们只谈病不谈药方."
"不错,很对他的胃口."景笑乐连连点头,为店老大的恶趣味.
第十九节:小碰撞
店老大大多时候都是很有风趣很温和很善良的人,但某些时候他又是很万恶的人,比如想新菜名的时候和叫客人给菜点评的时候.点评时要斟字酌句,要有内涵有意境有深度,你要是评俗了,下次来别想让他热情招待你,你要是不评,吃完后他会直接跟你说客倌慢走不送下次别来.
"美女,您还没点菜呢?"身后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叫那小厨师过来."
意外之外的低哑嗓音传来,景笑乐微偏过身子望向身后,确定是那美女在说话.自从张某某出来后,人们对美女加粗嗓音这类上帝安排不当的组合也以最快的速度习惯外加推崇,挺个性的.
店小二哈着腰陪笑道:"他正忙着呢,您先点菜,呆会儿我叫他上来跟您打个招呼行不?"
"现在就叫他上来."美女眯着眼睛,断然道.
美女,美其名曰美丽可爱的女人,可一旦使性子耍赖起来,那真即便是梦露再世也是难以让人忍受的,尤其是这种不分场合使性子的美女.景笑乐有些不耐的扫了那女人一眼,转过身低头转着玻璃杯玩.
每次来这吃饭都要等上至少半小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掌厨的师傅只有两个,按时间顺序来安排上菜.店老大对客人的态度纯粹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愿者下流.只要是人,到了这,也只有安安分分照店里规距来的份.没人敢有异议,因为店老大的长相满身横肉的模样实在太具恐吓效果,正常孩子见着他都会绕走十米,连猫狗也不例外,动物惧恶的本性在见着他之后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店小二噔噔跑下去,两分钟不到又噔噔跑上来,依然笑道:"您等会儿,小师傅马上就来."
"哼."
嘿,难不成这美女享有老毛的特权?景笑乐支着下颌侧头,慢腾腾问:"小二,什么时候上菜?"
"等一下,大师傅在做了."
正说着,小师傅板着脸上来了,对勾着唇懒洋洋笑着的美女硬生硬气道:"吃什么?"
"讨厌,一来就问人家吃什么?"美女嗲着嗓音道.听得在座几位满地掉鸡皮疙瘩.
"那你想怎样?"小师傅握紧拳头忍了又忍,用勉强称得上和颜悦色的表情道:"要不我给你做道新菜?"
那新菜不会就是那"死了都要爱"吧?景笑乐瞄了瞄被凉搁在架上的菜盘.
美女斜斜的睨了小师傅一眼,对他忍耐的表情很满意,朝他眨眼笑得百花绽放:"随便上十道菜吧,先说不要胡萝卜和西芹啊,我不吃."
小师傅脸皮抽了抽,嘴唇嚅了几下才有声音道出:"...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
"还有几个没到呢――"美女拉长了尾音,突然伸手搂住小师傅的腰,媚笑道:"你这模样可真傻,本来已经很傻了,现在更傻到家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小店里到处埋雷了?景笑乐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惊讶,继续看戏.小师傅年轻俊雅的脸涨红,笨手笨脚的拉开美女的手退离两步外,眼神懊恼的向四处看了一下,心有不甘的瞪着美女道:"要吃什么快点说,这还有很多人等着吃饭呢."
美女逗宠物的眼神欣赏着小师傅的无措,轻哼了声,坐直身子道:"随便做十道上来,不够再..."话没说完,小师傅已经豹速逃离,美女盯着他的背影乐不可吱.
"呵呵."东洋低低笑,玩味的对景笑乐道:"你说这妞是不是看上小师傅了?"
"看起来有点意思,不过现在的人心思都十八弯,谁知道她在玩什么,也可能只是想逗逗老实爱脸红的小师傅吧."
"爷,上菜喽."小二戏剧性的夸张动作滑到他们桌旁,把托盘上的三盘菜摆好,然后再以戏剧性的夸张动作滑走――动作难度之高,堪比杂技演员.
东洋捧腹闷笑:"这店里的人越来越妖魔化了,一个个的都不是正常人,咳,更正,除了小师傅."
"别笑了,吃饭..."吧字还没说出口,身后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见小斗豆豆小西古桐和一个没见过的年轻男孩上楼.小斗和豆豆扬手跟他打招呼,笑嘻嘻叫道:"过来一起坐吧."
这几人竟然跟美女一桌的.
景笑乐打量着小斗和美女,看来他们俩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这俩人的长相有七分相似,而看古桐的态度,也是跟美女熟识的.
转头朝东洋望去,见他也正望他,笑了笑,对豆豆道:"不用了,太挤了."
"过来吧,难得你们碰到一块."美女起身往墙里挪了挪椅子,其他人也跟着腾位,空出豆豆和古桐之间的两个位置.
"去吧去吧,再推脱就矫情了."
东洋率先过去,坐到豆豆旁边,剩下一个空位,自然是古桐旁边那个.景笑乐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后才慢腾腾走过去,见古桐没啥表情的望了他一眼,心里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坐下后也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看他人笑闹.
"认识一下吧."美女两手撑着下巴对两人道."我是罗扬雨."
"景笑乐,东洋."
"我对你们有印象."罗场雨对景笑乐道."以前常去妖姬,这一年多就没怎么见影了."
"嗯,很喜欢看你跳舞,哎,小斗的舞是你教的吧,学得挺像的."
"没教喔."小斗笑眯眯道."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客倌,菜来喽."
小二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景笑乐偏过身子好让他上菜,胳膊不可避免的碰到古桐,温热隔着衣衫传到他皮肤上,让他突然有眷恋的感觉.
"叫你们小师傅上来吃饭."罗扬雨以命令的语气对小二说,小二哈哈称是.
五分钟不到,小师傅臭着脸上来,坐在罗扬雨旁边.
第二十节:心悦君兮
这餐饭的气氛着实诡异.
除了嘻嘻哈哈的小斗小西,其他人估计都察觉到了那两股一张一弛的诡异气场.强烈张扬的那股是从罗扬雨和小师傅身上透过来的.从小师傅从下来那一刻起,罗扬雨就没安分过,不是说些暧昧的话逗得他面红耳赤,就是做些暧昧如突然搂抱的动作让他有气不敢发,求救眼光不时放送给在座各位,但,众人无视之--东洋和景笑乐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所以好乱说话,而其他人则是深谙罗扬雨的恐怖性子不敢出声,所以可怜的小师傅只能这样憋屈的忍受着罗美女的骚扰.
另一股沉缓隐伏的气息是环绕在景笑乐和古桐两人之间,释放这股气息的人是景笑乐.每次见到古桐都让他紧张不安如青涩少年,平日圆融的交际手段完全发挥不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强烈的沮丧让他沉闷,埋头恨恨的咬着碗里的肉丝.
东洋对处于难言困境的景笑乐抱以深深的同情,无力拯救之余索性转头跟豆豆等人胡侃,从天气聊到最近流行的鬼怪小说,再从鬼怪小说聊到网游及热门论坛,没一会儿居然志同道合起来了,原来英雄所见略同啊英雄所见略同,共同话题让他们差点把牛吹上天.
那边欢声笑语,他们那边却是沉默是金.景笑乐更是忿忿不已,忽而听见古桐清淡的嗓音问:"那肉丝跟你有仇么?"
景笑乐愣了愣,歪头看见他隐含笑意的眼眸,然后心脏开始玩高空蹦极,满心的欢喜几乎压不住,唇边不自觉的勾出笑意,摇摇头道:"没有."
"那怎么见你尽咬这个,其他的菜你不喜欢吃么?"
"呃,没."他都忘了自己是在吃饭了.
"快点吃吧,其他人都吃饱了."古桐看看表,近九点,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要走了么?"景笑乐放下碗筷,没心情吃了.
"嗯."古桐对其他人道:"我先走了,小雨,记得盯着别让他们喝太多酒,明天有不少事要忙."
"知道,走吧."
景笑乐心神不宁的看着古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头时见罗扬雨深思的眼光打量他,朝他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水.
东洋探头过来道:"晚点我跟他们去妖姬玩玩,你要不去的话就先回去吧."
"真的?那我走了."
东洋,你从小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啊!景笑乐心里大声赞美.飞快跑下楼,左右张望没见古桐的身影,立马抓着门口的店主人,也没细想店老大到底认不认识这号人,劈头便问:"店老大,古桐呢?"
"应该快走到巷口了吧."店老大很万能的说."跑过去应该追得上."
"谢啦."
以上大学时跑百米12秒的速度飞快追至巷口,搜遍了人群也没见古桐人影,抚着怦跳的心口拿出手机欲拨他的电话,随即又发现即使打通了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太唐突了.
拔了拔被风吹乱的留海,兜着手往停车场走去,挺拔俊逸的身形引起路上众多美女注目.
这年头帅哥型男满大街都是,但像景笑乐这样美形得像漫画中走出来的帅哥就少见了.他一头碎长发松松扎了个马尾,留海剪得很有型很漂亮,腮边几缕发丝软软飘着,身上套着简单的棉衫布裤.这造型若是套到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估计就让人倒胃口了,所幸,景笑乐高且清瘦,又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所以他这模样到哪儿都闪光扎人.
意兴阑珊的回到家,洗了澡后窝在床上,景笑乐翻了一下书,没看进半个字,整个心绪自动盘留在古桐跟他说话的惊喜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是好的开始吧?有了这个开始,以后见了面也不至于总是在沉默中干坐着,可以随便聊点无关紧要的话...
丢开书,到客厅拿了那张碟子进房,打开电脑播放,快进停止在古桐附头贴着他的嘴唇的镜头,伸手描绘他的背影,心头梗塞着难受,他想他对他的感情真的太深沉了,已经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
痛并快乐着.这是暗恋的最好注解.
隔日早晨十点钟起床,如往常一样先上网,然后打电话跟报社主编聊了一下,下午三点把稿子传过去,校正无误后就算完工了.剩下的时间用来看看书,上网浏览新闻看看财经信息,若时间还早,就再进人气高涨的口水论坛里逛逛,看看里面那些牛人又吹了什么比卡特里娜飓风更狂的风来,好玩的就顶了一两帖,不好玩就下线.
五点半不到,陈亚的电话打来了,告诉他今天策划部有个聚会,庆祝片子完美收尾.
景笑乐不甚在意道:"我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陈亚好奇.
"摄影师的助手告诉我的.你快下班了吗?"陈亚这几天似乎很忙,昨天叫他吃饭他都没时间.
嗯,我跟李林说今晚参加他们的聚会,你要来吗?
"嗯――"犹豫了两秒,景笑乐道:"要.几点?"
六点钟先去吃饭,大概八九点这样去凌宵阁的包厢吧,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不用,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挂电话后,景笑乐继续上网.六点半叫外卖送餐,慢腾腾吃完饭又放了部碟片,近九点钟时,去洗澡换了衣服,拿钥匙起来的时候微顿了一下,遂又放下,整个人趴在沙发上暗自烦恼.
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太明显了?古桐会不会觉得他很怪异?上哪儿都见到他...
胡乱想着,陈亚的电话来了,问他出来了没.
"...没,你们在哪个包厢?"
十二殿.快点啊,好些个美女急着要见你呢.――东洋那头杂七杂八的声音传来.
说来,陈亚公司里好几个美女是跟他们一个学校的呢,嘿,就当是去看看同学吧.看看时间,九点半过,景笑乐起身拿钥匙下楼,然后车子以龟速行驶在不算拥挤的大道上,往常从他家到凌宵阁只需要二十分钟,现在他却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到.
其间陈亚的电话来了不止五个,隔五分钟来一个,催得他耳朵快发炎了.狠踩了下油门,不到十分钟到了凌宵阁楼下.
泊好车,轻车熟路的往十二殿去,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表情,扭开门进去.
第二十一节:接近你
男男女女近二十号人,有人拿着麦造型怪异的站在大屏幕前唱歌,有人聚在一起喝酒高声谈论.好些美女朝他打招呼,他笑笑回应,眼睛搜寻古桐的身影,寻了几遍,没见.
走到角落的腾云然身边,道了声喜,问怎么不见古桐.
腾云然笑,指指身边的李林和扎在女人堆里的陈亚和几个年轻小伙子道:"他上洗手间了.他们这几人硬逼着他喝了不少酒,估计这会难受了."
"诶,豆豆怎么没来?"这种场合应该少不了豆豆的.
"豆豆啊,他今早上有事去外地了."
景笑乐点点头,看看周围,憋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他要不要紧."
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好几道莺声燕语:"景公子,刚来你就要走啊?"
"没,上个洗手间,马上就回来哈."
景笑乐飞快闪出门,急急往洗手间走去,一进门就见古桐站在洗手台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水就这么哗啦啦开着.他走过去关掉水笼头,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嗯?你怎么也在."古桐的表情语调如常,只是脸颊上有抹淡红.
"陈亚,也就是环亚的小开,他是我哥们."
古桐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脚步微晃了一下,景笑乐扶住他,蹙眉道:"你喝多了."
"有点."
"那别进去了,直接回家休息吧,那些人疯起来是没完没了,不倒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古桐想了想,说:"不好,还是先回去打声招呼."
景笑乐微掺着他回到包厢告辞,陈亚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真要走了?"
"我送他回去."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那年陈亚因为出国旅游没跟他们一起去进藏,虽然后来知道他落水的事,但没看过碟片不知道那人是古桐,现在也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所以景笑乐拍拍他道:"以后再跟你解释,我先走了."
转头发现古桐又被那些人灌了几杯,立刻过去拦下,抱歉道:"不好意思,改天再喝,我们先走了."
一群人还想起哄,被李林压下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古桐站定对景笑乐道:"谢谢,再见."
"你干嘛呀?"景笑乐拉住他."酒后不能开车."
"我没说要开车呀,我打车."古桐语调比平时更缓慢,每说一个字便像是在脑子反复过滤几次一样,歪着头,表情有些沉寂有些迟钝,不似平日那般冷淡.
景笑乐呆看着,居然觉得他这模样无敌可爱,顿时无语问苍天,祈盼上头赶紧劈一道雷下来,别让他再这么犯傻了...扬手就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给打散,笑言:"我送你回去."
"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晚了也不好打车."景笑乐睁眼说瞎话,反正就是不想让他这么快离开.
"唔,那你送我到风情街12号."酒劲上来,古桐有些晕.他很少喝酒,也没什么天生酒量,今晚腾云然很高兴,便陪着多喝了几杯,也是到极限了.
夜风吹来,有些凉,景笑乐拉着古桐的手上车.
车子平缓行驶,车里气氛有些沉寂.景笑乐余眼不时望向副座上的古桐,从上车后,他就闭着眼靠着椅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表情还是跟往常一样.侧脸线条看上去有点单,五官不出色,但看久了就又觉得好看,很平和.
"古桐,你睡着了么?"他试着问.没想到古桐马上就应了声嗯.
景笑乐失笑,心想古桐也不是时时都是那么冷淡不可触及的,比如现在,他就跟普通醉酒的人没什么两样,行为脱离脑子,反应很单纯。
"那你继续睡吧."
半小时的车程到达古桐家楼下,景笑乐拍拍他:"醒醒,到了,你住几楼?钥匙在哪儿?"
"三楼,头家."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手胡乱在身上摸,半晌后闷闷道:"钥匙在口袋."
景笑乐拿了钥匙打开大门,半搂着他上到三楼,总共三户人家,仔细看门牌才找到一个小小的古字,开门进去往半掩的房里走,正想扶他上床,他突然挣开他,抚着脑袋说要去洗澡.
"行行."景笑乐稳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子,拿起床上的短棉裤扶他进浴室,好意问:"可以自己洗吧?"
古桐点点头.
景笑乐掩上门出来,在他房里转了一圈又到客厅转了一圈,心想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住什么样的屋子.这室内装修得很简洁,色调大多用偏冷的灰蓝和白,墙上有很多相片,大大小小摆在一块也不觉得挤,看上去挺有造型的.很多的人物和风景照,背景来自各个地区各个民族,每张相片下都注解.
其中几张让景笑乐心里发堵,相片的主角都是一个有着灿烂笑脸的精巧女孩儿,穿着藏服在广阔草地上翩翩起舞,周围是一群欢乐打鼓的老人.每张相片下都标注着:腾锦,草原上的格桑花.
原来腾锦是这模样的,他终于知道了.确实是一朵盛开的格桑花,那么耀眼那么纯粹,她救过他...
心里有些复杂,景笑乐转回房里,见古桐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脸上神态平和,祼露的上半身漂亮得让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猛擂起来.把大灯关了,悄然走近床边拧开台灯,微黄的灯光下,他仔细打量他,手指轻触他的眉眼,贴近问:"古桐,睡了么?"
没有回应.
手放肆了些,滑到他颈脖处,眼中有着惊叹.这是一具不论男女看了都会心动的漂亮身体,结实匀称的骨架,每一个线条都那是恰到好处的完美,光滑细腻的皮肤,腰线弧度很诱人.
古桐突然轻微的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景笑乐吓了一跳,收回手,眼光灼灼绞在他身上,心底此时浮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不管腾锦,不管其他任何人,他这么的喜欢他,他想把心里藏的那男孩儿真真实实变成自己的!
这么想着,景笑乐倒安心了.看看表,午夜一点钟,可以休息了.
进浴室洗了个澡,熄了灯后上床,先是试探性的靠近他,见他没反应便悄悄伸手爬上他的身体,慢慢将他翻平,整个人半伏在他身上,一手撑在枕上,一手以指腹摩他柔软的嘴唇,头缓缓贴上去,轻轻的吻.
干红醇厚的味道还停留在他唇齿间,有些熏迷,不自觉间轻吻变成了深吻,手掌也跟着在他身体上滑动,情欲波涛汹涌的席卷而至.
身下的人有些燥动,唇角溢出几个单音节,微微挣开,咕哝道:"豆...别玩..."
豆豆?景笑乐眯着眼气恼,嘴唇再次贴上去,低喃道:"古桐,我不是豆豆...我是景笑乐,记着了..."
古桐无意识的嗯了声.
当你默认了喔!景笑乐心里欢叫,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第二十二节:侵犯
...我们有充分的信心,克服一切很艰难困苦...我们正在前进...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一切敌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睡梦中惊跳起来,,景笑乐是被自己吓醒的――因为他梦见自己用鸭子的嗓音背毛主席语录,嘎嘎嘎叫个不停,周围全是把他当成怪物的模糊的脸孔.
这表明什么呢?像小时候偶尔逃课被老爷子知道了,就是背诵毛主席语录作为惩罚,昨晚上做的事是趁人之危,但情有可原是不?
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景笑乐自动忽略了,古桐不是一般人,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没有睁开眼,他如往日起床前伸展四肢在床上蹭一蹭,却不小心撞上温热光滑的躯体,伴随一声沉闷的哼哧声传入耳,闷雷般将他激伶伶劈得神清目明.
古桐真不是一般人呐,怎么办呢?
眯眼见身边人还在熟睡,他坐起身,趁着从窗帘透进的日光将其身影上下透个彻底,脑子里迅速盘算退路.是要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呢,还是等他醒来再走?
明显的,前者的做法看起来是明哲保身,但这事要真这么了了他又觉得得不偿失.可后者他不能保证呆会儿古桐醒来后会不会大发雷霆,毕竟昨晚的事不是正常人马上就能接受的,要是他怒极把他赶出去以后再不想见到他那怎么办?
左右脑撕扯着,景笑乐一头长发几乎要被抓成鸡窝了.
撑着下巴环视了室内一圈,最后转回在古桐的腰上,又一次感叹这副躯体如此完美.顺着腰线往上移,在光洁胸口上的两抹朱红处转了几圈,手指蠢蠢欲动,下意识的先抬头看看他醒了没,这一看,彻底石化了――古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你醒了?"
这实在是很睁眼瞎很废的一句话,但废话到了某种时候就有起死回生的用处――因为这句废话,打破了他的尴尬和两人间的沉默对视.
"你怎么在这儿?"古桐皱眉问.看两人赤身祼体的模样,虽然下身都隐在被子下,但碰触到的温度及质感都表明了一个字:祼.
景笑乐一听他这冷淡语气这微恼表情就怒了:这是跟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同床共枕后该有的表情么?修长食指颤悠悠指着他,本想义正严辞的融通一番说法的,可大脑一时如脱缰野马岔离正道,一句堪比窦娥冤的话冲口而出:"你,你强...奸..."
后面一字基本无声,且话一出口,景笑乐彻底怀疑自己的智商了――就他现在这二百五的程度真的没有经过作弊和调试卷考上名牌大学的么?在风云变幻的股市中兴风作浪这么久真的不是走狗屎运的么?有比这句更垃圾的话么?他一清醒的大男人说被醉鬼强了白痴都不会信啊!
果然,古桐摆着平静无波的表情用着淡淡嘲弄的语调道:"是么,怎么强的."
景笑乐的脑子光速飞转,脸上整出哀怨的小媳妇表情,微垂下头,几缕长发散落白皙颈间――乍一看还颇具我见犹怜之感,眼睛盯着被单上的条纹,委屈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然后上床睡觉就把我扯上过去了..."
"这样..."古桐扫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捏他下巴转了几下,放开,依然平淡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癖好呢."
"我帅呗!"景笑乐懒得再扯那些破得到处漏风的借口了,身子一扑就把他压倒在身下,长发凌乱散在他胸口脖子上,看着两人交缠的模样和古桐平静的眼眸,突然笑了,静悄悄的笑,低吟道:"你要验证一下么?"
古桐愣了一下,撇过脸.
"你什么表情啊!"景笑乐笑容敛起,怒容展开,像孩子一样撒泼:"被上的可是我,你有什么不满啊?我身材不好么?你见过比我更好看的人么?上了我你没有成就感么?"
古桐有些头疼的抚额.一个乱无规距的豆豆已经够让人无奈了,现在发现原来这一个也跟豆豆一个级别的.
"怎么?头疼么?"景笑乐伸手探向他额头.
古桐偏过头,不适应这种亲密的动作,顺道把他推开,兀自把宽松的棉短裤套上,转头见景笑乐眼也不眨的盯着他,不觉低斥道:"你看够了没?"
"没."景笑乐歪着头一脸纯真的笑,"让我摸一下."
这是调戏么?男人被男人调戏算不算违法?
古桐把罩衣穿上,把掉在床下的衣物丢给他:"把衣服穿上."
"不穿,我还要睡一下."说着,还真应景似的扑倒在床上.白皙柔韧的躯体毫不羞耻的展开,清楚让古桐瞧见他胸口及大腿上的几处青紫.
古桐无视,扯了被单丢到他身上,丢了句"回你家去睡"便进浴室洗漱.
景笑乐在床上滚了两下,起身套上裤子,走到浴室门口可怜巴巴道:"我要在这里睡."
古桐冷冷的睛神扫了他一眼,他立马收声,乖乖踅回去把衣物穿上,对着浴室门口喊:"我回去了."
等了半晌也没见里面有回应,又心有不甘的走进去,把正在弯腰掬水的古桐拉近,狠狠的吻了一把.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打从2002年的第一场雪过后,刀朗便通过各界传媒告知了全中国的人们:冲动的惩罚它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来的那么悲惨――智商刚恢复到二百五十一点五的景笑乐被古桐狠狠揍了两拳,一拳在小腹上,一拳在下巴.
小腹虽然很痛,得无伤大雅;下巴可就不一样了,这是直接关系到他的美貌的大事.景笑乐急巴巴的冲到镜前,小心的揉了揉疼痛的下巴:还好,只是轻微的青肿,睡一觉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
气恼的瞪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古桐,不死心的又想凑上去啃一下,可惜被古桐轻巧的躲开.
"滚吧."
看他隐忍的表情,景笑乐心想再玩就触到他底线了,识相的摸摸鼻鼻子走人,到门口时又高声喊了句:"晚上一起吃饭吧."
没回应.
那行,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高喊:"晚点我打电话给你."
嘭,关门出去了.
古桐皱眉立在镜前,盯着自己的嘴唇半晌,遂低头捧水使劲擦脸,把景笑乐留在他唇上的温度洗去,顺便把心里涌起的怪异感觉冲掉,最后干脆脱掉衣服洗了个澡.
身上有些紫印,一看就知道是亲吻弄出来的,他搓出皂沫使劲搓,把景笑乐留下的印迹全抹去.
不是没有女人在他身上留下过印迹,但跟女人柔软浅淡的唇印比起来,景笑乐浓烈张狂得让他心头警铃大作.说不上来是讨厌还是喜欢,只觉得自己被他侵犯了,心里堵得慌.
还有那种专注的眼神,紧迫得让他不知如何应付.
"景笑乐..."
低声念了声,古桐眉毛忍不住又皱了起来,收回心神,出去穿上衣服后去摄影室.
第二十三节:伤秋意
今天小林休息,元西去拍外景,只有小斗一个人在.
从九点钟开门开始,他便频频望向门口,心里直嘀咕老大今天病了还是怎么的,往常都是第一个早到的,今天竟然过了九点还没来,也没见他打电话吱一声.
九点半过后,小斗决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刚拿起电话便见古桐推门进来了,不由傻笑道:"老大,刚想打电话给你呢."
拍拍他的脸,古桐把笔记本拿上阁楼后又下来.
"有点事耽误了,小西说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得中午."
古桐应了声,翻开记事本看这一周总共还要拍多少片.时尚杂志定期的时装片肯定是少不了;几个个人影集拍下来得花费不少时间,排到行程之后;至于零散客户就交给小林应付就可以了.
粗略的排了一下时间,古桐把未洗的胶卷和未分理的相片拿上阁楼,坐在明亮窗前把相片摊开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把几张捡出来,侧过身,扬高对着阳光看,表情微微思索,专注的模样使不甚出色的五官看起来有一种祥和宁静的美.
小斗抱着相夹走上阁楼时就是看到这副景象--好么,他老实招:每次老大上来洗相片的时候他都要借口来看一下,总觉得他这模样很吸引人,比外表俊俏的男人要好看得多了,像是上等的茶叶,越喝越上隐,喝完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上次小西拍的相片没一起洗么?"古桐对小斗的恶习习以为常,平静问道.
小斗笑嘻嘻上前接过来看,一会儿惊讶道:"可能是漏放进册了吧,前几天我问他他说已经全洗出来了."
"看来他还真入小西的眼,花了这么多底片来拍."
"嘿嘿,你不也说很不错么,小西慧眼识美色啊."小斗伏在他肩上嘻笑."老大,坦白跟你说吧,你手上这卷胶卷最后两张也是他,那天小西拍完这卷后就放抽屉里忘了,我昨天下午才翻出来的,因为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素材照,所以也不急着洗出来,干脆呆会儿你把那两张洗成黑白的吧,之前小西洗的全是彩的."
"都差不多一个角度拍的,不用洗了."
"洗么洗么."小斗不依,"最开始在沙发上拍的那造型超经典,我想拿回去挂."
"想都不用想."古桐乜了他一眼,拍拍他,起身进暗房.
亮了橙红色灯作安全灯,古桐戴上橡胶手套,用底片夹于感光片两端,放入清水盆中湿润感光乳剂,约30秒后倒入显影液,轻轻的反复拉动,约7分钟后取出检查密度,合适后进行30秒水洗,清理掉胶片表面残留的显影液,然后再注入定影液将胶片定透,为避免日后变色或出现乳白色灰雾.
整个过程约花了半小时,完成后再检查一遍,没问题.
亮了日光灯,古桐把胶片再次放入清水盆中冲洗,仔细看着胶片,隔几分钟换一次水,约二十来分钟后,取出胶片,挂起来晾干.把最后两张剪出来,用镊子夹起,开了吹风机把它吹干.
查看了一下胶片有无瑕疵,把药液温度调好,把一些零散的准备工作做完,而后关灯把底片放入片夹中,药膜面朝下,调整好片夹的遮光框,剪裁画面及精确调焦,接着用专用的测光仪调试爆光量.这是一项细致的工作,爆光量会影响最后相片的效果.确认数据后便可以进行放大爆光,而爆光后的相纸同冲洗胶片的程序一样,经过显影到烘干.
看吧,整个洗片过程是枯燥漫长的,但对摄影狂热的人来说,看着照片一步步从黑蒙蒙一片到清晰映在雪白的相片纸上,那种过程是愉悦的,尤其相片拿在手上时,更是满心的成就感.
古桐拿着相片出暗房时,已经中午了.
把两张放大的相片摆在桌上,他双手撑着桌沿低头看.黑白相片上的景笑乐是不真实的,他像是镜花水月里的人,只能让人远远看着,一接近,他便像泡沫般消失了.
指尖描摹他凝望窗外的侧脸,脑子里浮出今早上他坐在他床上的鲜活模样.都是这张好看的面孔,这头修剪得很漂亮的长发,这副修长的躯体,今早上他曾摆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动作对他耍赖.
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抿了抿唇,古桐把相片挂起来,下楼见小西还没回来.小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相片,听见脚步声便扬起笑脸,摇摇手示意他过去.
"做什么?"
"肚子饿,叫外卖吧."
原来他摆弄的是五颜六色的各家外卖饭卡.古桐眼里闪过笑意,拿过几张看了一下又丢回去,小狗儿一样拍拍他的头:"哪家好吃叫哪家,你看要不要帮小西叫一份."
"嘿,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打电话给他."小斗兴匆匆跑到抽屉里拿电话打给元西,接通后劈头就是:"小西你回来了吧,记得带给我和老大带两份徐妈家的外卖,快点啊,拜拜."
挂了.
"万一他一小时后才回,咱不得饿晕了."古桐挑眉道.
"不会,听声音他正在开车呢."
"真的饿了,早餐没得吃呢."古桐抚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没形没象的,有气没力对小斗道:"放张CD吧,有鼓舞性的."
"别,越是鼓舞性的曲子越让人无形中消耗体力,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小斗煞有介事道,从架上抽了张纯音乐播放,然后跳到沙发上靠着古桐坐."马修这张水事记不错,我喜欢那首栖兰山雨."
"你那科学根据是小雨说的吧."
"是啊,很有道理啊,这是她多年听音乐跳舞总结出来的.你看她每次跳舞挑的音乐,再看看她十年如一日的骨感身材,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小斗说得眉开眼笑的.
"还血淋淋呢,让她听到了,不修理你才怪."

第二十四节:一些记忆


小斗的神色变了变,低低咕哝了几声后又笑开了,身子靠后赖在古桐身上,眯着眼感叹道:"你说我们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变态又怪异呢,司徒叔明明很有钱,偏不爱把那小店弄得像样些;小青也是,明明是南汽的设计师,偏爱往厨房里钻,弄得自己满身油腻的,要是让他同事们看到了,不得笑话死;还有罗扬雨,诶."

对自家亲人,他非常无语,叹一声算是总结了.

"还有豆豆,小西,还有景笑乐...蛇鼠一窝啊."

古桐挑眉:"景笑乐怎么变态了?"

"大哥,你身上没有变态因子,当然感觉不出来了."小斗得意洋洋道,"景笑乐跟罗扬雨有点像的."

"你被她欺压怕了,见长头发的就杯弓蛇影."

"你别不信,两人变态的方向不一致而已,真的."

小斗一本正经地强调让古桐觉得好笑,手顺着柔软的短发摸到他颈窝,戏谑问:"那你呢?"

"我不是!"小斗瞪眼,随即又笑开:"你知道我不是,对不对?"

"对对你不是,行了,问问小西到了没?"饿得他快没力气说话了.

小斗呼叫小西,十来分钟后,小西热汗涔涔的提着食盒进来了.啪一声往桌上丢,小斗眼明手快的接过,抱怨不停:"干什么呀你,这是塑料盒,不是铁饭盒,摔坏了饿肚子事小,弄脏地板了事大,这汤汁要流进木地板缝里,我让你舔干净..."

古桐兀自打开食盒吃饭,不理会他.

小西把大号的挎包放好,洗了手也过来,三人排排坐食饭饭.

书上说,吃饭保持沉默有助于消化,饿极的三人当然把这行为进行到底.

"老大,这周的工作怎么安排?"

"把杂志社的片子拍了,剩下就交给你们了."把空饭盒收起,古桐慢条斯理道.

"剩...下?"小西其实想吼一声:你不厚道啊老大!那么多零散客户我和小林不得过劳死!

"看着办吧."古桐拍拍他深受打击的脸,起身上楼.

摸摸挂起的那两张相片,已经快干了,松开夹子将相片放置手上,走到窗边亮光处仔细瞧,景笑乐依然美伦美焕,他不是变态,他是妖孽,一只华丽的妖孽.

把相片重新挂上去,进暗房里把其他相片洗出来.

再次出来已经是五点过,架上的相片不见了,估计是小西或小斗拿走了.把东西收掇好下楼,见小斗在跟两位美女客户聊天,小西在摄影棚旁摆弄镜头.

他朝小斗打了个手势,出门了.

步行十分钟到街头隔壁街的大超市,拿了购物篮把要买的日常用品装上,再到食品区拿了些干粮和生食.回到家六点钟不到,煮了饭,豆豆的电话便来了,随便哈拉了两句,告诉他后天回来便挂了.

简单的晚餐食毕,古桐把电脑拿到客厅,上网逛逛摄影论坛,在口水区里跟驴友们聊了十来分钟就闪了,把相片传上博客后便无所事事,在屋内转了一圈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少有的心里落空空的感觉.

拿了条软棉裤进浴室洗澡,脱下衣物,他下意识的看看身上青紫的印迹是否还在.在,只是变淡了,不注意几乎就忽略掉.温水淋下来,搓出皂沫,快速冲了一遍.

洗完澡依然无所事事,时间还早,才八点钟,打开信箱看看,有腾锦的一封信,发送日期是今天,打开,信中如是写:

亲爱的古古先生:

你好么?

原谅我,这些天很忙,今早上才从日喀则回来,刚看到你的来信,嗯,我这边时间安排没问题,随时候你.

下午还有事,先这样了.

到时给我电话.

――腾锦字.

附件链接有一张卡片,上面是一只骚包猪,扭着肥胖的大屁股对着屏幕大抛飞吻,一行POP彩字噔噔噔冒出来:亲爱的,我很想你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抱我一下吧,我好可怜哦~

古桐微微笑.

腾锦有时候严肃正经得像个小老太婆,有时候却调皮可爱得像个孩子,他们俩都爱摄影,算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了.

十七岁暑假那年第一次进藏,背着大包扛着相机,从拉萨一路走走停停,到达昌都地区的边坝县边坝镇境内,那里距县城近50公里.途经连片的沙棘林时,随搭汽车抛锚了,没办法,只好下车步行,当走到藏东风格独具的村庄时,碰到了正随父亲堪测路段的腾锦,也不知道为何,腾锦竟然毫不在意他冷淡的脸孔,人来熟似的拉着他海聊.

腾父测完路段,得知他欲至三色湖,一时兴起,便叫他上车一道前往.那是段愉快的旅行.

从三色湖回来后,父女俩一同邀请他到边坝县的家里玩,盛情难却,古桐便在她家附近的旅馆住下,白天跟着父女俩到处游走.腾锦是个称职的导游,年纪虽小,但因从小便随在堪测院工作的父亲四处奔走,对藏区各处都很了解,更何况有个活地图般的腾父.

腾锦如炙阳般的热情感染了他,那一个月,他们的足迹遍布藏区深处的各个角落.他见到了携佛之心向善而行的虔诚的朝圣者,见到了随着季节变化而进行大规模转场的牧民,见到了藏民对宗教的热情信仰与盲目,也见到了藏区贫苦的生存环境,更见到了恶劣条件中依然对生活有着热情期盼的人们.

那时起,西藏便深深驻进他心里.那是个让人心灵颤抖的地方,那么美,那么纯净.

之后的几年,他都会抽时间进藏,用课余拍片的钱买些生活医药卫生用品跟腾锦开着车一路颠簸着拿去给偏远地区的的贫困住户,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看到他们脸上太阳般耀眼的笑容,便觉得辛苦也都值得了.

古桐从不觉得自己是很热心的人,他这么做,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心愿吧...

回了信,关掉窗口,心里又落空空的感觉.

今天怎么回事呢,往常即便是有烦心事也不会这样心神不宁,有些厌恶自己莫名的心绪,从冰箱里拿瓶冰水灌了半瓶,浑身激伶伶颤了颤,平静了.

从容安定的打开腾锦寄来的CD,高昂清亮的歌声流淌出来,带来高原特有的干燥与纯净,格桑花缓缓盛开.

这是腾锦的歌声.


第二十五节:丢芝麻


景笑乐回到家倒头睡到中午才醒,神清气爽的,心情跟着飞扬,冲了澡后上网看股市,突然想到古桐应该会在网上传相片,于是便一个个过滤大大小小几十个摄影网站,没有.

想了想,便在搜索栏里打上古桐二字,果然在最大的太平洋网搜寻到了他上传的相片.

如他所料,在摄影领域里,他算是相当有名的人,相片一贴上便有一帮人顶置,很多回贴.点击一个个看,那些人中,有资深的摄影发烧友,也有初出茅庐的菜鸟,一张张回贴有赞誉推崇的,也有胡侃似老友聊天的.

进到他的部落阁,满屏都是花花绿绿的相片,从早年的到现在的,从风格各异的纯朴的风土人情到都市华丽背后的黑暗潮湿,一一俱全.看着,景笑乐忍不住微笑,真像是他的性格,除了图片解说外再无多余的字,资料上也是除名字及必填的信箱外,空无一物.

不死心的在各个版块里点,终于发现了一篇小短文,发表日期是四年前,内容是:

1760年出版的一本名叫《基凡提》的科幻小说,描绘了人类向往已久的一个美梦,即不经画家之手就能把景物的影像固定在画布上,作者德拉罗修在书中写道:窗户也好,远处的地平线也好,乌云也好,翻腾的大海也好...可以在人眼的视网膜,玻璃,水面映照出影像,这是人所周知的常识.

为了把会消失的影像固定下来,人们制造出一种粘性的物质,把这种物质涂在画布上,对准要描绘的物体,画布会有类似镜子的作用.而这种画布和玻璃的不同之处,就是能把影像留在上面.

影像被印在画布上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之后,把画布放到一个黑暗的地方.经过一小时,印在画布上的像就干了.其描绘的景物足以乱真,连近大远小的比例,也都出自于造物者之手.

12岁我第一次看这本书,只记得这段话,无数的想象由此展开.

透过镜头,我看到世间无以伦比的美丽与无法隐藏的丑恶,这个客观世间,永远充满着矛盾和对立统一.

我最初的痛苦迷茫已经过去,感激你们.

想念.

――古桐.

文字虽简洁,但也道出了写作之人心思的复杂与不稳.真难得,这篇小文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呢?"你"是谁?想念谁?他一个人住,他父母可能住其他地方吧,像他一样.呆会儿见面不如问问他的情况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

正想着,电话响了,接听,微皱着眉头挂上电话,换上衣物立即出门.

...

格调高雅的餐厅偏僻一角,富有浪漫气息的红烛映照着这方寸之地.景笑乐频频看表,从五点半到这,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了,晚餐也在食不着味中过了,对面的人却依然摆着楚楚可怜的脸低头低语.

原以为那通嘟声收尾的电话是她默认的分手礼,谁知几日后的今天,她就打电话叫他出来一块吃个饭顺便聊聊.行,聊吧,他也好把上次未及道出的内疚全道出,希望她不要因此而怨念他.可,见面到现在,每次他刚提个头,都会被她硬生生的转移开去,脸上明显的僵硬和恼怒,眼睛也不直视他,只专注的慢腾腾的切着盘中的牛排.

本想狠狠心直截了当挑明的,可她却突然落泪了,幽幽说起从认识他到现在所有巨细无靡的事,从酒吧初遇的惊心动魄到甜腻醉人的深吻,还有恋爱时的浓情密意.

景笑乐耐心且仔细听着,从最初的感慨动容到现在的心不在焉.

感情若只剩下一厢情愿一方强求时,那便使原来美好的记忆变得苍白甚至让对方暗暗排斥了.

当初两人在一起,是天雷勾地火,暗送秋波了一整夜,隔日便自觉的往原地方去,两方年轻好玩的人很快笑闹在一起,两人在其中暗通款曲,当夜便睡到一块儿,隔几日便是以男女朋友称呼开来.

这就是现在最习以为常的速食爱情,东洋称之为三月死,现在才两月,这"爱情"却也到尽头了,颇让人无奈又凉心.景笑乐虽然对她没有深刻的爱情,但也是真挺喜欢她的,毕竟小晴是个可爱漂亮的女人.

可这份喜欢跟六年的早已分不清感情成分的复杂情感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脾性可爱面容漂亮的女人他这些年不缺,独独缺了一个冷淡性格面貌普通的男人.这男人,他看了六年,想了六年,也对着背影无声息的追了六年,所以,对不起这一句,只能是对她说.

哼,我真挺混蛋的.景笑乐嘲讽的想.以前他是最不待见见了西瓜丢芝麻这种人的,现在他却正演绎这类人,但没办法,他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不论如何,古桐已经被列入他的未来了.

看看表,近八点.今天早上对他说要一起吃饭,到现在还没打个电话给他,也不知道他吃过饭没,应试是吃了吧,都这么晚了...也许,他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吧,那副面孔即使碰到那种事也不见一丝波动,是打心底不相信他的话还是真的不在意?

想到他待他比一般常人还不如,景笑乐心头便免不了涌上一分苦涩与无奈.

拍出来的相片那么明亮耀眼的人,镜头角度对着常人注意不到的的细微处的人,关注人文环境的人,心里定是温暖柔软的,可为何对人总是如此冷淡?天性么?

胡思乱想中,心情忽喜忽忧,表情也变幻莫测.

"咣当"一声玻璃撞击声传入耳,景笑乐回过神,平静的望着一脸怒容的小晴.

"景笑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觉得我这样跟你说旧情很无耻?我有什么不好,你说分手就分手,你当我是什么?"

景笑乐愕然,对她这番激厉言辞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看的面孔露出傻气的表情,脑子转了一圈后才微微笑,温和道:"我刚才一时走神了,抱歉.你很好,真的,之前一直把你当女朋友看待,没有戏耍你的意思."

"那为什么要分手?"小晴泫然欲泣:"你认识其他女人?"

"不."

"能告诉我为什么呢?真实的原因."

景笑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抱歉,不能说."


第二十六节:试图开始


一杯红色液体以一道漂亮的弧度在空中划过,落在景笑乐淡红的衣衫上,潮湿处瞬间呈现暗红,如血泼过,漫长的晚餐就在这道弧度中画下了句话.

小晴伤心却强装平静的挺直腰杆踩着平缓的步子走向楼梯口,无视周围打量刺探的目光,心里冷然嘲弄,往日作为美女的优越感在感情破碎自尊心又受伤的此时,如缩头乌龟般藏头藏尾,无论如何死拉硬拽都拽不出来.

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自尊贱踏到这地步,可怜又可恨啊,她以全身心投入的感情竟然为着一个不能说的理由没了,这叫她如何平静,如何假装成熟无谓的跟他一起唱好心分手!

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景笑乐,去他妈的不能说!

心里咒骂着,小晴在大门口的拼花空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差点因踩在砖缝抽不出来而报销,无比狼狈的脱下鞋,蹲下身子把鞋跟小心取出,穿上后再狠狠跺了一脚,拦了车本欲回家治疗伤口的,但随即又改变主意往酒吧里去.

上车前转头望向之前坐的位置,景笑乐正望着她,隔着玻璃和暧昧霓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端正挺拔的姿态更让她觉得自己狼狈不堪,甩甩头上车叫师傅离开.

没有眼泪,心微酸,景笑乐其实是个很好的男人,这不能否认,所以她才会如此舍不得.

只是这男人,以后跟她没关系了.

抱歉.

景笑乐无声的说,收回目光,接过好心侍者特意拿来的餐巾,象征性的拭了拭衣衫,朝他道谢,顺便买单.

下楼时想打电话给古桐,响了两声又挂掉,因为脑子里一时想还不出要说什么.上了车紧盯着电话瞧,五分钟过去了,也没见他回电,心里顿时又一阵不爽又不平:亏我这么惦记着你,你居然连个电话都不舍得回我!

现在才十点钟不到,应该还没睡,不如现在去看看他吧,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

想定,车子便狂飚往风情街去.

车里放了50cant的饶舌rap,这是东洋丢在这的,这类歌曲他平常不听,但此时心情好,很适合这类节奏感极强的歌曲.轻哼着,修长手指在转盘上跟着调子轻敲,二十来分钟后,到了古桐家楼下.

紧闭的大门让他苦恼,一时心急竟忘了他家楼底是有把大而结实的铁将军把门的.下车,倚在车门旁拨打古桐的电话,嘟――嘟――连续单调的响了七八次还没人接,抬头看看三楼,古桐家有亮光隐隐透出窗帘外,肯定没睡.

按掉再拨,响了五次后,那头传来女人柔媚的声音:"你好,古桐在忙,你过十分钟再打."

景笑乐一听这声音心头便百味杂陈,这种时候的单身汉房里有女人,不用想也知道在做什么,聊聊天说说心事那是用来自己糊弄自己和对付幼儿园小朋友的.

有些气恼,景笑乐语气僵硬问:"你是谁?古桐在做什么?"

我是他女友,他在厨房,你找他有事么?――女人低低笑道.

厨房?这么晚还没吃饭?还是...为某种需要消耗体力的运动而补充体力?管他呢,如果是还没开始,那他现在就要把之后的可能抹杀掉;如果之后,那就算了,以后死皮赖脸也要盯紧他.

"有事,麻烦你叫他听电话."景笑乐尽量以舒缓平静的口吻说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女人的声音高扬:桐,接电话.

半分钟不到,那头传来古桐清淡的声音:哪位?

"是我."景笑乐蹲下闷闷道,环手抱膝,把泌凉的夜风挤出胸口.

你――

一听那头似带疑惑的声音,景笑乐心一跳,急急开口道:"我是景笑乐."

你找我有事?

"没,没事."景笑乐委屈的语气像被抛弃的孩子,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盘绕着颈脖,眉毛微拧的模样显得可怜兮兮.

没事我挂了.――那头顿了一下道.

"别挂!"景笑乐忙扬声制止他,随即又转用可怜巴巴的嗓音道:"想跟你解释一下晚上没跟你一起吃饭的原因,我在你家楼下,风很凉,我的衣服湿了."

那头无声.他抽抽鼻子继续道:"肚子饿,午餐没吃,晚餐只吃了两口..."

就你去吃.――冷淡如常的声音.

"走不动了,你煮点东西给我吃."

走不动开车去.

"我一肚子饿就血糖低,手使不上力,会出车祸的."这话前半句属实,后半句纯粹夸大,为达目的不择言词.

那头没回答,一下挂电话了.

愣了约五分钟左右,大门处传来轻微一声响,景笑乐垂头丧气的表情瞬间换成小人得志的笑脸,忍了忍,硬把笑意敛起,整出林黛玉模样,慢镜头似的悠悠转头看走过来的人影.

古桐开门一见到景笑乐便很想笑,真的,非常想.任谁看到一个成年大男人绻成一团像只落单的小白兔般找妈妈的模样都会忍不住要笑――即使他真的遭受了不幸很让人觉得可怜.待走近了,发现他嘴角微微弯起的笑意,心知是被他给糊弄了,可见他闪亮的眸光和掩不住的得意,心里也不恼,悠闲自在的两手插袋居高临下俯视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快二十分钟了."

"十点多了,你回去吧."

"不要."

"那随你了."

古桐转身便要上楼,被景笑乐跳起来拉住,小白兔的可怜换成小狗儿的无赖:"我也要上去."

"你上去干嘛?"古桐盯着他捉着他衣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一时找不到好的理由,景笑乐只有把无赖发扬光大:"我衣服湿了,要赶快洗澡,不然会感冒的.我有轻微的鼻炎,很容易感染感冒."那后半句是真话.

古桐摸摸他的衣服,确实有点湿润,一时心软,便微微点头.

景笑乐跟在他身后,心里高呼哈里路亚.


第二十七节:情敌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话不仅用来形容女人对女人或者男人对男人,也用来形容男人对女人.其实吧,男女之间的战争才是自古以来维持的最漫长最无法调停的战争.

景笑乐进屋一看见美女坐姿优雅的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吃着看起来色香俱全的面,欢乐的细胞半秒内全沉寂,以用看情敌评判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美女――长得挺漂亮,但绝对没有我好看;身材很窈窕有致,但没有我身材好;皮肤很白,但没有我白;胸部很丰满,但...她的头发没有我的好.

景笑乐此时的智商已经由200退化到20了,比幼儿园小朋友还不如.

而美女也不在意,只当他热烈烧人的眼光是仰慕,招呼一声后便把视线转至面碗里.

"她是谁呀?"跟着古桐进房后,景笑乐小声问.

"凌姿."

"你女朋友?"很酸的声音,很酸的表情.

古桐翻了条软棉短裤,丢给他."洗澡的时候把水温调高些,架上有干净的毛巾."

"你去哪儿?"

"客厅."

"哎等等."景笑乐拉住他,小媳妇儿的表情把之前的话再问一遍:"凌姿是你女朋友么?"

"算是吧."

敷衍的口气让景笑乐很不满,忿忿道:"是还是不是?"

"跟你有什么关系?问这么多."古桐挑眉.

现在没有但不久的将来有.这话咕哝在嘴里没吐出声来,只是道:"问问,说吧."

"是,快去洗澡吧."

真是?没关系,是也要把它变成不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铁证告诉我们:不管周围主观环境如何艰难,客观因素如何重重,人只要具备人本精神,君子之勇,和进取精神,那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我们的.

没有炮弹坦克没关系,小米加步枪一样能打胜仗...

搓着皂沫,景笑乐唇角擒着贼兮兮的笑容自我鼓舞着,一时忘形不小心就把头发给弄湿了,干脆解开快速洗了洗.

出去后发现美女已经走了,古桐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抱着花生米袋闲嗑着,那懒散的模样景笑乐倒是第一次见,倍觉可亲又可爱.笑眯眯走过去抓了几颗,伏在沙发背上咬着吃.

"看什么片子?"

"电视剧,大秦帝国."

"好看么?"

古桐拿起报纸,回答:"以秦帝国兴亡沉浮五百余年的历史为主线,纵横交织了整个战国时代的主流事件,以中国历史上最为自由奔放,波澜壮阔的黄金时代为背景,用浩瀚的篇幅和翔实的笔触,描绘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历史画卷.其人物之多,气魄之大,历史跨度之长,篇幅之浩瀚,在中国电视剧史上可谓前无古人..."

