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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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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侧》作者:抽烟的兔子(穿越成奴才/王爷攻03.06正文+番外全)

文案:
奴才的视角看王府百态。
一个冷血,狡诈的王爷值得你追随吗?
如果他除了以上两个缺点和少许的性格缺失,还拥有雄才大略,治国安天下,你会容忍他吗?
如果你确定追随他和包容他,你又要拿什么身份伴随在他的身边呢?
这个问题……深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甘草,三王爷 ┃ 配角:紫苏,茯苓,杜仲,苍术,川贝等 ┃ 其它:忙碌的药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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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第一章 ... 
 
 
  深秋黎明,空气冷而湿润。我在黑暗中醒来,又是新一天。
  对温暖的被窝没有丝毫眷恋,在丝丝寒冷中迅速穿戴好衣衫。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房门,"甘草哥你起来了吗?"
  我招呼他进来,看他笨拙的捧着一大盆兑好的热水,真是难为这小家伙了。
  低头洗漱的时候,小家伙叽叽咕咕的在耳边呱噪:"今儿一老早的通政司就递来不少帖子,总管没得好睡正气着呢,让厨房的人弄些早点来,结果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偏把昨天夜里人参哥偷嘴吃的事抖落出来了,现在总管在偏厅审人参哥呢,地上跪了好些人,说是给人参哥求情的都让抽了嘴巴了。"
  嗯?人参的体格健壮,向来贪嘴,他偷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向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今天怎么就拿他开上刀了?
  我擦干了脸,随手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是不是人参叫你来找我的?"
  小家伙吐吐舌头:"他没说,但是一直拿眼睛冲我一斜一斜的往你屋子这边比划,我自己琢磨着总管一向高看你一眼,八成人参哥就是叫我来搬你这个救兵的。"
  我无奈的拿过茶杯倒了碗凉白开仰头一口灌下去,真凉啊,浑身激灵的一下,人到是精神了不少。"小豆儿,你知道咱们王府里撒谎的祖宗是谁吗?"
  小家伙挠挠头,低低的嘟囔着:"你呗……"
  "那你还跟我这扯什么蛋呢?人参给你的果脯我又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就是了,下次再说谎看我不抽你。"
  "甘草哥你好厉害,都知道人参哥给我果脯。"
  我叉着腰狂笑了一声:"你嘴丫子边上还粘着糖粉呢,笨蛋!"
  
  本以为人参偷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出了房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一向在王爷身边伺候的茯苓竟然也匆匆的赶向偏厅,一把揪住他:"这个时候你瞎跑什么?王爷再一刻也该起了,你不消停儿的伺候着赶过来看热闹吗?"
  茯苓起先还一脸不耐烦,等看清楚是我立刻换了个嘴脸,"人参傻头傻脑的不知道得罪了谁,偷个嘴吃也不加小心,还让人拿着个现形,现在都闹到我们那儿去了?"
  我一呆:"什么人敢这个时候闹到王爷跟前去?"
  茯苓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趴在我耳边说:"昨天夜里是银翘睡在外屋,他跟我说来嚷嚷的是二夫人屋里的小丫头禄儿。那小丫头人不大,嗓门儿到不小,没叫唤几句就把王爷吵醒了。"
  "王爷叫你来的?"这事有点不对了,二夫人屋里的人怎么会跟人参过不去?王爷的十二个小厮中,人参,当归,川贝和我是帮着总管打理府上琐事的,平日里跟在王爷身边也就是传个话儿,和那些后院儿的女人们一年也见不上十面,真要说有机会得罪那些内眷也应该是王爷贴身的曲莲,紫苏,茯苓和银翘才对。
  "可不就是王爷让来的,要不借我俩脑袋也不敢这个点儿跑出来啊。快别说了,先去看看吧。"茯苓拉着我就要去偏厅。
  这事八成是趟浑水,我挣了一下脱开茯苓的手:"你去吧,现在十个人到有七八个都聚到那去了,剩下几个保不齐心里也长了草了。咱们王府太平日子太多,人人都巴不得好好折腾一起看热闹呢,我得先去厨房瞧瞧,别回头耽误了王爷的早点。就咱们王爷那性格,他不舒坦了全府都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茯苓连连点头:"对对,你快去吧,回头中午我找你去。"
  小豆儿支棱着耳朵站在一边,等茯苓走了吓的小脸儿都白了,"这回人参哥惨了。"
  
  到了厨房一看,果不其然,应该当值的三个厨子只剩下一个。配菜的也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这群家伙都是属驴的,不抽几鞭子别指望他们好好干活儿。
  剩下的那个厨子一脸憨厚相儿,看见我眉目不善立刻手脚勤快的倒了杯热茶递上来,茶虽然比不上我屋里的,但好歹是口热东西。
  喝了人家的,我也收起气焰,对谁都得留个面儿不是?保不齐以后谁会求上谁呢。
  厨子憨憨的把王爷的早点小心翼翼的码放在托盘上,一张胖脸明明应该像个发面团子一样光滑,可能是笑的久了又一直被油烟熏着,怎么看怎么有几道化不开的褶子。
  "甘草哥,您看这也没有个能上的去的人,劳烦您给前边递送一趟。"
  扫了一圈儿厨房,确实一个个污眉糟眼的。
  我和厨子说了这一会话那几个打杂的还凑一起嘀咕呢,我最厌烦这种无事生非等着看人笑话的小人,当下摆起一副刻薄相,一手叉腰一手冲着那些人乱点:"你们还聊个屁,真要说上板子抽人谁都短不了看着,咱们王府的家法历来是做给人瞧的,知道什么叫杀鸡给猴儿看吗?怎么着?你们都想当猴儿了吗?别着急,人参完了就轮到你们,还不踏踏实实赶快干活儿?!"
  其实我也不想跟个夜叉一样在这儿叫唤,可是对有些人只有这个方式有用,这也算是无奈中的办法了。
  冲厨子点点头擎着托盘出来。这个人不错,改天跟总管提一提。
  一路加快脚步,但是不能跑。两条腿较着劲儿抡的飞快,天色已经见亮,王爷还要早朝。人参的事这么一闹,除了屋里负责穿戴的,其他外头伺候的人有几个还能上心的?
  唰唰的一路到了王爷寝室前,粥在盆里纹丝未动,温度几乎和刚出锅的差不离。咱们王爷吃东西向来喜欢要热热的。
  我这走路的本事也不是一天练出来的,王府里头规矩多,总管又是顶严厉的那一路人。要走的快,还不能跑,要平稳,但不可有声音。曾经以为自己行了,一派到王爷身边,立刻又得从头再来。
  我们十二个人的鞋子跟旁人都不一样,软底儿高帮儿。常跟着王爷外出的蝉衣,昆布,苍术和杜仲的靴掖里还比我多了几样零碎,也不知道那一天到晚硌了巴生的怎么熬过来的。
  喘口气,压低声音:"王爷的早点好了。"
  一个清秀俊俏的美少年挑起门帘:"拿进来吧。"秋水般纯净清澈的眼冲我顽皮的眨了眨。
  "怎么是你送过来的?"
  我伸出手指按在嘴上冲他摇摇头。这个笨蛋,赶快伺候王爷吃了饭打发去上早朝是正事,那边都闹的冒烟儿起了,可别再让王爷有时间亲自过问,否则人参的罪不定得多遭多少。
  总管就算严厉,怎么也还会顾及一点情面,本该打上十板子了事王爷一去还不得加上一倍?
  
  王爷的寝室不该我进去,放下早点后退再后退,到了门边儿了只听紫苏在里头咯咯一笑:"甘草来的正好,今天屋里少一个人,你给搭把手儿。"
  原来是我忘了,王爷这屋子里的那架大镜子屏风是能从里头看见外面人的。那我刚才"嘘"曲莲的动作岂不是也被里头看见了?头皮一阵发麻,都是那个送镜子屏风的西洋人讨厌!好死不死的送这种祸害人的玩意儿。
  搓搓冷冰冰的手跟着曲莲进到里间。
  先请了安才抬头。银翘正给王爷梳头,紫苏对着一面小镜子倒腾着自己那把烦恼丝,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颇有几处惹人遐思的暧昧痕迹。
  这种事现在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第一次不小心撞见王爷抱着紫苏乱啃的时候,吓的我险些晕过去。不是因为看见两个男人在一起吓的,而是其中的一个随时可以要我小命。知道不该知道的,向来会死的快些。
  那时候我还不叫甘草呢,只是个外门上的小厮,地位最低的那种和小豆儿差不多。王爷在兴头儿上被我撞见了也没有不高兴,只是从紫苏怀里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紫苏仰着漂亮脸蛋儿嬉笑着跨坐在王爷身上,完全当我不存在。
  "甘草过来帮我梳梳。"紫苏慵懒的冲我招招手。袖子一抬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
  我最喜欢看他这一路瘦伶伶的人,艳丽的紫袖子里伸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一举一动都招人怜爱。挽住他一头乌黑的发,足足有那么一大把,险些一手握不住。
  当王爷贴身的小厮,梳头是必须学的一项。别看我的手指没有紫苏他们这般修长匀称,但是论手巧四个加一起也未必赶得上我。
  "看不出甘草手还真是巧。"紫苏满意的在镜子里左顾右盼,伸出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看到他秀美的手掌,我下意识的把自己那双粗糙的手藏进了袖子。
  "确实不错,利索又大方。"
  王爷寝室里铺着上等的厚地毯。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弯腰退到了一边。
  王爷人不错,除了脾气刁钻些。这种生在皇家的天之骄子能不随便作践人,还颇有包容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咱家王爷还很大方,平时特希望能多凑在他身边,赶上他高兴的时候,好东西哗哗的往下赏……
  但是今天早上我衷心的希望能离他远点。
  "甘草躲那么远干什么?"王爷冲我笑眯眯的问。
  抬头看他一眼感慨着咱家王爷长的就是好:"回王爷,奴才从厨房过来身上有油烟味,您要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下去了。"
  像只潇洒的虾一样弯着,小步退到门边。
  王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银翘一会你告诉总管,把管传膳的那些小子们每人打二十板子。"
  心里翻个白眼儿,这不就是说给我听呢吗?给你精的,好好当你的王爷不行吗?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您呢,家里的小事还不放过,早晚有天得累死你。
  "王爷别,您这么一来那些小子还不得恨死奴才了。"小心陪着笑:"前头出点事,奴才想着不少人凑过去看热闹了,担心院子里头伺候的不妥当才过来的。路上还真碰见赶着去厨房的小子,是奴才想跟你面前显显勤快才没叫他们接手。"
  紫苏"噗"的一笑,"甘草这张嘴啊……"
  王爷也笑了,挥挥手:"都听说了,不就是人参偷嘴吃来着吗?他也真有能耐,半夜还摸到厨房去。"
  银翘看王爷没犯脾气,赶紧打圆场:"他们这些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呢。"
  王爷似乎心情不错,"所以我跟你们说,要养小子就得养个像甘草这样的。吃的少干的多,不是自己的活儿还抢呢。"
  紫苏他们三个笑的"花枝乱颤",我也跟着假笑,正为过了这一关松口气的时候,王爷轻飘飘的说了句:"吩咐总管叫人散了,等我下朝亲自审人参。"
  完蛋!
  
2
2、第二章 ... 
 
 
  王爷去上早朝了。
  我寻了个借口来到总管跟前。
  总管是绝顶聪明的人,看都不看我直接甩下话来:"你要是真为人参好就去问问他实情,这件事他死扛着不说只能害死他自己。别等王爷回来了,见着了棺材才知道掉眼泪。"
  这都哪儿跟哪儿?这就死啊活的了?可是总管从来不信口胡言,这个人向来惜字如金。看来果然被我料中了是趟浑水。
  哥们十二个人,虽说都有最相好的小圈子,但毕竟一起跟在王爷身边好几年,没友情也得有点交情,人参和我之间的交情有几斤几两?值不值我为他忙活这一趟还是个问题。
  一时又为自己这样的小算计不耻。人参人不错,办事虽然鲁莽,但是性格上的就是两个字――仗义。而且我王爷那也露了头,总管这也吱了声,现在想不趟也不行了。
  一路掂量着先到了厨房,不少取早点的人穿梭着,趁乱摸了几个包子揣进怀里这才去关着人参的地方。
  一推门进去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紫苏。他这人平时最刻薄,想不到竟也来了。
  把包子递给人参,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被紫苏风情万种的坐在屁股底下,我干脆蹲在人参旁边,把总管的意思换些温和的词说出来给他听。死小子本来还大口咬包子,听着听着连包子都不吃了,木讷的吭叽:"我真的就是偷吃了一碗杏仁霜,还是凉的。"
  紫苏冷笑着:"放屁,那是杏仁霜吗?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现在连燕窝和杏仁霜都分不出了?可见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真的……以为是……杏仁霜。"人参圆圆的脑袋低低的埋进胸口。
  "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吃了好多。"没错,他就是吃了好多,我记得很清楚。"昨天四少爷生辰,赏咱们吃红烧肉,你吃了至少三大碗饭。"
  "是……四碗。"
  我倒!"四碗就四碗,我记得我和杜仲那份肉里的肥的全给你了,银翘他们不怎么吃大厨房的东西,他们四个人那些肉呢?"
  "我吃了……"
  "这就是了。"紫苏眯着眼一拍手:"五份肉四碗饭,你没撑死竟然还有肚子去偷吃?骗谁呢?"
  人参徒劳的抹了抹根本没有汗的脑门,"我……我是听碧桃和禄儿说厨房里剩了碗霜,两个人互相推,都不愿意这么冷的天儿去取,后来我看她们真的不去,就……"
  我和紫苏对看了一眼。禄儿和碧桃?真是巧,都是二夫人房里的。这俩丫头有意思,傍晚的时候嫌冷,大半夜的就不冷了?怎么就这么巧能逮着人参?而且明明是碗燕窝,为什么她们偏要说成是杏仁霜?
  紫苏翘起右腿搭在左腿上,秀气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啊晃啊,突然猛的踢了一脚人参,"你吃完了燕窝看见谁了?"
  "没,没有谁。"
  人参啊,你是最不会说谎的,看看你那副耳朵,都快红的冒烟了。
  "是不是遇见三夫人和野男人幽会了?"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紫苏也看见了?"人参立刻变成了白萝卜。
  话说到这个份儿也差不多明白了。其实紫苏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王爷这两房姨奶奶向来都是对着掐,明里暗里,有硝烟的没火花的,从来没消停过。
  三夫人那个所谓的情儿早被总管盯上了,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爷这几年来一直对三夫人的冷落和不待见。总管自然是告诉过王爷,但是王爷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谁也说不清楚。
  
  紫苏和我一起出来,默默的并行了一段,突然搂着我的肩对我说:"甘草,你这么机灵个孩子,刚才的事千万当没听见。总管和王爷那我会安排个喜欢耍舌头的去说,你可别吭声。"
  这个人……什么时候心地这么善良了?
  "我明白。"
  紫苏拍拍我的头:"这可不是什么请功显勤儿的好事。王爷心思谁都猜不着,喜怒也没个准谱,事关王府的声誉,能不知道就别知道。"
  "好,我记住了。谢谢你。"
  紫苏的手暖暖的,但是被他这样抓着肩膀也不是很舒服。
  见我有些不安的扭动,紫苏放开了手:"难为你了,才十二岁就跟着总管,还得伺候王爷。总管人是冷了些,心胸还是有的。好好跟着他吧,有你出头的时候。"
  紫苏啊紫苏,你满口说的话似乎都是为我好,可是为什么你一个劲儿的要把我往总管那推呢?我跟也是得跟着王爷啊。如果可以选,你以为我不想跟着总管吗?
  王爷这种人也只有你拿他当个宝。
  "估计这次王爷身边的人轻饶不了三夫人,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了。做人总要留条后路给自己,谁知道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当初三媒四聘的把三夫人娶回来,也不能说一点感情没有吧?更不用说还有了二小姐和小少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乱嚼舌头的搞不好反而让王爷不待见了。"
  我这话也是说给紫苏听的,他之前那套话让我心里有点不爽。既然你跟我云里雾里的,我也还给你一套品品滋味。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活该。
  紫苏是骄傲的。他有完美的外貌而且据说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王爷身边漂亮的男人不是没有过,但是对紫苏的宠爱却是最长的。
  从我八岁撞见他们俩亲密的举动后一直到四年后的现在。之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敢去问,紫苏整治起人来,那才叫杀人不见血。
  就像我们这四个负责府里杂务的小厮,除了人参一直没变,当归川贝和我这个甘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了。人参有一次说走了嘴,提到我的上任甘草只干了一个月就撵出去了。
  
  再看向紫苏,他站在朝阳里微笑着,美极了……就是那个笑容有点冷。
  "想不到甘草小小年纪真是识大体。"
  "紫苏哥,你真漂亮。"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恒古的道理。
  紫苏享受着我崇拜的目光,眼睛里的冷慢慢淡下去,捏一下我的鼻子:"快干活去吧,贫嘴。"
  终于可以走了,但是不能忙,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
  总管看我回来了也没问话,只是派下几宗事来叫我去办。
  事也不是难事,就是琐碎。耐心都是这么磨出来的。
  等到张罗完了已经中午,川贝正站在廊下伸着脖子等我回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怎么觉着他脖子好像比昨天长了不少……
  "不知道会怎么罚人参。"川贝压着声音,一把拉上我就往正厅那边走。
  "王爷回来了?"下朝了吗?
  "回来了,王爷说吃了午饭就要审人参呢,咱们早点去,晚了站后头什么也看不见。"
  你想看什么?看同吃同宿的人皮开肉绽血花四溅吗?
  我揉了揉肚子一脸苦相:"川贝哥您先去吧,我这一早就没捞着饭吃,现在只想口吃的。"
  川贝疑惑的看看我:"你一早干嘛去了?"
  "人都跑前头来看热闹了,后头连个递送的人都没有。我临时被抓去给王爷取早点。屋里头的茯苓也出来了,紫苏哥就叫我留下搭了把手。等伺候完王爷总管又派我差事,这不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你到是挺会显勤儿的啊。"川贝斜斜的看我两眼,"得了得了你去找食儿吧。"
  嘴里"哎哎"的答应着,脚底抹油。一脑袋扎进厨房,正赶上那个憨厚的胖师傅。
  是啊,这当口谁不挤到前头去瞧热闹?也好,我还能捞点便宜。
  拿腔拿调的冲胖师傅说:"这一早上一上午的,忙完了王爷忙府里差事,烦劳您给做点对口的吃食,不麻烦吧?"
  胖师傅连连弯腰:"不麻烦不麻烦,您想吃点什么?"
  "酱油炒饭。"
  
  胖师傅手艺真不错,我简单一说怎么做他就懂了。
  看我吃的香甜,他搓着手在一边感慨:"头一次听说用酱油炒米饭的,这么黑了吧唧的上不得台面。可是看小哥你吃的又这么香。"
  抬头看看他,圆圆的脸上慈眉善目的。"你也尝尝。"大方的拨了一小碗递给他。
  "嗯……还真不错,多放些葱花应该会更好吃。"
  我满嘴的炒饭顾不上答,伸出个大拇指冲他比划了一下点点头。
  吃的心满意足。后厨的人都没有回来,看来前头还得热闹一阵子。
  这也得看王爷想干什么了。如果仅仅是处置人参,这些功夫别说二十板子,就是二百也能打完了。看来这次是要一并下手把三夫人的事摘干净才罢休……
  胖师傅等我吃完就殷勤的撤走了饭碗,然后又供出来一小碟点心并一盏热茶,虽然粗糙但是味道很不错。
  "您不去前头瞧瞧?"发面团子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手上还拿块抹布东擦一把西抹一下的。
  "不去,我不喜欢热闹。你要是想看就去吧,我跟这歇会。"说着往炉火边凑凑,伸出脚去烤着。今天阴天,没准晚上就会下雨。
  "厨房不能离了人。"胖师傅低头继续擦拭着。
  闲着没事就看他干活,别看粗手粗脚的,到挺麻利。再细看他,干着活儿呢还笑?原来是张天生兜兜嘴的笑脸儿,人又长的憨厚福相,不认真看还以为一直笑呢。
  脚底板逐渐烤的热乎了,暖暖的舒服极了。胖师傅也不说话,轻手轻脚的归拢着那些锅碗瓢盆儿,偶尔杯盘相碰的叮当声在这个宁静而温暖的厨房就像首催眠曲。
  迷迷糊糊中听胖师傅说:"我小儿子跟您差不多大……"
  
  我是被川贝摇醒的。
  "你到是会偷懒找舒坦,"川贝抄着手斜眼看我:"前头出大事了,快跟我过来。"
  果然是借着人参这条藤摸出来了三夫人这个傻瓜。
  当归滑溜的跟泥鳅一样找了个因由躲开了,王爷点了我和川贝去监督查抄三夫人的院子。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能愿意做呢?
  川贝一路咬牙切齿的,嗓子眼里闷着骂了好几句"臭婊/子"。"王爷说的多轻巧啊,监督查抄!总管派了我那么些差事还没干呢,回头晚上肯定好一顿骂。"
  总管这个人最有意思,只要是他派出来的差事不管你中间出了什么事,摔断了腿都得把他派出的活计干完了才行。标准是个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铁血男。
  谁要是被他骂的时候找借口开脱只会骂的更难听。
  "川贝哥,要不我自己去就是了。您忙您的去,我下午没差事。回头咱俩别说漏了就得。"
  川贝这个人最小心眼儿,能卖他一个好儿何乐而不为?而且既然我是去监督,抡膀子干活是轮不到我的,最多了就是看着女人们一哭二闹,防着她们三上吊就是了。
  川贝果然喜上眉梢,客气了几句立刻溜了。
  
  记忆中三夫人的院子里种了好多桂花。每年秋天从这过都能带走一鼻子的甜香。
  院子里乱乱的不少小厮,见我去了领头的凑过来问:"这就动手?"
  早有手脚勤快的搬了把椅子放在我身后。
  "我不坐,抬一边去。"挥挥手看了一眼那个讪讪的讨好失败的小厮。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他这种就是第一只跳出去的猢狲。"三夫人在那坐着呢没看见吗?眼睛长脚后跟去了?一点规矩没有!"
  可怜的女人,凄凉的坐在一棵桂花树旁,只看背影就能猜出面上有双失魂落魄的眼。
  "三夫人,王爷吩咐这就要查了。劳您移步,一会院子里人多手杂别伤着。"给这个女人最后的尊严,明天她就不是三夫人了,何苦现在都来作践?
  三夫人转过头看我,一双眼睛里冷冰冰的没有表情。下巴绷的那么紧。我小看她了。
  "动手就是了,不用你来�嗦。"
  不想多事,她做出了女人最后的坚强和倔强,我不想打扰她。
  "得罪。"回过头冲领头的打了个手势。
  珍珠细软,金银首饰这些都是王爷赏的,被休了的女人没权利带出去。三夫人贴身的侍女就像个护着幼崽的老母鸡,抓着一只小匣子在那嚷嚷:"这些是我们夫人嫁过来时带进来的!"
  小厮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只管自己痛快。就算你不吭声还想找茬损人呢,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一个个直眉瞪眼骂起来。
  三夫人呵斥了一声:"翠翠!给他们。"
  那个搬椅子的劈手就要夺。
  "住手!"这些人啊,狗眼看人低。
  "三夫人,府里没有规矩说必须净身出户。烦您稍等,我跟总管那核实一下,该是您的一件也短不了。"
  "狗奴才!要你多话?我不要了。"
  这个时候挨骂也是必然的。我不理她,自顾自的叫过一个跟着的去回总管。不一会总管就派人送了个小册子来。打开一看,夫人们陪送的东西和带进来的物件全都注的明明白白。
  拿过去给三夫人过目被她一巴掌磕开了。
  有了册子,剩下的事顺利而简单。铺盖家具摆件肯定是府里的,女人们的衣裳布料我没回总管,直接做主全给她们打包带走。
  乱子是在三夫人的孩子们冲进来的时候出的。
  那么冷冷的倔强的女人,一直像根冰棍儿一样戳在那,见了自己的孩子终于化成了一汪水。
  我使了眼色让众人都退开到一边。
  当娘的跟自己的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看看时辰,我不能再给她更多的时间。
  三夫人急了,撸下腕上的镯子往我手里乱塞,只求能和孩子们多待一会儿。近前几个婢女全哭了,掩着鼻口抽抽搭搭。
  我拿起三夫人的手把镯子套了回去:"夫人,省着点用这能值一年的花销呢。"
  傻女人,都这个时候了,多说几句话能管什么用?还是顾及点自己以后的日子吧。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3
3、第三章 ... 
 
 
  到了最后,还是用了强才把三夫人架开。幸亏杜仲看我一直没回去跑过来瞧瞧,他心地善良,手上有轻重。
  三夫人眼见着孩子们被带走,哭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也难为她撑了这么一下午,叫人都散了,让她的贴身丫头伺候着。我觉得这种事用不上请大夫来,顺顺气一会就能好。但是那个婢女的眼睛里可就飞出小刀子来了。
  "狗奴才!"
  杜仲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嘴巴放干净点。你就不是奴才了?"
  "哎哎,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拉着杜仲头也不回的赶紧走。那个小丫头护主心切,但是也不想想现在敲锣打鼓的请大夫来,别人会怎么挤兑三夫人?
  出了院子还能听见她的叫骂声。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杜仲甩开我的手,人还是气鼓鼓的。"总管叫你完了事就立刻过去回话。"
  "好好,知道了,还烦劳杜仲哥亲自跑了一趟,甘草这厢谢过。"
  杜仲看我姿势滑稽忍不住笑了,两个手指一伸钳住了我脸蛋上的一块肉,跟螃蟹似的:"贫嘴!"
  到了总管的院子,刚进去就被他瞧见了,看来是专门等着呢。
  "不用跟我说了,直接去回王爷吧。"总管皱着眉毛看了我几眼,"一个人盯在那一下午累不累?"
  "没事没事。"
  总管顿了顿:"川贝这种人都是你这样懦弱的家伙惯出来的。"
  "呃……"挠挠头。
  "算了,这次不难为你,以后不许。当我是瞎子呢?"
  "不不,总管眼神最犀利了。"顺利过关,心情大好。手里忽然一热,竟然是两只香喷喷的鲜肉烧卖。
  "先垫一垫,免得到了王爷跟前肚子唱空城计惹主子不顺眼。"
  谢过总管,捧着烧卖退出来。忍不住偷笑,总管虽然铁血,心肠还是软的。
  
  去给王爷回话正赶上晚膳。
  王爷们都是自幼习武,眼神好,我只在门边探了个头,刚要回避就被他看见了。
  进去瞄一眼桌上的人,心里有点犯难。怎么好死不死的竟然是二夫人跟着一起吃?王爷虽然花心,对王妃却是向来尊重有加。外头彩旗随便飘,家里的红旗永不倒。
  二夫人是个很妩媚的女子。我仗着年纪小,还能在她面前淡定自如。稍微血气旺盛一点的青年们都不大敢轻易瞧她,可能是怕被勾走了魂儿。
  把三夫人那边的事一一回了,并不隐瞒私自做主把衣衫都给了她的事。不是怕王爷神通广大,而是碎嘴子嚼舌头的人太多,而且这事我也没觉得犯了什么忌讳。王爷要是连这点东西都计较就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二夫人娇声笑着说:"这个小甘草的心肠还真好。"
  王爷到没说什么,还赏了我一叠糕饼。
  看着手里的糕饼我的口水都快溜下来了。真巧,是我最爱的枣泥酥皮。真诚的弯了个直角型的腰:"谢王爷赏。"
  王爷挺高兴,跟二夫人说:"你看他办起事来像个人似的,一看见点心就露出真面目了。到底是个孩子。这是他最爱吃的那一口,我故意拿这个逗他,你瞧瞧,小子的口水都兜不住了。还不咽回去?"
  我听话的咕噜咽了一口,脸上不用装,自然红了一片。一屋子莺莺燕燕发出各种清脆悦耳的笑声。满眼五彩缤纷的颜色中,王爷的眼睛又黑又亮。怎么他就记住我爱吃枣泥酥皮了?
  正愣着,王爷的声音又来了:"怎么不吃啊?尝尝,比外头点心铺子里的强。"
  我不是大姑娘,当着人前吃东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又是主子给的。拿起一块张嘴就是一大口,我嚼我嚼,枣泥细腻,酥皮松脆,"真好吃啊……"
  不由自主的感叹又惹的一屋子人跟抱窝母鸡一样咕咕咕,咯咯咯。
  也许是终于除了三夫人这个眼中钉,今日二夫人的心情格外明亮,亮的连脸上都冒光,咦,仔细看看,是眼睛冒光……真恐怖。
  二夫人的心情也体现在语言上,话这个密啊,一个劲儿的说说说。主子说话呢,我也不能退,还好有这碟点心。
  她说她的,我吃我的。王爷笑眯眯的听她说话,笑眯眯的看我吃点心。屋里人也跟着笑跟着说,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无非是些拍马屁的废话。专心咀嚼点心,这种美味不是轻易能吃到的,恨不得把那丝丝滋味留在舌头上,记在脑袋里。
  "给甘草倒杯茶来。"二夫人闲闲的一挥手,腕上的镯子叮叮当当响:"也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小心噎着。"
  我立刻警觉。要说这话是王妃说的,我信。王妃宅心仁厚。可这种体贴话竟然能从二夫人嘴里吐出来?背脊寒了一下。这个女人要干嘛?
  "小甘草啊,我有件事想问你呢……"
  我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刚接过来的茶在手里抖了抖。
  杜仲突然来了,说是总管传我派差事。
  二夫人脸上僵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王爷点头放我去,她还能把我按在那吗?
  "把这碟桂花糕给紫苏带去,今天的事他出了力,该赏。"临走,王爷指了指桌上一碟点心。
  紫苏……我跟你说的话看来真是白说了。
  
  出了院门一把抱住杜仲,高呼:"菩萨!你可救了我了!"
  杜仲傻掉了……八成,嗯……活这么大没人管他叫过菩萨吧?
  "真的是总管传你过去。"杜仲想了一会才明白,一张英气的脸上有点呆呆的。
  他们四个跟着王爷外出的向来很少被卷进府里的纠纷,心眼不如我们这些天天混在里头的人多,想法更是简单。而且总管对他们四个的调教主要以习武为主,附带念点书。毕竟总在外头不能太露怯。
  "那我去了。这个点心你给紫苏送过去吧,告诉他是王爷赏的。"
  匆匆来到总管的院子。
  总管到不急着给我派差事,只是仔细的问我怎么回的王爷,二夫人都说了什么等等。
  我如实说了。总管背着手在屋里溜达了几圈才说:"明天送三夫人出府还是你去盯着吧。不许再多管闲事!"
  我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站在那。
  总管看我一眼:"赶快去吃饭吧,我叫人给你单做了一份。在厨房,别张扬。"
  原来真正的菩萨是总管啊……
  眼神和他对视一下,多谢了啊~
  
  天完全黑下来了。我贴着边儿溜进厨房,外头可真冷。
  总管是菩萨……是菩萨!是菩萨!我惊讶的看着管火的杂役从热笼上取出的两盘菜在心里呐喊着:总管是菩萨!
  清炒虾仁,红烧狮子头!咬一口这个,脆嫩鲜香。再咬一口那个,肥美多汁。流泪了……
  这天晚上我宛如人参附体,饭添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把菜汤都恨不得舔干净。后悔,早知道烧卖糕饼什么的就不吃了。
  吃的美,睡的更美。
  今天早上不用去总管那点到,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安稳觉。小豆儿进来看了两次我都知道,毕竟生物钟已经习惯了早起。迷迷糊糊的懒在被窝里,觉着差不多该起了才爬出来。
  小豆儿频道的早间新闻准时播放,这孩子为今天的新闻太少怕我怪他办事不利而忧心忡忡。确实少,只一条儿――紫苏闹脾气了。
  "紫苏哥可厉害了,把王爷屋里的团花卷草瓶哗啦往地上一拨,摔个粉碎,桌上的点心扔的满院子都是,还直着嗓子嚷嚷了半天。"
  "他都嚷嚷什么了?"
  小豆儿垂下头嘟囔着:"不知道……"
  我又气又笑的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昨天跟你说什么来着?又跟我瞎扯是不是?你没听见紫苏说什么,怎么就知道瓶是他摔的?还'哗啦往地上一拨摔个粉碎'?好像你就在王爷屋里亲眼瞧见了似的。"
  小豆儿耷拉下肩膀:"他们……都这么说来着。"
  "别人说了你就信吗?"
  "也不全信。"
  "你自己都不确定还有脸来告诉我?把事说的这么玄乎,想撺掇我去紫苏那探听探听不成?我告诉你,这事你再也不许提一句,跟谁都不能提。紫苏是王爷最宠的,他脾气别扭起来谁抗的住?就你这小身板儿,三五下就拆零碎你。"
  小豆儿吐吐舌头缩了下脑袋。
  我随手从匣子里摸出块粗点心塞给他:"拿着吃吧,今天上午我去监管三夫人出府的事,再没别的差事了。要是没人支使你,你就跟这儿歇歇。"
  小豆儿接过点心急急的往嘴里填,腮帮子鼓着:"甘草哥再赏一块吧。"
  "随便吃,别撑着吃不下午饭就行。"王府里最下层的小丫头和小男孩们在十岁之前是没资格吃早点的。据说是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吃多了脾胃不调,容易生病还爱犯懒,误了从小的教养。于我看全是屁话,刚来府里那一段饿肚子的日子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尤其是天冷的时候……不堪回首。
  
  出府的事很简单。东西是昨天收拾完的,都打好了包。
  女人们的脸色必然是不好的,眼睛必然是要肿的,身体必然是颤抖的。意料之中。甚至连那一两个一头扑出来抱着门框痛哭着不愿意走的,都在意料之中。
  小厮叉着那个闹事儿的一把推搡到门外,免费奉送一个"滚"字。真是……何苦呢?自己给自己没脸。
  三夫人腰杆挺的直直的,脸上跟昨天一样冷,非常尊严的走出去,猛一回头拉住我的手:"甘草!请你把这个簪子转交给韵儿。"
  总管叫我别多管闲事……
  "夫人,奴才恐怕不能……"
  "求求你!"
  三夫人竟然跪在我面前,扑通的一声。一双素手紧紧的攥着我的袖子。看看手里那只通体晶莹的玉簪,眼神稍微一挪就看到那双抓着我的手,细细的苍白,青色的血管和筋脉不甘心的在手背上一扭一扭。
  总管,容我在管闲事的大路上最后狂奔一次吧……
  收下簪子,我很仗义的冲三夫人点点头,看着她迈出王府的门槛。后悔了……为了这个女人很可能会挨总管十板子。
  唉……所谓自作自受啊!
  
4
4、第四章 ... 
 
 
  所谓韵儿,就是三夫人所出的二小姐了。
  硬着头皮把簪子交给小姑娘的时候,这丫头硬挺着不哭的样子像极了她娘。
  这件事必然也是要回的。跟总管说了,一顿训斥跟着劈头盖脸的喷下来。很后悔没带把伞……
  我还暗自庆幸,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总管的板子没落下来,王爷的鞭子先抽过来了。
  在三夫人离府后五天,王爷可能有闲功夫了,大中午的不睡午觉跑去看自己闺女。一哄二骗,小姑娘乖乖的把簪子拿出来让亲爹过目。
  我被叫进去的时候,二小姐乖巧的坐在王爷怀里,王爷手上玩着簪子,眼睛看着我。
  "你行啊,长本事了。"王爷笑,我哭。
  人家没时间跟我废话,猛的一甩手,我以为是要抽我一嘴巴呢,结果是把簪子扔出去了,砸在墙上断成三四截。
  冲上来两三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手脚利索的捆住我吊在院子里的枣树下。
  王爷抱着已经吓傻了的闺女悠闲的坐到了一边儿,"动手吧,让我们丝韵也见识见识,不守规矩的下场。"
  第一鞭落下来的时候,皮开肉绽的疼痛让我终生难忘。管闲事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鞭子下的角度很刁,每一下似乎都打到了不同的地方。
  疼,特别的疼,疼到了骨头里。我特想求饶,但是不能。王爷在气头上,说了死的更快,下场更惨。咬着牙不吭声,希望这小身板能撑到王爷消气。
  四十八,四十九……我在心里数着,越数心越寒。府里动家伙惩治人一般是二十,完了三十,再不五十,我来了六年没见过被打一百的。难道这第一个人就是我?
  "王爷,我错了,别打了……"声音跟蚊子一样,别说王爷,我自己都听不清,耳朵里嗡嗡的。
  旁边乱起来,有人说话。已经听不清了。
  被人从树上放下来我是知道的,左右胳膊被架着,我努力睁开眼睛,汗流进来火辣辣的。
  是总管。
  一股安心的暖流缓缓给我注入精神。逐渐听清了他们说话。
  "我叫抽二十鞭子,怎么一眼没瞧见抽了这么多下?"王爷懒懒的冲一个垂首小厮抬了抬下巴:"是你动手的吧?"
  我集中精神去看那个人,眼熟。想起来了,是那个搬椅子拍马屁未遂的家伙……真够倒霉的我。
  那个小厮多里哆嗦的跪了下去辩白:"奴才只顾着替王爷解气,一时疏忽忘了数……"
  王爷走近,我下意识的哆嗦起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好像去菜市买猪肉一样用扇子柄掀了掀我翻开的皮肉,王爷很开心的样子:"确实替我解气了,你们瞧瞧甘草,后背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扶着我左胳膊的人手上紧了紧,我歪头去看,原来是杜仲。
  王爷跟总管指了指那个小厮:"这小子不错,手上有两下子。你看看把我的小甘草抽的跟花瓜一样,明天叫他上来,跟着紫苏他们先学学规矩,以后多这么个人在身边使着痛快。"
  我听着觉得王爷的话很奇怪,但是脑子里一团乱,熬粥一样咕嘟咕嘟的,眼前一黑。
  
  等醒过来,人趴在床上,后背着火了一样的。
  "别动!"竟然是苍术。
  要说我们跟在王爷身边的十二个人里谁功夫最好话最少,那就是苍术了。
  后背一刺一刺的疼。
  都说我们这些人有自己相好的小圈子,我这个小圈子就是由我,苍术和杜仲构成的。不记得怎么就和他们俩结交上了朋友,我们三个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不爱争宠吧?概括的来说,似乎其他的圈子分为特别爱争宠,一般爱争宠,表面不争宠实际绞尽脑汁在争宠三个。说来说去,大家都在争,争王爷的宠。
  "好好上药,十来天就能好。"
  我很知道苍术,甚至能通过他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辨别出他的情绪。
  "也不是很疼。三夫人突然给我跪下了,我没绷住就接了簪子。"
  "不给小姐总不好交给王爷吧?接都接了,二小姐也是个可怜孩子。"
  "哎哎,说句话嘛……"
  "你活该。"
  不……不愧是苍术。我没话说了。
  "确实活该。"一把好听的声音从门边传过来,屋里光线不是很好,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纤细少年慢慢走近,是紫苏。
  说实话,他那身鲜艳的漂亮衣服和那张俊脸一下让我的小屋显得更寒酸了。
  话说苍术在这些人里最瞧不起的就是紫苏,他这人自己脾气臭还闻不得紫苏身上那股浓香,现在看他来了,立刻拉长了脸走人。
  紫苏翻了个白眼,美人就是美人,翻白眼都不难看。
  "你以后也长点记性,为那种女人出头,现世报了吧?"他苗条,一歪身坐在我窄窄的床尾也不显局促,随手把一只小而精致的瓶扔到我的枕头旁:"王爷叫我给你送来的药。"
  标准的王爷做派,扇一巴掌给个甜枣儿。
  "替我谢谢王爷。"
  "谢个屁,这种场面话我才懒得给你带,要谢就自己爬过去谢。"
  真刻薄……
  "抽你那个小子,说是明天上来跟我们学学规矩。"紫苏噗哧噗哧的从牙缝里笑,听着叫人觉得冷:"真是什么人都敢往上爬,我听小朱说那小子张罗晚上请客呢。"
  "你们……别太过了。"
  这话不对紫苏的胃口,他毫不留情的捅了一下我的伤口。
  "哎哟哎哟……"
  "还知道疼哪?不扮菩萨啦?什么叫别太过了?你刚提上来的时候我们也没轻了折腾你吧?怎么你就熬过来了?他要是也有这能耐就算他有种,以后王爷也多一个可心的人差遣。要是他受不住,那就对不起了,哪来的回哪。但是能不能是个全乎人儿回去就说不定了,缺个胳膊少条腿的也保不齐。"
  什么跟什么啊。这话说的。
  "紫苏哥,你怕我一个人闷跟我逗笑话呢。"
  紫苏又翻了个白眼:"行行,您继续扮您的菩萨。但是话说头里,他自己削尖了脑袋往上来,可不是咱们把他架过来的。兄弟们一起这些年,跟你好的哪个不憋着劲儿等着治他呢?比如刚才那个木头,你以为他就不下手吗?要我说,还就是他下手最狠才对呢。"
  苍术?不能吧……
  "原来紫苏哥也是跟我好的。"我舔着脸冲他笑。
  "嘁,"紫苏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头:"我看你就烦,天天跟王府里扮菩萨,这个也帮那个也拉扯。只不过我这人心最黑,刚来的无论是谁,想在我手底下有好日子过那是没戏。"
  我想起小时候刚成为甘草的日子,眼前漂亮的人在回忆中面目变得狰狞了不少。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挖出来重温。赶紧转移话题。
  "听说你前几天发脾气来着,还砸了王爷的东西。"
  紫苏原本晃悠着的脚顿了一下:"我砸他东西算什么?那是他自找的。赏什么不好非赏我桂花糕,我就从来没爱吃过这玩意儿。谁不知道那个贱人院子里头种着桂花,好心帮他还让他挤兑了,这人的心真黑。"
  "正好你也心黑,你们俩凑一对儿。"这种话我最会接了,他肯定爱听。
  果然紫苏脸红了一下,一双眼睛含着情,水汪汪的。
  "你歇着吧,快晚膳了,我得回去伺候着。"
  "紫苏哥慢走。"看看,明明大家是一样的小厮,我还得拍着他。
  
  等我好的差不多能起来的时候,小豆儿频道的新闻节目已经改成探索了。
  那个搬椅子的小厮被王爷赐了新名字――巴豆。
  关于巴豆,小豆儿发挥了无与伦比的狗仔队精神,恨不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听他的描述让我很怀疑是不是古代突然有了摄像头和监控,巴豆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小豆儿盯的一清二楚。
  其实小豆儿能一下掌握巴豆的老底儿最主要是因为巴豆家是家奴出身,他爷爷还养在府里,年轻时也是个争强好胜的,现在老了,管着全府上下取暖烧火的柴草。
  在小豆探索节目中,到没听到什么巴豆被人整治的消息。小豆特生气,嘬着牙花子骂了几回我那些所谓的"兄弟"们没义气。
  我心里有数。对这个巴豆到是高看了几眼。别人不说,那些小子们就算不替我出气,收拾新来的那是必须的,而且巴豆跟着紫苏他们四个,闲气少不了他受的。紫苏的手段,只要当事人不说,别人想找点蛛丝马迹都没戏。
  所以没人知道的话,肯定是这小子有苦自己吃,牙掉了往肚子里咽。是个人物。
  
  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去总管那报道。
  总管没再数落我什么,只是差事派下来一样也不少,根本不拿我当伤员。
  领了支东西的兑牌,我顺嘴提了一句:"小豆儿嫌自己的名字孩子气重,想改个名儿。"
  总管头都不抬:"我看是他对豆这个字有忌讳吧?"
  装出憨笑,"总管英明。"
  "既然小豆儿一直跟着你,你就给他改了吧。回头告诉我一声就行。"
  "山药。"
  总管抿着嘴似笑不笑:"看见早点的山药团子了是不是?"
  要不说总管就是总管,人精一样的。我给改个名字他都能知道出处。
  
  自从多了个巴豆,日子变得清闲了不少。
  这小子也真的能干,而且肯干。可能于他来说能抓着这么个机会千载难逢,或者人家心里就是奔着拔尖儿来的。王爷挺中意他,根据山药探索频道的统计,一个月下来巴豆得了四回赏赐,分别是玉竹骨喜上梅梢扇子一把,酥油点心一盒,绞胎瓷罐子一个和一把铜手炉。
  山药现在天天都追在我旁边起急冒火的,撵我去王爷跟前显勤儿,撺掇我跟巴豆对着干。我说他几回这小子当没听见,急了,揪着他耳朵拎到浣衣局交给管事的,"十天八天半个月,等他老实了我再来领回去。"
  浣衣局管事的和我有点交情,而且他那里历来辛苦,除了老婆子老妈子们也没多少年轻利索的,山药这样精力过剩的正好跟这儿耗耗,免得总在我那跳大神儿。
  
  其实我的正经差事主要是供奉府里的一众主子们,不过我和府里张罗内务的又不同,我代表着王爷。
  比如,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皇宫里赏下来的新鲜果蔬就由我代表王爷分送到各个院儿里。王妃不挑嘴人也和善,很少难为我们下人,但是她爱吃酸的。挑出那些楞青的杏子,早桃儿,一个个整齐的码在碟子里,下边衬着绸子送过去,再替王爷问个安。每次从王妃那回来都能揣一兜子零嘴儿。
  二夫人是个最挑剔也无比鸡贼的主儿,大夏天的,狗都打蔫儿,我每天送八个偌大的西瓜进去给她消暑。站在烈日里头被她指挥着把西瓜放进篮子吊下井镇着,吃力的摇着辘轳听那些婢女们懒懒的坐在廊下嚷嚷热。
  再就是一众小主子了,少爷五位,小姐三位。贵族家的孩子们,十之七八都是一个样子,刁蛮任性隐藏在知书达理下面。
  只有大少爷特别一些,经常摆着笑模样。长的像王妃,眉清目秀尖下巴,可是眼睛里的东西怎么看都是王爷的翻版。
  八宝鸭子,酿豆腐。端着王爷叫送过来的菜一路抡着我擅长的碎步滑行进大少爷的院子。是真的滑行,不是武功高手那种。地上前天下的雪,没扫干净的地方化了又冻,晚膳时间四旁没人,我偷着滑几下,刺溜刺溜的特好玩儿。
  