"你在念书呢."景笑乐笑嘻嘻的抽走报纸.

"我刚看,只见到血腥和战乱,基本符和简介中说的覆灭和变乱."皮肤感受到凉意,古桐瞥了他一眼,扯扯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滴到我身上了,把头发擦干."

"哦."

绕过沙发坐到他身前,把整个上半身赤祼祼暴露在他眼前,慢条斯理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欲滴落水珠的发梢.

古桐对他刻意的显摆视若无睹,气定神闲继续看屏幕上混乱的撕杀,当一道道血箭如雨般满画面喷飞,满地疮痍时,古桐调转视线停留在景笑乐散着淡皂香的干净洁白的躯体上,两秒后再次调开,心想他这头发要擦到什么时候,几时才离开.

五分钟后,景笑乐把毛巾摘下,身体往他身上靠去,抚着肚皮有气无力道:"好饿."

"冰箱里有饭菜,微波炉在厨房."

"你去..."想叫他去热的,可被他冷冷的眼神一乜,剩下的话便胎死腹中了.

取出餐盘往厨房去,小心翼翼看清了微波炉上的各调节器,定好时,叮一声OK了,随手拿起台面上厚布套托住滚烫的盘子,在拉篮里找出勺子后晃出去.

"要吃么?"

"吃过了."

"那我不管你了."说着,蹲在桌前,背对着他慢腾腾的吃饭.

"偏过去点儿,挡到我了."

就是要挡着你.景笑乐暗笑,身子稍微挪了挪,继续吃.

可这么大个人横在眼前,着实碍眼得很,古桐哼:"去餐厅那边去."

"一会儿就吃完了,你看电视又不碍着你."景笑乐把湿发往背后拢了拢,小心的舀着饭.

"吃完饭就回去吧."古桐顿了一下,道.

"嗯?"景笑乐受惊的表情望向他:"回哪儿去?"

"回你家去."

"我在你家住."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女朋友又不在."景笑乐控诉的表情十足,活脱脱一副古桐不厚道,欺负他这纯良的美男,天理不容的模样.

"我家不是免费旅馆,不是你想留就留的."古桐一锤定音,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现在很晚了――"拖着的尾音是耍赖的前奏.

"你也知道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事做,要睡觉了."

明显的赶人意图景笑乐置若罔闻,丢了句"那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后再次埋头把剩下的饭吃光.

古桐也不说话,只是起身进房.就在景笑乐以为他默认让他留宿而暗自高兴时,他又从房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他的衣物,抛到沙发上:"吃完就走,记得把电视关了."

嘭,门关上了.

真可怜,他现在像是跟老婆吵架被赶出来睡沙发的可怜男人.景笑乐自我解嘲.把餐盘拿到厨房,把沙发上的衣物放在玻璃桌上,把灯关了,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不记得了,醒来时天已大亮,屋里静悄悄的,电视屏幕是黑的,估计是古桐关的.

起身时发现脖子疼得厉害,轻微转一下都能抽痛整个神经,连太阳穴都突突跳着,痛!落枕了.僵着脖子进扭开古桐没琐死的房门,床上有些凌乱,人估计已经上班去了.

洗漱后打开他的电脑硬撑着看了半小时股市,实在疼得忍不住了.拨了个电话给古桐,响了两声那头便按断,不死心的又打过去,再次被按断,再打时已经关机了.

搞什么啊!竟然关机!

景笑乐忿忿的丢下电话,他脖子疼怎么办!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严重落枕.

上网查了查,落枕的治疗方法很多,手法理筋,针灸,药物,热敷等均有良好的效果,据说以理筋物法最佳。

拿了车钥匙下楼,本想去SPAR馆让药理师推拿一下,转念先去古桐的摄影室看看他在做什么.

室里只有小斗和小西在,说是古桐和小林去给杂志社拍片了.

"难怪会挂我电话."景笑乐扯笑,随即又抚着脖子呼痛.

小斗跳过来关切问候:"怎么了,落枕啊,忍忍就好了,要不要上楼坐一下."

"路口往左转有家老中医,你去给他推一下吧."小西良心推荐.

"谢了,走了."


第二十八节:夜未央

没开车,在隔壁一间法国面包屋买了盒牛奶,一边喝一边抚脖子,迎着阳光走在人行道上,一路上受各洋美女热情洋溢的善意招呼,景笑乐媚眼乱抛,一一回应.

天气真好啊!前些日子连日的雷阵雨过后便是朗朗晴天,雨水洗清后的天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纯净明亮,人行道上的素色拼花泥砖有淡雅宁静的感觉,景笑乐隔两块踏出一个轻快步子,天生对数字的敏锐使他不用一一细数也知道脚下踩到的是第几块砖块.

以前能开车决不走路,现在觉得走路很有趣,可以看路上漂亮的风景,也可以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兴味盎然的辨认急行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车子,有大众,别克,凌志,大奔,奥迪,本田,丰田...嘿,对面来了辆保时捷911,黄色很拉风啊,差不多一百六十万吧,嘿,它旁边那辆小奥拓顶牛,整得跟京剧脸谱似的...

左看右看,十来分钟的路程在眨眼就过了,转出路口左转,老中医的店面门楣上,老旧的木招牌在周边五彩斑斓争奇斗艳的各材质广告牌中,如一粒灰小劣石掉进一堆硕大明亮的各色玛瑙堆里,时时都是被忽略的份儿.

进店见里边没什么人,一矍铄瘦小的老头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见推门声推了推眼镜望向门口,乐呵呵道:"落枕了?过来我看看."

"老医生,推一下,转个头都疼得不行."景笑乐坐在简陋的摇摇晃晃要散架的木椅上,不敢乱动,歪着脖子让他枯瘦的手指这按按那按按,嘴里连连问:"这里疼不?这里呢?还有这里?"

景笑乐从头到尾都在叫疼,疼,疼--啊!

"乖乖坐好,帮你按按啊――"老医生用哄孩子的语气跟他说话,十指灵活的在他摩天牖,风池,哑门,天柱,肩中俞,肩并,秉风,发后、手三里,肿下等穴位指压,边压边讲解各穴位对身体的牵附,顺便再讲讲如何预防落枕.

景笑乐让他按得昏昏欲睡,模糊听着他授课般抑扬顿挫的话语,约模按了半小时,脖子没那么疼了,老医生叫他回去换上软枕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给了钱道了谢,景笑乐又晃悠悠的回到摄影室.

小斗在接待一对年轻情侣,小西和一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儿在摄影棚摆弄造景.景笑乐微微讶异两人之间的熟捻,笑问:"小西你女朋友么?"

"嘿,不是."女孩儿笑道."我是化妆师,小西一早就一拖拉机的夺命连环呼,结果却是来这帮布景,你看看――"俏脸上满是无奈夸张又可爱的表情.

听她这么一说,景笑乐这才想到他们这儿没有化妆师造型师什么,好奇道:"你们跟化妆室合作,那谁负责造型?"

两人白了他一眼,得意道:"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造型高手,你不知道么?"

景笑乐笑道:"我才来过几次啊,怎么会知道."

"噢."女孩儿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跟你说,小斗可是个怪才,你看个性相册里那些华丽怪异的造型都是他弄的,我负责化妆."

景笑乐眉,明白了.

德国的啤酒厂是定好酒的产量后,跟隔壁的酒瓶商订做瓶子,跟对面的商标商定做商标,跟瓶盖商定做瓶盖...把一瓶能够出厂的啤酒所需要用的配件全弄齐后,再进行最后一道程序:灌酒,之后便完美出厂了.

摄影室走的路线跟酒厂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化妆师不用自己养,跟化妆室签个长年合作的合约,需要时提前预约;若这几人都没时间弄造型,则可以同理去找造型室.

这样不仅省下培养人的资源,也方便更好管理这间独立的工作室.对古桐这样常四处走动,主要为杂志社拍片的摄影师来说,很适合这样的作法.

"你老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

"不确定,你要有急事直接打电话找他."顿了一下又补上:"没要经事就别打,老大不会理你的,验证过了,很灵."

"知道了,走了."

回到家睡了一觉,午后近二点醒了,叫外卖,吃完后躺着看书.

这本费滋哲罗的《夜未央》看了两天了,仅仅看完第一章.按他往常的阅读速度,两天足以看完三分之二了.可这两天一拿上书就出神,满门心思全不自觉的绕到风情街,绕到古桐家,绕到古桐,定在那晚在床上展开的躯体上.

流连忘返.

没有犹豫与排斥,身子贴上去就不想离开,手碰上去就不想放开,昨晚上整个梦境都是那具曲线优美的躯体...每每只是这样想着,强烈的欲念便往下腹聚集,可每次这种时候,那张冷淡的面孔都会跑出来,郁闷.

丢开书,景笑乐四平八稳的在大床上摊开,试拨了一下古桐的电话,居然通了.那头语气有些急,直说在忙叫他有事快点儿讲.

"没什么事,我落枕了,脖子疼..."

话未结,那头瞬间传来嘟嘟的盲音,景笑乐低低笑,古桐对这种无赖行为很没辄啊,这几天相处,他算是找到适合的模式与他相处了.

打开CD,纯音乐悠悠然飘在空气里,回到床上趴着,无聊啊无聊,脖子疼不想上网,今天周三,是他的休息日,闲得发慌了.

小睡了片刻,被电话吵醒.一听那首特意设置的MAMA彩铃,景笑乐混沌的神志立即清醒,飞快接通,笑语:"妈,你在做什么?浑水摸鱼有损你几十年严谨的职业操守啊."

你老娘我在工作,忙里偷闲打个电话给你,你有一周没回家吃饭了,我下班了你过来载我一程,我没开车.――景母的声音平缓温和,口吻像是善于发命令的人.

"行啊,晚点见."

脖子还有轻微的痛,但行动无大碍,照着老医生的手法自己按摩了片刻,看看时间也近四点了,得先去茶室买几盒茶叶给老爷子.

第二十九节 放轻松

驱车到满室茶得的老牛茶庄,古色古香的矮屏风后,一身福态满面红光的老板老牛正笑呵呵的跟一名白净斯文的中年人聊天,见到他便朝他挥挥手。

景笑乐笑盈盈入笑,朝中年人颔首,两人相互认识了一番后,对老牛道:"白毫银针还有吧?我要一盒。"

白毫银针素"茶王"之美称,是一种白茶,汤色黄亮清澈,滋味清香甜爽,且因为白茶味温性凉,为健胃提神,祛湿退热,常作为药用茶。景老爷子前几年为老友推荐,开始尝试饮用这种茶叶,谁知还真上瘾了,近十年来饮洞庭碧螺春的习惯改,只饮这类茶。

虽然饮茶对心血管疾病和肠道疾病有一事实上的防治作用,但因这茶性凉,饮过度了怕会伤脾胃,所以景笑乐一个月也就给他带一盒。

"放心,哪个月不给你留着。"老牛笑道,掀开沸腾的茶壶盖,熟练从容的用小木勺盛出暗绿的茶叶,等水气全消后才把茶壶拿着,放置几分钟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展示精湛的泡茶技艺。

景笑乐往常来时都是匆匆忙忙拿了茶叶便走,今天是第一次见老牛极其讲究的泡茶姿态,兴味盎然道:"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曾写到过,茶人泡茶时,姿容风度以及泡茶者的内心世界都会在泡茶过程中表现出来,到达以茶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做到能以茶配境,以茶配具,以茶配水,以茶配艺的融会贯通。我爷爷泡茶没你这么讲究,这就是专业与不专业的区别了,你这手法光看着就是享受。"

老牛笑:"泡茶也是门艺术,古人饮茶喜欢自己涉水,自己煮茶,再涉引,制作,煎煮,整个过程中的每一环节都是不可缺少的,它们共同组成了整个品茶艺术。而茶本身也是修身养性的必备之物,跟琴棋书画一样。"

中年人听到此也笑侃:"老牛以前那模样你可能没见过,满脸横肉满身戾气,谁见谁发杵。可你瞧他现在这模样,跟庙堂里的弥乐佛似的,整日笑呵呵,小孩子见了都要捏一把这身肥膘看看是不是真人。"非~凡!手,打

"呵呵,看来这茶的影响力真是不小啊。"

"茶是影响挺大,但我们家夫人才是上帝的巧手啊,把我重新捏造成这样。"

老牛一脸普度众生的经典佛笑说起自家夫人时,渗入了些温情蜜意,可把景笑乐看得寒毛直竖。试问,你能想象弥乐佛脸上有恋爱的表情吗?

抬手看看表,快五点半了,于是起身告辞:"你们慢坐,我先回去了。"

"一起吃个饭吧,还想跟你聊聊最近的行情呢。"

"老牛只怕比我还熟股市呢,唉,有句话总没说错,买股票要慢,卖股票要快,有空再聊吧。"景笑乐笑容可掬的朝两人眨眨眼。

他是财经版有点名气的股票分析师,自身也是炒股为生,但他不是神人,不可能对受各种外界因素牵动影响的股市透彻得如净水般清晰,他只能是根据市场的变动及对行业的敏锐触觉分析其可能的走势,仅供参考,具体怎么操作,就看自己了。

他可不想自己此时的言语成为他人日后怪罪的借口,尤其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五点二十分赶到景母上班的证券公司,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后打电话给她:"妈,我在楼下,你下来吧。"

不稍片刻,便见自己一身利落笔挺制服制服的母亲下楼了,五十岁的年纪四十岁的姿容,风韵犹存,妆容精心刻画的脸上,嘴角平直抿起,下巴收紧,目光威严冷然,高跟鞋平缓有力的迈着协调的步子。

景笑乐拂了拂长发,迎上去做了个躬迎的姿态,笑语宴宴道:"景夫人,小生恭候多时了,请。"

景母眼中闪过笑意,脸上却纹丝不动,语调平常道:"小子多舌,开车就是了。"

景笑乐绅士风度的为请她上车,回到主驾驶拉后又朝后头望了一眼,笑道:"妈,你今天心情不好啊?笑一个嘛。"

"有什么好笑的。"景母抒着太阳穴,闭眼假寐,"开车吧,你爷今天下厨,都等碰上咱们呢。"

"今天有客人来?"景笑乐小心注意路况。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主路面上全是公交车私家车,整整齐齐排列,无盘转之地,这种情况估计每个开车行驶的人都已熟悉了,从摇下的车窗往外看,左右车主都是一副闲散的表情,车里飘着音乐。

这条康德大道去年政府才拨款扩建过,现在除了中华大道,市区中最宽敞最繁华的同时也是主要交通干道的道路便是这条了。所以每逢下班,周边各写字楼的上班族们全都蜂拥而出,经济型适合小上班族们用的小QQ小奥拓比比皆是。

这年头,有个车代表了你的生活质量,先甭管那车是国产还是进口,也甭管它高价多少,小QQ在摩托车电单车面前,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光个头就比它大不止一部。就此,四轮车主在二轮车主面前是有理由爷着鼻子看人,也有理由把车身弄得跟京剧名角五彩缤纷的脸一样吸引人眼球,甚至贴些嚣张的标语如"我是奥拓我怕谁!"之类。

景笑乐弯唇笑看前面小车屁股后贴的那条显眼的标签,对景母道:"妈,你看看那辆牛车。"

"什么牛车?"景母顺着手势望过去,愣了一下笑道:"现在年轻人真是嚣张,不屑含蓄。"

"嚣张过头就有点傻气了。"

景母不置可否,继续闭眼休息,景笑乐打开舒缓的CD,又问:"妈,我之前问你是不是有客人要来。"

"嗯。"

"谁呀?"

"你爸的同事。"

他爸的同事来了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把他叫回去,也不至于让老爷子下厨吧。老爷子虽然有手好厨艺,但平时不爱露,以身作则给他示范君子远疱厨的深刻含意,今天这阵势看来是来了贵客了。非~凡,手;手

"我爸哪个同事?我见过么?"

"没见过,第一次来咱家做客,呆会儿见着面你可得别大大咧咧的当平时在家一样。"

"妈,什么话啊,我在你们那些同事朋友面前哪次表现不到位了。"景笑乐笑。"人家可把我当榜样教育自家孩子呢。"

"美吧你。"景母斜斜睨了他一眼,调整坐姿。

"妈,椅背后有毯子,你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景笑乐从后视镜瞧母亲疲惫的眉目,心疼,把音乐调小。

景母应了声,半眯着眼摸索,把毯子抽出,盖好。


第三十节 请君入瓮

景笑乐家在四平区的老住宅楼。这片小区是钢铁厂职工住宅楼,老爷子是厂里的老干部,厂里第二批集资建房后,他买了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景父结婚后也没搬出去住,景笑乐出生后,他本想另购一间屋独住的,但老爷子死活不同意,所以景家三代便一直和和乐乐的住在这,而景笑乐大学毕业后,用自己上学玩投机赚的钱和以前存款购买了现在的住处,独居的提议一提出来,再次被老爷子驳回,后因景父景母劝导,说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私生活之类,最后老爷子不甘不愿的允了他。

景母先上楼,景笑乐把车开进车库,抛玩着钥匙欢快的准备上楼时,居然发现了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辆牛车,大叹缘分妙不可言同,笑眯眯拍拍车尾算是打了招呼,上楼去。

一进大门便见玄观处显眼的摆着一双精致时尚的女士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年轻女姓的。

透过摆有各类瓷器的驳古架,景笑乐果然见到一位侧对着门口的长发美女坐在客厅里,旁边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对面则是自家父母,几人正笑语宴宴聊着天。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餐饭的目的不简单,他被请入瓮了。非!凡~手、打

无奈的笑了笑,景笑乐摆出完美笑脸与客人打招呼。美女转过头,眼中闪过探究惊艳而后是平静,笑盈盈起身道:"景笑乐吧,刚还听叔叔说起你,我是谭微。"

"乐乐,过来坐。"景父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欢喜笑容。

"这是我们科室的同事,叫他谭叔就好了。"

"谭叔。"景笑乐从善如流。

"呵呵,老景啊,常听你夸赞自己的儿子,现在看到,确实很出色啊。"谭叔虽然对他那头发稍有异议,但形象整体看来却是很出色的,有气质有涵养又沉稳从容,模样儿俊俏,且以前就听说他是财大毕业的,不错...瞧瞧身边娇滴滴的女儿,再瞧瞧安静坐在一旁任他审视的景笑乐,谭叔真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景笑乐硬撑着笑脸让几人打量了一番后站起来,晃晃手上的小盒子道:"谭叔,谭微,你们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爷爷,顺便拿茶叶给他。"

"没关系,你去吧。"谭叔笑道。

微微颔首,景笑乐快步进厨房,看了正在流理台边哼着歌儿欢快忙活的矍铄身影几秒,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嘻笑道:"爷爷,您的茶叶来了。"

"臭小子,把手拿开,我在做菜呢。"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拍开他的手。

哟,茶叶的地位下降了,居然比下厨还低。

"爷,煮什么菜了,好香啊。"

景笑乐想掀开锅盖,被老爷子拍开:"边儿去,别动手动脚的,你那头发要不小心飘进去,不把人肠子绞断。"

老爷子早就看他那头长发不顺眼了,一逮着机会不是含沙射影便是明着抵毁一番。革命老一辈对年轻一代的思想潮流无法完全认同,他们是啃着干巴面粮读着毛泽东语录过来的,作为党员,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始终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讲求实事求是的态度,倡导平实内敛的生活作风。

而景笑乐这年轻一代出生于太平野菜,没经历过革命不知贫苦,虽然社会主义还处于初级阶段,但也是从小衣食无忧,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一路顺风的上高中上大学,随着改革开放社会发展,接受到的各国文化各种新事物的冲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旦有人跟风,其他人便开始惶惑开始动摇,开始不自觉的跟着风潮改变,不想落人其后,于是就出现了各种标新立异的年轻人。

景笑乐从小就是个好学生,但却不是一个好孩子。他高中毕业后便不再剪头发了,任谁威胁利诱都没用,仅半年时间已过肩,平日束起来扎个马尾,从背后看像极了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那副宜男宜女的美少年模样不仅让老爷子一家在社区里备受关注,也让他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从此桃花更是遍地开。

老爷子曾担心他耽误学业,三令五申不许他在学校谈恋爱,景笑乐口头保证着,背地里却是恋爱无数,桃花债也欠下无数,说实话,那几年他看似潇洒游荡花丛,实际上却是相当狼狈,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只一个:花名过盛,暧昧关系的女友过多。

毕业后的这几年,他女友数个,而今二十七岁了,也没见他带个正规女友回家给他们看看,着实让老爷子着急,于是便有了今天这顿深意的晚餐。

"乐乐,你出去陪谭微聊聊天,等会儿就开饭了。"

"我爸我妈在,不用我陪着。"

景笑乐很无聊的坐在靠墙边干净的流理台上看老爷子手脚 利落的挥铲翻炒,满室浓香让他口水泛滥成灾,趁他不注意时偷偷伸长手拈了块炸鱼块,小声的咬着。

"乐乐,谭微漂亮吧?"老爷子笑容满面。"她在银行上班,跟你算同行。"

"嗯,不错。"景笑乐心不在焉答着。

老爷子兀自乐着,没注意他的冷淡反应,继续道:"她比你小一岁,跟你一样都是硕士毕业,我看她挺机灵乖巧的,见了我也不生分,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我热乎,性格不错。"

"嗯。"再偷偷拿了块鱼肉。非,凡)手¥打

"乐乐,你试着跟她处处吧。"老爷子下结论。

景笑乐不吭声,三两下吃完鱼肉,又拈起一块,老爷子一转身便见到他这副猫儿偷腥的贼样,气唬唬狠瞪了一眼,口吻带着宠溺喝斥:"瞧瞧你什么德性!外头还有客人呢!"

"爷,中午吃了个外卖,不好吃,到现在已经很饿了。"景笑乐摆出委屈的可怜相以博取同情。果然,老爷子立马没原则的倒向爱孙这边,取碗盛了几块肉丸子给他。

"先吃点填肚子,马上就能开饭了。"老爷子继续忙活,嘴里唠叨道:"叫你每天回家吃饭你又懒,半个小时的车程也没多久,你一周才回两三次,真是。"

"爷,这什么馅的?"

老爷子抽空转头看了一下,答:"红的是虾仁和牛肉,白的是猪肉,好吃不?"

"好吃。"

眯着眼儿的享受表情让老爷子乐开了怀,笑呵呵的又从瓦煲里捞了些肉沙骨给他,"尝尝这个,特别腌制过才熬煮的,很入味。"

"唔,我喜欢吃这个,谢了爷。"

景笑乐抓起骨尾没形没象的啃着,骨汁滴了几滴在他米色的布裤上,油印清晰可见。吃完正欲跳再叫老爷子拿一块时,门口传来低低的笑声,两人同时转头,见谭微笑盈盈倚在门口,看着景笑乐的眼神犹如看待自家调皮胡闹的孩子。

老爷子拍了他的腿一掌让他下来,转而对谭微笑道:"小微,最后一道菜,马上开饭。"

"爷爷,我帮您端菜吧。"

"不用不用,弄脏了你这身衣裳可不好。"

"爷爷您可真爱开玩笑,我没事,在家也常帮我妈做家务。"

谭微欲端菜盘,被景笑乐拦下,笑道:"谭微,你出去坐吧,我来就好了。"

谭微朝他眨眨眼,也不扭捏,款步轻移出去了。


第三十节 凑数

整个晚餐都围绕着景笑乐与谭微的工作相貌学历等契合度打转,发言人中谭父,景父及景老爷子。

景母作壁上观,不入旋涡中心,谭微是不错,但她儿子也不是滞销品,不愁没有伴,况且现在年纪也不算大,过个两年再考虑成家刚好合适,最主要的,她希望儿子能自由恋爱而结婚。本来这相亲宴她是无意赞同的,但碍于老爷子的面子,她且随他们便了。

"乐乐,晚点你没什么事吧?跟小微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儿什么的吧。"

老爷子绞在他身上的眼神有威胁的意味,景笑乐整出笑脸应了。晚饭过后,景笑乐便在六道期盼眼光中和谭微离开了家门,下楼再见到那辆牛车时,景笑乐突然觉得这车倍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景笑乐,你盯那车干什么?"谭微好奇。那车一看就知道自己改装过了,是挺炫的,但不至于看到发呆的程度吧,景笑乐不像是这么没见识的人啊。

"我在想这车我在哪里见过。"

是近段时间看过的,在哪里呢?景笑乐把最近到过的地方的所见一一过滤,餐厅?酒吧?古桐家?都不是,那是...噢,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在风情街见过,那时候它旁边是那辆耀眼的911,当时还觉得这车整得像脸谱来着。

"呵,想到了?"非;凡/手&打

"呃。"景笑乐回过神,惊叹她敏锐的观察力,"今天早上见过。"

"真是巧,早上刚见,晚上又见。"谭微笑言。

"确实挺巧的,走吧。"

"去哪儿?"谭微定定站着,笑问。

"你想去哪儿?"景笑乐也闲闲的手插口袋,问:"看电影?"

"咱俩这样去看电影似乎不太合适,那也算是个有情调的地方。"谭微笑,"要不,在这附近四下逛逛?来前见这一带的环境挺不错,挺安静的。"

"行啊,走。"

四平区虽是单位小区,但因厂部职工人数多达三四万人,住宅区从老爷子买房之前一年开始建,到现在也有四十多年了,住宅楼以建立时间分区,从1区到12区,遍布大路两边,每个区几十栋住宅楼,商店铺面酒馆饭馆等生活小店沿街林立,俨然像个闹市一角,路边小公园里有的在打牌,有的在饮茶聊天,有的在喝酒吃烧烤,嘻闹声不断。

景笑乐家住2区,两人闲聊着散步走出,景笑乐手上拿着几袋刚买好的零食,递给谭微:"给。"

谭微一脸不敢恭维:"我也不吃,我怕胖。"

"你还真坦白啊。"

"OL亚健康,宁愿吃各种各校的维生素胶囊保持身材,也不愿从膳食中摄取该补充的营养。我们行里的女人都这样,不论年纪大小。"

"我妈倒没那么讲究,吃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好吃的牛肉丸排骨什么的可一样都没少,平时也就跟我爸到楼下散散步打打球,身材保持得不错,没像她那年纪的女人一样发福走形。"

"阿姨本身也挺瘦的,叔叔也是,我发现你的长相比较像她。"

"像她?"景笑乐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妈一脸威严,我像么?"

"五官像的,"谭微浅笑,"阿姨是个女强人,跟我们女行长一样,呀,她们可能还认识呢,每年召开的金融会应该会过面。"

"我妈认识的女强人多了,我见过几个。"景笑乐笑笑,撕开袋口,抓了几粒蚕豆,喀哧喀哧啃得很欢。

谭微笑道:"你喜欢吃零食?说实话,你这模样实在不适合拿零食袋。"

"我哪模样?"景笑乐眼眸闪亮,指指裤腿上的油印说:"就这模样,这会儿很适合坐在烧烤摊过吃一块钱一串的新疆烤肉吃五块钱一瓶的燕京。"

"公子哥即使穿着乞丐装他还是公子哥,骨子里透出来的味儿改不了,我那十六岁的小表妹要见了你,铁定是要说萌啊之类的新鲜语言。"

景笑乐挑眉。

"你模样顶瓜瓜。"谭微用日本人特有的表情和手势强调。

景笑乐乐了,指开腮边几缕头发,嘻皮笑脸:"那是,从小就是别人爱慕的对象。"

"哟,给点洪水你还真泛滥了。"谭微不耻,眨眨眼又道:"景笑乐,我很奇怪,以阿姨的身份,以你的学历,要进证券公司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是你不想进么?"

"太聪明的女孩子让人心惊胆战啊。"景笑乐玩笑道,"朝九晚五的上班我不喜欢,他们随便我。"

"确实,像你这样既能保有自由又能赚钱自然最好。"

"你怎么不说我是赌徒呢,玩股票不是一项正经的行当,一般人估计对玩股的人都没好感,因股市而生活动荡不安的家庭太多了。"景笑乐感叹。"我爷就给我定下了好多规矩,不许钻法律漏洞剑走偏锋,不许诱骗亲朋好友玩股,不许沉溺于股票之路...呵呵,所以我兼职了一两份工作,也算是有正当职业的吧。"

"说说,这几年玩股有什么想法。"谭微顿步立在他面前,歪着头俏皮笑,嘴角弯弯,下巴抬起,气质美女摇身一变成为邻家可爱女孩。

"说想法嘛,倒还真不少,最精辟的一句就是:牛市傻瓜都能赚钱。"

"哈哈。"谭微掩嘴哈哈笑。"真逗。"

"确实挺逗的..."非!凡~手,打

语言顿住,景笑乐吃惊的望着街对面正搂搂抱抱的情侣 ̄ ̄一对同性情侣,主角他认识,是小斗,怔忡之余,对面人似乎也瞧见他了,拉着那人跑过来,笑嘻嘻道:"景笑乐,好巧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家住这,你呢?"景笑乐看看跟他在一起的那年轻男孩,很帅很时尚,看着小斗的眼神很专注很闪亮。

"初阳喜欢吃这里的煎饺,一下班就被拖到这里来了。"小半兴味盎然的眼神一直在景笑乐和谭微之间游来荡去,忽然凑近对景笑乐咬耳朵:"你女朋友么?"

景笑乐轻微的摇了摇头。

"我说嘛,你明明对老大图谋不轨的。"

景笑乐偏过头看小斗贼兮兮的笑容,挑眉低问:"你怎么知道?"

"我有火眼金星啊...啊!"

恶劣的笑容瞬间换成皱眉苦脸,小斗被帅哥初阳拉后退几步,手也被紧捉住,气恼之余抬脚就是一踩,初阳迎痛松手,愤怒复杂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忿忿转身走到身后的小摊边的椅子坐着,不再看他们。

第三十一章 别样交情

"他生气了。"景笑乐调侃的表情看小斗。

"不用理他,跟猫一样,一踩尾巴就要跳。"小斗嗤哼。

"你老大明天要做什么?"

"忙,你不要打电话给他哦,也不要去找他。"

"你个臭小子......"景笑乐伸手想捏他笑得恶劣的脸蛋。

"小斗!"初阳帅哥忍不住了,绷着脸呼叫小斗。

小斗慢悠悠转过头,闲闲道:"干嘛,你要想回去了就先走吧。"

"滚,滚,不认识你。"小斗龇牙咧嘴的嫌恶表情,拍开他的手。

谭微呵呵笑道:"你俩还真是逗呢,小斗,你不陪着去?"

有人帮腔,初阳打蛇随棍上,两手紧巴着小斗把他往后扯,笑嘻嘻对景笑乐两人道:"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再见。"

看两人离去,谭微道:"这俩孩子真有意思。"

有意思?景笑乐讶异:"你不反感同性恋?"

"呃?同性恋?"谭微愣了一下,咯咯直笑。

景笑乐一脸莫名道:"你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谭微古怪的瞟了他几眼,道:"说实在的,要真是同性恋,我也不反感,爱情只有一种,无关男男还是男女。"

"这想法不错,我开始尊敬你了。"景笑乐滑稽的行了个宫廷贵族礼。

"尊敬对正值风华正茂的美女来说不是件可喜的事,如果换成爱慕我就欣然接受了。"

谭微的语气似在开玩笑,所以,景笑乐也就笑道:"谭微,相信爱慕你的人不少吧,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还是救济爱慕缺乏者吧。"

"我缺乏爱慕,公子您就同归于尽我吧。"谭微拿腔作态,憨态可掬。

"得,你这么一大美女还缺少爱慕,信你呢!"

谭微但笑不语,景笑乐又道:"说说你上班的趣事吧。"

"趣事倒还真不少,最精辟一句就是:什么时候钱箱里的钱能变成我的?"

"哈,软的不行来硬的,抢吧,你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整点什么真说不过去诶。"

"你是在唆使犯罪啊景公子,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条第X款规定,唆使犯罪轻则三年以下重则十年以上,抢银行是重上之重,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只是可惜了你一华美公子大好年华,一上有七十爷爷,二上有五旬老父老母,你尚未成家,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糟蹋自己不要紧,高堂怎么办呢,于心何忍啊你..."

"好利的一张嘴,"景笑乐笑嘻嘻道,"好男不跟女斗"

"诶......才跟你一起呆了没一个小时,我一气质美女就跟着退化变恶俗了,客观环境污染不容小觑呐。"谭微垂头深深感叹。

"呵呵,看来我之前看走眼了,你一整出这调儿,估计就把被你外表迷幻的雄性给吓跑了,这么一厉害女人要真娶回家了可就成妻管炎了。"

"意思是你不好这调儿啰,那说说,你都喜欢什么调儿。"

景笑乐笑笑,摇头。

"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调儿的?"

"怎么不说现在的女朋友?"

"诶,你现在有女朋友么,"顿了一下又道:"我猜的,因为我没男朋友所以我爸就想把我跟你凑双,估计你爸也是,说真的,我无意来的,但不忍心拂逆我爸一番好意,刚见你时觉得你这人不错,当然啦,现在也还是这么觉得。"

"我本来就不错啊。"景笑乐扬着下巴卖自家产的瓜。

"哟,登鼻子上脸啊你。"谭微好笑的睨他,继续道:"我爸估计已经把你列入我家未来的成员中了,你爷爷看着也挺喜欢我。"

"小生惶恐。"

景笑乐瑟缩的表情着实逗,谭微呵呵笑着,倏然敛下笑容,颇一本正经道:"景公子,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咱俩或许还挺适合的。"

"又让你看出来了。"景笑乐不以为意的笑道。

"嘿,我有一双透析眼,堪比X光,就你那点小心思,一放在我这贼灵贼亮的眼皮底下,只有被解剖得血淋淋的份,"谭微边说边眨着大眼,纤指成V状,加强现场表演效果。

"呵呵,好血腥的遣词用句啊,不符合你的气质,以后在外人尤其是男人面前可得收敛点,要懂得扬长避短,你就只管摆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时不时吟两句诗称称景就行了,要是遇上宝哥哥类型的,你来个今日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

"整一个花痴,你一大男人还挺文艺的么,说真的,如果你不说,估计没人猜得出你混的居然是跌宕起伏惊涛骇浪的股票江湖,活生生一个无形杀手。"

"什么玩意儿在你嘴里转一圈吐出来,都无端染了血腥,你长了一颗血性的男人心。"

"哈哈,"谭微抚肚笑弯了腰,眼泪都飚出来了,纤指揩了揩,道:"我妈听你这么一说不得吐血!她可一直引我为傲呢, 虽然她的骄傲不在我的外貌学历。"

"你妈骄傲自己把你养成这副表里不一的德性,"景笑乐越说越不客气了。

"呸,你不也表里不一,谁都表里不一。"谭微不屑。

"你得接受再教育,你已经表现出有厌世的倾向了。"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用事实说话,所以----"谭微摊手无辜道:"我一向实话实说。"

"看来你也是受毛主席改造的人啊,"景笑乐有找到革命同志的激动与兴奋,"我爷从小就给我念毛泽东语录,你看看我吧,好样貌好背景强实力,本来是立志要当个风流枭雄,满地采花之余还要掀起股市风云,至少也要在本市及周边城镇弄出一股强大的金融风暴的,可硬是被我爷那本红本本降了,空有身手却动弹不得。"

谭微呆了一下,颇感慨:"我爷是老党员,老学究,从小要我背三字经千字文,那时候恨啊,为什么人家孩子可以写完作业后幸福的巴在电视前看动画片,我却要老老实实挺直了腰背坐在书桌前抄写千字文?不过人贱就是贱啊,抄着抄着居然上瘾了,千字文抄完后又自觉的抄古诗,中学后开始发现自己有点优越感了,呵,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比其他同学肚子多墨水,鼻子不自觉的跟着翘上天了。"

"看得出来,挺臭美的,"景笑乐笑。

"半斤八两。"谭微不咸不淡的回他。

"嘿,有空介绍我几个朋友认识一下,帅哥呢。"

"帅又不能当饭吃,再说我见过的帅哥还少么,还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省心吧您。"

"想哪儿了你,"景笑乐摇手,"我那几个哥们挺有意思的,看你跟我这么聊得来,相信也能跟他们合拍。"顿了一下又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讨打呀你!"谭微手上的小皮包毫不客气的往景笑乐身上招呼过去。

景笑乐飞快跳开,嚷嚷:"别别!你一美女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啊!"

谭微哼。

"多认识几个像我这么出色的男人总不会错的,是吧。"景笑乐涎着笑脸说。

谭微撇嘴:"尽是些自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情并备实则信口雌黄舌灿莲花满脑肠肥的臭男人。"

"你受过这类男人骗么,怎么这么愤世嫉俗。"

谭微涩然一笑,盯着景笑乐看了半响,语调微微脆弱道:"也不是,上大学时发生过一些让人不堪回首的事情,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心里有个地方总笼着一片阴影,阳光怎么也照不到,细菌胡乱滋生。"

景笑乐走近,安慰似的抚摸她的软发,轻声道:"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不要学人心灵苍老,日子还长着呢,足够让你过到不耐烦的。"

谭微深吸一口气,眼眶不知为何酸涩得厉害,她想,也行是因为景笑乐这个安抚的手势,让她觉得很温暖,还有他之前润和的眼神,让她吐出心里灰色的话语。

"景笑乐,进你家门前一分钟我还在后悔答应来这吃饭,但现在,我很庆幸。"谭微低声道,"很高兴认识你。"
第三十二章 朋友以上

距离市区五公里的郊外的森林公园荒凉的角落处,被临时搭建了一个粗糙的竹屋,屋前蔓草荨麻萋萋,屋后挺直蓬勃的苦棟及木棉若干。

树荫半笼罩小屋,太阳已西落,洒下一片淡金余辉,此情此景看起来如此凄美,似乎很适合配上好的故事情节,让言语华美的文者描绘一番,或者,让善于捕捉美的摄影师记录下来。

"安安,头再稍微往左,上昂......哎对对。"古桐专注的捉镜头。

连续的"咔咔"声,这组拍了近半小时的镜头终于在古桐特有的手势下结束了。漂亮的模特安安大呼一口气,连蹦带跳跑过来,扯住古桐正在收工具的手,娇娇道:"老大,帮我拍一个单幅的,私人的。"

"今天拍了怎么多还不够么,之前还一直喊自己成僵尸了。"

安安按住古桐收相机的手,苦着脸哀求:"大哥,求您了,哈?人家很想拍一个自己的相片嘛,要送了的,好么,哥——"

古桐散散看她略带羞涩的脸蛋,调侃:"谈恋爱了?"

"没有!"安安飞快否认,但酡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女儿心事。

"这样啊,正巧呆会儿我要和豆豆一起吃饭,我问他......"

话没说完,安安已经像只暴躁的小猫咪般跳起来了,嘟嚷着:"大哥,你不能跟我哥说这个,他会唠叨死的。"

"行了,我知道,快去换衣服。"古桐把相机拿出来,调整。

安安欢天喜地的进更衣间,不一会儿,换上KENZO新发布的秋季吉普赛印染长裙,驼色短靴,流苏针织披肩出来了,俏生生站在古桐面前"哥,快把我弄一下头发。"

"安安,这小丸子刘海不适合穿这套服装。"

安安嘟嘴,这套服装她早就看中了,看拍摄的时候不是她穿,所以才想让古桐帮拍一个私人的,留念。

"那怎么办?要不这样吧,反正不是上杂志用的。"

"安安,戴上这个。"

小林从车上丢了一个渔夫帽过来,古桐接过,看了一下,把安安的长直发拨弄得稍微凌乱,渔夫帽一扣,原先大红的唇膏抹掉,换上橘色,暖色眼影加深,OK,美丽的小蜜糖瞬间变成风情万种的美人。

安安天生是当模特的料,她知道什么样的服装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景去演绎才能让整体更出色。

古桐透过镜头捕捉,心里不无感慨,一不小心,小丫头已经长成颠倒众生的美人,也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纪了,自己还当她是孩子般看待。

拍完后,安安换上自己的衣服,一伙人收工回城。

先送安安回公司,随后让小林开车回摄影室,古桐自己打车到小食店。老远就看见店老大在门口踱步张望,古桐快步走过去,店老大笑呵呵问:"收工了?"

"嗯,今天拍的很顺利,豆豆来了吧?"

"有半小时了,在楼上呢,上去吧。"店老大拍拍他。

古桐脚刚登上楼梯,又转过头,叫住继续踱步的店老大:"司徒叔,你吃过饭没,一起吧。"

店老大摆摆手。

古桐上楼,见豆豆百无聊赖的玩转着茶壶,脑袋耷拉着,口中念念有词,走近一听,居然是至尊宝那烂俗的台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现在正值盛夏,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发春呢?

古桐敲敲桌子,问:"失恋了?"

豆豆瞪了他一眼,干脆整个脑袋伏在桌面上,有气没力道:"你说说,我怎么这么犯贱呢,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居然七点钟就醒过来了,一整天无所事事让我觉得很有罪恶感,中午的时候还想着去工作,诶,犯贱啊犯贱,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生劳碌命啊。"

古桐唇角轻扯,算是笑了。

"这大街上随便抓百个人问问,你远远搭不上劳碌命的末班车,你只是无聊透了,欲赋新词强说愁。"

豆豆哀怨的望着他:"你总喜欢误解我,好像我是只吃饭不生产的米虫一样,我也跟你一样很认真的工作啊。"

"知道了知道了。"古桐拍拍他的脸。"叫司徒叔上菜了么,我饿死了,中午饭只吃了一小半盒。"

"叫了,诶,你怎么不把安安一起带过来?"

"她回公司,有事。"

"喔。"豆豆给他倒了杯茶,又问:"要不要叫景笑乐一块儿过来?"

古桐疑惑:"干嘛叫他?你跟他很熟么?"

豆豆更疑惑:"不熟么?上次,上上次,不是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么?"

古桐不语,昨晚还住在他家,下午还给他打过电话,应该是熟了吧。但,说是朋友或者什么,还真不算,他们之前有些奇怪,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想起便叫人不痛快,他不喜欢这样不黑不白的相处模式。

"怎么了?景笑乐惹他了?"豆豆凑近问,少见他凝眉的样子。

"他昨晚还住我家。"

"住你家!?"豆豆高扬的语调受不住,一时,隔壁客人全往俩人身上转,豆豆若无其事的放低声音,问:"他为什么会住你家?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你自己刚才还说熟呢,怎么现在又问我了。"

"别绕我,说说,他为什么住你家。"

"这个说来话长,也不是第一次了。"古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

"他没地方住?"

"有。"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环亚的广告片拍完后,庆功会喝醉了,他送我回家。"

"那——"豆豆闪亮的眼神一寸寸爬过古桐的五官,一字一顿问:"他有没有怎么样你?"

"你觉得呢。"

豆豆翻白眼:"烦你啦!打什么太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又没有千里眼,跟你更没有心灵感应,没觉得。"

"本来吧,我只是说住我家,你干嘛觉得他会怎么样我呢。"

"他喜欢你呀,怎么会放过机会。"豆豆说得理所当然。

"你怎么知道?"古桐可不信豆豆能看出来,豆豆的感情神经比钢筋粗。

"小雨他们都这么觉得的。"

"这样......"古桐低头喝茶。

"你呢?有什么想法?"

"我?"古桐蹙眉,指尖环着杯沿打转,响了一会儿才道:"说不上来,景笑乐不是让人讨厌得起来的人。"

"是啊,他不错,我挺喜欢他的。"

古桐了然,认识豆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快熟的人,几分钟时间就能跟一个陌生人聊成朋友,但是,这种快感只限于他"喜欢"这个人,若这个人不如他的眼,他比谁都冷漠。

很多人说豆豆"个性很古怪",但古桐知道,这是豆豆的性格缺陷导致的,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缺陷,若不严重,那只归类于普通人,只是,豆豆的缺陷是严重到可以构成心理学病例的。

精神病院里的病人从不会觉得自己有病,在他们看来,在他们看来,说他们有病的人才是真正有病的。

"诶......"

豆豆正欲开口,一道兴奋得嗓音便从楼梯口传来了:"哎,你们也在啊,正好!"

一瞬间,人已在身边入座:"哥,坐过去些。"

古桐往旁边挪了挪,最后干脆起身坐到豆豆身边,让新来的两位坐一边,顺便叫小二再点菜。

"不用了,我在楼下已经叫过了。"罗扬雨拦住他。

豆豆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慢呀,我好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这么久?"罗扬雨叫小二过来盘问:"小师傅呢?"

"小师傅出国公干,现在只有老师傅做菜,所以还得等会儿。"小二毕恭毕敬回答。

罗扬雨眉头紧皱,冷哼。

古桐瞄瞄新来的英俊男人,问:"小雨你朋友么?"

罗扬雨应了声,介绍:"我朋友,车闲;车闲,这我哥古桐,豆豆。"

"你哥?"车闲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罗扬雨和古桐。"真看不出,没一处想像的。"

"不是亲兄弟,不奇怪。"古桐解释。"幸好只有我没有遗传到好的基因,其他孩子都很美貌。"

车闲点头。罗扬雨是超越了性别的美貌。

"谁说的!"罗扬雨太高下巴,雪白的脸蛋满是傲然,对车闲道:"我哥这样最好了,我喜欢!"

豆豆也助兴似的搭着古桐的肩膀笑眯眯说:"我也喜欢。"

"你俩干嘛呢。"古桐好笑,他们几兄弟姐妹间的相貌问题不是第一次被人讨论,几乎所有人都不信他们有血统关系,因为实在差太多了,和那几个美貌如花的亲人在一起,他就像只被丢进天鹅群里的丑小鸭,幸好他心理健康,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卑心和嫉妒心,而且,有这么出色的亲人,他欢喜得很,从小他就喜欢美丽的事物。

不想再讨论,古桐转开话题:"小雨,今晚上不去跳舞了?"

"不去。"罗扬雨懒洋洋道,拿着手机翻转着玩,一会儿开始滴滴滴的发起短信来了。

第三十三节:歌儿

又等了十分钟,店老大托着菜盘过来:"客官,菜来喽。"

豆豆问:"司徒叔,小青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师傅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他说得一个多月,老师傅忙不过来就只能让客人稍等了,不急,好东西是需要人等着吃的。"

店老大笑呵呵说完,利落的收起大盘子转身要下楼,古铜拉住他:"司徒叔,一块儿吃吧。"

店老大皱眉看桌上的醋溜鱼,酱肘子,糖猪排,炒猪肝,吞了吞口水,遗憾:"上星期体检,各项指标都超了,现在只能吃些素食。"

"医生说的?适当吃点脂肪是应该的吧。"豆豆说。

"小青说不可以吃,要吃也得等他回来后再煮给我吃。"店老大笑眯眯,脸上是宠溺的幸福的模样。"你们吃,我去厨房帮忙。"

豆豆拈了块糖猪排,一脸怀念。"小青做的菜吃起来还是不一样的,有小青的味道在里面。"

古铜把饭推到罗扬雨面前,叫他别玩手机了,吃饭。

罗扬雨咬着猪肝,瞪手机屏幕,两秒钟,猫叫声响,电话打进来,几人只听到那头狂吼:"罗扬雨,你他妈想死吧!法兰克福现在时凌晨二点十三分!我明天早上七点半腰开会!!!"

嘟嘟嘟,挂了,那个"会"字似乎还在耳边响。

罗扬雨呵呵笑,把手机丢进包里,认真吃饭,维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古铜和豆豆变吃边聊着天气工作之类的事,半晌,罗扬雨吃饱饭,轻敲了一下碗沿,说:"吃完饭去坐坐吧,我一朋友新开了间酒吧,去捧捧场。"

豆豆兴奋:"唱歌不?"

"看情况,再叫些人来,越热闹越好。"

吃完饭已经近八点钟,酒吧离小食店不远,几步散步过去。

期间,豆豆打电话把朋友们都叫过来。罗扬雨不无庆幸,幸好豆豆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不然这酒水不知得多少银两。

古铜在旁边听他一个个打电话给小西几个,接着打给景笑乐,只说了地址便挂了,完后测过头:"我叫景笑乐来没关系吧?"

"随你爱叫。"古铜搭着他的肩膀,懒散观望路上年轻男女。

罗扬雨问:"景笑乐怎么了?"

"没怎么,好好的大活人还能怎么。"

"哎哥,你过些天进藏是吧,记得给我买彩珠和织布。"

"每次都给你带这些,你怎么不腻呢。"

"每一年的样式都不一样,很漂亮啊,我喜欢。"

一旁车闲插话:"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迷。"

古铜说:"小雨有一间屋子,全是各地搜集的漂亮东西,有些小时候搜集到的都可以当古董展示了。我每次外出回来,行李中有一半是他的东西,我们家孩子都喜欢漂亮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车闲心有所感。

走了二十来分钟,到酒吧了。

年轻的老板从吧台迎出来,脸上是明亮稍显缅甸的笑,将他们引致窗边大桌,道:"想喝什么叫服务生上,我请客……"

"别别,"罗扬雨打断他:"不止我们,一会儿还有好些人来,你忙你的吧,不用离我们。"

"没关系。"老板似乎脸红了。"你们第一次来,不要紧的,待会儿扬雨你上台助助兴就可以了。"

罗扬雨眼一乜,手摸向老板纤细的后颈,阴恻恻:"你早就算计好了吧,我上台可是很贵的喔。"

"所以请你喝酒嘛就这样了我去忙了。"老板一锤定音,闪人,两者合一,非常人速度。

几人喝花茶闲聊了一会,小西几人到了,一入座叫服务生上酒,古铜警告之:"小林少喝些,明天要工作,小西你随便。"

"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小西抱着酒瓶泪汪汪感叹,"比佛主还要好啊!"

古铜眼里闪过笑意。你这是黑暗前的黎明啊,放纵一下也好。

"老大,我来啦!"小斗扑过来,惊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是啊,你早上没发现?"古铜问。

小斗疑惑,望望在做几位,一个个面目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于是,眼神抖了抖,认真谨慎的询问身后的初阳:"初阳,你也看见了么?"