5
5、第五章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我满足于主子们偶尔的赏赐和工作中少许的快乐。每天有热乎饭菜,有床有被有间屋,温饱虽然没有让我思淫/欲,只不过有时候感慨一下自己真的堕落鸟。
  总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一只工蚁,也梦想过出人头地天上掉馅饼,可是每天早上一觉醒来,第一件琢磨的事就是:今天可别出大事,菩萨保佑太太平平,按部就班。
  我十四岁这一年王府里多了位常驻贵客。他的出现让我每天早上的愿望彻底落空,事后回想,第一次见到这个帅的不行不行的男人时,我就已经感觉到,王府鸡飞狗跳的日子终于来到鸟……
  邵棠,邵先生。
  据说博学多才,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融贯古今,上下推三百年无人出其左右……
  我靠的,凤姐啊!一个爆栗削在山药的脑袋上:"又开始扯淡是不是?"
  现在削他有点难度了,这小子个头蹿的比野草还快。
  "不是不是,真的特牛。王爷请给大少爷的先生能差吗?而且紫苏哥气的脸都绿了,能让他色变的,都不是善茬儿。"
  后半句到是有点道理。
  "我给邵先生搬箱笼的时候偷看了一眼,真是俊啊,一下就把紫苏哥比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贫啊。"我扭了一把他的耳朵:"你拿谁比谁呢?邵先生是王爷贵客,能随便比吗?学了半天规矩全忘了吧?明天我就把你送到总管旁边去,再学一年!看你还胡说八道。"
  这个臭小子!幸亏没人,他这话要是叫有心人听见了,能演绎出多少种版本的联想猜测?
  紫苏这两年仗着王爷宠爱越发的嚣张了。行为做派逐渐也没了深沉,总管明里暗里的敲打他也不听,得罪的人比比皆是。其实也不怪他,王爷这个人,对谁好的时候能甜死你。
  拿紫苏和邵先生比,一个是小厮兼职男宠,一个是重金聘请的贵客西席先生,怎么比?比什么?邵先生这般俊俏,王爷到底安的什么心大家都心里有谱。但是人家毕竟是先生,即便是王爷,也不会对他随意轻薄。
  山药这两年其实也长进了不少,听我一说立刻反应过味儿来,低眉顺眼的认错。
  正想再叮嘱他几句,苍术突然来了,说是总管叫我过去有差事。
  一路和他并行。大家都长个了,就我还跟个发不起来的豆芽菜一样。
  "早点怎么就吃了一碗粥?"
  苍术的话向来没头没尾,说来就来,说没就没,我习惯了。
  "这个厨子做的包子特油,吃不下。"
  "你这么挑食怪不得长不大。"
  我挑食吗?"没有啊,我吃的挺多的。"
  苍术闭了嘴,这就意味着他说完了。看见了吧,他就是一神秘人物。
  总管屋里进进出出的不少人,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盛况了。全是因为一个人,邵先生的到来。
  "甘草,从明天起先生给少爷们上课的时候你去伺候着,你白天的差事我另安排人接手。一会你就过去给他请个安,先知会一声,问问他还短什么。王爷有话,只要是先生想要的,一律按主子的标准供奉。"
  我接过犀香苑的兑牌,只见上头一个金光闪闪的王府徽记。好家伙,有了这个徽记就代表着我从库里支东西都不用过问总管。这种兑牌只有王爷王妃的院子各一枚,看来王爷对这位先生是势在必得。
  
  一路走向犀香苑,发现苍术还跟着。扭头看他一眼。
  "王爷叫我跟着你一起伺候。"
  苍术板着脸。竟然把他都拨过来伺候了,真是……王爷用心良苦啊。
  犀香苑,空置了两年多的犀香苑。自从三夫人出府之后就没人住过,不过那一院子的桂花到年年开的繁华。有时候路过,甜甜的香味依然。
  看来王爷谋划这件事有日子了,院子里很干净,花草也整理的一片欣欣然。三夫人在的时候就喜欢种个藤啊,栽个竹子什么的,现在又有专人设计过,一进门就让人喜欢上了这一院子的恬静安然。
  花香竹影中,一个英俊的男人从屋里慢慢走出来,我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紫苏完败。
  所谓文人墨客,我之前也见过一大批。咱家王爷务实,很少像别人家开那些酸不溜丢的诗文会什么的,王爷的书房客厅里都是商讨军机国事居多。但是他的位置在那摆着,贵族总是要有点贵族的做派。
  伺候那些文雅人士是我最烦躁的一项,给上盏茶都能引经据典的贫出二里地去。杜仲苍术之流也是一百个不待见这种聚会,听见风声都躲得远远的,奇的是巴豆对此项无比热衷。
  邵先生素淡衣衫配着修长挺拔的身姿和无上俊美的容貌,到是叫我对所谓的雅士们有了一个新印象。原来上帝也不是总开玩笑的,他老人家也有把容貌和才华一起堆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
  那邵先生一定是上帝,不不,菩萨的宠儿。
  既然吃穿供奉都是按主子的待遇,礼节上自然不能怠慢。我规规矩矩的给他磕了头,先生安之若素,一副对这种礼遇习以为常的架势。看来他本家也不是一般人。
  先生话不多,声音温润如玉,简单问了我几句几位少爷们的脾气性格便不言语了。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逍遥自得的看书。
  苍术还是那张死人脸,我搬出标准的奴才嘴脸殷勤的询问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习惯。
  先生吃食上可有忌口?喜欢酸啊,甜啊,苦啊还是辣啊?
  水果点心可有偏爱的?
  铺盖用不用再置办些?
  可喜欢什么摆件?
  屋里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
  终于这个世外高人被我拉进了现实生活的大泥潭。我也有我的恶趣味,您在那摆姿势装神仙,我就偏要把你打回原型。有本事你别吃也别拉。
  以前看过一本描写英国贵族私生活的书,是个大管家写的,其中有一句叫我印象深刻:没有一个老爷有能耐在自己的贴身男仆面前扮贵族的。
  "你是甘草对吧?"
  "是,奴才刚才跟你请安的时候报了名字,以后您的起居就由奴才负责。"
  邵先生微微一笑,"奴才们的话我很少听的进耳,不瞒你说,刚才你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不过王爷之前跟我提过他的十二味草药,其中一个最呱噪烦人,喜欢偷偷摸摸的把自己当菩萨,和稀泥的一等好手,我记得就叫甘草,是你吧?"
  我靠了,什么叫和稀泥的?我又不盖房。
  "王爷还跟您夸我来着呢?奴才太荣幸了。"
  旁边的苍术喷了,把头扭到一边。
  先生到是没喷,但也轻声笑了出来:"有意思。甘草性温和,能清热解毒,润肺止咳,调和诸药性。果然人如其名。"
  我两眼放光,标准的小人得志状:"能得先生夸奖,比赏了奴才真金白银还开心呢。"
  别看邵先生文质彬彬的,肚里花花肠子比学问也不少,当下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我的头:"你这是跟我要赏钱呢,银子我没有,这本书赏你吧。回去有空就瞧瞧,不懂的来问我。"
  
  邵先生到府里的第一顿晚饭很重要。据说王爷三邀四请的,他也没答应那个所谓的接风宴。
  我扎在厨房严阵以待。
  根据套出来的话,先生口味清淡。
  王府里的菜色,就算是炒个油菜也能炒出鲍鱼味儿来。我猜这样的东西端过去是肯定要砸了招牌的,所以眼珠都不错的盯着厨子炒了个油盐豆芽,外加一碟鼎湖上素(注释1),另外两个撑王府场面的荤菜任由厨子大发神威施展自己的看家绝学。
  正等着出菜,二夫人房里的小丫头来闹腾,说是某一道菜咸了。
  这两年王爷开始冷淡她,如此千娇百媚的女人就孤零零的在自己小院子里等着老,曾经挤走三夫人的时候何等威风,结果现在又是这样的下场,谁都想不到。连我也是。
  如果按山药频道的探索节目挖掘出的资料来看,其中紫苏功不可没。可是我不信。
  王爷不是多情的人,他每句话每件事,哪个不是有背后的目的?但是我也不想打破沙锅,作为一个奴才,跟着一个城府深不可测的主子已经很累了,做好该做的就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哪还有心思去探究?
  
  做奴才的哪个不势利眼,厨子这种不在一线血战的职务反而对这种事更在行,也更有心气儿去搅和。对二夫人的小丫头自然摆出了不屑的架势,小丫头的嘴皮子也必然是利索,一来二去直接演变成红楼梦里司棋大闹后厨的桥段。
  就在这个时候,巴豆仰着鼻孔出现了。
  我躲到一边偷笑。邵先生知道十二草药,难道没听王爷提过这第十三位史上最牛奴才吗?
  勾心斗角,欺上瞒下,邀功争宠,心狠手辣这些词汇被巴豆在这两年演绎的精彩绝伦,但是他欺上的时候是本着替王爷省心而欺,瞒下也本着为王爷排忧而瞒。被他勾心斗角的主角一律是不安分的,遭受他心狠手辣的也都是罪有应得。
  除了抽我那次是我给他下不来台在先以外,这之后他对我到是不冷不热,偶尔抽风似的还跟我说几句心里话。
  这样"才华横溢"的巴豆自然顺顺当当的把这场闹剧迅速的终结了。
  厨子和小丫头在他的鼻孔下面握手言和,如果有DV,我真有心把巴豆刚才那套言辞和做派录下来,拿回去给山药当教材。
  "小甘草!"
  这都是谁带出来的风气?喜欢在我的大名前面加个"小"。
  "哎哎,巴豆哥,您忙着呢。"
  巴豆的鼻孔一般不会抬出来给我看。他凑到我旁边,"听说你被派到邵先生身边了?他人怎么样?好不好说话?"
  "挺好的。"
  "虽然他也是主子,王爷对他尊敬,但是他毕竟不是咱们府里的正主儿,要是给你委屈受你也别太迁就,有的主子就是欺软怕硬。"
  "哎哎,知道了。"
  巴豆看了我几眼:"瘦了。不好好吃东西。"
  "没有没有。"
  白了我一眼,很有气势的扭过头指着一个厨子:"你,一会给小甘草炖碗汤。"
  被指的厨子殷勤的点头哈腰,圆圆的脸上笑眯眯的。我无语了,巴豆也有得瑟的时候。这种架势做给谁看啊?
  "您对我真好。"
  巴豆哼了一声,说了句忙活完了早点过来喝汤,甩着袖子走了。
  我挤到胖师傅旁边拍拍他,"别听他的,不用张罗。"
  胖师傅一笑没言语,低头继续干活儿。
  
  这种春夏之交的傍晚最惬意了。
  别误会,王府景色自然美不胜收,但是我还没有那个闲工夫和闲心去欣赏。我所谓的惬意就是这种天气不用怕凉急着赶着的把菜送上去,也不会热的让我狂奔之后一身臭汗。
  先生对菜色比较满意。豆芽吃了几筷子,上素吃了半盘子,肉菜尝了尝,饭吃了一碗,点心没动。我一一默记。
  "龙井还是碧螺春?"
  邵先生看了我一眼,嘴角翘起来,"庐山云雾。"
  靠的,二选一失败。没什么他就要什么,还得单跑一趟。这人真记仇,不就是作弄了他一回吗?小心眼儿!
  当时的我不知道,这仅仅是邵先生和我之间不上台面的逗闷子的开始。之后陆陆续续的几年中你来我往,他的张良计我的过墙梯从未间断过。平静的生活因为先生而变得"多姿多彩"鸟……
  
  注释1:鼎湖上素――岭南风味菜肴。
  制作时将雪耳、桂花耳、榆耳、黄耳、香菇、草菇、竹荪、莲子、白菌、银针、笋花、菜远等,洗净、浸发后,分别以油味料滚煨烹熟,按序取白菌、花菇、竹荪、鲜菇、黄耳、莲子、蘑菇、笋花,一部分沿着盆底拼砌成圆圈,余下各料填满其中,覆扣于盘上,成层次分明的"山形";以油、酒、素上汤、味精、盐、糖、酱油、湿淀粉烹成芡汁勾芡,淋"山"上,雪耳、菜远、银针围边,桂花耳铺放在上面即成。菜品呈用料精细、色调雅丽、层次分明、鲜嫩滑爽、清香溢口、风味各异之特点。
  
6
6、第六章 ... 
 
 
  邵先生赏的那本书叫做《千草说及补遗》(名字我瞎编的,就当是《本草纲目》了)。怪不得他一下就能说出甘草的多种用途,保不齐当时已经翻到了那一页然后对着念的,害我真以为这个文人已经博学得连医药知识都有所涉及。
  累了一天,倒在床上死猪一样的。拿起书翻了翻,突然好奇苍术到底有什么用,翻出来一看,乐了。
  苍术:用于湿阻脾胃、脘腹胀满,寒湿白带,湿温病以及湿热下注、脚膝肿痛、痿软无力。我捂着嘴海笑了一阵,这种东西好,管肚胀还能当伟/哥!!
  笑够了又去翻其他人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山药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据说夜里他起来小解,听见我屋里"嘿嘿嘿"的有人阴笑,探头进来看发现竟然是我做梦傻笑呢。
  "甘草哥,你笑的可吓人了。"
  "滚!"
  
  邵先生有的是真才实学,即便是大少爷这样人小鬼大的家伙也很快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那双和王爷如出一辙的眼睛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有点像饿极了的人终于吃着了烤鸡腿的样子。
  少爷们念书,我在外头廊下伺候着。时不时的进去给众位爷添个水换个茶什么的。邵先生经常在学生背书他闲着的当儿跟我逗个小闷子,比如喝着毛尖要换雀舌,太阳晒过来了叫我登高爬梯的去下竹帘。
  我就奇了怪了,拉竹帘的绳子我天天修,它天天坏。等有那么几次之后,我跟个猴儿似的爬下窗,看见邵先生微微翘起的嘴角,终于明白了……
  我靠的,孔子那个骗子!明明是唯读书人与小人难养也!
  
  天气逐渐的热起来,上午还好,下午听着屋里长腔短韵的读书声叫人忍不住容易犯困。
  正迷糊的时候一只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拍了拍我的脸:"去厢房里歇会,这里一时用不着你。"
  忙打起精神,这手我认得,邵先生。
  嘴里说着"奴才罪过",心里毛毛的。无事献殷勤……本来打算装傻卖乖打死不挪窝,结果抬头一看,王爷抿着嘴笑眯眯的站在先生身后。房间里的少爷们早走干净了。
  现在借我俩胆子也不敢耗在这儿。
  "小甘草可不能再挑食了,云舒小你四岁都比你高不少呢。"
  好啊!终于知道我名字前面这个"小"的出处了。
  "谢王爷关心。"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挑食了?再说大少爷吃什么喝什么?天天也不用起早贪黑,我能跟他比吗?而且基因也不一样,我爹长的就跟五个土豆摞一起差不多高,王爷身材高大,王妃身量也高挑,他们的孩子有可能像我这么矬吗?
  对于我的身高问题王爷和邵先生又议论了几句才放我走,这俩人凑一起说出的那个话啊,趁早别往心里去,免得磨牙。
  转过一小片竹林,苍术在阴凉里已经摆上了我们俩惯常下棋用的小桌。
  我们两个其实都不是下棋的料。这种文雅的项目真是万般无奈才被搬出来打发时间的。
  苍术下棋特爱悔棋,而且是经常下过去两三步了才想起来不对,不让他改吧他就板着脸。一次两次,第三次他就上手,不是拧我耳朵就是掐我脸。
  所以我们这个棋下的,弄不好就变成全武行。我必然是打不过他,所以也就认了。真不甘心……
  夏风吹的竹林子哗啦哗啦响,我们手里的棋子也是噼里啪啦的落。不一会又呛呛起来了,我有时候真觉得苍术是故意跟我来劲,每次他扭住我的手听我求饶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正笑闹着,紫苏窈窕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边。
  "不好好跟里头伺候爷在这折腾什么呢?"
  我正被苍术抓着挠痒痒肉,被他挡着不踮脚尖看不见人,一抬头先看见苍术无动于衷的板起了面孔。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紫苏来了,也对,他们练武的听力自然比我强许多。
  "王爷来了,和先生里头说话呢。"我挣了几下才挣开,苍术这小子想什么呢?
  "听说邵先生爱喝云雾,我那存着今年宫里赏下来的新茶,给他拿一罐来尝尝。"
  "宫里的茶王爷早就亲自送过来了,你没事就回吧。"苍术硬梆梆的顶了回去。
  我心里大叫不好,有就有呗还非说王爷亲自送过来的,你这不是挑事儿呢吗?
  "紫苏哥,我们也不是偷懒呢,王爷和先生有事要谈,叫我们出来不用伺候的。您看是不是先别进去打扰了?要不茶我收着,等王爷走了我帮您送过去?"
  紫苏白了脸,气汹汹的盯着我和苍术,好像我们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背着人说?甘草你也伺候主子有年头了,咱们家王爷动不动随心随性的没规矩也就算了,邵先生是府上贵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能行吗?叫你出来你还就真躲出这么老远,不会憋着气儿候在外头廊下吗?"
  可能是看紫苏神色不善,苍术把我拉到他身后,"你别跟这没大没小的,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说王爷没规矩?王爷和先生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左右轮不到你管。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今天给你留点情面,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都说秀才遇见兵,其实紫苏遇见苍术这种人也是一点办法没有。苍术按现代流行的比喻,应该算是忠犬类型的。平时不吭声,一旦触犯了他的主子,你看看这牙龇的,目露凶光,离狂犬也不远了。
  我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王爷把苍术也拨过来了,王爷就是王爷,绝对有先见之明。
  这个时候我是不方便说话的,苍术是占着理的一方,我要是向着紫苏说没法跟主子交代,但我要是给苍术帮腔,又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紫苏也蛮可怜的……
  "紫苏哥,您还是先回吧。"
  就是这个我所谓的"可怜人",心里一口恶气没有任何预警全冲着我来了。"啪"的一声,非常清脆,非常火辣,我挨了他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撵我走?"
  我……我冤枉啊。但是此时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人听得进去,只好捂着脸低头不吭声。
  事实证明苍术是条恶犬……因为他下嘴,不,是下手不吭声。估计是气急了,本就不太擅长说话的人,自己哥们被打,一股火烧上了房。等我反应过来紫苏两条纤纤玉臂已经快被苍术扭成了麻花。
  
  我们这儿这么热闹,吼的吼,叫的叫。里头的两位爷到是好深沉,半天都没动静。
  早有人出去通风报信了,巴豆是第一个来的。
  他平日里跟紫苏面上还是颇过得去,来了一看苍术那个架势立刻偏向紫苏一边。有人拉着紫苏我自然也得拉着点苍术,这浑小子还要下手呢。狠狠瞪他一眼小声嘀咕,"你现在占着理呢,再动手可就没理了。"
  紫苏那边手直抖,骂骂咧咧的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总管是第二个到的,后面跟了一群瞧热闹的。
  妈的,从来都是我看别人耍猴,今天到好,自己成了猴儿了。低头站在苍术后面,脸都叫这小子丢尽了。气不过,偷着掐了他腰一把。
  紫苏弱不禁风的样子靠在巴豆肩上,"我好心来给邵先生送点宫里的新茶尝鲜儿的,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苍术,不叫进不说,还动手。"
  紫苏这套颠倒黑白的本事我见多了,苍术没怎么见过,一听立刻眉毛一竖:"你胡说八道!"
  "我哪胡说了?我是不是来送茶的?我是不是要进去你不让进?你是不是动手打我来着?"
  苍术怎会见过这种行市,一时被噎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总管见我躲躲闪闪的,厉声质问:"甘草!怎么回事?"
  非常无奈的从苍术后面站出来,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人参杀猪一样的惨叫了一声:"小甘草的脸怎么了?"
  一把抓住苍术的袖子拽了拽,大哥,你可别再说话了。
  "没事没事,刚才走路没注意撞树上了。"
  总管瞪着我看了一会,"我到不知道犀香苑还有巴掌形的树。"
  我和苍术身后的竹林里传出极轻的一声笑,非常短促。这回我听见了。肯定是那二位爷了。
  "有的有的,就在东南角。"我朝总管递了个眼色。
  总管是什么人,看了看紫苏,又看了看苍术。"今天的事我以后自会查清楚,但是紫苏苍术甘草在主子的院子里喧哗吵闹罪不可免,去思过堂跪两个时辰,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萎靡的跪在思过堂的地板上,我团的像个刺猬一样。无妄之灾啊~~~
  "是我不好。"苍术跪的非常标准,笔直笔直的。我知道练武的要扎马步,但看他这姿势如此娴熟淡定,难道也有跪地板?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又饿又累,没精神头跟你贫。"
  思过堂里就我们两个,紫苏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这,总管拿他也没辙。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赶紧直起腰。来的是巴豆。
  "总管叫你们过去回话。"巴豆大手一伸把我从地上拎起来:"这回怎么样?我看你还帮他折溜子不?"
  揉揉膝盖,"我哪次帮他来着?"
  "你还少帮了是怎么的?紫苏这种人过河就拆桥,你还以为他能记你的好儿呢?就是你平时太怂,他怎么不敢抽苍术嘴巴单拿你下手呢?"
  巴豆跟紫苏也就是面儿上功夫,但是他话里那种撺掇我跟紫苏闹的意思太明显了。王爷跟前的红人中紫苏不必说,巴豆算是个异军突起的黑马,他想灭了紫苏风头的心路人皆知。我还没傻到给他当枪使。
  哼哼哈哈的答应着,被苍术挽着一条胳膊一瘸一拐的来到总管屋里。
  总管冷着张脸坐在桌子后面,阎王一样。
  我不想这个事闹起来,紫苏虽然跟王爷之间有亲密关系,但这事一直没有摆到明面上。他的穿戴打扮行为做派已经越来越妖,我个人是非常反感这种半男不女的人。而且一个好好的文艺男青年为什么会因为被另一个有权势的男人宠爱而变成这样?扮小鸟依人吗?那也是只鸵鸟。男人毕竟是男人。
  如果今天的事被小事化大,王爷的声誉自然是受损。更不用说府里现在还有个邵先生。根据我多日观察,邵先生绝对不是那种会屈居人下之人,他身上那种自信和逍遥,就像孔雀毛一样华丽闪耀。
  再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二夫人会借着这个事大闹一场。这个女人可不管什么大局,只要她认为是机会的,一定咬住不放除了她的心头恨再说。
  先有紫苏后又来了个风华绝代的邵先生,二夫人这样精明的小女人肯定早就有所察觉。她一个区区侍女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没点手段怎么行?
  如果我这套心思说给苍术和杜仲听,他们俩一定认为我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他们天天跟着王爷跑外,又是按着侍卫的标准去培养,想不到这么多是可以理解的。
  王府里这么一大堆奴才,主子们相安无事的时候他们还要内斗个你死我活,如果主子们再起点龃龉,那下面这些人还不反了天?
  到时候别看一件微末小事,被那些有心人嘴里稍一加工,你添一句我加一分,等到最后明明是母鸡下蛋都能给传成花神下凡。
  
  我不想让苍术说话,这家伙肯定直来直去,那我那些委屈就白受了。
  总管刚一询问我就抢着说:"您别怀疑还有什么内情,真的就是像紫苏说的那么简单。他来了,苍术和我没叫进去,他脾气不好说了我几句,我回嘴的时候惹着他了,他扇了我一嘴巴,苍术看我们闹的不像样就叉住了紫苏。"
  总管挑眉毛看我。不妙……总管的眉毛要是挑起来,想让他踏踏实实的落回去可就难了。
  "苍术,你说。"
  "确实是甘草说的那样。"
  哎????这傻小子转性了?我心里这个乐啊,苍术竟然也说谎了。偷偷瞧一眼,嗯,是个说谎天才,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总管的眉毛非但没有落下去,嘴角又翘起来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苍术和巴豆先回去吧,"总管由椅子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瞧着我:"今天晚上我要和小甘草好好聊聊。"
  
7
7、第七章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有点私事耽误了。
抱拳……
 
  "坐。"总管指了指一把椅子。
  "说吧。"总管悠哉的端起茶碗。
  "紫苏想进院子里给先生送罐茶,我没叫进去,他数落我的时候我回嘴……"
  "再说。"总管吹了吹茶水抿了口,又从抽屉里抻出一包瓜子。
  "紫苏来给先生送茶,我跟他说王爷叫我们回避了,他和先生有事要谈,紫苏不高兴说了我两句,我回嘴……"
  "继续编。"总管舒舒服服的嗑着瓜子,咔,咔,咔。
  "……"
  咔,咔,咔。
  "是苍术回嘴把紫苏惹毛了的。"
  咔,咔,咔。
  "紫苏的话也确实过了点儿,苍术就数落了他几句。"
  咔,咔,咔。
  "总管……我饿了。"
  咔,"那就好好说。"咔,咔,咔。
  气势这种东西,原来是可以用嗑瓜子嗑出来的。
  我彻底萎靡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还发泄了一下残余的精神头儿。
  "你瞎比划什么呢?"总管憋不住笑问我。
  "苍术就是这样拧住紫苏胳膊的啊,学给您看呢,您看我多诚实。"继续比划。对着空气我抓,我扭,我撒欢儿。
  "累不累?吃块点心。枣泥的。"
  疯狗一样扑了过去,咬下一大口,迎风流泪中……
  总管算好了我的食量,四块点心下肚外加两碗茶,我又活过来了。
  
  "你和苍术挺亲近的。"
  "是。"
  "觉不觉得今天苍术的反应有点怪?"
  "呃……是有点。"按说苍术确实是一直看不起紫苏,但是也没见他和紫苏正面冲突过,总管不提我还真没想到。
  "你猜苍术这种木头疙瘩怎么会突然发起狠来了?"
  "因为紫苏话里对王爷的不敬?"
  总管笑了:"或者因为王爷早就有了吩咐。"
  "啊?"我除了张大嘴摆出个"O"型以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反应。
  "王爷是个有自知的人,年少时欠下的这些风流债他肯定会慢慢还上的。"
  啥意思?我继续保持"O"型。
  "小甘草啊,傻孩子。"总管拍拍我的头,我心里很暖很开心。这种感觉很像老爸……
  "你自小就进了王府,七八年一直围着这几个主子转。难得的玲珑心肠却是可惜了只能坐井观天。现在外头很乱,朝里皇子们争圣宠斗法斗的你死我活,外族还窥视着咱们的江山。王爷一门心思的全扑在国事上了,他的后院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起火,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用力点头:"我不就是怕闹腾起来才不跟您说实话的吗?"
  总管继续摸着我的头,就像在摸一只小狗,突然语气冷起来:"可是紫苏和二夫人这两个祸害只要还留在王府一天,王爷的后院就休想得安宁。"
  我靠的……这下深了。
  二夫人出身低微,脾气性格和风度气质确实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和王爷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听总管话里的意思,难道是王爷现在想把她一脚踢开?
  紫苏的存在我一直认为是王爷想留个不会生孩子争宠的情人在身边消遣。就算他小心眼嫉妒心强也不至于非除掉不可。
  现在竟然这两个人都不能容下,王爷到底要干什么真是打死我也想不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还风流债?
  
  "是王爷想让他们俩斗?"我小心翼翼的问。
  总管收回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做奴才的也分三等,像巴豆那样只知道蹲在自己小圈子里争勇斗狠的是最下等的,就算这小子有点能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下等里的将军。"
  "苍术这种忠心耿耿的自然是好,只不过欠缺圆滑变通,算是中等里数一数二的。"
  "聪明机灵,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不用主子交代用心用眼去发现主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不能逾越凌驾主子之上,更不能事事都要主子的指点。在主子想到之前把他要的做好,做完,不卑不亢忠贞无二。这样才是上等的奴才。"
  "太厉害了,真的有这样的奴才吗?"我都听傻了,光是那条不能太聪明的凌驾于主子之上又不能太笨的等着主子指点这一条就非常高深了,其中那微妙的一点能有几个人做到?而且最难的是还要做一辈子。
  "你眼前就有一个。"总管的老脸上浮现一丝丝骄傲的神色。我倒一个,原来您老人家脸皮也够厚的。
  不过细细回想,总管所说的那些他自己确实都做到了。往事历历在目,王爷对总管的信任和尊重一直让我非常感慨。
  "您确实当之无愧。"这句话是真心的,估计我的神色上也是一片真诚,总管破天荒的展露了几秒钟他慈爱的嘴脸。这个老头也有如此祥和的一面啊~真没想到。
  现在的气氛非常好。
  总管在烛光里微笑。
  "所以今天这个事我会原原本本的禀告王爷,从现在起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留心王爷的反应,看看他是如何对待紫苏的。细节总是摆在所有人面前,就看你是有心还是无心。"
  "王爷真的要用紫苏来排挤二夫人吗?"
  "我不知道。"总管老神在在的又喝起了茶,"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紫苏的话里一副打翻了醋缸的泼妇样儿,王爷是会容忍还是会借着这个由头疏远,只需静静观察自然明了。"
  我靠,原来老头儿也没完全摸清楚王爷的意思,那刚才还神神秘秘的干嘛?如果王爷容忍了紫苏的放肆,二夫人自然会跳出来叫嚣,如果王爷就此疏远了他,那二夫人又该用谁去打发呢?邵先生吗?
  "你一直装出老好人的样子,在府里的奴才中混的也算是游刃有余。现在可再容不得你继续墙头草,记住你的主子只有一个。"
  第一次被总管说出原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他的话里提醒我的味道更浓一些,忠言总是逆耳的。"是,甘草记住了。"
  "邵先生是王爷的贵客,不是旁人想象的那般龌龊。你一直对先生恭敬有礼做的非常好,这次紫苏已经按耐不住露出苗头,我该说的也都对你说了,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切记,在王爷的眼里,他床上的人不比奴才强到哪儿去。"
  虽说事不关己,但是听着也让人寒心。我以为王爷心里对紫苏怎么也是多一些疼爱宠溺的。
  
  终于被总管放了出来,已经很晚了。如果不是总管跟我说厨房给我留了饭菜,我都准备直接睡觉去了。
  来到厨房,值夜的人恰好是胖师傅。
  这两年来我和胖师傅的关系搞的不错,他人厚道老实,手艺也是没话说。有时候跟前头应付的累了,我总喜欢躲到后厨来跟他天南海北的乱喷一通,心情也能慢慢平和。
  "小甘草被训了吧?"胖师傅笑眯眯的看着我,熊掌一样的手递过来一碟炒饭。
  "唉……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没有人说我被打了二十大板吊起来不给吃饭啊?"
  胖师傅呵呵笑着摇头,又拿起抹布干活收拾去了。
  我闷头吃着炒饭,总管最后跟我说王妃是个好人,没事去给她请请安,陪她聊聊天,也许会对我有所提点。
  王妃,菩萨一样供在府里,向来远离一切争端。除了细心教导她的儿子,也就是大少爷云舒,对她还真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不过大少爷的风度真是贵族典范,举手投足间最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他的不足,只看这一点就能想象出王妃也不是等闲。
  今天晚上总管说的话太多,我觉得脑袋里乱成一片。匆匆吃完了饭和胖师傅打个招呼就去睡了。明天如果有时间,先去王妃那晃一趟,也许会有收获吧。
  
  我的拜访王妃之行是在好几天之后才成功的。不是我不恭,只是因为二夫人太能折腾了。
  我这个人心最宽,多少事压在头上都耽误不了我的睡眠。
  伸着懒腰爬出被窝,山药兴头头的跑进来连比划带说,听见过一百只鹌鹑一起咕咕叫吗?
  "烦死了!"我拧了一把他的耳朵:"说重点!废话留着一起喝粥的时候就着咸菜咽了。"
  "哦……二夫人去跟紫苏哥吵架了。"
  "完了?"
  "嗯。"
  "王爷什么反映?"
  "王爷昨天晚上去厉大人家没回来,说是谈事谈的晚了直接去上朝了。"
  躲开了……太鸡贼了吧?
  "现在什么情况?"
  "总管把二夫人劝开了,说是等王爷回来定夺。"
  好,我也来个静观其变。虽说通过总管的一席话终结了我的和稀泥生涯,但是炮灰咱也不能轻易当。
  离少爷们上课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我早早的来到了犀香苑,非常狗腿的帮着打扫院子端水送饭。
  邵先生已经起来了,拿着本书坐在院子里嘴角带笑看着我忙进忙出。
  "小甘草,你过来。"
  殷勤的"哎!"了一声,欢蹦乱跳的过去,看咱这精气神儿。
  "你给我指指东南角那棵巴掌型儿的树,我也长长见识。"
  旁边的侍女小厮们全捂着嘴偷笑。
  "呃……"就知道丫没憋好屁。
  "指啊。"
  怒。"就在东南角来着。先生您读圣贤书,这些旁门左道的不入您法眼。要不我给你梳梳头吧。"
  邵先生低头笑:"行,也让咱们小甘草伺候一回。"
  要不说读书人还是心肠不坏的,邵先生享受着我的十指神功也就没再计较我的谎言,虽然眼睛里戏谑之色不减,但是咱还不会不看吗?看了我也看不懂,你眼睛闪什么闪?给美瞳做广告呢?
  "看不出你手挺巧。"
  这话紫苏也说过。
  "不巧不巧,但手熟尔。"说完就咬舌头,初中老师应该觉得很欣慰吧,看看,咱两辈子也没忘了卖油翁的名句。(参见80后初中教材《卖油翁》)
  果然邵先生的眼睛变成了闪光灯,唰唰唰的一顿闪。
  "早点来了,我伺候您用些。"抓个理由赶紧跑。
  还好这人有深沉,安安静静的吃着他的早点。我肚中五脏一阵抗议:"我们要也喝粥!我们也要吃油条!"
  "咕噜……"
  邵先生真是好深沉,嘴里一口粥愣是没喷出来。指着我摇头笑:"你这个小东西,过来一起吃点吧。"
  "不敢不敢。"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那我盛一碗外头吃。"
  "不行,就在桌上陪我吃。你吃,别的事我就再也不提,什么巴掌树啊,但手熟尔啊。"
  "哎哎,您瞧我多不识抬举。先生赏多大面子啊。"
  上了桌咱就不客气了,反正也是陪吃,先生饭量一般,几乎各色吃食都要剩下一半儿,正好祭了我的五脏庙。
  "吃点鸡蛋羹。"先生把一只精致小碗推给我。
  "呃……奴才早上吃了这种腥气的东西容易打嗝。"
  "那就吃点小菜。"
  瞟一眼香喷喷油汪汪的香油拌豆苗,"呃……太油了奴才肠胃受不了。"
  "挑食。"先生拍拍我的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给公子们上课的时候你听了吗?"
  "没有。就算听也听不懂啊,您满腹经纶……"
  "我最讨厌别人拍马屁。"
  噎住了。再来:"我六岁进府。之前村子里有私塾,我蹲墙角听过一段时间,后来被私塾先生发现了,把我打了出来。所以您讲的我真是听不懂。"
  "想听得懂吗?"
  不想。"您是要教我吗?"我伪装出双眼冒星星的样子,"您那么忙,教完了少爷们还要批改他们的文章,看完文章还要准备第二天要讲的书,准备好了还要写写字儿,画个画儿,写完画完还喜欢泡个澡,泡完了到睡觉之前的那段时间您愿意教我是吗?"累不死你的。
  邵先生抿着嘴似笑非笑的样子,"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基本没时间教你。真是可惜。"
  "是啊是啊~"我跟着一起叹了口气。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来给我上夜,这样我舒舒服服的泡完了澡你就可以一边帮我收拾头发,一边教你点东西了。正好我觉得这个上夜的小厮手脚没轻没重的,哪像你这么懂事。"
  "先、先生,我、我……"
  "公子们快来上课了,你去准备茶水吧。"
  真他/娘的……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
  
8
8、第八章 ...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心情大好。非常好。
记得写《活色笙香》时一开始关注的人很少很少,我就按着自己的思路一通狂写,等后来看书的朋友们多了,有位大人指点我不应该把蓝照影写的那么龌龊猥琐。甚至说咱是后妈来着……
现在《伴君侧》只写了这么一点点就得到了不少大人的提醒和指点,对我的思路和人物的结局都有很大的帮助。比如,一看就是个反面炮灰的紫苏,有位大人说的好"一出场就看着没有好结果似的",真是一语点醒我这个梦中人。
好险把紫苏又写成了蓝照影。
(插句题外话,蓝照影没有死,在《君若有情》的梗概中,他活着,并且在已发的文中已经现身,不知道看过的大人有没有印象,一个叫"赵思静"的俊美中年郎中。他还是没有忘记端王李静扬哎……)
回来再说这一篇,既然已经得到了众大人们的提醒,兔子自然不会再把紫苏写的那般孱弱龌龊,当然适当的女性化描写是必须的,总要有对比才能看出他本性的善来。
另:记得红楼梦里薛蟠他们去贾赦那喝花酒,就有描写两个相公,一律妖妖娆娆的。紫苏虽然骄傲,但是身为男宠,我对他的设计就是做到一个男宠应该做的样子,无论是行为,还是打扮。具体是不是他本人就是这个样子,请大人们耐心等待下文。
PS:无良剧透,在不久的将来,兔子心爱的小甘草要受伤鸟~~~~
 
  平白的给自己多找了一项工作,心里真是憋屈。
  上夜不是什么好活儿,没有床没有被,在主子的脚凳上一蹲就是一宿。现在是夏天还好,冬天的时候缩手缩脚的觉着人都皱在了一起。
  勉强撑着过了第一夜,值得庆幸的是邵先生是个很省心的主子。
  我揉着眼伸伸腰,这一宿过的,全身没有一处不酸疼的。先生还没起,确切的说,他正躺在床上看书。
  我轻手轻脚的拾掇书桌。昨天请求先生教我写字,不是我不会写,只不过咱真的写不好这个毛笔字。桌子上一张鬼画符一样的纸让我好一阵脸红。
  从来就羡慕那些书法好的人,别看自己不会写,但是我却喜欢看。尤其是行书,总觉得能写出这种字的人必然是无比洒脱无比逍遥的,很有种怀抱美人纵马闯江湖的豪情。
  另一张纸上工整饱满的写了四个字,"邵棠""甘草",是先生的笔墨。拿起来再细看,虽然照顾我是初学,先生特意写了楷书,但是那一点一横之间难掩他的才华。人家一手绝妙的行书狂草,楷书真是委屈他了。
  "这种东西急不得,慢慢练自然有起色。"邵先生放下书卷起床,我忙张罗小厮们拿洗漱家伙,自己帮他穿戴。
  眼睛里看着先生洗漱用的东西。一切都是简简单单,完全没有王爷或少爷他们那么复杂,说句有点不恭的话,甚至和紫苏比都简朴太多,但是那瓶润肤用的油膏却又非常名贵,随着先生的涂抹,一股淡淡的让人产生好感的清香缓缓弥漫。
  这个东西不是王府里的。我很确定。
  "发什么呆呢?"
  "这个味道真好闻。"
  先生赞许的点头:"小甘草挺有眼光,这种东西我国并不常见。我就中意它没有那些浓郁的香气,你喜欢的话送你一瓶。"
  嘴里连连说着使不得,心里一阵窃喜,我最喜欢主子们赏东西。
  
  少爷们在里面上课,我站在廊下。其实只要有空,我是很喜欢听听他讲的那些东西的。
  虽说我对文言文的了解仅限于初中高中的那几篇课文,但邵先生很少满嘴之乎者也,他的话一句是一句,句句都实用。念上一篇课文,讲里面的人做事是否可取,讲同样的事放在当下该如何处理,讲圣贤的贤德,顺便鄙视这种贤德在当今是吃不开的。
  我听着偷笑,邵先生果然有趣。里面的少爷们也都会心而笑,有句老话说人心不古,但若是一直以古人之心处事,又如何能在不断前进的社会中安身立命呢?
  正想着,院门处传来一阵说话声,仔细去听似乎有紫苏的声音。
  真怕苍术那个木头脑袋再跟紫苏争执起来,我匆匆赶过去。果然苍术像个门神一样横在那儿,紫苏神色已经不善。
  "紫苏哥。"我亲切的叫了一声,挂起畜类无害的表情。
  "甘草你来的正好,我今天是来给你赔不是的。"趁着苍术一愣,人已经泥鳅一样滑了进来。
  "昨天我不是跟你生气,你可别放在心上,还疼不疼?"纤细柔软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我非常不识抬举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没事没事。"我闪我躲,我靠,大哥你太假了。
  "你看昨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给先生的茶也忘了。听说先生讲课生动有趣,借着今天送茶过来不知道能不能顺便去听听?"
  "这个……"总管的话我记的很清楚,如果他猜对了王爷的意图,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放紫苏进去,然后挑拨一番让他跟先生再闹一场?
  "小甘草,你是近水楼台了,也让我长长见识还不行吗?"八成是当男宠当的久了,或者王爷偏好他这种软软糯糯的语气神态,此刻紫苏娇嫩的好像个小姑娘。
  脑袋里一犹豫,嘴上就没了把门的:"那你和我一起在外面廊下听一会吧。"
  没有忽略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我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如风摆柳的摇曳着走路,还嫌自己不够变态是不是?
  "紫苏哥,"拉了他一把,那种是非小人咱真是做不来啊。"王爷对先生只有尊重。"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转头对我娇笑:"咱们王爷当然是尊重先生的。"
  再拉他:"先生昨天讲了篇文章很好,说是再强悍的人做事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时逞强的结果往往是赔的底儿掉。"
  紫苏哼哼着笑了一下,转过来面对我:"什么人物那么强还能被人逼上绝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号人。你故意说给我听呢吧?甘草你行啊,跟着新主子没两天到先学会话里有话了。"
  我装天真,"真的有啊,那人特能打,除了千军万马还有个绝色美人追随他,你说他厉害不?先生说那个人叫西什么霸王项羽,后来被逼的跑河边抹脖子去了。"
  紫苏的一双明眸瞬间暗淡了一下,我再接再厉:"那人临死还做了首诗,什么虞兮虞兮奈若何。"
  可惜我的话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他仅仅是停顿了片刻。
  王爷到底是如何编织了这张甜蜜的网,让紫苏在其中不能自拔,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连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吗?
  非常好奇,紫苏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要见邵先生,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继续静观其变?可是我很害怕,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以我的微末力量绝对不足以控制事态。
  脚下紧走几步追上他,紫苏的背脊总是直直的,一个背影都透出骄傲的人。现在他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是因为终于要见到邵先生了吗?
  
  临近书房,邵先生清朗的声音渐渐传来,静下心听几句,原来今天他们讲《范式之约》。
  "君子守信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美德。后世有许多歌颂范式之约的诗词,'千里途遥,隔年期远,片首相许心无变。宁将信义托游魂,堂中鸡黍空劳劝。月暗灯昏,泪痕如线,死生虽隔情何限。灵�若候故人来,黄泉一笑重相见。'但是……"
  我偷笑,就知道邵先生肯定得有个"但是",而且这个"但是"后面肯定没好话。
  果然,先生用无比刻薄但又无比幽默的语句狠狠的耻笑了一番范式的刻板愚昧。之后,抛出问题:"他一个生意人难道就没想到自己会为生计奔波不休?竟然还随口允人约定,既然约定,偏又因为忘了而做不到。此人是否活该如此咱们姑且不论,只说承诺二字,区区两字千金重,信口胡言的结果要么是赔上性命,要么是失信于人。范式终究有可取之处,所以他宁可自尽守护名节。现在请各位公子假设自己是范式,如果是你该如何处理?如何行事?"
  先生提问之后必然是出来在院子中散散步,给少爷们留下充足的讨论思考空间。我整了整衣衫,歪头去看紫苏,却见他专心的看着廊下一张小桌上的纸。
  这个小桌是邵先生命人搬来给我用的,吩咐我他讲课的时候我要是听不懂就练练字。
  紫苏抬头冲我诡异的一笑,笑的我浑身发毛。
  "先生。"压下心里的疑惑,伺候先生是最重要的事。
  "刚才讲的你听了吗?"
  "听到了,又是个做赔本买卖的。"
  先生微笑:"话虽然粗了些,说的到是事实。"
  "奴才紫苏见过邵先生。"风姿绰约的一揖,"听闻先生偏好云雾,奴才今日特意奉上少许。"
  邵先生接过紫苏的小罐打开闻了闻:"好茶。费心了。"
  一般这个时候先生会把东西递给我。我正想像平时那样去接,手伸到一半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递过来的意思,半路生生把手收回来,假装是要挠头。
  我的小动作全被先生看在眼里。读书人也会眼观六路吗?
  "看这容器如此精致,怕是宫里的东西吧?"
  "先生慧眼。"紫苏眼睛亮亮的。
  "三王爷家果然非凡,连奴才都喝宫里的茶叶。"邵先生缓慢的摆弄着小罐儿,"只可惜,你太小气,送这么点万一我喝上瘾了怎么办?总不好跟你这个奴才讨茶喝吧。"
  紫苏浑身一颤,"先生言重了。"
  "哪里哪里,我见你长的眉清目秀的心里喜欢,忍不住跟你开句玩笑。这个茶早先王爷赏了不少,前天小甘草偷着煮茶叶蛋吃给我用掉了许多,正好你送的补上。"
  我靠,大哥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好不好,您是读圣贤书的人!我什么时候煮茶叶蛋来着?
  紫苏干笑几声。
  先生说的话他也只能干笑。你当好东西宝贝疙瘩一样的送过来,人家这边小厮煮个茶叶蛋都用这个,云泥之分立显。唉~只是为毛我是那个煮蛋的呢?天生一副偷吃嘴脸么?
  "我之前竟不知道还有紫苏这样灵秀的小厮存在,王爷果然是舍不得把最好的给我啊。你看看派给我的这个小家伙,"说着拍拍我的头:"笨笨的,丑丑的。"
  "奴才丑不好瞎丑一般丑。有碍您观瞻。罪过罪过。"我丑吗?照镜的时候没瞧见哪长歪了啊。
  邵先生轻笑:"还贫嘴,还贪吃。一会真要问问王爷,是不是怕邵某日子过的太舒心不好好教书了。"
  "怎么会呢?本王巴不得把先生伺候的舒舒服服,好让先生一直留在府中才好。"
  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邵先生一笑打了个手势把他让到花园中的凉亭里。
  
  等我沏好茶水端来时,王爷和邵先生聊的正起兴。
  和紫苏一起立在一边儿。
  王爷突然说:"先生要是看着紫苏好,我就把他派来伺候您。小甘草笨手笨脚的,还是让他忙活那些粗活儿去吧。"
  "王爷抬爱了。紫苏模样俊秀心思细腻,连我喝的茶都惦记到了,确实比小甘草强上数倍。只不过他眼睛里透着股靡靡之气,实在有扰我这书斋清静。小甘草干干净净的像滴露水,笨就笨些吧。"
  王爷的眼神转到我脸上。看吧!露水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露水!怎么想的?读书人就是酸!
  旁边紫苏笑着说:"甘草虽然笨些,人到是知道上进。我刚才看见他还练字呢,满满的写了那么一大张,只不过写着写着字就写错了,八成是想偷懒吧?"
  "哦?"王爷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拿来我瞧瞧。"
  我匆匆跑过去把我那鬼画符取来,可以料想王爷会如何耻笑一番。
  可奇怪的是王爷看着我的"墨宝",眉眼间说不清是笑还是生气。
  紫苏凑过去指着说:"甘草你可犯上了,怎么写了这么多先生的名讳?就算先生宠你也不能太放肆了。而且怎么写着写着就从'邵'变成了'少'呢?"
  我突然明白刚才紫苏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了。警觉,如果不把心里的那个小秘密说出来,就冲着把邵先生的名字写了百十遍的疑似花痴行为,王爷是绝对不会饶了我的。曾经的那顿鞭子咱可有记性呢。
  可惜了……我的小秘密,以为可以一直珍藏在心里。
  看看邵先生,看看王爷,再看看紫苏。
  "邵先生,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别剪出个小人再写上我的名字拿鞋底去抽打就是了,我没那么在意这些。更不用说什么犯不犯上的。"
  不敢去看王爷,他沉默的时候总有股让人恐惧的侵略性。
  "其实,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
  "说。"
  咱家王爷就是有气势,一个字"说",都能表达出他很怒很不爽。
  行,你厉害,我抖。
  "我的名字,就叫少棠,陆少棠。"这三个字好久好久都没有亲口说出来了,现在一说,鼻子都禁不住有些发酸。"在被我爹卖进王府之前我一直叫做添福,后来村儿里一个算命瞎子说如果改个文绉绉的名字能卖出好价钱。陆少棠就是他给改的。"
  "这个瞎子给起的名儿到是不俗。"王爷的口气有所好转,多云见晴。
  "瞎子哪有什么墨水?我觉得是因为我爹告诉他,在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种了棵海棠树的缘故……"
  "种树?"
  嘎嘎,就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们不会了解乡下人的生活,"因为又多了个孩子,场院里有点地方就种上点东西,到时候水果熟了也能当口粮食填孩子的嘴。海棠结的果子多,一嘟噜一嘟噜的,可惜我太小,总是抢不到。"
  偷着看一眼紫苏,他白着脸也看不出什么。
  "过来。"王爷要来了笔墨,把笔塞进我的手,扶着我写下另外两个字:"写字看着简单,要想写的好就要做到念由心生,笔随意动。这两个字你好好练,等练满了一篇拿来给我看。"
  这种超近距离的接触让我直接进入石化状态,王爷高大的体格带来重重压迫。低头去看他写的那两个字……
  不是吧!王爷,不要啊。我又哪招你了?这么暧昧的行为不要找我啊!!
  
  夜。服侍先生睡下,我匆匆来找总管,之前叫山药给他带了话。
  推门进去,一下子扑到桌上抓着老头儿的衣袖,"总管你得救救我,王爷把我拖下水了。"
  "怎么说?"
  我拿出王爷写的字递给他,前后经过也说了一遍。
  总管想了一会儿,突然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小子,你不用担心。王爷没有要拿你当枪使,他只不过是……"老头儿眼珠儿一转,露出痞子般坏坏的样子:"妒忌。"
  
9
9、第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迟。抱拳,啃胡萝卜去了。
 
  妒忌?王爷妒忌我写邵先生的名字?
  如果不是总管信誓旦旦的说王爷的占有欲极强,我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至于总管其他那些旁敲侧击的暗示王爷很中意我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厮"之类的话,咱还是直接屏蔽的好。这老头,如今也学会挖苦人了!
  苦着脸看面前纸上的字,季央,是王爷的名。
  这会不会是王爷整我的手段?叫我写上一篇他的名,然后诬陷我犯上?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觉得可笑,王爷也是人,就算是顶精明的人也不会句句话件件事都有阴谋,而且我算哪根葱?也犯得上被王爷亲自设计一把?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近一段时间很奇怪,总是草木皆兵,难道说是青春期终于来到了,荷尔蒙分泌不正常?又或者……更年期早发症?
  蜡烛"劈啪"的响了一声,我拿起小剪刀轻轻的走过去剪了剪烛芯。又到外间看了一下,两个值夜的小厮睡的熟熟,好像小猪一样可爱。他们贪凉,外间的窗户都敞着,关上其中两扇正对着他们的,我又轻手轻脚的回到里屋。
  先生呼吸绵长。
  桌子上的白纸黑字看着就堵心,下意识的把它翻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反正王爷也没说什么时候给他,那我就慢慢写,写他一年半载的,最好王爷把这事忘了。最低限度,多争取点时间看看情况,猜不到主子的心就不猜,大不了写了交上去要死要活也总比现在疑神疑鬼的难为自己强。
  合了合外衣,缩在先生榻前的脚凳上,好歹又是一天平平安安过去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了。
  这一夜甩掉了心里的包袱我睡得格外飘逸,从脚凳上摔下来三次。
  
  邵先生真是体贴人的好主子。
  可能是我摔下来的时候把他吵醒了,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吩咐我以后上午不用伺候,叫我踏踏实实的去补觉。
  千恩万谢的退出来,脚步无比轻快。天天蹲在犀香苑里,人都要长毛了。
  别的不说,我钱包里结余的那十几个铜板在欢乐的歌唱,吵着让我把它们花出去。脚跟着口水走,一路幻想着甜芝麻酱火烧在嘴里融化的滋味。快到厨房的时候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厮贼头贼脑的在门外徘徊。
  "干什么呢?"
  "啊!"小男孩吓的脸色死白:"没,没什么。"
  "唔……"我眯起眼叉着腰:"你不是想偷吃吧?!"
  "不,不是。"小男孩一个劲儿的摆手,瘦瘦的肩膀缩着。
  "饿了是不是?来来,我请你吃个烧饼去。胖师傅的烧饼绝对一流。"所谓日行一善,今天就便宜这个小子了,唔哈哈哈。
  正要进去,不远处茯苓和曲莲一起跟我打招呼。
  伸头看了一眼曲莲托着的盘子,里头躺着一只茶壶的尸体。王爷和紫苏又吵架了?
  "你这个死小子,不好好干活又跑这里干什么?"曲莲一把揪住那个小厮的耳朵:"人参五大三粗的也不管管。"
  见我疑惑,茯苓好心的告诉我:"这个是新来跟着人参的小孩儿,叫小七。"
  "看来我真是憋在犀香苑的时间太长了,外头来了新人都不知道,我还说怎么看着这么面生呢。"
  "下面新来的小子丫头多了,不认识也是正常。我们知道他还是因为前几天他在我们院子前头探头探脑的,紫苏正气不顺拿他撒了通火儿。"
  这个小男孩没事跑王爷院子那干什么?
  一边的曲莲已经絮絮叨叨的开始数落他了,小男孩弯着腰缩着头。
  "今天真是够晦气的,一早二夫人就来找麻烦。"茯苓小声跟我嘀咕:"明着是对着紫苏来的,暗里把我们四个全损了一遍。"
  "这茶壶,她摔的?"
  茯苓冷笑了一下:"她到是敢呢,王爷的东西。紫苏跟她犟的时候不小心划拉到地上的。我和曲莲赶紧借着机会溜出来,倒找我十两银子也不想跟那儿耗着,就银翘那个笨蛋,还帮着紫苏撑场面呢。"
  这个茯苓啊,表面上看着是一白白软软的小笼包,一口咬下去滋出来的全是辣椒油。
  我把茯苓拽到了一边儿:"刚才这小子跟我摆手的时候我瞧着他似乎往怀里掖了点东西,曲莲脾气急,你过去好好跟那个小子说说,诈他一下。"
  茯苓撇撇嘴,"我才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交给巴豆就是了,剥他半张皮私房钱藏哪都交代。"
  "别啊,要是这小子真捣乱再交给巴豆收拾也不迟。万一不是呢?这么点的孩子到巴豆手里半条命都没了。"
  看茯苓还有些犹豫,我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再说真有事的话你审出来了功劳还不都是你的?"
  茯苓甩了个白眼给我:"少跟我来这套,我怎么就这么爱出风头呢?你这话留着说给巴豆吧。"
  赔笑,小样儿的你就装清高吧。"是是是,您是王爷跟前红人,自然有深沉。不过……这不也正好可以躲开里头那趟事儿吗?二夫人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收手吧?以她的脾气这一闹就中午见了,耗到王爷回来好给她'做主'。"
  这是个典故。二夫人只要但凡捉住点别人的小辫子,肯定会委委屈屈的在王爷面前下场中到大雨,并伴随闪电及冰雹。在这场"非自然灾害"之中,梨花带雨的她句句都以"王爷您得给我做主"来结尾。
  茯苓"噗"了一下。这就成了~
  "甘草,你看我这笑容怎么样?"刚才还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翻书一样的,满脸和蔼可亲。
  "跟菩萨一样。"我重重点头。
  "你看我高贵吗?祥和吗?气质吗?"
  这回轮到我"噗"了。"很高贵,非常高贵。"
  茯苓也撑不住笑了,往我旁边又凑了凑:"前些日子你给我们讲的那个'绿楼梦中人'选秀女的故事太好玩儿了,什么时候再继续讲啊?"
  "等有空的,我现在天天给邵先生上夜呢,这不惦记吃点早点就赶紧去补个觉嘛。"
  "那说好了啊,有空的时候把后面的讲完了,不许留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坑。"
  "对对,坑。"茯苓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脸,"几天没见脸尖了。又挑食来着吧?"
  我跳开一步,人人都说我挑食,不就是不爱吃油大的吗,真是的!
  "行了行了,您赶紧的扮高贵去吧,记得多诈几次那小子。我瞧着他眼睛转的挺贼,不太老实的样子。"
  茯苓耷拉下一半眼皮,嘴角似笑非笑,"我高贵吗?"
  "滚!"
  
  今天又是美美的睡了个饱。
  自从先生特许我上午补觉之后,山药顶替了我不在的时间。特意跟先生提了个醒儿,这小子贫,喜欢异想天开的胡说八道,有些话千万信不得,左耳听右耳冒最理想。
  先生叹着气摇摇头:"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儿的甘草哥就有什么样儿的山药弟。"
  我和山药脸红红的杵在地上,真是……也不知道是谁坏了谁的名声。
  虽说先生没有规定我下午回去的时间,但是做人也不能太得寸进尺。加快脚步去后厨,早点吃了午饭好过去接班儿。
  正抡着腿向前冲呢,冷不防横里蹿出个肉球男,咚的一下把我撞飞两三步。
  "人参你赶着投胎啊!"愤怒的跳过去给他一脚,反正这家伙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疼。
  "啊,小甘草,没撞着你吧?"人参憨憨的挠头。
  "把'小'字去了。"冲着他圆圆的肚子就是一拳,好像打在水床上的感觉,咕嘟咕嘟的……好家伙,得糟蹋多少粮食才攒出这么个肚子来啊。
  "就是小嘛,你看你才到我这儿。"人参用手比划着:"我胳膊都赶上你大腿粗了。"
  无语。"去去!你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啊?"
  人参苦下脸,"跟我的小七一早被总管叫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我怕他出事呢。"
  小七?想起来了,就是三天前我和茯苓曲莲在厨房门口遇见的那个瘦的跟猴儿一样的小男孩儿。"怎么了他?"
  人参无比懊恼的样子,"我就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才急啊,正想去问问总管呢。"
  "哦,那你快去吧。"我拍拍他:"别担心,能有多大个事儿。总管人还是不错的。"
  人参点点头,然后像个飞速翻滚的肉球一样跑了。
  人参哎……总管的房间不在那边,你眼睛躲躲闪闪的以为我看不出呢?谁又爱管你的闲事似的,这家伙!八成又是琢磨怎么偷嘴吃呢!
  
  吃过午饭回到犀香苑接了山药的班。
  先生有午间小睡的习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拿着个小喷壶往窗户上的竹帘潲水。还好犀香苑除了桂花还种了不少树,其中正房窗前就栽了棵枫叶。这棵树有些年头了,在三夫人搬进来之前就在。
  我仰着头看被太阳光照得泛出一层金边的树叶,巴掌型的树叶……噗,我那天就应该说是衣裳刮了枫树枝子,脸被弹回来的树叶抽红的。
  一阵凉爽的微风吹过,树叶摇摇摆摆的,缝隙间几缕阳光射下来,好像闪光灯一样。
  一只修长的手捂住我的眼睛,"你这样看眼睛一会儿就该花了。"
  "先生,不再睡会儿了?我给您沏壶茶来喝?"
  "不睡了,热的有点心烦。树荫底下到比屋里还凉快些。"
  "啊!有了!"我一拍手,在先生疑惑的神色中得意洋洋:"我弄点刨冰给先生解暑吧。"
  "刨冰?"
  "您跟这儿歇会儿,一会您就瞧好儿吧。"
  
  在王府的西北角有片果园子,里头备有一个偌大的冰窖。自从在府里混的人头熟了,我每年冬天就招呼人参当归他们帮我一起冻凉白开冰块儿。
  厨房里的大师傅们用淘汰的几把菜刀帮我做成了一个可以磨冰块的矬子,每年到最热的时候主子们享用冰镇饮料的同时,我们这几个要好的,就可以偷偷用那个矬子弄点刨冰吃吃。
  先生对我很不错,陆陆续续的赏了不少东西,虽说以书居多……但是保不齐哪天这几本不起眼的书就值钱了呢。
  "您尝尝。"
  先生微笑着接了过去,一只小瓷碗里雪白雪白的冰碴子上面淋着糖浆,还撒了许多艳丽的果脯碎,沿着碗边儿是一圈我最爱的红豆沙。
  "好吃,清爽宜人又不腻,回味甘甜。"
  "您喜欢就好。"
  "你也吃一点,跑了半天看你一脑袋汗。"说着就挖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是吃啊,吃啊,还是吃啊?
  张嘴。被定住。
  因为王爷的突然出现。丫真会挑时候。
  "这是什么?看着挺新鲜。"王爷摇着扇子,我赶紧又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树下。
  "小甘草给弄的,叫刨冰。王爷以前没吃过吗?味道很不错,清清凉凉的正好现在解暑。"
  王爷一笑:"以前这小东西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八成是我收拾过他几回,记着仇呢。他能这么尽心的伺候我吗?不背地里咒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哎,您这说的什么话?
  "王爷您这么说简直要了奴才的命了,奴才心里最惦记的就是您了。记得前年王太医来给您请脉的时候说您夏天最忌讳贪凉。您看,奴才心里全记着呢。"
  邵先生又挖起一勺刨冰冲我一送:"张嘴。"
  我张,我再被定。
  王爷微笑:"吃啊,先生心疼你呢。"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来。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腰一弯,人矮了下去:"王爷,先生,您二位真心疼奴才就赏奴才去再弄一碗来吃吧。"
  邵先生的声音里透着股调皮劲儿:"我可没心疼你,看你汗流了一脖子有点过意不去罢了。"
  胳膊被王爷拽着一提,"行了行了,大热天的你再跪到地上去。下去歇着吧,我和先生说点事。"
  
  转出院子直接来到冰库,装了一壶冰镇酸梅汤。
  爷叫歇着难道还真敢歇?那是肯定不能的。路上正好遇见苍术,叫他帮忙拿着饮料,我又拐了一趟,弄了四色零食并一个圆滚滚大西瓜。
  回到院里,王爷和先生还在树下坐着聊天,我招呼两个小厮过去摆了桌。
  "小甘草,把西瓜开了。"
  开西瓜,切片,拿只小竹签子捅掉瓜子,摆上,递过去。又一脖子汗。
  "身上连块手巾都不带,"王爷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扔在我脸上:"赏你了。"
  私以为,王爷这个动作很变态,非常非常像电视里青楼女子跟人调情的手段,只不过人家是甩手巾,他是扔。于是就变成了变态加粗鲁。
  "谢王爷赏。"我举着手巾大幅度作揖。
  "亏你还拿这个也当赏了。"王爷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头:"昨天听茯苓说你讲了个段子挺有意思,叫绿楼梦中人之选秀女?"
  我靠的,这个大嘴长舌的三八男!
  "都是乱讲的。"
  "正好,前几天王妃还跟我提了说怎么好久不见你去请安,怪想你的。今天跟我过去把这个段子讲讲,也给王妃解解闷儿。"
  "这个……这个……奴才笨嘴拙舌……"
  "哦,不愿意去。"
  "不,不是,奴才是怕太粗俗扰了王妃的清净心。"
  "精彩的段子向来都是俗的。"邵先生,您不能落井下石啊!!"我也挺好奇,不知一起去听听是否会打扰了王妃?"
  王爷仰头一笑:"怎会?今天下午也给云舒他们放个假,怪热的。苍术先去王妃那通个信儿,就说一会我带着小甘草给她说书解闷去。"
  毛啊,这都是毛啊……
  
10
10、第十章 ... 
 
 
  我现在就是只鸭子,被赶上了架……
  好,我说,我连比划带说,我角色扮演,我Cosplay。
  王妃以及其他女人们开始还能矜持的端着贵妇的架子,后来大家都把手帕掏出来捂在嘴上了,再后来,手帕跟着人一起颤颤悠悠,终于,修行差一点的先喷了出来,带着一院子的女人们开始爆笑的征程……
  "难道她们真的肯贴一头的片子?"
  王妃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那个负责设计衣饰的裁缝叫叶小添,非但小姐们被他给打扮的和唱戏的一样,连尼姑都没放过。他手下的尼姑脑袋上顶着一朵大花……"
  "啊,"王妃轻轻用手帕沾了沾嘴角,"为什么要顶一朵花?"
  "可能他觉得这样比较圣洁吧……奴才觉得,八成叶小添认为菩萨们是坐在莲花上的,那个小尼姑不能跟菩萨相提并论,所以就叫她把莲花顶在了脑袋上。"
  "好了好了,今天可别再说下去了,我笑的肚子都疼了。"王妃拿起扇子冲旁边的侍女挥了挥:"赏。"
  "如何?开心吗?"王爷执起王妃的手,无限温柔:"笑了这么半天,热不热?回屋里歇会吧。"
  王妃点点头,温顺的像只小绵羊,"是小甘草在伺候邵先生吧?也不知道先生在府里习不习惯,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
  "有劳王妃挂心,邵棠一切都很满意。"
  "那就好。"王妃起身:"小甘草这个孩子看着聪明,心里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平日里有怠慢之处,先生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自然。甘草活泼有趣招人疼爱,谁又舍得真罚他什么呢。"
  可真有人舍得。我偷着瞪了一眼王爷,没想到他正看着我。五雷轰顶中……咔嚓咔嚓。这一脑袋一脸的汗,哗哗往下淌。
  好在,王妃要回屋休息了,王爷陪着,我暂时安全中。松一口气,才发现之前王爷赏的那块手巾不知何时被我掏出来擦汗用了,现在已经湿透,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一个秀美的小婢甜甜的叫我一声:"甘草哥,王妃的赏。"
  我谢过接了,抬头,看见邵先生对我微笑。
  "咱们也回吧。"
  
  至此,我的工作中又多了一项给王妃说书。
  按着传话的侍女姐姐的意思,王妃觉着府里惯常请的那些说书先生讲的尽是老套的才子佳人,正听腻味了烦得慌,正好我的故事有趣又新鲜。仲夏夜漫长,能有这么个消遣实在是不可多得,就是不知道我肯不肯经常过去给她讲讲?
  我赶紧作揖:"这话可太抬举奴才了。我年少无知,信口胡编的玩意儿能得王妃喜欢心里早美翻天了,请姐姐回去禀告王妃,容奴才几日把这个故事顺一顺,晚则三天必定过去把剩下的讲完。"
  那个漂亮的侍女姐姐见我乖巧,一高兴还送了我一只精致的小荷包。
  我这边如火如荼的编纂着"绿楼梦中人"系列秀女故事,二夫人和紫苏那边也是战火纷飞。根据山药探索频道的揭秘,二夫人铁了心要拿紫苏对王爷的不恭说事儿。王爷拗不过她,终于还是让银翘抽了紫苏十个嘴巴做惩罚。
  依我看,王爷不是拗不过二夫人,只是想借她的手给紫苏提个醒儿。就像总管说的,爬上王爷床的人在他心里并不比奴才强。
  午后。
  邵先生在房里给少爷们上课,我在廊下对着纸张写写画画。这个绿楼梦中人完全是因为巧合才诞生的。话说,有一天我路过二夫人院子时,看见两个小丫头满脑袋插/着花儿扮贵妇过家家,其中一个小女孩顶着朵硕大的红花,一下让我想起了国内某经典名著改编的电视剧的雷人造型。
  最逗的是,另一个小姑娘还一脸严肃的夸带大红花的:"宝相庄严。"
  吃午饭的时候我冷不丁的想起来,笑的喷了对面茯苓一脸米粒儿……茯苓他们自然逼问我,不能完全实说,于是就说我见小女孩们过家家有趣,编了个段子等等。
  段子也很简单,一句话概括:一群小有产者的媳妇们凑在一起闲得无聊扮贵妇。
  正打算填充一些搞笑的情节在里头,山药却鬼鬼祟祟的来了。
  "甘草哥,出大事了。"山药把我拉到一旁压着嗓子神秘的说。真有点难为他了,正赶上变声期,名副其实的公鸭嗓。
  "前几天曲莲哥在厨房门口抓着个新来的小子,竟然从他身上翻出一包毒药来。"
  "真的?"不就是人参那个小跟班的小七吗?
  "曲莲哥真厉害,他说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眼神儿不对,结果一诈他还真有事,现在那小子被总管押着。王爷都亲自过问了。"
  怎么变成曲莲诈的了?"你听谁说的?"
  "曲莲哥自己说的,这回我真没胡说八道,全是第一手资料。"
  我笑:"还第一手资料!活学活用了?"
  山药吐吐舌头:"那天听你说了一次,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就偷学了。"
  简单又问了他几句外面的事,等他要走的时候再三叮嘱:"热闹可以看,话不能随便说。这事可以曲莲说,总管说,唯独你,无论听见什么可千万不能再和任何人提起了。要避嫌。"
  死小子胡乱答应着跑了,八成急着去看热闹。
  我又回到廊下,对着纸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茯苓这个家伙果然谨慎,私藏毒药绝对是大事,他肯定是怕被牵连,所以最后关头把曲莲推了上去。表面上看是出风头的事,背地里不一定包藏了多少祸端。
  所谓塞翁失马,大部分人是无意失了马,后来捡着便宜才琢磨过味儿来,茯苓是故意往出推,他肯定是看准了后面的事不简单。那么他到底看出了什么呢?
  胡思乱想着都没看见先生出来,等到他走到面前才发现。现在天气炎热,先生摇着扇子站在那,即使在午后灿烂而炽热的阳光中也显得逍遥自得。
  "跟我一起散散步。"
  随着先生缓步在院中。
  "外头的事你就少琢磨了。"摇着扇子的背影挺拔修长,"刚才山药跑来跟你嘀咕了半天,估计又出事儿了吧?"
  "外头捉住个私藏毒药的小厮。"
  "和你有牵连?"
  "没有,奴才不认识他。"
  "那就不要过问也不要想。"先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现在的局势和以前不同,要是还当什么和稀泥的老好人没准就把自己搅和进去了。"
  "局势?"这词用的可够大的,区区一个王府里哪来什么局势。
  邵先生似乎看透了我似的,微笑着弹了我一个脑崩儿:"是府外的局势。当朝实力强盛的几个王爷们正斗的你死我活呢。"
  似乎听总管说过一次。没错,就是总管用嗑瓜子干掉我的那一次他提了一嘴皇子们斗法什么的。
  "为什么要斗啊?"虽然电视剧里常见那些所谓宫廷斗的戏码,但是身在王府这些年,我个人不认为那些东西都属实。
  先生抿着嘴,向我倾□小声说:"太子被废了。"
  "哦……那这些王爷斗一斗也是正常的。"
  先生被逗笑,"这些王爷里头也有三王爷一份。"
  原来如此。咱家王爷一向上进,对政事勤勉有加,不比他那些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兄弟。不过,即使是我这样整天圈在王府的微末奴才也知道,若论最得皇帝宠爱风头最劲的,还是六王爷。
  据说六王爷精明能干,骁勇善战,心计手段甚是了得,其他溢美之词更是泛滥,孝顺,博学,礼贤下士等等。当然,我不太相信本尊有传说中的这么完美,但是名声在外,肯定也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咱家王爷真的搅和进了这场太子之位的争夺战,六王爷就是他的最强劲对手了吧?
  怪不得府里对这次的藏毒事件这么严阵以待。
  "甘草喜欢阳光充沛的地方,日照时间越长,长的就越好。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留给别人吧,你没事就好好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不许瞎跑。"先生一向温文的脸上竟然出现少许威胁的神色,好在就是那么一瞬间,之后又恢复的惯有的样子。
  冤枉啊~~~我到是想有时间去瞎跑呢。"谢谢先生提点。不过晒太阳就免了吧?这种天气会被晒焦的。"
  
  有了先生的提醒,我安下心继续编我的小故事,每天山药都跑来跟我嘀咕几句外面的进展。听他的话茬儿,王府里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二夫人继续跟紫苏较劲,小七被用了刑,人参和当初收小七进府的人也都受了牵连,后厨里人人自危,王爷被这些事搅的烦了,把紫苏,银翘和曲莲都甩给总管,身边只留用茯苓一人伺候着。
  这个藏毒的小厮会是谁派来的呢?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六王爷,如果他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出色,又何必要用这样的下流手段?除非别人想栽赃他。
  那么假设,有一个不太出众的王爷,他的面前有两做大山,一个是咱家王爷,另一个是六王爷,那么他就是最有动机去使人加害咱家王爷的人。如果成功,扫清一个对手,如果失败,就叫那个下毒的人一口咬定是六王爷派来的。最后无论哪种都是对他有利,传说中的双赢。
  嘿嘿,咱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那些编剧们的脑子一天到晚都琢磨这点阴谋,能使的花招儿都被他们挖出来拍片子了,顺带着咱也长长见识。
  我心里有点小小期待,想亲眼看看真人版的宫廷斗是不是也那么跌宕起伏。
  
  伺候先生吃过晚饭。我来到王妃的院子。
  下午的时候那个送荷包的漂亮姐姐来问我段子编的怎么样了,我回说晚上王妃想听的话就能继续说。当时她很开心,说是全院儿的姑娘们都盼着呢。
  果然我一去就被几个小丫鬟簇拥着让进了屋里,唯一让我头疼的是,二夫人竟然也在。
  王妃姿态雍容,含笑说:"这么热的天你要伺候先生,还要编故事来说给我解闷儿,真是辛苦你了。"
  要不说大家闺秀的风度绝对不是盖的,王妃千金之躯使唤我一个小厮还不是应该应得,可是人家的话怎么就能说的这么中听呢?
  "奴才能为王妃尽心是奴才的福气。"咱的漂亮话也不能短了。王妃又夸了我几句聪明乖巧,然后命人在院子里摆好桌椅,还特意赐了我一张小桌,摆着冰镇酸梅汤和几碟点心水果。
  我站在院子当中,王妃坐正座,二夫人坐下首。其他大小丫鬟和婢女除了在近前伺候的全散在树荫下,看看她们期盼好戏的眼神,我精神一振,抬手一拍旁边的小桌:"上回说到那个裁缝叶小添……"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住嘴。最后我又拍了一下小桌说:"若知后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王妃等人已经是连场失笑。
  "你这个小甘草,看着敦厚老实,刻薄起来真是小刀子一样的。"王妃招招手叫我到跟前:"十几啦?"
  "奴才十四将十五了。"
  "还是个孩子呢。"王妃的笑容温和安详,"太瘦了,听王爷说你特别挑食,现在这么大的年纪正应该多吃东西才行。"微微歪头冲旁边说:"柚子,去拿两瓶海石榴花蜜来。"(注释1)
  不一会就有人送上来两只小白瓷瓶,"这个是南边供奉上来的春蜜,你早晚各调一杯喝,很滋养。"
  我正要跪下谢恩,旁边的二夫人一声娇笑:"姐姐对这些丫头小子真是上心。这个甘草虽然会说,跟王爷身边的那个紫苏比可还差得远呢。"
  王妃一笑:"跟着王爷的自然要更聪明伶俐才对。"
  "何止是聪明伶俐,"二夫人用扇子掩着嘴笑着说:"那张小嘴儿能把黑说成白,能把死说成活。不仅会说,长的也清俊,王爷对他可是宠上天了呢。"
  我靠,传说中的三八女终于出现了……
  "能得王爷宠爱必然是服侍的好。"王妃一抬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二夫人:"前几日紫苏语言上对王爷略有不敬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有的奴才伺候主子久了又得主子赏识偶尔忘了规矩也是有的,听说你去训斥了他几次,你做的很对。王爷公务繁忙,我的脾气又是这样,家里的事就指着你多费心了。"
  二夫人喜形于色,连连说不敢当。
  "只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既然知道紫苏是王爷极喜爱的,该放手的时候也就别太较真儿。为一个奴才犯不上自贬身份跟他一般见识。"
  王妃的一席话让我在心里对她有了新的评估。二夫人听到让她满意的答复只又坐了一会闲聊几句之后就告退了。我垂首站在一旁,听着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王妃的气度自然不用我去废话赞美,二夫人的自私狭隘却是彰显的一览无余,可惜了这么千娇百媚的一个美人,脑袋里全是浆糊。
  
  王妃嫌屋里闷的慌,还要在外头坐一会儿。吩咐院儿里的人都散了,只留那个叫柚子的服侍着。她是王妃的贴身婢女,也就是送我荷包的漂亮姐姐。
  王妃亲热的留住我拉家常,问问我的父母,可有兄弟姐妹,家在哪里等等。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王府里的人身上。紫苏等人王妃是认识的,经常能见到,我和人参等四个虽然也在府里却并不常见。
  "你们四个孩子年纪都不大,王爷那个看不出喜怒的性子,跟在他身边时时都要提心吊胆,还要帮着总管打理府里琐事,真是辛苦了。一年到头,府里上下这么些人哪一天都有人要出点幺蛾子,也难为你们几个小孩儿。"
  "王妃您仁厚,心疼我们几个。其实我到没觉着怎么样,只要做好本分就是了,王爷很少为难我们这些奴才。"
  王妃点点头,突然说:"那你觉着那个藏毒的小厮该如何处置呢?"
  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来了?我正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旁的漂亮的姐姐却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王妃,求您给我家小七说说情,那孩子刚进府什么都不懂,一定是有人要治他。"
  
  注释1:海石榴是山茶花的古名。
  各种山茶花的花期分别为9月~11月 
 10、第十章 ... 
 
 
  、10月至翌年4月,是冬季、春季主要的蜜源植物,而且具有花期长、蜜质香甜的特点。
  
11
11、第十一章 ... 
 
 
作者有话要说:隆重感谢a17471大人,如果没有您的提醒"到目前的感觉是:情节展开有点慢;王爷的脾气有点怪;甘草的自我表扬有点多……呃 "就没有这一章的出现。
估计我还在人物事件铺垫上耗费时间呢。
确实,在第九章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写的有点不顺手,应该轻松活泼的基调变得沉重了许多,幸亏有各位大人的提点,让兔子又回到了"轻松甜蜜小白文"的康庄大道上。
再次对a17471大人表示感谢。兔子才华有限,幸亏有你们的存在。
抱拳~
 
  原来这个小七是柚子的亲弟弟。
  王妃笑着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让我说情也得有的说才行,你弟弟被人拿着的时候从身上搜出毒药,多少人眼睛都看着呢。"
  王妃您表看我啊,我当时不在场。可惜,王妃的暗示柚子姐姐已经看到了。
  手忙脚乱的把要给我跪下的美女拦住:"姐姐,我没有看到。是曲莲和茯苓看到了。您跪我也没用,小七藏着毒是真,他自己都认了。"
  美丽的姐姐一声抽泣,漂亮的大眼睛里透着绝望,双手掩面一扭身跑到一边浇树去了……
  王妃还是那副祥和的样子,只不过眼神对视中,我惊觉她眼底的睿智。
  "府里现在也不太平啊。"王妃幽幽的感叹了一声,"可怜王爷在外头费尽心神,回了家也不得消停。"
  "您不用担心,总管果断英明,自然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大姐您别套我,有先生的一番话在先,我可不想当炮灰给您冲锋陷阵。
  "总管是半个主子,你们这些小子们未必肯什么都跟他说。我一介女流,安抚内眷调停争宠自然简单,可惜在小厮里头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王爷是做大事的人,现在朝局不稳,怎能再叫他分心?"
  王妃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基本算是明着叫我当间谍了,再装傻也装不下去干脆豁出去应了完事。"您放心,奴才对总管必然知无不言。"
  "那你怎么看小七的事?"
  "奴才觉着小七应该是被人利诱或者强逼。先不说这么点的孩子能有多大胆儿,就说他亲姐姐还是府里的老人儿,这得多丧心病狂才能不顾赔上全家的性命?"
  王妃听着一笑:"柚子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
  所谓打蛇随棍上,我马上狗腿的接着说:"所以说更是不用怀疑小七的出身了。这里的隐情总管必然也料的到,要不也不会随便惩治一下就压下暂时不提,换做别人早就报官去了。"
  "总管还是给我留了点脸面的。"王妃随手拿起个桃子递给我:"小七的死活关键要看底是谁想对王爷不利,这孩子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让他答应了那个贼人都该被罚,要我说,总管的板子还轻了些。吃桃子。"
  我闷头吃。大姐很猛啊……
  "总管站在明处,举动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有胆子混进府里惦记对王爷下手的也不是一般人,虽说抓住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多双眼睛替我留意着总是好的,对吧,小甘草?""是,奴才定当尽心竭力,把内奸挖出来。"
  王妃笑了,温温柔柔的,"真是好孩子,我不会亏待了你的。邵先生对你也是颇费了番心思,用尽名头的把你栓在犀香苑里,不让你掺合进外头的烂摊子,他心疼你呢。"
  又轻叹了一声:"可是这个贼人不除,王爷身边就总是存着一分危险。能被邵先生如此看中保护着的你,必然聪明机灵心地纯良。所以我对你也是信任有加,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呢,是我派给你的差事,你尽管放手去查,如果遇到危险必要的话直接下手除了那个贼人也无妨。"说着站起了身,微微摇着团扇。
  明月当空,院子里的植物都蒙上一层银色。王妃的笑容在月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安详,"男人们啊,争争斗斗一辈子。个个装出个君子样却又专爱使那些最小人的下流把式,既然他们不肯好好的,非要把这动荡延伸到我家里来,你说对付这样的人不下狠手怎么行呢?总得有人敲打敲打他们,长长记性。"
  "王妃说的是。"
  "行了,你去歇着吧。叫柚子帮你把这些点心水果都送过去。"
  我去树丛的阴影里找了一下,拉过还在嘤嘤哭泣的美女姐姐迅速离开了。
  安详的笑容和犀利冰冷的眼神这种组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是威严还是恐怖一时也说不清,心口突突的跳,默默把王妃封了传说中的"大姐头"。
  
  既然领了王妃的差事,自然事事都格外留心。中午的时候特意赶着和一班小厮们一起吃饭,听听各路的小道消息。有一次恰巧遇见曲莲,问了他几句小七的事,曲莲到是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一旁的人参却愣头愣脑的僵着,饭也没吃完就走了。
  可能是因为被小七牵连着也挨了惩罚吧?把这事找个机会跟总管提了,总管叹气:"自己手下的人犯了大事,他脸上挂不住也是正常。"
  换位思考,如果是山药藏毒,我都恨不得亲自扑上去抽死他算了!
  
  先生看我这几天跟撒了花儿的鸭子一样到处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苍术跟着我。
  这天下午突然王妃传我过去,我以为是要问奸细的事,结果到了一看,外头请的杂耍班子正在院子里舞的欢实。王爷笑眯眯的和王妃并排而坐,这两个人也算是绝配了,个个都是笑面虎。
  为抵御骄阳,院里撑起了帐子,大片的阴凉下除了主子们的正座还设有很多小绣墩。
  王爷指着他脚边的一个说:"小甘草过来坐。"
  过了多年以后,再回忆起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一院子的欢声笑语已经模糊了,唯一清清楚楚的就是王爷的这句话,如果当时坐在那的不是我,那我的未来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杂耍的人很卖力,大家看的也很开心。
  王爷赏了我一碟瓜子。
  几个伺候着的小婢女身姿轻盈的穿梭着端茶倒水。
  人参突然来了,跪在王爷面前絮絮叨叨的说着府里的琐碎事情,我觉得奇怪,这些事怎么不回总管偏跑来跟王爷说?
  还没容我细想,一切就在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
  阳光很亮,打在人参高高举起的匕首上折射出千丝万缕。
  我没有来得及思考,只是奋力的扑了出去。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人参的胳膊,"王爷小心!!"
  无奈我的体格实在是很一般,人参用力一挥竟然就把我扔到了一边。
  再扑。
  混乱中抓住的竟然是匕首的刃。
  耳边女孩子们尖叫,桌椅碰撞,瓷器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手钻心的疼。
  咬紧牙,什么都不顾,集中精神死死的攥住手中利器,"王爷快跑!!"
  人参抬脚踹过来,肚腹中一阵翻滚。
  他瞪的大大的,冲了血丝的眼睛离我非常非常近……
  手已经越来越没劲儿了,我急了,一口咬住他的胳膊,嘴里出现腥涩的血的味道,铁锈一样。
  一记重击砸在我的后背上,骤然的疼痛让我更加死命的要紧牙关……
  再一记,头晕眼花……
  再一记……
  耳边有刀剑相碰的叮当声,还有惨叫。
  人参突然向后倾斜,我松开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腰带,牙齿更是丝毫不松,狠狠的咬,死死的咬……
  "甘草?甘草?快放开,没事了。"
  是谁在跟我说话?不管!我继续咬。
  "小甘草,"一双大手试图把我从人参身上拉起来,"你要吃了人参吗?"
  "甘草!你再不起来就罚你去思过堂面壁。"
  总管?!
  "啊!"我愣愣的松了嘴抬起头,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总管竖着眉毛瞪我,然后是他身后黑着脸的苍术及杜仲。
  其他护院大哥们提着刀满脸微笑的看着我,歪头看看左边,王爷抿着嘴一副憋笑的样子,他身边竟然还站着胖师傅,圆圆的脸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再看右边,柚子姐像艘张满帆的帆船一样呼呼啦啦的冲过来,"这傻孩子,这傻孩子!"她嘴里不停的念叨。
  王爷冲我走过来,弯下腰,从袖子里抽出汗巾在我嘴边擦了擦:"今天亏了有你。"
  
  等我被苍术和杜仲从地上架起来才缓过神,看看四周,好几个杂耍班子的人被捆着跪在当院,人参直挺挺的躺在一边,脖子上隐约有伤口。我没见过死人,但是直觉告诉我,人参已经死了。
  柚子姐用布带简单包扎了我的手,两只手掌火辣辣的,感觉掌心一跳一跳的好像一边藏着个小心脏。
  总管拍拍我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请大夫来。"
  "发生什么了捆了这些人?"当时光顾着跟人参死磕,周围的事全不知道,现在虽然隐约能猜出个眉目,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先回去等大夫来了把伤瞧了再问也不迟。"
  还想问,可是胸口一阵痒,歪头咳嗽了一声没想到痒的更厉害了。苍术忙帮我拍后背顺气,这家伙手劲儿真大,不拍还好一拍这一路就痒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总管一句话没说完,我一口血喷了他一脸。
  "甘草!"
  "小甘草?"
  "甘草哥!"
  吵死了!两眼一翻,晕过去之前最后一眼看见总管一张血脸眉眼都立着,关公一样的。
  
  这伤受的值!
  我仰在床上心满意足的吃着柚子姐给剥的水果。
  "姐姐我想吃话梅。"
  "行!来,张嘴。还要不要吃肉脯?"
  我摇摇头。这几天突然抽风似的迷上酸东西,王妃来看望我的时候听说了,立刻叫人送来她爱吃的几种酸味零食。其中这个苏式话梅最中我意。
  其实我喷的那口血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重击震破了肺里的毛细血管,又赶上苍术没轻没重的乱拍。王爷到是非常重视,总管请来的大夫直接给轰出去,把惯常给主子们看病的王太医叫了过来。
  想不到咱也能享受一把太医的伺候。
  我的房间也给调了个宽敞明亮的,桌椅板凳床铺书案一应俱全,屋里用的东西也上了好几个档次,甚至连沏茶的水都是特别供应的泉水。
  "甘草醒着呢?王爷来看望他了。"茯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用手腕撑着床赶紧爬起来,没等下地,王爷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别下来了。"
  我坐在床上给他请安,他到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了床边儿,"今天疼的厉害吗?"
  "谢王爷关心,奴才好多了。"
  "想吃点什么新鲜的?早上我瞧着来了不少南边的水果,可惜你这种刀伤不能吃寒的,我听福贵说你昨天想吃虾仁儿。"
  富贵就是胖师傅了,这么个太平和气的名字,又长了张弥勒佛似的脸,偏偏是个王爷暗中设在府里的刀客……
  "唔,奴才一时贪嘴……"
  王爷笑着打断我:"吃个虾仁能算什么,等你好了我叫富贵天天做给你吃,给你吃腻了为止。但是伤没好呢你就先忍着吧。"
  "真的啊~"我一脸向往,天天都能吃虾仁……
  柚子和茯苓都指着我笑,王爷拿起枕头旁的手巾递给我:"快把口水擦了吧,这点出息。"
  呃……又丢人了。
  "你那天是不是把人参当虾仁儿了?那一口咬的,我拉你起来都拉不动。"
  "这个……奴才,奴才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想那人参五大三粗人高马大,我跟他比就是个瘦皮猴子。当时傻不楞登的就那么飞扑过去,让人挡开了就再扑,然后按柚子姐的话说:疯狗一样一口就叼住人参,任由他怎么踹怎么捶也甩不开了。
  切,本来是件挺能塑造我光辉形象的事,结果落得被人如此形容,真叫我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王爷又跟我说了会话才走,自然又叮嘱了一番好好养伤之类的。
  
  晚饭时间,一个小厮手脚麻利的端了偌大一篮子水果送过来。机灵的眼睛看见我笑得弯成个月牙:"甘草哥,王爷赏赐。"
  柚子接了过来摸摸他的头:"出了这些汗,又乱跑来着吧?"
  "姐,总管派我差事呢。山药哥伺候着先生,先前甘草哥的那份差事现在交给我办了,天天跑是真,乱跑可就不能够了。"
  这个小厮就是小七了。
  换三天前打死我也想不透这里的弯弯绕绕,真是沟壑千条。
  简单来说,人参是外面安插进府的事王爷总管早就知道了,小七是总管安排在人参身边的眼线,本来借着毒药事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参这个内鬼挤出来,没想到被我和茯苓横插了一竿子,人参按捺不住联络了外头再生诡计,王爷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只拿住人参一个没多大用,就算挖出幕后主使对方也可以矢口否认,所以借着这次机会,对方一下增派了十多个人手冒充杂耍团进府,一网打尽。后面的事,就看王爷想怎么折腾了。他现在人证俱在,估计都得意的冒泡了吧?
  "甘草哥,等你好了让我跟着你吧。"小七很认真的看着我。
  "不行,你这么机灵的人我可不敢用,回头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点钱呢。"
  "我说真的呢!"到底还是小孩儿,浓黑的眉毛都急的攒在了一起:"我觉得你人好,那天在厨房门口你非但没骂我,还要给我买烧饼吃,除了我姐再没人这么对我了。"
  柚子爱惜的抚/摸着小七的脖颈,漂亮眼睛也瞧向我:"小甘草,你就收了我弟弟吧,这孩子虽然鬼道,但心眼儿可实诚。他看准了你,就算你打他,骂他,他也非跟你不行。"
  有点为难了,按我的资格只能带一个,那山药怎么办?
  看看眼前的小七,这孩子贴上毛儿就是猴儿,精的直冒油。和山药比起来我自然更喜欢小七多一些,更不用说他还有个仙女一样漂亮的姐姐……咳。
  "等我好了问问总管吧。"
  
  "要问我什么?"说谁谁就到。总管黑压压的走了进来,哎?只不过是一身黑色衣服而已,再加上他身量比较高,神色又向来严肃,我总觉得非常像一大朵乌云。
  邵先生是和总管一起来的,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看看我,和我聊聊天。
  把小七的话跟总管学了一遍。
  总管琢磨了一下,"行,就让小七跟着你吧。等你好了王爷还有赏赐,以后你的地位自然有所不同,多带一个两个小厮也不算什么。"
  小七在旁边眉飞色舞,麻利的跪了下去,嚷嚷着让我给他改新名字,我想了一下,既然有了山药……"那就叫白薯吧。"
  一屋子人,连总管都笑了。
  
12
12、第十二章 ... 
 