初阳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小斗失魂落魄地坐下,操起一瓶苏打便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

此时,景笑乐也来了,和谭薇一起。豆豆打电话时,两人还在四平区闲逛,不好意思扔下她一个人走掉,干脆带过来,当时也想到古铜可能会在场,但又想到今天他工作那么忙,也可能有"万一不在"的时候,只是不幸的,他在。

景笑乐暗暗懊悔了几秒,跟众人打招呼,介绍谭薇:"着是我干妹妹,谭薇。"

谭薇疑惑的眼神问他,景笑乐低言:"配合一下,我不想让人误会。"

谭薇笑眯眯点头,无缘无故赚了一个有才有貌的哥,超值。

景笑乐在小斗身边坐下,见他神色不豫,好心询问,小斗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你看见了么?"

景笑乐不解。

小斗说:"你也没看见呀,他们都看见了。"

景笑乐眼神询问,见一个个表面严肃,只是眼里笑意盎然,于是,拍拍他的头,安慰:"不是我们的错。"

古铜轻笑,转脸望向窗外。

景笑乐惊艳万状,愣愣盯着他瞧,火烧般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谭薇凑近低问:"哥,你心上人啊?"

景笑乐侧脸望见她狡黠聪慧的眼眸,再次感叹她惊人的洞察力,沉重的点了点头,么什么号隐瞒,估计在场各位全都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了。

一阵类似钢琴声传入耳中,众人一致望向高出一阶的表演台,不知何时,四个年轻男孩已经在上面了。

吉他,贝司,键盘声悄悄混合在一起,似有若无,俊俏的男孩开始唱歌,声音清清雅雅,像雨水滴落石面的感觉,很有质感。

星的光点点洒于午夜,人人开开心心说说故事,偏偏今宵所想讲不太易,迟缓地望你想说又复迟,秋风将涌起的某夜,遗留给她的窗边有个故事,孤单单的小伙子不顾寂寞,徘徊树下直至天际露月儿……知不知每晚想你十次百次,每晚也去等因我极心痴,可不可合力待续这个故事,延续这片爱意一生两相依。

很好听的歌,很好听的声音。

古铜撑着下颔倾听,问一旁的小斗:"很久以前听过,什么歌?"

"爱的故事上集。"顿了一下又道:"老大,你想听我唱歌么?"

古铜点头,指指吧台内的年轻老板:"刚老板说酒水免费单,但是要小雨上台。"

"好啊。"小斗笑,起身走向吧台,跟老板交谈了几句又回来,对罗扬雨说"|哥,我要唱歌,你伴奏。"

"行。"罗扬雨很干脆。"就那首'JOE'吧。"

两人起身往台上走,跟那几个男孩说些什么。

景笑乐挪动到古铜身边,问:"那是小斗的哥哥?"

"嗯,怎么了?"

"他哥的名字怎么跟他姐一样?"

古铜挑眉:"着不奇怪。"

同音不同字,景笑乐如是想,又问:"小斗叫是什么名字?我是问学名。"

"罗扬扬。"

景笑乐回座,谭薇调侃:"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

景笑乐无比郁闷的瞪了她一眼。

小斗跑过来,把初阳和豆豆一起拉上台。小西从酒瓶中抬起头,不解:"干嘛把这俩人也叫上去?"

"可能是那几个男孩不熟那首歌。"

"豆豆会 乐器?"景笑乐又挪过去。

"什么都会,上学的时候什么都学什么都玩。"古铜转头看了一眼台上正在沟通的四人。"那几个是一路的,小雨玩乐器更专业些,小斗嗓音很特别,很会唱歌,"

"真看不出来。"转而又问:"你呢,也都会么?"

"我除了摄影,其他什么都不会。"

景笑乐支着下巴看他:"我只会钢琴,还是小时候被逼着学的,这样跟他们比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人,乏味。"

"只是好玩而已,多的是人不会的。"

"唉,我之前就行想问,你跟罗扬雨怎么认识的?在妖姬?"古铜心里无声叹气,等待他惊讶的表情:"堂兄妹。"

果然讶异,景笑乐望望他,再望台上两个漂亮男孩,点点头:"难怪。"

还想说什么,古铜摇食指制止他:"听听,开始了。"

罗扬雨一阵略带哀伤的叮叮咚咚贝司声和初阳的吉他声合成前奏,豆豆的键盘声悄悄加入,然后又小斗轻微的鼓掌,所有声音都是带着忧伤的。所有人都望着台上几个漂亮的男孩,屏气凝神,整个大厅里只有那轻轻的旋律在回转。

小斗轻轻唱:oh,oh ,year,T here was a time,I was so lonely。Remember the time
,it was a Friday。You made me feel fine ,we did it my way ,is at one
your knees ,every Fniday,I still recall you ,I see you in the summer
。Joe, Joe……

低哑感伤的女声回荡,客人脸上是一片迷离,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奈的忧郁。

小斗微蹙的眉毛暗淡的表情在传递这种忧郁。

"唱得真好,"谭薇低喃。

第三十四节:许你填补

最后一个音符坠落,厅内静悄悄,似回味,稍后,掌声响起,年轻的老板兴奋的跑上台,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只看见几人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放下乐器,回座。

景笑乐板正小斗的脸,一寸寸瞧得仔细,一旁的初阳大为不满,拉开他的手,哼:"非礼。"

景笑乐丧气,自从遇见这些人,他时时处于有眼无珠状态,难怪谭薇会说那样的话。

"好听么?"小斗邀功,漂亮的面孔上浮出笑靥。

"好极了,老板是不是叫你有空来唱歌了?"古铜捏他的脸。

"是啊,老大,工钱比你给的多,我要好好考虑。"

"你有能耐出来唱才行。"

小斗不满,嘟囔:"我要跟爷爷讲道理,我需要人身自由!"反身扑到古铜身上,撒娇:"老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古铜笑:"帮你,然后我少了个能干的小工?那可不行。"

"那我要求加工钱,我国庆也想去那曲,这样行么?"

"可以考虑。"在小斗露出大笑脸时双加上一句:"如果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表现好的话。"

"剥削!赤裸裸的剥削!"转身找帮手,见小西已阵亡在酒瓶中,小林在跟美女聊天,罗扬雨在和豆豆私聊,被剥削阶级小斗只好找最有发言权景笑乐,让他作证。"景笑乐,你说是不是?我每天打杂,什么都要做,可是老大每月只给我一千块。"

"才一千呀?"景笑乐原来打定主意偏向古铜的心动摇了。什么都要做的杂工一个月一千真的好像是少了点,连每星期帮他打扫三次屋子的孩子第二月都能拿一千二了。

古铜慢条斯理说:"老爷子是让我分文不给他的,他有零用钱,相当多,所以不用同情他。"

"剥削!"小斗哼一声,转过身跟初阳聊天。

景笑乐看这对小情人,说:"感情真好。"

古铜说:"从小到大,冤家。"

"你跟豆豆也是么?"

古铜点头。

"真羡慕。"景笑乐低语。

"每个人都有玩伴,相信你也不例外,也许比我还多。"

"是有几个,感情也很好,你见过的,东洋和陈亚,还有几个忙人,不常在一起,平时电话联络感情。"景笑乐突然想起林烟,便又问:"林烟也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吧?"

"算是吧,她跟豆豆比较走的近,我跟女孩子磁场不对,不论如何都粘糊不起来。"

景笑乐突然瞪大眼,无比惊讶道:"诶,你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啊,话挺多。"

古铜转着手上流光逸转的酒杯,心知自己如此话多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还有就是,可能把景笑乐当熟人了,他只有对亲朋好友时才会话多。

"是有些不一样。"古铜伏在桌上,闭上眼轻声说。

有点晕眩,今天工作了一天,有些累了,现在加上酒精催眠,真真想睡了。

景笑乐望着他的脸,有想抚摸的冲动,做贼心虚般望望风,发现谭薇正笑眯眯看着他,不禁大为尴尬,这么丢脸的表情动作被她瞧见了,以后还怎么抬起头说话?

手机滴滴响,景笑乐打开短信一看: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以后要感谢我呀。

女神!景笑乐感激的眼神投过去,换来谭薇诡异一笑。景笑乐瞪了她一眼,转过头轻拍古铜:"醒醒,我送你回去吧。"

古铜迷蒙的眼神散了散,最后聚集在景笑乐身上,似乎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刚说的话,轻微点了点头。

罗扬雨突然出声:"景笑乐,麻烦你了,我哥酒量不好,不过酒品挺好的。"

我知道,景笑乐笑。

牵着乖乖兔样的古铜离席,走到门口碰见年轻的老板,他笑容可掬摇手:"这么快就走啦?下次再来玩呀。

"好啊。"

上车,扣好安全带,景笑乐一条龙服务。车子开到楼下时,他解开安全带,叫醒古铜。

"到了?"古铜四下张望,眼神似乎恢复如常,正欲打开车门,被景笑乐扯住,人跌靠向他,形成拥抱姿势。古铜闭眼,吸气,睁眼,清冷的嗓音响起:"景笑乐,你放开我。"

景笑乐拥紧,喃喃:"我那么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声音无助又无奈,手掌揽向他后脑勺,压到自己脖子边,要他感受他活跃过度的脉搏。

古铜安静让他抱,睡意已经远离,脑子也清醒了。

"那么喜欢你……"

喃喃声还在耳边绕着,古铜说:"景笑乐,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

景笑乐闻言松开他,脸对脸只有几厘米距离,眼神炯炯,认真问:"为什么?"

"没有结果的喜欢何必浪费。"

"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你很讨厌我还是你不喜欢我是男人?"

"这不是问题。"古铜平静道。

"问题在哪?"景笑乐执着问到底,想把路上障碍全扫掉,顺利打开名为"古铜"的温室,然后进驻,重伤名为"景笑乐"的果,浇水清理害虫,让它万年长青。

"我不知道。"古铜说。"我看不清自身的缺陷,只知道缺陷造成的影响已经存在。"

"你很好,在我看来比任何人都好。"景笑乐亲了他一下。

古铜没反应,既不表现喜欢也不表现讨厌,他一直都是平静的模样。

景笑乐大胆的吻下去,真正的吻。不仅是嘴唇的碰触,还有滑溜溜的舌头扫荡,手用力把他的脑袋扣像自己,用力的吻,喘息在狭小的车里数倍放大,无形中勾起情欲。

古铜漂亮的身体清晰的展现在景笑乐的想象里,手下则真实的摸到光滑的皮肤,温暖,弹性,修长……景笑乐有无数个形容词来形容他对古铜的赞赏。手指一寸寸抚摸,从上往下,在腰间盘桓。

他有着以外纤细的细腰,景笑乐已经用手丈量过数次,每次都觉得惊喜。

再往下一些……

景笑乐试探。

古铜压住他的手。

景笑乐咬了一下他一下唇,问:"你不能接受么?"

古铜若有所思,回答:"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说完便开门下车,转身正欲道别,景笑乐急急拉住他,眼里不自觉的泄露了哀求。

"不要决绝我,试着接受,那么?我,我不能控制自己喜欢你。"

古铜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拒绝,只是说:"虽然我觉得没意思,但是你要是一定要这样,那就随你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可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

景笑乐感谢上天待他不薄,虽然没进展,但能听到他说这番话,不啻于拿到一张通往温室的通行证,景笑乐明白,这个男人如此淡漠,若他真要拒绝,那便是给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建设和自我安慰都没用的。

"只要你不拒绝,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我的感情一点也不莫名其妙,它是长年日积月累下来,像地壳,里面裹着最深的思念和你的影子。"景笑乐楼主他。

古铜低头看着他埋首自己腹间的发顶,伸手掇起发尾。

景笑乐抬头,讶异的眼神望他。

古铜说:"之前我说的话,忘了吧。"

景笑乐脸色煞白,脆弱的表情直生生钻进古铜眼波中。

"不是拒绝你。"古铜解释。

"那你叫我忘了是什么意思?"

"忘了我说的缺陷。"见景笑乐迷茫的表情,显然他压根没在意自己说的那句话,古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说:"算了,不记得最好。"

"我今天翻覆受惊,记忆力不好,以后我会记得。"景笑乐昂笑,笑容居然像弦月般素净明亮。

真是漂亮的人。古铜想。拉开他的手道:"回去吧。"

"等等!"衣摆被扯住。

古铜侧身。

"以后我亲吻你,你不会拒绝吧?"

古铜挑眉。

景笑乐扯住证据:"你自己说的,随我怎么,意思是不会拒绝的对吧。"

"可以走了么?"

"还有一个问题。"衣摆依然拉着不放,但景笑乐表情情欲又止。"那个……我……我是说……我"

"直说。"

"什么都可以?"

"我上楼了。"古铜转身。

"别别。我真说了诶。"景笑乐两手齐上,把他转过身来,严肃问:"我想跟你上床,可以吧?"

古铜居高临下望他。

景笑乐忐忑不安,表情局促:"你说的……"

"知道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可以?"

古铜不置可否。

景笑乐眼神闪了闪,说:"你是男人也明白,我喜欢,自燃会对你有亲近的欲望。"见他不语。又道:"我们也睡过了,没什么的,我喜欢你的身体。"

"我该荣幸么?"古铜语气似调侃。

"不,是我荣幸。"景笑乐慎重道。"或许我这么说会让你觉得肤浅,但是,我真觉得高兴,那是你给我的荣幸。"两手钻进他衣服里,轻轻的,怜惜的抚摸。

"要是这身体很丑陋呢?"

"古铜你这个人的存在就是这么强烈真实,身体只是视觉条件的美化,不是重要的部分,我不是肤浅的人,我第一眼见你,是你的脸和你的眼睛,所以,你要把刚才减少的我的印象分加上。"

两人视线相交,没有波澜起伏,都是平静,因为平静,所在古铜相信景笑乐的真实。

"你回去吧。挺晚了。"

"早点休息。"景笑乐印上一吻,不再哆嗦,驱车离开。

古铜目送车子远离,开门上楼,洗澡时,之前远离的酒精晕眩感突如其来,强撑着洗完澡,上床,一时混沌时,古铜想,缺陷也许可以慢慢弥补,只是需要些时间和耐心。

第35章 惶然

连续五日的忙碌,片子终于拍完了。

片场工作人员在收拾各类工具,小林把车开过来,将摄影器材搬上车后回驾位,等了一会儿又探出头问:"老大,你还在摸什么?"

古桐蹲在荒草丛里,头也不回应了句:"等一下。"

一会儿,抱着一大把不知名的白紫两色的野花上车,扯了张报纸包好,问小林:" 漂亮吧?"

"像满天星,不过仔细看又不像,挺好看的。"说完,又低声咕哝:"居然学人家浪漫了,真少见。"

"说什么?"

"没。时间还早呢,回摄影室么?"

古桐从大包里翻出摄像机,说:"我去街心公园转转,这花是给小斗的,昨天早上他见门口赶花市的车上有花草,一直想要。"

"还以为你要送女朋友呢。"小林低咕。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

古桐不语,翻看报纸。

回到市区时近五点,街心公园距离风情街两转路段,不算远,是个小型的开放式公园。古桐在夏秋季节很喜欢到这儿逛,拍些无声无息的静物,偶尔也尝试着把看到的景物联想致美学,如,把残破腐朽的叶片碎石联系到缺陷美。像阿芙洛底底迪的断臂,时间和思维赋予它永恒的带残缺的放大了的美。

公园偏领僻的一角,熟悉的天竺葵和鹅卵石小径,熟悉的雕花长木椅上坐着熟悉的漂亮女人腾云然。

古桐坐在旁边,打开镜头对准路面翻飞的落叶,闲聊:"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 嗯,在跟人家学调酒呢。"腾云然笑,转头兴味望着他:"你看看我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古桐上下打量,说:"比以前漂亮,有精神。"

"哟,古先生,你说话可真会讨女人欢心呢。"

"你乐意听,我才乐意说。"

"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腾云然讽刺。

"又受刺激了?"古桐放下摄影机,转头看她美丽如常的侧脸。

"发表心得不行么。"腾云然仰望天空,眯眼感受落日余辉,心有感概:"咱们这样子闲闲的坐在这儿聊聊天很轻松啊,这些日子挺累的,自从说要接手那酒吧后,我的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半刻不敢松闲,我把所有的希望和期盼都压在那儿了,它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生活目标。"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没用。"

"唔,我也不想。"腾云然低语。"我也告诉自己放轻松,但是做不到,转让书上签了我的名字后,我终于觉得有个东西是属于腾云然这个人的,只要腾云不放开它,它不会丢下我不管不顾……真傻,像孩子一样,手上有了东西就抱着不敢放,怕被别人抢走怕坏掉。"

" 云然。"古桐转头望她,眼神温润:"你要把生活看得清透些,才能轻松的生活。"

腾云然嗤笑:"我就是看得太透了,才不敢轻松。"

"你一直在钻牛角尖。"古桐平静道。

腾云然想反驳,但还是沉默了。半晌才求证似的问:"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是不是?"

她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孩子般的想祈求大人赞美的渴望。古桐重重的点头:" 嗯。"

"那段灰色记忆对我影响太大了,我努力遗忘,但是效果不明显。"腾云然望向远方,声音朦胧:"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不过,呵,又会突然想起你,想起一些人,然后又觉得应该好好的生活。"

古桐默然。这个尝尽悲苦受尽离散的女子极度缺乏安全感,极度不信任人,但却把它当成一份微小的依赖,小心守候着,独自安慰。

"云然,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女朋友误会。"腾云然玩笑道:"我需要独立,各方面不再依赖任何男人,也不再把自己当筹码换取任何条件,我要平凡的生活。"

"你跟李林在一起,是觉得出卖自己么?"

"是啊,这是无法否认的,各取所需。"腾云然脸上有深重的厌烦,对自己,对其他,赌气似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在我爷爷坟前发誓,这次之后,我会清白的过。"

"李林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已经成家立室。"腾云然飞快打断他。"你会看不起我么?"

"不会。"古桐说。"几年前的事我了解得不是很具体,但我想你这么一个一直站在云端的女孩遭遇那样的事之后没崩溃,够坚韧的。"

腾云然突然眼眶泛红,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回,声线微微颤抖:"知道么,我一直想有人对我说这么一句话,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也算瞑目了。"

"傻妞,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

腾云然笑:"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悦耳的和弦铃声响起,古桐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着"景笑乐"三个字,接通,原来是景约他吃饭,看了腾云然一眼,应了下来,让他到街心公园门口。

挂了电话,古桐说:"是景笑乐,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行啊,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两人走到公园门口,坐在板凳上等了十来分钟,便见景笑乐墨色的凌志驶过来了,古桐和云然走过去,上车。

景笑乐欢快的表情收敛,疑惑的眼神不时瞟向后座的两人。

古桐说:"我在公园刚好碰上云然。"

景笑乐噢一声问腾云然:"你怎么地到这小公园来了?散步?"

"闲逛。"腾云然笑。"去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碰上古桐呢,结果还真是巧得很,刚坐下没几分钟他就来了。"

景笑乐笑笑:"云然你想吃什么?"

"我无所……诶,我接个电话。"
腾云然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电话,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接通,粗鲁的语气说:"打我电话干嘛……什么?不去……不要……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喜欢……不去,说不去就不去!"

腾云然气腾腾挂断电话,扔进包里,紧抿着嘴唇不语。古桐和景笑乐对视一眼,也沉默。

车子一直往前驶,到十字路口准备转弯时,腾云然脸色臭臭的说:"景笑乐,送我去天使街好么,有事。"

"没问题。"景笑乐乐得她有事。

腾云然在天使街一家花艺店下车,板着脸朝门口张望的年轻男人走去,那男人见着她,笑逐颜开,拉着她进店。

景笑乐转头问:"她男朋友?"

"不知道,走吧。"

"想吃什么?"

"随便,你尽管带路吧。"

景笑乐把古桐带到景观公园,这公园是开放式的,禁止各类车辆进入,大门口有专门的停车场。公园里花团锦簇,树木林荫,面积不大,但游人颇多。而餐厅位置正处于公园中心的景观湖边,得天独厚,环境非常优美清静,原木搭绿格子式的餐桌延设在湖边架起的木板上,旁边有几株挺拔的棕榈,还有些散尾葵和玉兰,这时候正开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店里音质优良的音响在放舒缓的曲子。

湖边木栏杆上有玻璃烛台,内置大红烛。此时天尚未暗,红烛也未点燃。但这环境这气氛,一看就知道是适合情侣约会的。

古桐四处观望,眼里有赞赏,问景笑乐:"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我从没来过。"

景笑乐笑:"这家店刚开张,很多人都不知道。"

"你跟店主认识?"

"嗯,朋友。"景笑乐叫服务生上花茶,继续道:"我也算老板吧,财政上的,没有实权,这里大到装修小到碗筷,都是他一手办的,他不许我插手,我也只来过两次。"

"你也对饮食感兴趣么?"

"也不是,是朋友一直想开,但是资金不足,于是硬要我入股,我想想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我喜欢这地方,你呢?"

"不错。挺诗情画意的,约会的好地方。"

景笑乐闻言,眼神灿亮,脑袋凑近,低声问:"那以后咱们常来好么?"

"你很闲么?"

景笑乐点头,详细说明自己的职业和生活作息之类,顺便大概介绍了家友成员及成分,活像严打时受审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问:"你呢?"

"我?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我只知道你家在哪,工作室在哪,干嘛的,其他一无所知。"

古桐视线转向湖面,不语。

服务生端上几个菜,两人开始静悄悄的吃饭。景笑乐决定慢慢渗透他,于是转移话题,漫不经心问:"小斗说你要进藏,什么时候去?"

"定了大后天晚上的票。"

"从哪里走?"

" 嗯?"古桐看了他一眼,道:"走川藏北线。"

"一个人?"

"不是,有个朋友前几天已经先过去了,在昌都等我。"

景笑乐忍了忍,又问:"同行么?怎么不跟你一起?"

"算是吧,我大学同学,他是地理杂志的专职摄影师,本来是打算一块走的,但他们室临时多派了些工作给他,必须提前走。"

"噢。"心里一堆问题的景笑乐只能用一个助词结束问话,心里颇无奈。古桐说话看似随和圆满,但走却像画了个圈,他只告诉你这个范围内的东西,稍微偏离一些,他就会忽略。

默默吃着饭,景笑乐苦苦思索该怎么聊些话题,偏偏什么都说不出。

叫服务生把餐具撤走,上了些手撕牛肉,蚕豆之豆的小食品,景笑乐无比郁闷的剥着蚕豆壳,把白白胖胖的果仁给古桐。

古桐捡了一颗放嘴里咬,景笑乐盯着他看,问:" 好吃么?"

古桐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心里浮起的怪异感,点头。

景笑乐又问:"还喜欢吃什么?"

古桐吸了口气,开口:"景笑乐,我不是你女朋友,不需要你这样对我。"

景笑乐一副咽到了的表情,随后丧气:"我没当你是女朋友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已。"

"不用刻意对我好。"古桐语气冷然。"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

" 我……"景笑乐心里泛酸,不无委屈。"我没刻意,是真想对你好,你,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别摆这种疏离的表情,说实在的,看见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诶,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你就把我当朋友对待吧,大家都自在。"

"可你不是啊!"景笑乐吼,隔壁几桌客人全望过来,好奇。景笑乐把椅子挪到古桐身边,面朝湖水,低声说:"我没办法当你是普通朋友。"

"那么,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古桐一字一顿问。

景笑乐捉住他搁在桌面的手,盯着他的眼晴说:"我想你把我当情人。"

也许我错了,古桐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缺陷的弥补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足够的耐心的,景笑乐没有这样的条件,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抽出自已的手,古桐站起来,平静道:"我回去了。"

"古桐。"景笑乐紧紧捉住他的袖子,惶惶然:" 你……"

"我这几天一直在忙,没能好好休息过,有点累了,再见。"

很合理的话,若硬留下他,便是不体谅他了。但景笑乐心里不字,古桐轻微的心理波动已经影响到他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第三十六节 遗失通行证

眼睁睁看着古桐离开,景笑乐伏在桌面上,把栏杆上的玻璃烛台取下,点燃,跳动的红光照在他暗然的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天晚上好好的,这几天也好好的,怎么见了面吃了饭就变成这样了?

景笑乐不懂,仔细回想两人之间的对话,丝毫没找到让古桐不舒服的地方,难道是他说的刻意的讨好么?不至于。

为什么呢?

景笑乐用力扯耳边散发,头皮阵阵疼痛,传递到心里,他有施虐的快感。旁边有两桌客人一直在望他,他知道,估计是把他当有毛病的边缘人类了。可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懒得在意,他只希望自己现在有足够的智慧想透他们哪一步走错了,然后挽回!

"乐乐。"

身边坐下一人,景笑乐抬头,呆愣的扯出笑脸:"老板呐,去哪儿了你,现在才回来?"

"厨房说没有清洗液了,人手又走不开,所有人中好像只有我最闲,他们就开了张单子让我去超市采买,从超市出来又碰上一朋友,聊了一下,结果就这样。"餐馆的老板林森耸肩。"诶,你朋友呢?不是说一起的么?吃过了?"

"嗯,走了。"

"怎么了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烦。"景笑乐猛拍桌子,"啪啪啪"好几声响,手掌手疼。

林森赶紧制止他:"疯了你,你想赶客人走啊!我还要做生意呢!"

景笑乐纠起林森的衣领,狠狠道:"森林,陪我喝酒去,现在!"

"好好,你大爷,你放手,你请客,我走。"

林森带着景笑乐走到公园大门附近的一间小小的情调酒吧。景笑乐一坐上吧台边,就叫调酒师调最烈最刺激味道最好的酒。

林森知他不爽,也不制止,让他喝。

景笑乐一杯接一杯,烈酒当白开水,一会儿功夫便晕乎了,伏在台面上,眼睛半阖,右手食指在台上划圈,嘴里乱七八糟的哼哼。

林森凑近问:"乐乐,怎么了?"

景笑乐迷蒙着眼,望了他一下,像是自言自语慢慢道:"我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喜欢他,那么喜欢,可总是走不近他,你说,我要怎么办啊…"

说话挺有条理,林森也不知道他到底醉没醉,试探性的问:"喜欢谁了?"而且还六年,他怎么不知道?

"古桐啊。他走了…"景笑乐眉头紧皱,俊脸上满是忧郁。"真烦人啊,我担心他把通行证收回去…"

林森这会儿确定他是酒后胡言乱语了,不再搭腔,兀自跟吧内的调酒师聊着天。

景笑乐拉住他的手,急切问:"森林,他不会的对不对?通行证还在我这里…"非FEIFAN凡

"是是是,还在,放心吧。"

"可是…"景笑乐发愁,伸手掏口供,只掏出一串车钥匙。他把车钥匙丢在台面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来旁边客人观望。景笑乐无视,继续掏,半响,对林森说:"森林,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林森为他脆弱的表情所动,柔声低问。

"通行证不见,你找找,我放哪儿了…"景笑乐很着急。

林森拉住他四处摸索的手,使力制住,安慰:"乐乐,你喝多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景笑乐用力甩手。"先找通行证。"

"通行证你放家里,你忘了?咱们回家找,嗯?起来吧,听话。"林森半搂半抱的把景笑乐拉起,付了酒钱,往门口走去。

正欲出门,景笑乐又像个撒泼的无赖孩子,紧抓门把,死活不肯挪半步。

林森头疼不已,耐心哄:"乐乐,不是要找通行证么,咱们回家才能找啊,快松手。"

景笑乐湿润的眼睛看他,可怜兮兮地说:"那张没有用了,我要新的。"

"好好,咱们去办新的,走吧。"眼见周围越来越多好奇视线扫过来,林森使劲掰开他的手,气喘未定,景笑乐有抓紧了。

林森直想把他打晕了事!

优雅,理智,聪明…这些都是形容景笑乐的,撒泼这词还是第一次用上,林森算是见识到了!发酒疯居然能发成这样!以前怎么不知道哦啊!

搂紧他不让他滑到地上,林森打电话给东洋:"东洋,乐乐喝醉了,死活拉不走,你过来一下,就在餐馆附近的笑笑酒馆,快点。"

挂了电话,林森两手抱住景笑乐,听他喃喃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嘴里嗯嗯的应着,心里祈祷东洋快些到。

肩膀被拍了一下,林森侧头,见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男人指着景笑乐问:"他没事吧?"

林森皱眉,平板着声音说:"谢谢,没事。"

景笑乐抬起头,分散的视线转了几圈,停在男人脸上,慢腾腾说:"我不认识你。"

男人盯着他的脸笑:"现在认识了…"

讨厌的笑脸!活脱脱像个上妓院勾搭的花男人!林森鄙视的眼神扫向男人,冷言打断他:"对不起,我要和我朋友说些事,你可以先离开么?"

男人风度的笑笑,朝景笑乐唤一声"乐乐",景笑乐疑惑,手伸向他,笑:"你认识我。"

"是的,我认识。"

林森生气了,拽会景笑乐的手,拢住,厌恶的表情毫不客气摆给男人看,恶声恶气说:"别以为认识两个字就当认识人了,这种低级的搭讪行为你还是用在小女生身上比较行得通。"

男人似没听到这番话,兀自对把脸靠在林森肩膀上的景笑乐说:"乐乐,能告诉我你的电话么?"

景笑乐笑眯眯说:"1…"没报完,嘴被林森捂上了。

"毛你个笨蛋!"林森骂。"第一次发现你有猪的基因,问什么说什么,卖了你呢!"

"森林!"东洋的头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

林森欣喜,转头喊:"东洋,快过来!"

东洋三两步跑过去,狠拍了一下朝他笑得像白痴的景笑乐:"怎么回事?"

"哎,快帮扶一下他,喝醉了,吵了要找什么通行证…"

一听到通行证三个字,景笑乐又闹了,拉着东洋不依不饶:"东洋…要新的通行证…"

东洋看看林森,林森摊手摇头。

"走吧,先回去。"

"不要!先要通行证!"景笑乐吵。

"祖宗!"东洋恨恨的又拍了他一下。"说清楚,什么通行证!"

景笑乐贴在他脖子处说:"古桐的通行证…旧的没有用了…"

东洋应着,摸出他的手机,直接打给古桐:"古桐,乐乐说你的通行证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古桐不解。

"就是…诶,你跟他讲。"东洋把景笑乐的脑袋扶起来,说:"乐乐,来,你自己跟古桐说清楚。"

景笑乐对着电话叫了声"古桐"便没下文了。

那边也静悄悄。

林森瞪了还站在一旁的男人一眼,对东洋说:"别说了,先回去吧。"

景笑乐突然又说:"古桐,你送我回家吧。"语气乖巧得像个小孩。

东洋把电话移到自己耳边,说:"古桐,乐乐喝醉了,一直吵了要见你,不肯离开,你能过来么?"

那头不语。

东洋又道:"摆脱,你不知道他现在疯成什么样了,谁说都不肯听,非要见你,麻烦你了,我们在景湖路87号的小小酒馆,景观公园旁边。"

不等那边说什么,挂了。

林森捏了景笑乐一把,忿忿道:"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直接把他丢上车回去不就行了!我怀疑这家伙借机整我们。"

"诶也不是,那个以后再跟你说,咱们进去坐着等吧。"

掺着景笑乐再次走进酒馆,那陌生男人居然自动自发的跟他们坐一桌。林森刀子般的眼神射向他,哼了又哼。

男人不以为意,对东洋道:"真幸运,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们。" *非*凡*钱*钱*手*打*

东洋闻言仔细打量他,疑惑:"咱们认识?"

男人笑:"当然,四高附中,你坐最后面一桌,乐乐跟你同桌,我坐最前面一桌。"

真认识?林森这回认真透视他。

东洋搜肠刮肚,已然没印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久了,想不起来了,你是?"

"路晨。"

"路晨?"东洋喃喃,然后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惊奇道:"毛啊!你中学时跟现在天差地别,你要不说,我估计真没人认得出是你。"

路晨笑道:"是啊,那时候瘦巴巴的,还戴着个厚眼镜,脸都看不清楚。"

东洋连连点头:"就是,诶,咱们也十几年没见了,你现在哪上班呢?"

"荣华股份。我1月份刚从美国回来。"

"移民了?"

"不是,留学,在那边工作了近三年。"

东洋笑:"带了洋妞回来?"

路晨也笑:"说什么呢,我偏爱国人。"

"看不出来你爱国啊,不错不错,祖国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算是有回报了,努力干吧!建设共产主义就靠你们了。"

"呵呵,那你呢?"

"我一房地产公司小职员,能力有限,适合干些添砖加瓦的苦力活,跟你不能比的。"

"信你!"路晨看他,怀念:"你这性格跟以前没两样,乐乐做什么?"

"他是一无业游民。"东洋说。

林森笑出声来,神手轻扯睡着了的景笑乐的头发,调侃:"无业游民的景笑乐啊!"比大部分中产阶级富有。

景笑乐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东洋看看表,奇怪:"都过了二十来分钟了,怎么还没到?"

"从哪儿来?"林森问。

"风情街。"

"不算远啊,应该快到了。"

"我去看看。"东洋向问口走去。

林森一时不知道跟路晨说什么,沉默着,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路晨的侧脸上,很英俊的男人,脾气也好,之前自己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丝毫不在意,反观自己,还真是有点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正想着跟他道歉,却见他伸手扶上景笑乐酡红脸颊,笑语:"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更漂亮。"

"你…"林森疑惑。

路晨收回手,笑笑。

两人继续沉默。

没一会儿,东洋便带着一男人过来,摇醒景笑乐:"乐乐,古桐来了。"

景笑乐迷迷糊糊的哼了声,眯着眼扫了一下,摇摇晃晃的撑起上半身,两手一扑,搂住一旁古桐的腰,猫儿一样蹭蹭,唇角轻轻勾起笑。

古桐面无表情看着他,周身让人远离的冷意慢慢收敛,手指盘绕景笑乐脸颊边的长发,然后,用力一扯,景笑乐仰头痛呼,五官皱成一团,手胡乱拍向古桐的手。

"古…桐。"东洋吓了一跳,但也不敢说什么。之前见着他时,便知这男人处于威怒阶段,不能惹。

"去拿杯冰水来。"古桐说。

"拿来…"东洋吞下余下的话,飞快去吧台拿了杯冰水给他。

古桐捏着景笑乐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冰冷的水直接灌进他口中。

景笑乐剧烈的咳起来,面色透红,泪水泫泫欲落,表情可怜兮兮。冰水顺着下巴滑落衣里,冷得他直打颤,手粗鲁的推开水杯,抱紧古桐获取温暖。

其他三人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古桐把水杯放在桌上,拉开景笑乐,冷冷道:"可以回去了么?"

"可以了。"景笑乐低声乖乖应,拉着他的手,晃了一下,站起来,靠在他身上,让他扶着出去。

看着两人出了门口后,林森才回过神来:"东洋,说说,怎么回事?"

东洋叹:"就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改天再跟你讲,我明早还要开会,先走了。"

林森和路晨愣愣看着他离开,相对沉默。


第三十七章 失衡

上车,古桐把依在他身上的景笑乐推到椅背上,扣好安全带,手刚从他腰间离开,便被景笑乐捉住,幽暗的眼神微弱的望着他,像做错事后祈求别人原谅时的低姿态,嘴角微微往下瘪,声音含在喉咙里说:"你生气了么,对不起。"

古桐抽回手,坐好,淡然道:"那就不要做对不起的事。"

"我知道,可我怕你不理我。"景笑乐说:"你一定想过以后再也不理会我了是不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怕,不知道怎么办了。"

爱得没有原则了,已经。

古桐转头看了一眼他蹙眉伤感的表情,思索了片刻,问:"景笑乐,你到底要什么?"

景笑乐喉头哽了一下,困难的吐出:"我要你。"

古桐不语,半晌才说:"你知道,我不想来的,但是我想有些话还是当面告诉你比较合适,景笑乐,你以后……喂,喂,景笑乐?"

景笑乐闭着眼睛睡着了,口中喃喃低语,古桐贴近仔细听,只听见什么"六年""那曲""天湖"之类的字眼。

看了他一眼,古桐启动车子,往风情街驶去。

费力把景笑乐弄上楼,丢在床上,脱掉他沾了烟酒味的衣衫,扯掉皮筋,修长的身体在深色床单上展开。

景笑乐的肤色比常人白许多,跟小雨小斗一样,像是混血皮肤,此时脱光只剩一小片黑色的T字裤,山山水水色彩分明。古桐想到,他不是第一次见他裸体了,但现在却有惊艳的感觉,这是略显病态的苍白的身体,但整体组合起来却出奇的吸引人眼球。

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古桐从衣柜里拿出软棉短裤,给他穿上,盖上薄被,拿上椅背上的裤子,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没看见景笑乐投在他背后的视线。

洗完澡,古桐进书房,在整面墙的碟架上翻找,抽出一张刻录碟,回房。

景笑乐背对着房门睡,薄被滑到腰间,露出整个白皙肩背,陷在周身一团暗色中,显得格外柔韧又脆弱。古桐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几秒,抱着笔记本上床,把被单扯好,开机,把碟子放进光驱,播放。

看了几分钟,古桐点快进,快进,快进,停!

屏幕里一个只见侧脸的美少年摄入眼波,他有优美的侧脸线条和修长的颈脖,一头亚麻色长发扎成的小辫,发尾随发飞舞,古桐盯着看了半晌,再看看身边的人,随后再次去书房翻出一张碟,播放。

快进,停!

霓虹夜色下,角落里偷情的男女……

居然让我拍到两次,你说这叫什么呢?孽缘?古桐淡嘲,只是巧合!

关机,再次看看身边的人,古桐熄灯躺下,身边微凉的身体自动靠过来,手脚缠上,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皮肤,眉毛皱着,睡得并不安稳,唇边不时吐出闷闷的呻吟声,压抑的,不知道什么困扰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古桐低声呢喃,指尖抚平他眉宇。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与人相拥而眠,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挺新鲜的,试探性的搂住他,肌肤相亲,有些温暖,之前"到此为止"的念头忽然消退。

或许应该再试试,不再用我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言行。

这是古桐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隔日,日上三竿,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纤维照亮房间,景笑乐悠然醒来,对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昨晚的记忆回笼,大部分模模糊糊,记得最清楚的是上车后的对话,是的,他故意装睡的,因为不愿听到他亲口说出拒绝之类的话语,宁愿掩耳盗铃,躲过一次便觉得胜利一次。

只是,越走得近越患得患失,越缺乏勇气,万一哪天自己都无法鼓励安慰自己,那该怎么办呢……

"天还没塌呢,你一脸悲苦做什么?"

清亮的语音钻入耳中,景笑乐朝声源处望,吃惊:"你怎么在这!"

"我都来了快半小时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豆豆很不满,端坐高椅上俯视他。

"昨晚上睡晚了,难受得不行。"景笑乐望了一下房内,问:"古桐呢?"

"上班去了。"

"你怎么不上?"

"没什么事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豆豆眯着眼笑得古怪。

"你在看什么?"景笑乐凑过去看电脑屏幕,瞬间,眼睛都瞪大了,指着画面结结巴巴:"这,这谁,谁拍的?!"

"还有谁,总不会是我。"豆豆还在笑,"我看了这段片子才一眼认出你的喔,我说了你的头发很好看的嘛。"

景笑乐一脸惨淡,虚火攻心,死了的心都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冲击一浪接一浪,什么不好,偏偏做这种事的时候被人拍到了,而且拍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死吧……

"嘿,别摆出这模样,风流是男人的天性,你要不风流就太浪费你这好相貌了。"豆豆调侃。

景笑乐还处于身体机能全面崩溃中,耳边似有乌鸦在嘎嘎悲鸣,脑子里只有四个扭曲飘浮着的斗大字:天要亡我。

"别摆这如丧考妣表情好么,芝麻大的事至于么!"豆豆满不在乎的说,"人说恋爱中的人喜欢胡思乱想神经脆弱,看来不假嘛,放心放心,你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们家小古要是喜欢你,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事而不喜欢你;要不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你不做这事而喜欢你。"

一连串的"喜欢"和"不喜欢"绕得景笑乐头痛欲裂,手不自觉的捧着脑袋,五官皱成一团。

"呀没事吧你!"豆豆赶紧把他掺在床,两手在他太阳穴处揉,轻问:"好些了么?"

景笑乐不语,但神情已经趋平静。

豆豆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不过真的不必为这事担心,桐不是会计较的人,尤其是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怕他把这当借口拒绝我。"景笑乐声音沙哑,睫毛颤动,脸色呈不太健康的苍白,但这些都无损他相貌的好看。

豆豆贴近他,脸对着脸不过五公分,把景笑乐看了个底朝天,然后像赞美一束花般赞美他:"景笑乐,你很美诶。"

景笑乐白了他一眼,礼尚往来:"你也美。"

"呵呵呵,"豆豆埋头笑了一阵,说:"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莫明其妙看上他,他身体是很好没错,但脸蛋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性格也怪异……"

"别这么说。"豆豆打断他,大概讲了六年前的事。

豆豆恍然:"原来这样……他肯定是早忘了这事了,从没听他提过。"

"我没忘。"

"真不知该祝贺你还是说你倒霉,居然被他救了……"豆豆若有所思,"或许应该是庆幸,若换了普通人,也许会看不起你这样的感情,虽然他长得不帅但看久了就觉得无比顺眼,性格虽然有点古怪但却很温和,对人虽然不热情但却是少有的真诚,最主要的,他是那种能容纳百川的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第三十八章 阳光下的恋慕

豆豆说起古桐时带着温暖和一些说不上来什么感情的眼神,让景笑乐心里浮起一丝丝奇怪的感觉,倒不是觉得他们俩暧昧,而是……真说不清,古桐这个人一被豆豆这样摊开来说,就觉得他是优缺点泾渭分明的人,极端但又不可思议的融合。

"他也没接受。"景笑乐有些泄气。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接受不接受只隔一层薄纸,时机成熟了,轻轻一捅就破。所以,耐心些。"豆豆笑,"只要熬过去了,以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听起来,是很让人心动的,景笑乐想到昨晚搂着他时的温情与安心,打心里祈祷日后能继续如此。

打起精神,景笑乐去洗漱,顺便冲了个澡,从衣柜里翻出古桐的衣衫穿上,整顿好后,见豆豆还在看电视,随口问:"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V时尚杂志的专职化妆师。"

"啊!"景笑乐惊讶,笑道:"真想不到你们居然都是处于一个圈子里的人。"

"不奇怪啊,你的朋友估计大多也是跟你一圈子的吧。"豆豆说,指着屏幕喊:"景笑乐,这是你吧?"

景笑乐凑过去一看,愣了。

"是,就六年前在那曲的时候……原来他拍我呢,难怪会那么快发现我掉下水……诶,你认识腾锦么?"

"认识啊,腾锦来这里演出还是我帮化的妆呢。"豆豆突然很兴奋,把景笑乐扯过旁边,从桌上的小型CD架上抽出一张播放,"我想你可能很少听地域民歌,腾锦是挺有名的歌者。"

"歌者?"景笑乐看着MV里熟悉的高山湖泊,震惊不已,"歌手?"

"一般人是这么叫,但腾锦不允许我们这么说,她说她是歌者,她唱吟佛经,歌诵春夏秋冬天地万物,你看,她看上去小巧玲珑,可声音却可以激昂高亢,又可以低迷沉静。"

景笑乐的眼睛随着画面转,把腾锦看个仔细。

"古桐拍了她很多相片……她唱歌的声音跟说话时不太一样。"

"大部分人都这样,不奇怪。"

是啊,景笑乐忽然想起小斗,了然,小斗平日说话声音较中性,但唱歌时却是百分百的女声。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是什么歌?"

景笑乐倾耳聆听,唱吟的声音听着有安抚的力量,像上等的丝绒,柔滑舒适,把抒情的诗词递送到听者的心里。

"六世达赖喇嘛的一首诗,好像挺有名的,腾锦几乎把他所有的诗都配上曲子唱,还特地寄了碟过来,非让我们听,强迫中奖。哈,我可培养不出什么文学细胞,听是听了,可体会不到他想表达的含意。不过,桐倒是挺喜欢的。"

"诶……"景笑乐挺小资的叹了一下,身子往后一靠,四仰八叉学挺尸,眼珠乱转,时不时瞄一下正在聚精会神盯电脑屏幕的豆豆,再叹……

豆豆转过头来,严肃警告他:"你已经造成了噪音污染,不要再发出这种垃圾声音,这里没人回收废旧。"

景笑乐爬起来,下巴支在桌面上,叫:"豆豆。"

豆豆目不斜视,答:"干嘛?"

"你怎么叫豆豆呢?每次叫着都像是喊孩子的花名。"景笑乐歪着脑袋道。

豆豆脸一沉,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看得景笑乐心里发毛时,突然笑了,风轻云淡的说:"本来是小名的,但懂事后没人帮我取学名,所以就一直用这名字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意义。"

景笑乐想,以前总觉得豆豆像个顽皮任性的孩子,但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很成熟,虽然有张孩童般的脸,言行举止却是成人化的,人有多面性,也许他是比较极端的多面性吧,每每表现出来都让人觉得惊讶。

"跟我说说,古桐喜欢什么?"

"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喜欢。"

"你扯吧!"

"扯?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豆豆转头认真问。

景笑乐想了又想,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喜欢的东西有可能有一天不再喜欢,不喜欢的东西也有可能有一天会喜欢,这种感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看表,近十一点了,景笑乐抚抚肚皮,说:"去吃饭吧,肚子饿了。"

"我吃过早餐了,不想去,这附近的餐馆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冰箱里有生食,你随便煮点凑合吧。"

"我不会做菜。"景笑乐希翼的眼神扫向豆豆。

豆豆笑:"别看我,我也不在行,要不你再等等,再过一小时左右,大厨就回来了。"

"他每天中午都回来吃饭?"

"也不是,有空就回,今天我在嘛,他当然要回来做饭。"

豆豆得意的表情让人想狠狠拧他一把,景笑乐哼一声,白他一眼,到客厅翻冰箱。头层是矿泉水,第二层是鸡蛋肉类,第三层是西红柿青红椒之类,最底层是蔬菜面条类,没酒没饮料,更没找着丁点速食品。

毛啊!景笑乐想骂娘,这哪是年轻单身汉的冰箱,这活生生就是老年人的冰箱。

皱着眉头狠狠关上冰箱门,转身刚想进房,便听见大门"喀"一声响,古桐回来了。

四眼相望,无语。

景笑乐干笑,食指顶着肚皮,说:"肚子饿。"

"刚起来?面条也不会煮?"

景笑乐无邪的望着他,眼睛眨啊眨:"怎么回来这么早?"

"想去超市买东西的,忘了拿钱包了。"说完便进房,从抽屉里拿了钱包又出来。

景笑乐跟在身后:"我也去。"

"诶!我要QQ糖,苹果和哈密瓜和草莓味各一袋!别拿错了!"豆豆在房里喊。

景笑乐哑然,古桐扯扯他:"走吧。"

踏出大门,蓦然射入眼球的强烈光线让景笑乐不自觉的扬手挡在眼前,用力眨了眨眼,抱怨:"才十一点太阳就这么烈,受不了。"

古桐环眼见路上撑着五颜六色洋伞的美女们,唇角轻扯:"你要不要也撑把伞?"

景笑乐从指缝中望他,恋慕不已,阳光环绕下,古桐的皮肤闪耀着光泽,像上等的瓷器,像太阳之子,这时候,五官已经无形被忽略了,他整体感就是这么强。

"走吧阿波罗。"景笑乐笑道,心里轻松欢快,大胆的勾住他无名指。

古桐只是低头望了一眼,没挣脱,这让景笑乐乐得跟吃了蜜似的,脚步踏出去都像是走舞步。

怎么办?心里越来越贪婪,有了一丁点接触就想要更多,看他能接受一点就想把所有都给他。景笑乐的快乐中夹杂着点点惶恐不安。


第三十九节 类情人

在人们还在上班的时间里逛超市的大多是家庭妇女,或者一早出来散步逛公园后准备会去做午饭的退休老人。

景笑乐和古桐这对强强男男组合一入超市就受到了店员们的热烈观瞻。大家都知道,景笑乐是个长得极好看的人,且不是普通意义的好看,是小女生对爱情的美好幻想。

正巧,超市的员工百分之九十是小女生,所以,可想而知,小女生的爱慕眼神是怎样的随着景笑乐的一举一动打转,偏谁也不敢上前进行个普通合理的搭话,比如:"请问你想买些什么?"

景笑乐跟着古桐转到糖果区,为豆豆那三种口味的QQ糖努力翻找,一排排仔细看,没找着,见小女生站在展架尾,便招过来问:"麻烦帮找一下苹果,哈密瓜和草莓味QQ糖各一包,谢谢。"

小女生脸面红通通,微微笑一下,啥也不说转头便到架尾,片刻便拿了过来,放进购物车。

古桐道了声谢,推着车往食品区去。

景笑乐问:"还要买什么?"

"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冰箱里不是有东西了么,不用再买了吧。"

"不够,我明天不想上超市。"古桐说着,把冷冻柜里料理好的新鲜肉类装进袋里。

"你明天要做什么?"

"休息一天。"

"真的?!"景笑乐拉他衣袖,笑容藏也藏不住。

古桐应了声,捡起一颗西兰花,转脸问:"吃这个么?"

景笑乐点头,看他把菜放进车里,又捡了些西芹和香菜,问:"差不多了吧。"

"可以了,走吧。"

回来路上,景笑乐用空出的左手勾住古桐空出的右手,暗乐,也不想理会路上行人的目光是否怪异。不过还好,风情街上的人们对他们的动作视若无睹,不知是否是被洋人洋放化了。

回到家,豆豆在看片,古桐去做饭,景笑乐则倚在厨房门口陪聊。

"下午还要去上班么?"

"嗯,要洗相片和一些琐事,做完了明天好休息。"

"那你明天想做什么?"景笑乐心里打着小算盘。

"睡觉,看电影,也没什么可做的,除了不去摄影室,跟平常一样。"

"那……"

话没说完,豆豆飓风般卷进厨房,拈了块瘦肉丢进嘴里,含含糊糊丢了句"急事,我把车开走"便又卷出了大门。

景笑乐继续:"那我明……"

话语再次被打断,响亮的门铃声催人命的继续不断,景笑乐猛翻白眼,恨恨的去开门,居然是滕云然。

滕云然也挺讶异:"真巧,你也在呀。"

"嗯,进来吧。"

滕云然直直往有声响的厨房走去,倚在门口笑:"我就猜你会在家!饭煮的够多吧,我是来蹭饭的。"

古桐回头,挑眉:"还好,豆豆有事刚走,你吃他那份吧。"

"哈,天意啊!"滕云然笑。"差不多好了吧,我去饭厅等好了。"

施施然离去,端坐沙发上,打开电视,一旁景笑乐问:"大老远的,你特意跑来吃饭的呀?"