 
作者有话要说:水深火热的生活终于开始了……
来吧,让暴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人家是左青龙右白虎,我是左山药右白薯。(为了押韵,前一章中的土豆更名为白薯。)
  起先山药对白薯自然是一百个看不顺眼,不过也没持续多久。在我的手伤好的差不多又重新走上工作岗位时,这两个小子已经好的就差找个香案结拜兄弟去了。这其中我猜测是白薯使了手段,但是看山药乐颠颠的一天到晚把人家的名字挂在嘴边,我也懒得去探究。只要他们好好的,别互相掐架就行了。
  照旧是抡着腿小步疾行,但是现在咱身后也是跟着两个人啦~心中一阵窃喜。不过转念又不大喜的起来。伤好了之后总管给我重新安排了差事,白天依旧在犀香苑伺候先生,晚膳后却要去王爷那。
  到了路口,我接过白薯手里的托盘,"你去王爷那边先帮茯苓张罗着,我伺候完先生的饭就来。"
  现在王爷对紫苏的冷落已经是路人皆知,二夫人必然是无比得意,曾经被紫苏刻薄过的下人们又如何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来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进了犀香苑,先生悠然自得的坐在他最喜欢的枫树下看书,见我来了抬头一笑,"怎么是你端着?手还没好利索,快放下。"
  我转手把托盘交给山药,"先生今天想在哪里吃?下午热的厉害,没想到傍晚竟凉爽了许多,要不要在外面?"
  邵先生点点头:"你来安排就是了。"
  夏末的时候太阳没下去露水没上来之前,院子里是乘凉最好的去处,而且先生又向来喜欢不拘一格的洒脱,我看中了他坐的地方,立刻进屋抬了张小桌出来。
  桌子虽小,分量却不轻,叮叮咣咣的抬着过门槛儿,突然左手滑了一下,赶紧去抓,手指还是不灵活,连攥了两下都没用上劲儿。
  "这种事你叫别人来做,逞什么强!"先生丢下书帮我抬了一把,又叫过两个小厮继续抬,他拉着我的手就着天光仔细看了一会儿,皱起眉毛:"怕是真伤着筋骨了。"
  抽回手,心里有点发毛,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废人一个?
  "不会不会,奴才皮糙肉厚的哪就那么容易伤了筋骨。"
  先生没有理我,只是低头沉思。直到吃完饭也没听见他再说一句话。
  
  我的计划是先去王爷那点个卯,然后随便找个理由跑出来去填肚子。总管这回的差事派的非常不人道,两处加一起几乎是叫我连轴转,还好王爷那上夜是五天一轮值,屋子里人又多。
  匆匆赶过去正好王爷还在吃饭,进去请个安,再用安排先生明日的菜色为借口就能跑出来了。我自己设计的挺好,可王爷却直接说:"瞎跑什么,我叫福贵给你单炒了一盘虾仁,正好过来陪我吃。"
  "哎哎,谢王爷赏。"陪?怎么陪?您坐着我跪着?您是王爷不是先生,我有胆子和先生坐一桌吃饭,但是绝对没胆子和您一起坐。
  终究还是站着。弯着腰,离桌子半米远端着碗饭猛扒拉,间或在王爷的一句:"怎么不吃虾?"之后才伸筷子去夹一个过来,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真好吃……
  "你累不累?"
  啊?"回王爷,虾很好吃。"
  王爷抿着嘴闷笑:"吃个饭看看给你难受的,过来坐下。"拍拍他旁边的椅子。
  "这不合礼数。"
  "和邵先生一桌吃饭就合礼数了?"王爷挑着眉毛看我,我最怕人挑眉毛,因为总管挑眉毛的时候就准没好事儿。
  "先生毕竟只是先生,您……"
  "过来!"
  "哎。"
  "坐下!"
  "是。"
  要不说,我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犯贱,人家好好说的时候我来劲,人家一厉害我就怂了。
  虾仁就在眼前,别看胖师傅的本职工作是个刀客,但是他的副职做的也相当专业,各位瞧瞧这虾仁儿,炒得是晶莹剔透,尝一口,爽滑弹鲜。就是有点不好夹。
  我贪心,奔着一只最大最饱满的下筷子,没想到夹了两三次没夹起来。旁边一双筷子伸过来只一下就夹走了,眼睛追着那只虾,非常遗憾。
  虾被夹在筷子中间晃了一圈又落到了我的碗里,抬头,是王爷笑眯眯的脸。"馋猫!"
  这顿饭吃的,王爷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好好给我讲解一下用筷子的秘诀,然后一遍一遍的演示给我看,等我回过味儿来才发现自己碗里堆着满满的虾仁儿。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这种不着痕迹的关心咱不是不懂,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又在做戏给谁看,总之,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美,很开心。即使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我也把它牢牢的记在心底。
  
  今天上夜的是茯苓。
  王爷睡下之后我来到外间,紫苏直直的坐在一边,他优美的侧影映在窗户上被拉的更加细长,像个皮影。
  "甘草哥,我给你打了些热水,你先泡泡脚。"白薯轻手轻脚的把水盆放在我脚边儿,伸手就要脱我的靴子,赶紧按住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来,你快去歇着吧。"
  一边的紫苏"嗤"了一声。白薯一张小脸立刻拉长了,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左眼微微眯了一下,我瞪他一眼,警告性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搞的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白薯耷拉着眼皮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瓶药膏,"甘草哥,手伸出来我给你上药。"
  "都好了还上什么药?"看着他手里的瓶子很疑惑。
  "说是生肌的。王太医说你这种伤就怕刀口边的肉长不好,年头长了手就伸不直了,到时候东西都攥不住。"
  "行,那你给我抹点。"
  白薯一边抹一边说:"太医说一次可以多抹一点,然后在伤口上来回的揉,把药揉进去才好。"
  我正拿着那个小瓶想闻闻药膏的味道,冷不防紫苏劈手夺了过去。
  "这是王太医给你的?"话是问的甘草,眼睛却瞟着我。
  "是王太医给的,但不是直接交在我手上。我天天跟府里忙的脚不沾地,不像有些人那么清闲。"
  白薯这个臭小子!才来就招惹紫苏。我看他一眼,小家伙还很得意的样子。
  "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好像咱们这儿药箱子里常备的。"
  脑袋里"叮"的一声响,很像拳击赛的开场铃。难道是白薯偷的药?
  "紫苏哥英明,真就是咱这儿的药。"白薯假笑了一下,看着极其欠抽。
  紫苏翘起嘴角,"是王爷屋里的药怎么就变成王太医给的了?听着真新鲜。"
  "咱这儿的药外用的基本都是王太医配的没错吧,我说了这不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这个是王爷今儿下午给的,叫我每天早晚给甘草哥涂抹。"
  "你就编吧,当我不敢刨根问底呢。"
  白薯扫眉搭眼的笑了一下,"我劝您还是别刨了,王爷赏下来的时候特意吩咐我别跟其他人说是他给的,免得旁的什么人知道了嫉妒。要不是您是王爷屋里的老人儿了,我也轻易不会跟您说。紫苏哥宽容仁义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怎么听着最后一句话跟骂人似的。看都不敢看紫苏一眼,忙轰白薯出去,"快点去睡觉吧,紫苏问你句话看把你贫的。明天早上起不来等我收拾你呢!"
  等白薯出去了我赶紧擦干了脚,早点睡觉早消停。
  "这小子有能耐,这么点岁数挤兑起人来还真利索,也不知是谁教的。"
  这种不咸不淡的话最好还是当没听见,我冲着紫苏傻笑了一下没言语。白薯是我见过他这个岁数里最精刮的一个了,而且嘴皮子极利落办事又有章法,不难想象再过几年会是何等出类拔萃,但是我总觉得,奴才太聪明太拔尖不好。
  就像眼前这一个,也是人精,只不过被王爷宠坏了,一时忘了自己是谁。可是谁又敢跟他提呢?除了总管,但是我又觉着总管是不太可能提醒他的,等到总管真张嘴的时候也就是收拾他的时候了吧?
  "小甘草长大了呢,"紫苏歪在床上斜眼看我,"没觉得怎么着手底下都收俩小子了。一个傻奸傻奸的,一个满嘴飞刀子,这么得力的人怎么就都归了你呢?可见有的人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憨厚。"
  "紫苏哥您可别这么说,山药小的时候长的跟个蹦豆儿似的傻不楞登的就知道吃,是你们挑剩下了我才收下他。白薯是自己求着总管要跟我的,我哪儿就知道他们是俩活宝了?小孩子们觉着自己聪明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等再几年多经历点事儿,吃几回苦头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紫苏闲闲的一笑,"要我说啊,这么点的小东西能懂什么?再聪明又见过多点世面?还是你教导的好。"
  不能再顺着他说了,要不用不上三句话他就能找着借口翻脸。
  "紫苏哥夸我呢,我自己都上不得台面还教导别人?他们真要想学点东西也应该跟着你,那天我见银翘拿着个兰花扇面儿特好看,问他,他说是你画的,还特怕我跟他要似的只给看了一眼就跑了,你说他多小气。"
  "还说自己上不得台面,你这拍马屁的功夫都炉火纯青了,怪不得王爷就看着你一个是好的。"这话说道最后一句简直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紫苏哥您误会了……"
  王爷突然在里间叫我:"小甘草,进来。"
  我以为是要茶或者递送痰盂之类的,结果王爷把我叫到床边,拉过我的手把一团凉丝丝的东西涂在了上面,"这个是今天下午太医院送过来新调制的紫兰霜(注释1),说是收敛止血,消肿生肌。那天我听王太医提了一次就跟他们要了几瓶,你以后有空儿就涂上些。"
  这不就是刚才白薯给我抹的那种东西吗?好吧,我现在终于确定,王爷是要用我挤兑紫苏。看着他似乎很真诚的的样子,我对这位大哥的演技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看人家那略带关怀的眼神拿捏的真是到位,"手上皮肉薄,这种刀伤外头看着是好了,里头未见其就长齐全了,最近那些吃力气的活就让跟着你的那俩小子干。"
  "是。"
  握着王爷塞给我的两个小瓶子,一回头,紫苏站在门边儿,眼仁儿里恨不得跳出火来。
  这下可真大发了。
  
  就在我竭尽全力避开紫苏的时候,王妃突然传过来话说,皇后召我进宫。
  瞬间被雷劈中的感觉。皇后=皇帝的大老婆+三王爷的老妈,多么遥远而神秘的人物,她召见我干嘛?
  王妃温和的笑着摸摸我的头:"母后听说是你救了王爷很开心,非叫我带你进去给她瞧瞧。你看,新衣裳我都给你预备好了,快试试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柚子率领的一干美少女们推进了厢房。七手八脚的被姑娘们扒掉了旧衣服,其中一个皱着小鼻子用两只手指捏着:"都酸了!"说完也不问我直接把那套衫扔了出去,还冲着外头喊:"快拿走烧了。"
  "不要啊,你烧了我怎么跟总管交代?那是我们小厮统一的穿戴,快给我拿回来。"
  柚子掐了一下我的鼻子:"小笨蛋,以后你都不用穿那种衣裳了,你看这个。"说着抖落了一下手里的衣裳给我看。
  料子一看就比我之前的强不知多少,最重要的是长衫,而不是小厮们统一的那种短打。府里的规矩,总管、帐房、和各管事的才有资格穿长衫。我是记得总管跟我说过以后会升我的职,但万万也想不到一下抬这么多。
  不敢置信的摸摸那衣裳的料子,密实光滑。难道说要提我当个管事儿的?
  "快穿上吧,看把你美的。"
  柚子一边说一边和另两个小丫头帮我穿戴齐全,给我挂荷包的时候她笑着说:"这个是我先前给你的吧?还留着呢。"
  "这么精致的东西轻易我都舍不得带,要不是后来去王爷屋里伺候的时候紫苏哥嫌我原来那个寒碜我还藏着这个呢。天天干活儿,弄脏了就可惜了。"
  柚子轻蔑的撇了下嘴:"那个紫苏好大口气,什么都事还都管管,也不瞧瞧自己那德行!"
  "其实他人不坏,就是有点刻薄。"想来王妃屋里的人必然是看着紫苏黑眼的,白薯是柚子的亲弟弟,也就难怪他对紫苏的态度了。
  "这个荷包好是好,就是不配你这身衣裳,一会我再找几个好的送你。"说着退后了两步眯眼瞧了瞧,"这种靛青的料子配稳重些的颜色才好,太艳的显得轻浮。"
  我穿戴妥当出来给王妃瞧了瞧,王妃点头说:"不错,显得人精神了不少,就是靴子旧了。"说着就叫人取来几双大少爷穿剩下的靴子交给我:"云舒比你个头高不少,他的靴子你应该也穿得,虽然是旧的,也比你们惯常穿的强些。"
  嘴上千恩万谢的,心里却紧张起来。一会一定得问问苍术他们,进宫有什么规矩和要注意的。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这些人就开始给我张罗,可见宫里的讲究有多大。希望到时候别露怯。
  
  手里提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柚子给的三四个新荷包,还有王妃赏的一匣子洗头用的东西以及一些散碎零食。
  半路上总管又派人把我叫了过去,看见我的新衣服也夸了两句,说是拾掇拾掇小不点也不是太难看什么的。然后他竟然给我冬夏各两套新中衣,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进宫要注意的地方。
  "总管,给我穿了长衫,那以后我干嘛?不能再是小厮了吧?"无比狗腿的冲着总管笑。
  "当然。王爷说他屋里的人多,总得有个管事儿的。以前紫苏一直管着,可看他最近行动也没个规矩,就把你提上来了。"
  "那紫苏不得恨死我……"
  "你上去自然就有人得下来,他下来了也不是因为你,是他自己没深没浅。你要是不想落埋怨就接着当小厮让人使唤去!"总管严厉的瞪着我:"王爷一心提拔你,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
  我一下就萎了……"也不是,谁不想往上爬呢。只不过您也知道紫苏比较特殊,我总觉着王爷要拿我挤兑他呢。紫苏自然不能真对王爷怎么样,可他想收拾我就太简单了。呜呜呜,总管~~我好 
 12、第十二章 ... 
 
 
  命苦啊~~~"
  总管"梆"的一下敲在我头上:"胡说八道,王爷对你这么好,紫苏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要是真欺负你王爷自然给你做主。"说着眼神一变,"不过也好,正好有个借口给他撵出去。"
  我靠,总管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我觉得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块马上要下油锅的猪肉?
  
  手里又多了个大包裹。
  等我回到院子里时,茯苓神色诡异的把我拉到一边:"你怎么叫人把东西都送这边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气人呢吗?紫苏脸都绿了。"
  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你叫人把宫里的赏赐送这边来的吗?"茯苓见我疑惑,皱起眉毛问。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委屈啊~~真的不是我,到底是谁要害死我啊!!
  "行了,你赶快去收拾一下把东西都拿走吧。"茯苓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又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贴着墙溜进屋,好家伙,我值夜睡觉的小床上堆了个半满。也没心情去看看到底都赏的是什么,闷头抓过一块包布赶紧划拉,该死的!八成是白薯干的,这小子以为这是给我长脸呢!
  "怎么小甘草不喜欢母后赏你的东西吗?"
  就在我终于把东西全卷进包裹里的时候,王爷突然回来了。赶紧回身去行礼,抬头时,紫苏跟在王爷身后冷眉冷眼的瞧着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紫兰:又名白芨,苦、甘、涩,微寒。归肺、肝、胃经。能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用于咳血吐血,外伤出血,疮疡肿毒,皮肤皲裂等。
  
13
13、第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内含王爷对小甘草的第一次伪表白。
吼吼~
 
  话说,除了第一次撞见王爷和紫苏亲热,我一直没有再见过他们之间的"互动"。
  以前我很少出没在王爷的院里,也因为自己格外小心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王府里那些看着就是给暧昧偷情预备的花园啊,假山啊,拐角小屋啊,书房啊什么的,我是能不去就不去。
  但是现在已经被分到王爷屋里了,有些东西是想避也避不开。
  比如眼下。
  大中午的,俩人吃饭的时候腻到一起去了。茯苓和曲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悠哉的立在一边伺候着,对那些"么么""啵啵"的声音波澜不惊,估计是看的多听的多修炼了护体神功,我这个短见识的可就有点扛不住了。
  作为一个爷们,亲眼看着俩爷们抱着啃,胃里还真有点翻腾的。茯苓悄悄凑了过来很轻很轻的在我耳边说:"你就把紫苏当个女的看,能好受点。"
  吓!这家伙成精了?!竟然看透了我的心事?!!
  另一边曲莲的声音更低的吹了过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还免费送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看一眼,我靠,正好看见紫苏坐上了王爷的大腿巧笑倩兮。我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曲莲和茯苓同时开始用假咳来掩饰笑声。
  王爷的视线转了过来:"你们俩生病了?"
  茯苓和曲莲立刻低低的垂下了头。
  好机会!"王爷,这边没什么吩咐的话奴才得去犀香苑了,再一会先生也该醒来,少爷们到之前也有不少事要张罗。"
  "那你就去吧。晚上早点过来,让苍术教教你宫里的规矩,是后天进宫吧?"
  "是。"
  王爷点点头,"不用提心吊胆的,皇后很慈祥。"
  
  终于出了王爷的院子,即使外面骄阳似火我也觉得心旷神怡。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与激情,我一路狂飙到了犀香苑。
  "甘草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呢。"山药见我满头大汗的赶紧端了杯茶给我。
  一通牛饮。"还是先生这里舒服啊~~"对着一院子的花草抻了抻腰:"先生中午胃口怎么样?""那个素什锦先生爱吃吗?"
  "下午预备了什么解暑的饮料?"
  "南头的窗修了没有?"
  山药一一答了,我以空前的热情看着这个恬静清幽的院子,在王爷屋里伺候的这几天简直耗尽了我的精力,那个地方虽然富丽堂皇,但是对我来说却像个机关重重的陷阱,人和人之间说句话也要留三分心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被人挑出个一二三来。
  唯一的好消息,我喜笑颜开的对山药说:"王爷和紫苏和好啦!"
  
  "你一来了就热闹,"先生的笑吟吟的从屋里走出来,"这院子里少了你还真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山药手脚勤快的去泡茶了,先生指着枫树下的椅子叫我坐,"刚才听你说的热闹,在屋里也听不清干脆就起来了。"
  我把刚才跟山药说的又和先生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在先生面前感觉非常放松,在他的身边似乎从来都不用担心什么阴谋啊,诡计啊,算计啊什么的,连着这一院子伺候的人也都安分守己。
  "紫苏又重新得宠按说你不应该这么高兴才对,除非是你怕自己的风头太盛了他会给你使坏。"
  先生真厉害。"对对,奴才就是怕这个。而且……也怕王爷是要拿我当枪使。"
  "怎么会?"先生非常疑惑的看着我:"是什么让你觉得王爷会这么做?"
  迟疑了。犹豫再三,又把山药支开,我才吞吞吐吐的把王爷对我的那些"关心爱护"说了出来,吐槽完毕后心里一下轻松了不少。
  邵先生哂笑:"王爷这是真对你好呢,他若要找个让紫苏嫉妒憎恶的人也该找模样俊俏的。"
  "为什么?"
  "王爷对你的喜爱和对紫苏的宠幸本质上就完全不同,紫苏除了奴才们惯有的争宠,他心里应该是对王爷有了一份情,而你呢?我想你仅仅是死心塌地的做奴才而已。从紫苏的角度来看他最怕的应该是出现另一个俊美小厮来和他争那份宠幸。这也就是王爷一定会疏远他甚至赶走他的原因。"
  "呃……为什么?"
  "王爷宠他的时候可不是因为心里喜欢他才宠他,这个你明白吗?"
  先生的脾气真是好,一般人遇见我这种十万个为什么早急眼了。
  "明白。"
  "漂亮的小厮有的是,但是仗着自己漂亮和主子的宠爱就痴心妄想,利用和主子的亲密关系作威作福,到头来甚至可能会伤害到主子珍惜的人,这样的奴才你说王爷还会留着他吗?"
  "是因为他和二夫人吵架的事?"
  "当然不是因为二夫人,"先生眼里含着笑看我:"我认为是――因为你。"
  一口茶呛进了嗓子,鼻涕眼泪哗啦一下全下来了,赶紧抽出手巾来擦,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先生,别,拿我,开,玩笑。"
  "你这小东西啊,想到哪儿去了?王爷是珍惜你这么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又聪明又乖巧,懂得逗他开心又从来不做大,连我都恨不得挖他墙角。"
  "真的啊?"被人表扬了,心头一阵甜蜜。
  "真的,不信你问问他。"先生伸手一指我身后,猛回头,甜蜜的味道变成吃了二斤黄莲的滋味。王爷又神出鬼没了……大哥你怎么跟个忍者似的?
  
  独自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这是我第一次去皇宫。
  局促的拉扯了几□上的新衣服,这两日里被苍术和杜仲连番轰炸,宫里的规矩,行礼的标准,一样样逼到我眼前。作个揖都恨不得要拿尺子来比着,我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们俩一番,我就不信宫里的那些太监们行礼的时候都是保证一个角度,吹牛!
  长这么大头一次身上被熏了香,乌烟瘴气的直冲眼睛。柚子姐对我这一脑袋杂毛花了很大功夫才梳理的顺溜了,不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头油,糟蹋东西啊~~
  但是这两天里最难受的还是面对王爷的时候。那天下午我和先生的对话被他听见之后,邵先生就托词避开了,犀香苑那棵高大的枫树下,多里哆嗦的我萎靡的等待着王爷的训斥。
  可是王爷跟我说:"没有你,吃饭都不热闹了。我亲紫苏一下,你的眼睛就瞪的那么大,紫苏亲我的时候,看你那嘴憋的,跟吃了个酸枣儿似的。有你在旁边立着,比看耍猴儿的还有意思呢。"
  啊啊啊!!我以为王爷没看见呢,套用一句现代广告词:碧螺春,我尴我尬!(各位大人们能看出这句话的广告词本尊是哪一句么?嘿嘿~)
  马车停顿了一下,前面隐隐的有人说话,挑起帘子偷偷看一眼,巍峨的宫墙近在眼前。
  
  "小甘草,我很中意你。"
  王爷,你把我吓到了。真的。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屏气凝神的跟着王妃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被两旁引路的假人一样的太监震慑之后,皇后的宫殿里竟然是一片祥和舒适。
  皇后似乎很喜欢王妃,待行礼请安之后立刻把她叫到身旁赐了座,两个贵妇轻声细语的聊着家常,王妃偶尔会发出极有教养的银铃般的笑声,听着让人觉得清心悦耳。
  真是很难把此时的王妃和月光下那个恐怖王妃联系在一起。
  我一直恭敬的垂首立在王妃身后,眼前只能看到她富丽华贵的裙摆,反正也闲着干脆就仔细去看那些精致的花纹和刺绣。
  正在我赞叹着其中一朵牡丹绣的无比娇艳时,内侍来报六王妃也来请安了。
  很少跟着王爷外出,但是六王爷的威名谁人不知?对于他的大老婆我还是很感兴趣的。只可惜,这个屋子里没有我抬头的份儿。
  水蓝色的裙摆摇摇曳曳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白色粉色的花朵活灵活现的绣在上面。一把娇柔的声音软嫩嫩的跟皇后请了安,说话的音调有点怪,托着少许尾音。瞬间让我想起了台湾省某个林姓女明星。
  三个贵妇之间的家常话应该比之前更热闹才对,但是我发现王妃的话里无论是语气声调,还是措辞都有着细微的变化,好听的笑声更是一次也没有。她现在肯定是保持着温柔微笑的表情,可是在我这种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声音的状态下,暗藏在声音里的冷也就听的明明白白。再听六王妃那一成不变的嗲声嗲气,暗自为自家王妃骄傲,瞧咱家的主子这气派!
  "母后,前些天您要见的那个奴才儿臣今日把他带来了。"
  私以为,估计是咱家王妃嫌对面那个说话烦,所以一脚把我踢出去转移视线。
  "奴才甘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皇后娘将千岁千岁千千岁。"主子!奴才来解围啦!
  "平身,抬头我看看。"皇后的声音到是挺愉快的。正好,我也想看看您老人家呢。
  抬头。唔,不老,一点都不老。中年美妇人。
  "还是个孩子呢,十几啦?"
  "回娘娘,奴才虚岁十五了。"
  "才十五。这么点的岁数在那么凶险的时刻竟然能挺身护主,这孩子不错。赏。"
  旁边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两个宫女,各自托着一只托盘举到我眼前,满目玲琅。
  "这些有的是西洋人送的,有的是藩王进贡的,都是些小玩意儿,看看喜欢什么?"
  其实我一眼就看上了一把做工精巧的镜子,但没等我下手去拿,六王妃突然娇滴滴的说:"听说礼亲王前些日子遇刺被一个奴才救了,是不是就是这个小东西啊?"
  "就是他。别看他个头小,当时可勇敢的很。"王妃温温柔柔的说起了那天的经过,包括我是如何被踹开又扑回去,如何双手死握刀刃,如何一口咬住了刺客的胳膊,又如何被刺客海扁仍不放嘴等等等等。
  我的结论:王妃很有说书的天赋!这段前后加一起不到三分钟的过程,让她讲的是跌宕起伏飞沙走石……连我最后最后飙出去的那一口血都被她形容得凄美动人。连带着这两个高级听众也跟着一起凄凉了一番,喂!大姐们,我还没死呢。人在呢,人在呢!
  "这孩子,可怜见的。"皇后慈祥的望着我,好像下一刻我又要飙血一样。
  "可查清楚刺客的身份没有?"这回是问王妃了。
  王妃欲言又止,迟疑的看了看对面的六王妃,咬了回牙,低头叹气,又抬头,再看六王妃……终于皇后急了:"有什么就直接说。"
  "是~"王妃一副为难的小媳妇样。我开始准备把最佳女主角的影后桂冠颁发给她了,正好王爷是影帝,这两口子啊,绝配!不过……她这演的哪一出啊?
  "我听王爷说,除了那个刺客还抓住了不少同党,其中一个口风不严的被审出来说是宁亲王派过来的人。"
  "胡说!不可能!"六王妃几乎是跳起来的。啧啧,美女,注意形象啊。
  "宁王妃请您稍安勿躁。"咱家王妃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我刚才迟疑许久,就是怕你误会,其实礼亲王觉着这里头有诈呢。"
  "礼王妃,不要信口胡言。这等大事女人们最好不要参与。"皇后的脸色严肃了些。
  "母后,坊间传闻宁亲王与礼亲王不合,明争暗斗甚至于派出刺客杀手,儿臣天天见王爷愁闷才多过问了几句。虽然那贼子一口咬定是宁亲王派他们前来暗杀,但王爷一直不信。这些日子他明察暗访,总算有了些眉目。"
  "什么眉目?查出真凶了没有?这事绝对不是我家王爷做的!"
  这个六王妃怎么一点深沉都没有?大呼小叫的。
  "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之前如果不是因为王爷整日忧心忡忡我也不会多嘴,毕竟就像母后时常教导的,男人们的大事女人还是少参与的好。"
  王妃一派贤淑温顺的样子,对面的美女可就没这么深的涵养了,"这些王爷里头我家王爷和礼亲王是最出色的,保不齐旁的人妒忌,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栽赃!礼王妃,请您转告礼亲王我家王爷对他一向敬佩有加,兄弟们各自在外立府之后也没时常聚聚,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咱们两府小聚一番,把话说清楚。"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非常怀疑这位六王妃的出身。这番话说的都不如柚子体面,而且身为女眷,如何就做的了自家爷们的主?除非这个六王爷对她是宠上了天。
  "宁王妃,"皇后缓缓的说,语气中带着少许不快:"你这个快言快语的习惯还是没改。既然礼亲王已经在察,又何苦在风口浪尖上把这事说开呢?刚才礼王妃说的很清楚,礼亲王也不相信是宁亲王所为,他们兄弟之间自有一份信任和情义在,否则礼亲王也不会对此事按兵不动竭力隐藏。你这么猴急的一折腾,岂不是浪费了礼亲王一片好心?"
  就是就是,浪费了我家王爷一片好心。不过……王爷会有好心?混乱中。
  "儿臣知错了。"好在这个六王妃也不是完全没有规矩,听了皇后的话之后安静下来,又勉强挤出笑脸跟咱家王妃说笑了一会就告辞了。
  
  按我的想法,这应该是栽赃给死对头六王爷的大好机会,但是王爷不这么做也自然有他的道理。也许是不想战争明朗化?又或者知道仅靠这一件事扳不倒六王爷,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突然觉悟,在现代看的电视剧真是误人子弟。这些贵族们之间的斗争怎么可能动不动就面对面的脸红脖子粗?人家王爷们凑在一起的时候是典型的兄友弟恭,连讥讽的话都没有半句,呃,也许是人家说了我听不出来。总之啦,别说贵族们,即使是我们这票奴才之间彼此看不顺眼的共事时也还都留着情面呢。
  这个现代人的思维和古代人真是完全不同啊。更混乱了。
  就在我自己把自己绕的乱七八糟时,皇后突然问我:"甘草,你觉得六王妃比你家王妃如何?"
  "这么二的人和咱家王妃没有可比性。"!!!!!我在说什么?!
  "呃,呃,奴才,奴才……"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走夜路的时候被角落里蹿出来的野猫惊吓过的经历 
 13、第十三章 ... 
 
 
  ?那种全身汗毛都嚎叫着站起来乱跳的感觉……
  奇的是,一屋子人,连宫女太监都掩嘴偷笑,皇后和王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这个孩子好。"皇后冲我招手,把我叫到跟前仔细看我的眉眼:"虽然算不上俊俏,倒也周正。不错不错。"
  "正是。儿臣就是看中他干干净净的,难得这么小办事也周到体贴。您看把他搁在王爷身边行吗?"
  "很好。比之前那个紫苏强很多,那个小子骨头里带着傲气,未见得会死心塌地的做奴才。"皇后又叫我把手伸出来给她看,"以前没少干重活儿吧?识字不识?"
  听我说识字之后,又问都读过什么书没有等等。
  就在我被问的越来越迷糊的时候,皇后冲我慈爱的笑了笑:"就是他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毛我有种被人当成猪肉卖掉的感觉?
  
14
14、第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我每一章都写的挺长的啊……怪不得写起来好累=。=!
一日双更,今日大优待,请各位看官好心赏几只胡萝卜吧。――无限萎靡的兔子敬上。
 
  现在的情况是,王妃和皇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看上了我,然后她们联手决定把我拴在王爷的裤腰带上。
  而且皇后把还我扔给了一个叫"邓春秋"的老杂毛去调/教。当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王妃的眼皮跳了一下,我印象非常深刻。
  邓春秋,介到底是个嘛人物?
  "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王妃对我的提问温柔的笑了笑,只不过她嘴角的笑有点尴尬,"皇后指派你去的,想必他也不会太难为你。"
  总结:此次的皇宫之行实物收获大大的,精神打击也是大大的。
  以往平静的生活似乎要一去不复返,再次坐到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因为前途未卜,我枯萎了……即使最后皇后一高兴,把那两盘子玩意儿都赏给了我也没能让我开心起来。
  
  回到王府,先把东西都放回自己的房间。上次的事紫苏那劲儿还没过去呢,这次又是这么多的赏赐,要是被他看见了又要说三道四。
  正收拾着,茯苓一推门走进来,看见一桌子的东西眼睛都冒光儿了。
  "你怎么跟皇后拍的马屁啊?赏了这么多?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心不在焉的谦虚了几句,顺手捞起一把塞给他:"送你拿着玩吧。"
  茯苓一愣,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有你这么送礼的吗?一点诚意都没有,打发要饭的呢?"
  心情不好,向来低三下四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我这次去宫里没落着什么好事儿,你当主子们傻啊,东西白赏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今天看着我好,明天看我不好拉出去砍了也不一定。"
  茯苓没见过我这样说话,一时呆了呆,然后冷笑一声:"少在这放屁,我瞧着应该是主子对你委以重任了吧?是不是怕自己没那金刚钻儿?"
  懒得理他,闷头继续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进匣子,也不管都是什么,胡乱一塞完事。
  茯苓抬手按在匣子上,语气还是冷冷的:"主子们看得起你,你到看不起自己了?"
  "也不是,就是心里烦。"
  "烦?就算你烦死了该干什么不也得去干吗?哪儿就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了?我看你应该先喝口茶,静静心,然后呢,把东西都分拣一下,选出一些答谢府上帮衬过你的兄弟们。不管你怎么想,现在你升了职又被主子赏赐,大家都眼睛里看着呢,你要是这副嘴脸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呢?"
  茯苓平时看着冷漠又刁蛮,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跟我说出这些体贴的话来。不由得抬头盯着他看,眉眼细细下巴尖尖,似笑非笑的一副看人笑话的鄙薄神态。可是再细看,其实是他这种五官长相天生就显得奸诈而已,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底涌动着一股欢乐的清泉。
  "我明白了,谢谢你提醒我。"
  茯苓得意的笑眯了眼:"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塞给我的东西不合我意。我那份啊,可要自己挑。"说完还真就一头扎过去开始在匣子中翻捡,"我要这个,还要这个,还有这个。"
  我看他拿起一个赞叹一句,再拿起一个又舍不得放下的劲头儿也不由得对那些玩意儿感起兴趣来。干脆凑过去,和他一起品评。
  看来看去,都是好东西。也难怪,进贡上来的能有差的吗?
  "你都打算送谁?"茯苓摆弄着他最喜欢的一副手串问我。
  "总管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自然是要送的,咱们这十二个从小就在一起的也要送……"
  "停!"茯苓打了个手势:"苍术和杜仲一向和你交好,你自然要送,其他那些人里有几个我看就不必了。"
  "这样他们肯定要说闲话的。"
  茯苓轻蔑的一笑:"去照镜子瞧瞧你自己的衣裳,以后你是高了我们一级的。巴豆那小子满心的往上爬,这次叫你掐了尖儿,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就没恨死你呢?这个时候送他东西就是扇他嘴巴呢。"
  这到是,我怎么没想到呢?心里对茯苓佩服起来。
  "那按你说还有谁不能送?紫苏?"
  茯苓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小甘草啊,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啊?"也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随手捡起把宫制折扇细细看了一会才说:"紫苏那份一定要送,而且要重重的送。"
  "为什么?"
  "他现在正得宠,而且他和咱们走的也不是一个路子。王爷的床上去难,下来可容易,只要伺候的一次不周到,一脚给你踢下去就再也别想上来,这是一般人。紫苏是一般人吗?你没见他对王爷也是那么惯常的该耍脾气就耍脾气?他可有自己的绝招呢。"
  说着拿过茶来抿上一口,放低了声音:"王爷最爱他在床上那股浪劲儿。"
  "这些就别说了,咱们奴才不好议论主子的私事。"茯苓也真是很有三八潜质,眼看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很可能下一句就要跟我详细描述王爷和紫苏是怎么个浪的,这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尤其是我这种喜怒都形于色的人,保不齐听了再看见王爷和紫苏在一起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到时候喷个鼻血啊,干个呕啊什么的多不好。
  茯苓"嗤"了一声:"假正经。"好在也没再说下去,转头继续刚才的话题:"紫苏以后的下场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这种人只要还在王爷身边一天,你就得好好打发他。捧着,拍着都不过分,先前有几次紫苏已经看你不顺眼了,你还不借着这次的机会赶快溜须他一下?正好,你这次也有许多拿得出手的东西,正是个与他和好的机会。"
  见我沉默着点头,茯苓又说:"以后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这次和紫苏示好,一来是给他面子,过往的事既往不咎,二来也是警告他一下,你的地位不同了。"
  "剩下的那些人里我看当归贼眉鼠眼的也不怎么招总管待见,你大可不必应酬他,川贝到是很会来事儿,也许以后能爬上来,送他一两样意思意思也行。曲莲和银翘到无所谓你就看着送吧。"
  
  幸亏有茯苓言传身教,区区一件赠送礼物的事经他一番分析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奥妙。以前我只是尽量做到明哲保身,本着不惹事不懦弱就完了,现在被人架到了这个位置,以后这种人际关系的烦恼看来是少不了了……
  紫苏那里我是第一份送过去的,凡是看着文雅精致的玩意儿每样都给他挑了一件儿。人到跟前,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捡着甜蜜的话多多的说,不片刻紫苏的脸色也就好了上来。
  "原本也不是你招惹的我,只不过几次都让你赶上了,到一直委屈着。"紫苏尤其喜欢我送过去的一个紫檀小笔筒,拿在手里不停的把玩着。
  他低着头,纤细秀美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赫然是一串串吻痕。慌张的移开视线,却被他看到了。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紫苏抬手抚摸着被亲吻的地方,眼神有点迷惑:"每天看你忙忙的跑来跑去,王爷也好,邵先生也好甚至是王妃和总管,都对你信任有加。跟着你的那俩小子也是尊你敬你,在咱们这十二个里头,唯独你有真心的朋友……我真的很羡慕。"
  "紫苏哥,快别这么说。谁还没有几个朋友了?要论起王爷的宠爱,第一个就是你了,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紫苏垂下头微微摇了摇:"我很珍惜王爷的宠爱,但是……我也知道这份宠爱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以色侍人还能期待什么天长地久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紫苏亲口承认他的身份,难道说这几天又有什么变故?这么清高骄傲的人为什么突然萎靡到如此?
  "甘草,以前对不起你的地方希望你别跟我计较,咱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当然,紫苏哥您放心。"
  一出房门就被茯苓拉住拽到了院外:"你可别信他说的话,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种苦肉戏他可会演着呢。"
  我差点笑岔了气,"你当我真傻呢?茯苓,你都快成我爹了。忙你的去吧,我心里有数。"
  陆续把剩下的礼物送出去,总管详细问了问我都送了谁,都送的什么。又指点了我一下各管事的叔叔大爷们的喜好,当下立刻调整礼物,直到总管点头才一一送去。
  本来这个事也就完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之后,我被巴豆横眉毛立眼睛的抓到了一边,"好啊你个甘草,升了职就不拿正眼看人了是不是?"
  寻衅滋事?巴豆是聪明人,虽然小心眼,但是也不至于明着跟我较劲。他心里应该知道我最近的地位有所变化,府里的事没有多少逃的过他的眼。如果真如茯苓所说,他嫉恨我,那也应该是暗地里给我捣乱才对。
  稍微权衡利弊,干脆搏上一把,原原本本的把茯苓那套话说给他:"你历来的要强偏偏这次升职的是我,宫里又赏下来这么多东西,我要是举着送给你,不跟当面抽你一嘴巴一样吗?我不想你多心而已。"
  巴豆肯定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抓着我领子的手也松开了,有点木讷讷的:"宫里赏你东西和你升职是因为你救了王爷,这种事我只会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是我在那,怎么会嫉恨你呢?"
  "你真这么想的?"我有点不信。
  "真的真的,"巴豆急吼吼的:"我对你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我还以为是你春风得意了就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春风得意?!我靠的,你小子哪只眼睛看见春风了?哪只眼睛又看见我得意了?郁闷!
  "你还当我是朋友?这么小心眼,不就是一点小礼物嘛。其实给你的那份我一直揣在身上,就是等着过几日没人的时候送给你的。"这句话是骗人的,好在腰上扇子袋里正装着一把新的宫制折扇,掏出来递给他,"我特意挑出来留给你的。"
  呜呜呜,其实是我特意挑出来留给我自己的……
  巴豆兴奋的接了过去,一双豆子眼眨啊眨的,"宫制的东西就是体面。"唰的一下展开,我的心又被揪了一把,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事事如意图了。(就是画了一树枝子的柿子)
  当时我不知道,以后我会得到好多好多事事如意图的扇子,而且都是有人亲手画给我的,独一无二的。而他仅仅是听我说过一次惋惜这个扇子……
  
  无比沮丧的盘算着日子,又是要去那个老杂毛邓春秋那的时候了。
  简单来说,邓春秋是个没身份没地位没银子的三无人员,但是他吃的住的用的却都是样样顶级,个个精品。
  在城西一处干净精致的小院子里,脾气古怪刻薄刁钻的老头非常喜欢用各种卑鄙手段刺激我。说他是人身攻击都是轻的,最可恨的就是他非但数落我,连带把总管也骂上了,动不动还问候一遍总管家的十八代祖宗。
  "冯五那个小王/八蛋果然教不出什么好的来,你这茶怎么上的?眼睛长哪儿去了?"
  "想登高儿往上,你还敢有脾气?瞧瞧你那德行!我要是主子看见你这样的直接拉出去喂狗,免得搁府里糟蹋粮食!"
  这些算是温和的。
  "笑什么笑?露那么多牙给谁看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丑了吧唧。你这样的就是撅起屁股都没人cao。哎?!你们礼亲王不是好男人这一口儿吗,怎么着?你也想借着这条藤攀高枝儿哪,那我劝你天天跟后头塞一擀面杖,练点床上功夫比跟我这儿耗着强。"
  彻底怒了,"去你娘/的老杂毛!你以为我就愿意来你这了?要不是主子吩咐下来的我敬你三分,我就不信小爷我收拾不了你!"
  邓春秋龇着牙笑了,满是褶子的老脸像个放了仨月的苹果,"你收拾我?你到是来啊,今天也让我开开眼……"
  话说,这老杂毛应该非常后悔他当时的挑衅。
  "小王八蛋!你给我解开!"
  "老杂毛,我劝你别挣扎,要不越挣扎越难受。你老了,弹性也不好了,别回头再裂开。"
  "我OOXX你十八代祖宗!"
  我轻蔑的看了眼他的下面:"老二都没了,我看你拿什么OOXX!"
  现在的我无比邪恶,"少叫唤两句省省力气吧,不就是根儿筷子吗?还没插/进去呢!要不我给你换个胡萝卜?"看咱多体贴,找了个非常细的招待他,哪像他一上来就要给我安排个擀面杖。
  邓春秋果然沉默下来,片刻后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光:"你小子行,等我跟皇后说出好听的来你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呢!"
  "嗯,我可是热烈期待这一天呢。现在你知道找主子主持公道了?可是你话里损我家王爷的时候忘了他是皇后的儿子了吗?而且你也好意思告诉皇后,'老奴得罪了礼亲王府的小奴才甘草,被他绑起来□插了根筷子,呜呜呜,皇后您得为我做主啊~~',你敢这么说吗?"
  心里无比爽快,叉腰狂笑起来。
  笑够了立刻冷下脸,走过去,解开捆着的老杂毛:"也许您这一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奴才,不乏那些下作的用些淫/荡招数讨主子欢心的,但是我只想做一个好奴才,能把主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好奴才。皇后特意让我来跟着您,必然您也有出众之处,您可以损我,骂总管,但是主子能随便诋毁吗?我家王爷爱怎么样是他的事,哪就有咱们做奴才的嚼舌头的地方了?"
  邓春秋一卷上嘴唇劈手就抽了我一嘴巴,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你这小王八蛋还教训起我来了!你才活了几年?这好听的话叫你都说了,你以为听的人就能服气了是不是?"
  劈手又打。这几下是必须挨的,我赌这老杂毛不会把事闹大,所以也得给他捶打几下消消气,只不过……老不死的下手还挺重。
  老东西继续骂:"这就是冯五教导出来的奴才!一点长进都没有。"一把甩开我,气哼哼的提上裤子坐回椅子,"小王八蛋你过来,跪下!"
  跪就跪呗,低着头跪过去。
  "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套好听的,那我问你,你说了半天话的目的是想跟我继续吵啊,还是想说动了我让我对你好啊?"
  " 
 14、第十四章 ... 
 