"哪儿远?就几步距离。"

景笑乐瞠目:"你不会也住栋楼吧?"

"隔壁,我跟古桐都是好几年的邻居了。"

"难怪。"

"吃饭吧。"古桐把饭端出来,景笑乐帮忙拿碗筷添饭,三人边聊边吃。

滕云然细细嚼着饭菜,小女儿似的撒娇:"怎么办,我怕我回来住以后管不住自己的嘴,天天跑来蹭食。"

"你要喜欢吃,随时都可以来,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古桐说。

景笑乐接话:"那我可以天天来么?"

"可以啊。"古桐泰然自若,随口便应。

景笑乐眼神一亮,急切的说:"你说的啊,不可以反悔,以后也不可以找借口拒绝。"

"你们俩……"滕云然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笑。

"怎么?"古桐问。

"没什么,就觉得你十项全能,真是个好男人,你那漂亮的女朋友怎么就不着急你呢,万一给别人抢了怎么办?"

景笑乐闻言瞪古桐,酸不溜丢说:"就是嘛,打着灯笼难找的。"

"嘁!聪明的女人不会选择爱上你。"滕云然撇嘴道。"我宁愿跟你做朋友,你也比较适合做朋友。"

古桐点头,问:"上次花店那男人追你?"

"才没有!"滕云然否认,表情稍稍别扭。"蠢得要死,我不认识他!"

"我没见他蠢啊,挺不错的。"景笑乐道。

滕云然瞪他:"有些人蠢是不能从外表看出来的,女孩子生日你会送她康乃馨么?过端午节你会拉着你女朋友钻遍大街小巷非要找一家据说已经不知道搬到哪个角落的小店吃粽子,就因为觉得那家的糯米比别人家的香,板栗比别人家的大个么?七夕非要折纸船到河边放,点上蜡烛让祖宗保佑你女朋友安康快乐么?"

"确实挺蠢的。"古桐点头,含笑着眼神附和。"以后可能还会越来越蠢。"

"古先生,你真讨厌。"滕云然低头道。

"什么时候搬回来?"

"再过半个月吧,以后不挪了。"滕云然迷恋的眼神望向窗外。"我爱风情街,爱得不得了。"

"半个月后我估计也回来了,到时你可以来蹭饭了。"

"嘿,你说的!啊,吃饱了,要不要我洗碗?"

"不用,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滕云然出了门又探头进来,大声道:"古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喀,关上了。

景笑乐呵呵呵发笑,问:"要不要我帮忙洗碗?"

古桐起身说:"先放着吧,晚上再洗,我先去睡一下。"

"我也要我也要!"景笑乐扑上去,揽着他的颈脖跟进房,跟进浴室。

古桐弓肘顶开他:"你橡皮泥捏的么。"

景笑乐笑眯眯松开,两人各自刷牙后上床,眼看着景笑乐又准备毛手毛脚扑过来,古桐一脚踹过来,警告之:"别乱动,我要好好睡一觉,不然你就去睡客房或沙发。"

景笑乐举手投降:"明白明白,我安安静静的,行了吧,你就安心睡吧。"说完真就规规矩矩的躺下,两手平置小腹,只动眼珠。

古桐看了他一眼,也躺下,闭眼没几秒钟又起来,走到窗边把一层厚重的深色窗帘拉上,顿时,整个房间暗了下来,如夜里。

黑暗助长了欲望。

景笑乐没办法老实睡了。古桐一沾上床,他便自动自发的粘上去,实实搂住,狡辩:"天都黑了,这样子比较好安睡。"

古桐僵了一下,身体舒展开来。

景笑乐迟疑不决,半晌才低声问:"你不会拒绝我了对么?"

古桐不语。他继续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或者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偷偷否决我,我没有安全感。"

"……好。"古桐说。

"咱们就先这样相处吧。"

"嗯。"

"真好。"景笑乐笑。"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傻,傻透了,对你做尽了傻事说尽了傻话,控制不住。"

古桐沉静。

景笑乐挪了挪,脸贴近古桐颈间,说:"咱们聊聊天吧,之前开门看到滕云然,我吓了跳,她居然住你隔壁,我还以为她住李林的金屋呢。"

"好几年了,以前跟她不熟,偶尔碰面也就点头打个招呼,拍广告的时候才算正式认识到。"

"她是李林的情妇吧,听她意思是准备分手了么?"

"你会看不起她么?"

"怎么会!"景笑乐抬头。"她挺好的,高挑又漂亮,只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你好像对她特别好!还是你对所有人都好?"顿了一下又补充:"除了我。"

"其实说起来,云然应该算是我学妹。"

"嗯。"景笑乐静静听。

"她低我一届,视觉艺术系的,当年刚进学校时就造成很大轰动。她父亲当时是本市有名的德阳集团副董事长,母亲是妇联主席,爷爷是退休了的市委书记,她自己是红得发紫的模特,她还有个弟弟,上高中。"

"你了解得还真清楚。"景笑乐哼。

"她上大二那年发生了一些事,估计你也有耳闻。开始是她父亲涉嫌一桩一死一伤的交通事故,被告上法庭,本来以她家的背景,应该可以压下私了的,但不巧的是死者的家属大有来头,高官之类的,具体沃野记不清了。于是,一审下来,他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上诉后二审还没开庭,她母亲又被揭发,好像是行贿,证据确凿,结果,她父母几乎同时锒铛入狱了。没多久,又听说她弟弟在学校闹事,被医生弄了个精神异常的名号丢进精神病院,同时,报纸上登了好几幅证明滕云然傍大款的相片……短短不到一个月,她从云端跌到地上,摔得凄惨。"

"真狠!"景笑乐愤然。"有点印象了,好像报纸新闻都有报导过。"

"是啊。她爷爷紧跟着也晕倒住院,之后她开始很少到学校,没多久便退学了,腾家被毁得很彻底,她爷爷在医院没到半个月就去世了,弟弟好不容易出来,没有任何高中接收他。"

"她弟弟转学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她家那些事都是透明的,人人都知道。"

"这就是人群的可怕之处,也是官权的可怕之处。"景笑乐叹。"后来呢,怎么遇上的?"

"也没怎么样,偶然吧。"古桐平淡表述。"有一天我回来时刚好碰见她搬进来,跟一个中年人一起。这几年里,经常是很长一段时间才见她回来一次,但从没见她带男人回来过。也许她把这里当成家了,像她说的,爱死这地方了。"

"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如果有一个房子,可以喝醉,埋下头来哭,放下所有的羞耻和秘密,那就是自己的家。滕云然挺坚强,虽然过了几年暗淡生活,但至少现在开始有平静的日子过了。"

古桐摇头:"她也在努力改变吧。她不是好了伤疤完了疼的人,有些伤痛很难忘记,她不信任人,没有安全感,有时候还刻薄,不过说到底,她还是以前那个骄傲的女孩子。"

"我想她应该不讨厌那花店老板,也许只是怕伤害,哈,想起来觉得那男人还真是可爱。"

古桐应是。

景笑乐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手指在他锁骨处摸索,漫不经心道:"似乎说起别人时,你就很多话,一扯上自己,你就点到为止。"

"没什么好说的。"

"唉,那就说说你女朋友吧,你们分手了么?"

"分什么?"

"分手啊!"景笑乐怒。"我都净户出门了,你还想享齐人之福啊!"

古桐冷冷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心里发毛表情畏缩才慢悠悠说:"没在一起怎么分?我很久没见她了,前些日子打电话说想谈一段认真的感情,就这样了。"

景笑乐笑:"你舍不得?"

"是挺舍不得,她很好。"古桐翻身趴着,如是说。

景笑乐哼了声,转过身不语。半晌,没听到身边有动静,转头一看,居然睡着了,气得他勾起脚就想踹过去,又舍不得。挪阿挪,又贴上去,隔了层薄衫,暖意还是源源传递过来,景笑乐轻轻笑。

一阵悦耳的彩铃声骤然响起,景笑乐伸长手飞快把桌上的手机按掉,消停不到两秒钟,又叮叮咚咚的响起来了,景笑乐接通,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你什么时候过来拿车?

"不急,要用的时候我会去拿,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等等,你在干嘛呀?

"睡觉。"

都醒了你还捏嗓子,说话也咽着了?

"我醒了还有人在睡着,就这样了……"

谁?——那头打断他。

"古桐。"景笑乐没打算对这朋友隐瞒什么,迟早都是要是知道的。

那头噢了一声,说:行吧,你拿车的时候提前打个电话给我,以防我把车开出去。

"知道了,拜拜。"

挂了电话,景笑乐小声咕哝:"真会挑时间,早不打晚不打,偏这时候打。"

"别动来动去的。"

以为睡着的古桐突然出声,着实吓了景笑乐。"吵醒你了?我关机了。"

"最好,帮我调闹钟,三点。"

"这么晚才下去?"

"睡眠不足干活没效率。"古桐总结:"别再弄出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别动来动去。"

"知道了。"景笑乐小声应,重新躺下,没一会儿睡着了。


第四十节 我们的驿站

难得的舒心,景笑乐一觉睡到下午四点,眯着眼看看身边,没人,洗漱后无所事事,拉开窗帘让亮光照进来,在房里转了一圈,这摸摸那翻翻,处处瞧得仔细。

这房间除了床,一组原木衣柜,书桌和音响CD架之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物件,所有东西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整整齐齐,清清淡淡,看不见色彩鲜艳的东西,像主人一样。

景笑乐拉开衣柜,所有衣物都是黑白米灰等中性色,不由想起自己那些五彩缤纷的衣衫,想象如果古桐穿上,不知是什么样的效果……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成花花公子了……哈。

暗乐一会儿,景笑乐拉上衣柜,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先总结前几日对市场的分析,预计往后几日的走势,写完后发邮件,再打开股市,看xy坐标上的一条条三色波浪线,心情愉悦。

早上豆豆播放的CD还放在桌上,景笑乐把它塞进CD机,顿时,唱诵的声音环绕房里,沉静平和。

懒洋洋靠着椅背,指尖在桌上堆着的一沓书籍上滑过,景笑乐挪近仔细看,有些摄影书和地理杂志,也有些历史书和文艺小说,挺杂的。景笑乐随手翻了翻最上面那本《迁徙》,78页处还夹着书签,代表主人阅读未完。这种自然类书籍景笑乐高中毕业后就几乎没看过了,不是他兴趣范围内的书。

稍微整理了一下,景笑乐把书挪回原处,看到旁边的CD架,突然很想知道古桐这里会不会有AV。翻了翻,没找着,心里又乐,猜他估计不会有,要有也是豆豆拿过来的。

唉,很无聊啊,没事做……

景笑乐无神的扣着抽屉环,拉出来,推进去,拉出来,推进去……

"你在做什么。"

"啊!"景笑乐惊跳起来,愣愣的看着门边的古桐,又转头看看时间,居然五点过半了,好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古桐走近,看看电脑,眼神疑惑。"工作?"

"嗯。做完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还早呢,也不饿。"

"你要忙?"

"不。"

"那……"现在要做什么?

"豆豆没把车开回来,本来想去南郊转转的。"古桐从抽屉里拿出摄影机,查看电量。

"去吧!我们先去饭馆找森林拿车……"见古桐疑惑的眼神,景笑乐解释:"森林,本名林森,我哥们,餐馆的老板,昨天你见过的,我的车子放在他那儿。"

"那走吧。"

打的到餐馆的路上,景笑乐给林森打了电话,让他在餐馆等。风情街到餐馆不算远,且走的不是主要交通干道,二十来分钟便到了,两人刚走到餐馆门口,便见林森坐在就餐区无聊的四处张望。这个时候,还没什么客人。

"不用你亲自盛驾恭迎吧。"景笑乐笑,朝他伸手。"钥匙拿来。"

"上哪儿啊你们?"林森把钥匙抛过去,目标偏落在古桐手上。

"南郊,走啦。"

"现在才去,都快六点了,一起吃饭吧。"

"急什么,离天黑还远着呢,要是回来早了就过来,走了。"景笑乐挥挥手,随古桐离开。

城南郊外,是以前的老工业区,居民较少,整片地区大多是灰不溜丢的未迁离的老长房:烟厂,糖厂,汽车器件厂,此时还有些长方的大烟囱往上滚滚冒着灰色浓烟。这地区没有很好的重新规划过,路面狭窄甚至凹凸不平,路边枯瘦弯曲的树木,树叶上沾着灰尘,显得脏兮兮的。

车子驶到车桥厂旁边便停下了,景笑乐跟着古桐下车,四下望了望,疑惑:"来这儿干嘛?你有朋友在这儿上班?"

"不是,这里时常有人走动,比较热闹,车子放这儿比较安全。"

"那咱们去那儿?"

"等下你就知道了。"古桐调头问他:"饿么,那边有个超市,去买点饼干之类的填填肚子吧。"

"好啊!"景笑乐眼冒星光,中午吃的饭早消化光了,这时候还真觉得饿了。

买了两瓶水和几盒饼干,古桐带着他左转右拐,走了十来分钟,出了小路后眼前一亮,居然是一片荒林,杂草野花丛生,草丛中横着不少干燥残破的小动物的尸体,两条狭长的铁轨静静横躺延伸,所有事物在逐渐暗淡的日光下散发着寂寥又荒凉的气息。

红花绿树丛中,残垣断壁之间,生命如尘土。

古桐打开摄影机,透过镜头漫不经心的拍。景笑乐四处看了看,对面铁轨边有间小房,小门边晾着几件衣服,可能是铁道员住的;不远处的铁轨上,一对年轻小情人手牵手在散步……

"唉你看那两人,万一火车来了怎么办?"景笑乐指着小情人说。

古桐看了一眼,把镜头对准,调侃:"没常识要常看电视,你见铁道边的信号灯亮了么?那两人一看就知道是附近居住的,对列车时间熟悉,知道哪个时段没有车经过。"

"噢。"景笑乐觉得自己确实挺没常识的,恋爱中的人会更加珍惜生命吧。

见古桐不搭理他,景笑乐自觉走到不远处的石蹲上坐,打开饼干盒,低头喀嗞喀嗞的啃,神情动作像只小松鼠,啃了两片又转头古桐:"你要吃么?"

"不用,你别吃太多,太热气了。"

景笑乐微微笑,侧脸问:"唉,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上高中时常跟豆豆来这儿,以前挺热闹挺繁华的,市政规划新工业区后,很多厂房迁走,这一片开始荒了。"

"这片地方太偏了。"

"嗯。"古桐把摄影机对准他,镜头里出现一个周身散着金色光晕的笑得很好看的美人。把状态调到拍摄连续拍了几张相片后,继续说:"第一次来是高一暑假时,那是豆豆说要体验生活,于是买了车票说要一个人去流浪,结果因为第一次搭火车,分不清方向,上错车了。那时候火车西站还没撤,说是火车站,其实是一个比较大的站点,买了票直接上车,开车后才检票。列车员检票后就在这儿把豆豆请下车,从车站到这里刚好一个站……豆豆在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也没说清这具体是什么地方,最后还是让铁道员来跟我讲。"

景笑乐无语,豆豆还真是……

"我到这儿时见他蹲在那门边。"古桐指指铁道室大门,低头笑:"脸上沾着煤灰,头发被风吹的乱蓬蓬的,脚边搁着他的行李包,可怜巴巴的像只流浪狗,见着我时差点掉眼泪了……"

话突然顿住,身体被景笑乐抱了个结实。

"你们俩感情好得让人妒忌,有时候让人觉得旁人谁也插不进去。"景笑乐说得无奈,也羡慕。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一些原因,比一般好朋友亲……"

话再度顿住,古桐微微讶异的看着景笑乐的嘴唇贴上来,只是单纯的贴着,时间也很短,也许只是一秒,也许只有半秒,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就退开了,但是,他唇上甜腻的饼干沫还是渗透到了他舌尖,真的很甜。

"以后我会像豆豆一样,或者比他更亲近你么?"景笑乐希翼。

"以后谁知道呢。"古桐淡淡道。

"你不愿意么?"景笑乐的语气里有控诉有恼怒,为他的捉摸不定。

古桐扫了他一眼,不语。有些话说了没用,不如不说,免得日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是拒绝他,而是真的无法保证他们能走到哪一步,过于急切激进的感情方式不适用于他身上,他某些接受能力比常人弱且缓慢。

"你……"景笑乐眼里又浮出淡淡的忧郁。

"别猜测我在想什么,我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古桐看着他,想起自己昨晚再次下的决定,于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转身往回,边走边说:"别老想着我会不会拒绝你,也别让我的言行过度影响你,你原来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景笑乐心里反驳,嘴上却道:"知道了。咱们要回去了么?"

"嗯,天快黑了。"

景笑乐快步跟到他身边,道:"去森林那儿吃饭好么?"

"好。"


第四十一节 甲乙丙丁

两人到达餐馆,意外见到东洋和路晨也在。景笑乐对路晨没有印象,只当是东洋的朋友,和古桐落座后便笑着打招呼,东洋见了暗笑,也不打算说明,一旁的路晨也含笑不语,林森看不过去,便说:"乐乐,他叫路晨,据说是你初中同学。"

"据说?"景笑乐挑眉,两手支着下巴,把路晨打量了个彻底,脑细胞迅速动作。而路晨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不回避也不解释。半晌,景笑乐转头对古桐眨眼笑:"唉,还真是我同学呢。"

转而向路晨伸手:"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想起来。"

路晨笑道:"没事,男大十八变么,不奇怪。"

"这小子留洋回来。"东洋豪气的拍拍路晨的肩膀,下巴一抬。"荣华股份建设者的一员,本市经济发展的推动者,能耐着呢。"

"呀!"景笑乐惊喜的表情,欢快道:"共产主义就指望你了,我看好你!"

路晨看他俩一唱一喝,好笑:"我说伱俩合伙侃我呢!同窗爱没给我表现,伱俩倒表现战友情来了。"

"哈哈!"景笑乐欢笑,伸长手臂用力握住路晨的手摇了摇。"真走运,百万人口的大城居然让咱们给碰上,缘分果然莫名其妙。"

"哈,听你这话感情你是不想认我来着?没心没肺的家伙,亏我当时凭个身影和声音就把你确定下来了呢。"

"你总算说对一句话了,认识这么久,他确实挺没心没肺的。"东洋笑嘻嘻附和。"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都怎么被他使唤过来的,到现在还孤家寡人,夜夜独眠呢。"

"明明自身条件不好,还要找借口赖我……"

"唉,我说你们!"林森拍桌。"喝点小酒吧,难得大家聚一块儿。"

"别别。"景笑乐阻止他:"吃完饭咱们再去酒馆喝,林老板,你快去看一下菜弄好没,我饿了。"

林森起身刚走几步,顿了一下又踅回来,问古桐:"呃,古,古桐,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之前叫厨房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没关系的,我不挑食。"

东洋自然熟的扬手搭在古桐肩膀上,笑言:"这是个乖孩子,爱吃萝卜爱吃菜,健健康康身体好。"

古桐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倒是身边的景笑乐觉得他那手碍眼的很,狠瞪挑衅的东洋,把那爪子掰下来,身体稍稍靠过去。

路晨看着这些小动作,笑道:"乐乐,你不介绍一下?"

"啊,抱歉。"景笑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扯扯古桐的衣袖说:"古桐,你对面那帅哥是我遗忘了十几年的中学同学,姓路名晨。"

"真是又长又臭的介绍。"古桐调侃。

东洋乐:"路晨是行销部经理。"

景笑乐哼哼,干脆整个儿靠过去,懒洋洋对路晨道:"小路同学,我身边这位先生叫古桐,职业摄影师。"

"职业摄影师?"路晨满眼崇拜的望古桐,问:"自由职业还是在单位?"

"自由职业。"

"那不就是全国各地跑?美差!踏遍天下看尽美景自由自在,我高中时的梦想!"

"那你还学那什么国贸,尽干些钻钻营营的行销工作!"林森端着盘子插话。

"哟森林,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刻薄呢?"景笑乐笑,又对路晨道:"理想与现实总是差那么一小节的,没关系,我理解。"

"你——"路晨哭笑不得。"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嘲笑我呢!"

"他不敢嘲笑你,怎么说你也是一经理级人物,前途无量的社会栋梁,他却是一名牌大学毕业的无业游民。"林森嘿嘿笑,指指自己:"跟我一样,胡天胡地蹉跎青春。"

东洋淡嘲:"我看你们倒挺得意的,过得比谁都乐呵,得,先别说了,吃饭吧。"

景笑乐坐正,边吃边挺津津有味的听东洋和路晨聊些各自工作上的事,时不时问古桐"这个好不好吃那个好不好吃",突然听见"嗤嗤"两声轻微闷笑,疑惑的抬头观望,见路晨眼神闪亮的看着他。

"笑什么?"

"你吃饭的样子真像个孩子,坐姿端正,手势标准,饭小口小口的塞,慢腾腾的嚼,是不是小时候就在大人教育着吃饭要细嚼慢咽?"

景笑乐还没消化完他说的话,东洋就嗤笑道:"他能听得进什么教育,从小就装模作样惯了,一在外头吃饭就自动套用他那套'形式主义模式'。"

"什么形式主义?"路晨不解。

"嘿,就是像这样行着一套标准的进餐仪式,让你觉得这人真是优雅有教养,简单的饭菜都能让他吃出高级餐厅的价值来,而实际上呢,他心里估计在怒吼:这什么毛东西!颜色这么奇怪,味道还恶心,是给猪吃的吧!"

"毛啊东洋!你诽谤我!"景笑乐横眉竖眼拍桌。"亏咱们在一起几十年了,你就这样看我啊?我对你那么好,你对得起我么!"转头向林森,委屈求证的表情……"你说是吧森林?太小人得志了他!"

林森冷哼,头也不抬扒了几下饭碗,筷子放下,慢腾腾道:"吃饱了,你们慢用。"

"你们家的厨师手艺挺不错的。"路晨说。

"还行吧,选来选去,觉得这两个做的菜比较合我口味。"林森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道:"这地方主要是卖情调和点心,正餐是其次,过些时候我还得请个专门的面点师傅。"

几人无语,选厨师居然要选做菜合自己口味的!万一你有怪异趣味呢?那不等着这店关门大吉?!

"真是个任性的人!"景笑乐总结。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林森睨了他一眼。"我说你们都吃饱了吧,吃饱赶紧闪人,让服务生收拾桌子。"

"那什么,要不我们去上次那家酒馆坐坐好了。"东洋说。"离这儿近,也安静。"

"随便,走吧走吧。"景笑乐率先起身。

拐了两个路口就到酒吧了,门口那服务生似乎对他们印象挺深刻,一见人便用熟人间的语气笑眯眯道:"晚上好啊,请进。"

几人坐在窗边的老位置,叫了些点心和酒水,继续聊在路上未说完的话题。

路晨挺热乎的问古桐:"你常去国外拍片么?到过哪些地方?"

"挺多地方的,不是为了采景,是工作。"古桐反应平淡。

"我以为摄影师大多喜欢往国外采景呢。"路晨笑。"我有一美过朋友也是摄影师,大二暑假时我想跟他一块体验一下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于是跟着他到了南非东部印度洋沿岸的港口城市德班,那地方虽处沿海,但白天气温高的吓人,我朋友那车置冰箱里全放满了冰水,两个人一天就能喝掉一整箱,我们把车停在树荫下,开了冷气听歌看碟,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出来,拍些海景。"

"真浪漫啊!"林森感叹,随即又撇嘴:"可惜是俩男人,他要带女人去就完美了。"

"是挺浪漫。"路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有天风挺大,我们俩开车沿海岸转了一圈后,换了泳衣准备下水,刚走上沙滩就见海边玩水的人急急往岸边跑,大声喊着'打浪了打浪了',我朋友赶紧把我拉上车,没过多久,海面就高高圈起一波波的大浪头,拍打的声音震得人隔膜生疼,不过,那景观太壮丽了,自然塑造的美景你永远无法想象多惊人。"

"似乎总是这样。"古桐懒散靠着藤椅背,头微微丄仰,语气似感叹似无奈。"一边尽情美丽一边险象环生,即使知道它曾经造成灾难,你还是无法不恋慕它,这就是自然的魅力了。"

"那次风浪只像是自然向人类展现自己拥有的喜爱的玩具,等人们看过瘾后又快快乐乐的收回,两两欢喜。而今年年初时,自然把玩笑开大了,沿海公路和房屋受损,港口被迫关闭,数千人被疏散。"

"这种灾害时常发生。"古桐的语气波澜不惊。"不算严重。"

"你拍片的时候有遇到过危险么?"景笑乐专注的眼神望他。

古桐垂眸,视线相交,摇头:"有惊无险,自然大多数时候喜欢与人开些小玩笑,看你惊慌它就乐,不会给你造成恶意伤害。"

"热爱自然的人。"林森曲指轻弹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多数摄影师都是环保主义者。"

"也许是看多了被破坏的自然了吧。"景笑乐道,手指在桌下偷偷拉住古桐的手,微微笑。

"相对来说,忍得破坏力是深不可测的。"路晨心有所感道。"我们在德班的最后一个晚上,在海边一家酒吧里玩,十一点钟离开后在安古街碰上暴动,一群人拿着刀棍猛砸猛刺,我吓坏了,朋友拉着我往回跑,两个小孩拿着长棍追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棍就砸下,幸好我和我朋友手脚还挺灵活,挨了几下后抢了他们的棍子,把人赶跑了。"

"你们有没有受伤?"东洋挺紧张问。

"就挨了几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那种暴乱场面让我记忆犹新,非常痛恨。"路晨的眉眼剑有些严酷,眼神微冷。"那边的种族问题是一个溃烂的脓疮,永远无法治愈。"

景笑乐认真听着,忽然发现古桐的手有些汗湿,抬头看了看,见他脸绷得死紧,身体有些僵,不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古桐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缓和下来,恢复原样。

"你不会是吓着了吧?"景笑乐小声问。"这么紧张。"

古桐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说:"是有一点,没事。"

他居然,居然主动握我的手?!景笑乐惊喜得想大吼一下!周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入不得他的耳钻不进他的眼,脸上傻兮兮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心里大呼佛主啊,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科吧!说什么不要让你的言行过度影响我,怎么可能不影响!你一个也许无意的接近举动对我来说都是恩赐,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认真听着,不想忘记。

没救了。东洋和林森看着景笑乐想。聪明一世的景笑乐彻底傻了。

一阵叮咚彩铃响,古桐推推景笑乐:"你的电话。"

"嗯?噢。"景笑乐回过神,翻出手机,见屏幕上的"谭微"二字,笑眯眯接通:"谭妹妹,想哥哥么?"

呸,老不休的大淫魔,想调戏老娘你还嫩着呢!——谭微活力十足的清亮嗓音传出来,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笑不可遏。

东洋说:"哪儿来的山里妹子,粗鲁得跟木棉树皮有得比。"

景笑乐看着东洋笑道:"谭微,有人说你像木棉树皮"

木棉树皮?什么玩意儿?——很不解的声音。

"你没见过木棉树皮呀?木棉树皮表面有一层想锥子样的坚硬物质,很粗糙,摸上去扎手。"景笑乐好心解释。

呀!!——谭微惊叫,继而怒。——哪个王八蛋说的?!

"一个男人,坐我对面,很近,怎么,你要过来亲自纠正他?"

这个么——谭微迟疑的语气。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景笑乐问。"不是哈拉聊天吧?"

唉,差不多啦,本来是开开心心去商场买东西的,结果碰上了那个满脑肥肠的人,郁闷!想叫朋友出来喝一杯,一个个的都说没空,只好打电话给你了,嘿,怎么说你也是我"哥"么,不会不赏脸吧?

"失败失败啊,我的地位居然排了你N个朋友之末,你好意思叫我'哥'么!"景笑乐抱怨。"过来吧,我和朋友们在酒吧,介绍个帅锅锅给你认识。"

好哇,哪儿?——很兴奋的声音。

报完地址挂上电话,景笑乐特别提醒东洋:"这木棉树皮山里妹子是我干妹妹,新认的,伶牙俐齿口蜜腹剑,我估计待会儿她来了会讨伐你,你自求多福吧,上帝保佑你。"

东洋和林森大笑:"至于么!"


第四十二节 情于中

至于么?

谭微一落座便问景笑乐:"那山顶洞人呢?"

景笑乐一口酒差点喷酒桌上面,反吞的后果就是咳得暗无天日。古桐拍拍他后背,到了杯水给他。半晌,景笑乐忍住到喉咙的痒意,指指东洋:"此人姓东名洋,祖籍周口店,年芳二七,房地产事业的基层苦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从但恋爱后一直是被人甩的份儿,至今单身,有房屋一小间,四轮帕萨特一辆,对外号称精英,实则二百五傻大个儿一名,外在基本情况介绍完毕,内在请私聊。"

东洋脸色煤黑,被谭微锐利的眼神透视,其他人闷乐。

景笑乐指指谭微继续道:"此女姓谭名微,年龄保密,外表自行观摩,聪明伶俐才貌双全,标准金领,单身,有意者私聊。"

谭微郁闷,其他人闷乐。

"你今天心情很好?"谭微眯着眼道。"情绪似乎特别高涨啊!"

"还行,一般好,普通高涨。"景笑乐笑眯眯。

东洋嘲笑:"你早点来就能见到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傻冒样了。"

"啊,怎么个傻法?"

"就是那什么什么中的人特有的傻法。"东洋边说边转过头摆了个造型。只见其一八零的高大身材萎缩成一六零状;两只骨感有力的手相交握成花瓣状;方正的脸上弄呀弄挤呀挤,终于整出一朵似神经系统有毛病的人特有的面瘫笑;烔亮的眼睛眨呀眨,稀少的短睫毛搧呀搧——唯一的缺陷是脸颊少了两朵红云,眼睛里少了几串粉红泡泡。

谭微捂着嘴笑得不能自己,指缝尖噗噗的笑声压不住,不时传入在座几人耳中。景笑乐皮笑肉不笑的抓起一把开心果就往东洋头上砸,天女撒花般落得他满头满脸,谭微见他狼狈,好心帮他把头顶的杂物给清理掉,既而转头向景笑乐,好不纯良道:"哥,我特地跑来,你就让我见识见识你那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傻吧,哈?"

"皮痒啊你!"景笑乐恶魔的眼波丢过去,慢腾腾道:"不是说要找木棉树皮的原创者么,跟我聊什么呀,不说了,你玩你的吧,啊,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位……这我哥们林森,景观湖边的森林餐馆是他的,气氛唯美,有助于增长感情,你有空带朋友去坐坐,最好是男士;那帅哥是我十年未见的中学同学,路晨,海龟。这几个锅锅都未婚,你随便挑,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找其他的。"

除了古桐和景笑乐,其他人脸色煤黑,面面相觑一肚子窝囊气。不过十来分钟时间,黄花菜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几位自诩才智过人的俊男美女居然都成了景笑乐案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这怎么了得!

一时间,各路人吗一同讨伐他。谭微朝古桐眨眨桃花眼,拿腔道:"唉呀,这位公子生得堂堂好相貌,家住何方?年芳几何?高堂安在?可有兄姐?可有弟妹?可有豪宅?可有香车?括曾婚配……呀?"(唱戏调,自行想象(^_^))

"这位公子已婚配,你还是转移目标吧,银行里多得是香车宝马,不行我妈证券行里也是精英如云,我让她帮你牵牵线。"

"哟妹子,你银行的呢!来,给哥哥说说什么时候调存款利息?"东洋眉开眼笑的接口。

谭微白了他一眼:"拿回家自己存自己调,想调多少调多少,想今天调今天调,你还可以调一半不调一半。"

众人暗乐。

景笑乐转头,额头抵在古桐肩膀上,闷闷笑了两声,嘴唇贴着他的衣服,低声说:"这妹子有时候说话能噎死人的,不错,挺合适的。"

古桐眼尾视线落在他的发旋上,心想这就是平日里的景笑乐吧,聪明活跃口齿伶俐,在人群中就是一个聚光体,吸引众人的目光。之前对于他的那些无赖不安谨慎甚至猜忌的印象是源于他对自己的喜欢么,因为喜欢而束手束脚放不开来?

我让他紧张么?也许吧,他似乎总是时不时的紧张。古桐思索。对着一个没有正常情绪波动,情不动于中行不动于外的人,且这人又是自己喜欢的人,任谁都会紧张不安。

手指犹豫了一下,攀向景笑乐搁在他膝上的手背,指尖轻轻抚摸他光滑修长的手指,细细分辨与自己的手有何不同:比自己的白皙细腻,没有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骨节比自己的细,很匀称;无名指比自己的稍长些,指尖较细……

景笑乐反手压住古桐的手,牢牢扣住,转头跟路晨聊天:"你一个人住还是跟父母住?哪条街?"

"齐王路。"

"齐王路?哪儿?我好像没听说过有这路啊。"景笑乐道,转头问古桐:"你知道么?"

"在风情街尾端,以前是跟风情街粘一块儿的,后来规划的时候分了出去,重新命名,原因据说是因为建筑类型跟风情街整体不符,后来还被各大报业议论了好久。"

路晨大笑:"确实是因为这么可爱的原因,挺实在的,风情街一直以来确实都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它应该是纯粹不掺杂质的。齐王路连接其后,有种凤头鸡尾的滑稽喜感。"

"唉,你知道么,巧的很了,他就住在那条纯粹不掺杂质的风情街上。"景笑乐笑指古桐,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说得没错,确实不太一样。"

"哈?那有空可以去拜访一下,或者你们有时间一块儿去我那坐坐,我一个人住。"

景笑乐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困乏,看看表,也十一点多了,或许应该是会去睡上一觉。环眼见对面那几人还在兴味盎然的聊着天,便低声问古桐:"咱们先离开好么?"

古桐挑眉询问。

景笑乐靠在他身上,无比虚弱的样子:"估计更年期提前了,情绪波动大导致体力消耗也大,时常会出现疲劳现象……"

古桐拍拍他,怜悯:"那走吧。"

两人先行离开,在大门口就"去哪儿"的问题讨论了一下,不算激烈,真的,只不过在古桐严肃声明他要回风情街且一人回时,景笑乐像只坏脾气猫般把他扯到车旁,打开塞进去,自己也跟着挤进去,一气呵成,利落流畅,更年期症状不治而愈。

"送我回去?"

"你去我家或者我去你家,你选一个。"景笑乐放了张青音乐,镇定舒缓的。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不要!"景笑乐耍赖,车子往自家驶去。"这样吧,反正你明天休息,我回去拿点东西,然后去你家。"

"我有说允许了么?"

话一落,刹车声响,景笑乐转身贴近古桐,定定看他的眼神,猜测他的话有无玩笑成分。半晌,唇角勾起笑,翻身坐在他腿上,两手环住他脖子,嘴唇吻上去,短暂而激烈的吻。

"耍我!"景笑乐翻回原位,车子继续往自家方向驶去。


第四十三节 及时行乐

"要一起上去么?"景笑乐热情洋溢的邀请,见古桐不语,便下车飞快道:"等我一下,最多十分钟!"

拿着笔记本,换洗衣物和日常用的洗浴用品,转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好拿了的,便走到门口又跑回房,从抽屉里拿了些东西后匆匆下楼。

"十二分钟。"古桐指着腕表说。

"啊!肯定是你的表走快了!"景笑乐把包放到后座,开车。

回到风情街的古桐家,景笑乐像个标准的主人样,大大咧咧不打招呼便进房,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跟原主人的并排一起;再把衣物放衣柜里,跟原主人的混和一起;洗浴用品拿到浴室,放进墙柜里,占领半壁江山。

东西放完后,景笑乐暗暗乐了一把,踏出浴室,便见古桐正在从衣柜里抱出枕头之类的东西,疑惑:"这么晚了还要换这些?明天吧。"

"给你的,客房的东西好久没动了,可能有灰尘..."

景笑乐飞扑过去,把古桐撞到半开的柜门边,不弱的冲撞力使两人失衡,一同倒向书桌。可怜古桐倒霉的当了垫背,后腰被桌沿撞得闷痛,忍不住重重哼了几声。

景笑乐七手八脚站稳,把他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拉好柜门才好心问:"没事吧?我看看。"说着便要掀古桐衣衫,被他闪过,进浴室了。

奸奸的笑了两声,景笑乐闲然自得的坐在床边,盯着紧闭的浴室门,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他跳起来贴在门上,咚咚敲了几下,高声喊:"要不要帮忙,不用客气——"

没人应他。

夜黑风高夜,孤男寡男同一室,水声哗啦啦从卫生间里暧昧的传出来,得,你尽管YY吧!景笑乐静默了几秒钟脸上贼兮兮的笑泰山都压不住,猫着腰走到衣柜旁,拉开,把包里一些零散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枕边,然后伏在床上...想,入,非,非。

"又要更年期了?"

古桐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景笑乐微微转头,眼睛一亮,猫儿见着鱼般扑过去。

古桐两臂伸直将他隔离三十公分外,睥睨道:"别碰我。"

景笑乐哀怨地望着他,慢吞吞下床,慢吞吞进浴室,慢吞吞的洗澡,使用自己熟悉的艾草洗浴用品,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皂得,洗完后光溜溜围了条浴巾便出去,见古柚趴在床上,侧着脸,像是睡着了。

关上灯,景笑乐轻手轻脚的爬到另一边,闭上眼试着入睡,哪知眼皮跳得厉害,脑子里残存的旖旎遐念卷土重来,于是又睁开眼。

当真长夜漫漫啊!

最厚那层窗帘没拉上,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进来,影影绰绰,屋顶似乎有个小恶魔在说:食色,性也!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有花堪折直须折,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心动行动...

景笑乐摸向枕边,抓了个东西在手里,无意识的揉搓,细微的"嗞嗞"声在静寂的空间里无限放大,小恶魔又在喊:别犹豫,都等了多久才来的机会啊!这是天意!...指尖动了动,开始一寸寸爬上身边温暖的身体,一路畅行...

"啪"一声响,滑在腰间的手被狠狠拍了一下,景笑乐痛呼,飞快翻身压过去,笑嘻嘻道:"装睡啊你!"

"别动!"古桐喝,他的头发落在皮肤上,有些痒。

"没动啊。"景笑乐装无辜,淡薄微光中他的五官模糊,只有两颗黑亮的眼珠传递些想法。

"你手里搓什么东西?"

"呐。"景笑乐把东西放到他手里。

"哪儿来的?"古桐翻身平躺,把那小东西放到眼前,玩儿味道:"你回家就拿这东西?我抽屉里也有,你怎么不问我?"

"啊!什么味的?"

"无色无味。"

"无趣。"景笑乐评价。身子再次贴上去,软言软语:"这个比较香,有刺激作用。"

说刺激还真刺激了。身体某个部位蠢蠢欲动,紧贴身下人的腹部轻摩。

古桐捉住他胡乱摸的手,用平稳的语气说:"你没穿衣服。"

"睡觉了穿什么。"

"睡觉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唉,咱们...做点别的吧..."诱惑低迷的语气,四肢伸展摩擦,男性薄弱的欲望明显壮大,一声轻微的呻吟泄出。"好么...我们做吧。"

"你说做就做么?"古桐想笑,伸手拧开台灯,淡淡的暖黄色光线散落。

"我不管!要!"嘴唇贴上去泄愤似的啃咬,慢慢的开始深吻,舌尖蹿进去扫荡。

古桐没有拒绝,很配合的张口,湿漉漉交换口液。唇舌相交跟女人没区别,只是少了腹郁的香水气,多了一股轻淡的艾草味,很好闻,肌肤摸上去很光滑,身体线条比平日看上去感觉消瘦些,不像女人软绵绵的肉体,这是结实柔韧的属于景笑乐的身体。

最主要的是,他...

"我爱你..."景笑乐低喃,嘴唇继续爱抚他的皮肤。

是的,他爱我,这是他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古桐轻哼,放任欲望滋长,翻身将景笑乐压在身下,带着热情的激吻,一手在胸口乳首处时轻时重的抚摸,另一手慢条斯理的往下滑,覆盖他精神奕奕的性器上,一下下套弄,舌尖下滑在肚脐眼处打转,逗得景笑乐仰起头喘笑连连,扭动身体直喊痒痒别碰那里...

"哪里...这儿么..."指尖若有似无的滑过肚脐,古桐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头发散乱,肤色泛绯,很不一样的情感表情,能让他产生情欲。

"别玩了!"景笑乐将他的手拿开,揽住他的脖子,仰头呻吟,弓起身体让性器更近的放入他手中,要他纾解。脑子什么念头都没有,身上的动作清晰的在紧闭的眼前放大,放大,变幻着古桐的脸,古桐的身体,古桐平淡的话语,香艳着,刺激着。

喘息越来越重,景笑乐"噢"一声,身体颤抖了几下,从欲望的顶端跌落,皮肤上冒出一层薄汗,湿润滑腻,些许长发粘在皮肤上,深吸了口气,伸手向枕下摸索,递了只瓶子给古桐:"用这个。"

"有备而来啊你,居然连这东西都带来了。"古桐用稍微比平时低哑的声音调侃,"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上我么?"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防不胜防,算了,无所谓。景笑乐瞪他:"上你至于现在这样么,少费话,快点。"

有些话出来是很容易很爽快,但造成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所以当古桐沾了润滑济的手探向景笑乐紧闭的后庭时,异物的进入带着冰凉的滑腻咸还是让景笑乐颤了颤,同时想到蛇类爬行动物,顿时寒毛直立,曲起的腿忍不住就想把身上的人蹬开。

"怎么了?疼么?"古桐一直关注他的反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即使以前没研究过同性 性 行为,也知道使用医学上不合适用于某些运动的部位进行
性 交大多会产生疼痛不适,至少第一次肯定是会的。古桐不想让景笑乐过于痛苦。

"像,像蛇钻进身体里了,恶心。"景笑乐皱眉哼,身体有些僵硬。

古桐抽出手指,笑:"所以说,虽然喜欢我,但是这样的 性 行为你还是不能接受,我猜你是没想过..."

"说什么呢你!"景笑乐打断他,微凉的指尖上下抚摸着他的皮肤,轻声道:"你想岔了,我要是不能接受会跑去买这些东西么,你以为我喜欢你只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么,我看了你六年,你以为我还不能接受你的身体么,你以为我对你没有欲望么。"

"你刚才说恶心。"古桐温柔的一下一下的亲吻他。

"我不是说你。"景笑乐委屈不已,声音虚弱且尴尬的辩解:"第一次么,你也知道,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我之前还怕你讨厌呢...继续吧。"非!凡~手,打

"我还以为是第二次了呢。"古桐边两手点火边分离他的注意力。"上次你怎么说来着...嗯,说我强..."

"别扯那个了好么。"景笑乐努力适应下身的怪异感,轻轻吐气。"你不是都清楚么...下回小爷一定要上你...哎呀呀,真他妈疼啊!"...语尾高高扬起,很有点抑扬顿挫的感觉。

古桐一听,伏在他身上,笑场了,景笑乐,这种时候你怎么这么可爱。

"笑毛啊!下次你试试!"景笑乐怒。

"算了,去冲一下睡觉吧。"

虽说欲望已经被挑起,但古桐却不想勉强,只为做而做的爱是交 媾,没什么意思,他不是动物,也不是精虫充脑的下半向思考人类,这点控制能力还是有的。

正欲起身,被景笑乐拉住:"别别!迟早要来的,早死早超生!"语气断然英勇得像是背了炸药要炸雕堡似的。

古桐没忍住,再次笑场了。

"别笑了好么..."景笑乐凑到他唇边,软绵绵的吻:"几指了刚才?"

古桐一手钻入他发间,一手在身下抚慰疲软的性器,嘴唇在他微热的脸颊边蹭,模模糊糊吐出:"三。"

"毛啊,难怪会痛...嗯,应该差不多了吧...现在..."很舒服的抚触,景笑乐舒展身体断断续续的说。

"你这么赶着做什么,又不会跑掉...唔。"乳首被 色 情 的揉捏,古桐闷哼,手上动作加快,扩张,进入,一瞬间完成,景笑乐连呼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适应了。

有些事不得不赶。

前期工程过于冗长庞大,后期坚持抓住一个标准:快,狠,准。

废话不要多说,身体语言更深刻的传递彼此的想法。

"我可不想让你有机会反悔,早一天我多安心一天..."景笑乐骨头软掉,从浴室出来软趴趴的说完这些话便意识昏沉了。

古桐盯着窗帘处的些微亮光,脑子很乱,有些东西浮了出来,有些东西沉了下去,最后全糊成一片。视线调回到景笑乐身上,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只看见挺秀的鼻子,紧合的嘴唇。

轻轻把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扣住,古桐沉沉入睡。


第四十四节 坑蒙拐骗

"古桐古桐!"景笑乐醒来发觉身边没人,房门关着,发泄似的扬声喊。

古桐打开门问:"怎么了?"

"没,你干嘛去了刚才?"

"在客厅看碟,我煮有皮蛋粥,你起来吃么?"

景笑乐点了点头,看他头上门离开,便拉开单薄赤裸的身体进浴室,热水帘里,身上淡淡印着一些痕迹,景笑乐摸着就控制不住的气血上涌,古桐很温柔,但因为彼此都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狼狈,昨晚冲洗的时候因为太累没注意,现在手指轻碰一下就觉得疼痛。

想象与现实间总是有些差距的,经验还是要积累的。有了前车之鉴,改天一定要好好研究生理构造,一定不能再像昨晚上痛得半死了,性应该是愉悦纯享受的。

出来换衣服时发现桌上放了一盒药,拿起来一看,是太宁栓剂,疑惑的看了看药效和用法,景笑乐笑了笑,再次进浴室,完后神清气爽的进厨房盛粥,边吃边往客厅走,待走到躺在沙发上的古桐身边,见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时,一口粥差点喷溅而出。

"动画片?!"...还是小女孩的动画片!

"挺好看的。"

"豆豆放这儿的?"景笑乐猜,以古桐的性格,断不可能是自己去买或去租的碟片,且据他推断,会看这种儿童动画的非豆豆那种不定型的人莫属。

"嗯,上次拿过来说要看,没看成就急着走了。"

"我以为你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呢。"景笑乐坐一旁,小口小口的吞着粥。

古桐转头望了他一眼,悠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我好像从没有说过我讨厌什么吧?"

"不讨厌的东西多了,但不能说不讨厌就是感兴趣啊。"

"不讨厌就代表有感兴趣的可能,'感觉'这东西又不是死的,随时会随时间随地方随心情改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的也是。"景笑乐颇有感悟。"唉,你出过门了?几点钟起床的?"

"十一点。"

"呀!看看现在几点了!"

"二点半。"

"这么晚..."景笑乐咕哝,"等会咱们出去逛逛吧,看看电影什么的,哎想起来了,我一直想去花将市买些干花,一直没去成,你跟我一起去吧。"

古桐上下打量他,慢吞吞问:"你身体不疼么?"

"没什么事,不要紧的,我们开车去,买了就回来。"景笑乐轻快答道。

"买干花做什么?"

"哎,就是...帮我打扫屋子的那小孩儿每次来都说屋子里缺少生活气息,刚好我那儿有几个漂亮的空花瓶,他老早就督促我去买些勿忘我和那什么柳回去摆了,说那花好看又不用人打理,很适合长时间摆放。"

"那等你吃完就去吧。"

...

太阳一如既往的猛烈,午后的气温高得吓人,花市里人潮济济,热浪冲天,人声鼎沸,真不知这种不是假的天为何这么多人逛,景笑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时不时扬手招唤身后几步远下四处观望的古桐,棒球帽遮盖下的额际渗出薄汗,脸颊微红。

"快点,别看了,热死了!"景笑乐回头把蹲在卖小盆栽的店前的古桐拉起,手力控制不稳,差点让古铜往后摔跟头。

两手狼狈撑在地上,古桐站起来,帽檐阴影下的眼睛闪动,手掌朝景笑乐摊开,手掌上全是盆底露的湿泥,脏兮兮的。"看看,你打算怎么处理,嗯?"

"哈哈,好黑啊!"景笑乐大笑,四下张望,见盆架边有个塑料水桶,便跟老板讨了些水。

洗了手后不好意思直接道谢走人,便又蹲下挑了四个盆栽,两盆毛球两盆厚脸皮,每个捧了两盆继续找干花。非!凡~手%打

景笑乐捧宝似的兜着那两盆厚脸皮,脸上一片欢喜,边看边跟古桐说:"你说这么玩意儿这么可爱,怎么就叫那么恶俗的名字呢,就跟鲜花插在牛粪上一样。"

"名字挺贴切的,你看那一片片小叶瓣不大,但都是从未见过的厚,不是一般花草能比的。"

"失衡的审美观!"景笑乐如此评价古桐,然后对着盆栽默念了几遍厚脸皮厚脸皮,撇嘴:"恶俗的名字连带恶俗了花,回去我给它改个可爱的名字。"

"是你的标准太形式化了。"古桐毫不客气的刺他,"本来审美观这种东西就是百人看百样,而你...比如你见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不论是从形状还是色泽看,都不可否认的美,你很喜欢,然后,一条小虫从花芯钻了出来,在花芯钻来钻去,然后你就觉得这花不美了,因为它让小虫跟它在一起,可其实呢,花还是那朵花。"

"我现在才发现你很多歪理又善辩!"景笑乐瞪他,"我对你改观了,彻底的!我不应该觉得你这人实在又沉默寡言。"

其实景笑乐是很喜欢听他说"美"字的,跟从别人口说听到的很不一样,古桐说的时候是丝毫不带刻意的奉承和虚假,像从内心发出的最真实的感受,带着温度和感情的赞美。那种特殊的语调会让他觉得悸动。

古桐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所以我才说你形式化。"

景笑乐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说他不了解他,看他也只是看了个表面而已。

这是事实,无法反驳,但这情况是很多原因造成的,时间可以弥补,所以,景笑乐也就理直气壮地说:"只要你愿意把自己展开,时间长了我就不再形式化了。"

古桐对此不置可否。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自己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这,既不打算隐瞒也不打算躲闪,表现出来的都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东西只有有心人才能体会得到。

"唉,那木桶里的是勿忘我吧?"古桐指着一团粉紫交杂的花问。

"是,你没见过么?"景笑乐有些奇怪,常在自然界游走的摄影师居然不知道这类普通的花草?

"不太肯定,你知道有很多花类看上去都大同小异,不常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帅哥,要买什么花,我们这儿有盆景鲜花和绿色植物..."徐娘半老的老板娘从花丛中走出来,热情洋溢的给两人介绍各种花类。

"老板娘,鲜花那些东西就不要了,你给我包两束勿忘我吧,"景笑乐说完又补充:"要大束的,粉色包一束,紫钯包一束。"

"好嘞,你等一下哈。"老板娘利落的扯了两张报纸,把桶里的花色分离,包好递给他,"四十块。"

"唔,等一下我再看看...哎,你这儿有那叫什么柳的的干花么?"

"什么枊?"老板娘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笑道:"银柳么?那也不是什么干花,有啊,等一下我拿给你看。"说完跑进里间抱着一大把干枝出来。

"哈,这啊!"景笑乐问古桐:"这好像太长了,你觉得呢?"

"嗯,适合放落地长瓶。"

"那,要么?"

"随你,反正不重也没几个钱,买吧,免得回头你想要了还得跑回来一趟。"古桐立在一旁闲看。

"也是...那就包两束吧。"

拿了花,两人也不再瞎逛,直接奔停车场,把东西放车后座,景笑乐说要休息一下,便由古桐开车,车子走了十分钟后,古桐才想到要问景笑乐家怎么走,景笑乐眯着眼哼:"去你家就可以了。"

没说什么,古桐把车开回风情街。

回到家近五点,再过一小时就可以吃晚饭了,景笑乐横在沙发上盘算着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吃时,一阵"MAMA"彩铃从房里传出来,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时没带电话,难怪一直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

翻身正想进去拿,古桐已经从门边丢进来了。景笑乐笑嘻嘻的望了他一眼,接通:"妈,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晚上回家吃饭。"景母平静表述。

"今天啊——"景笑乐犹豫,他难得跟古桐呆一块儿,可自己好像有四五天没回家了,老爷子估计是想见他...

"你有事?"

"也不是,就..."怎么说呢?要不..."妈,我跟一朋友在一起,晚上一起回去吃饭好么?"

"随你,要没事就早点回去。"

"知道了,拜拜。"

挂了电话,景笑乐把手机贴在额角,冰冷的金属质感使之前突然兴起的冲动冷却了下来,一起回去吃饭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怎么说服他,若没个合理又无法拒绝的借口,古桐是不会理会的。

烦恼啊!高智商在这种特殊时刻没发挥一点用处!

景笑乐进房,见古桐正在上网,在跟摄影论坛里的人开小窗聊天。伏在他身后看了看,好像是在聊进藏的事。

"你忙么?"景笑乐小心翼翼问。

"嗯?什么事?"古桐飞快的敲键盘边问。

"你要不忙...咱们一起吃饭去。"

"现在?"

"嗯。"

"我本来打算在家吃的。"古桐这么说,信息却回:只是换了条路线走,过程还是那个过程,换汤不换药,你还不了解么,别再跟我说意识形态之类的话了,我还有事要出去,先这样了,到时见。

"你朋友?"景笑不大概浏览了一下窗口里两人的对话,意思不是很明白,但口吻却是朋友间的熟谂。

"嗯。"古桐突然有些浮躁,不想多说,关了机问:"上哪儿吃,现在去么?"

阿门!之前想的无数个普通的怪异的借口还没用上他就答应了,景笑乐的笑脸越来扯越大,眼睛闪着狂喜,两手搁在他肩膀上急切道:"走吧走吧!现在去!"

特殊时刻模糊重点,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减弱其戒心以达到最终目的。

热烈鼓掌,景笑乐的高智商终于有点发挥的余地了。

第四十五节:黑暗前的黎明

一路上,古桐都闭着眼沉默,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淡漠气息。脑子有些烦乱,想到之前在网上跟徐非的话,聊天过程挺让人开心,只是后来那千篇一律永远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识问题不知怎的就让他浮燥,以前可以当是开玩笑般肆无忌惮理直气壮的反驳他,现在却像是逃避,改天碰了面少不了一翻冗长无新意的争论,躲不掉的,虽然这问题争了多年都没有结果,但徐非却总是不肯放弃。

真是无聊透了!

古桐有时候无比虔诚的祈祷徐非那不同寻常的热心给谁都好,就是不要放在他身上,主观的看待他人分析他人,他人无法阻止,可若想进一步主观的试图改变他人,那就是违背上帝创造不同人类的意义了。

一个人既无危害社会伤害群众,也没对社会造成负担,身体健康智力精神正常甚至某些工作能力一流,他只是有些深沉的想法脱离了大众,你为什么就非要理所当然的按大众的标准来纠正他的思想呢?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的存在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我只是关心你,你要不是我好朋友,我才不会浪费时间口舌,你知道的,我不想见到你即使与人通行时心里还孤单……别摆出这种表情,我了解你。

这就是徐非和他以前说过好几十遍的对话。是的,古桐不否认除了家人和豆豆,徐非是跟他走得最近的朋友,也是很了解他的人。但是,古桐不能接受他打着名为"关心"的旗号来解剖他,有时候旁观者不一定清。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但是——

古桐揉了揉紧皱的眉,想叹气。但是,他不会跟徐非生气,也不会因此而疏离他,因为他真的关心他,他们是好朋友。

"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把车窗摇下来?"景笑乐一直小心观察他的表情。

"没事。"古桐坐直身,朝窗外看了看。道路是熟悉的,但不经常走。"这是去哪儿呢?"

"嘿,快到了。"景笑乐答非所问,把问题迂回过去:"诶,你的部落阁我进去看过,全是相片,好歹你也写些旅行时发生的趣事或介绍些个性好玩的东西或风土人情什么的吧,像别人那样,相片配上文字,让人看了更显得真实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那部落阁是弄给同行的朋友看的,不是为点击率和商业运作,我对文字也不太在行,更没那个时间花费脑力写心得。相片足以表达一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古桐平淡道。

"那不一样的。"景笑乐指尖轻敲转盘,心里隐隐觉得古桐的话很不对劲,但具体不知道在哪里,于是索性不想,嬉皮笑道说:"要不下次你外出回来,把遇到的事告诉我,我来写吧,我文笔不错也有时间,怎么样?"

"先拿作文给我看看。"

"毛啊,你居然不相信我!"景笑乐怒。"虽然我学的是金融专业,但文学功底是从小就培养了的!"

"卖瓜吧你就……怎么停车了?这都到哪儿了?"古桐摇下车窗四下看,他们现在正处于马路边,两旁全是居民楼,一栋接一栋。

"不会卖了你的,下来吧。"

一直上到五楼一户人家的防盗门口,见景笑乐拿钥匙开门了,古桐才明白这是他家,只是一时也没想太多,进了门见玄关处摆放着各式男女鞋时,才反身揪住他的衣服阴沉沉的问:"骗我,嗯?"

景笑乐无辜眨眼:"没啊,我什么也没说。"

古桐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景笑乐赶紧拉住他,哀求:"别走,都已经到了,吃过饭咱们一起离开,好么?"

"那是你的事。"

"不……"

景笑乐话没说完,大门开了,景父景母含笑低语的双双走进来,见两人这副...似在闹别扭的暧昧模样,只呆愣在门口。半晌,景母弯身取拖鞋换上,走近,微笑道:"乐乐,你朋友吧?"

"爸妈,他是古桐。"

"阿姨,叔叔。"古桐朝两人点头招呼。

"你们也刚到吧,站在这儿做什么,到客厅坐。"

景父热情的把人带到客厅就拿着水壶进厨房取水准备泡茶,景母则回房换衣服。景笑乐坐在古桐身边,哀求的眼神一直望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悄悄拉了一下他的手,见他没甩开,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脚步声传来,景笑乐把手松开,规规矩矩的坐好。景父坐在两人对面,边烧水边跟两人闲聊。温和的态度关怀的长辈语气让古桐渐渐觉得放松,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

景笑乐一旁看着,暗自欢喜。

景母换好衣服出来直接进厨房帮老爷子忙了,客厅里的三人气氛还算愉快的聊着。

准备开饭了,景笑乐拉着古桐到饭厅,老爷子端着菜出来,见了古桐又是一阵善意审问……啊不,纠正!审问这词暗带有恶势力黑色背景,深藏威逼利诱之意,早在新中国成立时就被打入十八层辞海中不见天日-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古桐不是女孩子,所以审问这次没有机会重见天日……因此,景老爷子的问话顶多也就是长辈对小辈精神面貌和工作交友上的关心,再加上点使主客尽欢的礼貌交际,这是必要的。

晚饭气氛还算和谐,景父虽然长年呆在科研室闷头工作,但没有沾染丝毫木讷寡言,他是个开朗健谈的人,脸上时时挂着温和的笑容。知识面很广,什么话题都能聊开;而景母则相反,看上去比较严谨平和,相貌秀美,跟景笑乐有六分相像,她沉静寡言,大部分时候都静静听着,有时候景父或景笑乐问一声,她才会微笑着附和;至于景老爷子.……

古桐边吃边想,景老爷子的行为举止无不说明他受过多年党员教育的事实,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党员,生活作风严谨―
―这从拿碗握筷坐姿甚至吃饭动作速度中看得出来,在看不惯景笑乐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时会板着脸翻出毛主席语录,时不时会感叹"想当年……",偶尔党政大会上的那些条条规规也会随口就扯出来……

这种种,又无法不使古桐想到一个人,不仅同样是受过多年党员教育的老党员,而且还是位至中将的老党员,但他跟景老爷子完全相反,私生活方面简直,简直可以用随心所欲和懒散成性来形容,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家孩子是否会因为"上梁不正"而"下梁歪"……

"小古?"

"呃?"古桐发现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爷爷您的手艺真不错,我光吃着,也没注意您刚才说什么。"

"那是,爷平时都深藏不漏,跟饭店大厨有的比。"景笑乐毫不吝啬的夸奖。"今天咱是凑巧,你运气真不错。"

老爷子两手撑在膝上,看他俩吃的尽兴,乐呵呵道:"我不知道乐乐带朋友过来,也没多买些菜,下次有空你再过来,爷给你弄些拿手菜尝尝,你喜欢吃什么?"

"腌笋白酒鸭。"古桐不客气的点菜,见老爷子眼中惊奇,笑道:"很长一段时间没吃到了,爷做过么?"

"当然!"老爷子有点激动,盯着古桐看了半晌,才缅怀似的说:"53年,抗美援朝战争第二阶段,为促进停战实现,志愿军发起了夏季反击战役,我那时候才十六岁,是坦克第五团新来的小战士,满腔革命热诚,满脑子抛头颅洒热血为革命捐躯,可真正上了战场,亲身经历了战争,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幼稚。很害怕,怕极了,看着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破烂的横在地上,那种场面不是十六岁的少年能接受的。我不敢闭眼睡觉,一闭眼就会满脑子被炸飞的胳膊腿和血肉……"

"爷,求您了,咱们还在吃饭呢!"景笑乐敲桌大呼。"一个菜名你都能扯到血腥战争去,服了您了。"

"啊,哈哈。"老爷子大笑,拍拍古桐说:"你们继续吃继续吃……其实这菜吧,还真是跟战争有关,我那时候即使睡着了也会被自己哭醒,好几次后,被我们团的小副团长发现了,他就拉着我聊天,什么都说,就是不提跟战争有关的东西。我记得他提得最多次的就是这腌笋白酒鸭。那年代物质匮乏,这种东西家里条件好的也就偶尔能吃得上,我那副团长也就在家过大节时吃过几次,念念不忘,还一直跟我说日后有钱了,非得天天做着吃。"

"他做给您吃过了?"

"当然没有,当时条件不允许啊。他就给我讲过很多遍怎么怎么做……后来我有钱了,就去买了材料按他说的做,还真的挺好吃的。"

"我长着么大,好像还没吃过这道菜呢。"景笑乐道。"爸妈,是吧?"

"我也没印象。"景父也回忆不起来。

"我是没做过。"老爷子笑笑,本来他下厨的机会就不太多。"挺费神的,笋子得是野生的自家腌了才好,酒也挺讲究。不过,小古要是想吃,下次来提前告诉爷,爷准备一下。"

笑乐弓肘顶顶古桐,挤眉弄眼笑道:"哟,古桐,你看你面子多大呀,咱们这么多年没尝过的菜,你一来就有机会了。"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毛啊,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这不……呀!"景笑乐得意忘形,忘了不能在家说粗口话,脑门上挨了一掌。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怒斥:"景笑乐,你越来越放肆了,这种难听的字眼你也随随便便就说出口!东洋那小子可不会说这种话,你说你平时都跟谁混一块儿?今天你妈要是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啊!?"

"爸。"景母慢悠悠开口,语气温和。"您要教训他也找个没人的地方,乐乐都这么大了,在朋友面前被您这么一说,什么脸面都没了。"

老爷子面色一僵,下意识的望了望古桐,却见他只顾埋头吃饭,转而又瞪了景笑乐一眼,作罢。

景母朝景笑乐递了个眼色,景笑乐赶紧笑眯眯安抚老爷子:"爷,明天我回来住两天吧,陪您逛公园打牌行么?要不您教我做菜也行,往后我也不用老在外面吃了,您瞧,我前晚上经过药店的时候去称了称,又掉了两斤……"

"该!"老爷子气呼呼的给他夹菜。"你都快成猴子了。"

"就是。"景父附和。"多吃点,太瘦了身体抵抗力也会下降,别有事没事老往酒吧里泡,有时间多运动运动,你附近不是有家挺大的健身房么?你叫东洋一起去,跑跑步什么的,或者休息日出去晒晒太阳,你这孩子太苍白了,看着总像有病,小古比你健康多了。"

景笑乐看看自己白皙的手,确实挺苍白,但这不代表他身体不健康,而是遗传了景母的肤色。"爸,我是天生这样。"

"胡说!你那是懒!"

景笑乐嘿嘿笑了两声,识相的沉默。

老爷子突然问:"乐乐,你有没有主动约小微出去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她?"景笑乐愣了以下,飞快瞥了古桐一眼,煞有介事的说:"那晚上她就跟我说了,她有男朋友呢,只是没介绍给父母认识,我被拒绝了,再说,强人索爱这种事我也不会做。"

"有男朋友了啊?"景父挺遗憾。

老爷子更遗憾:"可惜了,小微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你们俩站一块就跟金童玉女似的,称极了……"

景笑乐又瞥了表情如常的古桐一眼,怕老爷子扯出更深层的话,便打断他:"爷,您就别想了,人家有主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向古桐:"小古有女朋友了么?"

古桐摇头。

"你们呐,年纪看不算小,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呢,我个人定下来,组成一个小家庭,不是挺好的么?古人说三十而立成家立业,这都是有缘故的,你看现在社会上那些标榜着晚婚或者不婚的人,是不是……"

"爷。"景笑乐无奈。"您别每次我回来都说上这么一通好么,我都会背了,再说,你都说三十而立了,我现在还差两个多月才满二十七呢。"

"我要不说,你那心思恐怕就要飞到外太空去了!"

景笑乐笑:"您用词真是越来越时髦了,是一起打牌那李奶奶教的?还是喝茶的刘奶奶教的?"

"你个臭小子!"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佯怒掩饰。

"要不我明晚回来,带几盒茶叶让您送人吧,您看是要白毫银针还是龙井?或者别的?"

"龙井吧,他们比较喜欢喝这个。"


第四十六节:分离

再过二十来天就八月十五了,夜空中挂着的月儿有点阴影,周围有些朦胧,但越来越圆越来越亮了,照着树影斑驳陆离,投在地面上的影子破碎凌乱,物动影动中,有些孤寂。

月亮在诗词里,虽有团圆美好之意,但更多的是被人寄托着游子在外的乡愁,夫妻两地分离的思念,恋人间朦胧的爱情,将士出征的无奈离别……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景笑乐站在楼层通道的最后一个台阶上,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月亮学古人抒情,须臾间就弯腰抚肚的自己笑喷了,清亮的笑声在静寂黑暗的楼道里回荡。

古桐站在他身后,肩部以上笼在黑暗里,只暴露了大半截身子,惶眼一瞧还挺吓人的。

"诶,你说咱们这些人要都回到古代,那可怎么办呢?估计一到那儿就被那股浓烈的文人酸气给熏回来。"景笑乐转身仰头问,脸上依然笑意盈盈。

"首先前提条件不存在,你回不去,也就只能无聊想象一下。"古桐长腿一迈,胯下两个台阶,往路边停着的车子走去。

景笑乐站在原处,安静微笑着看他的背影。走路的动作敏捷轻快,薄衫被夜风吹动,优美的身体曲线分明清晰的透出来;两手兜在裤袋里,随着步子而轻微摇摆;袖子卷到肘部,一小节小臂光裸着,在月光下有着健康的光泽;微微低着头,后脑勺的毛发像刺猬一样竖起,露出光洁秀致的脖子……

就这么看着,觉得幸福又忧伤。胸口突然有些闷,景笑乐发泄似的冲过去,大声叫着"等一下等一下",然后蓦然跳到他背上。古桐措手不及向前倾,两人差点摔倒在地。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呀……呵呵呵……"景笑乐滑下地,两手抱膝蹲在地上,没形没象的笑得气息欲断。

古桐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垂着眼,黑暗的眼珠没有波澜。

景笑乐想起他和小晴分手后去找他那一晚,好像也是这样,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还勇气十足,随便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都能让自己感觉自己是超人,无坚不摧,可现在……他觉得路上随便一只蚂蚁一颗小沙粒都能绊倒自己。

"你玩够了没有?够了就起来吧。"

景笑乐有些傻愣了看着伸到面前的骨节分明有力的手,再看看眼前弯着腰的人……什么也不能想,抓紧了站起来,然后用力抱住这个人,脸贴近他颈窝,皮肤的温暖让他想掉眼泪。

"上车吧,被人看见了不好。"古桐拍拍他。

"不管。"景笑乐声音沙哑。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你想被人看笑话么?"

景笑乐紧闭了一下眼,平稳了情绪,退开,打开车门钻了进副座,放低椅背,然后闭眼假寐。他知道古桐坐在他旁边了,也知道他盯着他看,但是,他现在没办法跟他说任何话,他现在需要的是把那些脆弱的情绪都赶跑,找回乐观和勇气。

嘴唇被轻轻吻了一下,景笑乐睫毛动了动,没出声。

车子启动了,一路沉默,到风情街时景笑乐意识已经混沌了,被古桐摇醒后,脑子迅速清醒,解开安全带下车,伸了伸懒腰,对古桐说:"风条街晚上也挺热闹啊,你看现在路边还有很多店在营业,人也挺多的。"

"相比起中心大道那边,这里算安静了,不过这样也好,很适合居住。"古桐锁上车库门,走过来。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条街了,什么时候看都这么浪漫,风情万种。"景笑乐眼中染了霓虹,流光逸转。"诶,摄影室隔壁那家面包屋现在还营业吧?我们去买些糕点好么,突然很想吃。"

"好像是九点半关门,现在——"古桐看了看表。"九点二十分,也许已经没有新鲜的东西卖了。"

"那可不一定,咱们赶快去,走吧!"

赶到面包屋时正好看见店员关灯,景笑乐扬声大叫:"美女等一下!"

"有什么事么?"

"啊没事,就是想买些糕点,还有吧?"

"今天烤的面包没有了,有盒装的,你们进来看吧。"店员笑盈盈把人请进店,一一介绍现有的糕点。

拿了两盒酥饼,两条黑色巧克力,一包多味泡芙,一盒榛仁小蛋糕,一袋花生糖,景笑乐还在边看边问古桐:"鸡蛋饼要么?好像很腻……法棍呢?这个可以当早餐,拿两条好了……还有什么?绿豆马蹄糕?这是中国的传统食品吧,居然摆到法国面包屋来了,这算是挂羊头卖狗肉么……哎……"

眼角瞥见收银处那个粉红色的身影,景笑乐不好意思的朝店员笑笑,又拿了一盒绿豆马蹄后过去结账。

回到住处,古桐去洗澡,景笑乐把所有糕点放在桌上,排列整齐,然后拿起最头头的黑巧克力,剥开,啃了一小口,含在嘴里,舌尖慢慢舔开,馥郁浓烈的可可味在口腔中漫开,凝眉回味了下,很地道;撕开泡芙,拿起白色那颗,咬一小口,中间凝着的甜甜奶油化开,挺好吃;打开榛仁小蛋糕,同样咬一小口,很甜,很浓的榛仁味,很好吃……

"你是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么?"古桐站在浴室门边问。

"这么快!"景笑乐拿着自己咬过的那块小蛋糕过去,放在他嘴边,小孩儿似的献宝:"这个很好吃,你试试。"

"我不吃蛋糕。"

"这个跟别的不一样。"

"不一样我也不喜欢。"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景笑乐执拗的说。

"我要是不吃,你是不是就这样跟我站在这儿耗着?"古桐皱眉。

"那你要吃么?"

希冀的眼神,固执的动作,古桐默默看着嘴边的蛋糕,终于还是张口咬住了。很甜,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虽然不喜欢,但确实挺好……"

剩下的话语突然被景笑乐吞入口中,粗鲁的吮吻,同样的榛仁气息沉重交缠,然后突然松开,紧紧的拥抱,牙齿狠狠的咬在他肩膀上。

喉咙里泄出一声动物般的呜咽,景笑乐松开牙齿,舌尖轻轻舔着那两排清晰的牙印,强装着忿然掩饰脆弱的情绪:"有些时候我很希望自己是女的,因为我很想哭,真的。我还想把你咬碎了吞下肚,然后再造一个新的出来,毅然是这副表相,但内在一定要丰满柔软,这样才能重视我重视我的感情。"

"情绪波动过大,过度血腥的幻想有害身心健康。"默了片刻,古桐推开他。"去洗澡吧,明天你要把这些东西吃光。"

"那你把剩下的放冰箱里吧。"

"知道。"

"诶等等。"景笑乐又掰下一小节巧克力丢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可以了,带走吧。"

古桐想笑。好像是要他把犯人押进牢房一样。

把所有东西兜进一只袋子,放冰箱最底层,古桐又看了看冰箱里满满的存货,有些可惜。这次出门至少得半个月,明天在家也吃不了多少,这些蔬菜肉菜恐怕得在出门前清理出去了。

"你干嘛呢?"景笑乐洗了澡倚在房门口问。

"没干嘛,想着明天清理冰箱。"古桐关上冰箱门,回房。

景笑乐擦着头发,闻言疑惑:"不急吧,回来再清理也不迟……"单调突然专急。"啊!该不会是冰箱里生虫了吧?那你还把东西放里面!快拿出来啊!"

"冰箱能生什么虫?"古桐无语,干脆就趴上床闭目养神。

景笑乐蹲在床边,正儿八经道:"细菌不算么。"

古桐把头转向另一边,笑。

景笑乐踩上床,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白色的大毛巾搭在头上,整张脸被遮了大半,身上只着一条软棉裤,赤裸的皮肤湿润洁白,脖子至肩胛骨线条格外秀美,半阖的眼睛幽暗沉静,高高俯视的表情有点纯真有点性感。

"美人。"古桐挑眉朝他伸手。

景笑乐睫毛颤了颤,含蓄的笑:"官人。"

"呵呵呵。"古桐把脸埋在枕头里笑。

"讨厌。"景笑乐似嗔似怒的吐了两个字,扑到他身上,死命压着,一会儿又把他翻过来,发虐似的啃咬,然后两手架在他脖子上,眯着眼恶狠狠讨伐:"让你吓我让你吓我!赔偿我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脑细胞损失费差点掉眼泪的丢脸费调戏费,一百块一分不能少,立即兑现,慢了一秒我把你剁成九千九百块丢到世界各个角落,再让狼狗一块块捡回来煮熟包包子再喂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词是说什么来着?"古桐慢条斯理的问。

景笑乐呆呆答:"贫富悬殊。"

"那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

"什么?"

"官民差别。"

"嗯?"

"现在你是官,我是民,你在对我赤裸裸的诬蔑……噢!"悠然的表情被景笑乐突然的撞击给疼飞了,古桐摸摸额头,有些头晕。

"疼!"景笑乐同样抚额痛呼。

"罪魁祸首有什么理由喊疼!你以后别动粗行么,我没金钟罩铁布衫更没练铁头功,经不起你折腾!"古桐粗鲁不满的抬起另一只手,拂开他额前的发,看了看,还挺严重的,都撞红了。

"你把我绕晕了,行为脱离了思维,一时控制不住,说来也是要怪你,没事扯什么八古,不是说对文字不在行么,居然还记得这些成语,别以为你说了这些我就放过你!门都没有!"

"不在行就代表我文盲了么?"古桐闲暇的靠在床头问。"那咱们来聊聊,我又怎么着你了?至于让你这样反复无常?"

景笑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把身子蜷城虾状,头伏在床单上,艰涩的说:"我知道我没跟你说清楚就把你带回去是我的错,你有理由生气,但是,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你知道我很,很爱你吧,一丁点伤害你的事我都是不愿意做的,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够这样坦白舒服的相处。

之前我一直想,虽然你现在对我没有感情,但只要能这样相处,你总会有喜欢我的一天。我可以像收集糖果一样把一天或两天的喜欢收集起来,时间长了,就会有足够多的量,达到我想要的份额……可是,你今晚又想暗暗把我推开,很难过,真的,不止是难过,是悲伤。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能轻易的把我推开,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筹码,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古桐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再次产生了"结束"这个念头,在景老爷子聊起谭微说到成家立业时,很强烈,现在依然有。他不想谈一段没有结果的沉重的感情,不想日后为这种感情伤脑筋,更不想因为这感情而扰乱了自己该有的生活步调。以前他和凌姿的关系是纯的床伴关系,没有牵扯到任何暧昧的感情成分,谁也不干涉谁,两人都自在。

而景笑乐……景笑乐说喜欢他,他从拒绝到接受,这期间心理变化挺大,这是对景笑乐的妥协,也是对自己的尝试,这段经历挺愉快挺舒服。但今晚,他意识到了之前没想过的很多因素,且他可以肯定这些因素全在景笑乐身边,于是,这念头也就像老树盘根般深深扎进他脑子里。

懦弱么?不不!

懦弱这个词远远不能用在古桐身上,更不是能说他缺乏担当的勇气,人们常说爱要努力争取,这话是对部分人说的。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分主要次要的东西,古桐的生命里,爱情从来都不曾重要过。

对于景笑乐,古桐说不敢动是假的,毕竟第一次有人这么毫无保留的用另一感情喜欢他。他也不会骗自己说对景笑乐没有任何异样感情。是的,他喜欢他,只是这喜欢的份额还太少,时间和距离轻易就可以抹去。

所以景笑乐,虽然你爱我,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即使可以相信,我也……觉得没什么意义。

伸手将景笑乐揽到身上,古桐轻轻淡淡的说:"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景笑乐应该是骄傲矜持的公子爷,而不该这样委曲求全,别说你不在意,我就先看不过去了。要是东洋他们见你这样不得笑话你。"

景笑乐沉默了片刻才应:"明白了。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不需要我说了吧,我相信你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赞美的形容词了。在别人眼中,你是很出色的。"

"那你以前有喜欢过别人么,我指的是爱情的喜欢。"

"没有。"

"我有,我喜欢我以前那些女朋友。"景笑乐语调平平的开口。"但是,那些喜欢加起来占不到我给你的百分之一,你明白么?"

古桐突然恼怒,努力压下情绪道:"就算我救过你你也不至于这么喜欢我啊!我觉得你是被困在自己给自己塑造的幻象里了。当年救你的人不止我,还有腾锦,如果当初你首先见到的是腾锦而不是我,那你是不是就会爱上腾锦?"

"你在侮辱我的感情。"景笑乐有些受伤。"我没有臆想症!我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抱歉。"古桐深深看了他一眼,冰冷的话吐出:"可你要我有意义么!?谁都比我好!"

说罢翻身下床,走到漆黑的客厅,拉开厚窗帘,凝眉看着窗外。路边的店基本已经息业了,行人很少,偶尔有车辆经过,路边两旁铁罩下的牛皮等的光线很温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眼前模糊的浮出他表情冰冷的脸,伸手摸了摸,果真是冰冷啊!

这副面孔刚才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古桐有些懊恼。

还没开始相爱就已经开始互相伤害了么?

这样有意义么?

像是火车不管跑多少次,终究还是要经过中间的那段铁轨。古桐现在再次思索有没有意义的问题。虽然跟景笑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无疑是轻松快乐的,他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在别人看来也是他走运吧。只是日后相伴而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世俗问题及家庭问题,烦不胜烦,他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承受这些!

温热的躯体从身后抱紧,古桐听见景笑乐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错。"

"那是什么错了?"声音微弱。

古桐拉开他的手,转身平静道:"景笑乐,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正好明天我要离开了,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现在,先回去睡吧。"

"一起么?"

"一起吧。"

这晚上,两个心思翻腾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沉默入睡。


第四十七节 一路向西

当车子穿过卧龙自然保护区,开始翻越终年云雾缭绕的巴郎山时,古桐被一阵嘈杂的欢呼声吵醒,意识还处于游离状态,只见身边一群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旅人兴致勃勃的打开镜头对准窗外,一时间,清亮的快门声和亢奋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古桐兴味索然的翻了个身,隔着一层玻璃仰望巴郎山。

不是每次进藏都会走北线,前年也是一个人独行,经过这里时也挺兴奋的取了很多景,洗出来给小西他们看时,把他们羡慕得死去活来,指天跺地的发誓一定要亲眼来瞧瞧亲自来拍拍。

巴郎山峰峦峭壁嶙峋,山岩裸露,险象环生,沿途草甸簇簇如一幅幅巨大的绿地毯覆盖山间,颜色澄澈的蓝天百云中,有茫茫云海浮动在山腰,将雄浑的山脉分割开来,峰顶白雪连绵,美得极致。

披开云雾依辰极,身在青宵紫气间。

在车里看不到巴郎山全景,空间限制了视觉的延伸。但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巴郎山看起来依然蔚为壮观。

真美……

周围杂乱的声音渐渐远离,古桐歪着头又睡着了。抵达丹巴时已是晚上,找了间干净舒适的旅馆睡了一觉,第二天赶早趟到达甘孜,再由甘孜往金沙江大桥,到达时又是晚上了。什么也不想,洗了个热水澡后休息,隔天早早起来坐上去昌都的车。

临近昌都时,古桐这几天波澜不惊的心里才涌起欢喜的情绪,从包里摸出手机,开机,一堆的短信狂袭,大致看了看,还真是五彩缤纷什么人都有!

所有短信全忽略,古桐先发信息给徐非,问他旅馆位置,然后再发给腾锦,告诉她一小时左右到达。两人几乎同时回信,看完后,古桐乐悠悠的继续闭眼休息。

八月的西藏,气温高得吓人,路上行走的不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游客,几乎都顶着一张晒成棕色的干燥的脸。古桐戴上棒球帽,套上透气的棉质长袖衬衫,背上包下车。

炙热的阳关灼得人热汗满头满脸纵横,狭小干净的柏油路面被烤得滋滋作响,一股淡淡沥青味钻入鼻中,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的热度,很熟悉的街道,很熟悉的店面…一切都那么熟悉。

旅馆距离车站不远,古桐边看边找,等喝完两瓶水,衣衫汗透时,终于见到了那家招牌很小的家庭旅馆。询问了柜台处的小店员,得知徐非前几分钟才刚上去,于是便叫小店员带他上楼。

3号房门半开着,电视声传出来,古桐笑了笑,敲门叫徐非。

高大壮硕的徐非冲出来,咧嘴大笑,熊抱了一把古桐,然后朝小店员朗声道:"小加娜,这位是我的朋友,谢谢你带他上来。"

加娜乖巧的朝古桐摇了摇手,登登跑下楼了。

"快进来吧。"徐非帮他拿包,掂了掂,歪头说:"很轻嘛,我还以为你会把大家伙带过来呢。"

"不需要,我有朋友在这边,她有器材,晚点一起吃饭吧。"古桐边整理行李边道。

"行啊,天气太热,我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和饭,叫她带我们去找家好的餐馆…诶,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就几件衣服和相机,没了。你那些事情都办完了吧?"

"鸟蛋大的事,早办完了!大前天就开始盼着你来,天气热,一个人上哪儿都觉得不爽,见了什么东西也办法找个人说,真特别想念我们组一票人外出拍片的热闹盛况…真没法忍受你怎么能每次都一个人走来走去,也不烦不闷。"徐非瘫在床上,拿着遥控器换台,换来换去大多都是本地频道,于是又调回中央一,标普听起来亲切多了。

"你不会这两天都闷在这房里吧?

"没,早上和晚上会到处去走走,小加娜会告诉哪条街卖的小东西便宜,哪条街有酒吧饭馆,哪里有正宗的小吃……"徐非坐起身来对古桐笑:"你不知道,就这几天时间我几乎把这里的小吃吃遍了,知道街角那家西加店做的人参果奶渣糕和腐奶渣粥很好吃,隔壁还有家卖吧啦饼和干酪的味道也很正,就是太热气了。昨天早上我发现自己长痘了,你看……"。

古桐瞟了一眼,调侃:"你那张脸黑得什么痘都看不出来,不要紧,放心吃吧。"

徐非摸摸脸,挺自恋的说:"黑得健康啊!我现在这模样多男人味啊!还打算这趟回去后跟女孩子表白呢,长痘痘多丢人!都这年纪了还像内分泌失调一样。"

"发春呢你,也不看看什么天气!"古桐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

"哟,小古,心情似乎不怎么美丽啊,跟哥哥说说,怎么了你?"徐非笑咪咪走过去勾肩搭背。

"烦恼你的痘痘吧。"古桐不领情。"诶,你说要跟谁表白?同事?还是咱们同学?你以前暗恋那位?"

"同事,等革命成功了再给你引见,顺便给你介绍一位我们部门新来的单身妹妹,年轻漂亮,还是我们学校出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行了,你说着不累我听着累。"古桐把包往柜子上一丢,蹬掉鞋子便往床上横。

"我睡一觉,五点钟叫醒我。"

"调手机闹钟啊。"

"在包里,你调你的。"

徐非见他眉目不舒,心知是这几天赶车赶得身体疲劳了。拿出手机欲设,想想又收好,把古桐包里的手机翻出来,定时,而后无聊又随便按按按…按得心花朵朵开,只想等古桐醒来如何如何审问。

揣着这小小的恶趣味,徐非津津有味的看央视连续播放的无比昂贵的广告,看跟着广告唱词:收礼还收脑白金呐…他居然还能把广告词记得滚瓜烂熟,就他一个星期看一次综合频道和体育频道的机率?这不能不说广告的渗透性传播性和…泛滥性。

恶俗!古桐皱着眉转过背对徐非道:"换台!"

"你…什么时候醒的!"徐非脸上那堪比广告中俩老太老爷的傻笑顿时凝住,看上去像面瘫,很有喜感。

"就在你收礼的时候。"古桐平板的说,起身边往浴室走边说:"以后收礼低调些,最近检察院查得紧。"

徐非又傻头傻脑了几秒,然后跳起来冲进浴室,抓住古桐狠狠地手撸了一顿,哈哈大笑。

"你越活越像狗了!" 古桐受不了的顶了他一把,把人推出去,"嘭"一声关上门,落锁。撕开一次性牙刷认认真真的刷牙,吐出泡沫时见镜子里自己生冷的眉眼和僵硬的嘴角,暗恼。用力抹了两下,再看,还是那个样。

佛说相由心生,心没有温暖柔软,面貌也无法保持柔软。指尖缓慢滑过脸颊,古桐仔细观察自己的模样。脸形狭窄,五官许是隔代遗传的缘故,比常人的深刻。尤其是眼睛,眼窝较深,眉毛长得很古怪,整体组合后使眼睛看起来狭长。鼻子挺直,嘴唇时时抿着,若隐若现的显示着冷淡和疏离。

真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了,不,若跟国人普遍的宽脸平五官比起来,这张面孔是特殊的,至少风情街的洋人们大多不以为自己是中国人。可即使特殊,也绝对不能说好看,真不明白景笑乐怎么就喜欢呢?

景笑乐……

虽然不曾刻意去想他,但这几天的浮躁或多或少跟他有关。在车上时,偶尔会想,若景笑乐没有那些家庭因素就好办多了,他会喜欢他,有朝一日甚至可能……

"喂!你在里面摸什么!?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徐非洪亮的声音从们外传来,连带粗鲁的捶门声。

这只大猩猩!古桐想揍他一顿。 把花洒拧开,古桐边脱衣服边朝门外喊:"忍吧你!我要洗澡!"

门一直嘭嘭响,"快点快点"的声音也一直持续不断。古桐迅速的冲了一下,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进来,扯了条浴巾拦腰一围,打开门。靠在门边的徐非一个控制不住,连带着古桐摔在浴室的地板砖上。古桐被压着,后脑勺重重磕了,疼得他头昏眼花,身上还赖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狗熊……

"妈的你快点给我闪开!!"古桐气急败坏的吼完,又是一阵头昏眼花。

徐非赶紧把他扶起来,连连道:"诶,对不起,抱歉,sorry,没撞坏吧?"

古桐甩了甩头,脑子隐隐抽痛,闭眼等疼痛过去,他抬腿就给了徐非一脚,走到衣柜前翻出短裤套上,然后忿忿的往床上倒。

徐非上了厕所回来,趴在列一张床,知心大哥般开 导 他:"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应该不是因为赶车吧?还是别的?跟我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我知道你控制能力强,但是,有时候人还是需要靠发泄和倾诉,才能把心里的郁积疏散掉的,你不能每次一有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久了你会爆炸的。"徐非端正的五官很温和,看着古桐的眼神像神父般有圣洁的光彩。

古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默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自己也还没弄清楚。

"你应该去当老师,教育界要是多了你,肯定是如虎添翼。"古桐笑道。

"少来这招!"徐非板着脸,斥,瞬间又缓下面孔,有些无奈的笑道:"算了…咱们去吃酥油茶吧,楼下就有,味道还不错的。"

"不喜欢。"

"那炸土豆?…凉粉?…牛肉酱?…别摇头了行么?你是神仙么,什么都不吃!"

"看看几点了?"

"你的表呢?十六点过半。"

"你还可以再文言点么!"古桐真想揍他了。

徐非哈哈笑,把手机丢到他床上。古桐找了衣服换好,两人决定出门光逛逛。

街上人挺多,卖藏品的店铺里很多人。这个时候是旅游的最佳季节,虽然有些热,但几乎都是晴朗天气。古桐钻进狭小的店里,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手工雕刻吊坠及各式饰品。徐非高大的块头跟在他身后,很有点母鸡护小鸡的喜感。

"买给你们家小雨美人啊?"徐非左瞧右看。

古桐的朋友及同学几乎都知道他有那么个弟弟,美得极致,宜男宜女,第一次去他们宿舍找古桐时碰巧古桐不在,回来后见宿舍里那几个平时作流浪野人状的室友一个个的发傻发呆发愣,没一个正常的,费心询问,得知是见着一"美人",之后才知道是他那弟弟挑动了这票少男心,于是,好心告诉几人,美人性别为男,可没人相信,直到美人再次找来的时候,才捧着一颗破碎的心暗自伤神。

"嗯,你也看看,觉得好看的拿给我。

"我说你们家小雨还少这些玩意儿么,每次都带一大把给他,我估计没有一个女孩子收集的饰品比他多的了。"

"他从小就喜欢收这些东西,改不了,喜欢就喜欢吧,反正也不重。"古桐把一只栩栩如生的牛骨小面具拿在手上,赞叹不已:"徐非,你看这东西雕得多美啊!"

徐非看了一眼,点头:"得,买吧,他肯定会喜欢的,只要是你买的东西他都会喜欢的。"

"先生,这个您看看。"年轻的店老板从玻璃柜里拿出个蓝色的小东西递给古桐。"这是藏银松绿石转经统。"

"嘿,有意思。"徐非拿起来轻摇了一下,笑道:"这个也买,我猜你家小雨没有这玩意儿。"

一阵手机铃声响,腾锦打来的。古桐告诉她具体位置后收线,让老板挑好的几件饰品包好,结了帐跟徐非到对面的茶室等。不出十五分钟,腾锦那辆外漆成迷彩状的吉普便大摇大摆的驶了过来了。

古桐朝她挥挥手,和徐非走过去,介绍。

腾锦热情洋溢的给了个见面抱,一张精巧的下脸笑得日月失色,尖叫着:"古先生!我真想死你了!"

古桐看看周围越集越密的灼热视线,拍拍腾锦的手臂,调侃道:"小腾锦,你在本地有很多粉丝吧,她们看见你了喔。"

"啊!快上车!"


第四十八节 欢喜咒

车子在小街道上拐弯抹角,腾锦一路对古桐抱怨,说每次写信给他他都爱理不理,偶尔回信也是几个字敷衍过去,没半点真心实意;说她前几天在拉萨演出,事后如何喉咙发炎,吃了多少苦死人的草药才好;说她请假时团长如何不爽,有事要她一定要赶回去;说她父亲知道他要来,要她一定把他带回家吃个饭……
没完没了,真的像极了小老太婆。古桐笑道:"腾锦,你男朋友呢?"

"他?还在别人家养着呢。"腾锦皱皱鼻子,像是不满,随即又笑开:"古桐,想吃什么?"

"你带路吧,哪里有美食哪里去!"徐非抢道。

古桐说:"你看吧,有米饭就行了,其他的我不管。"

结果腾锦带着两人去吃了地道的由米饭枸杞葡萄干等组合而成的多宝饭,汆灌肠,夏河蹄筋,火烧蕨麻猪,炸芝麻牛排,羊肉饼,虫草峰蘑菇……徐非甩开膀子大块多哚颐,连呼:好吃好吃,你们多吃点。

古桐吃了些饭和蘑菇便停筷,跟腾锦聊起行程。

"我只有三天假,明天一早先去我家,我爸说要看看你,然后我们再去林芝的排龙,我有朋友在那,车子可以放他家,然后徒步从排龙到札曲游雅鲁布江大转弯和峡谷,还有原始森林,后天我们驾车往山南地区,怎么样?"

"赞成!"徐非举手。"老早就想去了。"

"就这么定了!"腾锦拍板,咯咯笑道:"其实我也老早就想去了,有时间的时候没有伴,有伴的时候没时间,现在正好,最佳游伴来了。"

"徐非,腾锦是本地通,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跟她一起走可以看到一般游客看不到的美景。"

腾锦大大咧咧的搭着他的肩膀,眨眼笑:"古先生,别夸奖我,我会骄傲的。"

古桐睨她:"你本来也没见谦虚啊。"

"那等会儿去哪儿?"徐非边揩手边问。

"一间很有意思的酒馆,我朋友开的,他煮的茶很好喝,小食品也很好吃,你们还可以听我唱歌,免费的。"语气像是恩赐。

徐非大笑道:"你不是嗓子没好么,歌咱们就不唱了,只要是个有气氛的地方,可以喝喝茶聊聊天就行了,你们俩很久没见了吧我跟小桐也有近两个月没见过面了,大家好好聊聊。"

"行!古桐,你再吃点吧,都没怎么见你动筷,还是这些东西不合你胃口?"腾锦看着桌上的东西,凝眉疑惑:"不会啊,以前咱们一起去吃,你没说不喜欢的呀。"

"不是,可能是这两天坐车,胃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些重口味的东西,没关系,晚点饿了我再吃。"

"那徐非呢,你还要吃么?不吃咱们走吧。"

"饱了不吃了。"徐非招服务生要买单,被腾锦给拦住了。

腾锦边掏钱包边解释:"老习惯,到了这儿的都是客人,我是主人我请客,你别不好意思,我去古桐那儿时,衣食住行都是他负责……诶,好了,走吧。"

车子转了两条街,在一栋屋檐下挂着牛皮纸灯笼的二层小楼前停下,腾锦率先往屋外的木梯楼,朝吧台里的人招招手,三人往窗边的位置坐。古桐和徐费四下大量,这店内墙面几乎全画满了佛教事物的壁画,色彩采用中性色,图案浅浅,局部偶尔深色点缀。而顶部却是钴蓝,青莲,大红,金色等重色调勾图,华丽妖异。

"很娴熟的画技,是请了专门的画师画的么?"古桐问。

"我朋友弄的。"腾锦指指吧台里背对着他们忙碌的男人道。"这里是他家,你猜这屋顶他用了多长时间才画出来的?"

"三个月?"徐非猜。

"五个月。"古桐猜。

腾锦哈了声,朝吧台喊:"西里,这两位先生说你的屋顶画了三五个月!"

西里端了壶茶和小食品过来,深刻的五官上漾出和煦的笑,张口就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画了三年多,上高中时开始,每天画一点,后来慢慢修改补色。墙上这些比较简单,几个月就弄好了,你看你身后这一小块——"

"哎呀,别说别说!"腾锦跳起来把西里拉远。

古桐看了看,笑道:"别不好意思了,我知道是你画的,水平差太多了。"

腾锦丧气:"我都很努力学了,总赶不上西里。"

徐非安慰她:"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会唱歌他不一定会,别灰心嘛。"

腾锦幽怨的眼神瞟向又开始忙碌的西里,靠在古桐肩膀上轻声说:"西里很聪明,什么都会,我很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说我太粗鲁了,他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孩。"

"所以你就调到拉萨去了?离他远远的?傻瓜!"古桐不爱看她愁闷的模样,腾锦应该是像朝阳一般绚烂朝气的。"没关系,你这样非常好,会有比他更好的人喜欢你的。"

"唔。"腾锦坐直身,倒茶。"尝尝,很好喝的,徐非,你吃这炸土豆,味道很好喔。"边说边从包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又翻出打火机点上,希一口,吐出烟雾。

精巧的脸蛋隔着烟雾,突然觉得有些风尘,古桐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吸烟的?不是戒了么?"

"偶尔,心情不好或者特别高兴的时候就抽一支,你看——"腾锦把烟盒递到他面前,指着盒上几个英文字母道:"女性薄荷烟,吸着像没吸,装饰用的。"

西里端了盘瓜果过来,看了腾锦一眼,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对古桐徐非说:"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可以告诉我,要是会做我就帮你们做。"
腾锦挥挥手:"不用麻烦,这些就够了。"

"腾锦,要不叫西里过来一起坐坐吧。"徐非看着西里的背景道。

腾锦摇头,自嘲的笑笑:"下次吧,我现在不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怕更加粗鲁。"

古桐的手机滴滴响,连续几条短信进来,打开一看,全是景笑乐发的,没什么正经事,就是问到点了么,在做什么,还有就是很想你之类的话。古桐没回,直接关机。心里突然有股叫嚣的气焰,想朝景笑乐吼:"滚开!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也别再发这种短信给我!

为什么会这样想?古桐不知道!以为距离远了以后,可以冷静的想一想,但现在才发现,冷静不下来!虽然景笑乐不在眼前,但短信中那些话语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复杂的感受,解释不清,反正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后来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古桐才弄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失望。

徐非见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冷,浑身却散发着怒气,不禁小心翼翼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古桐稳了稳情绪,僵硬着声音道:"没事。"

"我看见了喔。"腾锦笑咪咪道:"还骗我说没有女朋友!哼哼,景笑乐景笑乐,这名字真好,欢笑快乐,她说她想你呢。"

"哎,我之前也一直想问你,她发了好多条信给你,你都没看到么?别掩饰了,说说吧。"徐非也笑容深意的附和,以为小俩口吵架了。
古桐看了两人一眼,冷淡道:"有什么好说的,他是男人。"

徐非和腾锦像被定格了一样,顿一几秒又双双望着,一个略带忧郁一个平静。平静的腾锦微笑着勾上古桐的脖子,小猫一样爱腻的蹭蹭,低声笑言:"古古,你喜欢他对不对,你从不对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我没生气。"古桐面无表情。

"你有,别否认,你刚才就是生气了,虽然挺意外,但是我能接受,因为——"腾锦贴近他耳边笑语:"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跟你站在一起。告诉我,景笑乐是什么样的男人?"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都跟我没有关系,别再提他,说说别的吧。"

徐非深思的眼光定在他略带不耐烦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他么?"

"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现在这样不就是心情不好么?"徐非不知死活的刨根问底。

古桐冷眼扫过去,说出来的话能冻死人:"我说了!跟他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古古,别这样拒绝一个喜欢你的人,即使他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试着原谅他,再给他一个机会。"腾锦拉起他的手,表情像诵经般虔诚,语调平缓沉静。"这世间,找一个有勇气喜欢你的人不容易。"

古桐不语。

"弹首曲子送给你们,请用心听喔。"腾锦起身往吧台走去,跟西里交谈了几句后走到酒吧角落里的钢琴,坐下,纤细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一串熟悉的忧伤又甜蜜的音符泄出,飘到各个角落。腾锦微笑的脸上带着些许梦幻和欢乐的表情,手指轻快滑动。

"love story。"徐非说。

"腾锦挺有名的,她唱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古桐有些出神的望着台上。"那年我母亲下葬后第三天,我和豆豆旷课来到这儿,她带这我们去了白西山麓的嘎玛寺,让我们在大殿中跪拜观世音菩萨,她进里间不知跟住持说了什么,一会儿功夫,寺里的喇嘛都集中到大殿里团团坐好。腾锦盘坐在我们面前,很平静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和喇嘛们一起敲木鱼……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只觉得整齐的木鱼声回荡在大殿里,悠远绵长,和着浓浓的檀香把满身的悲伤疲累驱离了…她跟喇嘛们一起诵经,很宁静很让人安心的声音,我当时觉得她已上的佛融在一起了,那么圣洁…"。

徐非伤感的看他擒着微笑的嘴角,心想,这男人平静背后经历过什么谁也不清楚,他总是默默承受着,即使是好朋友,他也从不刻意向他人诉说以寻求安慰。外人一惯只看到他冷淡刻板的形表,就如他当年对他的印象一样。若非一次意外走进了,接触多了,好奇多了,想了解的欲望多了,他现在也不会看到他眼底隐藏的复杂情绪。

"你们在说什么?"腾锦回座,笑咪咪问。

"小桐说你几年前在寺庙诵经给他们听。"

腾锦微微惊讶,而后看着古桐笑道:"是的,欢喜大悲咒,让无力着有力,让悲观着前行。"

徐非笑:"腾锦,改天你送几张CD给我吧。"

"行啊!我去看看西里那儿还有什么好吃的。"说完便朝吧台走去。

古桐默了一下,托着腮,修长食指在桌上轻敲,道:"抱歉,我之前有些反应过度了……"

"明白明白,不用道歉。"徐非像是抱怨般。"反正你以前一直烦我跟你说那些话,不过我现在还是要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别回避这种感情问题,有什么问题要跟人沟通,不要单方面的觉得不好或者别的什么,就把人家冷处理了,要知道,人家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会伤心难过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乱七八糟又带着一堆旁枝末节的感情,我不想要。"古桐淡淡的说。"我总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的吧,再说我和他之间又没有什么确认的关系,更没有承诺,说白了,其实什么都不是。"

徐非深思的望着他,缓缓道:"你真不在意?你想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了么?别跟我说跟他没关系。"

"有一点,但跟你想的那方面不一致。"古桐垂首盯着桌面的木痂,喃喃道:"喜欢只是说说而已么?"