 
  没想那么多,就是听您的话太难听把心里话都掏出来说了。"
  "啪"的又一个嘴巴,抽的我脸一歪。"你这种下等的奴才可真是得好好交到我手里训训呢,怎么外头各王府的奴才们现在都是这么说话的吗?心里话?心里话是奴才能说出来的吗?"
  老杂毛伸手拿过来一只痒痒挠,在手心掂着,"在王府里跟着主子,东西不能随便吃,话更不能随便说。说,你得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说,你说了要达到的目的又是哪一个?整天说废话唱高调的人多了,所以他们活该在最底下让人欺负使唤一辈子。"
  "王府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随便哪个主子没准就是以后的真龙天子!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叫你也长个记性!"
  藤制的痒痒挠呼啦一下抽在左胳膊上,火辣辣的。
  "这是第一下。你不敢跟我真的闹翻了,所以动手之后也后悔,赌上一把我不敢把这丑事说出去,还说出这套义正严词的话来给自己壮胆子找借口,对不对?"
  "不对,那是我说出来吓唬你的。"
  "咦!!你个臭小子现在还敢跟我贫嘴!?"
  呼啦一下右胳膊也挨了一挠子。"这是第二下。奴才的心窝子里头只能搁主子,什么心里话小算盘都滚蛋!跟主子相关的东西一句也不跟外人说,由着别人怎么挤兑也闷着。气不过,等着,等机会,替主子手起刀落,干了那个捣乱的。"
  眯起眼看这个老杂毛,对,等着吧你,等我手起刀落,干掉你。
  邓春秋看我瞄他突然嘎嘎一笑,像个老乌鸦,"我告诉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家王爷喜不喜欢搞男人的屁股我是才刚从你嘴里诈出来的,你要想干就干掉你自己吧!"
  晴天霹雳+被郭芙蓉排山倒海+被凤姐抛媚眼……
  痒痒挠噼里啪啦的抽打了起来,"你小子笨的像块木头,今天好好抽你一顿,以后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学本事吧。"
  
15
15、第十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才更新,之前看了a17471大人和+大人的留言,心里狠狠翻腾了几天。
非常害怕把甘草写的不招人待见,可是看两位大人的留言似乎是已经开始厌烦甘草了。可能是我的能力有限吧,没能把握好这个人物。在此对各位看官说声抱歉。
痛定思痛,对大人们对于甘草"奴性"的批评仔细考虑了一番,于是之前写好的15,16章大幅度删改。加了一些我对穿越之后投胎到小人物身上的人的一些心理描述,用甘草的嘴,来回答这些问题。
这其中考虑了一些古代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奴隶制度等,也彻底把甘草的性格定位为:图安逸。无大抱负。
非常感谢两位大人的批评和提醒。如果我在文章中用甘草的嘴说出来的理由仍旧无法让大人们接受的话,那兔子只能表示非常遗憾了。
再次感谢a17471大人以及+大人。
 
  虽然被邓春秋那个老杂毛抽打一顿之后心里非常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某些话还是让我很服气的。
  当我再次来到他的小院儿时,这个老家伙像条猎犬一样围着我嗅了一会,皱皱的脸像只狡猾的沙皮狗:"啧啧啧,礼亲王真是疼你,顶级的御制金创药,这是给老奴带了个信儿呢。"
  眯起三角眼悠闲的往摇椅上一靠:"今天不教你旁的东西了,先把王府里的奴才们讲给我听听。"
  我不明白老杂毛为什么要了解其他的奴才们。但是每隔三天就去他那里一次的事实,逐渐融入了我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邓春秋教我的东西也逐渐融入了我的行为和习惯。那个老东西的话不能全听,得学着把那些难听的去掉,尽量取其精华。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老杂毛到是没再跟我动过手,我很欣慰……
  
  夏天即将过去,天气逐渐凉爽起来。伺候在犀香苑的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在风中轻轻摇曳,闻着丝丝缕缕的植物清香,觉得全身就这样放松下来。屋里有少爷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先生的声音。
  听着听着,在这般祥和宁静的气氛中我非常飘逸的睡着了,醒来时发现竟然是睡在先生的屋里。
  一骨碌爬起来,头晕目眩的。起的有点急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么?"先生微笑的看着我,手中的毛笔悬停在纸上。
  "呃……"我能告诉您是因为王爷和紫苏太激烈了吗?"奴才该死。"
  邵先生摇摇头,轻叹一声继续低头写字:"怎么个该死法?累的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就该死吗?我不清楚王府里的一个奴才到底需要干多少活儿,但是你最近又瘦了一些。我想……以后我这边你就不用跑了,让山药伺候着就行。"
  "不不,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这几天的事比较多,全扎在一起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邵先生放下笔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我:"甘草,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你自己都没注意,有时候你的谈吐实在是不像一个奴才。我留意过你的眼睛,很多我和王爷说的话你都懂,而且还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先生到底要说什么,只能打马虎眼,"奴才偷听过一两年私塾……"
  邵先生笑着摇了摇手:"你六岁进府,四五岁的孩子能懂多少?就算偷听也不过就是些三字经弟子规,为什么我和王爷讨论淮河治水的时候你特别兴奋?"
  因为我想起了三峡工程……
  "还有一次王爷得了个西洋钟,大家都摆弄不明白,就你知道那个上劲儿的钥匙该插/在哪。"
  呃……这个是完全大意了。
  "如果不是几次三番的去查了你的出身,我和王爷都不会相信你仅仅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甘草,你非常聪明,我想好好培养你。"
  先生的笑容很温和,初秋的气温也很温和,我却冒了一身冷汗,王爷查过我很多次……
  "先生,奴才其实不聪明,甚至还有点笨。"仅仅是多了一世的见识而已,"您太抬举奴才了。"
  "哦?"先生的面有点绷不住,冷了下来。确实,谁让他碰上我这样不开眼的呢?
  "奴才仅仅是想在王府里做好一个奴才而已,别的,都没想过。"
  "为什么?"先生的眉毛皱了起来。
  "唔……因为奴才要赚钱糊口啊。"
  先生失笑,"也不是只有做奴才能赚到钱,你没想过别的吗?"
  大力点头:"想过,而且奴才还幻想过发大财,住大屋再娶个大美人儿回家。"
  先生仰头大笑,"这个志向不错。"
  "可惜奴才被卖进来的时候是死契,而且入了奴籍。所以再长大点之后就没幻想过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王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转眼人也进来了。苍术停在门口张望了一眼没跟进来。
  邵先生简单把刚才的话说了一下,王爷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坐在桌边时我已经沏好了茶摆上桌。非常不妙,刚才苍术看我那一眼有警告的味道。
  "区区一个奴籍,难得邵先生看得起你,要不要我还你一个自由之身啊?"王爷笑眯眯的看着我。
  "谢王爷恩典。可是……"为难了。
  "可是什么?"
  "可是奴才除了会伺候主子,其他的都不会。"
  邵先生的眉毛又扭到一起去了,王爷还是笑眯眯的,"你可以出府之后做点小买卖啊。"
  "回王爷,没本钱。"
  "上次我不是赏了你一百两吗?"
  "回王爷,租店铺,租住处,购置家伙,雇伙计,置办零碎儿还要吃饭和留下流水钱,这一百两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奴才自幼就在王府里当差,外头如何做买卖,做什么买卖赚钱,怎么上货等等全都不知道。"
  "难为你想的还挺全乎。"王爷抽出扇子慢慢摇,看了眼邵先生:"如果先生要收你做学生教你读书考前程呢?"
  "奴才……没这么大志向。"低头,不敢看邵先生的表情:"奴才出身贫苦之家,灾荒那年阿爹为了不让弟弟妹妹饿死把我卖到王府,虽然入了奴籍,但是吃的饱穿的暖还有钱赚,奴才觉得很满足了。"
  "甘草,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没志气的人。"先生的语气中充满失望。
  "先生,奴才一直很尊重您,请您允许奴才辩驳几句可以吗?"
  王爷和先生都有点意外的看着我,"说。"
  "奴才觉得,当奴才也是一份工作,付出劳动,花心思卖力气赚来应得的报酬养活自己,这……不应该被您看不起。主子供我吃穿住,发我工钱,作为回报我提供服侍和忠心也是应该的。"
  "奴才是一份工作?"王爷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嘴角咧的大大的:"这到是个新鲜说法,有意思。"
  "奴才也想有大志气,但是这辈子的出身和境遇已经如此了,再去想那些未免有点好高骛远,与其苦恼不如踏踏实实的干好手里的活儿。先生您给少爷们讲课的时候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奴才认为,这个屋子,由奴才来扫,天下什么的,就留给您和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去扫吧。"
  "原来小甘草的志气就是扫屋子啊。"邵先生似乎释然了些,狡黠的冲我眨眨眼。
  好了好了,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我也来了精神头儿,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奴才扫屋子可在行了,而且还能扫院子呢。"
  王爷也跟着凑趣:"说说,你是怎么扫的。"
  接下来我开始把从邓春秋那学到的细节用夸张戏说的手法一一讲解,结合着王府里的一众奴才们,谁贪心,谁小心眼,谁好斗,该如何处理这些人,怎么管着他们,能让他们又服气又不记恨我等等。
  话说,邓春秋基本可以称之为是一部《奴才的经营与管理》教科书大全,老杂毛也真是有能耐,他猜的事十件总有八九件是对的。后来我自己琢磨,他叫我介绍了府里的一众奴才们,然后就事论事的指点一番就是为了让我服气。
  在这个夏末的午后,犀香苑先生的房间里,我耍尽花招逗主子们开心,王爷看我说的口干舌燥还亲手端了杯茶赏给我,伸手去接的时候发现,王爷的眼睛真亮。
  后来到了晚上,王爷趁着屋里只有我一人的时候问我:"真的不想脱奴籍?"
  "想。但是奴才已经习惯了王府的生活。如今也混出点样子来了,手底下有人伺候着,出入有车马,吃穿用也精细了,真要是放出去恐怕失落比得到的要多。"
  王爷笑:"谁说脱了你的奴籍就一定要出府了?你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我不会放人的。"
  替他掖好被角,"有王爷这句话奴才就安心了。"
  就像邓春秋说的,看清楚了自己跟的主子是谁。
  这辈子点背是个奴才身份,那能跟着一个前景大好的主子算不算是我不幸命运中的万幸呢?
  
  这阵子先生开始忙起来了。和王爷交好的刑部厉大人经常来找他聊天。说的必然都是国家大事,我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听着,心里只是有点奇怪,厉大人对先生的尊敬程度几乎和对王爷一样。果然像先生这种博学多才的人即使只做个王府中的微末西席也难以掩盖他的光华。
  趁着中午没什么事,我托着一盘子鲜灵灵的枇杷独自来到王妃的院子。
  昨天跟总管去街上办了趟差事,路过一个水果摊子,摊贩扯着脖子嚎:"甜枇杷啊!甜枇杷,留神您的牙。"
  当时伸头看了一眼,枇杷到是新鲜,只不过那个黄里透青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嘴里泛酸,这种货色要是能甜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也无怪乎他叫的那么欢也没几个人买。
  总管看我买了一大篓眉毛跳了跳:"孝敬王妃的吧。"
  "您也好这一口儿?要不您来几个尝尝。"
  "去去!吃你俩枇杷得酸掉我好几颗牙。"
  我闷头笑:"要不说呢,那个贩子说的也没错,留神您的牙。"
  总管无奈的笑了一下:"你跟着邓春秋到学的越来越贫嘴了。以前还有点规矩,现在胆子也大起来了,嗯?"
  把枇杷递给跟着的人,亲切的挽起总管的胳膊:"我这是找个理由去王妃那一趟呢。王妃向来不怎么管王爷这边的事,前几天突然叫茯苓拿了几幅紫苏的画过去,我怕中间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出了纰漏。您知道,王爷这阵子都没怎么去王妃那过夜。"
  总管低头想了想:"最近王爷的事多……他跟紫苏几天一回?"
  "四五天吧。"
  "那就无所谓了,"总管拍拍我的肩膀,"回头王妃问你的话该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的。这个时候王妃心里也有数。"
  过了一会总管又补上一句:"王妃毕竟还年轻,你回头找个机会跟王爷提几句。"
  "别别,总管,您老笑话我毛儿都没长全呢,现在到好意思这种事叫我跟王爷说?"
  总管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给你贼的,这么点事儿也躲?"
  "不是不是,换个别的大点的事也好说。只不过我提醒王爷多'慰问'一下王妃要是让紫苏知道了还不扒我一层皮?总管您得心疼我啊~~您看我瘦的,您看我身上这二两肉~~"
  
  王妃还是很满意那些枇杷的。我非常狗腿的剥了一只敬上去。
  "邓春秋那儿还习惯吗?"
  "刚去的时候不大习惯,现在好了。有真才实学的人脾气多少还是有点怪的,不过邓大人对奴才挺好,还经常赏点心吃。"
  王妃咬了口枇杷,面不改色。果然也是个牛人……"听你这话估计没少受洋罪。邓春秋能在大内总管这张椅子上一坐二十年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能跟着他学本事这是母后抬举你呢。"
  "是,奴才明白。"
  王妃指指一边的桌子,"这张扇面你拿出去给我装上。"
  走过去看,正是紫苏的画。画的菊花,两大朵怒放着。我也不懂这些丹青,只觉得画得活灵活现的,挺漂亮。"您是要自己用还是要送人?用什么骨子的?"
  王妃微微一笑:"送人的。一会柚子会给你拿骨子出来,外头的东西到不如我自己的好。"
  小心收起扇面正想告退,王妃突然吩咐:"王爷打算新纳一位夫人,是户部陈侍郎家的女儿。这个事儿一直搁着,他最近也忙着没空儿过来和我商量一下,你去王爷跟前的时候跟他提一句。"
  
  "新夫人?"邓春秋嘎嘎怪笑着。自从确定了这个老杂毛是皇后的死忠之后,王府里的一些动态我也就放心的跟他八卦了。有时候还能得到点拨,往往受益匪浅。
  "礼亲王真是吃锅望盆儿啊,"邓春秋用痒痒挠搔了搔眉毛:"你们王妃是兵部尚书的闺女,王爷跟刑部的厉大人一直交好,现在又要娶户部侍郎的女儿。可惜就是户部尚书袁曦没有闺女,要不我瞧着也逃不出你们王爷的手心儿。"
  我拿着蒲扇轻轻给他摇着,竖着耳朵认真听他说。我对这些当朝的官员们最感兴趣,谁和谁好,谁和谁有仇,一开始是当八卦听,后来邓春秋要求我对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死记硬背,说是有用。
  有一天说起王爷遇刺那件事。我一直好奇这事闹的虎头蛇尾的,当初那么大动静,后来竟然不了了之。
  当时邓春秋对我好一顿嘲笑,"三王爷把刺客栽赃六王爷的事儿捅出去这一步走的高,多拖一个下水的查着真凶了也多一个靶子分摊仇恨。再来这个事最后查来查去尾巴甩在九王爷身上了,可我瞧着到不像。九王爷母亲那边势力不行,一直中立着也不惹事,我看是你家王爷拉拢不成就干脆抹他一身骚也拖他下水。这种事即使九王爷知道是个套儿他也得钻,不钻就担上一条谋害兄长的罪名。"
  怪不得九王爷突然特别积极的帮着查探这件案子呢,原来是王爷设的连环计。
  后面的事我知道,这个事后来三六九爷们同心协力把八王爷揪了出来。最后关头据说朝堂上乱成一片,官儿们也跪一地,皇上大怒之下几乎要对八王爷下手了,结果竟然是王爷给说了情,八王爷被免了安亲王的爵位,发到边关去了。
  "安亲王估计早晚也能琢磨出来中间的道道儿,谁让他那么不开眼惹上你们家三王爷呢!给六王爷当枪使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三王爷也懂得穷寇莫追,最后放了一马。朝里可有明白人,那些骑墙头儿的通过这件事有多少倒向你家王爷这边的,估计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
  邓春秋的话又把我惊了一下,八王爷是六王爷的枪?
  "六王爷也真是心狠手辣,好好一个兄弟,跟他那么多年说弃就弃了。不过光是狠毒也做不成大事,还是你家王爷靠谱些。"
  于是,邓春秋对王爷的评价就是"靠谱"。
  
16
16、第十六章 ... 
 
 
  新夫人在喜庆的丰收季节嫁进了王府。王爷特意吩咐今后称呼其为敏夫人,取她名字中的一个字,而不是按着之前的顺序叫三夫人。
  这件事王妃自然没什么反映,而且还很赞同的样子。二夫人却被架在那尴尴尬尬的。
  敏夫人进府后的待遇明显比二夫人高出一截,吃穿用也照顾她是南方人,后厨单配了一个南派厨子,我又沾光跟着蹭了不少南派精巧的点心吃。
  这个敏夫人也是个懂事的人,来了头三天自然是要跟王爷甜甜蜜蜜你侬我侬,过了三天之后回门再回来带了好几大箱子东西。把府里管事的,有头脸的全请过去一一赠送了礼物。我跟在最后面,听她说话软绵绵的,到是别有风味。
  神奇的是,王爷对二夫人非但没有继续冷落下去,反而比从前亲近了很多。
  其实我觉得王爷也挺牛的,正牌王妃那里每月总要去交几次公粮,新夫人不能冷落还兼顾着疼爱二夫人,一个男人到底有多大的精力?这件事很值得我再仔细思考一番。
  
  这一系列的人之中,唯一闹脾气的就是紫苏了。
  王爷□乏术,有时候回来往床上一倒就是一宿好睡,轮到我上夜的时候,经常在半夜发现紫苏坐在王爷的床尾,直瞪瞪的看着熟睡的人。挺可怕的。
  趁着一次热热闹闹的赏花吃螃蟹的机会,偷偷给王爷提了个醒,王爷冲我一笑:"我现在看着他也不那么好了,你这么机灵又得母后的喜欢,难道看不出我的打算吗?"
  您心里弯弯绕绕的跟迷宫似的,谁能猜的透了?低头专心剥螃蟹,举到王爷眼前:"奴才多嘴了。"
  "我就喜欢你多嘴,"王爷拿过螃蟹沾了沾姜醋汁:"跟着邓春秋学规矩之后到很少听见你胡说八道了。"反手一塞把螃蟹塞进我的嘴里,还好我是背着众人面对他弓身站着,这也还是被巴豆和苍术看见了。"看你最近长了些个子,也胖了不少,邓春秋给你调理身体了?"
  "是,他说奴才是脾胃不和所以吃的少也吃不胖,最近一直给奴才喝一种药汤,可难喝了。"
  "算他识趣。"王爷的手指在我嘴上停留了一会才拿开:"先前打你的我还没跟他算账呢。你也是笨,他打了你就扛着?不知道把母后的名头抬出来吓唬他吗?"
  吓唬了,越吓唬老杂毛越打。"是奴才先跟他动的手。"
  "新鲜!你还会跟人动手?"王爷开心的笑着瞧我,"说说,快说说你怎么揍他来着。"瞧瞧他这三八样儿!
  "也没揍,就是把他捆起来吓唬他,要塞个胡萝卜给他的屁股尝尝。"
  王爷仰头大笑惹得众人都看过来,王妃离得最近询问了几句,王爷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于是王妃用扇子遮了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不习惯离王爷太近,趁着热闹退了两步,等想退第三步的时候王爷一拽我的腰带又给我拽了回去,还瞪了我一眼。这下反到离他更近,干脆闷头剥螃蟹,叫白薯拿来个小碟子,剥好了摆上递过去。
  "别剥了,我也不大爱吃这个。一下剥这么多,手指头疼了没有?"
  "奴才没事。"
  "那你把这盘子给二夫人送过去。"
  二夫人听是王爷叫送过来的,得意的挺了挺胸脯,依然是人比花娇。
  远远的看见福贵叔冲我招手,席上正好也没什么事,偷偷溜过去,福贵叔塞给我一大块热乎乎的甜米糕,"今天这席面上也没什么你爱吃的,主子赏几口螃蟹也不盯劲儿,快吃了吧,要不回头又胃疼。"
  听着席上的人都欢声笑语的,好像是又再拿敏夫人手下一个老家来的小丫头的口音开玩笑。
  大口塞着米糕,又香又甜,绵绵软软的。"真好吃。"
  山药也溜了过来,端着一大杯白开水:"甘草哥,喝些润润。"
  自从邓春秋开始教我品茶,我就对各色茶水都敬谢不敏,一天到晚的喝,各种味道,各种浓度的茶几乎摧毁了我的味觉。按着他的说法:"你的任务就是认得茶,分得出好坏档次。要不就你也只配喝白开水。"
  
  吃饱喝足。席上王爷正叫少爷们吟诗作赋,这些东西我一没兴趣,二来也不大懂,干脆缩在旮旯里的一张墩子上歇歇脚。
  山药看我一直揉着腿,赶紧过来帮我捶,"你别张罗我了,自己找点吃的去。多拿一点把白薯的份子也带出来,我看今天王爷挺高兴,只怕要闹的晚上去了。"
  山药"哎"了一声屁颠屁颠跑了。他刚走苍术就挤了过来,"王爷刚才摸你嘴干嘛?"
  邓春秋教了好多的东西,唯独没教我怎么对付直肠子的人。
  "什么摸不摸的,是王爷赏我一口螃蟹吃,塞我嘴里来着。"
  苍术一脸怀疑的表情没说话,黑黑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脸,干脆拿他的眼仁儿当镜子,假模假式的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衣领。
  "王爷……很喜欢你。"
  "可能是因为替他挨了刀子吧,换了谁王爷都会对他好的。"
  苍术缓慢的摇了摇头:"不对。那天我们在外头听见你说以后想赚大钱住大屋,还想娶个大美人儿的时候,王爷特别生气。"
  怪不得那时候他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原来是这样……可是王爷会喜欢我?是哪种喜欢?凭我这模样身板应该不是那种喜欢。
  正乱想着,一抬眼看见紫苏抱着一张琴走到了花园中央。今天他特意穿戴的很素净,在这打扮艳丽的人群中显得极其出挑。
  紫苏很知道怎么体现自己的美和独特,他知道这种聚会大家都图热闹,图喜庆,他就偏偏给你来个雅致清静。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谁都穿红着绿,所以他一席素衣,好像月季丛里伸出一枝白牡丹。
  "紫苏真是很俊。"苍术在我耳边轻轻的感慨着。院子里的人们也逐渐静了下来,仿佛都期待着紫苏的琴声一般。
  我抬眼去看王爷,惊讶的发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我身上,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下意识的推开了靠在我肩膀上的苍术,再看时,王爷已经移开了视线。
  
  紫苏的琴弹的很动听,即使像我这样无知的人也听得出弹琴之人技艺精湛。看着他宛如出尘的仙子,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配合的天衣无缝,无比羡慕啊……
  一曲终了,席间人无一不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却没时间跟着一起感慨,虽然我也没听够,但是刚才前门小厮来报九王爷到访。等着王爷夸奖完紫苏赶紧伏在他耳边告知,又冲苍术和茯苓打了个手势过来跟着伺候。
  等王爷离去王妃安详的笑着对敏夫人说:"这个就是王爷屋里伺候的紫苏了,之前我送给妹妹的扇子就是他画的。"
  敏夫人点头赞道:"果然多才多艺。"
  紫苏淡淡的谢过,波澜不惊的面孔更加显出他的不俗。
  二夫人娇声笑着说:"这个奴才的本事多着呢,何止是这些。"
  下面已经上来一组弹唱单琴大鼓的伶人,顿时满院子铛铛啷啷的三弦儿声配着咚咚的鼓点透着喜庆。王妃含笑看了二夫人一眼转头继续跟其他女眷们说笑聊天。
  小婢女们端来了府里自酿的菊花酒,院子里弥漫起丝丝清香。我亲自动手把酒灌进一只只精致的小壶,扑鼻的酒香和着花香几乎让人就这么醉了。
  王爷不在,上席基本都是女眷我不便上前,于是就帮着柚子分派监督小丫头们。柚子轻声在我耳边说:"晚上得空去白薯那,我自己也酿了几坛子菊花酒比这些还好呢,咱们好好喝一顿。"
  "今天晚上我得上夜,改天的吧。"
  "切,给你忙的。也不用多长时间又不是喝通宵,你赶着王爷就寝之前回去不久完了?我看见九王爷来了,八成把王爷请走了也说不定呢。"
  柚子笑起来甜甜的,现在她皱着小鼻子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琢磨一下偶尔偷次懒儿应该也没大碍吧?当下点头答应了她:"一会我跟福贵叔说一声,叫他晚上弄几个小菜给咱们留着。"
  柚子美滋滋的"嗯"了一声:"福贵对你可真好,我每次见他都是面儿上笑着眼睛里冷冷的,唯独对你不同。刚才还给你送了块糕过来吧?他也是可怜人,听说他的小儿子十二岁上被仇家杀了。"
  "被杀了?"我一震,糟了,那会皇后赏的东西里我还特意拿了两件玩意送给福贵叔,叫他带给那个跟我同岁的小儿子玩。这事儿闹的!当时怎么也不多问几句。
  正想着,王妃突然叫我过去,对敏夫人说:"这是小甘草,王爷屋里管事的。别看他年纪小,人到是妥当周到。"
  "是,我知道他的,说话很有意思。"敏夫人仔细端详了我一下:"你是不是吃不得油腻的东西?"
  "是。"
  敏夫人笑着对王妃说:"看他的面色就知道如此了。我幼时也见不得荤腥,后来父亲请了个有名的郎中来,给我配了一味丸药,吃着到好了很多。"说着就吩咐贴身的丫头:"去取些清和丸来。"
  不一会就送上来一只精巧的小药盒,"你拿去吃吃看,这丸药配起来很简单,如果吃着好以后你也常吃,脾胃自然能养起来。"
  "谢夫人赏赐。"接了药盒退下来,一回头,正好看见紫苏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把头扭开了。
  
  山药匆匆赶过来跟我说王爷叫紫苏去前头伺候。
  "我不去。"紫苏静静的立在那,谁都知道他这是跟王爷耍脾气呢。
  "少来劲!"我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的说:"今天主子们都开心你还犯起脾气来了,到时候惹毛了王爷看你怎么办。"
  "哟,几日不见你到厉害了,装模作样的吓唬谁呢?"紫苏仰着下巴轻蔑的看了我一眼:"瞧你那狗仗人势的德行,主子给你点好脸色就忘了自己半斤八两了?"
  我笑:"没忘,我只有半斤。那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只有八两了?你是奴才里最得王爷宠的,但归根到底也仍旧是个奴才。我不管你和王爷闹什么别扭,你们可以关上门屋里随便打去,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丢王爷的脸。"
  "我怎么给王爷丢脸了?"紫苏漂亮的眉眼立起来也是挺凶的。
  "王爷有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小厮是众所周知,他把你宠的跟半个主子一样一点奴才的样儿都没有。现在九王爷来访突然叫你过去,不就是要显摆显摆吗?你现在就是王爷的骄傲,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这个时候耍脾气不是给王爷丢人还是什么?"
  "那我也不去。"
  "给你倔的!"偷偷掐了他胳膊一把,"这么露脸的机会还端着架子呢!等王爷亲自来请你吗?我们到是想去,可惜上不得台面,你这家伙啊,真让我又嫉妒又羡慕,气死人了!"
  紫苏扭了一下没憋住笑,"你就拿好听的哄我开心吧!越来越油嘴滑舌的,讨厌!"
  "娘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摆出一副恶毒嘴脸:"怎么你说个'讨厌'就能风情万种的,我说个'讨厌'苍术就恨不得掐死我呢?"
  "为什么?"紫苏眨眨眼。
  "他说看着我恶心……"
  紫苏把头扭到一边去笑,纤细的脖子线条优美。
  "行了行了,我就是找个台阶下,你也别总损自己,谁还不知道苍术拿你当个宝了?"
  
  总算把紫苏哄开了心消消停停的去前头伺候客人去了,主子们看天气好又多坐了一会才散。
  王爷果然如柚子所说被九王爷请走,苍术杜仲茯苓紫苏也都跟着去了。又办了几件总管交代下来的差事,才记起要去找福贵叔讨小菜的事。
  福贵叔笑眯眯的答应了,又问我:"最近瞧着你到吃的下肉菜,是不是看了大夫?"
  "大夫没瞧,西城邓大人到是次次给我灌一大碗汤药,还送了我些叫我回来熬了天天喝。"
  "那你喝了没有?"
  "有时候忙就忘记了。"捏一块小点心塞进嘴里嚼,酥皮松脆,馅儿细腻。
  "回头给拿过来,我帮你煮。"
  看着福贵叔憨厚的笑脸,我突然有点心酸:"叔叔,我不知道您小儿子的事,上次还虎头虎脑的乱送东西,让您想起伤心事了。"
  富贵的手顿了一下,"也没什么,好多年了。"
  拍拍他厚实的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男人,也许他把所有的忧伤都隐藏的太好,这么强壮得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一个爷们,真让人不忍心看见他伤心的样子。
  "我一直想认你做干儿子……"
  "那很好啊,正好我被自己的亲爹给卖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尽量把话往欢快里说,这种淡淡忧伤的气氛总会让我很尴尬。
  "可是,我的地位不高,又有仇家,我怕连累了你。"
  我学邓春秋一样嘎嘎怪笑:"您好歹是一刀客,有品级的侍卫,我就是一小奴才,给您当干儿子可是我高攀了呢。您那仇家八成杀不到王府里来吧?我天天蹲在王爷身边,他来了正好乱刀给他剁成馅儿包饺子。"
  富贵大笑:"好!今后你就是我干儿子了!邓春秋要再敢打你我就去捅他三刀。"
  "别,别!"怎么又拐到邓春秋那去了?原来江湖人士豪杰起来也是很可怕的,"您以后经常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
  富贵笑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你吃什么可不是我说了算,有人可惦记你呢。"
  心头"突"的一跳,也没敢继续问,含糊几句赶紧走了。现在的情况有点怪,我还没花痴到觉得王爷会喜欢我,但是他对我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照顾让我很疑惑。
  甜,心里真的很甜,但是也怕,怕王爷肚子里的那些算计。
  
  伺候过先生的晚饭,来到白薯的小屋,一屋子人。
  白薯山药柚子自然是在的,另外还有两个王妃院里的小丫头,平时经常见着虽然没共过事但是也都是熟人,其中一个就是嫌我衣服有馊味直接给扔掉的小姑娘。另外还有巴豆也在。
  "他来干什么?"趁大家七手八脚的摆桌子我悄悄问白薯。
  "他自己凑上来的,我姐说好歹他也算 
 16、第十六章 ... 
 
 
  是王爷跟前的红人,跟你也还说得过去就让他来了。"
  柚子果然好手艺,她酿的菊花酒比下午王妃他们喝的还要清香甘甜。
  我酒量不大,只不过是跟着凑趣儿。巴豆到是喝了一杯又一杯,高兴了还大爆各管事儿的隐私,大家平日里没少被这些有头脸的叔叔大爷们数落欺负,一时间听的开怀,桌上男女又笑又嚷嚷的热闹非凡。
  巴豆喝的脸也红了,歪在我肩膀上口齿不清的嘟嘟囔囔:"小甘草,这么多人里我最喜欢你,哥们儿你仗义!当初我黑了心了打你,抽你,你都不记恨我……你是好人,是好人。"
  我笑着推开他:"少臭美,早晚有一天我得打回来的。"
  "行!我跟你立字据!五十八鞭子,让你抽回来。"
  越说越没个样儿了。巴豆一嘴酒气熏的我眼睛难受,一直推他,他一直往我身上靠,最后跟滩泥一样粘住了。白薯和山药上来扶他,他拉着我的胳膊不放:"走!小甘草,咱们拜把子去。"说着自己站起来,东倒西歪的叫人,要香案要烛火,柚子递给他一杯茶醒醒酒,这家伙迷迷糊糊的喝一半洒一半,小姑娘们看他滑稽都笑。
  正闹着,茯苓"咣啷"一下推门冲进来,抓着我就往出走:"给你能耐的,还躲起来吃酒席!家里都吵翻天了!"
  
17
17、第十七章 ... 
 
 
作者有话要说:更的慢了点哈……呃,是在下偷懒来着。
灰溜溜的承认。
 
  被茯苓拉着跑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从没见过他这样慌张,连着我也心里一阵恐慌。
  "出什么事了?"
  茯苓脚步不停,"紫苏跟王爷发脾气呢,这回可闹大了。"
  "为什么?"毕竟是夜里了我们俩咚咚的脚步声显得特别响,我使劲儿拽住他:"别跑,咱们俩快点走就行,你喘口气跟我好好说。"
  茯苓歪头看着我,秀气的眉毛皱的深深的:"王爷要把紫苏送给九王爷。"
  "怎么会这样?"九王爷是哪儿冒出来的?别说是紫苏这种一直待在府里很少出去的,就是我也仅仅是远远的见过他一两次而已。
  "今天九王爷来访的时候正好赶上紫苏跟院子里弹琴,听他的那意思是,虽然当时没看见人,但是已经对琴声一闻倾心,然后王爷叫紫苏去前头伺候,九王爷终于见着正主儿了,又一见钟情。"
  "不能吧……"这,这也太夸张了。真要是如此,那这九王爷不是个花痴就是个色鬼。
  茯苓哼了一声:"你不是爱编故事说书吗?这档子事比你编的还玄乎呢。你可没见九王爷看紫苏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把他剥干净了压床上。"
  彻底无语了……
  半路上巴豆追了上来,被茯苓刻薄了几句:"你又不是王爷院儿里的,该干嘛干嘛去!哪儿都有你。"巴豆讪讪的走了。
  茯苓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鼻子里"嗤"了一声:"还真拿自己当根儿葱了。"
  
  终于赶到院子里,一片寂静。
  "从九王爷府上回来我就觉着肯定要闹腾,提前几步赶过来把银翘和曲莲都哄走了。现在屋里就苍术和杜仲两个知情的。"茯苓压着声音。我们俩在房门口把呼吸匀下来这才进屋。
  没有料想中的一片狼藉,但是屋里的气压很低。紫苏直挺挺的跪在王爷面前,后背僵的像个雕像。苍术杜仲垂首站在一旁,听见我们进屋都没抬一下头。
  王爷面上到是一派悠然,不急不慢的吹着盖碗儿里的茶叶,不过那双眼睛里就像结了冰,黑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王爷,时候不早了。多大的事明天再说吧,您先休息,没几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你来掺合什么!走开!"紫苏冷冷的瞪了我一眼,口气中带着厌恶。
  确实,我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容易惹人嫌,没准紫苏还觉得我是来卖乖的。
  "小甘草说的有道理,你也别跪着了。都歇了吧。"
  王爷放下茶碗起身要走,紫苏一把拉住他衣衫的下摆:"王爷!我是绝对不会去九王府的。"
  王爷笑了,"你说了算吗?早点歇着吧。"毫无停顿决然的转身,紫苏冷不防差点被带一个跟头。
  我和茯苓对了个眼神,他赶紧跟进去伺候王爷了。弯下腰,去扶趴在地上的紫苏,被他一甩手推开。苍术猛的踏上来一步大手一伸,拎小鸡子一样把人拎了起来:"大半夜的别作妖儿!"
  武力有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紫苏抬头轮着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倔强的眼神像只受了伤的小豹子。这一夜他再没有说一句话,自己直直的躺在床上,我几次出来都能看见他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窗外。
  
  转天伺候走了王爷我才有机会详细问茯苓。
  茯苓冷笑着说:"要我说这就是他自己想不开,到哪儿都是男宠,只不过从咱们这儿换到九王爷那。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爷不想要他了,他还死心眼儿的跟这耗个屁!王爷是不会拿他怎么样,旁的人呢?就他平时那做派,这不是等着别人作践自己呢吗!"
  看我低头没说话,茯苓赶紧推了我一把:"你可别又去扮菩萨,他现在最烦的就是你了。我们虽然都知道王爷对你和对他是两码事,但是他现在这么个下场又正赶上你得宠,保不齐这人就想的歪到哪儿去了呢,你要是还有点算计就别自己跑过去让人骂。"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耗着,你也帮着想想辙让他早点转过弯儿来是真。"
  茯苓撇着嘴笑:"他能转过弯儿来?那太监都能生儿子了!我告诉你,他心气儿高着呢,而且……他是真心爱着王爷的,所以活该吃亏。"
  "你就少刻薄几句吧。"
  "我刻薄他几句算什么!"茯苓指着自己的鼻子,细细的眼睛愣是瞪圆了:"他当初被王爷看上的时候还端了老长时间的架子,要王爷哄要王爷宠,后来您到是继续端着啊,有本事端一辈子没准王爷还能疼的时间长一点。自己犯贱把心交出去了,主子能对你有几分情义都想不明白,痴心妄想!我现在说他活该都是轻的。"
  说到最后,茯苓的眼圈儿微微泛红,我知道他只是嘴黑而已。紫苏平时再怎么着大家也是一起长大的,尤其他们俩又一直伺候在王爷身边。
  "你这些气话跟我说说也就得了,我明白你心里也是替兄弟不值……"
  "我跟这种人不是兄弟!"茯苓咬了咬嘴唇一甩头:"他就是个傻瓜!笨蛋!比你还笨!"
  我赔着笑:"对对,比我还笨。那您这个聪明人可得好好指点指点他。"
  茯苓泄气的摇摇头:"现在谁也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想开了才行。"
  
  总管在午饭的时候把紫苏叫走了,过了会来了总管身边的两个小厮说是来拿紫苏的东西,要把他调到浣衣局去。
  这个必然也是王爷的意思,我和茯苓匆匆帮着收拾了打好包袱,茯苓偷偷把那些王爷赏下来的贵重细软全藏了起来,"等他出去的那天再给他,要不按他现在样子被浣衣局那帮老婆子们全算计走了都不知道。"紫苏还说自己没有真心朋友,我看他是在眼前的看不见而已,他的眼里只有王爷。
  这么一折腾就耽误了先生那边的伺候,等我赶过去时已经是满院的读书声了。叫山药去休息,我站在廊下隔着窗看屋里先生的背影。依旧是那么潇洒出尘。
  犀香苑现在简直成了我的避难所,只要一进来,外头的那些乱七八糟就全忘了。可能是这院子里花草多,也可能是因为有先生这样的人在,烦乱的情绪慢慢沉淀着,直到平静无波。
  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仅仅是呆呆的看着先生握着一卷书负手缓缓穿行在少爷们的书桌之间,温润的声音听的很清楚,但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着先生优雅的转身,抬头,冲我微笑,下意识的回给他一个笑容,可能是我笑的太丑了吧,先生皱了皱眉。
  吩咐少爷们开始背诵刚讲的东西,我知道他又要出来散步了。
  "你怎么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是紫苏。"
  "他的事我知道。"先生叫我到凉亭里坐下:"这个人我不太了解,但是看得出是个心高气傲的。可再傲也不过就是个奴才,去九王爷那是定下的,容不得他自己选。"
  "您都知道了?!"这传的也太快了吧?而且知道这事的人也没多少,茯苓苍术绝对不是爱多嘴的人,杜仲也许会说几句,但是他一早就跟着王爷走了。
  先生微微一笑:"我这不有个山药吗。"
  靠的,把这小子忘了。礼亲王府赫赫有名的Discovery!
  "王爷身边的人确实有意思,要么就是太本分,本分的都不求上进,"我脸一红,嘿嘿傻笑。"要么就是一点自知都没有。这两个人回回炉掺合掺合到挺不错。"
  "先生,您的话奴才明白,只不过……奴才确实是很笨的。"尤其最近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沼泽,谁都能看清楚个一二三,唯独我什么都不明白。
  曾经以为自己明白……只是曾经。
  "没关系,对之前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天天看你在王府里忙忙碌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如果我再跟你计较,恐怕你就连个可以放松的地方都没了。"
  "先生!"您对我真好。"谢谢。"
  邵先生的微笑很温暖,"小甘草,我很喜欢你。"
  "您喜欢笨的奴才?"
  先生大笑:"你可以这么想。按你的话说,扫屋子的不用太聪明,是不是?"
  和先生又聊了几句轻松的家常话,心情亮堂了许多,甚至我很有信心即使现在走出这个院子也能扛得住外头那一堆烂摊子。
  "小甘草。"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紫苏也好谁也好,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当他们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就要自己承担所有的下场。你可以为他担心,但是别忘了这件事里不是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你的一举一动还有人看着。紫苏的事我认为你肯定要插手对不对?如果你非要帮一把,就去帮他尽快看清楚自己的路,别沉浸在异想天开的幻想里。其他的,你都帮不上,明白吗?"
  "奴才明白。"
  "我对你其实也是如此。曾经尽全力想把你留在这里,不让你被外面的乌七八糟牵连,但是你也有自己的路。有句话你一定要记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没有强制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我想我会更欣慰的看着你成长。"
  "先生,这个时候奴才再说谢就太假了。"
  邵先生点点头,手顺着我的头发滑到肩膀上,稍微用力捏了一下:"去吧,这里有山药就可以了,去做你想做的。但是!"先生突然笑了:"对付紫苏这种骄傲的人,要学会多听少说。要说就捡最见血的说,他也许会一时想不开要死要活,不过这种人的生命最顽强,你大可以放心。"
  
  也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虽然不能总往浣衣局跑,但是山药和白薯经常能探些消息过来。
  紫苏果然不简单,娇生惯养的突然去了卖苦力的地方竟然二话不说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提着东西去找了趟浣衣局管事,大叔跟我说:"这孩子挺好,让干什么都行,就是身子骨太单薄而且人太狂。"
  留下礼物又说了一车好听的,我没敢去见紫苏。在浣衣局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进出的人一个个都脏兮兮的,现在天气还暖和,但是早晚也凉。那些人的衣衫基本都挂着水渍,紫苏那种纤细窈窕的身板八成也扛不了几天吧。
  而传说中的九王爷我也终于见着了。而且就在犀香苑。
  院子里的枫叶还绿着,秋天的花草挺茂盛,而且贵在天气凉爽空气清新,连着花香都不像盛夏那么浓郁反而透着雅致。九王爷是和厉大人一起来的,我跟着王爷过来的时候,先看到了凉亭里他的背影。挺威猛的一个爷们儿。
  邵先生似乎和这两位很聊得来,一路走近一路听着他们阵阵的笑声。
  "三哥。"九王爷起身行礼,竟然比咱家王爷还高些,五官端正棱角分明。
  特意找了个能偷偷观察这位爷的角度站着。也许是我阅历有限,或者视力有问题?这四位聊的天南海北什么都有,九王爷明显是个知识丰富的人,表情也很丰富。唯独没看出茯苓所谓的"猥琐"和"下流"来,更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对紫苏流露出什么露骨的色/情。难道说人不可貌相?
  
  过了几天还是偷偷溜过去看紫苏了。
  出门的时候被茯苓眼尖的看到了我手中的食盒,"去看紫苏吧?"也没等我回答,伸手就拧了一下我的耳朵:"你就犯贱去吧你!"
  不理他,含糊的哼哈了两声却被他又拉住了,塞了一只小包给我:"一点药膏,他应该用的上。"看我冲他笑赶忙又轻蔑的补了一句:"反正是我用剩下的,扔了也是扔了。"
  一边走一边预想着我该怎么面对紫苏的刻薄,可是事实上,他一句都没骂我。
  他的目光完全锁定在那只食盒上。看着紫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食欲,尽量保持昔日的文雅,一股酸楚弥漫开来。
  "你这是何苦来的。"我靠,想了那么多话最后竟然说了句这么没营养的。
  紫苏也不看我,突然跳起来把我推了出去,门板在面前摔上,我抬手想敲,却从那宽宽的门缝里看到缩成一团狼吞虎咽着点心的人……手就这么定在半空,敲不下去。
  
  "王爷,浣衣局对于紫苏来说太辛苦了。您看这人还是要给九王爷送过去的,总是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些吧?"
  趁着今天晚上王爷心情不错赶紧提出来。
  "我把他放在那就是让他明白自己的奴才身份,之前那么宠着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是是,您英明。可是我那天瞧着人都瘦了两圈,皮包骨了。"
  王爷笑了:"哪就这么快?不过几天而已。"
  "真的,奴才没骗您,都十三天了。"
  "你心疼他?"王爷笑眯眯的看着我:"那你去替他吧。你去浣衣局顶他的位置我就放他回来。"
  我靠,大哥你耍我呢。"呃……奴才,奴才和他的交情还没好到这个份儿上,嘿嘿。"
  "哟,不扮菩萨了?"
  "不扮了不扮了,偶尔一次还行,多了奴才这小身板受不了。"
  王爷开心的大笑起来,突然凑到我耳边,黑压压的身高优势让我觉得自己一下矮了好多:"我就喜欢看你副样子,跟个鹌鹑似的。"
  麻烦您离我远点好不好?王爷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这是什么?"王爷掐住我的左脸蛋儿。"什么时候胖起来的?"
  "这个,这个是奴才上个月吃的猪肉。"
  "那这边呢?"又掐住我右边的脸蛋儿。
  我的脸现在一定很扭曲,"这个是前天吃的烧饼。"
  王爷满意的收回了手,后退一步看着我:"过来亲我一下。"
  ……
  …………
  "我知道你为什么爱吃虾仁儿了,你现在就像个煮熟了的虾。"
  大哥,你错了,我现在是一只被煮熟了的,惊悚的虾……
  
  第二天紫苏被调离了浣衣局。虽然还是最末等的小厮只能打扫庭院干些粗活儿,至少人已经调回前边来了,活儿也没有那么重。我们这几个照顾他一个人的吃喝总是游刃有余,毕竟又在一起了。
  
18
18、第十八章 ... 
 
 
  惊悚的大虾事件之后,我这种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的人立刻被有心人们以异样的目光关注着。
  总管:"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没,没有。"
  总管:"叫你去催冬装,你拿着个枕头晃来晃去的干什么?"
  "呃……"
  总管:"作为一个好奴才就应该……blah blah blah(省略一千二百字)明白了吗?"
  "是。"
  总管嘴角向下扯了一下:"现在又不是春天,王爷逗你玩呢。"
  霹雳!这和春天有毛关系?!"是……"
  
  邵先生:"可怜的小甘草。王爷吓唬你了?"
  "嗯……没有。"
  "被亲一下也没什么的,我想,王爷是跟你开玩笑的。"
  再霹雳!为毛有种被现场直播的错觉?
  
  一把抓住乐颠颠的冲向厨房的山药,给这厮按在角落,四顾无人,咬牙切齿:"你这个该死的Discovery!少传点八卦会死啊!"
  "甘草哥!你怎么了?低什么卡什么瑞?"
  翻个白眼,怒发冲冠:"别管什么瑞了,是不是你告诉的先生我被王爷……那个了。"
  山药立刻眼如铜铃:"甘草哥,你被王爷上了?!!"
  下一秒:"甘草……草哥……我喘不上气了……"
  "是不是你告诉的先生我被王爷亲了?"
  "甘草哥,你脸好黑啊……哎呀哎呀!!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咦!你被王爷亲了?"
  "闭嘴!你小子敢告诉别人看我不掐死你的!"
  