"什么,我今晚受的刺激不是一般的大。"徐非自嘲。"现在脑子还是昏乎乎的,真是,算了,不说这样了,等我弄清楚了现给你一条条解剖开。"

古桐忍无可忍的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省心了吧您,有时间多想想你那即将表白的小女朋友。"

"她?一切尽在掌握中。"徐非握拳,板着脸憋着气,像只大型变异蛤蟆。

"有时候真讨厌你这样。"古桐冷哼。

徐非不以为意的笑笑,闲闲道:"那没办法,谁叫你认识我,谁叫我看不惯你老是这样一派平静的死模样,又是长伴青灯的老尼,至于么。"

有些事情你不懂。古桐想。


第四十九节 不能承受之重

景笑乐发出最后一条信息,两眼热切的盯着手机屏幕,心底一个渴望的声音越嚣越烈:回信吧!回信吧!!回信吧!
一分钟过去,手机没有任何反映。景笑乐想,现在是七点二十三分,也许他正在和朋友吃饭或者在大街上逛,没听到手机响。

五分钟过去,手机没有任何反应。景笑乐想,也许他此刻正在某个偏僻的地方,信号不好,信息暂时传不过去。

十分钟过去,还是沉寂。景笑乐想,也许他的手机没电了……

"啪"一声脆响,景笑乐把手机摔向墙壁,多普达的智能PDA还没能鞠躬尽瘁贡献完自己的智能,就这么活生生被暴力尸解了,死况惨烈,不得善终。

"啊!!!死吧!!!!!!"

景笑乐摔完手机后开始折腾自己,嘶声裂肺的狂喊了一通,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呼吸不畅使他很快被憋得面色通红,很难受,但比不过胸口的难受。不稍片刻,肺部开始闷闷的缩张,景笑乐认真感受着,一点一点的把这种涨痛记牢,心里默数1,2,3,4…数到72时,景笑乐软绵绵侧过头,像沙滩上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张嘴大口大口的吸气。

难受,同时还伴随着些许恐惧和留恋,这就是靠近死亡时最真实的感受。
若下一次在手腕上划一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像电影里演的,在浴缸里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喷上自己喜欢的香水,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躺在雪白的床上,摆一个最美的姿态,然后拿起刀片,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手腕流向雪白的床单,看上去像一朵朵红梅开在雪地上,最后打电话给自己的爱人,告诉他你爱他,并祝福他幸福…

一场精心策划的华丽丽的死亡!

景笑乐呵呵呵笑着,体内还残留着自虐时扭曲的快感,脑子一边癫狂想象那种凄凉又华丽场面,一边无限悲伤。

他会回信的,景笑乐知道。从八天前古桐上车后他就开始发短信,一直到今天,总共发了两百零九条,古桐一条都没回。头两天时间还打过不下二十次电话,哪一次都是机械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哼哼!景笑乐狠狠嘲笑自己的软弱。他第一次拨古桐的电话时只是试探一下他是否开机,是否看到他的短信。之后拨的那几十次明知他关机而刻意拨的,像是发泄不甘和恼怒。

而刚才,他明知古桐肯定已经开机,却不敢打电话理直气壮的问他为什么不回他短信。

别问为什么,他怕,怕古桐生气,怕古桐因他紧逼的纠缠而彻底反感他。那人性格干脆,他上车前曾告诉他不要打电话给他也不要发信息给他,那肯定就是恩不会接他电话不会回他信息了。

苦涩……

房门"啪啪"被敲响,老爷子洪亮声音传入:"乐乐,你闷在房里生蛋啊!快出来喝点汤!"

景笑乐动也不动,回:"不想喝。"

声音很弱,门外的人听不到,依然大声的拍着门板。景笑乐无奈的拉开门,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老爷子已经大惊失色的棒着他的脸,高呼:"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哪儿不舒服?安泰小蓉,快过来看看!"

"我没…"

景笑乐想说自己没事,景父已经急急跑过来了,摸摸额头摸摸身子,连声问:"乐乐,你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们。"

"我没事。"景笑乐按定他的手,冷静道:"真的没事。"

"没事为什么不吃晚饭?!"老爷子气唬唬的吼。

诶,能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么?不能。所以景笑乐扯着笑把老爷子景父带到客厅沙发上,然后进厨房拿了只双耳小饭盆,盛一半饭,再装一半菜,回到客厅坐在老爷子身边,开始慢腾腾的吃。

老爷子说:"菜都凉了,要不爷爷给你拿去炒一下吧。"

"不用,还温着呢。"

"煲里还有鸡汤,晚点热一下你再喝。"景父道。

景笑乐闷声应了声,默默吃饭。电视机里播放的是农村教育改革之类的新闻,传入景笑乐耳中如鸭子听雷般,明明都是些常用字,组合起来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妈的!

恨恨的低骂了一句,景笑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死命的嚼,重复强力的机械运动使得塞腮帮一下子酸痛不堪。看看还剩下一半饭菜,再看看认真看电视的父子俩,景笑乐说了声"好渴",然后往厨房走去。

关上厨房门,找了个塑料袋把盒里的饭全倒光,丢进垃圾桶里,洗了手回到客厅,对老爷子笑:"爷,今天的菜很好吃,明天再煮西芹炒牛肉吧。"

老爷子一听"明天"二字,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好好,你喜欢吃就做,明天跟爷一起买菜去。"

"行啊。"

简单的洗漱后,景笑乐回房换了身衣服,把地上肢解的手机零间一块块拿起来,重新组合。按了一下,居然还能开机,再试一下,通话功能还没坏。靠!真不愧是智能手机,生命力还超强的!

跟家人说要和朋友聚一下,景笑乐晃出门了。

没有基本目标,景笑乐只是想出来看一下人群,换换心情,等注意到钻入眼球的景物特别熟悉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到风情街了,前面十来米外人行道边的路牌侧对着的,就是古桐的家。

从方向盘边勾起一串大钥匙,摊在手上,一只大扣环扣着两个钥匙圈,一串是他家的,一串是古桐家的。并不是古桐给他保管,而是那天送他去车站时他落在车里了。掂了掂,金属撞击声清脆响亮,景笑乐把钥匙放回原处,车轮打了个转,往中心区驶去。

八点多钟的夜晚很热闹,商业街上人潮济济,嚣声喧哗,商场铺面里亮如白昼,无数情侣手牵手在逛街。景笑乐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兜着手漫不经心的闲逛,见迎面而来的小情侣手上拿着一袋黑色的小球,眼睛一亮,拦住两人,询问。

女孩笑咪咪说这是手工巧克力,在前面巷子口的一家作坊做的,可以选很多品位。

笑着道了谢,景笑乐轻快的赶着步子找到那家作坊,请年轻的女孩店主帮忙做一袋榛仁巧克力。女孩还很温柔,边笑盈盈给他介绍各种类型的巧克力边细心的把巧克力捏成各类卡通形状。

景笑乐兴味盎然的看着,舀起一匙可可浆自己试着弄个人脸,结果了四个像,女孩笑道:"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不管你捏什么东西,你女朋友都会喜欢的。"

景笑乐微微笑,把那人脸揉成一团,递给女孩。
弄了近半小时,景笑乐终于拿到做好的巧克力。找出自己捏的那颗团圆球,咬一口,似乎跟上次吃的榛仁小蛋糕很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组合成分不同使原来相同的东西变了性质。

真无聊啊……

立在巷口,呆望着人群,景笑乐心里有浓浓的孤寂感。想了想,转身又往巷子里走去,很快便找见一间酒吧。迫不及待的钻进去,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侍者过来把酒水单给他,微笑询问他喝什么酒。


景笑乐看了看,点了杯调酒和一些小食品。

酒很快便端来了,透明液体中流淌着几缕冰蓝,颜色很漂亮。景笑乐啜了一口,甜中带着朗姆酒的味道,很好喝。从桌上的记事本里撕了张白纸,把巧克力排放在纸上,低着头一个个看个仔细。有卡通猪,卡通狗,卡通猫…好巧手的女孩,不用模具也能捏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
最后排那个是被咬了大半的圆球,不合群的立着,形状怪异得像上弦月。景笑乐拿起来里外翻看,然后丢进嘴里,再啜一口酒,混合的味道便出来了。甜蜜又苦涩啊!像他爱人的感觉。

"第一次见人这样奇怪的喝酒。"

一个晴朗的男声传来,景笑乐抬头,见桌边立着一名衣服华丽时髦,相貌英俊唇边含笑的年轻男人。朝他笑了笑,揶揄道:"这可是独创的,别人学也学不来。"
男人笑,指他对面的空位道:"我可以坐么?"

"请便,我一个人正无聊,咱们随便聊聊,或者我喝酒也行。诶,你喝什么?"景笑乐招手对侍者过来。

"你不会是专门到这儿喝酒的吧?"

"嗯。"

"那就开瓶芝华士吧,喝个过瘾…诶,忘了问,明天你还要上班吧?要不换一种?"

"不用。"景笑乐笑答,转头叫侍者上芝华士,康师傅冰绿茶和苏打。

男人笑道:"看得出来你常泡吧,配兑记得这么熟,还非常师傅。"


景笑乐皱眉道:"你吃过康师傅泡面么?那是我平生最难以忍受的味道之一,一想起来胃酸就翻滚,我只喜欢这绿茶。"


"我不记得是什么味了,似乎有好几年没吃过那些东西。"

男人慢条斯理的把酒倒入小桶中,兑上绿茶和苏打,倒一小杯试了试口味,赞许,再倒一杯推给景笑乐。

"很不错。"

"那是,筛选过后公认的最佳配法,可以拿兑酒界的奥斯卡奖的。"

男人揶揄:"你颁的奖吧。"


景笑乐呵呵笑,拿了颗巧克力递给他:"来试试我独门创的酒配巧克力,一般不外传,难得今天碰上你,就当交朋友了。"

"啊,谢谢。"男人接过,丢进嘴里,又朝他伸手:"罗闻名。"

"景笑乐。"

"景笑乐?这名字起得真够喜气的。"罗闻名笑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惊艳了全场了,知道么?这么漂亮个人居然单身进到这儿来,幸好这时段人不多,要不然你恐怕会被一票饥渴的男人给撕了。"

"什么?"景笑乐一脸不明所以。

"你…"罗闻名讶然失笑。"你看看四周。"

景笑乐环了一眼,楼下客人不多,但,这不多的客人里没有一个雌性,全是雄的。

对面角落坐着两个举止亲密的男人,手拉着手喁喁细语;隔壁几桌都是单身汉,举着酒杯用眼神四处挑逗……毛啊!误入菊花林了!景笑乐满额黑色,对罗闻名尴尬的笑笑。

罗闻名趴在桌上闷笑,一会儿抬头说:"感谢我吧,帮你挡了那些蜜蜂。"

"装好心吧你!你来这做什么的,真想告诉我是交个朋友啊!"

"本来是想泡你…哎呀呀!"罗闻名躲过喷射而来的酒剑,不平的嚷嚷:"难道诚实也错了么!"

景笑乐"嗤"一声,翻眼道:"诚实是没错,我只是讨厌呢说的那个"泡"字。"

罗闻名凑近,嬉皮笑脸说:"这字对男女都有用,比如你来这儿,以你的相貌肯定是被泡的多,诶,这不是说你没吸引力,而是吸引力太大了,会被很多蜜蜂叮着不放。"

"你也不差啊,也常在这里被人泡?"

"那可不,大部分都是我泡别人。"罗闻名朝他眨眨眼,眼神飘到窗边独坐一男人身上,暧昧笑道:"见了没,我今天来本来是想泡他的,观察了好几天了,结果一进门就见着你了,脚步控制不住的就往这儿走来。"

"那我还得感激你了。"景笑乐讪笑,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掉大半,撑着下颌望向窗外。

巷子两旁都是小店面,走动的人不少,每隔十米左右就见一杆路灯,灯泡是普通的圆弄日光灯,光线有些刺白。忽然就想起了风情街上那一杆杆铁质雕花灯座和牛皮灯罩,光线是温暖的黄。照进黑暗的房间里时,墙壁的色泽似乎覆盖了一层绒毛,很……

"喂,想什么呢那么傻!"罗闻名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

情绪突然变得低迷,景笑乐埋头喝酒,连续两杯后便觉得头晕了,思维不是很灵活,但意识却是清醒的,清楚的想起古桐的脸,长得跟别人很不一样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子,有些单薄的嘴唇,健康的肤色…啊,打住吧!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一秒钟都嫌迟!

"诶,喝慢点啊你!"罗闻名按住他端起酒杯的手。

景笑乐突然很认真的问他:"罗闻名,你是Gay吧?"

罗闻名失笑,板着脸严肃回答:"不是,我是见这儿气氛好,巷子够深,酒够香才进来的。"

"很好。"景笑乐慎重的点头,再问:"你前有过男朋友么?"

"都说不是了还问…诶,前三个月才分手的。"

"啊?"景笑乐有些错愕…这叫歪打正着么?之前心里想问的一些什么问题一下子就不记得了,只是顺着问题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罗闻名耸肩。"合不来就分了。"

"哦?怎么合不来?是你爱他他不爱你还是他爱你你不爱他之类的问题还是其他方面比如性格兴趣爱好之类的?"

"崩溃,你慢点说行么,我理解能力一般!"罗闻名无语,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具体说不上来,感觉是一回事,真在一起了又是另一回事,总之,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什么问题?"景笑乐迫切想参考一下。

"我说,你怎么就对我的感情世界这么感兴趣啊?好奇心过剩了吧你。"罗闻名突然转口啐他。"咱们又不熟!"

"毛啊你!信不信我抽你!"景笑乐怒目而视。"别扯其他的,快说来听听,什么问题?"

"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也说不清楚,都是些小问题被忽略后变成大问题,然后大问题导致了两个人都变得沉默,没有沟通感情就自然退缩变淡,最后分离。"罗闻名平静的表述像是念一段文字。
天下感情大不同,谁也救不了谁。景笑乐沮丧问:"你有没有尽力挽回?"

"当然有过,但没用,散了的感情找不回来了,那时候发现说什么我爱你都是扯淡,感情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可以因为说一句我爱你而轻易的在一起,也可以因为说我累了而轻易的分离,然后再因为一句我爱你而开始下一段……恶性循环,操!说得老子想吐!"

罗闻名嫌恶的表情让景笑乐郁闷不已,想大声反驳他:你错了!我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但,有意义么?该听的人不在,对着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矫什么情表什么态!

闷闷的又灌了两杯酒,景笑乐真的头晕得厉害,两手托鳃瞪着前方,眼睛眨也不眨,半分钟不到,倏然趴倒在桌上,下巴搁着桌面!伸手摸了块巧克力放在眼前,喃喃叫着古桐的名字。

"崩溃!原来是失恋了啊!"罗闻名好笑,伸手拍拍他的脸,叫他:"景笑乐,没事吧你?"

"没事。"景笑乐把巧克力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又低声咕哝。
罗闻名贴近侧耳,什么也没听清楚,转头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脸,暧昧灯光下的五官纤毫必现,线条很细致,少见的美男。

"你看什么?"景笑乐有些迟钝。

"你啊,你很好看。有些男人大体看上去挺帅,但五官经不起推敲,一分离开就普通得无法让人记住,可你这模样吧,不管是整体看还是分开看,都是漂亮的。"说着,罗闻名调戏似的抚摸他的五官。

景笑乐眼也不眨望着他,一板一眼的说:"你调戏啊,我不会爱上你的。"

"哈哈,那你说说,你爱谁了?嗯?"罗闻名淫笑着边问边捏他软乎乎的脸,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擒住他,力道很大,抓着他的手骨生疼。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的男人,这男人此刻脸色不太好,正恼怒的瞪他。不是他认识的人,那估计就是认识对面这位了。

"先放手好么?"罗闻名朝男人友好的示意。男人忿然甩开,而后坐在景笑乐身边,拍拍他。

景笑乐眼神游移,突然清楚的叫:"路晨…你怎么也来了…"

路晨瞟了罗闻名一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家伙误闯进来了。"罗闻名说。

"…来喝酒!"景笑乐颤着手给路晨倒酒,自己又灌了一杯,彻底晕乎在桌上了。

"你不阻止他?"罗闻名挑眉问。

"干嘛要阻止,他想喝不就喝了。"路晨好整以暇道。

"靠,你有什么企图?!"

"这是我想问的,你谁呀!是见他误进这里然后过来搭讪的?点这种烈酒不就是想让他醉么?"路晨厌恶的看着他花哨的衣衫,语气控制不住的讽刺。这人不仅外表看出来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连行为都像在夜店里调戏MB的淫棍!

"你这人真是…"罗闻名恼羞成怒,瞪了他半晌才突吐出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路晨正欲反击,手突然被景笑乐抓住了,他正半阖着眼望他,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傻傻的笑。"路晨,你怎么也来了……"

"傻瓜,醉了你!"路晨摸摸他发烫的脸颊,笑道:"乐乐,我送你回家吧。"

"好。"景笑乐舒服的蹭着他微凉的手,乖乖答。 "

路晨好笑,扬手招侍者买单。罗闻名摆摆手:"不用了,呆会儿我买就可以了…诶,景笑乐,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好么?"

"好…"

景笑乐没来得及说就被路晨拉走了,顺便丢了句:"谢谢,不见。"

第五十节 一念之差

路晨想仰天长叹!

醉酒的景笑乐非常的难缠,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但也只是以为是意外,因为景笑乐从里透到外从前透到后都看不出来是会发酒疯的人!两人一出了酒吧门他就赖着不走了,死拽着他的衣服扒拉在他身上,醉眼朦胧但却非常严肃的跟他求证什么我才不会那样真的你要相信我之类的话。路晨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哄住他,半搂半拖着走到巷子旁边的小停车场,结果上了车后他不好好坐着,反而扭过身体紧紧抱住他,酒气熏熏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路晨听不清楚,拍拍他,轻声道:"乐乐,乐乐,你家住哪儿?"

景笑乐"呃"了一声,倏然直起身,东倒西歪的差点撞到身后的方向盘,两手紧抓稳路晨的衣袖,哼哼唧唧:"不,要回家…没,人在家。"

"好好,那你想去哪里?"翻白眼!路晨无法控制自己的小儿行径。

"去哪…"

景笑乐鹦鹉跟舌般问,爬行似的胡乱蹭着,整个人跨坐在路晨身上,臀部无意识的摩擦男人脆弱的地方,一瞬间路晨就起反应了。难受的闷哼一声,稍稍把景笑乐推离,见他晕红的脸颊迷糊的表情,心里突然就柔软了。自见面后就涌起的强烈好感升腾了起来,两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贴近,轻轻吻了一下。

景笑乐没有反抗也没有反应,只是恍惚坐着不动,让他亲。

"乐乐?"路晨不知道此刻他的意识有没有清醒,试探性的呢喃。

"不回家。"景笑乐又搂住他嚷嚷。"不回家…"

"不回家就不回家,来,坐好,我们去别的地方。"

把景笑乐挪到副座,扣上安全带,路晨把车开回自己家。又是一番折腾后,才把人带进屋,扶回自己房里。景笑乐自动自觉的往床上倒,像猫儿般舒服的哼哼,翻过身趴在床上蹭来蹭去。

路晨从冰箱里拿来矿泉水,将他扶起来灌了几口。部分水滴到衣衫上,很凉,景笑乐神经质的颤了颤,推开水瓶,阖着眼又倒回床上,手撩起薄衫衣摆,搁到胸口,低腰裤松垮垮卡在胯骨处,一截白皙腰肢就这么明晃晃暴露在暖黄灯光下。发丝散乱,面颊酡红,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样。

衣衫半褪,欲遮还盖,面若桃花…路晨眼睛发直的盯着他,脑子里浮起无数个香艳的形容词,口中唾液泛滥成灾,小邪恶思想拴间瞬间占领道德理智上风,怎么压也压不住。无法去想太深层的问题,眼前只看见景笑乐,活色生香的景笑乐。

男人的欲望奔腾而起,路晨跪上床,半搂着脱掉开景笑乐的衣衫,手指滑下又除下长裤。片刻功夫,景笑乐身上只剩一件性感小内裤。
白皙肌肤尽显。路晨伏在他身上,盯着他因喝了酒而特别红润的嘴唇,缓缓吻上去。

景笑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轻笑两声,然后自觉的张开嘴回吻。

这举动无疑是种鼓励。

路晨情动的搂紧他,狂吮景笑乐的嘴唇,灵滑的舌头探进口腔里与他交缠,口液从嘴角边滑落,他顺着一路舔,同时两手有技巧的在他身上抚摸,当手指触及肚脐眼时,景笑乐轻笑着扭开身体,情人间撒娇似的低喃:"…桐…别碰那里…"

路晨没听清,只知道自己碰了他的敏感带,于是邪恶的手更在肚脐处徘徊,另一只隔着一片薄料来回抚摸已经抬头的性器。

景笑乐紧闭着眼急促的喘息,伸手想挥开在肚脐上的手,总被灵巧的躲过,越来越高的情欲涨起的同时,肚脐眼骚动的感觉让他想躲开。忍不住的呵呵笑,扬高声音叫:"古桐…别摸那里…痒…"

古桐?!

闷雷劈袭来,路晨这回是听得真真切切,也石化了。

古桐…他居然忘了还有一个古桐!在之前有限的两次接触中,不用说大家也看得出来景笑乐喜欢古桐,两人之间的亲密举止也表现出了不一般的关系。古桐是个很不错的人…大家都是朋友…

崩溃!!!

路晨使劲扯头发。就算那次无意中见着景笑乐后,自己就很喜欢他,但也不能因为喜欢就插足到两人之间当暧昧啊!多年的教育就只把自己教成这品性么!居然还趁人之危!!幸亏"古桐"那两个字及时叫出来,不然这一念之差还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难堪的后果!

强烈的愧疚感和羞愤使路晨无法冷静,无法不谴责自己近于无耻的行为,满身的情欲像潮水般瞬间消退。翻身下床,扯了被单给景笑乐盖上,静静看着他红润漂亮的脸和微张的嘴唇,心里无奈又失落,为自己,也为景笑乐。

"桐…"身上的动静停了,景笑乐轻轻叫唤,手胡乱摸索,抓到路晨搁在床边的手,拉过去贴近脸颊,唇边拉开一抹沉醉的笑,喃喃道:"真好…你回来了…以后别离开了好么…要回短信,不然我会难过的…难受了,我想弄伤自己…"

路晨轻轻触摸他的脸:"乐乐,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喜欢…"景笑乐无意识的应,鼻息逐渐平缓。

"真那么喜欢他么?" …

隔天中午,当景笑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一张陌生的床上且身上只着一小片内裤时,头大如斗!回忆了一遍昨晚的经历,他首先想到的是:这里是罗闻名的家;其次是:据昨晚对罗闻名的观察,他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其三:衣服虽然脱了,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所以说,他昨晚只是在这陌生的地方睡了一觉。

分析完毕,景笑乐大大松了口气。下床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穿好,想着如何跟罗闻名道个谢,谢谢他收留了他一晚。

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迹。景笑乐疑惑的又转回房,甚至还打开浴室门搜了一遍,没有。

"奇怪…人上哪儿去了?他就这么放心把我放家里呀!"景笑乐自言自语,仔细打量这房间。

不是很大,墙面漆着灰蓝色漆,墙上挂有两幅抽象画,家具就一床一柜一书桌,床头有一张图案极票浪的手工织毯,床上寝具全是细条纹的灰色调。这是一间纯男性的房间,简洁格调,可就昨晚罗闻名时髦骚包的衣着看来,这实在是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观。桌上堆着一些书籍,都是大部头的企管类,还有一张纸…

"乐乐,我去上班了,浴室墙上的小柜里有干净的牙刷和毛巾,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路晨。"

毛啊!我说罗闻名怎么会这么低调呢,原来是路晨!景笑乐捏着白纸咕咕哝哝,压根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路晨这儿来的。拖拉着步子晃到浴室,刷牙洗脸又洗澡,跟自己家似的。弄好后拿了牛奶和面包便出门,先去取车,然后回家。

不用讲,回到家自然被掂了一晚的老爷子训了一通:你说说你都几岁的人了,啊!不回来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也就算了!你还关机!你都没想过家人会担心的么?你眼里有没有我们?!

"关机?没有啊!"景笑乐大呼冤枉,拿出手机一看,黑屏的,按开机键,闪了一下又黑了。

这破东西,还真一摔就坏了!敢情昨天那是回光返照呢!?把手机扬到老爷子面前,景笑乐摆无辜傻笑:"您别气啊,生气对身体多不好!您看,手机摔坏了…啊!!!爷,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飚到最近的手机卖场快速买了同款机型,把卡换上,打开收信箱翻了一遍,大失所望。

俗话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景笑乐一时愤怒,就把之前对古桐的种种顾虑给抛开了,气冲冲打了个电话给他。结果,失望变成绝望,古桐关机了。

FUCK,TNND,TMD,SHIFT,RI,Cao… SON OF a BITCH…

景笑乐满身怒火的彩着坦克压境般的沉重脚步,目光灼亮的盯着素砖地面,平日无缘见世面的被压在道德最底层的精采纷呈的多语种精华国骂此刻正波涛汹涌的在他脑子里翻滚,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朝嘴边挤。

迎面而过的行人无不惊疑的望着这位脸色煤黑表情扭曲的帅男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花痴!诶那位大叔,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才有病呢!!!景笑乐阴恻恻的一一瞪过去。

别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回人家彻底当他是枫仙山偷跑出来的精神病人了。

第五十一节 一叶一如来

域的山,山山水水,雅鲁藏布江你一路欢唱,带我满心的渴望,送向何方,哎…雅鲁藏布江水你一路欢唱,走出喜马拉雅,送我走一程。喜马拉雅我的天堂,雅鲁藏布江我的格桑花,带上雪域的期盼走出喜马拉雅,带上圣洁的哈达走出喜马拉雅,一路不停的走一路不停的想,走出喜马拉雅回头望故乡。

腾锦的车改装过音响设备,CD播放的音质非常好。高亢的歌声在车里环绕,绝对的享受。

路晨和徐非懒洋洋靠着椅背,边听歌边吃午饭…饼干,土豆块,饭团再加矿泉水。腾锦早几天前就直接由排龙回拉萨了,从排龙出来的这几天里,路晨和徐非两人驾车沿着雅鲁藏布江东行,边玩边看,走走停停,拍了数卷胶片,穿过拍尽尼洋河南卜和雅鲁藏布江冈嘎大桥一路到米林。现在位置处于格嘎,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

"诶,腾锦说'南迦巴瓦'是什么意思了?"徐非嘴里塞着饭团,狼吞虎咽,也不知他三小时前吃的那一大堆东西是怎么消化掉的。 "直刺蓝天的战矛。"

路晨喝掉小半瓶水,掰了粒西洋参含片含着。这类药品是长途必备,有提高血液含氧量的效果。呆会儿休息一下就要徒步前往接地南迦巴瓦。

"啊…"

徐非想伸个懒腰,奈何体型过于庞大,小小的吉普车无法满足他的想望,干脆下车,在空地上左三圈右三圈,抬抬胳膊踢踢腿,好一副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

"诶,你说这几天会有暴雨么?"

"我要是能控制老天,一定不会让它下雨。"古桐调侃。"下雨也没关系,路上小心点就可以了,再说了,要不是你说想看看,我们也不会从波密途中转过来,你知道,八月是这里的雨季,山里蚂蟥活动频繁。"

"哈哈,你要是想看景还会特意挑个时间算算黄道吉日么?既来之则安之,雨季有雨季的风味,拍拍以前不同的景色也不错啊。"

"你还打算休息么?要不想咱们就出发吧。"

"别别!"徐非赶紧表态。"休息一下,今早上走了一个多小时,腿还酸着呢。"早上经过派区时,两人扛着相机游走了一个小时,取完景后才上车离开。

"那你就别在那晃了,快上车吧。"

徐非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回车后座半躺着。古桐则打开登山包检查物品:雨伞,防水布,太阳镜,瑞士军刀,手电,打火机,手纸,药品,洗漱用具,地图册,笔记本,压缩干粮,水,还有些必备衣物。完备。

"小桐,你一个人来过这里吧?"徐非看着他清点物品,快速又熟悉。 古桐应了声,从座底拉出睡袋。

"一个人不闷么?万一有些什么状况发生怎么办,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东西准备齐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自己会很小心。"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十六岁那年开始进藏的,这十年里你也几乎每年都来,这片土地不全给你踏遍了?"

"差不多。"

"那你还来?"

"想来不行么?"古桐没好气道。

"唔。"徐非像以前一样思索他的行为,把行为背后的目的罗列出来。"你不是来旅游的,你把这里当成一个依赖,像孩子依赖母亲一样…"

"行了徐老师,别再擅自解剖我什么了。我来这儿确实不是旅游,我只是喜欢这片地方,非常喜欢,所以我每年都来这看看,看完了我就安心的回去工作去生活去谈恋爱。"

"你那是谈恋爱么!有人谈恋爱谈得像你那么寂寞的么,我都看不过去了。"

"你又知道了!"古桐冷冷嗤笑。

每次跟徐非深聊,古桐都控制不住自己各种强烈的情绪波动。想狠狠的讽刺他的自以为是,想撕裂他那张普度众生般的圣人脸,想揪起他心口的暗伤残忍的撒一把盐,想警告他少管闲事,想…想…

如果大学四年不是跟徐非同一个宿舍,如果自己在他失恋那晚没有好心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如果在那之后自己能够拒绝他的热情保持距离,如果…没有如果!

事实上,他跟徐非多年的交情比一般同学或朋友要来的深刻,所以他能放任自己在徐非面前像个任性的孩子,不高兴了就发脾气,高兴的就笑,讨厌了会嘲笑,愤怒了会打人…这些他平时极少对人表现的情绪一碰上徐非,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来了,因为徐非兄长般的包容和温和。

每次恼怒时总想着以后要怎么虐待他远离他,但他知道自己也就想想而已。徐非不是做作虚伪的人,他对他是真的好,真的关心,很温暖的关心。而他之所以生气,多少是因为徐非刺破了他心里藏匿得很深的坚硬表壳而恼羞成怒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徐非眼中是什么样的,也许表现的跟在别人面前的大不同,所以徐非才坚持不懈的想改变他。

可,人的意志是可以随便被人改变的么?客观环境或者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和性格,但不包括他在内。

人生百态,他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瞧,有爱他的亲人和关心它的朋友,有关系良好的同事…不需要再改变什么了。

"徐非,这话题咱们以后别再提了好么?"古桐平静看着徐非道。"我不是孩子,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什么是我能忍受的,什么是我需要的,我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我也知道自己身上缺少了很多别人有的东西,但这别不妨碍我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我固执,坚持的信念从不轻易动摇,你试了几年应该很了解了。"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你。"徐非轻声道。

"别,我以前好好的,现在好好的,以后也是好好的,没什么担心的。倒是你,多操心你那小女朋友吧。"古桐调侃。

"啊…"徐非坐起身,扯过自己的包查看,朗声道:"算了,这话题今天算是圆满了,我认输,也许我不是那个对的人。"

古桐随口道:"什么对的人?你的东西都齐了么,咱们现在就走吧。"

"徐非嘿嘿笑了两声,背上硕大的包下车,古桐把车子开到不远处的旅馆寄放后,两人上路了。

并不像其他游客那么计算好了时间定好了游览地方后直奔目的地,古桐和徐非两人是沿着崎岖小道闲悠悠的一路聊一路拍,看见美丽的风景会找适合的取景点拍摄,脚乏了就在山脚随地而坐,边啃干粮边对着眼前稀稀落落的红叶绿树指指点点,笑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树叶间容纳宇宙,花瓣里别有洞天。

太阳落山时,两人到达南迦巴瓦山脚下童话般美丽的藏族村庄。这里很多家庭都设有为旅客准备的房间,像是小家庭旅馆,古桐和徐非询问了一家有个漂亮小姑娘的人家,主人很爽快的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还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一顿饭时间,徐非骨子里的热络很快就跟这家人混熟了,虽然僵硬的普通话很难听得懂,但热情无国界。吃完饭后俩人擦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由主人家漂亮的小姑娘达玛带着去村子四周逛。

天已经黑了,山风猎猎,三人站在空旷寂静的天地里,从四周环绕的高山中仰望天上那轮嵌入般的明月,有触手可及的错觉。静谧的月光照耀着远处南迦巴瓦雪峰,折射着素白的光,神圣切不可侵犯的威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徐非背着手,对着月亮摇头晃脑吟风弄月。

古桐坐在他身后的石头上,抱着小达玛,笑道:"怎么不是"月亮如此之美,给人以忧伤。花好月圆之时,与我共分享",我觉得这诗的意境比较符合你和小情人两地相思的心情。"

徐非转过身,背对着月光的高大身影将两人罩在阴影中,像是随时可以把他们吞没。咧着嘴嘿嘿笑:"那太琼瑶了,我这大老爷们比较适合深刻点的么,难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我满脑子的优美诗词泛滥,想一首一首抒发,感到一下诗人们写诗时的复杂感情。"

"省点吧,文艺气质不是看见月亮就能培养得出来的,你有那个闲情逸致不如想想明天的行程吧。"

"没什么好想的,咱们这趟就当探险,备上足够两天的干粮,先往南坡的河谷里转转,或者到板山腰拍些景再往南迦巴瓦峡谷深处走…你算算,从你到昌都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经九天了,两天后要往波密…我们原定的行程是四天后坐车去石渠…"

"是你要去不是我要去。"古桐指正他。

"是是是,是我要去,我就是要再去看一下那堵全长近三公里的号称世界上最长的—据说藏人用把所有的面都刻满经文的页岩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一代一代经年累月时代积累而成的—玛尼墙!想看看绵延百公里都是格桑花的扎西科大草原是什么模样,看看那些会向所有客人招手表示友善的最普通虔诚的包括还不太会走路的孩子在内的牧民,然后在离开前朝那堵墙祈祷,祝福我今年爱情之花盛开,挥别单身!"

古桐起身拍拍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身板,赞许:"不错,有理想总是好的,祝你成功。"说完拉着小达玛往村子里走去。

徐非大步追上,搭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盛情邀请:"小桐啊,为了哥哥的幸福,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哼哼!古桐冷笑。

隔天凌晨四点,天还未亮,古桐便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徐非叫醒,轻手轻脚的简单洗漱过后和男主人道别。出门被沁冷的山风一吹,萎靡的精神瞬间抖擞。昨晚八点钟就睡了,休息了八小时,疲劳已经散去,两人打着手电脚步轻快的上山。

南坡河谷属低山热带雨林,森林弥漫数千里,空气芬芳,花木遍山,藤萝为桥,诚为世外之桃源。古桐和徐非两人走一段查看一下地图,确定方位后再上攀。所幸山腰以下的山势算陡峻,且一路有粗壮的藤蔓可借力,不出两小时,便攀上了山腰偏下的一块横切而立的峭壁。从峭壁上远望,可以观赏到大半个南坡景观。
把背包里的干粮取出,两人席地朝东而坐,边吃边等日出。

此时是六点刚过,天方已露鱼肚白,东边山凹处一缕朱红由底部升起,慢慢向四周晕染,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浓,逐渐朝更广的天空延伸,而底部已似滴血般绛红,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太美了!"徐非打开相机拍了几张。

"前年我来的时候见到火烧云,那才真的叫美,整个天地都是绚丽的火红,像是要一起燃烧一样。"

古桐站起来,朝着日出张开双臂,山风吹着身上防风衣簌簌响。打开摄影机,仰头对准南迦巴瓦雪峰,低语:"难怪人家说高山仰止,流水仰息。"

南迦巴瓦的秋季空气澄净,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南迦巴瓦峰那银白的峰顶高高耸立,磅礴而又悄无声息的威严壮观场面在眼前缓缓展开,那种让人心里产生极度震撼的美丽和无声又逶迤大气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人类才能深刻领悟到自然的宏伟而惊心动魄的魅力。

"人总是在无法超越的事物面前才会感悟自己的渺小,像我们这样常年在天地间游走,震撼多了人也就平静了,对些身外之物不是那么追逐。"

"有得有失吧,或许追逐的过程也是有趣的,人生么,应该是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古桐淡淡道。"人也该七情六欲俱全。"

"嘿。"徐非抬头看着他笑。"头一次听你讲这么有哲理的话,难不成你的话还分地域?我问你,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人?"

古桐坐下来,歪头想了一下,认真道:"我谁也没想。"

徐非瞪大眼睛,摆明不信。

古桐轻笑,目光平静直视远方:"真的,脑子里只有眼前的东西…其实我倒是希望真的会想到一个人,可,他不合作,没让我想到。"

徐非搭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

没想到你会说起么?


第五十二节 天降大任于斯人

"嗨帅哥!你来拉!快快快,这边坐!小西,倒茶!!"

景笑乐一进摄影室的门便受到二名员工的热烈欢迎…当然,他们的目标是他手中提着的零食袋,所以,景笑乐现在可以深刻理解什么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了。

这些个小兔崽子!

"崩崩脆啊!我对你感激涕零啊帅哥!"小西迅速把袋里的东西包抄走了。

景笑乐环了一眼店里,见没什么客人,便美人卧榻般懒洋洋横在沙发上,拿出那盒特意买的榛仁小蛋糕,慢悠悠打开,拿起,张口…一旁的小林崩溃道:"大哥,您别这样行么?七宗罪看过吧,您已经向贪食和色欲靠近了。"

景笑乐皮笑肉不笑:"这是青天白日下赤 裸裸的诬蔑!我贪食?你小子哪只眼睛可以证明?这些可是你们吃的。色欲就更是扯淡了,边都不沾。"

"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小林横眉竖眼,一样样摆明:"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吃!今天第四天了,你天天买了这一大堆零食过来诱惑我们,还有,你现在这模样要不要我拍个照片给你看看?您老有空挑一下眼角看看窗外走过路过又停下来不想错过的女人好么!人多眼杂啊大哥,收敛一下,你影响我们的工作效率了!"

"啊,窗外都是年轻妹妹吧,理解理解。"景笑乐眨眨眼,笑。

小林瞪了他一眼,拎起桌上那袋食品往阁楼去。

又吃了一块小蛋糕,景笑乐愣愣的望着窗外,出神。

半个月已经过去了,那家伙不仅没回来,手机还一直打不通,摄影室的人没一个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就连豆豆小斗都不知道他的。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很担心,也很害怕,怕他在千里之外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发生意外…每次想到这个,恐惧便袭满全身,他斥责自己,告诉自己别乌鸦嘴,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或许是手机坏了,或许现在在某个无法通讯的地区…

这几天真累,白天总是心神不宁,什么事都做不好,夜里也睡不安稳,老做些很血腥的恶梦,惊醒后又无法遏制的想念他…循环往复,精神被折磨得萎靡不振,只有每天来这儿时才会安心的休息一下。

"咦?景…景笑乐?是你么?"

"嗯?"一道温柔女声近距离响起,景笑乐睁开眼,居然是林烟站在他旁边,忙坐直身让了个位,扯开笑问:"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林烟娴静的笑道:"有朋友想找古桐帮拍个平面,特意搞我来约他,手机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诶,你呢?这么有空跑来这儿休息?"

景笑乐尴尬不已,正想解释,小西从摄影棚走出来道:"老大进藏还没回来,手机关机好几天了,一直没通过,也没打电话过来说几时回,大家都在找他。"

"这…"虽然知道古桐时常在外奔走,但林烟乍听之下还是不免紧张。"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一个人么?有问过那边的朋友么?"

"不知道,找不到也不知道问谁。"

"豆豆呢?豆豆肯定知道的!"

"豆豆说他不知道。"景笑乐抚眉叹息。就是因为连豆豆都不知道,他才会整日胡思乱想。

"那现在…"

"等吧。"

跟林烟聊了一会儿她便走了,景笑乐独自发了一阵呆,也怏怏回家了。跟老爷子一同喝茶看电视,傍晚时一起去买菜,回来跟着厨房学做菜。

这几天景笑乐一直住父母家,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一目了然,简洁得像清教徒般。老爷子倒是很高兴,每天变着花样做菜煲汤,恨不得他全吞吃入腹,出门买菜见了老朋友也得意洋洋说孙子如何如何。景笑乐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心不在焉。

"啪"一声响,景笑乐抽痛缩回手,回过神来,赶紧把哗哗开着的水龙头拧紧。

"魂飞哪儿了?瞧瞧这些菜都被你洗烂了!"老爷子气呼呼斥责。"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景笑乐诺诺称是。

"是什么!我说什么了你说是?"

"爷…"景笑乐头疼。"您别说了好么。"

老爷子深思的看了他一眼,平缓安稳的声音道:"乐乐,有什么事别闷着,能跟你爸妈说就跟他们说,你要不是想跟他们说也可以跟朋友们聊聊,年轻人想法比较接近,也容易沟通。"

"不是…"景笑乐欲言又止。

"行了行了,你出去看看电视或者下楼逛逛,半小时候上来就可以吃晚饭了,走吧。"老爷子把他推出门。

呆呆盯了厨房门几秒,景笑乐拿了手机下楼。从家口开始数步子,一直数到街尾又倒回来,看看表,二十分钟,再在数一圈,速度加快,到楼底时看看表,时间正好过半,好,上楼。

跟往常一样和乐融融的吃完饭,景笑乐陪老爷子下楼散步,一小时候回家看新闻,看完新闻转台看战争片连续剧,边看边点评说哪里表演有漏洞哪里符合剧情…不一而足。

十点钟景笑乐洗澡,回房,躺上床上打电话发短信拒绝朋友的约会,然后开始发呆,开始重叠某个身影,开始觉得他说过的话还响在耳边,开始想起那天晚上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和喘息,开始想象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

循环往复。

景笑乐不再去摄影室,也不去泡吧,他天天窝在家里,关掉手机,大门不出而门不迈,每天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吃喝拉撒睡,苍白得彻底。人瘦了,头发长了也没去修剪,衣服也懒得换,每天就那一套棉布睡衣,跟人说话也总是一副神游在外的虚无状态。

景家人担忧不已,但无法做什么,只是希望他能自己调整过来,快点恢复回以前那样,骄傲也好臭美也好娇生惯养也好…总比现在死气沉沉无精打采的模样强!

五天后,景笑乐开机,试了拨打那个熟悉的电话,结果,积累了五天的希望再次落空,那头依然是令人齿冷的机械女声。打到摄影室问,那头说具体不清楚,但老大没事,放心吧。

放心吧!是,是放心了,但更伤心了!
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么?即使只是朋友也是要互相关心的,至于一个电话甚至一个短信也不通知他么?明知道他爱他担心他,他就这么残忍么?!他为什么就不能置身处地为他想想!

算了,既然他想一刀两断,那么就么着了吧,以后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你重新过回你百花缠绕的快活日子,跟谁都比跟这个冷漠的男人强…你就尽管扯尽管自欺欺人吧!就算他这么冷漠的对你你还不是照样爱他想念他?!你他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挫折就这样那样的想折腾自己,你就这点出息!?

诶!景笑乐深深的叹了口气,敲敲脑袋,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滴滴滴… 手机有短信进来,景笑乐飞快查看,失望。是东洋发的:乐乐,搞什么啊你手机你关机好几天了,看到信息回个电话我!

这些日子忽略了这票朋友了,景笑乐心里过意不去,马上打电话给东洋。那头叫他晚上一起坐坐,介绍新认识的女朋友给他认识。

景笑乐想了想,推脱说有事改天再约。挂了电话便出门,找到中心区小巷子里的酒吧,进去环了一圈,不是很意外的找到了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他一个人坐在窗边抽烟,身影看上去挺孤单的,跟花哨的行头很不搭。

景笑乐走过去拍了他一下,笑道:"罗闻名,你又在等着泡谁了?" 罗闻名轻佻的朝他喷了一口烟雾,把桌上的万宝路烟盒递给他:"抽一支么?"

景笑乐看着烟盒歪头道:"与你的嘴唇和指尖相配。"

"呃?"愣了一下,罗闻名开怀大笑。"崩溃!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不会也是它的烟迷吧?

"我一般情况不抽烟。"景笑乐把烟丢给他,坐下招呼侍者上酒。

"又特意来喝酒的?上次喝醉后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回去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景笑乐风轻云淡道。

"别这么文艺行么?"

景笑乐笑:"哪儿文艺了?这不都是平常用的字么!诶,刚问你呢,又在这儿装深沉扮气质的想泡谁呢?"

"你…"罗闻名备受打击,手托胸口作西子捧心状,痛心疾首道:"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相貌平平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也没有心么?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那什么。上帝没有那么多,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向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从坐在这里,彼此平等。"

景笑乐眼皮颤了颤,拍拍他:"哥们,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收起来吧,别再互相腐蚀了,小爷最近天身体不适抵抗力不良。"

"诶我还想说呢,才十几天不见你这朵水仙花怎么就黯然失色了呢,工作不顺还是感情不顺还是…"罗闻名探头贴近,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性生活不协调?说来我给你诊断诊断,你别不信,我比男科那些只懂纸上谈兵的大夫有经验多了。"

景笑乐咧嘴无声的笑,表情怪异得让罗闻名寒毛直竖。

"别这样行么,我胆小经不起吓。"

"我天生的。"景笑乐掀了掀嘴皮子,呆板着脸,像木偶娃娃似的。

"崩溃!!"罗闻名趴在桌上大呼,求饶:"你大爷,你说说要什么,钱还是命,啊,都给你,反正我活了二十六年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干了,圆满了,要不要我借把刀或绳子给你?"

景笑乐摸其头,笑眯眯道:"你这孩子可真喜乐,我觉得我这名字应该让给你才名副其实,要不你往后就叫罗笑乐吧,诶罗笑乐,听起来挺顺耳的,不过还是景笑乐更有质感些,景字比罗字有气质有内涵…"

"你大爷!吃了豹子胆了你敢对我祖上不敬!"罗闻名嬉皮笑脸的拍掉他的手,转而又正而八经道:"别扯淡了,咱们说说严肃点的话题吧。"

"请便。"景笑乐也坐直了,严阵以待。

罗闻名失笑:"别这么…诶,交换一下你现在烦恼的事情吧,相互发泄一下。"

"好啊。"景笑乐搭得顺溜,本来到这儿的目的就是想试试会不会遇上他,跟他聊聊的,罗闻名是个挺有趣的聊天对象。"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崩溃!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至于这样推让么?"罗闻名受不了的表情,吸了口烟,眼睛转向窗外,静默了一下缓缓道:"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两个月多前跟男朋友分手了吧,你问我有没有挽回,其实吧,我有想过,但没尽力。我喜欢那男人,他性格脾气都挺好的,我这人爱玩爱闹时常弄些状况给他难堪,他一直容忍我…那天在酒吧玩到凌晨,回去后跟他乱发了一通气,然后他就说分开…估计是忍无可忍了。"

罗闻名转过头,眼神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掐了一下烟,继续道:"我有个哥们,八年的交情了,我爱他,可我永远不敢明着告诉他,他跟我不一样,他有感情很好的女朋友有关系很融洽的家人,我只能看看他偶尔跟他一起吃个饭聊聊天…那人跟我说分开时,呵,说实在的,我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不想再维持那种不咸不淡只有上床的时候才有热情的感情了。"

"那你现在是后悔了?还是?"

"没。本来是打算调整一段时间,然后跟那哥们表白来着。"罗闻名低头笑。"你看,我都做好义无反顾鱼死网破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了,可今天约他吃饭时他带着女朋友一块过来了…崩溃,我一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无顾忌的你侬我侬我觉得自己罪恶滔天心肝都是黑的,吃完饭就找借口逃到这儿来了。"

景笑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两人沉默了一阵,然后景笑乐抽出一支烟,点燃,笑道:"祭奠一下你的爱情。"

"讽刺我呢!"罗闻名把烟掐灭,掏掏耳朵道:"得,轮到你了,说吧,我洗耳恭听。"

景笑乐噗笑,吊儿郎当说:"请容我组织以下语言,培养一下情绪,争取表达到位让你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废话少说!"罗闻名拍桌。

"少安毋躁。"景笑乐轻飘飘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面色一整,居然马上就忧郁起来了。皱眉思来想去,坐姿也换了好几种,最后伏在桌上道:"听好了,我说话时你不管有什么疑问都不要打断我,过后再提。"然后开始把与古桐之间的纠缠从头到尾详细说明。

语速很慢,大概说了一个钟时间,景笑乐最后一个字落下,罗闻名一脸憋到不行的表情冲口道:"崩溃!以我十年的经验居然闻不出来你身上有那股同类气息,失败啊失败!"

"我跟你不一样!"景笑乐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最终感受了?"

"不不不,说真的,挺佩服那男人的,对着你这么个每人居然还能拒绝…"

"你就落井下石吧!"

罗闻名敛笑,做作的叹了一下,撑着腮帮道:"我从没见过你说的这类人,言行还真不能按常人猜测,不过我觉得他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让你接近,还跟你上
床…"语调一转,表情好奇调皮。"说说,跟他上 床是什么感觉?"

景笑乐伸长腿在桌下踹了他一脚,阴沉沉道:"好奇心害死猫。你能说点中听的么?"

"不能。不是当事人不了解问题出在哪,乱出主意万一误导你了怎么办,我担不起那个后果…感情又不是儿戏,演错了不能重头再来,你自己想吧。"

"我想…我想…"景笑乐郁闷的趴在桌上,翻转着手机玩。

罗闻名拍其头,鼓励道:"孟老爷不是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需先忍他人不能忍,受尽磨难和饥饿,然后才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么,你再加把劲,胜利就在不远方!"

"啧,就你这二百五的智商,真难为那男人忍你这么久!"景笑乐鄙视他,更想抽他。

"诶呀,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能逗你一乐就是功德一件,及时行乐才是正道,我可不想以后有人问我人生有什么遗憾时,我一脸感伤的说…"罗闻名侧45度脸,摆忧郁诗人状。"我还来不及去爱去恨去实现理想,时间就像装了核动力推进器的泥鳅一样溜了。"

景笑乐定定看着他。

罗闻名笑:"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哈哈,下辈子可以考虑。"景笑乐边说边打开桌上的及时本,写了一组数字推过去给他。"呐,这是我的电话,你记下,改天请你喝酒。"

"别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喝个痛快。"罗闻名说着就要叫侍者,景笑乐拉住他。

"想继续喝也行,咱们换个地方吧。"


第五十三节 华光乍泄

十一点钟的妖姬是个百态纷呈的小型异世界,这里的各色男女们抛开身份抛开性别抛开种种压力不顺,随心所欲放开姿态买一宿欢笑,酒杯碰撞声音乐声叫嚣声等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膨胀嚣张的气焰,在大厅里四处弥漫。景笑乐和罗闻名进来后已没有座位,小厮微笑着说抱歉,场子全满,只有舞台下可以站人了。

景笑乐朝台上看了看,热舞的两人中没见罗扬雨优美的身姿,忙拉住欲离开的小厮,问:"罗扬雨今晚上台么?"
小厮上下打量他,笑道:"你是他朋友?真不巧,他已经下来了,就在你们进门前五分钟。"

啊!景笑乐大失所望,转头对罗闻名道:"背!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可能已经走了,要不咱们换别家?"

"他在厅里。"小厮道。

"本来他的舞是在十一点半后的,因为有朋友来,所以提前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小心避开随时可能往身上倒过来的醉汉和高高端着酒盘的小厮以及提防从桌下突然伸出来的飞毛大腿,景笑乐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豆豆?!

"豆豆!你怎么也在这儿!?"景笑乐惊讶。

豆豆笑眯 眯道:"你不也来了么,过来坐吧…诶,你朋友么?第一次见呀。"

景笑乐坐在豆豆身边,罗闻名坐侧位对在座几人自我介绍一番后,笑道:"这儿也太热火朝天,这个大个场居然没位置,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没像现在这样,老板发大了。"

"那你肯定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吧,有咱们的小雨在,不火才怪呢!"豆豆抬抬下巴,一脸骄傲的表情看着罗扬雨。
"明天是周末,所以今晚人特别多,平时也没这么热闹。"罗扬雨边解释边招手叫小厮上酒。

小雨?这就是那个小雨? 景笑乐一脸呆愣和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上次见面没仔细看,这回倒是瞧得真真切切了。美女小雨一头长长的波浪卷发变成了美男小雨一束挑染了几缕白色的短短的扫把尾,肤色白嫩润泽,精致得无以伦比的脸蛋纤毫必现,穿了间圆开领及袖口处有镂空刺绣的雅致复古的罩衫,脖子上挂一条咖啡色牛皮绳吊坠…这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了,不管男女老少。

"美人…"景笑乐双手捧起他美丽的脸,痛心疾首的道歉:"原谅哥哥有眼无珠!"

罗扬雨嫣然一笑,诱惑魅人的眼波轻飘飘地抛向他,语调也带了丝勾人意味:"哥哥,你想看我跳舞么?"

"非常想!"

"那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记得带上朋友喔。"罗扬雨起身轻快道。"你们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景笑乐狠狠拍了一下盯着罗扬雨背影发呆的罗闻名,调侃:"别看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崩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的,美的事物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世人观赏且净化这空气污染过度的世间的。"罗闻名颇无奈。"你的朋友们长相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优啊,你说要是一个普通人长期陶冶在这种环境下,是不是也跟着会变得好看些?"

豆豆笑道:"把鸡蛋和鹅蛋放在一个窝里孵,最后能全部孵成鸡或鹅么?"

"什么比喻!"景笑乐失笑,侧头严肃问:"豆豆,你一定知道古桐现在在哪儿吧?"

"嗯。"豆豆点。"坎大哈。"

坎,坎大哈!?

"我明明看着他上车进藏的,怎么会到坎大哈去了!!?"景笑乐被这突然的讯息炸得一惊一愣的,脑子乱成一团,想到他关机和从没回复的短信,不禁怀疑那天他是否是一进火车站又出来,改往机场了。

豆豆啜了一口酒,唇边挂着浅笑,轻敲玻璃杯,慢条斯理道:"坎大哈,阿富汗的南部城市,塔利班政权的军事重地,美军重点打击的目标。地雷在那个地方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你别不信,这是赤
裸裸的事实,相信看过国际新闻的人都知道。阿富汗边界上的警告牌是这样写的:每24小时便有7个阿富汗人因误踩地雷而死,每天都要小心,不要做地雷下的亡魂!"

当然知道!景笑乐听的脊背发凉,心跳如鼓捶。古桐消失这么久,会不会…不不,不能想,一定会没事的!罗扬雨回座,见他捧着脑袋脸色苍白的模样,好心询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你哥去坎大哈了!你们怎么不阻止他?!多危险的地方啊!"景笑乐快崩溃了,

"谁说的?"罗扬雨悠悠然的打开一盒优酪,猫儿一样滋滋吸着。

"豆豆!"景笑乐明白自己被骗了,绷直的神经爆裂,钝重靠向椅背喘了口气,继而又恼羞成怒的翻手揪起豆豆的衣领,一手狠狠拉扯他俊俏的脸蛋。

豆豆挣扎着拉开他的手,揉揉疼痛的脸皮跟罗扬雨抱屈:"小雨,他拧我!"

罗扬雨眼皮也不抬:"该!谁叫你犯jian去吓他!"

"我又没说他去了!"豆豆找罗闻名作证明。"罗闻名,你听见我说过他去坎大哈了么?没有吧!我只是说坎大哈而已,这不能说明什么呀,事实上我昨天看电视讲到了,想告诉你们而已。"

景笑乐咬牙切齿,直想把这豆豆丢进石磨里,朝驴子屁股上狠甩上一鞭,以最快速度把他磨成豆汁,再吊起来凉起豆腐块,最后再丢进沸水里煮个稀巴烂!

"别这样,我又没怪你误会我。"豆豆友好的搭上他的肩膀,捏了捏,再往锁骨处摸摸,一脸疼惜和怜悯:"你瘦了。"

罗扬雨眉毛颤了一下,继续吸优酪。而罗闻名道行不够,一口酒给刺激得往回灌,登时咳得撕心裂肺。

景笑乐忍了又忍,扒拉开那两只作孽的手,严肃的正经的一丝不苟的沉痛的…问:"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我找他很久了,很担心他。"

"在昌都医院里,说是在山里遇上塌方,腿摔断了,可能过几天才能回来。"

"受伤了?景笑乐刚平静的心4心绪再次翻涌,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些紧要问题,急切问:"他一个人在那边,腿又断了,日常生活怎么办?洗个澡都成问题了,你们怎么不过去把他接过来?"

"你急什么。"罗扬雨睨了他一眼,拿起滴滴作响的手机边回信边道。"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受伤了,那边天远地远五,不是说去就去的,再说我哥也没那么脆弱,身边还有徐非和腾锦在,能有什么问题。"

"腿上开了个口装钢板嘛,得消肿适应了之后才能回来养伤。"豆豆安抚的拍拍他。"放心吧,他往常外出也常带着各种各样的伤回来,习惯就好…虽然说这次重了些。"

"诶,几位哥哥,我得回家了。"罗扬雨指指腕表,无奈地解释:"我奶奶回来了,门限也回来了,十二点半前要回家。"

"一起走吧,改天再来。"景笑乐没心情在这儿坐了,看看罗闻名…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率先起身。

除了自己知道的罗家兄妹,古桐从未提过他其他家人,难道都不在本地?景笑乐拉住走在他旁边的豆豆,问:"他奶奶平时不在这儿么?"

豆豆瞥了他一眼,道:"大部分时间都在,偶尔会和爷爷回娘家住上一段,本来没这么快回的,因为小雨告诉奶奶说她的小宝贝受伤了,所以俩老前晚上急急赶回来。"

"小宝贝…"景笑乐喃喃,实在无法想象这种可爱称呼套在古桐身上是什么喜乐效果,居然叫:小宝贝!

回到家,景笑乐蹑手蹑脚的回房拿睡衣,洗完澡后坐在幽暗的客厅里,睡意全无。手机在手上转来转去,思量了片刻,滴滴发条短信过去,数着时间过了一分钟,没回应,再拨电话,那头正如他所料的关机了。

景笑乐愣愣的看着通讯录里的"古桐"二字,心里闷闷的疼。有消息就放心了,但受伤又让人担心了,即使知道他身边有人,依然不放心,因为自己没能在他身边看着。

你就这么对我么…景笑乐无数次默哀。想想又不甘心,打了个电话给豆豆,问他要徐非或腾锦的电话。

豆豆报完徐非的号码后,顿了一下,又说:景笑乐,桐有时很固执,他认定的事一般人很难让他动摇,他现在这样对你,是因为觉得你不适合他,或者你身边有些什么不能让他接受…你别因为这样而怨他,他那人本来就不在意什么爱情,如果不是你…诶算了不说了,不能强求。

嘟嘟…

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脸庞,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是谁让我心酸,谁让我牵挂,是你啊…

手机MP3里播放着张信哲的信仰,一字一句解如他此刻的情绪…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我的信仰。

隔天天刚亮,景笑乐浑身酸痛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飚车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了东西又回家,在楼下买了四人份的豆浆油条上楼,景家其他三人正好都起来了。

把早餐搁在桌上,景笑乐先去洗漱,然后坐在桌边和家人一起边听早间新闻边吃早餐。吃完了,景老爷子说要下楼散散步,景笑乐拉住他,说等一下跟他一起去。

把三人请在客厅坐好,景笑乐回房抱出笔记本,开机,放碟,对不知所然的三人道:"先给你们看看六年前我在那曲发生的事,然后我再跟你们解释我现在出现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景家三人表情莫名的望着景笑乐,谁也没说话。

景笑乐平静道:"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们。"

"那你现在一大早的特地跟我们说是什么原因?"景母女性及母性的知觉让他觉得景笑乐接下来的话不会多动听。

景笑乐按定画面,指着那背影道:"这个人,那年他下水救了我,上次我带他回来你们也见过了,他叫古桐。"

"嗯嗯,应该好好谢谢他,下回你再叫他来…"景父话没说完就被景父掐了一下手背,断了。

老爷子冷静的问:"你想说什么?"

景笑乐坚定的眼神一一环过自己爱着的家人的面孔,一字一顿清晰道:"这个人,我爱他六年,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他接受我,可前段时间他离开了,手机关机,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很担心…"

"你…你…"拉叶子一时间怒火攻心,两眼圆瞪盯着他忧愁的眉目说不出话来。

"爷…我爱他,我未来全部的心愿就是跟他在一起,所以跟你们坦白。"景笑乐眼皮垂了一下又张开,似无意识的自言自语:"他说他可以试着接受我,我那时候真是高兴坏了,这辈子都没那么高兴过…那晚上从我们家吃完饭回去后,他突然说我爱他没意义,隔天就离开了…前几天他在山里摔断了腿,谁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我难过得自杀…真的…我在房里差点就把自己弄死了…"

眼泪嗒嗒滴落在玻璃桌上,面积越来越大。

打长大后就没见景笑乐掉过眼泪的景父一脸心疼的将他搂住,安抚似的轻拍他的背,吃惊自己的孩子消瘦得这般厉害,手下摸到的尽是骨骼。

景母震惊过后迅速恢复冷静,掺起深受打击的老爷子房休息老。出来后站在还抱在一起的父子俩身边,低头看着自己十月怀胎受尽疼痛出生出来的孩子,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孩子。他聪明才智,相貌俊美,骄傲自恋,善良孝顺,他…爱一个男人,整整六年。

"乐乐。"景母抚摸他的头发轻唤。景笑乐抬起头,微红的眼睛温驯渴望的望着景母,像婴孩时期渴望母亲哺乳一样。

"乐乐,你跟你妈妈聊聊,我去早市买菜。"景父起身往门口走,半途又踅回头,笑问:"乐乐,你想吃什么?宫爆鸡丁酸笋牛肉和茄子酿好么?"

"好,谢谢爸爸。"

景父出门后,景笑乐便垂着头对景母道:"妈,你别劝我,没用,六年时间太长了,足够让他渗进我的骨血里了,我要是不能跟他一起生活,真会死的。"

"别轻易对养育你爱你的人说死,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明白么?乌鸦还知反哺,你要使手段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景母平静的教训他。

"妈,对不起…对不起…"景笑乐难受的伏在她膝上,哽咽。"我爱你们。"

景母顺着他的头发一路摸到脊背,无奈的叹息:"我们也爱你…乐乐,吃过午饭后你回去吧,过两天再来看看你爷,好好跟他说,别急,我和你爸可以理解你,但你爷老了,从小就疼爱你,你别用刚才那些字句刺激他伤心他,知道了么?"

景笑乐点头。

午饭时,景老爷子依然没出来,景笑乐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后便离开,车子开到自家楼下停了一又往风情街飞驰。

这是自那天跟古桐离开后,第一次来到古桐家。开了门进去,满室寂寥,景笑乐把屋里的厚窗帘全拉开,阳光透进来;打开窗户,新鲜空气也吹进来。似乎又回到了有主人在的时候,安静又安心。

回到房间,看看书桌上自己放置的那束勿忘我,模样颜色还跟那天刚买的一样,啊,那花店老板娘怎么说来着?…这花就是放上一整年它还是这个样!

一整年保鲜呢,那一年后再拉古桐一起去买新的吧。

微微笑,景笑乐拉开衣柜把床单枕头薄被拿出来,铺开,扯下发筋脱掉衣物,赤
裸着身体躺上床。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从昨晚开始积累的沉重复杂的情绪全都放下,景笑乐抱着被子沉沉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八点钟,浑身酸软,腹中空鸣,景笑乐把冰箱里的鸡蛋西红柿和面条拿出来,胡乱煮了当晚餐,结果吃完后居然没有一点饱腹的感觉,无奈只好换衣服到那家法国面包屋买了一大袋食品回来,趴在床上边吃边打电话给古桐,本以为又是关机,没想到居然通了!

默数着1,2,3…接起来了,正欲开口,那头一个洪亮陌生的男声道:"喂,你好。"

这人应该是徐非了,景笑乐猜测。"你好,请问古桐在么?"

"他在走廊…诶你等一下,我拿电话给他。"

景笑乐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不到两分钟时间,古桐的声音便传来了:找我有事么?

很冷淡的声音,很冷淡的话,没关系,习惯就好。景笑乐安慰自己,平了平稍急的心跳,慎重开口:"古桐,我有话要说,估计会很长很罗嗦,你要是还在外面的话,赶紧回床上躺着听。"

那头顿了一下,道:你等一下…行了,你说吧。

"唔,腿伤得严重么?" 断了,算严重吧…没有波动的语调。

好吧,这个问题开头不明智。景笑乐咬了一小口蛋糕,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把这些日子自己的感受语无伦次的全倒出来:"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么,从你上车那一刻起,即使知道你能好好的照顾自己,我还是担心,然后人不住要发信息给你,很多呢,估计你也没看,呵呵,我那两天什么也没做,就只想要要是你我想你,很想…"

"昨晚上和朋友去妖姬,碰见豆豆和小雨,他告诉我你的腿伤了,我很难受,因为你没告诉我…你说半个月会回来,超出的那些日子我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怕你出事…昨晚豆豆骗我说你在坎大哈,把我吓坏了,那里太危险了…"

"唔,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么?在你家,你的钥匙落在我车上了,我今天第一次独自来…刚才下楼买了上次吃过的小蛋糕和巧克力,因为面条吃不饱,我很饿,好象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一样,还很困,从中午一直睡到刚才。"

"啊对了,我今天早上把我刻的那张碟片…就是在天湖的救我的那张拿回家了,我让我爷我爸我妈一起看…我这段时间不太正常,他们很担心…看完后我跟他们说,那个救我的男人叫古桐,我爱他六年了…很爱…因为他不想要我了,所以只好跟你们说对不起,请让我无顾忌的爱他,我想未来的生活里能有他,我离不开他了…"

"你明白么古桐,我离不开你,你在我心里住了六年了。"景笑乐异常平静道。 那端微叹了口气:景笑乐,我想了很久,真不知道咱们这样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有?只要你肯放开心去感受,我会告诉你它多有意义的,别担心。"

我什么也不担心!那头冲头而出,语气不佳。

景笑乐微微笑,心想确实是有些东西只有有心人才感觉得到。他以前不是没有心,而是没有好好去挖掘,他按普通人的心里去猜测古桐,这本身就是错误了,现在,也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反复不断的想起他推敲他的一言一行,也许是因为豆豆的那番话,他突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似乎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的了解他,所以…

他现在很肯定古桐心里有隐忧,他似乎在担心,担心什么呢…眼下无法细想,景笑乐只觉得勇气一缕缕灌回体内,脸上漾开一抹欢喜的笑,轻快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五天后。…情绪似乎也不佳。

"知道了,你好好养伤,别乱走都知道么…"景笑乐瞪着电话,望眼欲穿…他居然就这么不礼貌的挂电话了!!


第五十四节 山有木兮木有枝

五天时间,对一般人来说是很容易过的,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无形中就被消耗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时间里看看书上上网或和朋友聚会,时间总在你不注意的时候飞快流逝,眨眼又是新的一天。

景笑乐这五天里,学了煲汤,鸡汤老鸭汤骨头汤…每天开车去森林餐馆叫厨师教着做,差点害人家小厨师以为他要抢饭碗了。而餐馆的老板林森则每天闲闲的坐在木廊上,自诩当代食神,颐指气使的指挥景笑乐今天煲这个明天煲那个,喝完后还装腔作势的对着汤盅指指点点,不是肉太烂就是调料味太重…景笑乐手没稳住,一盅汤水差点就往他脑门上浇去…

古桐坐的班机今天上午十一点到达,景笑乐打电话说要去机场接他,被他拒绝了,说徐非已经叫同事把车开过来了,他们得先去医院做检查,再听从医生安排要住院还是回家。

景笑乐也不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后把在餐馆里煲好的汤拿回去…小厨师煲的,放冰箱里保鲜。然后就坐在客厅里等,一听见脚步声就跳起来去开门,从中午十二点半等到下午四点多,依然没见人回来。打电话过去询问,古桐说住院观察两天。

问了病房号,景笑乐飞快下楼,跳上车往医院飚去。

骨科住院部302房门大开,里头传来的说话嬉闹声在走廊那头都能听得见。景笑乐快步走进病房,瞥了一眼房里半生半熟的男女少后直接扑到古桐床前,眼睛灿亮的盯着他看,半寸不漏。看完了还伸手往病号服里摸。而古桐被他的动作给惊的一愣,居然就忘了阻止了。

"腿好些了么?"景笑乐戳戳那被捆得跟木乃伊似的伤腿。

"恢复得挺好。"

"医生怎么说呀?什么时候才可以走路?"

"两三个月吧,看情况。"古桐扯扯他衣袖,拍拍床边。"坐下来。"

"唔,诶!我居然给忘了!"景笑乐刚直起身,立马懊恼的拍额大呼。"中午我还特意从餐馆里带了汤回去,刚急急忙忙赶过来,忘拿了…你吃过饭了么?想吃什么?"

"不用,桌上什么都有。"古桐指指桌上堆成小山样的杂七杂八的探望品。

景笑乐拿过那个好几层的保温盒,打开,乍舌:"这么多东西…很香啊,是在哪家饭馆买的?"

"我奶奶做的。"小斗说。

奶奶也来了!景笑乐这时才想起房里几个半生的人,飞快回头,从左到右一一看过去:小西,小林,和一个壮硕的男人站一块;罗扬雨,小斗两人站在一个坐着的仪表端正温文的老头身边;门口则站着一位肤色雪白的异国老太太,模样跟罗扬雨有七分相似,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您好…"景笑乐难得的局促,看看古桐又看看老头老太太。"祖父祖母?"

老太太笑盈盈走过来,握着他的手道:"你是景笑乐吧,小雨和豆豆有跟我说起你,我可以叫你乐乐么?"

"可以的…"该怎么称呼她?

"嗯,乐乐,你可以和小桐一样叫我祖母。"老太太坐到床边,附身亲吻古桐的额头,手指轻抚他略嫌消瘦的脸颊,宠溺道:"小宝贝,你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帮祖母照艺术照,妆要化得美美的。"

"祖母不用化妆也很美。"

古桐不经意的甜言蜜语让老太太眉开眼笑,疼爱的亲了一下,道:"我的小宝贝照的相片都是美丽的,但是祖母要给小豆豆表现的机会对不对?嗯…我们先回去了,你跟朋友聊聊,明天带好喝的汤给你,好么?"

古桐点头。

"老大,我们也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哈。"小林小西和罗家四口携同离去。

病房里一下子就沉寂了,徐非上前热情的抓着景笑乐的手,用力摇了几下,笑道:"景笑乐,我是徐非,小桐的同学兼朋友,咱可算是见面了!你不知道我惦你好些日子,哈哈。"

景笑乐僵硬的笑,你认识我?惦着我做什么?

"我给他当了好几天保姆了,以后就交给你了,工作也不多,就扶他上厕所给他擦擦澡什么…"徐非一副老母托儿的神情。

"你可以滚了!"古桐横他。

"得,你也不用赶我,我这就走…明天再来看你啊。"徐非拎起包,拿了个苹果闪人了。

现场杂物清理完毕,古桐和景笑乐相对无语,沉默弥漫。半晌,景笑乐才坐上床沿,捉起他的手抚摩,问:"你祖母年轻时一定是倾国倾城的每人,她是哪国人?"

"俄罗斯。五七年随医疗队到中国,对我祖母一见钟情,赖着不走了。"古桐抿嘴笑。想起小时候她常跟他们兄妹几人提起当年怎么英勇为她的爱情斗争,怎么使尽手段把看似温和实则固执的祖父拿下,结婚后又怎么发现自己所爱的男人其实根本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斯文敦厚,…边咬牙切齿的说后悔边笑得一脸幸福的甜蜜。

"唔,她很亲切,很疼你,我很喜欢她,那你父母…"

"去世了。"

果然如同景笑乐猜测的,只是听说他出来就觉得有些心疼,他应该是一个人生活了了很久了,虽然有兄弟姐妹有疼爱的祖父母,但毕竟不是亲生父母,没办法照顾得很周到…打开桌上的食盒,每样菜挑一些放一只盆里,递到他面前笑眯
眯的道:"要我喂你么?免费服务喔!"

"我手还没残呢。"古桐乜他一眼,接过,慢慢吃将。

景笑乐拿起另外一只饭盆,把剩下的饭菜倒在一起,"呛呛呛"用勺子搅了几下,挖一勺献宝似的说:"这就是韩国有名的菜泡饭,饭店里卖得烂贵,呐,吃一口。"

古桐头也不抬。

安静的吃完饭,景笑乐收拾好食盒,拍拍手兴致勃勃问:"现在要做什么?"

"帮我把柜子里的包拿过来。"

景笑乐依言,看他捡了衣物后自觉的扶他起来进浴室,然后…傻眼了!狭小简单的浴室里没有浴缸,连个坐的东西都没有,古桐的腿既不能站着也不能碰水,怎么洗?

"要不咱们回家洗完再回来吧。"景笑乐商量。第一次服侍人,不希望太过狼狈。

"白痴。"古桐低低斥了句,叫他去把房里的坐事凳拿进来,然后请他出去。

景笑乐嬉皮笑脸的把门落锁,上下其手把稍宽的病号服扒拉下,指尖弹跳着从脖子处一路下滑,拉下松垮垮的睡裤,漂亮的身体显山露水,肌肤健康光滑依旧。

"我很想你。"景笑乐紧抱住他,身体微倾使两人重力停靠在墙面上,嘴唇急切的吻上去,滑溜的舌头轻舔过他柔软的嘴唇后钻进口腔里,使劲吮吸,两手在他背上缓慢摩挲,情动的气息灼热逼人。

古桐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平稳了气息,微微嘲弄:"别乱发情,我是伤患,你要么出去要么给我安静点,别动手动脚。"

景笑乐剑眉微蹙,含笑的唇角耸拉下来,哀怨道:"知道了,我帮你洗吧。"

说着便端和盆到洗漱台接水,浸湿了毛巾后搓上皂沫,一边给他擦洗一边闲聊:"前几天我去妖姬见到小雨时,吓了一跳,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你居然故意误导我。"

"你自己呆,那么明显的错误都看不出来,见过谁家兄妹同名的么。"

"…"景笑乐语塞,用力搓了一下他的肩膀,自顾自道:"板越多前我误进了一家Gay吧,认识一个男人,叫罗闻名,二世族的模样,说话挺有意思,我跟他算一见如故吧,没两下就熟得跟左右手似的,那晚上心情不好,喝醉了,结果隔天醒来居然在路晨家,前几天又去找他了…诶对了,后天就八月十五了,咱们把朋友叫上,一起去餐馆聚餐吧。"

"八月十五不是都在家吃团圆饭么,谁会出来。"

"吃了饭就过去,吃月饼喝酒聊天看风景什么的,我爸妈他们吃完饭后都会跟小区里的朋友们聚在一起赏月,年轻人不会在家呆着的…诶,抬一下胳膊。"景笑乐拿下花沙,开了水给他冲泡沫。"那天晚上湖里可能会放船灯,我很多年没看了…"

"你衣袖湿了。"古桐抓住他的手臂,快速把他黏着皮肤的衣袖捋到手肘处,一节白皙消瘦的小臂露出来。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皮肤上印满了一块块紫红色淤青。

"这怎么了?"古桐仔细瞧,不像是过敏,不像是被虫子叮咬,也不像是撞的,倒像是…
景笑乐猛然抽回手臂,飞快把衣袖拉下,垂眸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在家不小心碰到的,没及时…"

"别撒谎!是掐的吧!"古桐深沉的眼神定定看着他。

景笑乐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飞快的扯过毛巾给他擦干身子,边套衣服边道:"嗯,其实也没什么,就那天晚上在酒吧跟人玩酒令,输了就给人掐一下,我运气特别不好,几乎全军覆没…诶好了…"

把古桐掺回床上,景笑乐满头大汗,头发湿嗒嗒的沾在脸颊边,衣服被水和汗湿透了粘在身上极不舒服,恨不得立刻能剥光下水冲洗一番,但这里没有洗发水,忍忍吧。

"现在也差不多八点了吧,你回去吧,早点休息。"古桐见他拿着桌上的记事本使劲扇凉,模样挺狼狈,忍不住想笑。"我也要休息了。"

"你一个人晚上要上厕所怎么办?"景笑乐首先想到这个必须的生理问题。"要不我洗了澡再过来陪你吧,旁边不是还有张床么,跟医生说说就行了。"

"不用,我又不是双腿都残了,走吧走吧。"

犹豫了半分钟,景笑乐走到床边又腻腻歪歪的缠吻了几下,回去了。


第五十五章 触及底线

八月十五,中国人的传统的团员节日。

景笑乐被打算去医院陪古桐,到傍晚时候再回家的,但景母一早十点钟就打电话叫他回家,说家里来客人了要他陪着应付一下,且古桐下午也要回祖母那儿吃晚饭,于是景笑乐买了些烟酒茶叶及几盒保健品回家了。

因景家父母位高的缘故,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不少同事或朋友提着大袋小袋登门拜访,景笑乐这时候就得陪在父母身边配合扮演一个彬彬有礼谈吐不俗的优秀儿子形象,使客人宾至如归,使父母脸上光彩无限。

景笑乐这几天跟老爷子关系很僵,每次回家费尽心思的送礼讨好加甜言蜜语讨好,都化不开老爷子脸上坚固如城墙的僵硬表情。老爷子当他是空气,不看不听不理不睬,慢慢的把他给冷处理了,景笑乐知道,自己那天早上说的话那些日子表现出来的颓败情绪吓着他了,他心里有气不舒服想骂他教训他甚至想打他一顿要挟他……但不敢这么做,因为真怕他这宝贝孙子做傻事。

也许现在要老爷子接受还很难,但总有一天他明白的,景笑乐不误乐观的想着,拎着几大袋礼品上楼,一打开门就听见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心里大为吃惊——打从那天早上后就没听见他笑过了!

"爷爷!我回来了!"景笑乐朝屋里喊了一声,踢掉脚上的小牛皮雅痞鞋,直接踩着袜子往客厅去,见到来客又是大吃一惊,"谭妹妹,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么?"

"请了两天假,今天十五么,过来看看爷爷,顺便送月饼过来……你买了什么?"谭微起身接过他手上的礼袋,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来看,撇嘴:"嘁!尽是些礼尚往来的东西,今天收到的还少么?"

"收到的又不是我买的,这是心意懂不?"景笑乐笑道,把茶叶和一些保健品递给老爷子,言语谄媚:"爷,这茶特意叫老牛留给您的,最近茶叶销得老快,不提前订就没有了……还有这些,降血压和补维生素的……"

老爷子梗着脖子本不想理他,但碍于谭微在场不好说,于是干巴着脸飞快扯过东西后站起来,朝谭挤了个微笑,道:"小微啊,你坐坐,挡在自己家别客气,我回房里休息一下,啊。"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不会饿着渴着的。"谭微调皮的挥挥手,待老爷子一进门,立马坐到景笑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后猜测:"为伊消得人憔悴啊,你失恋了?"

景笑乐伸展四肢靠着沙发背,微叹:"曾经以为差不多要失恋了,他消失了近二十天,前天回到这儿,腿摔断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们现在挺好的。"

这秀形于外的公子哥,为了爱情消瘦忧郁得厉害,谭微感慨万千:"爷爷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么?"

"他告诉你了?"景笑乐讶异。

谭微摇头:"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大概听出来了你们有矛盾,见了你才这么猜得。"

景笑乐轻笑:"他现在是恨不得把我揉了重新捏一个新的,再从头好好教育,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整日游混不事生产,不能留长发不能外出独居……最主要的是,不能爱上男人……这都什么呀,折腾!那边折腾完了这边折腾,只可怜我一个人被他们搓圆捏扁,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能怪爷爷,这种事对于无关紧要的旁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何况是自己的家人,不过,我相信他们总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幸福的生活。"

"我怎么会怪他……"景笑乐低语,"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谭微拍拍他,轻快道:"慢慢来吧!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今晚上你多拿几个月饼祭月,保证你能心想事成!"

景笑乐好笑,扯了一把她的头发道:"你还处于幻想的呃年纪呢……嗳,对了,我爸妈呢,去朋友家了?"

"听说是去给人回礼去了,嗳,好好一个节就这样你来我家送礼我去他家送礼中度过了,没半点意思!"谭微边说边挤眉弄眼。"我爸妈本来也想拉我一起的,我不想去,找了个借口就跑这儿来了……你不知道我倒你家
楼下时多紧张,真怕你家人 觉得我太不懂含蓄不懂礼貌,没说一声就擅自登门。"

景笑乐笑道:"你可别含蓄,含蓄又不值几个钱……"

大门处传来声响,景父景母及几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景笑乐幸灾乐祸的拍拍她:"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这会儿是接客的高峰期,你帮帮忙,晚上带你出去玩……啊,爸妈你们回来啦,叔叔阿姨请这边坐……"

今天森林餐馆的员工全放假了,只有老板一个人驻守根据地,景笑乐和谭微吃晚饭便开车往森林餐馆,到那里时发现东洋路晨林森已经方阵大摆地坐在湖边恩列,东洋一见谭微立马眉开眼笑的招呼过去,景笑乐跟着坐一旁。

"古桐呢?"林森问,他本以为景笑乐会跟古桐一起过来的。

"景笑乐跟豆豆一块儿过来,"景笑乐扫了一眼长桌,除了干果和酒就没有其他东西。"祭品呢?不是让你准备好的么?"

林森没好气的说:"你急什么!不是人还没有来齐么?唉,对了,阿亚他奶奶回来看他,不来了,叫我跟你们说一声。"

"唉?他奶奶回来了?真是,估计未来一个月他都会忙着出入高级餐厅跟女孩子见面了,有的他受的。"景笑乐幸灾乐祸。

德性吧你就!

林森白了他一眼。

几人闲聊了十来分钟,罗闻名来了,还特意带着一大盒本地有名的包点访制作的各类点心,让谭微看得心花朵朵开,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森进屋把祭品一一拿出来,酒水零嘴样样俱全。

古桐两人在景笑乐望眼欲穿中姗姗来迟,原坐在景笑乐和罗闻名中间的林森自动让位给古桐,认识的不认识的自我介绍一番后就都是朋友恩列,景笑乐问小雨他们怎么没来?

"小雨今晚有特场,他们捧场去了。"豆豆笑道,"本来我们也想去的,怕他那断腿在那种人挤人的地方吃不消。"

"来这儿也挺好的,难得这天时地利人和。"路晨道。

古桐闻言望了他一眼,这相貌学识各方面都优秀的男人喜欢景笑乐,肯定的,那天听说起在酒吧的事情时就知道了,不,是更早些,在这儿吃饭的时候就猜出来了,他看景笑乐时专注闪亮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一样。

"唉呀忘了!"林森突然拍额,对众人疑问的眼神解释:"我忘了拿蜡烛出来了……乐乐,你跟我一块拿去。"

"崩溃!我以为今晚月亮够圆够亮了。"罗文名低咕着。

古桐好笑,歪头道:"月亮够圆了,但还不够浪漫……哎,湖里没有花灯啊,不许放么?"

"应该是吧,景观湖……谁知道呢,白云公园往年都有,要看花灯得去那儿,种类繁多又漂亮。不过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了。"罗文名视线从湖中收回,突然探头低问:"你们和好了?"

"谁?"

"你跟景笑乐啊还有谁,他前些日子不是失恋伤心么!"罗闻名一脸"你别再掩饰了,我都知道"的表情。

古桐挑眉:"所以他找你喝酒,行酒令输了被你掐得手臂一块块淤青?"

罗闻名耀眼,不满意道:"什么啊!又不是女人谁掐人啊,再说了,行酒令也不会无聊到用'掐人'来行啊,又不是虐待狂。估计是他心情不好拿自己开心……说真的,我前些天海一直在想你什么样的呢……"

古桐沉默听着。

林森和景笑乐每人拿了几个玻璃罩和红烛过来,在长桌上一字排开,谭微拿着打火机一路点燃,像见到漂亮玩具的孩子一直兴高采烈的拍掌,叫大家许愿。

景笑乐嘲笑她晚上还看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入睡,谭微气急败坏的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怒乎:"好心被当驴肝肺,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这满目疮痍的心应该拿出来晒晒月亮,免得从内到外一起腐朽……"

"这妹子一到月圆之日就发狂,你们别见外啊。"东洋笑嘻嘻解释。

谭微弯腰笑:"这人是标准日本狼人。"

"瞧他都变身了,哈哈,平日没见他这么人模狼样的……唉,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流传在月夜那故事,将星光深处照亮,如神话活在这世上,为你将不朽的爱轻轻唱。"

"她今晚确实有些情绪过度高涨了。"景笑乐忍笑证明,伸手扣住古桐的手,放在膝上。

古桐倒眼看他欢喜地表情。心想这两天呆在一起,发觉这人确实比以前消瘦了很多,整个人被剥了层皮似的,下巴削尖了,罩衫挖深的领口处颈窝深陷,手指欲加纤细骨节分明……眼神定在他的手臂上,古桐眼皮跳了跳,把手拦到自己膝上,悄悄解开他袖口上那颗古典盘扣,把袖子聊起来。

景笑乐飞快转过头,眼神躲闪的想抽回手,古桐使力制住他,面无表情道:"我有事要问你。"

"以后……以后再问行么?"

"现在。"

对视几秒,景笑乐败下阵来,跟众人招呼一声便搀着古桐到不远处公园小道旁的木椅上,蹲在他跟前抬头道:"你要问什么?"

古桐拉起他的手臂,指尖抚摸那几乎占满整个手臂内侧最嫩一片皮肤的淤青,平平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这都是你自己弄的吧。"

"……是,是我自己弄的。"

"疼么?"

"……疼。"那些日子的委屈和痛苦涌上来,景笑乐眼眶泛红,伏在他膝上,温热的液体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滑下。"……很疼……"

"既然知道疼,那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古桐目光发直的盯着淤青。膝上有一小片地方灼痛了他的心,一股愤怒的情绪缓缓升腾,声音压不住的拔高:"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景笑乐稳了稳情绪。"……因为你离开后一直不理我,我难受……睡不着,一睡下就做梦,老梦见你叫我滚开,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我……半夜醒来很难受,总觉得自己不存在了,不自觉地就掐自己,疼痛了我才能继续睡……"

"是因为我?"古桐鼻息骤然粗重,暴怒的情绪烧得他理智全无,语气里也有丝颤抖。"我有让你这么做了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不珍惜自己?!我要是现在把你推开说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你是不是要在我面前自残?!"

第一次见他有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第一次见他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狠戾阴沉的表情,景笑乐胆战心惊的呆呆望着他,语无伦次道:"是……不不……我只是……我太想你了……"

"不准拿我当借口!我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你滚!!滚!!"古桐狂吼着猝然推开他,景笑乐向后猝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后脑勺磕得闷疼。他撑起来想拉古桐的手,又被他一把推开。

听到声响的豆豆东洋等人飞快跑过来,把景笑乐扶起来后,豆豆安抚的拍拍他:"景笑乐,你先过去那边,我跟他聊聊。"

"不……"

"乐乐!"东洋难得严肃,板着脸把景笑乐拉走。

本来应是欢声笑语的聚会因这插曲变得沉默局促不安,众人这回真的是个个仰望月亮喝闷酒暗叹了。景笑乐复杂的眼神一直望着小道那边,他看见乐乐站在古桐面前,古桐仰着头跟他说话,然后乐乐搂住他,垂头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怎么也插不进这两人中的感觉……景笑乐这心里已经不是痛苦一个词能形容的了。很闷得痛,很闷得恶伤,整个胸腔都鼓噪着,又想弄疼自己……

景笑乐走到栏杆边,轻轻一跳,坐到栏杆上,修长双腿晃荡,望着天空的脸上有着迷茫,眼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乐乐……"东洋真心疼了。从小到大,何时见他这么憔悴恍惚过?以前那个骄傲的公子哥哪儿去了?自从认识古桐,景笑乐不再是以前那个景笑乐了。

景笑乐看看小道上的两人,似自言自语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贴切真实得写照……他从不爱我……"

"乐乐"东洋扳过他的脸,语带祈求:"乐乐,算了吧,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你找个爱你的人,像以前一样,那么多人死心踏地的爱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啊?"

"东洋,那么多人中有没有一个叫古桐。"景笑乐疲惫不堪的靠在他身上,语气微弱。"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爱他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算了……"

手臂被拍了一下,景笑乐抬头一看,豆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景笑乐,我们先走了,晚点我打电话给你,你别急着离开这儿,我会回来的。"(卿卿手打)


第五十六节 针剂

豆豆走后,林森几人沉寂了片刻后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藏着换着怕言语中不小心刺激到景笑乐了,这会儿正兴致勃勃的在玩酒令:抽到最后那张牌的人说一句关于月亮的诗词。

"崩溃!怎么又是我!"罗闻名四肢大摊挺尸,无语问苍天。

"别崩了,赶紧文思如尿崩吧!"林森幸灾乐祸。

"嗯……"罗闻名灌了口酒壮闹,埋头苦思。"等会儿……不急……啊想到了!……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

几人听闻面面相觑,摸摸鼻子讪笑。"虽然没听过,但应该是古人写的,挺好,有墨水,开牌吧。"

……

景笑乐没参与,他现在不要说诗词了,连对话的逻辑都没有。所以只是带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呆坐着,小口的啃着糕点,看他们玩看他们嬉笑怒骂,频频看表……十点四十二了,都两个小时了豆豆还没回来,也没电话说一声。正想着,豆豆轻快地声音传来了:"各位,我来了!"

"快快,顶一下,我快撑不下去了!"罗闻名招呼他落坐。

豆豆站在景笑乐身边,看着他们玩了一轮,指着脑袋自嘲道:"诗词啊,我是一句都没有办法想的,我的记忆很混乱,带虎头蛇尾。"

景笑乐抬头疑视他月光照的脸,轻问:"豆豆,你要跟我说什么?"

"咱们去那边说吧。"

两人走到小道旁的木椅上,并排坐着,静默了一会儿,豆豆笑道:"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总觉得两个人的感觉外人最好别插手,免得把一锅清汤给撹糊了。但是,这个古桐有关,我不想再看到他像今晚这样。"

两人同时转脸,视线相对,景笑乐首先避开。豆豆突然问:"景笑乐,你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嗯?"

"你什么时候初恋?什么时候开始懂的爱情?"豆豆语气极认真。

初恋?什么时候开始懂爱情?景笑乐闭上眼努力回想。似乎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才初三,特别喜欢隔壁班的一个梳着娃娃头的文静女孩,每天睁开眼就想着下早读后要找个什么借口去他们班,晚上会想着她的脸入睡……"十五岁吧,暗恋。"
"唔,你比较早熟。"豆豆笑,语气忽而有些低沉:"这可能也是某些人的天赋吧,感情健全,开发得也早,像我就不一样,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懂爱情……"

"你只是没碰上。"

"呵呵……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健全的感情系统而我没有,所以当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很高兴,我一直希望他能有一段完整的爱情。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爱他,并且是有足够的耐心一直爱他……你别嫌我话酸,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我一直插不进你们俩之间,有时候会觉得你们俩……"

"沮丧么?"豆豆侧过笑脸,像是炫耀。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爱他!你们俩感情这么好!"景笑乐憋气。

"不是不想,而是我们两都是感情系统不健全的人,他补不全我那一份,我也补不全他那一份。当然,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因为即使我们这间没有爱情,也有一份浓厚深刻的感情。这感情日积月累,融在骨血里,即使你以后跟他在一起了,他有一部分还是属于我的,知道么。"

知道么,这轻飘飘三个字听入景笑乐耳中犹如闷雷。是的,豆豆可以轻易地把古桐带离他身边,他从不怀疑。所以他不安,没有安全感。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唉,我好想偏题了!不过我也只是想跟你聊聊。"豆豆笑,话锋一转,天外一笔:"桐的父母去世快十年了。"

"这么久了?!"

"是啊,很久了。"豆豆低语:"那年我们上高二,十七岁,生活是很简单的,几乎每天就'家……学校……公园'三点一线,我那时喜欢胡思乱想,带异想天开……"

景笑乐接口:"然后去流浪?"

豆豆捂着脸呵呵笑,像做傻事后被人看到得羞赧样。"你也知道了?嗯,流浪只是其中一样,还有很多在外人看来是跟'发神经'划上等号的事,很不可思议……可他一直陪着我疯陪着我闹,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可以无视他人的眼光,想做什么酒做什么。"

你的任性是他养出来的!你也是幸福的!景笑乐看着月光下弓着身子纤弱得像个少年般的豆豆,如是想。

"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因为碰上了古叔一家,特别是桐,那些随心所欲的年月让我觉得本来残缺的人生没有遗憾了,唯一可惜古叔两人去世……"豆豆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忽而问:"知道他今晚为什么发狂么?"

"因为我自残吧。"

"因为你为了他,以爱的名义自残,不珍惜自己,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也许在你看来没有什么,但却是他的底线。"

"我不太明白。"景笑乐脑子乱成一团。

"这跟他母亲的死有关,具体的事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豆豆的表情有些伤感忧郁。"十七岁之前,他还没意识到爱情的重要性;十七岁以后,他彻底把爱情抛出了生命轨道之外了。我以为你的爱情是健康的,不管从哪方面。但是,我还是低估你对他的感情的深度。"

"……"

"唉,我好像说的乱七八糟的"豆豆朝他笑了笑,又飞快撇过脸埋怨自己,继而又为自己开脱:"没办法,我的记忆很混乱,很多事情无法归类清楚,你自己想想,然后过两天再去找他,跟他聊聊,问你想知道的事。"

"他会见我么?"景笑乐没把握。"气成那样……"

"会的,我说过他跟别人不一样的,你只管放心吧。"

"……那还会生气么?"

"生气不仅是因为你,他也气自己。"豆豆拍拍他,鼓励:"快点变回以前勇往直前的景笑乐,你以前看起来比现在耀眼太多了。"

景笑乐无言以对。

"有什么问题还是相互间沟通比较好,希望我没把你弄糊涂了。"豆豆低语。"虽然他比较难沟通,但只要有耐心,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豆豆的话犹如定心丸,那些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景笑乐整个人忽然间就轻松了,仰望树梢似近在咫尺的满月,心情舒畅的唤了声:"豆豆。"

"干嘛?"

"平时一直叫你豆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古啊。"豆豆咭咭笑。

"骗鬼啊!"
"这有什么好骗的。"豆豆十指交握,瞬间弹开成莲花状,笑得纯真。"以前姓倪,总被人笑称'泥豆豆',后来古叔就把'倪'姓换成'古'姓了。"

"唔。"景笑乐也不再深问。

"好了,这次会面圆满结束。我们过去吧,今晚还没吃到月饼呢!"豆豆跳起来,倒退着往群众的地方慢慢挪,轻快道:"我很喜欢吃蛋月,但不能多吃,胃总会不舒服……"
(卿卿手打)


第五十七节  解铃还须系铃人

景笑乐在家不分昼夜的睡了两天,把前些日子失眠的时间全给补上了,良好的睡眠及轻松的心态使他迅速恢复以前的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古桐已经出院了,他既没去找他也没打电话给他,他想等自己调整好了再去跟他谈谈。

而今天,现在,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半,景笑乐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时候古桐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可能在听音乐,可能在上网,也可能在看书……总之,他以为此时此刻,那男人的情绪肯定是平静了。

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一两分钟,古桐拄着拐棍打开门,见到他既不惊讶不厌恶也不欢喜,像往常一样一派平静淡漠,让人怀疑那晚上暴怒的人是否真是其人。

"吃饭了么,冰箱里有吃的。"

"吃过了,我带了些甜食过来。"

景笑乐笑眯眯的走进去,把手上的袋子放客厅沙发上,转回头抱住古桐,甜甜蜜蜜的亲吻,指尖在他脖子上滑动。"这两天腿好些了么?是不是豆豆他们帮买饭过来。"

"挺好的,我都能自己做饭了。"

"明天我给你做吧,我学了好几天了。"景笑乐额头顶着他,低压声音似诱惑。

古桐挑眉,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轻舔他的嘴唇,问:"吃了什么了,这么甜?"

"一些巧克力……"贴上去继续亲吻,嘴唇张开,湿漉漉的交换唾液,无比亲腻的幸福感觉。

"坐下来吧,我撑不住了。"古桐挪了挪脚,转移重心。

景笑乐掺着他回房躺着,从衣柜里拿了条短裤换上,把枕边的笔记本放回桌上,把桌上的台灯拧暗,把音乐声调小……做完这些,他上床趴到古桐身边,亲吻了一下,搂着他温言道:"咱们聊聊天吧。"

"行,聊什么?"

"唔。"景笑乐挪了挪身上,清瘦的身体小心的移到他身上,脸靠在他耳边。"先说对不起,我伤害自己只是想好受些,不想你内疚。身体发肤受于父母,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嗯。"古桐扯掉他的皮筋,长发散开来,披在白皙的背上,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

"那晚上豆豆跟我聊了一下,你知道了吧?"

"嗯。"

"他说了一些事,不是很全,所以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以后咱们一起生活好么?不一定时时都能和谐相处,可能会常有争吵有矛盾有状况外的事情发生,但是咱们可以沟通可以妥协可以忍让可以坦白,两人相处总要经过磨合后才能越来越融洽的,是不是?"