  邓春秋:"嘎嘎嘎嘎,你家王爷终于下手啦?"
  邓春秋:"好孩子~乖~别激动,把我的壶放下,来来,放这儿,真乖~~"
  邓春秋:"竟然还学会威胁我了!小王八蛋!看我今天不抽死你的!"
  我:"你抽啊,抽!怎么不动了?"挥舞着手里的玉如意冲老杂毛嚣张的比划。
  邓春秋憋憋嘴:"你把东西放下,这个如意是先王赏赐下来的你可千万小心啊~我也不挤兑你了,咱爷俩好好聊聊。"
  我枯萎了。沮丧的团在一把椅子里。
  "我就说嘛,你与其跟我这儿受罪学本事,不如天天插根儿擀面杖来的实惠……哎哎!急什么急,我是先跟你说不中听的。"
  "您老嘴里还能有中听的话?"
  "嘻,瞧把你吓的这样儿。你家王爷是不会动你的,他拿你开涮呢。"
  "为什么?"
  "因为你傻啊,还是那种自作聪明的傻,身边有个乖乖的,忠心耿耿的小傻蛋,换了我也要天天逗弄一番才爽快。"
  "真的?仅仅是逗我吗?那我就放心了。"
  "瞧瞧,瞧瞧,刚才还蔫吧鱼似的,这么会又跟只活虾一样。"
  虾……浑身抖了一下,再也不想吃虾仁儿了,我现在对这个字很敏感。
  "您是怎么看出来王爷……亲我来着?"犹豫再三,觉得还是问问邓春秋比较靠谱,对这个老混蛋我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你脖子上的红印子跟个章似的,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闲的没事干掐着玩儿的。"
  晴天无敌大霹雳……
  
  从邓春秋那回来赶紧躲进屋子里,茯苓在院子一角守着个小炉子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试着拉高衣领,挡不住。披头散发到是能挡上,可惜欲盖弥彰。
  "给你,贴上吧!"茯苓拎着块膏药递给我,"刚烤好的,别人问你就说睡落枕了。这种印子有两三天也就下去了。"
  "恩人呐~~~~"飞快的贴好膏药扑到茯苓身上:"晚上我请你吃好的。"
  "好啊好啊,我要吃虾仁儿,就是福贵经常给你炒的那种。总看见你吃,馋死我了。"
  又是虾……"换一个吧,我现在想起虾就恶心。"
  "是手上还不利索吗?"茯苓以为是他提起了旧伤我不开心,小心翼翼的,清澈的眼睛里有关心。
  "不是,现在好多了,就是阴天的时候里头一抽一抽的疼,没大碍。我这就过去跟福贵叔打个招呼。"
  "别了,我就是一说。"茯苓真是个细心的人,而且当他收起尖酸刻薄的时候,竟然还是个很温柔的家伙。
  "不行,你帮了我大忙了,咱们今天不但要吃炒虾仁儿,我再请你尝尝福贵叔的拿手点心。"
  "哦?是什么?"茯苓舔舔嘴唇无比期待的样子。
  "趁着王爷没回来,咱们先去后厨,我边走边跟你说。保证你爱吃。"
  我要请茯苓吃的就是福贵叔改良的"一窝丝"。要说福贵叔也真是神人了,据总管说,他使的一手好刀法,出神入化。而且内家功夫修炼的也不错,再加上天生力大,无论什么好刀破刀,哪怕给他把菜刀都能杀敌一百。有时候我看着他挥舞菜刀当当当一阵狂切之后,案板上土豆丝整整齐齐的细如发。
  而这个一窝丝是在我的建议下改良出来的。
  有一次看他拿着面团抻啊抻,我突然想起了海底捞火锅店里风骚的抻面男,问富贵:"你能甩起来吗?就是这样,再这样。"
  富贵看我比划了半天沉思了一下就开始甩,只不过大叔您甩的时候能不能别跟踩着梅花桩一样啊?好家伙的,脚底下绕起八卦来了,一根儿面在他手里舞的虎虎生风的。
  结果……大叔在我的叫好声中忘了形,手上没控制住,带着内力的面条"PIA"的一声抽在我脸上。这条红印子被总管,王爷,邵先生分别追问过若干次,我是打死也不说,福贵叔很感动,主动烙了张一窝丝饼子给我。我的口味偏甜,又撺掇他在面里加了牛奶、鸡蛋和糖,最终的饼子非常好吃,金黄金黄的,丝丝缕缕,提起一根线,放下一窝丝。
  "啊……一定很好吃。"茯苓听了我的描述就差流口水了。
  以前和茯苓他们几个因为不在一处共事所以并不太相熟,如今处了几个月下来才发现他是如此聪明可爱。忍不住取笑他,可惜我的嘴皮子没他利索,好在现在是我要请客,他吃我的嘴短了些,一来一去的,我们俩到像是说相声。
  嘻嘻哈哈的一路走着,一拐弯迎面一个小厮背对着我们默默的扫地,茯苓眼尖,立刻拉了我一把低声说:"是紫苏。"
  
  真的是瘦了不少。本来就纤细的身材更加瘦弱了,从前他的穿戴与我们不同,王爷用上好的料子和繁复华丽的衣裳打扮他,只觉得他是杨柳之姿,现在穿着普通布料的小厮短打,肩膀腰胯都好像柴火一样支棱着。而曾经让我无比羡慕的纤秀手腕更是圆润不在骨节突出,毫无美感。
  我犹豫着是假装没看见就这么走过去,还是硬着头皮去打个招呼?进退两难。看茯苓,他也是一脸的无措。就在我们俩都尴尬着停住脚步时,巴豆正好趾高气昂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厮,远远的就能看见他那两只鼻孔……
  "小甘草!"巴豆走近了先指着我的脖子:"睡落枕了?"
  余光看到紫苏回过头瞧我们这边。
  "是啊,还挺疼。"假模假样的揉了两下:"你带着这么些人干什么去?"
  "添衣坊的冬装做得了,总管派我去查验一下。咱们今年新进了二十四个小厮,十八个丫头,大的大小的小,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连着衣裳都难做。我看那些经办的人也是仗着自己年头久了,对差事越发不用心经营,主子们碍着他们的老脸不说什么,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言下之意似乎要大干一场,眉梢眼角带着火药味。
  "好大的口气,我到是要等着瞧瞧你怎么个不好说话法。"茯苓斜眼看他,小尖下巴傲气的撅着:"别人不说,你敢惹柴副总管?他是皇后娘娘派给王爷的你不会忘了吧?"
  "什么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他不过是认了娘娘身边的于太监当干佬儿,这些年在经办的位置上手黑心黑谁不知道?"巴豆越发得意了:"这回他要是识趣儿自己认了就给他条退路,要是敢跟我拿大,哼!等着瞧好儿吧。"
  巴豆虽然平时猖狂,可是从没见过他对管事的们不敬,今天有点反常。再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觉得这事似乎有隐情。话说回来,在王府里这么些年,这种我看的出的看不出的"隐情"难道还少吗?如果一件件的都要去刨根问底,估计我这小命至少得丢半条。
  立刻打岔:"行了,我们知道你厉害,瞧你那鼻孔抬的,都快冲天了。茯苓不也是变相跟你提个醒儿吗。经办的位置多少人眼红,没有点本事谁还能在那坐的稳?不光是柴副总管,那里大的小的谁没有点关系背景了?我们这是担心你。"
  巴豆一笑:"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人一说听着就是舒坦。"
  茯苓翻着白眼"嗤"了一声,"快滚吧你,耽误了差事我们可就真瞧见好的了,总管惩治人的时候看着最痛快。"
  巴豆瞪了茯苓几眼,又跟我�嗦了几句"叫人揉揉比光贴着膏药强"什么的,这才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茯苓双臂一扭抱着胸:"估计柴副总管他们这回是真叫总管拿着把柄了,你瞧见没有刚才巴豆那样儿,没有鸡毛令箭他也敢这么狂?"
  "我也觉着是呢。"
  茯苓低头想了一下:"有个跟着柴副总管的叫小萱的,是王妃带过来的人。你找个机会提醒巴豆一声,别看谁都下手。到时候傻了吧唧的得罪了人让人整死都不知道。"
  我答应着,心里却想:这个小萱十之八九就是王妃成心安插的人,与其提醒巴豆不如探探王妃的口风先。
  
  我只顾琢磨怎么跟王妃提这个事,又想着,会不会这次的事就是王妃一手策划的?一时把紫苏给忘了,直到茯苓跟他说话我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聊的挺亲密,毕竟好多年伺候在一处。我尽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一来插不上嘴,二来是怕无论什么神态都容易让紫苏多心,最重要的是王爷昨天晚上的行为让我有点心虚,脖子上就像还被他吮着,痒痒的难受。
  偷偷的伸手揉了几下。如此强势的人不知道紫苏是如何承受的,反正我是被吓的不轻。
  茯苓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体贴的话,唯独没有劝解他。我想这就是他所谓的别人说什么都白搭,只能靠紫苏自己想开了才行吧?
  又聊了一会,紫苏说:"你们走吧,我还不少活儿要干。"黑白分明的眼在我脖子上转了一圈,我更心虚起来,傻愣愣的站在那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终于只剩我和茯苓的时候,狠狠的吸了几口气。
  "你紧张什么?瞧瞧刚才这脸憋的,跟猴儿屁股似的。"
  "茯苓,王爷对我这样,你怎么看?"
  "我觉得没什么。"他想了想又说:"王爷应该是拿你寻开心呢。他要是真想要早就直接下手了,当初紫苏挣扎的要死要活还不是直接被按到床上去了?王爷有的是手段,唯独没耐性。尤其对他想要的人。"
  大大的松了口气,邓春秋也是这么说,看来果然是戏弄我一下,太好了!心情一放松忍不住就想八卦:"那后来紫苏怎么就服了呢?"
  茯苓扭曲的笑了:"王爷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是铺天盖地的宠,不仅是吃穿,他还肯花心思。紫苏喜欢画画,王爷就陪他画,两个人握着一只笔,画着画着就画床上去了。紫苏喜欢弹琴,王爷就到处寻最好的琴给他,光是各种拨子就不下几十个。还有那些让人听着就脸红的话……王爷用心对一个人的时候,谁都跑不了。"
  切,最后一句我不信,情圣也没这么厉害啊。
  曾经我制止过茯苓的八卦,估计他也不是随便会跟别人说的人,所以一肚子的秘密憋的难受。今天我起了个头儿,他可算是找到了垃圾桶,连卖关子都省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下去,连珠炮似的。
  他带着说大话的狂热把王爷和紫苏的历史演绎得飞沙走石,我也乐得听这种半真半假的故事。最真实的故事往往是不快乐的,甚至会带着些龌龊,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又比较弱。都说男人是坚强的,可是我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坚强过。
  这种窥视他人隐私的低级欢乐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即使很多人都跟我说王爷是开玩笑,我自己也认定了他就是在开玩笑,但是当面对他的时候,脸还是红的,恨不得立刻找个理由躲出去。
  "小甘草。"王爷叫了我一声,吓的我差点跳起来。茯苓贼笑着冲我扮了个鬼脸。
  "奴才在。"
  "再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冯五(总管)最近的事比较多,你带着茯苓和白薯过去帮着张罗一下,邵先生那边这几天就免了。明天冯五会给你兑牌。"
  "兑牌?"还给兑牌?我现在腰里挂着犀香苑和王爷这边的两个兑牌,怎么还要给?
  王爷抿嘴一笑:"是副总管的兑牌。"
  
19
19、第十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保持日更,尽量……
 
  突然被架到了副总管的位置上,没容得我有任何想法和准备,第二天一觉醒来重阳节忙碌的工作就像龙卷风一样把我卷了进去。尤其是当总管告诉我,在重阳当日王爷进宫请安之后会邀请众兄弟一起登高聚云山的时候,我简直要崩溃了。
  山药和白薯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我还曾窃喜过自己有了两个手下,现在面对着一屋子各项管事的大叔们以及他们的跟班儿,我的腿都软了。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只能努力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站在总管旁边。
  幕帐、烤具、车马、乐器、桌椅、餐具,这是硬件儿。早就由两个管事安排妥当,总管一一询问后又吩咐再添几套酒具。
  丝竹班子是王府里自有的,管事的大叔抖落出一件鲜艳喜庆的长衫,是登高那天专给那十二个丝竹少年新做的。见总管伸手捻了捻料子点点头,大叔松了口气。
  秋季适宜吃羊肉,而野外最适宜烧烤。话说当我听着管膳食的大叔说准备烤羊肉时立刻想起了羊肉串。口水不受控制的泛滥着,羊肉串!羊肉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火红的辣椒香喷喷的孜然还有炭火的熏烤味。
  在盛夏的夜晚,约上一两个好友钻进胡同,蹲在路边一人攥着一大把羊肉串,再弄瓶冰镇啤酒咪一咪,真是太爽了!
  在烤羊肉的刺激下,我就像打了鸡血。以至于当所有管事的大叔离去之后,总管表情诡异的看着我:"我看出来了,要是叫你张罗别的差事肯定得砸锅。都多大了,怎么还是听见吃的眼就冒贼光儿呢?"
  嘿嘿傻笑着:"那您的意思是,我就负责这一摊儿了?"
  总管向来犀利的眉眼掠过一丝无奈:"顾着你是刚提上来又正赶上忙乱,这次姑且放过你吧。以后可不能像今天这么怯场,看你刚才脸都白了。跟着邓大人这么些日子也没学着上进些。总这么得过且过的还不如回去当小厮。"
  低下头乖乖的认错。总管却放软了声音:"也难为你,这么点岁数阴差阳错的就被硬推上来,你只要记住人善被人欺,下面那些奴才们最是爱挤兑欺负你这种脾气好的,以前你只求自保也就算了,现如今再容不得你当那老好人了,记住了吗?"
  心思一动,抬眼去看总管,话还没出口就先被他长辈般慈祥的眼神感动了,"您放心,奴才会上进的。"
  总管拍拍我的头,"这次的空缺是柴禄的位置,把你放在经办处也是王爷的意思。买办银钱自有帐房管着,但是你也得勤着学学理账。下次去邓大人那可以跟他提一提,他自然有指点你的地方。"
  "柴副总管的位置?"惊悚一下。怪不得昨天中午巴豆那么笃定,只一个下午总管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拿下了柴副总管吗?而且看来没多少人知道,要不府里早炸锅了。
  总管一笑带过,没有要深说的意思。而他说是王爷指定把我放在经办处是怎么回事?看看总管,没敢问。
  "您和邓大人相熟吗?"
  总管脸上一僵。糟了,还不如不问了。想想自己也真是笨,邓春秋一提起总管就是满口的"冯五那个小王八蛋",八成俩人还有过结呢!哎!又撞枪口上了。笨死了。
  "去聚云山是你和刘副总管一起跟着伺候,老刘人不错,跟着他多听多学有你的好处。"总管没有回答我,只是派下来几件差事,最后说:"老刘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上一口,这次我不去他要是犯了瘾你就当没看见,由着他偷个懒也无妨,派人看着别喝太多了就行。低下各管事的都有人去。你只要盯着这些人,旁的琐事不用管。哪里出了差错直接找管的人,事事都亲力亲为能累死你。"
  "是,奴才明白。"
  "车马所的张泰跟了我十几年,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你可以去问他。"
  总管絮絮的又叮嘱了好多,他再贫下去我就要怀疑是不是被我老娘附身了。
  
  既然管着饮食,出来之后我就直奔后厨。一进门就看见福贵叔弓着腰细细的捏着某种小饼子。还来不及跟他说句话厨房里的人先拥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恭喜,我被提了副总管的事原来已经传开了。
  几位大师傅殷勤得过了份,话里话外的套我爱吃什么,听我说没什么讲究立刻把我夸的满天飞,什么朴实啦敦厚啦。非常不喜欢这种应酬却不得不虚伪一番,只怕人家背后说我得了势就做大。真是郁闷。
  总算是人都散了,我凑到福贵叔身边低声叫了声:"干爹。"这也是福贵叔的意思,不想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您做的什么?怪好看的。"
  福贵叔笑眯眯的看着我:"这个是梅花重阳糕。听说你升了副总管,我心里头高兴呢。等晚上得空你来,我有礼物送你。"
  我答应着,还想再聊几句却没时间了。经办处的人陆陆续续的来找,有的要支过节用的干果细料,有的要支银子买办琐碎东西。匆匆赶过去,头一次面对各种账本,脑袋一下大了两圈……
  
  整整一个下午全用来对付账册和各种流水单票,茯苓来看我的时候见我实在忙的焦头烂额就留下帮着一起打理,幸亏有他,再加上机灵的白薯,第一天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到了晚上即使头晕脑胀,我还是坚持着先去了厨房,掐好时间在那里找到山药,看了看给先生准备的饭菜。还好山药是个比较用心的人,不长的时间里就摸清了先生的习惯,无论是饮食还是生活。看着山药离去的背影,我有一瞬间的羡慕,单独伺候邵先生的太平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天短了,晚膳时分天色已经很暗,各房里都点起烛火。回廊下时不时有端着饭菜盖盒的奴才们匆匆走过,远远的不知哪个院子中传来阵阵丝竹之声,零零星星。天边挂着个淡淡的月牙,很像干爹笑眯眯的眼睛。
  摸摸怀里的小包,是干爹送我的贺礼,小小一枚银锁。他不说,我也能猜到这十之八九是他夭折的小儿子的遗物,当时给我的时候还不舍的摩挲着。
  一个小厮低头走过来,匆匆和我擦肩而过,余光看到那张熟悉的精致面孔,等我回头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这个时间肯定是要去吃饭,只不过大厨房给奴才们准备的吃食比较粗糙,他能吃得惯吗?
  白薯站在远处冲我打手势,脚下紧走几步迎过去,是王爷回来了。
  回去时茯苓和曲莲正在伺候王爷吃饭,这段日子明显觉出王爷的忙碌。以前还能和各位夫人或者王妃一起,这两个多月却基本都是自己吃,吃好了立刻去书房,而书房里基本都等着一两位大臣。
  "今天还习惯吗?"
  见王爷漱过口,我赶紧递过去一块温热的手巾。"回王爷,第一次难免生疏些,还好有茯苓帮着张罗了一下午,要不奴才真对付不来。"
  "这都难免的,以后你下午去经办处就带着茯苓一起吧,这边院子里也没什么事,有一个两个人在就行了。你也不要太勉强,有不懂的多问问。吃饭了没有?"
  "回王爷,还没有。"
  王爷嗯了一声,又说:"快点吃些,吃完了过来书房伺候。"
  我靠的!您当我是超人啊!
  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正好今天也不是我上夜,打算着吃完了饭热热的泡个脚,然后飞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一觉到天明。现在一切都成了浮云。
  食不知味。
  茯苓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知道自己吃什么呢吗?"
  "啊?"
  "我一猜你就是心不在焉呢,烧羊肉,看到没有?尝出来了吗?"
  "啊!"
  茯苓仰天长叹:"你再'啊啊啊'的,我就当是飞进来只乌鸦了!总管说你喜欢吃这个,特意叫厨房单做了一份给你,说是他祝贺你升职。"
  好小气的总管啊,拿着公家的东西做人情……不过"肉还真多啊。"
  茯苓笑眯了眼:"当然了,我得了吩咐到厨房一说,那个掌勺的听说是给你的,立刻麻利儿的做了,还殷切的多放了好多肉,巴结着呢。你可记着下次去厨房的时候看见个头最高的那个谢人家一声啊。"
  烧羊肉,过了油的,油汪汪红亮亮的一大盘。嘴里反着羊肉的膻,证明我刚才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吃过,现在却是再也下不去筷子,连其他的素菜也没了胃口,匆匆扒了几口白饭,应付差事先。
  
  到了书房先看见苍术守在门口,"你脸色不好。"苍术捅了捅我,很像小孩子拿根树枝捅毛毛虫。
  我也懒得躲,"没事,有点累了。里头谁伺候着?"
  "没人。厉大人和邵先生都在,你赶快进去吧。"
  我叫来两个小厮,吩咐他们去要几碟点心来,其中额外交代要一份咸葱油千层酥。这是我有一次听厉大人的小厮无意间提起的,说是他家老爷极喜欢这道点心。
  三位爷说的热闹,我听的烦躁。不是我不爱听,是肚子里的羊肉在跟我较劲而已。嘴里好像还残留着膻味,偷偷咽过几次吐沫,越压越难受。
  点心被送上来的时候,一闻到葱油味儿险些呕出来。拼命压抑着翻腾的胃,耳朵里嗡嗡响。
  僵尸似的立在角落,只觉得爷们儿们是不是要聊到地老天荒?秋天的夜里已经微凉,我却还能冒出来汗,密密的一脑门子,趁着转身取茶壶偷偷抹一把,粘唧唧的。
  现在我特别想跳进一个大大的热水池子好好泡泡,如果有冰镇柠檬汽水就更完美了。可惜这都是幻想,我只能在这个满是葱油味的屋子里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大人终于起身告辞,那一瞬间,丫的背影在我心中无比高大无比神圣,还冒着祥和的金光。
  邵先生也冒着金光神圣而高大的离开了,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两眼,刚才厉大人也是如此看了我几眼。难道我的脸出问题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也算是我生命中一次重要的"误打误撞",集中精神跟自己的胃对抗的我,完全没有留意王爷和李大人以及邵先生的谈话,那是一次牵扯了很多机密的会谈,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人色变,而我,一直木着脸像块冻豆腐。用邵先生的话说:"沉着的让人出乎意料。"
  跟着王爷走出书房,我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甘草,今天的月色很不错呢。"
  "是。"不错个屁啊,跟个香蕉一样,呕……香蕉,不要想吃的!我警告自己。
  "你脖子上贴个膏药干嘛?"王爷突然回头冲我笑,很邪恶的样子。
  "呃……奴才,睡落枕了。"|
  "是吗?地方还真巧。"王爷伸手捅了捅,和苍术的动作如出一辙。
  我试图用憨笑把这个话题掩盖住,但是发现这种"嘿嘿嘿"的笑引起了我那纠结中的胃的震动,不嘿嘿还好,一嘿嘿从嗓子眼一路扭曲到了肠子,赶紧猛咽口水。
  "怎么了?晚饭没吃饱吗?"王爷微微低下头仔细看我。
  "奴才没,没事。"在与胃的第一局战斗中,险胜。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吐出,夜露中有青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对了,这里是王爷的书房附近,周围有不少高大的松柏。抬头望去,漫天星斗。
  我记得地理老师曾经说过"飞马当空,银河斜挂"是秋季星空的象征,可惜我不是什么好学生,在满天闪烁着的星斗间辨识不出哪一个是飞马座。古代的夜空纯净的一片深蓝,即使是我这么缺乏浪漫细胞的人都不由得有些痴迷了。
  "在看什么?"
  王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我惊觉时又被他从后揽住我胸口的胳膊吓傻了。王爷的胳膊很健壮。这是我挣扎未果之后的结论,而且试图挣脱的行为似乎让这条胳膊搂的更紧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王爷热乎乎的气息就在耳边,我的胃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始第二轮进攻……
  "我有很久没仔细观星了。小时候特别喜欢听太傅讲星宿的故事,可惜太傅是个很严肃的人只肯在课余偶尔讲上一点。那些传奇的故事让我非常着迷,经常夜晚偷偷爬起来看着窗外,可惜宫墙高耸,总是看不全。"
  耳廓痒痒的,被很柔软的东西一碰一碰的。我的胃派出了酸水先锋官……
  "后来我终于出宫自立王府,却再没有时间好好欣赏。小甘草,你听,有虫鸣。"
  虫鸣?我现在憋的只剩下耳鸣了。"王爷,奴才有点难受,请您放开可以吗?"
  "不放,这样我很舒服。"王爷恶作剧的对着我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小甘草,我喜欢你。"……我想他应该很后悔这样做。因为下一刻,我和胃的第二次交战完败,喉咙里奔腾着烧羊肉的膻。
  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时刻,在王爷的目瞪口呆下,我就像趵突泉一样喷发了……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在王爷说"我喜欢你"之后用呕吐来回答他的人。总之,王爷的表情非常挫败,而当时已经思维混乱了的我竟然还一边吐一边冲他说:"不关您的事,是奴才吃多了撑的。"
  所谓越描越黑,也就是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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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重阳节。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还很少,但是不少店铺已经陆续开门。点心铺子开的最早,伙计们忙活着在门口摆放刚蒸好的重阳糕。一枚枚点心小心的给叠成九层塔状,最上头还插了只喜庆的小红花。
  我的马车先到了宫门附近,下车,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检查过一众随侍的仪表,正好看到王爷的仪仗转过街角。今天是众皇子们集体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的大日子,除了一些还住在宫内的小皇子公主外,外立王府的王爷们都会来。
  刚一下车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九王爷身边管事的小厮张小顺。说来也巧,我和这张小顺竟然是同乡,虽然只是上次九王爷来的时候见过一面,短短聊了一会却非常投机。
  张小顺冲我摇手打招呼,我点点头算是回应,冲王爷来的方向伸了下下巴他自然明白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给奴才们休息等待的那片房子,看他口型是要我一会过去。
  王爷的仪仗到了跟前,我率领一众奴才弓身行礼后立刻跟上一直到了宫门口。
  扶王爷下车的时候他的手在我肩膀上重重压了一下,我知道是他的气还没消。虽然前天晚上的呕吐事件之后王爷并没有难为我,甚至连句责备的话都没说,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那个绷紧的下巴很说明问题。
  要不是节日将至他的事务繁忙,我很怀疑会面对怎样的惩罚,或者……其他什么更不好的东西。
  
  目送王爷进入宫门,我带着人来到等候区。
  一进门就被张小顺拉到了一边,"哎哟!甘草小兄弟的新衣裳真体面。你们王府连小厮都给穿石青锻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白薯先冷着脸扒拉开张小顺握着我胳膊的手:"一点规矩都没有。谁是你的小兄弟?这是我们礼亲王府甘副总管。"
  张小顺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升官了啊?好快。这个小子是跟着你的吗?真可爱啊。"说着还掐了下白薯的脸。这就是张小顺了,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乐天派。
  眼看着白薯就要发飙,我赶紧说:"他叫白薯,人小脾气可不小,你别逗他。"转头威胁性的看着白薯:"这位是祥亲王贴身的管事张小顺,和我同乡。还不快叫张大哥。"
  白薯圆圆的大眼睛里噼里啪啦的冒了阵火星,这才闷闷的喊了句张大哥好。
  张小顺笑着点头:"行了行了,我这个人就是混不吝的,刚认识的人都看不上我这样呢。小兄弟别跟我计较就行。但是以后你要是不喜欢有人碰你们副总管,大可以找个话茬把他叫开,可再别上手扒拉人了啊,今天赶上我就算了,换了别人你试试,丢你们副总管的脸呢。"
  白薯一愣。我在心里笑,王爷的贴身管事能是一般人吗?张小顺爱笑,但并不代表他就笨或者缺心眼儿。这种笑面虎似的人往往最难对付。
  可是我很喜欢他,因为他有种一心为主子的直率劲儿,跟我第一次见也是上来直接说:"咱两家的主子以后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了,主子们做大事的忙着呢,咱们底下人多亲近,不敢说帮着分分忧吧,至少别因为小事出茬子就行。"
  敢把自己的主子比喻成蚂蚱的,我估计张小顺也是第一人了。
  
  吩咐白薯去照应着其他人,我和张小顺坐在一角聊天。
  他特别好奇紫苏,上次九王爷走的急没聊痛快,今天能踏踏实实的坐下,这家伙果然又开始八卦。
  "你们那个紫苏真有本事,从来没见过我们王爷对男人感兴趣过,那天听他弹个曲儿就迷上了。不过那小子也确实长的好。"
  "是,他还很有才。琴棋书画这些都拿的起来。"
  张小顺眼睛一转:"十年前盐铁司盐运使谭邦营私舞弊出了事儿,我记得他家一些女眷和少爷们都被充了官奴,大一点的还有发配关外的。这个紫苏……"
  我点点头:"他就是谭邦的小儿子谭秀。"
  "怪不得了。"张小顺贼兮兮的笑着:"我就说咱们奴才堆儿里也出不来这么个凤凰。他进你们王府的时候才多大点?这么小就会琴棋书画了?了不得的大人才啊。"
  听他说的滑稽,我忍不住笑:"他进来之后王爷也没轻贱他,还按着少爷的待遇,只不过身份是入了奴籍而已。"
  "哦?这少爷待遇来得不容易啊,"张小顺眼睛里藏着鄙夷:"拿自己的身子换可够笨的。"
  原来紫苏的事已经传到外头去了。"也不全是他自愿的。"话说到这我也不能再说,但是看张小顺的神态,心里微微替紫苏担忧。祥亲王府里的人似乎更不好对付……
  
  我们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各王府的侍卫奴才,屋子里乱哄哄一片。张小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乱糟糟的环境,压低了声音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话,说他们家九王爷如何英武,说现在的局势如何混乱,嘲笑人群中长相古怪的几个侍卫,讽刺六王爷家的奴才们是如何嚣张无耻。
  他语言生动活泼,挖苦人的时候尤其犀利,我全当是听相声一样的,有他这么个活宝在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他冲两个穿戴很体面的青年打招呼:"小刀,小剑,我们在这儿呢。"
  我确定没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俩过来的头一句话就是:"这个就是礼亲王家的甘草吧?"我赶紧行礼,好神秘的两头。
  "他们是和亲王府七王爷的贴身侍卫。"张小顺一副尊敬的样子,真难得。
  "在下伏刀。"
  "在下醉剑。"
  这两个人都是高大身材,直挺挺的腰板,随着抬手抱拳的动作,隔着衣裳都能看出胳膊上的腱子肉。"在下甘草。"非常想加上一句"在下对二位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什么的。怪只怪这两个人太有江湖味儿了。
  苍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离着还几步远就高声招呼:"就想着你们俩也得来,果然让我找着了。"啊!奇了,苍术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吗?怎么在府里都是死人脸呢?
  "我们特意来见识见识小甘草。"号称自己叫醉剑的那一头笑着瞄了我一眼。
  小甘草??!!肯定是苍术这个大白痴在人前这么叫来着,虽然我站在这几个人面前确实跟进了森林一样,但是我矮并不代表我小啊!
  "哎?小甘草生气了。"醉剑突然贴过来瞪着我:"听苍术说你特别贫,怎么半天也听不见你说话呢?认生吗?不要怕,我们和苍术是从小就一起学武的,他平时欺负你吗?告诉我今天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这是什么语气?哄小孩子呢?好啊,那就叫你痛快的哄一回:"醉剑哥哥,我要吃糖。"
  嘿嘿,看着石化状态的三个武夫我心里这个得意啊。"苍术哥哥,我要吃糖。"再恶心你一下!让你给我到处乱说话。
  张小顺在一边贱嗖嗖的笑了一会才过来打圆场。等我们坐下聊了没几句时,房门突然"咣啷"一下开了,冲进来三五个小厮打扮的人,只见他们飞快的扫视了一下房间,然后直盯着我们几个的方向走了过来。
  "劳烦各位让个座儿,给我们管事歇歇脚。"
  我和张小顺对看了一眼,他歪头伏在我耳边说:"六王爷家的。"
  苍术,伏刀和醉剑屹然没听见的样子,尤其是醉剑,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无比欠抽的样子。
  六王爷的人……这个事可不好办了。我有点犯怵。据我观察,现在屋子里职务最高的人就是我了,我又代表着礼亲王府。而三王爷和六王爷又是素来的明争暗斗,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方看我们没反映,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压进一步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一惊,干巴巴的很陌生。"干什么事还不得论个先来后到?如果你们管事的年纪大了我让一让到无妨。"
  "臭小子你是哪根葱啊?好大口气。"一个长脸少年歪着头上下打量我。
  "在下礼亲王府副总管甘草。"
  对方的人一愣,随后轰然大笑,还是那个长脸少年:"礼亲王府人都死没了是怎么的?弄个小毛崽子上来做副总管,耍猴吗?笑死人了。"
  邓春秋说的好:你升了官儿手底下可就有了人了,这些人里头有卖嘴的,有卖力气的,有卖脑子的,得学会了使唤。
  "苍术,愣着干嘛呢,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就敢污蔑咱们王府,教训他。"
  苍术的功夫真不是白练的,对方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抓住了手腕,一瞬间的一翻一卷,那个长脸少年已经被拧住了胳膊跪在地上嗷嗷直叫了。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其他小厮一拥而上三四张嘴在我面前开开合合的一通嚷嚷。
  "都闭嘴!叫你们管事的来说话。"邓春秋说过,有了地位再跟平头小厮纠缠是最有失身份的事,而且难为底下人是最没本事的表现。
  老不死的,今天就试试你教我的东西,如果成功了过了重阳节我拎着重礼去看你,如果失败了等我挠不死你的!
  
  一个神色倨傲的青年被请了进来,屋子里静的放个蔫儿屁都能听见。
  "他是宁亲王府外务管事柳东。"张小顺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好像没有他不认识的和不知道的人。
  "把人放开。"柳东皱着眉毛没正眼看我。
  "你不问问他为什么被按在地上?"我挂起假笑。事到临头了,反而平静许多。
  "没时间跟你废话,快点把人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更笑的欢实了:"我以为刚才这小子骂我们王府已经算是不客气的了,合着跟您眼里礼亲王府是可以随便骂的,不算个事?"
  柳东神色微变,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哼唧的少年。
  我继续:"忘了自报家门,在下礼亲王府副总管甘草,刚提上来没几天,好多规矩都不懂。比如,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咱们有这传统啊?"
  这个柳东可能平日也是个霸道的主儿,被我挤兑了脸上一寒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我赶紧抬手:"别忙着动呢,咱们把话先说清楚。敢问柳管事您是要小事化大还是想小事化了?您手下的人辱骂我们王府在先,所以这个事我还真不怕闹大,讲出去也是你们宁亲王府没脸。但是前提是有没有闹大了这个必要?"
  柳东眯起眼看着我不吭声。正好我继续说我的。
  "咱们做奴才的不是应该尽量把大事化小替主子分忧解难吗?要我说,今天这个事很没有必要闹腾起来,又赶上这么个喜庆日子,我也不想在主子们高兴的时候出幺蛾子。您贵人事忙,手下难免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一时逞口舌之快,到给您的脸上抹了黑,平白被我抢白几句也真是冤,在下先给您赔不是。"作个很没诚意的揖。
  柳东面色稍霁:"免了。"
  "不能免不能免,"我继续笑,争取笑成一朵向日葵:"该做的必须做。比如,这个小子随口乱喷,咱们就得给他长点记性,免得以后再犯还得给您找麻烦。"
  冲那个跪着的招招手:"来来,你过来。"
  那少年好像看到了猛兽一样,一个劲儿的摇头。我靠的,我笑的很难看吗?"过来!"
  柳东上前一步,"你要干嘛?"
  "给这个小子一点教训,让他记住以后话不能乱说。然后咱们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全当没发生,怎么样?"
  柳东怒目圆睁:"你敢!"
  "我不敢,而且我也犯不上跟一个小厮计较。但是我们王府敢!堂堂礼亲王府被个奴才羞辱诋毁,我到要看看谁敢拦着我收拾这小子!"我也瞪回去,而且咬着牙齿笑。邓春秋说我这样笑的时候显得特别阴险。"柳管事,孰轻孰重,您心里好好想想。"
  就这样和柳东绷着块儿较着劲的对瞪了两分钟之后,他终于想通了。真是乖孩子……
  我再次冲那个少年招手:"来来,好小子,跪好了,抽自己十个嘴巴。每抽一下说一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长脸少年哭丧着脸跪了下去。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
  等打完了,少年的脸蛋也红了。
  在心底偷偷得意了一小下,"白薯,去给柳管事搬把椅子过来。"狗腿的冲柳东一笑:"您也歇歇?"
  本以为柳东会拂袖而去,谁想到他竟然真的坐了下来,而且直眉瞪眼的看着我。
  我看小说上写练剑的人能练出剑气来,也听说过气功大师能隔山打个牛什么的,但是我觉得他们跟现在坐我对面的这位柳大管事比都稍逊一筹,人家正拿我练着"以眼杀人"呢。
  歪头瞄一瞄屋里,白薯像个滑溜溜的水獭一样钻来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忙活招呼人,可是如果你留神他那骨碌骨碌转的眼睛和像兔子一样立着的耳朵就不难推测他到底在干嘛。
  等到王爷们终于出来之后,白薯刺溜一下爬进我的马车,"甘草哥,我偷听到六王爷家住着一个洋人,七王爷和九王爷特别喜欢一起骑马打猎,四王爷府里又新娶了个美人儿,五王爷养的大黑狗死了。"
  "那个美人儿是官家小姐?"
  "不是,听说是四王爷去南方带回来的什么魁。"
  "花魁?"
  "对对。据说五王爷为了那只狗可伤心了。"
  我无语。早就听说过四五王爷是不学无术之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对比一下,自家王爷果然是最出色的!
  挑开门帘对车把式说:"快点走,王爷回去换了衣服就要去聚云山。我先回去准备着。"
  拉住白薯没让他下车:"你也跟着我一道先回去。刘副总管一早就带着人去扎幕帐运送家具了,福贵叔也押送餐具先去了,等会到了府里你多留神,盯着厨房的人收拾蔬果点心别叫人动了手脚。我得伺候王爷去。"
  白薯眼睛一亮。这小子,可喜欢管着别人了,以后叫他当了管事不知道得狂成什么样儿呢。
  
  聚 
 20、第二十章 ... 
 
 
  云山,城西二十里。重峦叠嶂,漫山郁郁葱葱。待到金秋此时,更是银杏黄,枫叶红,还有山花烂漫。一条由诸多山泉汇合成的清流蜿蜒而下,在山腰蓄集成潭。因为山民远见那条清流就像白蛇一样盘踞山间,所以就唤这个潭做仙灵潭。
  仙灵潭畔正是此次重阳登高的地点。
  可惜了如此风景如画的地方,偏要去一群各怀鬼胎的人中龙凤,我想,要是聚云山真有神仙的话也会撇撇嘴驾云躲跑了吧?
  
21
21、第二十一章 ... 
 
 
  聚云山的景色之美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作为奴才忙忙碌碌,我依然会偷着多看几眼陶醉一番,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陶醉,只需要看其他人轻快的脚步和脸上不由自主的微笑就知道大家和我是一样的。
  因为众位王爷要来登高,山下方圆五里全被设下重重关卡。我来的路上经过第三道岗哨时看到京畿总兵的营帐就扎在一旁,一个矮墩墩的粗壮汉子正翻身上马,他利索的动作和极不相称的Q版身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刘副总管告诉我,那个像只大土豆一样的男人就是总兵余泰。所谓人不可貌相啊~
  刘副总管是个大嗓门的人,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在他跟前说话,听着就像打雷,再配合着他那浓眉大眼,目光如炬,顿时觉得宛如在风暴中心,一片电闪雷鸣。
  值得庆幸的是总管早就分派好了工作,我和他各负责一摊。简单交接几句,我就匆匆躲去了后厨营地。一进入被幕帐围搭起的厨房就看见福贵叔正小心翼翼的码放着重阳糕。
  "真好看。"和我在路上看到点心铺子里卖的比简直算得上是艺术品了。
  福贵叔赶紧捏起一只小小的花糕塞进我嘴里,笑呵呵的说:"尝尝。"
  仔细的嚼,"唔……好香,有松子的味道,还有核桃仁吗?"见福贵叔点头,再细品,"还有果脯蜜饯吧?这些到尝不出了。"
  "放了些切碎的杏脯和蜜炼乌枣。"
  白薯不知道从哪弄了杯茶水来,赶紧接过来大口喝着。自王爷从宫里回府我就没得半点空闲,王府里大半奴才们都先随着刘副总管来聚云山张罗拾掇了,自然剩下的人手就不多,服侍王爷更换衣衫,简单用些糕饼汤水之后还要指挥小厮们置换出行车马。
  还好王爷这边有茯苓,王妃那边有柚子,把许多主子们贴身的琐碎差事都甩给他们俩,我还得先行一步赶到聚云山,毕竟王爷王妃们的起坐布置和餐饮都是我的差事。
  柚子心细,在我急火火的上了马车时叫人送了包点心来,但是一路上我催着车把式赶路,颠簸着也吃不下什么。
  嘴里残余的糕点甜香让我的食欲前所未有的旺盛起来。福贵叔看我这样子,赶紧又捏来两块咸味的花糕。一口下去却哽住了,蜜汁火腿……很香,但是对于我来说太油腻,囫囵咽下去再也不想张嘴,只把剩下的半杯茶灌了完事。
  白薯堂而皇之的拿一只碟装上七八个小点心举给我,"甘草哥再吃些?"
  "不了,你吃吧。"他毕竟还小,一直跟着忙到现在,恐怕肚腹中早就唱起空城计了,难为他还先惦记着我,真是好孩子。"你盯着这边,我去看看观景台。"
  白薯听了脸色一正,摆出一派老成样子点点头:"这边交给我你放心。"说罢背着手开始挨个巡查厨子们的工作,跟着他的小厮眼睛一转,殷勤的拿起那只碟子跟了过去。我偷偷笑,竟然忘了白薯因为我的升迁也提高了地位,是有伺候着的人了啊~
  
  说是我负责布置起坐的观景台,实际上是有专人设计和搭建的,否则以我这点能耐还不砸了王府的脸面?沿着山间小溪转过一块巨石,只见一片浅蓝幕帐,配合着背后远山的一片金黄苍翠到挺雅致。
  再到内里,原来是众王妃们起坐的地方,一水儿的软椅,其中又有一张铺了厚毛皮和锦垫的软榻。想了想,应该是给孕期的四王妃预备的,对于设计者的用心大赞。
  精巧的桌几上已经摆好了干鲜果品,最妙是幕帐之中各处都别出心裁的置放了盆栽,其中一棵巨大的小叶榕几乎和小树一般大小,为这个略显雕凿的环境带来丝丝清新。在每套桌椅之间都有三四盆盛开的茉莉做间隔,其他绿叶盆栽更是多不胜数,怪不得一进来我就觉得帐内空气清新爽利呢。
  再抬头看,赫然发现这个幕帐是没有棚顶的,只用一条条经纬交叉的粗麻绳,绳上盘曲着紫藤,一串串淡雅的花朵悬垂而挂,阳光从花叶间隙一缕缕射下,映得满地鹅黄地毡一片斑驳。再次感叹设计者的才华,只不知这一项就要浪费掉花匠多少心血了。
  转出去,王爷们起坐的幕帐也是浅蓝,里头布置和王妃这边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桌椅都换做花梨木制的。也是没有棚顶,却不像那边以紫藤装点,只在各座位后方支起一把大布伞。我仔细看了看那伞上的花纹,非常简单的两三朵玉兰。
  玉兰花,就是礼亲王滕季央的徽记。像我挂在腰上的乌木腰牌,最下方包裹的金箔上就雕刻有一朵盛开的玉兰。
  又去看了看供众王爷随从休息的地方,一处处都简洁明快。
  当后厨腾起烧烤炊烟时,王爷们终于到了。
  
  平时见一个王爷还没觉得什么,当这么多王爷同时抵达时,壮观的场面让我印象深刻。明明只是先到了三位,不知为什么却觉得人很多。也许是他们三个都比较高大?又或者是前呼后拥的奴才们造成的错觉?
  我和刘副总管齐齐行礼。王爷穿着大红缂丝八团龙袍子,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我低低垂着头,突然想起高中的生物老师。那是个很闷骚的老头儿,喜欢在临下课最后三分钟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次不知怎么说起了凤凰,还引经据典的�嗦起五行来,�了大把的古文,我记得其中一句大概是说凤凰的嘴巴是红的,而五行里的火代表着仁义礼智信中的"礼"。(注释1)。
  难道说王爷就是传说中的凤凰男?!目光所及恰好是那火红袍子的下摆,金丝织纹在阳光下非常闪亮,就像……凤凰的尾巴,噗。
  "小甘草跟过来伺候。"王爷的声音有点硬。
  忙收拾心神跟上,哈着腰乐颠颠的,完全是个终极狗腿的样子。
  跟着走了十几步,突然王爷的声音飘过来:"笑什么呢刚才?"
  "没有没有,奴才看您这衣裳好看,多看了两眼被金丝儿晃了眼。"
  王爷还没说话,一旁的七王爷却先笑了:"这个就是小甘草么?看不出猴儿一样的竟然有胆子给六哥的管事一顿排头吃。"
  九王爷也跟着凑热闹:"我府里那个张小顺七哥是知道的,他可佩服小甘草了。"
  那边七王爷短促的"哈!"了一声:"你那个奴才精的脚底板都流油,还能佩服别人?"
  话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选择装傻打岔,"回王爷,小顺哥和奴才是同乡,奴才一直很崇拜他,他是奴才的偶像。"
  九王爷回头冲我一笑,"你不刚和他认识没两天吗?"
  哎哎,这个人真没意思,明知道我是搪塞的话,还非要抖落出来对峙一下。没深沉,你看我家王爷就从来懒得戳穿我。想着这一点就抬头去看王爷的背影,结果看到个正脸儿……
  "呃……王爷。"
  "你做的很好。"王爷拍拍我的头,又对两旁一扫:"我的小甘草平时看着乖,真到较劲儿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
  九王爷假笑了一下:"我对'你的小甘草'没兴趣,只关心什么时候'你的小紫苏'能变成'我的小紫苏'。"
  "快了。"王爷的手一直没从我头上拿开,慢吞吞的揉来揉去,"想不到你还挺着急。"
  偷偷抬眼去看,九王爷的神色却不像他的话那般"着急",竟然还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而旁边就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看到的七王爷,高高大大的,五官和三王爷滕季央很像,毕竟他们俩是一母同胞。此时七王爷猛的一拍九王爷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喜欢小倌了?"
  九王爷洒然一笑:"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个人从三哥府里出来送到我府上,不过就是为了表明我的立场。省的什么人都来拉拢,他们早死心我也早安静。"
  竟然是这样!我盯了一眼九王爷,觉着他的笑特别刺眼。眼神一错,发现王爷正看着我,这个时候再低头或垂眼皮肯定是晚了,干脆直直的也盯了他一眼,然后把笑容挂起来,"王爷们这边请,先到帐子里歇歇用些茶水点心。"
  
  等到把三位爷引至幕帐这才看到张小顺和醉剑等人已经恭候着了。原来是我迎王爷们的时候和他们错过了。各自张罗着自己的主子好吃好喝,我对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茯苓点点头,一转身出了帐子。
  深呼吸,脸上的笑已经有点挂不住了。但是身边来来回回的不少各府的奴才们,有眼熟的有不认识的,我和柳东在宫门口一次争执都能瞬间传播开来,可以推断各府都有白薯这样眼线在时时观察着一切。
  打起精神,和每一个过来说话的人应酬,努力把刚听到的话压在心底。
  "七王爷爱吃半熟的羊肉?好好,没问题,我这就跟厨子打个招呼,保准主子吃的顺口,您放心。"
  九王爷为了表示对三王爷的支持就非得要个三王府的男宠吗?
  "九王爷口重?是是,我一定交代过去。"
  王爷疼了紫苏这么多年竟然说踢开就踢开,而且也不肯好好踢,非要把他从狼窝踢进虎口!
  "小顺哥换衣裳了,挺精神啊。"
  紫苏这个傻瓜!可是我不能告诉他吧?等他过去了也就知道了……九王府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厉害,紫苏那性格必定是要吃亏的……
  "想什么呢!"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猛回头,皱着的眉毛想松开却皱的更紧,九王府的张小顺。
  "想你家王爷要多放盐,想七王爷爱吃半熟的羊肉,想七王妃不吃芹菜和茴香,我还能想什么?"
  张小顺上下打量我一遍,眼神也不是好眼神,手一使劲给我拽到一边:"少跟我扯淡,你那表情和死了娘似的,出事了?六王爷那边难为你了?"
  "他们府里人都没到呢,哪儿就难为的着我?到是你,怎么一丁点的事儿这么快就传的满天飞了?"
  "一丁点儿?"张小顺微微低头凑到我旁边,用胳膊肘儿捅了捅我,"你今天可算彻底出了名儿了,现在算什么?我告诉你,明天宫里就得知道。不用三天你就得收拾间仓房。"
  "干什么?"他的动作透着哥们儿间的亲切,之前对九王爷的不满也就很难加在他头上了。
  "放礼物啊!以后孝敬你的人多了,听哥哥的没错。"
  孝敬我干嘛?满脑袋问号。
  张小顺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你和你家王爷配合的真叫一默契,你在外头给柳东一个下不来台,三王爷在里头抢了六王爷的风头,一会你多留心吧,今儿可有好戏瞧。"
  对,可惜看戏的人是你们,我却是其中一个演戏的……
  "小甘草~"柚子脆脆甜甜的声音传来,我抬头去看,她正冲我招手:"快过来,有点差事找你呢。"
  我殷勤的答应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溜开。
  柚子也没什么大事,无外乎交代一下王妃嘱咐下来的细节。我打个转又匆匆赶到厨房,一一把主子们的那些忌口和特别要求交代下去,突然觉得,可能自己真的不是当管事的这块料,以前做小厮多好,什么都不用想,别人叫干嘛就干嘛,简简单单。现在是我叫别人干嘛别人就干嘛,一个恍惚差事交代错了或者忘了,也许命都要丢半条。
  以前还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还揣摩个别人的心意,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笨的出奇。说白了吧,就是紫苏这件事给闹的。我原以为不过是日子久了王爷感情淡了才冷落他,到刚才终于明白,王爷哪是感情淡了,我看他是压根儿就没用过情。
  紫苏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工具。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人爱上他,匪夷所思!
  
  正胡思乱想着,管车马的张管事突然过来:"王爷们都到齐了,刘副总管已经带人伺候着登高,只翻过这潭的一片坡应个景儿就完事,你这边抓紧了安排上菜。冷盘先上去,烤肉等主子们回来了再说。"
  突然有人给我拿主意了,心头一下轻快了好些。这才想起他是总管跟我提过的跟了他很久的一位大叔,说是个信得过的人。我赶紧道谢,张大叔到没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帮我发号施令,一应调度指使轻车熟路,游刃有余。放着这样的人才不提起来,非提我干嘛?心里偷偷嘀咕。
  张大叔突然歪过头轻声说:"王爷叫我告诉你,不该操心的别瞎想,你想知道的事他晚上回去了就跟你说。"
  我猛抬头,瞪着眼睛张大嘴。张大叔摇摇头:"我也不明白王爷说的是什么,这应该是你们俩的哑谜。总管,王妃,王爷都挺看中你自然是有原因的,刚才瞧着你烦躁愁苦的样子,八成是刚上来还不适应吧?这也没什么,慢慢就好了。"
  这个张大叔还真善解人意。心生好感,不由对他微笑:"谢谢您赶过来帮这一把,要不我撞墙的心都有。"
  大叔一笑,又凑近了些:"是王爷叫我过来的。"
  
  负责烤羊肉的厨子果然技艺非凡,前头伺候的人不一会就端着赏赐回来了。那大厨用手巾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恭敬的接过一转身就递到了我面前。"请甘副总管笑纳。"
  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个厨子也挺会做人。"你收着吧,主子们是吃了你烤的肉才赏下来的,我站在厨房没给你们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要是有心晚上回去就请兄弟们喝口酒。毕竟一桌子菜也不是一个人做的来的。"
  厨房里谢声一片,那烤肉的厨子也乖觉,忙答应了。我再添一句:"各位大哥大叔都辛苦,晚上有人请酒,那下酒菜就算我的吧。烦劳福贵叔给张罗一下,只不许喝的太多就行。"
  干爹冲我点点头,也不吭声,埋头做手里的活儿。其他人自然是一片叫好,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副总管的奖赏特权。心里掠过一阵小小的满足。
  紫苏的事已经沉到了心底,现在浮上来的就只有手上的差事,外头一群王爷王妃,里头一片奴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链子。一心一意。
  突然柚子的声音在帐外传来,急急的:"宁 
 21、第二十一章 ... 
 
 
  王妃,这里是庖厨污浊之地,请您不要进去。"
  一阵熟悉的娇笑声:"没事的,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喜欢下下厨给我家若虹做个小菜什么的呢。"
  这一句话震呆了一片人。
  柚子这种从小跟在王妃身边的自然直接傻掉,自家王妃十指不沾阳春水,高贵婉约的好像个菩萨,眼前的王妃却满身小市民气,竟然在众人面前称呼夫君的名讳。
  还"我家若虹"……我突然觉得头大了一圈,这一厨房的男人们也都面面相觑。一个跨步,我也顾不得男女之分,抢在宁王妃进来之前冲了出去。单膝跪地:"王妃请回。后厨里烟熏火燎的很容易有个闪失,而且厨房全是男人,您进去恐怕不方便。"
  "没事没事,我就看看,这个羊肉烤的真香,我想问那位师傅学手艺呢。"说着就要从我旁边绕过去。
  往后挪了半步继续挡住,依旧跪着:"王妃请留步,如果王妃一定要进去,请容奴才先把闲杂人等驱逐。"死女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来找事的。我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扎回厨房,扬着嗓子撵人。见这个女人两次,哪次看都是有点二百五的感觉。
  只一瞬,厨子们和打杂的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哗啦一下不见了。
  "宁王妃请。"
  粉色的裙摆在我旁边一顿:"你就是那个甘草吧?"
  "是。"
  "抬起头来我看看。"
  这女人有毛病?"奴才不敢。"
  "你胆子不是很大的么?"调子已经有点挑高了。
  "那请王妃先恕奴才不恭之罪。"谁知道她会不会陷害我,咱丑话说前头比什么都强。
  "我叫你抬你就抬,礼亲王府的奴才怎么都这么轴啊!"
  我靠的,是您府上太没规矩了好不好?去,抬就抬,给你看给你看。我一仰脸,正好和她目光碰个正着,后来柚子说,当时觉得噼里啪啦的直冒火星儿。而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人还真开放,竟然穿着西洋人的礼服就跑出来了……
  
  注释1:典故出自《抱朴子》。
  原文:木行为仁,为青。凤头上青,故曰戴仁也。
  金行为义,为白。凤颈白,故曰缨义也。
  火行为礼,为赤。凤嘴赤,故曰负礼也。
  水行为智,为黑,凤胸黑,故曰尚知也。
  土行为信,为黄。凤足下黄,故曰蹈信也。
  
22
22、第二十二章 ... 
 
 
  王爷们的帐子里,我站在角落暗自磨牙。
  宁王妃这个死女人就是个捣乱分子!
  先是要进厨房,好,让你进,进去了没人您还不赶快出来?不介,人家非要大呼小叫的东看西摸,看见花糕就下手,好吃您就吃呗,吃完了还舔手指!舔完了手指还鼓着腮帮子跟我要,说是比她家厨子做的好。行,给你,给你装一大盒。这还不够,人家还要用自己的小手帕单独托着两枚,说是:"拿给我家王爷尝尝。"
  大惊,这姐们跑的也快,刺溜一下就闪出去了,害的我赶紧追。一路上受到惊吓的奴才们噼里扑噜的下饺子一样跪了一地,最后也没拦住,人家一头扎进了王爷们的帐子……
  拼命不让自己的五官全立起来,憋得我太阳穴直跳,这一刻,很有打这女人屁/股的冲动。即使她长的很可爱,非常可爱,而且是难得的即使撅嘴鼓脸撒娇耍赖也不显得做作的可爱……那也不行!坏了我的差事就是不行!死女人!
  我跟在她后面进的帐子,人家巧笑倩兮的冲着自己的老公扭过去,素手纤纤的托着糕要六王爷品尝,我却第一时间注意到里头的气氛。非常尴尬。
  王爷的招牌假笑依然完美,只不过眼睛亮的就像刚出厂的不锈钢。六王爷在看他媳妇的时候是很温柔的,但是那个直挺挺的坐姿让我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捅谁一刀似的。
  在我跪下行礼的时候,有一个细节挺吓人,站在七王爷身后的伏刀,手悄悄的按在后腰。我不信他后腰别着个平底锅,因为他不是日日野晴矢。应该是什么利器吧……
  从他身后走过时偷偷拍了一下他的爪子,他回头,我他瞪一眼:老实点!
  
  六王妃好奇的探头探脑,"你们聊什么呢,好严肃啊。"
  这女人!好好坐着不行吗?非赖在你男人身上。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六王爷宠爱的拍拍她的小手,"三哥和我有些意见不合,争了几句而已。"
  晕掉,您这一家子的家长里短不就是国家大事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小女人不依不饶的摇着六王爷的胳膊:"咱们可以集思广益啊。"
  这是我在这个时代见过的第一个敢明面上就试图参与男人的事的女人。我站在王爷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七王爷和九王爷皱起的眉毛以及其他王爷们的石化状态提供了我充分的想象依据,嘿嘿,王爷,你的假笑还挂的住否?
  "集思广益说的好。我和六弟刚才只不过说了说边关的战事,南方的灾情和西洋人的玩意儿,不知道王妃有何见地?"
  我在心里坏笑着,小女人,接招儿吧~跟我家王爷斗?你还嫩的很。
  "啊!打仗我不懂。"六王妃歪歪头叹气,接着突然眉毛一抬眼一亮:"可是南边的水灾我还真有点想法。"
  在王爷一句明显敷衍的"愿闻其详"后,六王妃毫不在意的侃侃而谈彻底改变了我对她胸大无脑的看法。从上游避免水土流失的植被说起,到中游的筑坝,再到急流区的引流疏通,这个死女人竟然说的有条有理,咳,当然我自己是不懂的,都是看王爷们越来越聚精会神的表情猜的,如果六王妃在说话过程中别总和她男人眉来眼去就更完美了……
  "所以说治水当注重疏通而不是一味防堵。"小女人以这句话作为结尾的总结,略带得意的端起茶杯猛喝两口,就在我以为她的演讲终于结束了的时候,没想到她话锋一转:"水是有去的地方才能通,有些东西却是需要有来的地方才行。我觉得咱们国家确实在有些方面非常先进,但是拒绝接受新鲜的外来事物和知识就非常愚蠢了。"
  "比如?"王爷是在座人中最冷静也最有耐心的一个,既不像四王爷那样烦躁的在椅子里动来动去,也不像七王爷那般满脸不屑一顾。
  在六王妃开始发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宏论时,白薯猫着腰贴边溜了进来,声音压的极低:"后面的菜都做得了,上不上?再晚了只怕就闷烂了。"
  此时我却只能努力调整混乱激动的心情。魏源的《海国图志》是我在高中时代极喜爱的一本书,书里囊括了世界地理、历史、政制、经济、宗教、历法、文化、物产等等,对强国御侮、匡正时弊,振兴国脉之路作了极有见地的探索,而其中"以夷攻夷""师夷长技以制夷"等名句更是让我时刻难忘。
  这个六王妃难道和我来路相同?根据我的判断,这里只是一个平行空间,前朝当代的古人中并没有叫做魏源(注释1)的大臣,更没有听说过《海国图志》这本书。
  又或许,在这个空间中魏源并不叫做魏源?
  "甘草哥,甘草哥。"白薯拽了拽我的袖子。
  "上吧,我跟王爷说一声。"是啊,四王爷已经在抓耳挠腮了,五王爷则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专心致志的拿根草梗逗罐子里的蛐蛐儿。显然咱家王爷听的津津有味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对牛弹琴,估计这个时候要是弄些美女来唱个曲儿什么的,丫们会比较开心。
  "奴才给您们上些新菜吧,这里的都凉了。"伏在他耳边小声说。六王妃依旧眉飞色舞的喷着,如果她也是穿来的,那么过往的很多行为就说得通了。
  看着王爷点头,我弯腰退后,学白薯一样贴边溜了出去。
  来到厨房,把翻腾起来的思绪全都抛在一边,眼里只有一碟碟端至面前的菜肴。糟鹅掌,花雕酒酿蒸鲥鱼,鱼肚煨火腿,三思豆腐羹。我点点头,负责上菜的奴才们立刻鱼贯而出。接着又是各色烤盘呈上过目,烤至金黄的鹌鹑,硕大的海虾开了边,红通通的壳里翻出涂抹着蒜蓉的白嫩的肉,最后是一串串滋滋冒油的香喷喷的羊肉。
  "端上去吧。"
  一只摆放精巧的点心盘子又被端了过来,低头去看,梅花型的小包子,白面酥油卷子,什锦棋子烧饼,"行,端走。"
  盘子没有动,依然举在我面前,皱眉,"可以端上去了。"
  "这是给你吃的。"福贵叔不由分说的塞进我手里,扭身走了,只一瞬人又回来,手里攥着三支羊肉串塞给我,"快吃吧,看你脸色很差,回头肠子疼肚子疼的我看着心疼不说,王爷怪罪下来谁都好受不了。"
  "王爷?"怎么回事?
  福贵叔抿起嘴不说话,只是笑着看我摇头。
  "干爹干爹,你告诉我吧,我都懵了。"冲着他圆圆的大肚子戳来戳去,嘻嘻,感觉就像一大块果冻,咕囔咕囔的。这可是传说中的高手哎!干爹啊,您是刀客,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
  "那你就别吃,回头晚上回府了看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干爹……您也是很腹黑的。我吃,我吃还不行吗?不过王爷这种暧昧用在我身上真是有点可惜了,有紫苏的前车之鉴我怎可能领他这份情?张大嘴巴冲着羊肉串猛咬,可是牙还都没碰上肉,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你不能过去!作死!"
  
  板着脸来到厨房外,三四个小厮正张着胳膊在拦一个人。第一眼只看到个背影,可是这个背影我不用看第二眼也能认出来。
  "紫苏!你给我站住。"
  正好白薯也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苍术。谢天谢地。
  "苍术抓住他。其他人散了,都干自己的活儿去。白薯盯着点他们。"看着所有人又恢复了秩序,我这才转过身来,"你发什么癔症呢!"
  紫苏徒劳的在苍术的大爪子里挣扎着,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他!"
  只觉得脑袋里一根弦"啪"的一下崩了,狠狠一嘴巴抽过去,紫苏傻了一下然后神色一变,狰狞的仿佛恨不得把我抽筋拆骨。非常遗憾,我的动作比他快,在他张嘴要叫骂的一瞬间,我袖子里那块擦了很多汗,嗖了吧唧的手巾率先塞进了他的嘴。
  冲苍术歪了下头,这家伙大手一卷扭住紫苏两条纤细的胳膊连拉带拽的跟在我身后。我早就琢磨着紫苏这种人也安生不了多久,没想到的是他能忍这么长时间才作妖儿,而且更没想到这厮竟然要选择今天来作妖儿。
  如果今天我没听见王爷们的话,也许还会给他一个争取的机会,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王爷根本没喜欢过他,而去九王府更是一笔政治交易。既然对方无情,你再怎么争取,就算是抹脖子上吊也不会有人在乎,更不用说,这也许会影响到王爷的计划。传说中的双输就是这样了吧?而且还打断了我吃羊肉串的大事,哼!
  在山里有一个好处,随便转一转走一走就有个僻静地方。人都站定了,我先压过去恶狠狠的警告他:"不许乱叫唤,我知道你想见王爷,但是先听我说几句话,你听完了要是还想见王爷等回府之后我给你安排,保证你满意,怎么样?"
  紫苏俏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了我几眼,点点头。
  好吧,他点头了,那么我的难题就是,王爷们的话是告诉他啊,告诉他啊,还是告诉他啊……
  
  "原来是这样。"紫苏的脸必须是惨白的,神态也必须是凄厉的。不过叫我由衷钦佩的是他的自我调整能力非常好。只不过当他挺直了背脊恢复平静时,那股隐忍的悲伤和倔强的骄傲让人为之心酸。
  "我想单独跟紫苏说几句话。"
  苍术点点头,"我就守在附近,有事喊一声。"
  看向紫苏,他正优雅的整理着被拽乱的衣衫。该怎么开口呢?有时候我觉得我挺了解他的,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一点也不了解他。总觉得他表面上显露的那些做派并不是真正的他,可是我还没聪明到能看透他的心。
  "可惜了我这件衣服,"紫苏轻掸袖口:"王爷很喜欢看我穿这种颜色,他说衬得我肌肤胜雪。"
  我抖了一下,大哥受了刺激有变态的趋势,"这料子是很好看,不过这种青莲色也得看什么人穿,你这样白白的穿起来确实不错。"
  紫苏一笑,"是吗?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穿给谁看呢?"说罢顿了一下敛起笑容看着我:"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要跟你说,到了九王府别这么半死不活的自己跟自己较劲。这边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大家还能照应着,那边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紫苏傲慢的一笑,我立刻追着说:"对,就是这种样子最不招人待见,你能不能收敛点?"
  这家伙被我的话冒犯了,俊美的五官杀气腾腾:"我从来爱怎样便怎样,你那套奴才嘴脸就很招人喜欢吗?"
  反正周围也没人,紫苏也即将出府,我的本性跃然而出,不再诸多顾及,先赏他一个白眼才说:"您在咱们王府是仗着王爷宠你,可是九王爷根本对男人就没兴趣,你还指望他像王爷一样宠你给你撑腰吗?就你这样子到了那边三个月用不上就得叫人挤兑的找根绳子吊死。"
  "他不喜欢男人更好,我到清静了!"
  "呸!"手指头几乎戳到他脸上:"你那些才华都就着饭吃了是不是?人家九王爷不喜欢男人你还要把自己定位成男宠,这不是犯贱吗?难道不考虑施展一下你肚子里那点墨水?"
  紫苏一呆,我继续甩他白眼:"现在有这么个可以不当男宠的机会,要不要抓住机遇咸鱼翻生就看你自己的了。所以你那套骄傲啊,清高啊趁早收起来吧。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没亏吃的。"
  紫苏漂亮的嘴唇嘟囔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他这样子真可爱。"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解释这句话了,自己琢磨去吧。不过话说回来,长成你这个样子想低调也确实难了些。"
  "对,还是你这长相好,想不低调都不行。"看样子他是缓过来一些,竟然还拿我开起玩笑。不知道是哪句话对了他的心思,只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火花。
  赶紧趁热打铁:"要想活的舒心,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也许是自尊也许是银钱,只要权衡之后,得到的比舍弃的值得就行。就像我,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当奴才的,可是踏踏实实的在王府里当差就能吃饱穿暖,更不用说现在还能吃好穿好,我很满足。"
  紫苏看着我,"你真想得开。"
  "这算不上想得开。你看,我即使不入奴籍是个自由人,在路上见到王爷也是要跪下行礼的,现在我是奴才,在路上见到王爷还是跪下行礼,这里外的也没差多少。更不用说我进王府之前差点饿死。如果人都活不下去了看见个馒头比看见妈还亲,什么自由啊,志气啊,灵魂啊都是扯淡。"
  "我没有想过死,"紫苏的眼睛亮亮的,"我还非常喜欢华服美食,小甘草,你说,九王府的饭菜有没有咱们这的好吃?"
  
  刘副总管看着是个粗人,其实心里精的很。就是他在王爷们那边的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呵呵傻笑着送进去两个唱曲儿的美少年,说是给王爷们解闷儿。那两个少年也是打扮好了交代好了的,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报了几个喜庆的戏名,王爷随口一点立刻开唱毫不含糊。
  总算是在喜悦的气氛中结束了聚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全黑,总管就像天神降临一样接手了所有差事,只吩咐我伺候好王爷。
  而当我强打精神忍受着瘪掉的胃袋的抗议时,王爷接过我捧着的手巾擦着脸,"看不出你这小家伙颇有口才,先有挤兑老六的奴才,后又劝动了紫苏,说说,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挂起憨笑,"也没说什么,就是叫他面对现实而已。您和九王爷特意当着奴才的面说了半天话,奴才还能不明白您的意思吗?您放心,奴才已经全部转达给紫苏哥了,打消了他的妄想,也简单劝了他几句。其实吧,奴才觉得,紫苏哥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才情有野心的'四有'大好青年,既然九王爷对他的屁/股没兴趣,那也别糟蹋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您说是不是?"
  王爷眯 
 22、第二十二章 ... 
 
 
  起眼看着我冷笑:"我问你是怎么劝他的,你给我避重就轻的打什么岔?!是不是想撺掇我跟老九说一声好好对待紫苏啊?"
  "没有没有,这哪用的着奴才撺掇您啊,紫苏是您的人,九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必然不会难为他的。"
  "还打岔!"
  王爷学坏了,都是跟九王爷学坏了!以前他都不会死揪着一个问题跟奴才较劲的。
  "奴才……劝紫苏哥到了那边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抓紧机会,咸鱼翻生。"听咱这随口一说,屹然一副标准的十六字口号。
  "嗯,那你说他有野心是什么野心?"
  "华服美食。"
  王爷又眯起眼,我赶紧说:"真的真的,他自己说的。"
  突然王爷俯下/身对我微微一笑:"那你的野心呢?"
  "晚饭!"流泪了,我现在的唯一的想头,就是晚饭。
  "小甘草,你就装傻吧,我看你那些心思还能藏多久。"王爷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黑黑的眼睛充满探寻:"你越这样就让我越感兴趣,如果你是想勾引我,那你成功了。"
  无比庆幸今天我是肚子里没东西可吐,要不一定会吐王爷一脸:"王,王,王爷……唔!!"
  
  入夜,备受惊吓的我傻愣愣的站在屋外的廊子里发呆。茯苓期期艾艾的靠了过来和我一起发呆。
  "王爷……还是逗你玩的。"
  看看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我叹气:"你确定?"
  "呃……"
  在我即将十五岁的这个秋天,初吻华丽丽的被抢走鸟。
  
  注释1:魏源是兔子本人非常崇拜的一位大神。他的诸多提议非常务实,在今天来看可以说是具有战略前瞻性眼光的一位神人。
  (1794~1857)名远达,字默深,汉族,湖南邵阳人,著名学者,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为晚清思想家,新思想的倡导者,林则徐的好友,近代中国 "睁眼看世界"的首批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
  其人学识渊博,著述很多,主要有《书古微》、《诗古微》、《默觚》、《老子本义》、《圣武记》、《元史新编》和《海国图志》等。
  
23
23、第二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新年好~
OVER。
 
  痛定思痛,一大早我就守在王爷寝室里,等他梳洗完毕赶紧给茯苓打眼神。
  茯苓接到信号,神色沉重的点头。话说,这是因为他比较不赞成我构思的说辞,但是无奈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支开了银翘和曲莲,屋里只剩我和王爷的时候,深吸气。
  "王爷。"行个大礼,跪在地上仰视他,"奴才有几句话想说。"
  "你说吧。"
  "奴才知错了。以后奴才定当有一说一,绝不隐藏自己的心思和小算计。您叫奴才往东绝不往西,您让奴才上刀山背黑锅都没有问题。"
  "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看来以前你对我隐瞒了不少东西啊。"王爷悠闲的负手而立,低垂的眼睛显得狭长而精明。看的出,他挺喜欢这种视角。
  "是是,所以奴才说知错了。您放心,以后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看,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对奴才'感兴趣'了?"
  王爷灿然一笑:"晚了。"
  
  果然被茯苓说中了。
  在王爷没有挑明的时候,我还可以装个傻,现在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至于王爷为什么会看上我,这种狗血的问题干脆想都不想,对解决目前的状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茯苓似乎还想跟我说点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制止,兄弟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冲他微笑,"经办处还不少事等着去办。"何止是经办处?我试着表现出轻松的神态带着白薯出了院子。走到半路吩咐下去几件琐碎差事把人支开,这个时候我不希望任何人在跟前。
  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衣柜的最底层搬出存钱的小箱子。里头有一张对折的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钱。这里的每一小块银子都是我一文一文积攒起来的铜钱兑换的,将近九年的存款不过区区十七两零六十五文。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平日里再节俭一点的话,如果少去厨房买点糕点的话,如果……烦躁的挠挠头,没有那么多如果了。往好处想想,其他和我一样的小厮凭每月五百文钱的工资,又有几个能积攒下这些钱的呢?(1两白银=1贯钱=1000文)
  再打开那张银票,王府的玉兰纹章下是金光闪闪的一百两面额。这个就是替王爷挡一刀的赏赐。幸亏有这个,我的腰杆硬了不少。
  是的,我计划跑路了。甚至我还有点沾沾自喜自己能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个相对比较有前途的孤注一掷的决定。
  一百一十七两零六十五文钱,如果顺利的话零头做路费,一百两在某个不知名的偏远小村,应该可以买下一间小房,几亩田产。也许还有余钱雇佣一两个人来帮农种地,毕竟农活我是一窍不通。在我那未来的小院子里还可以种些蔬菜,躲个十来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没准还能娶到个小媳妇……
  当然,前提是我赌王爷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我。而且,奴籍也是我一个心病。明知道以现在的身份跑路是犯罪行为,但这种侥幸心理是建立在古代信息的不发达和不精确上,说实在的,我很不屑那些通缉榜上的画像,随便画画眉毛粘点胡子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通缉犯哎……我未来的身份。衙役捕快们会如何追捕一个逃逸的奴隶呢?有点茫然的环视着我的房间。结实舒适的大床,软乎乎的被褥,精致的茶具,永远装满糕点的匣子,还有一日三餐的美食……如果不是被王爷看上了,打死我也不会抛弃这种安宁舒适的生活。
  慢慢摩挲着银票,一定要抓紧时间不动声色的把银子兑出来。否则这个有纹章的银票太容易暴露行踪。
  主意已定,心动不如行动。跟总管告了假,理由就是邓春秋。重阳敬老的传统还是很好用的,邓春秋于我来说等于是师傅,总管听我要去看望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我早去早回。
  出了王府直奔广源票号。王府的银票就是这里出的,伙计看到玉兰纹章立刻殷勤的跑前跑后,我只需要坐在大堂里悠哉的喝喝茶水就行,半杯热茶的功夫不到,广源掌柜的亲自捧了只小钱匣出来,十只圆溜溜肥嘟嘟的银锭整齐的码放其中,每个十两,就像十个熟睡的蚕宝宝。
  我拣出两个,直说要用零钱,麻烦给兑成一两一个的小银稞子。掌柜的吩咐伙计去办,自己耗在旁边,陪着说了会话,原来是知道我底细的。
  我还真小瞧了古代的信息传播,按说我也才当上副总管没几天,这些和王府往来密切的商家就基本上摸清了我的家底儿。按这发展下去,逢年过节我能收到多少孝敬啊……死王爷!府里那么多美的俊的俏的,偏看上我干嘛,简直就是挡我财路嘛!
  抱着匣子出票号,伙计在旁边弯着腰伸着手张罗,车把式刚把垫脚凳取出来就被他抢过去,殷勤的放在地上,抬头冲我笑。他的目光扫过我腰上的乌木镶金腰牌时,明显的羡慕嫉妒恨一闪而过。
  
  邓春秋牙不行,甜的东西基本不大敢吃,而且他嘴刁,几十年宫里养出来的舌头。好在现在是秋天,瓜果丰盛。除了车把式,这次出来我也没带人,京城几大水果局哪一个不想卖王府的好儿,我一进去,眼尖的伙计就迎了上来,不用自己动手,各色果子盛在一个大盘子里端到面前任您挑。
  老杂毛爱吃柿子,软而甜,晚上下霜的时候放在外头冻一宿,第二天早上收在北屋,想吃的时候拿一个,凉爽清香。
  捡最大最鲜艳的柿子称了五斤,又称了同等重的好苹果叫人去给打上蒲包(就是古代的包装盒)。
  那打包伙计手上极利索,蒲草编制的八开报纸大小,长方形的片子,四个角呈圆弧形,拿一张过来,四边一折就成一长方形箩,里面垫上一张翠绿的鲜荷叶,橙黄饱满的柿子们衬在上头看着就让人有食欲。放好之后,再盖一张荷叶,荷叶上铺一张印着商号的红纸金字,最后用染成梅红色的单股麻绳一捆,拴上提梁,鼓鼓囊囊的非常喜庆。苹果也是如此包装好后,伙计殷勤的提溜着给我送上马车。
  光是两样水果肯定不行,买这些主要是为了找个理由兑银子。马车里放着另两样礼品,一坛柚子姐酿的菊花酒,还有一大盒福贵叔做的蜜汁火腿重阳糕。
  邓春秋见我来了挺吃惊,竟然当着我的面就开了点心盒子,拆了蒲包,三角眼笑得弯弯的,也不顾规矩礼节了,捏起只糕就吃,"你这小子精啊,我这儿能缺什么?来送礼的哪个不是挖空了心思?可你小子是头一个,"枯瘦的手摸摸柿子捏捏苹果,"头一个记着我爱吃柿子,记着我想吃口咸点心的。"
  当然,邓春秋的感动也只是这么一刹那,当他点心下肚开始吸溜着吃柿子的时候,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刻薄的糟老头。随口问了几句府里办重阳节的事,我只捡重要的说了些,无外乎六王爷那两口子。邓春秋撇着嘴笑没言语,这到挺稀奇。最后临走他送了枚翡翠吊坠给我,"老东西了,当年先皇扇子上的小玩意儿,送你拿着玩儿吧。"
  
  再回到王府已经没有出来时的忐忑,因为未来逐渐有了着落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踏实。即使今天做的仅仅是艰难路途中的第一步,然而凡事有一才有二,我从来就不擅长定制宏伟的目标,那些空泛的东西总让我觉得不安,只有一步步的落实才能给我安全感。
  比如,这个锁进衣柜的小钱箱。白花花的银子代表着那间小屋,那片田,还有宁静的生活……
  吃过午饭后,山药跑来叫我去犀香苑,说是来了贵客。
  院子里的桂花都开了,清甜的香味远远的就能闻到。拐进院子,白薯已经立在月亮门边上,"王爷吩咐除了你,其他人都伺候在外头。"
  "里头都谁?"
  "王爷,邵先生,厉大人,还有七王爷和九王爷。"
  这阵仗……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昨天六王妃的那套言论吧?想起这个女人我不由得一笑,如果她跟我来历相同,在现代也算是个才女了。昨天她说的那些话也许大家都在新闻里听过见过,可是能记得如此详细又能把《海国图志》活学活用的又能有几个呢?
  虽然我对她的观点不完全认同,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某些话确实是颇有见地。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不完全适应当今国情吧。
  当我站在众王爷们身后,伺候着添茶加水时,听着他们热烈的讨论着六王妃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论点时……瞬间不甘心了一下,如果我穿越过来能生在官宦之家,哪怕只是微末小官,是不是也有机会利用现代积累的知识得瑟一下呢?
  当然这想头也仅仅是一瞬,这种出风头的事非常不适合我,最起码,以我的性格来说,得瑟一下肯定是没问题,难的就是你得瑟之后如何收场。跟这些当权的古代人比起来,我也就是知识丰富了一点而已,智商和情商方面都没得比。
  有时候听王爷与先生,厉大人说话,很多弯弯绕绕我都要好久才想的明白,比如王爷借着人参刺杀的事一石三鸟对付六王爷的手段,如果不是邓春秋指点,我可能还要好长时间才能弄清楚。
  所以说,现在我养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听主子们说话,听的懂的就听,听不懂的能记下来的就慢慢琢磨,记不住的就不理会。哈,差事一下轻松了好多,就是王爷啊,邵先生啊,总管啊,越来越经常说我"笨"了。
  
  七王爷和九王爷对今天的话题比较不热衷,看得出他们俩从心里瞧不起一个小女人的言论。即使王爷和邵先生都很重视,即使严谨刻板至极的厉大人也表现出了认同,这两个崇尚武力的王爷依然用撑大的鼻孔和斜飞的眼角来表达他们心中的鄙视。
  因为紫苏的事,六王妃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全,今天听王爷他们的议论才知道这个女人的主张是学习西洋的先进知识,而且尽量多的出口茶叶,丝绸,瓷器等等外国人感兴趣的东西赚取利润。
  她的出发点必然是好的,大方向也没有什么差错,可是我对最大化出口贸易比较不以为然,甚至可以说是反对。绝对的贸易顺差只可能导致两国经济往来的不平衡,最终结果还很可能造成购买国的敌对情绪。套句老话,生意要做的细水长流,有来有去才是长久之道。
  就在这个时候,王爷突然抽不冷子问我:"小甘草,你怎么看?"
  七王爷和九王爷的鼻孔瞬间撑的更大,眼睛也瞪得溜圆。可怜的小伙子们啊,没见过这么没上没下的王爷吧?一会您们还得见着更没上没下的奴才呢。反观邵先生和厉大人到是都露出欣然聆听的神态,二位,抬举在下了。
  "奴才以为……卖给洋人东西,就好比两家商号做买卖,想做的长久,就不能总是只卖给对家东西,怎么说也得买点人家的。更不用说,洋人也确实有些好东西。至于洋人的那些精巧玩意儿……奴才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村东头有个老王家,种的李子特别好吃,偏他抠门的厉害。后来奴才的小叔趁夜里偷折了一条那李子的树枝,不上三年,奴才家也有那种好吃的李子了,真的是又香又甜。"
  在座的聪明人们开始互相对眼神儿,突然七王爷猛的蹿了起来,"这个奴才好!"
  九王爷浓眉一挑:"人家叫小甘草。"
  "洋人的火器是我最看重的,比咱们的火铳(火枪)射程远数倍,可惜买了十几件回来命工匠拆了至今仍没能领悟其中奥妙。"王爷说这话时眼睛瞧着我,他这种目光我很了解。这家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是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这是他刺探一个人的方式,也是彰显自己智慧的手段,切……非常遗憾,在现代有种东西叫心理学,不管当初我是抱着什么心态去旁听了这门课,总之这种浅显的心理暗示咱还是看得明白的。
  "奴才以为,与其花了大价钱买回百十把火器拆掉,不如把这银子折现贿赂一下洋人的火器师傅,以您的地位和家资大可许那师傅荣华富贵,再找个妥当的人从中周旋,投其所好,金银美人儿的伺候着,不怕拿不到原始设计图纸。"
  几道灼灼的目光同时扫过来,吓的我一缩脖儿:"奴,奴才多嘴。"
  "小甘草不要怕,你说的很好。"厉大人刀削一样的面孔难得的温和起来,冲我点着头:"刚才三王爷问你话时我心里还略有鄙薄,现在看来你确实有过人之处。"
  "谢大人夸奖。"要是您能赏几两银子就更好了,嘻。
  "小甘草向来很聪明。"邵先生微笑着扫视众人,"刚才他说的两国往来贸易我很赞同,如今国有灾情,外有蛮夷,处处都需要大笔银钱,光是靠提高税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西洋使节来访正是绝好机会,可以通过出口特产赚取大量钱财,国库充盈就可以减税安民心,扩充军备,赈灾救济。如果适当削减农业税赋更可以减少流民,一项买卖就成了强国利民的万全之策。当然,就像小甘草说的,有来有去才能买卖做的长久,西洋国度离我国万水千山,没有边疆之忧虑,大可放心经营。"
  "如果真能得到西洋火器的图纸,做出威力强于数倍的火铳,平定南北蛮夷指日可待!"七王爷自听到西洋火铳的威力后就一直眼睛贼亮,现在听邵先生一番话更是兴奋的像嗑了药。
  九王爷一拍大腿:"若真有这么一天,我愿与七哥同去前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这两个暴力分子对视一眼,轰然而笑,中气十足的笑声震的我手中的茶壶嗡嗡共鸣。
  "小甘草,拿酒来!"九王爷豪爽的吆喝着。
  我在心里翻白眼,才下午哎,现在喝酒早点吧?
  "今日确实值得喝上一杯。"王爷到是挺纵容他的九弟,或者,我比较卑鄙的理解成他是冲着九王爷手中的直隶兵马才如此示好。也许,这个正和九王爷勾肩搭背做出意气相投装的王爷的同胞兄弟七王爷,也是受了王爷的指示才特意 
 23、第二十三章 ... 
 
 
  跟九王爷如此亲密?
  请不要怪我的思想龌龊,主要是我真的不相信皇家兄弟间会有眼前这种兄友弟恭的感情存在,不知道六王爷那边又有哪一位皇子站在他身后呢?
  席间邵先生姿态优雅,其实我应该叫他邵大人吧?这样见识超凡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个西席先生?厉大人和众位王爷对他的尊重非同一般,如果真有一天王爷能上位成功,邵先生之于他等同于李斯之于秦始皇吧?
  席上人又开始继续讨论国策,我也开始对未来的神游,我那崇高的理想,农妇,山泉,有点田……
  
  酒至深夜,可能是六王妃的一番话给众人带来了新的突破点,每一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好战者凑在一起声音洪亮的议论着火器,谋权者交流的则完全是下一步的策略。
  期间王爷叫人给我盛了碗饭,又赏了些桌上的菜。七王爷竟然还赏给我一杯酒……说实话,我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还得做出"好酒!"的表情,真难为人啊~~
  "李子,小甘草,后来你家的李子怎么样了?"九王爷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
  哥们你是喝高了吧?
  "后来因为奴才的小叔肯吃苦,把那李子发扬光大,种了好大一片果园,差点没把老王家的人气死。"
  九王爷听了哈哈大笑,嚷着改天一定要去我的老家看看。
  王爷的眼睛里跳跃起两簇戏虐的火花,勾勾手指把我叫到身边,伏在我耳边小声的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小叔,你爹不是独子吗?"
  坏了,我到忘记他是查过我好多次的。顺着他的语气我也半开玩笑的贴在他耳边回答:"奴才这么一说,您这么一听,就当是王八想X老鹰。"
  
24
24、第二十四章 ... 
 
 
  接下来的几日平静而忙碌,也许是王爷忙于执行和邵先生等人定下的策略,正好他没时间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也乐得有几日的缓冲期,可以让我能把跑路计划思考的更周全。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默默进行中,借着外出办事的机会,我已经置办下了几套普通衣衫,还买了些乔装出逃必备的道具,比如菜筐,扁担,秤盘。伪装成菜农,是我反复思考后得出的最佳结论。这个身份可以让我非常顺利的走出城门,而且无论是我骨节突出的手,还是偏黑的肤色,都不会有露陷的风险。
  这些物件全都存放在一间临时租的小仓房里,话说那个房东还挺高兴遇见一个肯花一百文"大价钱"租他那破烂小屋的冤大头。
  
  整理重阳节用品的工作简直可以用"浩瀚"来形容。虽然不用身体力行,仅仅是监督的工作也让我头晕脑胀。在库房门口一站就是半天,琐碎的简直要磨疯了人。
  那些贵重的物件儿每一样都要细细登记,更不用提那些只供节日使用的金银餐具。茯苓现在屹然成了跟着我的第三个小厮,还好有他,写字又快又工整,我就在身边给他置了个小桌,我检查,他记录。饶是如此,没归拢完的东西依然堆的半天高。
  天色已晚,我叫茯苓先回去吃饭,一会王爷身边也不能缺了伺候的人。因为紫苏的事,银翘对我和茯苓颇有微词,伺候王爷的时候身上也带着刺。能有个人还记着给紫苏鸣不平是件好事,但是这种方式实在是太笨。
  精明如王爷,怎会看不出银翘的心思?只不过王爷懒得和他计较。他没这个功夫,也没这个必要。虽然我已经提至副总管,但依然是王爷身边的内务管事,几次提醒过银翘,如果还不知悔改,把他赶出去或罚或打或是降为普通小厮都是我的职责。这个恶人,必须由我来做。
  管事的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薪水,比我以前多了一倍,可是多拿五百文却要做恶人,背黑锅……理论上,我宁可缩回去做小厮也不愿意往上爬这一级。可是没有反悔的机会,我又被升到了副总管。
  副总管的薪水是二两,但是瞧瞧各王府副总管们的穿戴用度,哪一个不是穷奢极侈,月薪二十两也未必够用。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处处的孝敬和花账,你有多大胆就有多少银子敢砸过来。
  有点后悔,如果不跑路的话,我能赚到多少钱啊~~但是!不跑路就意味着会被王爷压到床上去,紫苏那么漂亮也不过被王爷宠了五六年就踢开了,我这样无才无貌的估计也就是新鲜一次直接PASS,然后我就得顶着"被王爷干过"的污点在王府里受一辈子嘲讽和排挤,太亏本了。
  
  在明确表达了意图之后,王爷并没有对我毛手毛脚,甚至暧昧的话都少之又少,但是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字:"慌"。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睛,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会冒冷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叫我头皮发麻。
  讨厌这种像只猎物的感觉,当王爷露出那种稳操胜券势在必得的神色时,一种本能的反抗情绪奔腾在我的四肢百骸。
  提着灯笼独自从库房走向王爷的院落,我在庆幸这条路足够长。每每遇见岔路甚至会不由自主的选择绕远的那一条,即使要穿过秋风瑟瑟的花园也没关系。
  空气是湿润的,带着丝丝冰凉。皮肤已经逐渐变冷,可是那皮下的血肉却是热得几乎沸腾。烦躁,不安,恐惧。王爷的权利和人脉是那么深不可测,他又是那么聪明,从我决定跑路的那一刻开始,只需一只脚跨出王府,我将面对的就是礼亲王滕季央的天罗地网。我,真的有胜算吗?
  就在陷入自我否定,开始严重质疑逃跑计划的可行性时,一声细微的抽泣随风飘来。侧耳倾听,那是压抑的悲伤。
  晚秋的花枝已不再茂密,稀疏的缝隙间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轻轻的绕过去,紫苏直直的盯着王爷院落的方向。
  "三天后我就走了。"他没有看我,依旧盯着前方,难道是想再看王爷一眼?
  "你想见王爷吗?"虽然见一面的结果也许更糟糕。
  "不,见了我就后悔了。"他微微的低下头,脖子的曲线优美纤细,我见犹怜的一个漂亮青年。可是,我对他这种感情完全不理解。在花里胡哨的情诗,丹青和琴瑟齐鸣下,是王爷玩够了把他甩掉的事实,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看不清。
  "我不要听到他亲口对我说出绝情话,我想把对他的记忆就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没有后来的怨恨和利用。"紫苏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是被王爷抛弃的,我是要替他去笼络九王爷,我要帮他成就大业。我要用尽手段,当一个他部在祥亲王身边最好的棋子。"
  虽然一口一个"我"来强调自己,有逞强的嫌疑,但是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得足够坚强。"你能这么想很好,别人劝一百句也不如自己想得开。"
  "我现在是不得不想得开啊~"紫苏自嘲的叹了口气,秀美的眼睛一溜看向我:"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
  "因为我特别能装孙子?"
  "哈哈,"紫苏轻笑,刚才的泪水还挂在眼角,转瞬间神情轻快的仿佛换了个人:"小笨蛋,是因为王爷喜欢你,我吃醋呢。"
  我陪着干笑了两声,这话说的,愣是把我噎住了。
  紫苏凑近了些细细的盯住我看,"不愿意?"
  "唔……"
  "两个选择,死扛到底或者立刻缴械投降。他是个极有耐性的人,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不过他的韧性,趁早主动洗干净躺床上去吧,这个我有经验。"
  看着他大剌剌的拍打我肩膀的手,我从心底感叹一声:"大哥,你牛!"
  "这不是牛不牛的问题,不要给他侵略你的心的机会,趁着还没迷失自己,把他想要的给他吧,否则会变得跟我一个下场,"上下打量我一眼,顽皮神色浮现:"也许还不如我。长的这么丑,又矮,又笨,哪儿去再找个十王爷十一王爷的来接收你啊?"
  紫苏这张嘴简直是……只能再次干笑。
  "真不甘心啊~"紫苏遥望着那片黑暗中的院落,银色的月光把屋顶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如果不是赶上这个节骨眼儿,他是不会把我送出去的。"
  "别想太多了,这几天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明天我跟你们管事打个招呼,免了你的差事。好好修养几天。"
  紫苏点了点头,"想不到最后我竟然要借你的光。"
  "行了行了,别假客气了,以后我混不下去没准还得投奔你去呢。我这是提前溜须,有目的的。"
  "哟,怎么脸还红了?"紫苏笑着又贴近了一些,"人家一句谢你都受不住,这么薄的脸皮可怎么在王府混啊?不用说以后拍你马屁的那些人,单是王爷随便几个手法还不把你羞死。"
  "去去去!"我跳开一大步:"一点正经都没有,不跟你扯蛋了。"
  走出三四步又被他叫住:"甘草!谢谢你。"
  
  等我来到王爷屋里时,晚膳已经结束了。正要暗自庆幸,茯苓无奈的跟我说:"王爷叫你去书房伺候。
  这几日敏夫人的老爹突然在王府进出频繁起来,根据我在邓春秋那得到的朝中大臣们的信息来看,这位户部陈侍郎颇有经济才华,而且为人老练精于世故,可惜生不逢时,偏赶现今的户部尚书袁曦是老油条中的战斗机……
  王爷应该是在忙着和西洋通商的事吧?接连几天陈侍郎都在晚上来府中与王爷深谈。我以为今天也是这样,结果到了书房才发现,只有王爷一个人。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王爷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一下午耗在库房那清点东西,收库的时候两件白玉碗对不上耽搁了。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紫苏和他聊了几句。"
  王爷低着头手上没有一丝停顿,"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听他说三天后就出府了。"犹豫一下,我突然想起紫苏的话,在刚才听他说的时候就有一刹那的熟悉感,脱口而出:"他跟我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纳兰性德的诗词,在紫苏说想留住对王爷最美好的记忆时,"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句就冒了上来,现在顺口背下去,"却道故人心易变"竟然无比贴切。
  王爷停下了笔,思索着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难得他落魄到这种境遇诗词上反而精进了。确实颇有味道,好诗。"
  废话,这是纳兰性德的诗啊!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嘴快。能想起这四句还是因为以前的一个女同事,疯狂崇拜纳兰性德,经常用这个古代满族男人的文韬武略来鄙视我们一众现代衰哥。
  这首诗的后四句我却是记不得了。不是没看过,只是,心思从来没放在这些浪漫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上而已。
  "您只是觉得诗好?"一丁点都没有想过那个人吗?
  王爷仰靠在椅子里微微抬着下巴,"人也不错。虽然终于想通了,却晚了点,平白给自己找罪受。这点他不如你。"冲我一抬下巴:"过来。"
  大手慢慢抚/摸着我的背,"前些日子养起来的肉又掉没了,都能摸到你的肋巴扇儿。"也不理会我的僵硬,自顾自的问:早点都吃点什么?敏夫人送你的药丸吃了没有?晚上要不要喝些汤水?最后突然一震:"你今天吃晚饭了吗?"
  "奴才不饿。"
  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拉向他,直到他的呼吸能喷到我脸上,"我叫福贵给你炒两个小菜好不好?想吃点什么?"
  手偷偷的攥紧,再攥紧,"奴才想吃个肉丝炒饼。"
  "就这一个吗?太简单了,加一盅鸡汤怎么样?"
  "谢王爷赏。"
  "再弄张一窝丝?这种饼确实不错。"
  我的头皮一紧,一来是王爷的手开始向下滑,二来是惊觉他怎会知道这个一窝丝?干爹和茯苓……两个我在王府最信任的人。继而又自嘲,干儿子如何?朋友又如何?当遇见王爷的时候,这些都是白扯。
  
  当小厮把吃食送过来时,王爷停下手中的笔,"闻着挺香的,我和你一起吃点吧。"
  我被他揽在左臂里不能动弹,一直维持着挺胸抬头的动作,只怕稍一松懈就会被他捉到怀里去。王爷站了起来,黑压压的影子拢着,"绷了半天,累不累?"
  呼……"累。"
  王爷哈哈大笑,手上一使劲儿,就像夹着只枕头一样给我拎到桌边。原来人家之前是一直没用力气,亏得我还以为是自己顽强抵抗才幸免遇难,丢人!
  "给我尝尝炒饼。"王爷张着嘴看我,"啊~~"
  还"啊~~"!大哥你几岁了还要人喂?夹起一筷子塞过去,吃吃吃!撑死你。
  "小甘草亲手喂的东西就是好吃。"
  肉麻!惊悚!鸡皮疙瘩!
  "那您再来点吗?"我又夹起一些递到他嘴边,演戏演到底,送佛送到西。
  王爷一抬手握住我的手腕,"炒饼就免了,我想吃的东西在这里。"目光灼灼的盯住我的嘴,"过来,亲一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怕我现在是舍不得嘴巴保不住菊花。
  淡定!我警告自己,你一定要淡定。慢慢靠过去,不要太快,不要太僵硬,好的,弯腰,做出欣喜状(呕),闭眼!亲下去!
  王爷的手捏住了我的脸蛋向后扯:"怎么突然变得听话了?你那些狡辩呢?"
  糟了!太急功近利,这么顺着他不会被看出破绽吧?"您不是嫌奴才太贫嘛,奴才改了。"努力伪装出含羞的模样。
  "是吗?"王爷双手齐上,一边一只掐住我的脸,阴笑:"非要跟我说谎吗?不怕我罚你?自己说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我赌他在诈我,坚定的继续做含羞委屈状:"没有,奴才不敢。"
  他放开我的脸,抓住我的腰带,暧昧不明的扯动着:"还嘴硬?"
  狗急了会跳墙,我急了能生智,"其实……其实奴才是想替紫苏哥求个情。您再见他一面,跟他说是派他去九王府做卧底,替您去笼络人心收集情报,怎么样?这样他还能有个念想。"
  王爷敏锐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说谎的时候眼神绝对不能躲,我也尽量坦然的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
  腰上的手一松,我被推回了凳子上。
  "吃饭。"
  就在我窃喜躲过一劫时,王爷突然指着我笑了,"你这个小滑头,差点被你糊弄过去,还不快过来,"点点自己的嘴唇:"我应了你的要求,不能连点红利都没有吧?"
  X的!今天还就躲不过去了!
  好好好,咱给您来个法式热吻,也长长见识!
  扑过去抱住王爷的头,我的嘴变身成了八爪鱼的吸盘,对着王爷的嘴唇一顿狂嘬,舌头也塞进去乱舔,最后以响亮的一声"啵"作为结束。
  抬起头,两个人,两张脸,到处都是口水。看着王爷白了脸木呆呆的掏出手巾擦脸,我简直想仰天狂笑。
  "小甘草,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晴天霹雳!嘴里还叼着炒饼丝的我下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看着王爷悠然逼近,那双黑黑眼里充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我的小甘草最忠实了,怎么会想逃跑呢,对吧?"
  王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好好吃饭吧,吃完了赶紧休息。明天还有好多差事呢。"说完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瞪着他的背影,我从头凉到了脚后跟儿。
  
25
25、第二十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渣攻!渣攻!真的很渣哎……连我自己都觉悟了。
隔了三天才来更新,实在对不起各位看官。
抱拳~
 
  郑重提示:本章为三王爷滕季央这个渣攻的视角。
  
  我有一棵小甘草。真的是又细又小,好像一阵风就能给他拦腰折断,谁想到骨子里却是百折不挠。
  体贴周到,聪明机灵,这样的奴才身边有不少,可他身上还多了点东西。以为他这样嘀嘀咕咕张罗忙活是为了升职,等到我真提升他的职务时,没有感激,没有喜形于色,甚至都没有一点兴奋,只是瞪圆了眼睛,就像只被惊吓了的猫。
  我从来都不相信谁会平白的对我好,无论是王妃还是邵棠,围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有所图,有所求。而我非常乐意给他们想要的,甚至会给的更多,我要让每一个值得留在身边的人对我死心塌地。
  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应该"是我的,这是一个教训。曾经就在我志得意满以为太子之位非我莫属时,平地一声雷,父皇选择了和他性格一样温吞的二哥,即使二哥的母亲只是个小小贵人,即使几位太傅对我的评价更高,即使朝臣反对。太子这个位置依然是那个见到我会流露自卑的二哥来坐。
  愤怒过,失望过。我滕季央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给,自己亲手去抢,这样更有乐趣不是吗?少年时的我还不懂得妥善的隐藏心思,也许父皇看出了什么,更加疏远了我。
  没想到,他的这个行为导致了流言四起,二哥那个贵人母亲莫名的担了蛊惑君王的骂名,连带朝中一些中立老臣也偏向了我。
  这件事让我受益匪浅,为了达到目的是不需要一味争强斗胜的,在某些时候,也许迂回和示弱会得到更好的效果。
  
  小甘草是全心全意的跟随我的奴才之一。曾经怀疑过他和另一个叫人参的小厮一样另有目的另有来历,反复查探,他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而我还是怀疑他。因为邵棠的赞赏?因为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隐藏他那颗聪明的小脑瓜里的想法?为什么在人参对我下手之前会在庭院里与他相遇?为什么人参派去下毒的小厮会被他发现?
  直到那一天,我故意叫他坐在跟前,满院子的欢歌笑语,杂耍艺人热闹非凡。刺客闪着寒光的匕首呼啸而来,瘦小的他第一个扑了出去。本应该肃杀的场面因为他被刺客甩的满天飞而让我几乎失笑,我在笑什么?笑他那滑稽样子,还是嘲笑自己的草木皆兵?
  后知后觉,原因竟然是我在意他。几次三番的试探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把他划归成"值得留在身边"的那一类人。他的手掌因为抓着匕首受了重伤,我讨厌那红红的血从他身上流出来带给我的恐慌。
  
  就是这样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不点,有时候圆滑的过分,有时候又善良的过分,而善良与圆滑在我心中向来不可能并存。
  身边各种奴才各色美人无数,哪一个不是求着荣华富贵?小甘草也求财,但似乎又不是。过年的时候图喜庆,吩咐奴才们抬着几筐钱往院子里扬,一地的婢女小厮欢呼着争抢,我喜欢这种大家都开心的热闹。我和夫人们图个乐儿,辛苦了一年的奴才们得了红包。这个时候他都是不动的,低眉顺眼的伺候。等到人都散了,大半夜的冷风飕飕,他才蹲在院子里慢慢摸索。
  身边总有喜欢嚼舌头的奴才,也多亏了这些人,才知道他还有很多古怪的小聪明。
  最末等的小厮们一个月就那点钱,一个个缺吃少穿,甘草也不例外。可是他会到把一两件别人不要的破烂衣衫拼拼补补给自己的衣服缝上里衬,按他说这是"一层棉(布)一层暖"。他会到处收集剩茶叶根儿,拿个小笸箩晒干装枕头,还神秘兮兮的告诉别人茶叶枕头能明目。在他没资格吃早饭的年纪里,每天晚上他总是最后拿个馒头咬一口,然后嘟囔着"累了累了,拿回屋儿吃去。"留给第二天当早点。
  觉得他实在有趣,把他提升到身边伺候。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快速的眨眼睛就一定是在说谎,笑的时候没有看见后槽牙那就是假笑,尴尬的时候会摸鼻子,疲倦的时候眼睛睁的最大,动作虽然依旧轻快但是失去了弹性,这种时候别人都会跟主子装模作样的卖乖,这个小傻瓜却连这些都不会,只是强撑着。我甚至怀疑他在梦游的时候会不会也记得帮我端茶倒水掖被角?
  