"……"

"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生活,但是,我想未来的时间都跟你在一起。你不必为我容忍什么,也不必改变你的生活习惯和性格,我爱你,你就这样就好了……我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你就当收养了只小猫小狗。"

古桐勾唇漫不经心调侃:"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是想骗取同情么。"

景笑乐轻咬他耳垂,威胁道:"我不骗,我打劫,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只能接受的权利……你也该尝尝'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感觉了。"

"我掂量掂量。"

"不接受就是你的损失,你上哪儿找像我这么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人?你上哪儿找像我这么死心塌地爱你的人?你感情缺乏的那部分我可以帮你填补,无聊的时候我可以陪你聊天,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喝酒,哪天你想外出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我还可以陪你……"景笑乐嘴唇贴在他耳边,暧昧的吐出两个字。

古桐听言,停在他发上的手滑到腰际,在脊椎处压了一下,笑道:"听起来是很让人心动的,但是这些事随便找个朋友也可以做的。"

朋友?景笑乐立即想到豆豆,原先稳操胜券的心理瞬间崩溃一角,虽然豆豆表态不参与他们俩之间的感情,但万一古桐真打算和豆豆如何……那他是不能控制的了。

"不可以!我几乎什么都有了,只独独缺你。你不能就这么放着我不管不顾啊!"景笑乐恼火的一抬手一蹬腿,不巧就蹬到古桐的伤腿上,疼得他呲牙咧齿,非常怀疑其暗怀报复的居心。

"挪开你的狗腿!"古桐没好气道。"蛮不讲理强迫中奖估计就你这样吧,你能再斯文点么,我是伤患。"

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成分,景笑乐抬头看,却见他唇角有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登时明白被他唬了,心里暗骂自己真蠢材,他让自己进来,让自己亲吻,让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亲密的叠罗汉,这不都在告诉他一个讯息:咱们继续么。

"小宝贝,你中头奖了,奖品世间仅有,发大了你。"景笑乐轻佻的以指尖划过他的脸,调戏。

"再叫一声,我让你以后连大门都进不来。"古桐拧眉威胁。

景笑乐欢声笑,道:"我觉得人生差不多圆满了,你喜欢我。"

"差不多?哼哼,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想要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景笑乐神秘兮兮道。"聊聊其他的吧,比如,你为什么会因为我自虐而愤怒。"

……

等了几分钟也没见他打算开口,景笑乐见他低垂着眼帘,眉头微蹙,面上一片沉寂隐郁,有些不忍,但,问题既然已经存在已经被发现,那么就应当斩草除根,免得时间长了变成毒瘤,伤心伤身。

摩挲他的手,景笑乐无言的安抚。

"算起来,我父母去世也近十年了。"古桐盯着檐角平静表述。

"我知道,豆豆说过。"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少年时两方家长就默认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大学刚毕业他们就结婚了,很……恩爱,像我祖母说的:鱼和水,谁也离不了谁。"

"毕业后他们都进了报社工作,我父亲是记者母亲是编辑,嗯,我母亲还写书,出了一本散文和几本小说。五年后我父亲调入省电视台,担国际新闻组的摄影记者。95年时他被派驻阿尔及利亚,母亲停薪留职也跟随过去……"

说到这儿时,古桐的声音有些沉痛。

"一直到97年的那两年,阿尔及利亚时局动荡,大大小小的暴乱和屠杀层出不穷。97年9月那场大屠杀后的傍晚,我父亲独自一人去郊外本特尔哈的兹密尔利医院采访受难者,当时车上放了很多给难民的救济品……"

景笑乐突然想到上次在酒吧,路晨说起暴乱时古桐僵硬的反应,心里顿时有非常坏的预感。

"我母亲和他的同事们等了一夜,没见他回去,隔天去医院询问,谁都说没见过这么个中国记者。他们怕他出事,去领事馆求助……找了一天,在距离医院半公里的一片篱草丛生的荒地里找到他的尸体……他是在半途中遭到暴动者偷袭的,胸口被生锈的利器刺伤,后脑被重物重击……9月的高热气温使尸体一夜一天间变得面目全非,我母亲……当场就崩溃了,活生生的爱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心疼,景笑乐无法想象他那时候的痛苦,只是紧紧抱住他。

"……我母亲一周后被我舅舅接回国,她整日抱着父亲的骨灰发呆,身体精神各方面都极差,我祖母逼着她去疗养院治疗了近半年,出院后她再也不愿住回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父亲太多回忆。她跟我祖父母一起住,身体虽然一直消瘦,但起色好了很多。可就在我以为她终于可以忘记伤痛开始好好生活时,她突然又病倒了,医生说是重度抑郁症。"

"她开始长时间的昏迷,记忆力衰退很厉害,以前很多事情都遗忘了,唯独我父亲遇害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她清醒时会跟我聊天,她说她的欢乐是因为家人才表达的,心已经随我父亲死在阿尔及利亚了……我说:妈妈,求你好好活下去;她只是……"古桐仰起头顿了一下,眼睛微涩。

"她只是流着眼泪说宝贝对不起,我试过了,我办不到。她是我见过最残忍的女人,为了一个人放弃身边所有爱她的人。她和我父亲的爱情让那个人胆颤心惊,我不要这么爱一个人,也不要别人这么爱我,一个人的生命牵附在另一个人身上,太沉重了。"

事隔多年,古桐虽然能平静的说起这些事,但声音眼睛里流露出的感伤哀痛却无法隐藏,景笑乐明白自己之前的言行让那个他想起自己母亲了,难怪他会如此反常。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伤自己了,别担心。"景笑乐呢喃,蜻蜓点水般的细吻密密落在他脸上,温情脉脉。

古桐默了一下,冷不丁问:"去拿块巧克力给我。"

"怎么突然……"被古桐冷盯了一眼,景笑乐住口,飞快到客厅把那一袋东西拿进来,帮他把巧克力剥开,见他吃咬下后飞快的把嘴唇贴上去,舌尖触到他口腔里的巧克力块,舔开,一同分享,半晌,不无遗憾的笑道:"要是腿好了,就更好吃了。"

这张猫儿偷腥般的窃笑脸庞,在他在藏的那些日子里时常被想起,从最初的一两天一次到后来的频繁想起,当初离开时决然强硬的分离态度也在这张脸越来越清晰时软化,变得犹疑不决。回到这儿见着他后,他是欢喜的,觉得有这么个人时时陪着也不错……

"想什么?"

古桐拍拍他,揶揄:"想这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明天再去买些巧克力弥补吧。"

"好啊,出去走走,适当的走动有助于康复。"

"顶多只能到面包店,太远了我吃不消。"古桐撑起身。"帮我拿笔记本过来,那电影我刚看了一半。"

"什么片子?"景笑乐看把电脑掂在腿上,点开,呵呵笑。"动画?又是豆豆拿来的?"

"嗯,挺好看的。"

两人靠在一起安静的看动画,房里只有可爱的动画配音。过了一会儿,景笑乐突然道:"豆豆也姓古喔。"

"是啊,怎么了?他不喜欢原来那个姓,十三岁的时候缠着我父亲给他改,入我家门了。"古桐伸展双手往床头一靠。"我父母去世后,他一直陪着我。还记得那片铁路么,我觉得压抑时就会拉着豆豆去那儿,默默坐上老半天,唔,可以说十七岁之前是我陪着他,十七岁之后是他陪着我。"

豆豆啊!景笑乐暗叹。"诶,我忘了问你,你爷爷奶奶呢?去世了还是不在这本地?"

"在挪威,我父亲去世两年后他们随我叔叔移民了。我去年圣诞节还跟豆豆一起去看过他们。"

景笑乐巴在他身上,谄言媚语:"今年呢?挪威很美喔,带我一起去吧,我们去看看维京船博物馆,看看峡湾景色,去滑雪……好不好?"

古桐小狗儿一样拍拍他,遗憾:"今年不去,有工作。"

"什么工作?又要外出?"

"嗯,有个时装发布会,要去法国。本来是另一个人去的,但他行程排不过来,我之前一直想着再去那边看看,所以自荐去了。"

"那我也去吧,工作完后我们去玩玩,我还没游过巴黎呢。"

古桐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脸,无语。关了电脑往床上躺平,被单一扯,眼睛一闭,睡觉。景笑乐把灯熄了,搂着他的腰身,心里无限欢喜。

"你部落阁里的那段文字……是想念你父母的时候写的么?"景笑乐轻声问。

"你看过了?是啊,很郁闷的时候写的。"顿了一下,又道:"我其实很少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那天也不知怎的,不禁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边晚上睡觉都会梦见他们。然后第二天我休息,跟豆豆一起出外景玩去了。"

"诶!你们!"景笑乐又起来折腾。"商量一下,明天你把这次进藏拍的相片拿给我看看,我帮你配文字传到部落阁啊。"

"明天再说吧。"

"别啊!现在才……才十一点!明天又没事做,睡晚点又不会怎么样!"景笑乐使劲摇他,赖皮。"起来,跟我说说话!"

"还要说什么?明天说不行么!"

"明天种种明日生,今天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吧,我听着。"

"喂,你什么态度!这么敷衍!"景笑乐不满。

古桐翻身,手臂一压,冷冷道:"再多说一句我抽你!睡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景笑乐瞪着天花板低喃。幸好房里黑暗,不然他准能看清古桐失笑的表情。


第五十八节:路子如此走成

隔天一早九点,大门铃声山响,古桐先醒来,把一旁酣睡的景笑乐摇醒,叫他去开门。

景笑乐打着呵欠半眯着眼,哼哼唧唧的拉开门,一个人影从身边闪过,咻一下蹿进房里去了,愣过神来,景笑乐甩上门跑回房,愕然见豆豆正趴在床上,一幅睡死了的模样。

"他怎么了?"

古桐摊手:"不知道,他说累死了,估计是加班工作了吧。"

"怎么到这儿来睡了?"

"他昨天说要来看我……诶帮我拿拐杖过来。"

两人梳洗换衣,整理好后便下楼,景笑乐牵着古桐一步一挪慢悠悠往面包屋走。不过五十米的距离走了近二十分钟,买了些面包牛奶后又到摄影室,小西等人热情接待了两人,擦椅让位端茶倒水,很有阿谀奉承的嫌疑。

在楼下转了一圈,见跟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古桐便跟景笑乐离开了。小西等在后面中气十足斗志昂扬的喊:"老大,您老安心养伤吧!我们会把摄影室发扬光大的!"

"那几个小子挺自觉挺能耐的,我作证。"景笑乐笑道。

"还用你说么,都是我的人。"

"哈哈,美吧你!诶对了,冰箱里还有东西么?要不咱们去超市补点吧。"

古桐想了想,前天豆豆买了一些过来,到今天好像也没剩什么了,叫景笑乐去拿了车,两人去超市买了几袋食品后回家,豆豆还在睡,景笑乐拿了笔记本出来,和古桐坐在客厅里看他在西藏拍的影像。

古桐边看边应他要求讲一路的见闻,在南迦巴瓦深谷里遇上塌方的那段相当于历险记的事尤其要巨细靡遗的讲,讲完后古桐看电视,景笑乐则开始给相片配文字,配完后叫古桐检查评点,十二点过后居然才弄了二十来张。

看看时间,也该吃午饭了。古桐拐着进厨房做饭,景笑乐毛遂自荐要下厨,被严厉拒绝了,只允许他帮忙洗菜切菜,做半成品工作,剩下的就交给古桐。

做好饭,豆豆也闻香醒来,眯着眼抓着碗筷端坐餐桌前等人盛饭,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景笑乐嘲笑他跟狗同宗,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居然让几道菜给弄醒了。

"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我昨晚忙了一夜,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豆豆埋头边吃边道。

"又有人找你去剧组帮忙了?"古桐问。

"谁敢使唤你?"景笑乐问。

"我老板叫我去,他女朋友使唤我。"豆豆漠然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他凭什么叫你去?你老板不像是会做这种假公济私事的人。"古桐认识他老板,挺和善的中年人。

"啊?我没跟你说么?上任卸任了,新老板刚上任不久。"豆豆吃饱喝足了放下碗筷,叹:"新官上任三把火,天远地远的居然烧到我了,血霉!"

景笑乐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明天要去尼泊尔,可能得两周左右才能回来。"

"两周?"古桐皱眉想了想,说:"今天13号,26号是祖母生日,你能提前回来么?"

"靠!我忘了!"豆豆抓耳挠腮,苦恼,"我跟老板说一下,实在不行就换人去……操!烦!"

"提早一天回来就可以了,应该没问题的。"景笑乐道。

"有问题也要没问题!"豆豆起身摇摇晃晃的回房,"我再去睡一觉,景笑乐,你要有空的话帮我弄一下客房,我要那套深蓝色的床具,谢了。"

"他……他使唤我!"景笑乐手指颤抖的指着房门处,满脸不敢置信。

古桐笑:"别激动,他使唤人也不一天两天的了,你也可以不做。"

"毛啊!他会霸着卧室的!"

古桐点头。

景笑乐衡量再三,还是去把床具拿出来,把客房的杂物整理好,床具铺好,还要把桌子什么的都擦一遍……边做边腹诽:小爷我几时拿过抹布做家务?要不是为了自身幸福,小爷小懒得理你!算了,就当小爷报答你的成全之恩吧!

全弄好后,景笑乐拿香皂洗了五次手,消毒。

古桐嗤之以鼻。

景笑乐笑嘻嘻腻歪在沙发上,青葱十指伸到他面前,得意洋洋的展示:"看!漂亮吧!"

"当饭吃么。"

"哈哈!"

"笑什么呀。"豆豆背着包从房里走出来,神色萎靡不振,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半瓶,又闭眼倒沙发上。

"你要回去了?"景笑乐问。

豆豆挣扎着起来,打了个哈欠往门口挪,"老板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要是不小心阵亡了,你要带人民币去祭我。"

豆豆挥挥手,走人了。

"忙的时候要死要活,闲的时候数蚊子。"景笑乐盯着大门愣神,"我当初没进单位是明智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太束缚了。一周七天,五天上班,甚至有可能周六还要开会加班,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七八小时要穿着整洁笔挺的制服在办公桌前严襟正坐,不可以交头接耳,不可以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请假还得经过层层批准……"景笑乐扬手呼,"我受不了!虽然那工作挺保险,薪资福利各方面都很优,但我宁愿像森林一样弄个自己的店,随心所欲。"

"那样的店经营起来也很费精力的,经营员工布置什么的,处处细节都得盯着,不然你就得喝西北风。"古桐不以为然。

景笑乐笑道:"餐馆是森林的心愿,他从小好吃懒做,我要做的话,肯定是请人管理,然后去给别家公司当个顾问,偶尔露个面就行,一举两得。"

"说得简单。"

"你不信啊?我有金融分析师的资格认证的!"

"信,只怕你没那个精力。"

"嗯,我比较喜欢现在这状态,很自由……"

门铃声响,景笑乐疑惑这时候会是什么人来,开门一看,居然是古桐的祖父母,赶紧请进屋。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凑近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扬声朝客厅喊:"宝贝,今天有没有好些?"

古桐好笑:"哪儿有那么快。"

老太太放下保温交互式蹲在他身前,摸摸伤腿,满脸慈爱的笑容道:"我带了野菌鸡汤,你现在要喝么?味道很好喔!"

"晚点再喝,我吃过饭了。"古桐转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老头,"祖父,晚上您做顿晚餐吧。"

老头皮笑肉不笑:"手不是还没残么。"

"领导,你这孙子难得对你有要求,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满足他吧?"老太太笑盈盈睨了老头一眼,对景笑乐道:"想吃什么尽管说,他手艺非常不错,跟饭店大厨有得比。"

"都可以,祖父就做些拿手好菜吧。"景笑乐也不客气。

"就这么定了!"老太太拍板,拉起老头的手,"我们现在就去超市买菜,你打电话叫小豆豆小雨一起过来。"

景笑乐赶紧制止她:"祖母,我去吧,您俩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不用,适当走路对身体好,而且你也不知道要买什么,乖乖坐着等吧,嗯。"

二老走后,古桐先后打电话叫小雨豆豆,两人的声音都是含糊不清,似乎是在睡觉,景笑乐放了张CD,一屁股坐在茶几上与古桐面对面道:"你父母还在的时候是不是你父亲下厨的?"

"差不多吧,我母亲娇生惯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你祖父平时在家也做饭?"

"不是,我祖母厨艺不精,祖父叼嘴又不爱做家务,舅舅舅妈没时间,再加上小雨小斗一个比一个折腾,所以家里都是专职的保姆做饭的。"

"哈,你遗传了你父亲,喜欢做家务。"景笑乐为自己的好运气而得意洋洋,古桐立马就泼了他满头冷水。

"我有说过我喜欢么?我只是不想外面吃饭而已。"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景笑乐迂回过去。

"我帮你培养,反正你时间多得很,就当体验生活。"

"我拒绝!偶尔还行,天天叫我做饭我就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了,我向往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品的神仙生活。"景笑乐探头满眼星星的望着古桐,"我觉得这要求你可以满足我。"

古桐扬唇嘲讽:"嗯,做梦不要钱不费力更没有罪,你尽管做吧。"

"那我就做啰!"景笑乐狼扑过去,压倒猛啃,唇角泄出断断续续的欢笑声。

"别乱来!祖母快回来了。"

"诶!"景笑乐直起身,一本正经问:"他们知道咱们什么关系么?"

"什么关系?……噢,知道,小雨说的吧。"

"他们……就这么接受了?没跟你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跟别人不一样。"

景笑乐想到罗扬雨兄妹俩,心有戚戚焉,确实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家庭,初见面三言两语就让他松懈下来,不排斥不生分,悄无声息的把他们之间陌生关系融合在一起。

三点半,二老大袋小袋的回来了。景笑乐自觉的进厨房打下手,被老头指挥得团团转,汗流浃背,把该洗的洗了,该切的切了,该拌的拌了,景笑乐乖乖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老头气定神闲的离燃气灶三十公分远站着,锅里的油哔哔啵啵的爆着,他把西芹香菜西红柿放进去,慢条斯理的挥动锅铲翻搅,兴味盎然的看着那红白录三色缠在一块。

正当景笑乐想出去时,老头开口了,很好奇的问:"乐乐,听豆豆说你追我们家小桐?"

景笑乐呆了一下,点头。

老头拍拍他,鼓励:"他把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小桐不好对付,努力吧。"

"祖父……"

"想问为什么对么?"老头一副尽在掌握中的了然表情,"我有五个孙子,有三个在这里,这五个孩子里,只有小桐不像常人,他从小就不爱哭不爱笑不爱闹,没什么情绪。过年过节时聚在一起吃饭,其他孩子吵着要这个要那个可他从不开口。他对人不热情但他真诚,所以那些孩子都喜欢他,感情也一直都非常好。"

"嗯。"看得出来罗家兄妹跟他感情挺深的。

"我不知道他这性格像谁,也许有大部分是天生的,小部分是他父母影响的。"老头侧头平静的注视他,几秒钟后又转回锅里。"他父母感情非常非常好,打个比方吧,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圆,不仅外人钻不进,连亲生孩子也钻不进,这不是说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过于注意彼此了,难免会冷落孩子。"

景笑乐沉默,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伤害无形中已经造成了。

"十五六岁时,同龄人大多都会暗恋女同学了,他却依然整日跟豆豆在一起,往一起吃一起睡也一起,感情比谁都好。我们也为难过,但时间长了就觉得无所谓了,有这个人陪着他也不错,至少他不孤单,豆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当自己孙子一样,所以,在听说你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一起生活。"

难怪接受得如此顺其自然,原来早多年前豆豆就已经打下坚实基础了。景笑乐低头偷笑,着实感激豆豆。

老头瞄了他一眼,问:"你家人呢,怎么看待?"

"我父母没什么,就爷爷……"想了想,景笑乐据实回答,"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理我了。"

"老人家都这样,需要时间。"

"我知道,我现在就费尽心思的努力讨好他。"景笑乐笑道。

"好孩子,"老头点头赞许,"出去等吧,小雨应该来了,得快点。"

呆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景笑乐乖乖退出厨房,客厅里果然见到罗扬雨,他正腻腻歪歪的搂着老太太看演唱会,两人有说有笑的对着台上劲歌劲舞的人指手画脚,老太太扯扯一旁上网的古桐,指着电视求证似的问:"宝贝,这些人没有咱们小雨跳得好对不对?跳舞不应该仅仅是动作标准而已,应该是感情的具体行为化。"

在您心里,恐怕谁也比不上您的宝贝孙子吧。古桐瞟了一眼电视,再瞄一下笑得张扬得意的罗扬雨,笑道:"是啊祖母,小雨可是您从小就培养的,严师出高徒么。"

"祖母也跳舞么?"景笑乐惊讶,旋过沙发背坐到古桐身边。

"不是。"老太太笑,笑眯眯抚摸罗扬雨脑袋瓜后的扫把尾,"我身体条件不好,只会些平常的交际舞。小雨五岁多的时候,我一位在舞蹈学院教学的朋友说应该让他四肢修长且身体柔韧性非常好,是跳舞的好苗子,所以我就送他去学了。他是个出色的孩子,青出于蓝。"

"小雨怎么不进歌舞团?"景笑乐疑惑。

"哈哈,为什么要进歌舞团?那种地方有什么好?规章制度多如牛毛,这个不许那个不准……人生有什么意义!"罗扬雨红唇轻扯,毫不在乎。"再说了,跳舞既不是我的毕生职业,更不是什么从小的梦想,我学舞是因为没事做又可以锻炼身体,唔,我讨厌在太阳光下流汗。而现在跳舞嘛,是因为妖姬需要,哪天我不想跳了,立马换别的事做……"说着,脸转向景笑乐这边,抛了一记媚眼,娇声道:"哥哥,我可不仅仅只会跳舞喔!"

"小家伙!"老太太敲他脑袋,轻斥。

又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景笑乐无言的撇过脑袋,却见古桐唇边牵起一抹宠溺的笑。微叹,手臂搭上他肩膀,一起看摄影论坛灌水区里鸡飞狗跳。

饭菜刚摆上桌时,豆豆来了——准时得让景笑乐再一次深刻确认豆豆的祖先系某犬类。且一进来把包一丢,飞扑到桌前抓起筷子就往菜盘子里戳,姿势不雅,却能准确无误的戳起一块炸得金黄油脆的猪排,吃香满嘴满腮之余不忘夸赞大厨。

"祖父您宝刀未老啊!多久没吃到您做的菜了……可真叫人怀念!"豆豆扒拉一口饭,继续谄言媚语。"您不知道,我本来得加班到七八点,可一听您下厨,神仙也拦不住我了,唔,我想吃……饿死了!"

"可怜的孩子!"老太太摸其头抚慰之,"扬扬今天没口福,一早就被初阳拖走了,你们不要告诉她喔,她会生气的。"

"祖父,祖母生日那天您再做一桌吧,满汉全席。"

"那天客人比较多,订饭店比较实在。"老太太朝老头调皮的挤挤眼,笑道:"不过生日宴前一晚上可以做,对吧,罗先生?"

老头温文的笑了笑,点头。

古桐突然说:"祖父,跟您说件有意思的事,我上次去他家吃饭,他们家老爷子问我想吃什么,我随口说想吃腌笋白酒鸭,结果老爷子说他会做。您以前不是说过那菜是祖爷爷独创的么?"

"哦?"老头讶异,继而调侃:"居然是大众菜啊,你祖爷爷糊弄我呢!"

古桐扬眉呀了一声,玩笑道:"祖父,我记得您当年也参加过越战吧,老爷子说那道菜是他副团长教着做的,不会就是您吧?"

"祖父也参加越战了?"景笑乐错愕,随即眼巴巴问:"您当时是炮兵……几团的么?"一下子也想不想来是第几团了。

"诶?是炮兵,可姓景的……?"老头思索了半晌,没想起来,"当年夏季攻役战后没多少就停战了,团里几十号人回来后几乎都分开了,没印象。"

"别指望他能想起来,我敢肯定他连自己当时在哪个团都记不清楚了,要不会记得一起作战过的那些同志。"老太太丢了个白眼给老头。

"对极了!"罗扬雨附和,转移话题。


第五十九节 思YIN欲

散席后,豆豆急散席后,豆豆急着赶回去补工,罗家祖孙三人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景笑乐憋了很久的疑问迫不及待需要答案,倒了杯水给古桐,把他膝部上的笔记本收放在茶几上,挪了挪姿势,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古桐见他这样不免好笑,干脆斜躺在沙发上,舒服自在的等着他开口。

"来来,全交待了吧,祖父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人民解放军参谋长,副大军区职中将。"见景笑乐疑惑震惊的眼神,暗叹,神情颇无奈。"祖父跟你家老爷子的经历有些相似,都是经历过战争且受多年党员教育的老革命。但实际上两人天差地别,我是指思想观念道德行为及生活等方面。祖父不是循规蹈矩依指令做事的人,他善变且毫无章法,不重视礼教,漫不经心。
。 。我说的是他私底下的真面目。表面上嘛,你看,他既然能做到中将这位置,表面功夫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日后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了。"

"天!居然是高官!我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是这个。"景笑乐倾倒在古桐身上,感慨万端。"他那斯文闲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教授或文学工作者吧。"

古桐拍拍他,笑道:"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词就是这么应运而生了。祖母是红十字儿童医院的院长,两人都退位多年了,一直跟舅舅一家住军区大院,诶忘了告诉你,舅舅是解放军海军少校,舅妈是生意人,时常出差。还有个小阿姨嫁外地,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这一家子。 。 。这样的环境怎么会教出罗扬雨这样的孩子呢?"景笑乐万分不解。

"你们家家风严谨还不照样养出你匹黑马?"古桐刺他。"怎么?你对小雨有意见?"

"怎么会!这么漂亮的人谁不喜欢他!只是觉得。 。
。怎么说呢,按理说这种家庭的孩子应该是规规矩矩有目标有野心,奋发向上的孩子吧。小雨很任性很随心所欲很自我,呵呵,矛盾!"

"因为长辈们从不束缚孩子的行为,从不刻意压制孩子的性格,任其自然成长。"

"难怪你们三人这么异于常人。"

"这没什么不好,至少都很健康不是么。"古桐不以为然。

"身体健康是真的,但心理健康就不一定了。"景笑乐若有所思,侧脸与古桐面对面贴近,看了他半晌,道:"比如你吧,你就有很大的心理问题,虽然你一直觉得没什么,但问题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对吧?"

"谁都有点心理问题的,不奇怪。"古桐平静道。

"你这问题可不能视而不见,一定要慎重对待。"景笑乐莞尔一笑。"我帮你治吧,若是治好了,你应我一个要求就成。"

"要治不好呢?"

"治不好继续治,时间多的是,而且。 。 。"景笑乐顿了一下,正儿八经道:"人家死马还当活马医呢,你这点小症状算什么事!"

"你这没有医德的蒙古大夫!"古桐轻笑。

"可别这么说!要说这病在别人身上吧,我还真无能为力,可在你身上就不一样了,我能治好的,真的,我保证,给我一些时间就够了。"

越说越没边了!古桐拉下他举誓的手,道:"我去洗澡了。"

景笑乐赶紧起身搀他进浴室,待他站稳后又进厨房拿了保鲜膜,把古桐那条伤腿裹得严严实实,像超市冷冻柜里预售的精装肉。弄好后得意说这样不会碰到水了。

古桐无言的请人出门,景笑乐视而不见,然后三两下把两人剥光光,拧开花洒,温水哗啦啦顶头淋下来,扯开皮筋,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劲脖间,黑的黑,白的白,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般。仰头淋了一会儿,景笑乐关了水,搓了皂沫往古桐身上抹,从头到脚,抹完后再把身子贴过去,严丝合缝的肌肤挤破无数泡泡,皂香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天干物燥,小心点火。"

古桐仰头笑喘,拉住在腹下游走的滑腻的手。暗道早前应理智的赶人才对,这人实在妖孽得很。景笑乐拉开他,再次技巧的抚弄手下昂扬的小东西,低头看着它慢慢变化,笑眯眯打招呼:"有反应啊。很精神嘛,想要么,嗯?"

"警告你,别玩了!"古桐狠拍了他一下,拧开花洒,稀里哗啦把泡沫冲干净,扯过浴巾一裹,单脚独跳的往床上跑。

景笑乐慢腾腾洗完头发,擦了半干后才出来,从抽屉里拿了瓶润滑剂便跨上床,伏在古桐身上。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晃晃手上的东西,眼睛眨呀眨,眼波无限引诱。"我们做吧,禁欲太久不益身心健康。"

古桐眉毛动了动,无奈道:"想上我至少也得等我腿好一些。"

"呵呵呵。"景笑乐神经质的连声媚笑,轻轻柔柔的擒住他的嘴唇,舔吮啃咬,滑溜的舌头深深探入他口腔里,一遍遍逗弄嬉戏那条同样滑溜的软舌。

许是因为两人都已打开心怀安心接受彼此的感情,情动中多了些甜蜜温暖的气息,仅仅一个吻,让两个人都欲罢不能,急切的想要深一层的贴近。早已赤溜的身体纠缠叠沓,景笑乐口手并用一寸寸爱抚身下这具漂亮的躯体。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压抑呻吟就是最好的催情剂,同时将两人的欲望推上高层。

"你。 。 。要做什么?"古桐惊愕的看着景笑乐的动作。只见他突然跨坐在他腹间,挤了润滑剂在指上,微抬起身体抹向自己后庭,拧眉弄了几下后,将他那勃发的性器缓缓纳入温暖的肠道内。

景笑乐"咝"一声轻喘,如释重负般看着古桐,嘴角勾起,得意洋洋道:"我看了很多生理构造的书了,还打电话问过专业的医生,觉得还是自己开发自己的身体比较好,我先做试验品,下次让你舒服些。
。 。"说着,适应了体内异物的身体轻轻动了动。

古桐忍住想狠狠蹂躏他一番的疯狂想法——因为条件不允许,握住他的手,试着聊天。"看来你前段时间做的事还挺多的,这个体位不觉得辛苦么?"

"嗯。"景笑乐半阖着眼看他,小幅度的晃动身体,微微笑道:"可我想看你的表情,我喜欢和你面对面的做爱。 。 。嗯,你是我的爱人。"

也许是他脸上那带着甜腻的笑,也许是那句"你是我的爱人",古桐古井般平静无波的心狂跳了几下,从心底荡起一股混杂了感动喜爱和怜惜的激流,冲动的把他揽至胸前,无比热情的亲吻他,沙哑着说:"告诉我,你要什么?如果我能给你,我不会吝啬。"

这是承诺么?

景笑乐怔怔看着他,酸涩的情绪涌上来。"要你爱我,可以么?"

古桐扣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试着爱你。"

从再次见面后,自己的感情便随着他的态度大起大落,现在,是可以结果了么?景笑乐突然有想哭的冲动,还想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狂喊一通,把心里满溢的喜悦传天入地。

"怎么哭了,我又没欺负你。"古桐轻笑着以指尖抹掉凝在眼眶下的泪珠。

"即使是圣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景笑乐低头吻他,喃喃道:"我很高兴,真的。古人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我却觉得认识你是我毕生最大的幸运,相思的过程虽然很苦涩,却这了这蜜糖似的结局,付出多少都值得。"

"所以豆豆说你勇气可嘉,也傻。聪明人都不会爱我。"

景笑乐勾人一笑,两手撑在他结实平坦的小腹上,再次摆动腰肢——他始终坚信豆豆那句话:只要熬过去了,以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是的,真入了这男人心里,他比谁都会疼人。而自己一直向往这份疼宠。"因为他们都不懂你,而且你错了,我比他们更聪明。"

"也许吧。 。 。你说,有人会像我们这样边聊天边做爱的么?"古桐向上顶了一下,引得景笑乐惊叫连连。

"别动!我自己来!"

古桐失笑,肯定没人像他们这样做爱过。

景笑乐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动作幅度加大,手也没闲着,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需要费时费神费力的工作中,并且很快找到了它的乐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从没过时过,它随时随地的验证其必然的可行性。

所以,房里不须多时便响起一连串的呻吟声及偶尔的。 。 。尖叫声。

一切声响平息后,情欲留下的气味还未散去,景笑乐半边身子伏在另一人身上,也不管他姿势雅不雅,面色通红,发丝缠绕,懒洋洋道:"虽然很舒服,但在上面真的挺累的。"

"所以呢?"古桐眼中的情欲退去,恢复清明。

"我无所谓,你呢?"景笑乐摸摸他微红的脸颊,这张脸情动时是很迷人的,特别是为他情动时,会让他有很骄傲很满足的感觉。

古桐翻身搂住他,低语:"我也不在意。"

景笑乐微微笑。真好,两人都是坦诚的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明着说。

第六十节 否极泰来

日子过得太顺心,景笑乐差点忘了他家还有位难搞的老爷子,今天该回家吃饭顺便解一下老人家的心结了。

下午三点,在古桐身边腻腻歪歪看了好几部电影的景笑乐终于不甘不愿的单独一人回家了——这时候别说古桐腿不方便,即便是完好无缺的,也不能在这时候回家刺激老人家。

先到膳食坊买了一盒低糖低脂的纯中式点心,再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鹦鹉——连带着精致小巧的笼子,景笑乐心情愉悦的回家。景父景母还没下班,家里只有老爷子一人在看电视,扫了景笑乐手上的东西一眼,又转头认真盯屏幕。

景笑乐把鸟放在鱼缸上,把点心打开放桌上,笑口口对老爷子道:"爷,这鸟还没起名字呢,您给取一个吧,下回您可以跟李爷爷一块儿上公园遛鸟了。还有这点心,是膳食坊的,上回爸爸的同事买来过,你说很好吃。"

老爷子不动如山。

"爷,您吃嘛,吃完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景笑乐涎着脸挤到他身边。

老爷子怒:"你还有什么事要气我的,啊!?"

"没没!我保证不是气您,是很严肃的事情!"景笑乐两手高举信誓旦旦。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拈起一块豆糕放嘴里,凝固的怒容慢慢融化,吃完一块又拈一块,专心品尝。片刻功夫,一盒十几块点心几乎都入了老人家的腹。

甜食果然会令人心情好啊!景笑乐看他有滋有味的表情,暗乐。

最后还剩两块糕点在盒里,老爷子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把盒子推到景笑乐面前,板着脸问:"什么事可以说了。"

景笑乐拈起一块糕进嘴里,慢条斯理道:"前几天我见过一个老人家,姓罗,据说他当年也参加越战了,也是炮兵团的,而且还很会做菜,最拿手的就是你说的那道腌笋白酒鸭,他说是他家独创的。"

"罗?罗什么?"老爷子神经不自觉绷起来,凝神问。

"罗青弦。"

"是他!"老爷子突然激动了,脸面通红,急切问:"他也在这城里?你怎么会碰上他的?他住哪儿?还好么?"

"您认识他?"景笑乐偷偷乐。

"当然!他是我副团长!"老爷子怅然感慨。"要不是他那时候常跟我聊天,我还不一定回得来呢,即使回来了,只怕精神也崩溃了……可惜战役后他就被调走了,一下子没了音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他是否还在人世,如果还在,那现在在哪个地方……你怎么碰见他的?"

"爷,其实——"景笑乐顿了一下。"他是古桐的祖父,现在住在解放军军区大院,前两天他们夫妇俩一起去看望古桐的时候我也在……"

"你说——罗青弦是古桐的祖父?"老爷子备受打击。这一老一少居然都对他们家有恩!这……这……

"是的。"

"那他对你……你们……"老爷子迟疑,不知道如何下问。

景笑乐笑嘻嘻道:"他祖父母都是特别好的人,啊,祖母是俄罗斯人,特别美丽热情的老太太……爷,您想听我说说古桐么?"

老爷子怔忡盯着屋角半晌,叹了口气,起身回房。"等你爸妈回来再说吧。"

景笑乐也不急,等他慢慢消化后就好办了。闲闲横在沙发上看电视,近六点钟时,景父景母回来了,夫妻俩一同进厨房弄了几个菜,开饭了。一家四口难得共同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教条,默默吃完饭后移驾至客厅。

景父煮好茶,每人倒上一杯。

电视里正在播报国际新闻,又讲到阿富汗反政府组织如何如何制造暴乱,死伤多少人……景笑乐想起豆豆讹他那一次,不禁好笑,真是关心则乱啊!呷了一口微苦的茶水,景笑乐见父母平静的表情及询问的眼神,笑了笑,徐徐开口,把关于古桐的事和自己的想法细致入微的表达清楚。

听完后,景父景母不约而同的摇头失笑。这不能不说是缘分呐!一次落水事件过了六年多,兜兜转转的居然让两位当事人再次重逢了,从此纠缠不断,最后居然还把老爷子一直牵记着的人给扯了出来……原来都是一家人。

"爸?"景父询问一直沉默无语的老爷子。知道他的心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但希望他能放开心怀,别钻牛角尖。

"呃?"老爷子似才回过神来,怔问:"你说什么?"

景父笑道:"没什么,看您挺累的,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

"也好。"老爷子撑着沙发扶手起身。

景笑乐飞快抓稳他的手掺着进房,服侍着他躺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放在枕边,轻轻抚摸老人家沟壑纵横且无神的脸,歉然低语:"爷,您最近精神很不好,想开点,我还是您疼爱的孙子啊,没变。"

老爷子拍拍他的手,叹息:"乐乐……"

"我爱您。"景笑乐脑袋伏在他胸口,眼眶泛红。"对不起。"

"乖孩子,你先出去吧。"

"好。爷,这是祖父的电话,您打电话给他吧。"

跟父母告别后,景笑乐开车到中心区,打电话给罗闻名叫他出来小坐片刻。一壶花茶喝到小半,罗闻名就风风火火携风带雨的刮进来了,满头满脸的小水珠,一落座便扯了大半盒纸巾擦,抱怨不已。

"崩溃!这天都故意欺负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地,一下车就下雨了!"

"下雨了?我都没注意……"景笑乐朝窗外看了一下又转回罗闻名忿闷的脸上,失笑。"诶,你最近很霉么?"

"霉?怎一个霉字了得!"罗闻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迅即抬手叫侍者上好几碟吃的,还以老顾客的身份压厨房帮煮碗面果腹。景笑乐见他横扫千军的吃相,乍舌。

"你几天没吃饭了?早说我就去餐馆等你了。"

"一整天了。"罗闻名稀里苏噜喝完面汤,往旁边一挪,抓起两根牛肉条往嘴里塞,狼狈不堪道:"老子饿得头晕眼花,一路过来就想着吃点热的东西。"

"谁干嘛你了,至于这么落迫么?要不要我救急?"

"别说!说起来能让人发疯!"

"哈,谁能把你逼成这样?"景笑乐兴致勃勃。

"一个让人崩溃的笨孩子!"吃饱喝足了,罗闻名思口口欲了,两只散着绿光的狼眼滴溜溜在店里扫荡,来回巡了几遍后,没发现有可口的小红帽,放弃,注意力转回对面的桃花男身上。"前天我们部门来了个新员工,不巧是我学弟,昨晚跟一帮同事去喝酒,不小心喝醉了,他把我带回他住处……"

"酒后乱性了?"景笑乐笑得——那叫一个口口猥。

"崩溃!你说你肚里就装花花肠子了么?就那一傻孩子我还能跟他发生什么!"罗闻名丢了个白眼给他,不屑。"只是他今早去上班的时候不小心把房门给反锁了,把我关在房里一整天。"

"傻了你!不会打电话么!你要打给我我就去英雄救美了。"

"你别这么酸行么!我的手机丢在客厅沙发上了,呼救无门!"

"他怎么不叫你起来上班呀?"

罗闻名痞痞一笑。"那公司是我们家的,我就传说中的二世祖呗,喝醉了请个假就完了,没什么制度约束。"

"所以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那笨孩子已经下班回家放你出来遛了?"

"真想抽你!"罗闻名扬手挥下,临近他脸颊的时候改为暧昧抚摸,被他拍掉。不以为意的甩甩手,又拈了根牛肉条细细咬,眼睛在他神采飞扬的表情上搜寻,忽而问:"你们俩合好了?"

"是啊。否极泰来,各方面阻碍因素都清理了,一身轻松。"景笑乐闲散靠着椅背,唇边一抹温润如水的笑。

"得,干杯!"两只酒杯清脆的碰撞了一下又分开,罗闻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嘻嘻道:"你眼光很不错诶,古桐感觉是那种很专情的人。"

"还用你说,我爱的人能差么!"景笑乐得意。

"你就刺激我吧!"

"哪儿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刺激才有动力。"

"我还有竞争才有进步呢!"

……

从酒吧回到风情街已经十一点过,古桐在床上上网,见他湿漉漉的进来不禁疑问:"下雨了?你从家里出来怎么不带伞呢,感冒了可有你受的。"

景笑乐笑而不语,俯身啵了一下,拿了短裤进浴室洗了澡,坐在床边擦头发,闲闲道:"吃完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我跟罗闻名去那家酒吧坐坐,听他倒了一肚子的倒霉事才回来。"

"难怪这么晚。"古桐咕哝一句,眼睛不离屏幕。

"手机没电了,所以没跟你说。"景笑乐把毛巾丢在椅背上,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掂在手上疑惑不已:"奇怪,这款机子明明跟我以前那款一样,可电池使用时间怎么会差那么多呢?动不动就提示低电量。"

"用你原来那块就好了。"

"靠,我忘了!"景笑乐拍额,为自己如此愚钝而惊叹。"我都不记得丢哪儿了……也许在家里,改天回去找找……啊对了!"高呼一声后急急跑出去,一分钟不到又回来,手上提了只塑料袋。

"什么东西?"

"麦叔叔家的全家福。"景笑乐把桶盖打开,递到他面前,满室炸鸡味。

古桐瞟了一眼,摇头。"你喜欢吃这个?"

"不是……"景笑乐抓起鸡块啃,含含糊糊道:"经过时想起很久没吃了,就买了一桶……诶,薯条你要吃么?"

"不要。"古桐看他啃得很欢,好意提醒:"别吃太多,小心明天脸上长疱。"

"我天生丽质,长这么大从没冒过痘痘。"景笑乐不甚在意。

啊……

隔天一早,景笑乐进浴室洗脸时就发现"天生丽质"这词不能乱用的,才得意了一个晚上,下巴处便冒出一小片红疱庖,耀武扬威的直击得景笑乐的孔雀心灵溃不成军,失声大叫。

"别紧张,可能是热气,过段时间就好了。"古桐忍笑道。

景笑乐边换衣服边说:"不行!我一天都不能忍受!"

飞车去医院皮肤科征询,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医师细声细气告诉他:热气,长痘了。

痘!这真是一个叫人崩溃的字眼!古桐这乌鸦嘴,居然一语成谶了!景笑乐腹诽着世间万物,听从医师吩咐去药店薇姿专柜买了支有消炎治疗作用的清痘剂,一肚子忿然回到风情街。

"我还以为你去扒一层皮下来呢。"古桐窝在沙发上调侃。

景笑乐回房的脚步打了个转,朝沙发处扑过去,哀声戚戚:"我变丑了你还要不要我?虽然我现在没有美貌,以后也不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我爱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我为你洗衣做饭带孩子,侍候你洗澡上床睡觉,天冷给你暖被,天凉给你扇风,只求你的心给我留一个小角落……"

靠!冷气开得太大了么?电不要钱啊!

古桐亦同感,朝空调处望了望,调回。"现在唱的是哪一出?"

"改良版的秦香莲。"景笑乐坐直身,甩甩头发,媚笑。

"别酸了行么。"古桐横了他一眼,两指抬起他下巴,仔细瞧了几秒,轻飘飘道:"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会消了。"

"说得轻松,顶着这副模样我还没脸出门了。"

"那可不行,冰箱没菜了,呆会儿要出去买。"古桐一脸可惜。"不能吃外卖,会让你火上浇油的。"

因为这句话,景笑乐出门丢人现眼去了——当然是跟古桐一起出门的。在超市里逛了近四十分钟,买回三大袋食品,其中一袋全是胡萝卜白萝卜莲藕山药等,这些都是古桐挑的,景笑乐当时很疑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圆东西,似乎他们俩谁也没特别喜爱吃啊。

接下来几天,景笑乐切身明白了,也快崩溃了。

"求您了!别再炖萝卜白菜了好么!我反胃!"景笑乐哀嚎,两眼灼灼似要把眼前的碗烧穿。

古桐嘴角抽了抽,忍住,拈了几块萝卜进他碗里,讲明道理:"你没见你下巴已经消了很多了么,再吃三四天就好了。"

"我要吃肉!!!!"景笑乐两眼绿光的盯着他碗里的肉片,筷子伸过去就想抢。

古桐飞快转身,拍掉他的手,语似无奈:"这些都是爆炒的,热气,你还是吃萝卜吧。"

他故意整我!景笑乐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想。吃了四天只有少量油盐的水煮萝卜了,味同嚼蜡,每次都得一边意口口炸得香喷喷的鸡块和猪排才能把那蜡萝卜咽下去,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疯狂吃肉。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元神出窍了,不行……

"我回家一趟!"景笑乐飞快跳起来往房里冲,却被古桐一句貌似无意的话活生生拽住了前进的脚步——啊,那以后我不再煮饭了,没人喜欢吃。旋过身走到古桐身边,景笑乐可怜巴巴抱着他,欲哭无泪,说出来的话都带颤音:"我要吃肉……"

可怜的孩子!古桐抚摸之,安慰之。

从冰箱里拿出鸡肉,料理好,放进蒸锅里蒸熟,景笑乐狼一样埋头狼吞虎咽,吃,吃,吃,得把几天落下的脂肪蛋白质全补齐了,当然还不忘投几个感激的眼神给赏食的顾主。

人生终于有色彩了!景笑乐吃饱喝足了抚着肚皮乐滋滋的想,哼着曲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得香喷喷,然后上床尽心尽力的侍奉顾主,花样百出,直做得自己骨头酸软,腹中空空。

诶,又想吃了!


第六十一章 得,就这样吧 (完)

"看看今天好点了没?"景笑乐一睁开眼睛便日行一例的把脸凑近,让古桐查看消保疱情况——结果却发现身边早没人了,浴室有水声,景笑乐进去锲而不舍再问。古桐眼角瞟了一眼,答:好多了。

"骗我的吧?每次问你都这么说。"摆明不信的表情的语气。

每次这么回答你还不照样问!古桐大叹,慎重的抬起他下巴观察了半分钟,严肃道:"真的好很多了!"

"哈!"景笑乐高兴了,飞快脱下身上唯一的一件小短裤,洗澡。

古桐无语,同居时日不多,但这人臭美的个性已显山露水,最明显的表现是每天洗个两三次澡,身体时时香喷喷,衣服不带重样……还好他容纳度不同常人,两天过后也就见惯不怪了。

"动作快点,咱们得去早些。"古桐从衣柜里拿出衣物瘫在床上,催促景笑乐。今天是祖母生日。

"马上!"

跟平日里随心所欲的TEE加仔裤穿着不同,今天两人穿得比较正式——其实也只是衬衫加仔裤而已,看上去简洁干净。刚到酒店大门口,景笑乐又见到了那辆张牙舞爪京剧脸谱的牛车,惊奇不已,指着对古桐道:"那车子跟我很有缘啊,在路上见了好几次了,有一回还在我爸妈家楼下碰上了,现在又……"

古桐笑道:"那是扬扬的坐骑,初阳的姐夫住你们那栋楼。"

"难怪!"

两人随着宾客进酒店大厅,着实吃了一惊:人来得真多!男女老少,同事朋友,亲人等,扎堆喧哗。景笑乐和古桐给祖母送完礼物拜完寿之后,即被小斗拉到角落的几人堆里——除了罗家兄妹,其他人景笑乐一概不认识,但从那两个年纪跟罗扬雨相当的年轻男女的相貌上看,知道这应该就是小阿姨家的孩子了。

果然,那俩孩子笑嘻嘻的叫古桐"哥",一脸兴味的在他们俩之间转来转去。古桐勾着男孩的肩膀道:"这小子叫文夜,是哥哥;丫头叫文静,是妹妹,双胞胎。"

兄妹俩相似的漂亮脸蛋齐齐朝着景笑乐,也叫他"哥"。景笑乐笑眯眯应,看向一旁的罗家兄妹,心想他们俩定是把他和古桐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六人边嗑瓜子边嘻嘻哈哈聊了近半小时,古桐扯扯景笑乐,示意他看向大圆桌那边,景笑乐不明所以,转头一看,愣了,随即也笑了——他们家老爷子和父母都来了,这会儿正跟着古桐家人寒暄,他还以为他们会晚点才来呢。

"哪,左边长得最帅那个是我爸,旁边那美女是我妈;过去那美人是我小阿姨,她旁边的酷哥是姨父。"小斗喜气洋洋的给景笑乐介绍一方长辈,眼珠子乱转,突然惊叫一声,扬手高喊:"小青!小青!这儿!"

景笑乐一听这名字,下意识的望了一下罗扬雨,却见他头也没抬,更没什么特别惊喜的表情。

"小青,司徒叔呢?"文静问。

"他在店里,呆会儿就到了。"司徒小青从在景笑乐旁边——隔着罗扬雨好几个位置,一脸文雅的笑,环了一眼在座各位,问:"豆豆呢?"

"没来呢。"小斗边说边继续侦查人群,五分钟不到又把初阳给呼过来了。

小队变成小排,气势如虹的扯淡。景笑乐拉古桐去和自家父母打了个招呼又回来,继续扯淡。

近十二点时,人来得差不多了,各自入座,老太太穿着时髦的衣裙上大厅中央的表演台上给客人致谢,诙谐的语言逗得大家笑声宴宴,末了,一脸幸福的表情道:"我的宝贝们今天要给他们奶奶唱首歌,也请朋友们一起听。"

罗家兄妹及文家兄妹跳上台,一一热情洋溢的亲吻老太太,谄言媚语逗得老太太乐不可吱。

乐器是原先准备好的,这四兄妹一上台便吸引住众人的全部眼光,像月亮般皎洁光华的孩子,漂亮得不可思议,配合默契得不可思议,像听乐队现场演出般,一首卡百利的"odetomykamily"让听者无不惊叹。

"小斗不去唱歌真是可惜了。"景笑乐看了他一眼,取笑:"你说得不错,你们家的孩子除了你之外都很美貌,尤其是小雨。"

"他遗传了最好的基因。"

"也有最恶劣的基因。"司徒小青小声的补充,脸上没有别人惊艳的表情,反而是非常的不以为然。

景笑乐愣了一下,失笑,勾肩搭背的调侃:"小青,估计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小雨会记仇的。"

司徒小青眼里闪过慌乱,随即笑道:"那你可得替我保密,我只告诉你。"

"臭小子!"

"诶,上菜了上菜了,吃饭吃饭。"司徒小青转过身,端正坐好。

罗扬雨几人收好乐器也回座,一群年轻人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宴席散后,大部分客人笑容满面的离去,老太太老头的老朋友们则进包房打牌搓麻娱乐,等待晚饭时间。

景父景母因为要上班,也告辞了,临走前两人对古桐及景笑乐笑道:"小桐,你盯着乐乐,别让他太疯,要时常一起回家吃饭。"

古桐点点头,景笑乐一旁偷偷乐。

"我还没跟你舅舅他们认识一下,要不要现在去?"

"他们现在没空,晚上吧,晚上回老宅……"

"桐!"大门口传来一声山呼,豆豆冲进来,大惊失色,哭丧着脸哀嚎:"散场了?!啊——我都往死里赶了!!"

"别急,赶得上第二场。"古桐笑,指指旋梯道:"祖母他们在楼上一号打包房打牌,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豆豆把沉重的打包往地上一丢,一阵风般卷上去了,没过五分钟,他又风般卷下来,俊俏的脸蛋上挂着傻兮兮的笑,景笑乐忍不住掐了一把,审问:"之前干嘛去了?不是说明天回来的么!"

"你以为我不想啊!没买到票!"豆豆坐下,跟众人打招呼,拉开包,把在尼泊尔买来的漂亮饰品拿出来给罗扬雨,埋怨道:"重死了,要不是这些东西,我至少能早半个小时赶到这儿。"
"哥!我也要!"文静扑上去,哗啦啦扒开那些饰品。

"别扯散了,小心点。"

"哇,这红松石很漂亮!"

"……"

"你怎么有时间去买这么乐小玩意儿?"景笑乐挑眉看着那几个兴高采烈围成一堆的人问。

"我是没时间,大部分是我老板自告奋勇帮忙采购的,弥补我长时间为他卖命。"豆豆勾唇轻笑,漫不经心的模样。

"可怜的孩子。"景笑乐安慰之。

豆豆转过头上下打量他,突然伸手摸他小巴,哈哈笑道:"好青春啊你!"

"你洗手了没?啊——我要消毒,消毒!"景笑乐飞快奔向洗手间。

豆豆愕然。

"他有病。"古桐解释。

"什么病?"

"毛病。"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