  王府里那么多奴才,那么多是非,亲眼看着他像只徘徊在池塘边的猫,机警的伸出爪子试探水深水浅,然后你没耐性了,从后面飞出一脚直接给他踹进水里,就能看见他炸着毛一路跌宕浮沉的挣扎着游,等你觉得他没准得淹死的时候,他总是能哆哆嗦嗦的爬上岸,顽强的出乎意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这种游戏,这种反复戏耍他的游戏,直到他打算逃跑。
  因为喜欢,所以熟悉。那几天他顺从的过了分,无论我的手指如何滑动在他的耳朵和嘴角,都看不到那种踩猫尾巴的反应。
  苍术是个好探子,虽然掰开他的嘴很难。甘草是他的好友,而他是我的死忠侍卫,孰轻孰重他挣扎之后还是要说出来。我,也很乐得欣赏这个平日正气凛然的青年出卖朋友时的难堪和自责,谁让他跟我的小甘草走那么近?
  最后,我给了小甘草一个机会,提醒他:"你不是想跑吧?"
  就像邵棠说的,他很聪明,也很敏感,最后他没有选择逃跑。
  今天,他是偷偷带着他的小钱箱出的府,两个时辰之后,又带着那点可怜的家底儿溜了回来,然后无比热情的开始忙活差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有之前的诸多试探,我肯定要好好审讯他一番,但是现在,惩罚他吗?鞭打他吗?我舍不得了。已经有过一次抽打他到皮开肉绽……可是现在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今非昔比。
  苍术杜仲和他一向交好,所以监视他的任务我派给了很少出现在府里的昆布。据昆布的回话,他欢天喜地的去了那间小仓房,打开门就愣住了,一直呆立了良久,然后坐在地上看着他准备好的两筐萝卜白菜发呆,又摩挲了半天放在一边的菜农衣服,突然跳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把东西摔了个乱七八糟,一边摔一边还嘀咕。
  他最后是如何想的?为什么又突然决定回到王府?他都嘀咕了些什么?我非常好奇。
  
  "白买了那么萝卜白菜,花了不少钱吧?"
  他吓了一跳,再次露出那种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的表情,如果他有毛,一定会炸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需要多少时间编故事?一炷香够不够?"
  他快速的眨眨眼,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也不嫌疼,"王爷,奴才该死,奴才知错了。"
  把他从地上揪起来甩上床,其他小厮识趣的避了出去。欺身压上,还挺硌得慌,"知道错了就弥补吧。要想善莫大焉你也得先知错就改啊~"
  "奴才一定改,可是奴才想跑也是因为您。"
  就知道他能贫出一车话来,但是今天我势在必得,这一夜豁出去了,看他词穷之后还能如何?"说吧。"
  "您先起来,奴才这一身骨头回头再硌着您。"
  他怎么不慌呢?为什么不挣扎?直挺挺的躺着像根儿柴火。"最近又不好好吃饭吧?怎么补也补不起来,明天开始天天用人参鹿血灌你!"
  "别别,奴才会喷血到死的,您看……啊!!"
  我就知道他最会打岔,干脆拨开他的外衫,果然消停了。"该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就是因为你这样对待我,我才会想跑!"
  看看,急眼了吧,都开始你呀我的,也好,听着方便。"我这样对你不好吗?我喜欢你是抬举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哎呀,冷。"
  瞧着这一身的排骨,我该从哪儿下手啊!冷不防他一骨碌,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衣袖,呲啦一声,他成功的跳下了床,哆哆嗦嗦的后退:"王爷,王爷,您看您有三位夫人,外头还有那么多相好的,铁杵都得磨成针了。不差我一个吧……您身体要紧。"
  气死我了!这都是什么话!"你给我站住,还想跑!"
  "不跑不跑,我还有话要跟您说呢。"他卷了卷身上那件破衣服贴着门边站好,黑豆豆的眼睛眨巴着:"我想跟在您身边一辈子,好好伺候您,但绝对不想在床上伺候您。您看我一没相貌,二没身段儿,您也就是一时新鲜。回头传出去大家还以为您的品味下降了呢,多不好啊,更不用说还有恋/童癖的嫌疑。在我们心中,您是光芒万丈的王爷,不能有半点污点,可您要是上了我,这就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您还得继承大统呢,多少正事儿等着您操心,咱们男人上床不就是为一痛快销魂嘛!可我真没本事让您销魂,更别提痛快了,保证您上了一次就后悔,您看还不如去找一打心里乐意的美人儿爽一爽,两厢情愿总比强……强迫来的舒坦。"
  烛光里他半遮半掩的小身板儿乏善可陈,确实应该再养一养。而且,强扭的瓜怎么吃也不会甜,理论上我应该顺水推舟,拿出以往的耐心慢慢来,可是心里总有口气咽不下去。稍一琢磨,原来是他的话,听着为我好,其实从头到尾骂了我一遍!
  "王爷王爷!不要啊~~~"
  "磨成针了吗?"
  "没有没有,真大,真长,真生猛!王爷您就是男人中的男人,纯爷们!"
  "闭嘴!"
  "哎哎,王爷,这玩意儿奴才自己也有,不用摸了。而且用手解决问题很伤身体的,要不奴才伺候你更衣?去敏夫人那儿瞧瞧?您都好些日子没去看看她了。"
  瞧他那小嘴一张一合说的热闹我就来气,他到是谁都惦记,什么都敢安排!吓傻了吧?平日里谅他也不敢这么说话!
  "要不……二夫人怎么样?您这么'激动',别吓坏了敏夫人,毕竟是大家闺秀。"
  "小甘草,你知不知道,也许你无心的一句话就害了一个人?"
  "啊?"
  "对紫苏也好,对秀园也好,给别人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再让他们失望难道不是最残忍的事吗?"
  小甘草是聪明的,一点就透。当悔恨的神情爬上他的双眼时我后悔了。从来不会对别人说的话自然而然的对他说:"有些人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他们伤心也好,悲痛也罢,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听话,我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下场,但是超出我能给的范围就休想留下。也许你只看见我残忍,但你又怎么知道不是那些人奢求过分自己断了自己的路呢?"
  "奴才,明白了。"
  不理他,任他呆愣愣的跪在那反思,等我自己动手穿戴妥当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忙活活的爬起来,小脸儿黄黄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愿意给你的很多很多,多的超出你的想象,只要你愿意。"
  他颤抖了一下垂着头。还是不能着急啊~我毕竟没有那么多时间总看着他,也好,慢慢来吧。
  
  我最终是去了陈敏的院子。看着如此温婉的美人流露出惊喜和娇羞也算赏心悦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的小甘草也能如此心甘情愿的依偎入怀?
  今天就这么放过了他,冷静下来想,难得安蓉和邵棠同时看得入眼的人,如果就这么拉上床,光是安蓉这个表面典雅婉约实际一身巾帼英雄骨的女人估计都不会让我消停,更不用提对我的小甘草另眼相看的邵棠了。
  在陈敏柔软的身体里冲杀驰骋。除了皇权,竟然又多了一个我肯费尽心机去抢夺的人,一股兴奋由心底奔腾,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非常喜欢。
  
26
26、第二十六章 ... 
 
 
作者有话要说:甘草啊,雄起吧~~圣光与你同在。
在正文里描写甘草为什么不跑有点累赘,而且稍嫌矫情,有卖弄之嫌。但是又不好不给各位看官一个交代,所以在下用搞笑无厘头番外交代,希望各位看官能满意~
抱拳。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以为会一夜无眠,谁知道沾床就着了。是自我调节能力太好还是破罐子破摔随遇而安?一早醒来就看见山药轻手轻脚的在屋里摆放早点。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可见睡得有多沉。
  "甘草哥醒啦。一早陈大人就来了,也不知道多重要的事这么没眼力见儿,闹的王爷都没睡好。"
  最近几天敏夫人的老爹确实进出频繁,估摸着是因为之前王爷和邵先生等人商量的通商政策吧?虽然现在不用我亲自伺候王爷起居,但刚提了职位怎么也得勤快些,也许应该比以前更以身作则才对。一骨碌爬起,山药已经把热乎乎的手巾递了过来,他身后一个小厮恭敬的端着洗漱家伙。门外有轻轻咳嗽和说话的声音,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侧着身进屋往桌上又摆了四碟小菜,临了冲我弯了弯腰才退出去。
  以前都是我这样伺候别人,如今却成了被伺候的人。
  扫了眼品种丰富的早点,我最爱吃的几道小菜全有,甚至还有碗热牛奶。山药见了赶紧拿起一小碟鲜姜汁问:"加一半?太少了腥气,太多了辣。"
  "放着吧,我喝点粥就行了。"昨天才有人嫌我又瘦又矮,今天就突然多了碗奶。牛奶是好东西,我也爱喝,可是一想叫送过来的人,浑身就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甘草哥你好歹喝一点,邵先生说这个于你最温补,很有好处。"
  "……哦,好吧。"什么叫自作多情?真该抽自己一嘴巴。想什么呢!�……
  依然像从前一样,我吃着,山药在旁边美其名曰伺候着,实际上主要以分吃我的早点为主,而且吃也堵不住他的嘴,还要呱噪。
  最后我都吃完了,这家伙还恋恋不舍的又拿了只素包子猛塞,嘟嘟囔囔的说:"王爷特意叫人给你做的包子就是香。"
  我……擦!
  
  出门,左右各两个利落的小厮垂着手听吩咐,有点眼生,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是经办处的人。也好,那边事多又忙,现在我需要工作不需要闲着。闲着没准就会瞎琢磨,还是忙忙活活的充实些。
  带着人没走几步就看见四个穿玄青色短打的外宅小厮由垂花门拐进来,山药立刻上前几步喝止:"往哪走呢!"
  领头的弯腰一笑:"给山药哥请安,我们是奉命来给甘副总管搬家的,要不打死也不敢进内宅来啊。"
  山药一呆,回头看我。我也一头雾水正要问,白薯匆匆赶了过来贴在身边压低了声音:"王爷说你的那间屋子朝向不好,也不宽敞,所以拨了书房的跨院给你。今天早上才吩咐下来,我一时忙着没走开忘了派人告诉你一声,这些人是来帮着搬的。"
  "哇~王爷书房旁边那个跨院可宽敞了,还有枣树呢!恭喜甘草哥啊!"山药没心没肺的傻笑着。白薯知道昨天的事,尴尬的立在一边也不敢看我。
  翻白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搬吧!"就义一样的咬牙切齿!王爷,您就怕不够乱乎是不是?昨天那几个知情的人里,茯苓白薯是不会乱嚼舌头,但是曲莲和银翘哪一个不是无敌小喇叭?尤其是银翘,都不敢想他会怎么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
  一想起未来热热闹闹的八卦新闻主角是我,身上的汗毛立刻唰的一下就立起来了。
  不再言语,闷头带着人就走,经办处那么多账本,我就不信淹不死我自己!
  
  把三个月内的各种往来账册全叫人搬了出来,半尺高一摞竟然整整码了半张桌子。上至主子们的开销用度,礼品清单,下至马房的草料麦麸,一个都不放过。
  不是没看见那两个曾经是柴副总管手下的管事灰白的脸色,也不是没看见旁边几个小厮一脸的幸灾乐祸。以前忍着不爆发你们就当我是傻瓜,今天小爷我心情不好,正好也是秋天,来个秋后算账我先爽一爽再说!
  算盘打得有如神助,恨不得弹飞那些倒霉的珠子,一上午就查出来七八处花头,粗略一算也有三百两上下。各种折磨这两个炮灰管事的方法在脑袋里闪过,可也仅仅是闪一闪就算了。
  对付经办处这些旧人无外乎三种办法,一是查出来亲手料理,二是推给总管自己不担事,三是放过一马做个顺水人情。各有利弊,搁着原来的我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种,可是现在顾虑多了,我更倾向于第三种。
  推给总管虽然面上恶人不是我,可是谁又比谁傻多少?王府里当差的,马夫都是半个人精,谁还看不出我是那个真小人了?以前我也没什么可让人嚼舌头的地方,这么做撑死了被当事人恨,没准还能在主子和旁人眼里落个会办事的好印象。
  可现在呢?这些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了,蜘蛛网一样的关系人情,搞不好折腾出来就是谁谁他二舅谁谁他拜把子三兄弟。眼看着流言就要四起,这么要命的时候如果做个人情给他们,估计我以后在王府的日子还能过的消停些,至少跟这些人刮达上关系的都要给我留点面子。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抬头去看,巴豆冷着脸送来了午餐。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想跟他说几句话,可是心里事翻腾得厉害他又掉脸子给我看,没情绪应酬。
  他在一边站了一会,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简单寒暄几句时,人一抬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胃口吃饭,也没停下手中的算盘。巴豆这个德行无外乎嫉妒我的再次升职,或者是王府八卦系统的传播速度再创新高导致他听到些关于昨晚的流言蜚语。
  不由暗自咬牙,非要跟我拜把子做兄弟的人是他,如果这种时候他不信我反而拆我的台,那以后也没兄弟可做了!
  想着这些闹心事不由手抖了一下,算到一半的珠子乱了……惊觉做事不可三心二意。也不管茶水凉热,端起来猛灌下去,深深吸气稍事调整,压下一切胡思乱想,活儿还是要干的。
  
  一天又一天。真是硬生生挨过这两日。
  果然第一天晚上四周人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连茯苓都躲着。硬着头皮来到我的新屋,还好没有弄成奢华满室,王爷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娇"犯不上用金屋藏。
  山药在犀香苑上夜,白薯要伺候王爷,跟着我的小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烦,赶紧把人轰走了其里咔嚓的锁门,里外全锁,就恨古代为什么没有防盗门。
  饶是如此仍旧一夜浅眠,稍有动静就跟只活兔子一样翻起来支棱着耳朵听,再睡又难,反复折腾几次,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早早的醒来把门一道道打开,耻笑了一下自己杯弓蛇影,而且王爷要真想进来锁多少也无济于事。打开院门时却是茯苓倚着门框站在那,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让进来,他有点局促,我有点尴尬,终于还是他先捶了我一拳,"上什么锁啊你!夜里想偷着过来跟你说说话结果吃了闭门羹,你得赔我!"
  只这一句话,绷紧的弦就松了下来,傻笑着满口应他:"好好,想吃什么随便,我请客。"
  茯苓小下巴一翘:"算了吧,我以后还指着你混呢。怎么才一宿没见眼睛都肿了?要不我请你吃烧饼压压惊?"
  "去去,压个毛!"
  他噗哧一下乐了,用胳膊肘捅捅我:"铁杵磨成针,嗯?亏你想得出。"
  "快别提了。"
  "我也不想提,现在也没功夫跟你细说,反正你记着,我觉得王爷是要文火慢炖,一年两年不会拿你怎么着。以后再有了好的美的,没准这事就能太太平平的过去。"
  文火慢炖?当我是肘子啊!"怎么说?"
  茯苓撇撇嘴,"能怎么着?先养着呗。这么瘦吃着塞牙。"
  我就靠!但是能闻到真相的味道。难道……?那我真诚的乞求老天爷让我一辈子都长不起来,永远当个矬子也认了。
  
  有了茯苓开头,我给自己罩在脸上的"伪坚强,伪淡定"壳子也就摘下去了。不容白薯和山药跟我打太极,心里的烦躁全表现给他们看,果然这两个小子不用多说三句话,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种时候身边能多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比捡着十两银子还痛快。
  可是除了他们仨,别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还是得受着。
  我头一次带着兴高采烈的状态去邓春秋那,这老不死的当奴才已经成了精,反正瞒也瞒不住,不如跟他那儿拿主意。最好他再碎嘴一点转告王妃和皇后真相,不是甘草去勾搭的,是王爷变态了。
  老杂毛裹着大氅坐在摇椅里听,我吐沫横飞的说。说到一半他就乐了,一如既往的嘎嘎怪笑,等我说完了,他一时没理会,琢磨了一会又笑了一场才慢条斯理的问我:"你现在想怎么着?"
  "当然是想躲,能叫王爷断了念想更好。"
  "嘁,我就知道你想不出什么好的。礼亲王是什么人?除了他自己,谁能改得了他的主意?你现在还想躲?没听见人家都亲口跟你说了就是因为你总是藏着掖着才另眼相看嘛!还躲,躲个屁!"
  "所以求您给拿拿主意。"狗腿的跪到旁边帮他捶腿,被他一脚踢开了。哎?电视上演的一求人不都是过来揉肩捶腿的吗?到我这儿怎么不灵了。
  邓春秋龇着没剩两颗的牙笑:"我可不给你拿主意,回头王爷知道了非把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全塞土里去。"
  对啊,我和他才多点交情?这种老油条才不会趟浑水。
  "当奴才的啊,没势力的时候总想往上挣吧,可有些人终于爬上去了,又不知道怎么待着是好。要我说,一般人换了你的境遇都不知道怎么得瑟出花儿来,偏你还跟这儿唉声叹气!"
  "我可能真不是当头的料儿,让我得瑟我都不会。"赌气,干脆把我撤下去,回去当前门小厮完事,又简单还能离王爷远点。
  邓春秋没言语,隔了一会突然说起自己:"想当年我刚提上奏事处管事的时候那叫一个美,得意,哼,等闲人不入眼。后来被先帝身边一等得宠的大太监好好拾掇了一番才老实了。那个老太监见我不过是年轻气盛,又喜欢我机灵,就教我'事上以敬,事下以宽'的道理。别看这八个字简单,做起来,尤其是常年的做下来真是难。主子们有他们的事要忙活,咱们奴才自有奴才的差事,你只要对主子绝对的恭敬服从,一般的也不会难为下人。你可知抬头大礼低头跪能把两个人拉开多远?时时的提醒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一个'敬'字立分天上地下,到时候就算你想亲近都没戏。没看自古来的那些滚上主子床的,都是些没分寸没规矩的吗?"
  醍醐灌顶,绝对的灌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事下以宽更不好做,关键是如何拿捏。事事宽,处处宽,不上一个月王府就得散了摊子。还好你们府也没立多少年,其中的人脉关系相对简单些。但是府里的人又不是从一处来的,各有来路各有靠山,你当了副总管头一件重要的可不是打马上路,摸清楚各人的底细,记不住自己画个图标记上。谁是宫里出来的,谁是王妃的,谁是夫人的,谁是王爷的。之前教过你怎么看人下菜碟儿,拿出来用着,起先不上手,慢慢就好了。"
  这话说的正是地方,幸好我还没决定怎么处理经办处那两个管事。眼前这老杂毛的形象一下光芒万丈了,跳起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滚!"老不死的愣了一下,迅速把我推开,竟然还弹弹衣服好像我有多脏似的。
  "王府里那点破事也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皇后娘娘和王妃把你踢到我这儿是指望你长进,如今太子不争气朝堂里拥护礼亲王和宁亲王的各分一派,满朝文武盘根错节的关系利弊,你的心得放在这上头!今天有你受的。"
  剩下的时间邓春秋不再提之前的事,我的全副心思也都放在了他甩出来的一个个官员身上。他也怪,一句评价没有,只是细说这些官员的出身品格乃至兴趣爱好,间或有些他们老子当年在朝堂上的趣闻,余下的,按他的话说,"自己琢磨去!"
  其中现任户部尚书袁曦最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即使是邓春秋,提起他时也面露恭敬。奇的是,听邓春秋的爆料,这个袁大人不仅不是德高望重,更不是忠肝义胆。一句话概括,袁曦就是老油条里的战斗机……
  怪不得敏夫人那圆滑老道的爹仅仅混个户部侍郎,生不逢时哎~
  天已全黑,临走了,邓春秋皱眉憋了半天,还是对我说:"王府里少不了对你说三道四的人,王妃不会难为你,其他两位夫人可就不好说了。回去先掂量好主子真要是发难你该怎么应对。下面那些奴才们个个都是落井下石的势利眼,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端住了架子别让人踩下去,要不吐沫都敢直接啐到你脸上来。爬上来不易,做奴才的没有回头路,真回去了,猪狗不如。你就是欠点硬气,其他都好。"
  几天以来的委屈一下都翻上来了,硬挺着让眼泪在眼眶里转:"我明白!"
  逼到如今,谁还想作践我也没那么容易!
  
  大赠送迷你番外之纸条君与昆布哥
  我本是一张完美规整的澄心堂纸,默默的仰卧在礼亲王府的书桌上。我本期待着用我那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身躯承载绝世的水墨丹青,结果却被一个黄脸少年"呲啦"一声撕下一角儿……
  哇哇哇~~妻离子散啊~~我的小舅子冲我招手,"姐夫好走啊~"
  切!我走了,他就上位成功变成第一张纸!混蛋!
  那黄脸少年揣着我来到一间小仓房,天旋地转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末了他奸笑着把我掖进了门框,嘀咕着:"多看点谍战片果然有用啊~"
  寒风瑟瑟中我尖叫,颤抖。
  "嗨~没见过你啊,新来的吧,我是风~"(仅此向看官'我是风'致敬)
  废话!你吹的我帕拉帕拉乱咣当,我当然知道你是风。不理他,继续尖叫:"我是纸,是上好的宣纸,是澄心堂纸!我不要夹在门缝里!"
  风 
 26、第二十六章 ... 
 
 
  翻了个白眼(风能翻白眼?原谅我吧,我的思维已经被外星人绑架了。),"你叫吧,使劲儿叫,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灭哈哈哈~~~"刮走了……
  可是,哎哎!我被刮下来了啊!地上好脏的啊……
  
  转天一个手脚敏捷的青年轻轻闪了进来,仔细翻查了一番一直试图跟我搭讪而我坚贞的没搭理的萝卜们和白菜们。
  小偷!没品味的小偷!竟然还有人会来偷菜!(真的有人很喜欢偷菜啊……菜园子屡屡被无良网友采摘一空的兔子由衷感慨……)
  那青年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被仓房中的灰尘们调/戏了,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喷嚏……啊啊啊!!他竟然,竟然要用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我来擦鼻涕!
  看到那个离我越来越近的黑洞(你也懂得黑洞?)一般的鼻孔,我绝望的喘息着,挣扎着:"不……不要,嗯,嗯~~~不,啊~~"哎?他怎么突然停住了?不擦了吗?浪费我这么配合的表演。
  终于,他吸溜着鼻涕把我放回原位,还很绅士的(竟然还知道绅士!)把我摆成原样,然后他走了,一如轻轻的来,没带走一片云彩。
  哦~这个青年还是挺俊美的。(你丫就是个耽美纸!)
  
  昆布闪出仓房略略思量,这回的差事挺难办。那个小甘草竟然想跑。也不想想他是想从谁身边跑!找死嘛不是。
  苍术是好兄弟,刚才他来求他放小甘草一马的时候,那个表情好像死了娘。至于吗?王爷捉回去大不了滚滚被单就完了(这都是牛人,啥都懂),可是答应了兄弟总不能不办吧?
  正挠头的时候 ,远处人群里挣扎着挤过两个大肚儿男的不就是小甘草了?
  突然想起个招儿,昆布抹了把鼻涕(真影响王府一等侍卫的形象啊),几个闪身飞檐走壁之后,坠到了甘草后面。然后开始在他前后左右不停的出没。
  小甘草,小甘草,往这儿看!看看我是谁!我是昆布,是王爷的侍卫,看到了没?没看到?!什么眼神儿啊!
  眼珠子一转,故意踢翻了一个卖干菜的摊子,扯脖子嚷嚷:"怎么着?怎么着?我是昆布我怕谁?!"
  不容易啊,小甘草终于听见了,只见他雷劈一样呆立了一秒,然后拔腿就跑,冲进了那间小仓房。
  昆布终于放心了,赶紧给卖货的赔礼道歉,又赔了人家二百文钱!靠的,这趟差事亏大了,回去找苍术报销去!(喂!大哥,你也是穿过去的吧?连报销都懂。)
  再次飞檐,蹲在仓房对面的房顶上好长好长时间,当肩膀上都落了三坨鸽子便便的时候,甘草终于走了出来。耷拉着肩膀,哭丧着脸。
  这就对了,昆布瘪着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消停儿的回去吧,王爷不会怎么样你的。长的又丑,人又瘦,切……
  
  我不要啊!我不要!我宁可再被夹回门板里,我宁可给那个英俊青年擦鼻涕,我也不要变成小广告!!!
  小仓房的房东笑嘻嘻的用咱们"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澄心堂小纸条写了个招租广告,"啪!"的一声贴在门框上:"此房招租,中介勿扰。"
  
27
27、第二十七章 ...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了哎……我为自己骄傲一下。
 
  有句老话说是"多事之秋"。
  就我自己而言,这个秋天确实很多事。对经办处的某些人来讲,也是个提心吊胆的秋。
  王府里柿子树上的柿子都红了,一个个肥美圆满招人喜爱。由经办处的窗往外看,正好有一根被硕果压低的枝桠,一对并蒂柿悬在窗口。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王爷都会亲手剪下这样一对柿子送给王妃。不得不承认,王爷这个人很懂得一些浪漫情调。
  经过昨日老杂毛的一番教导,我心里逐渐有了主意。调回视线看着手中的纸,上面满满的列着前几天所查账册中的疑点,这算不算另类的"丰收"?
  三天的功夫,那两个管事的脸越来越白,简直比用粉底的效果还好。我偷笑,你们别着急啊,咱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总管那么猴精的一个人,自己不查,偏昨天晚上特意去我的小院子看望我,说了些云山雾罩的话。
  在总管来之前我正凭着记忆详细捋顺王府中众奴才的人情关系,以前没特别在意的丝丝缕缕也反复琢磨了一遍,正在纸上涂涂写写时总管来了。
  他说他的,我听我的,哼哼哈哈的答应着并不顺着他给的杆儿爬。最后弄得总管这样历来稳重的人也有些坐不住,含糊几句走了。
  也幸亏有总管那些适时而来的信息,我在那张人际关系表上又注上几笔。
  子夜十分,一张礼亲王府人脉图已然成型,看着鬼画符一样的图表我嘎嘎笑了起来,这大半夜的,要是有人经过听见了估计得吓一跳,八成以为我吃饱了撑的作妖儿呢。
  看着蛛网一样的图,某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浮现。
  怪不得厨房的大头李在我刚提上来给王爷当小厮的时候会找人收拾我,原来是因为他的小兄弟也是备选小厮之一。就是因为那次被他们逼着嚼了一大碗生肥肉,日后我看见肉就腻味恶心,更吃不下油大的东西。
  也怪不得巴豆这么力求上进,跟他家鼎盛时期比,如今王府中各重要职务上他家的人早被陆续替换了下去。
  有趣的是沿着我用淡墨画的线一条一条追下去,王妃嫁过来时带的八个小厮分别被安插在不同的地方,想一想,八个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
  一份感慨,这错综的关系宛如棋盘,我自己也不过是这盘面上的一颗棋子,挣扎生存。看着自己的名字孤零零的杵在那儿突然有种扭曲的得意,似乎……只有我一人是无来历,无靠山,无本家的三无人员啊。自从被老爹卖掉,我是连家也没有了。
  看着正中心的"王爷"二字,默默的画上最后一笔,从我的名字上面一条线直直的耸上去,大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收回心思,我叫人招来了那两位管事。先让筛糠似的大叔们坐下,给敬上茶水。丑话说在头里,捡重要的提了几项,其中一位姓王的大叔差点失手砸了茶碗。一轮轰炸过去,到是另一位鲍大叔逐渐稳当下来。此人可用。
  难听的说完了,该说好听的了。我的意思很简单,既往不咎,以后严于律己。
  "二位叔叔在经办处多年,各项差事轻车熟路,这等人才没道理因为一次过失一棍子打死。以往跟着柴副总管,领头的不正经你们做下的也不好太耿直,想必中间有我不知道的过往,我也不想问了。从此以往的事不会再有人追究,但是只要你们再敢有一点私心,这个,"甩了甩手里记满亏空的纸片,"可就别怪我不给二位兜着了。"
  两位大叔自然是千恩万谢,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就不细查你们到底抽了多少银子,只按每人四百八十两作数,以后每个月还给帐房二十两,两年还清。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弯腰说好。其实哪止是这点银子?不过是叫他们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也让那些隐在暗处的人知道知道,如今的经办处不比以往,都消停些吧。
  这些人消停了,我也就省事了。
  吩咐人把桌上散乱的账册收拾起来,刚要出屋透透气茯苓就来了。
  拖着我到个清静拐角,小声说:"今天紫苏出府,你忘了?"
  
  紫苏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他的名字,各种深浅的紫。今天他穿了身蓝紫色的褂子,这种颜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青莲"。我对这些东西不敏感,很多很有诗意的名字到了我这一律变成深红浅红,深蓝浅蓝。
  能记住青莲色还是因为对伟大的一句诗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误解造成的。可惜此清涟非彼青莲,被我错位记忆了。
  现在看着如此俊美的紫苏再次穿上华服独自站在王府后门的门口,无论是他脸上的淡定从容,还是那骄傲的身骨撑起的绚丽衣衫,我都觉得很配得起那两句诗词。
  帮紫苏拎包提行李的小厮们看见我赶紧过来行礼,"甘副总管。"
  紫苏回头冲我一笑:"你来啦。"
  "嗯,来送送你。"该说的想说的都说过了,无言。默默的站在他旁边,看着。
  茯苓也没说话。我们三个沉默的你看我我看你,真尴尬。
  说点什么吧,哪怕场面话也好,以后再见也许就难了。正在我努力酝酿情绪的时候,张小顺叽叽喳喳的出现了……
  没等马车停稳他先跳了下来,猴子一样利索。紧走两步先向紫苏假笑着作揖:"给谭公子请安,奴才来接您了。"
  谭公子?想起来了,紫苏的本名是谭秀。
  茯苓帮着装车,最后时刻,多年在一起的兄弟就要离去,满心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只见他拉着紫苏在一边絮絮的嘀咕。
  我也正好有话想跟张小顺说。一抬眼还没张开嘴,他到先狡黠一笑:"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哥哥我冲着你的面子也不能难为他。"
  这话真好听,好像我们俩的交情有多深似的。冲我的面子?开玩笑,要冲也是冲着我现在副总管的身份。可是,面上我得装着信,人家明着示好,我也不能不识抬举。
  "谢谢小顺哥了。"拱拱手,九王爷是王爷一力笼络的对象,这样的身份叫我挺为难。塞银子吧,张小顺随便掏一掏荷包兴许都比我阔,给东西么,两家都是王府,规格差不多。
  "小顺哥,紫苏的脾气大了些,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大家都是由低下爬上来的,唯独他是个好出身,如果狂了些傲了些,您多担待。"
  "他可是得狂着呢,"张小顺暧昧的挤挤眼睛:"身份不一样啊。你们家王爷特意脱了他的奴籍,还给改回了原名,我们接过去得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呢。你可知他的新名头吗?客卿,我们祥亲王府的客卿。"
  惊讶!王爷说过他身边的人只要听话就会给一个好下场……我以为他是随便一说给自己开脱当借口的,没想到……再看紫苏,可不是眉梢眼角都带着别样的洒脱?
  如果我也听话呢?这个想法闪了一下就过去了。天知道紫苏为了这个所谓的"听话"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不是他,没有他坚强也没有他的才华。
  把张小顺拉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九王爷不喜欢男人自然也不会为了色去亲近紫苏,你们府上的奴才们可别看见点风吹草动就翻旧账。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什么时候都是给别人留点面儿才好。别跟我贼笑,你这个领头的打心里就不尊重他,还指望底下人能做得多好?"
  张小顺咳嗽着掩饰了一下:"知道啦!刚当副总管才几天,派头到是大了不少。还跟哥哥耍威风呢。再说,你又如何看出我不尊重他了?"
  一爪子掐住他的胳膊内侧:"少来劲!刚才你挤什么眼睛?别告诉我进了沙子,要不现在咱们就掀开眼皮找找!"
  "行行!我怕了您了。"张小顺咧着嘴跳开,"要我说你也是瞎操心,他不比以往了。奴才嘛~总要懂得看人身份的。现在人家也不在奴籍了,又是客卿,就算有人想给他脸色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呢。"随后又贴了回来,神秘兮兮的说:"你们家王爷还嘱咐我们爷隔个半年八个月的就给他补个太常寺赞礼郎。所以你就放心吧,刚才是我下作了,改天请你喝酒赔罪。"(赞礼郎通常负责宗教祭祀,为太常寺基层官员)
  
  送走了紫苏,我和茯苓慢慢折回内宅。一路上他低着头不说话,我也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直到分割内外宅的垂花门前,茯苓猛一抬头:"他是熬出来了。"
  是啊,这个熬字用的好。一句话,多少辛酸往事都在里头。
  茯苓仰着头看那垂花门上色彩鲜艳的描绘,喃喃的说:"我们也快了吧?"
  看他神色间带着少许寂寞不甘,正是提出我那话题的大好机会。
  "我打算提起来一批人。"
  他转过眼睛一溜,"干什么?"
  从他黑黑的眼仁儿里,能看到自己露出小人得志的笑:"给你个管事做不做?"
  
  一下午又耗在经办处,全是王府里各项琐碎的进出往来。别看这些小帐不起眼,多留心能看出不少东西来。看完各院主子叫置办的小零碎儿,把二夫人院里的管事丫头叫来一问,果然被褥都要换新。
  那为什么叫买棉花?原来是针线坊的那些婆娘们势利眼,去年做了送上来的全是粗制滥造,针脚儿大的盖上一阵都会漏棉花。
  二夫人也是有自知的,看这一两年来的光景儿,不敢像从前那么嚣张,如今眼看就要入冬,干脆买些棉花来让身边的丫头们亲手做。
  叫人招来针线坊的人,老大娘一脸横肉,立着的三角眼颇有邓春秋的风格。
  "去年是不是给二夫人院子里做过一条银红段子的被子?王爷那天看了说好,吩咐也给做一条送过来。就是不知为什么针脚大的能钻进去猫?您也知道,二夫人那边养着不少小猫,回头把里头的棉花套都挠烂了多不好。"
  老大娘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赶紧说:"二夫人告诉王爷那面子里子都是你们给配的,王爷听了可夸了半天呢。劳烦您就照着原样再给做一条吧,只不过那个针脚儿就……"
  "老奴一定叫那些婆娘细致些,到时候还请您给担待着。去年给的料子晚,我们人手不够做的粗了,主子八成不高兴了吧?"
  "没有没有,哪能呢。夸都夸不过来。今年的针线使着还顺手吗?前几天我看见送过去不少新料子,您多受累给张罗的漂亮点。"陪着假笑了一通之后,好茶好水的伺候走。
  与那大娘前后脚,巴豆继续冷着脸进来,愣头愣脑的往我跟前一站:"什么事?"
  
  "我到是想先问问你,这几天犯什么癔症呢?别人说的话听见了就信?不信兄弟信旁人!不许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巴豆一梗脖子,"我没说我信!"
  跟我装?"行,你不信就行。如果兄弟都怀疑我,我不如死了算了。"撇过头装抽泣状。
  巴豆动了动,憋了一会磨着牙低声问:"你升副总管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和王爷……"
  "当然不是了!"几乎想跳起来踹他一脚。
  巴豆长出一口气,翻翻眼睛:"我就说嘛,瞅你这德行也不能。"瞬间又黑下面孔:"那前几天晚上……"
  "王爷耍酒疯看错人了。"
  "真的?"
  "假的。"绕过桌子直接面对面:"你听的传闻有真有假,你只要记住了,兄弟我是干不来勾搭男人的事儿。最起码,我不是自愿的,好在王爷没难为我。"
  巴豆低着头想了会儿,再抬头时神色已经释然:"你肯跟我讲实话我自然是信你的。"重重一拍我的肩:"我也寻思就凭你这点能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爬这么快,果然是有猫腻儿!要说咱们这些年轻的里,谁还能有我厉害?"
  果然还是嫉妒我来着。切……
  "是啊是啊,所以我可不能浪费巴豆哥这么个好人才,愿不愿意当经办处的管事啊?"
  
  入夜。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我的班底已经初步成型。茯苓提做王爷院里的管事,巴豆先带进经办处学着,等时机一到,就替换那个姓王的大叔。
  按着茯苓的推荐,川贝打的一手好算盘,今天跟他提出送他上帐房,这家伙一百个愿意。再就是山药和白薯。两个人年纪还小,白薯比一般同龄的聪明不止一倍,等再耗两年就提到我身边来,也正好再踅摸一个妥当的小厮补充他在王爷身边的位置。山药再一年就可以提成犀香苑管事,这边水深火热的,他还是在先生身边妥当些……
  
28
28、第二十八章 ... 
 
 
作者有话要说:仅以此章节表达对编/辑奶茶的感谢以及怀念。
虽然不相熟,但是毕竟是签下我的人。有种莫名的难过及不舍……
咳,这位编/辑没有去世,只是辞职了而已。感觉上面两句写的像讣告。汗……
今天发文这么晚是因为JJ抽了,点更新一直是错误网页,或者打不开,抱歉~
说说关于这个文。在下看到不少大人的意见,确实也发现主角的感情进展过于慢了,所以适当调整。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太突兀。
另:给出两个关键词,是关于本文后面的发展及结局。1:仙人掌,2:覆水可收。
最后,既然是穿越文,也许未来会有少许灵异事件,仅仅是少许,非常少。作为提示吧,给各位看官一点心里准备。
 
  从小就听长辈和老师教导我们,要把目光放在明天,要有远大的目标。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而且一直激励着我。可是我有个很大的缺点,一激动就容易顾此失彼。所以小时候的那些雄心都在一次次的失败和打击中蒸发了,后来我习惯于把头压低一点,多看看眼前,最低限度,把手头的事做好再去幻想未来。
  可是我这几天忘了曾经吃过的亏,打鸡血似的一心琢磨那"美好"的未来。
  可笑昨天临睡觉之前还惦记着过几年提拔起来这个谁谁,过几年再提起来那个谁谁。邓春秋都提示过我纸包不住火,早晚东窗事发会被夫人们责难,我却把这些话忘在脑后。
  所以现在我就活该跪在敏夫人的庭院里,活该被各种女人当成"妖姬"来围观。
  
  "我问你,春桃说的是不是真的?"
  "回夫人,是真的。"懊恼自己在那天晚上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难道忘了王府是个没有隐私的地方?我撺掇王爷来敏夫人这儿过夜确实是犯上不恭。而且敏夫人又是个正派的大家闺秀,如此羞辱也不怪她会今天拿了我来问罪。
  "好,好!"敏夫人气得声音都颤了,"我自问一向恪守妇规,你这样在王爷面前说话将置我于何等境地?若要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那放浪之辈!你!你……"
  两旁的丫头们赶紧上来安抚,其中一个厉声叫道:"还等什么?捆起来往死里打!"
  真的无话可说。双手不知被什么人扭住绑了起来,又被一脚掀翻在地,还没回神,板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下手的都是女孩子。
  挨了有十几板,一声娇笑由身后传来。
  二夫人带着香风从我身边走过,"妹妹可别太难为小甘草,他现在是王爷眼里的大红人,回头打伤了,爷们儿心疼保不齐跟你发脾气呢~"
  不妙,这个女人是来火上浇油的。
  "二夫人言过其实了。这奴才犯了错又关乎我的清誉,我惩治他王爷怎会怪我?"
  二夫人又发出那种母鸡一般的咯咯笑,"妹妹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你只当他是王爷新进提拔起来的小厮么?他和王爷的关系……呵呵,咱们女人家可不好多说这些。他不过是在王爷面前编排你几句,你可知他连我院里的铺盖都管起来了。如今王爷正宠他,我劝你也别这么较真儿,万一他再跟王爷嘀咕点什么,王爷发起火来咱们哪儿受的住啊?"
  铺盖?是我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是另有人挑拨?
  "怪不得……怪不得……看不出你这奴才竟是如此下作!打,给我打!"
  板子伴随着敏夫人的尖叫落下来。
  二夫人在一旁冷笑着的说:"可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什么都管,真当自己是根儿葱了。这种得了势就来卖乖的我最容不下了。"
  都说女人心难测,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疼……
  
  就在我愤怒羞愧得几乎想死的时候,王妃严厉的声音宛如天籁:"住手!"
  看不见四周的情况,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哗啦一下四散。一阵急急的脚步,一双柔软的手,"怎么能打成这样?"是柚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然后突然又吼起来:"你们还是不是人了?!"
  "放肆!"王妃呵斥了一声走到我旁边对柚子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把人先扶起来。"
  站起来先看见柚子咬着嘴唇,大眼睛里含着泪。
  王妃站在庭院中央,地上四周跪满了两位夫人的婢女。二夫人和敏夫人也弯着腰行礼,一直没敢抬头。
  "把甘草搀到屋里去,其他人回避。"
  我被柚子扶着站在厅堂中央,王妃居首,两位夫人分坐两旁。
  "柚子也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们四人。王妃沉吟片刻缓缓的说:"王爷是做大事的人,现在正是较劲的时候,作为他的妻妾难道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非要让礼亲王府不得安宁,让王爷分心才行么?不说甘草跟王爷没有什么,就算真被王爷收了你们又能怎样?王爷喜欢他,宠他,那是王爷的事,有他在身边王爷就开心快活,难道你们就见不得了?"
  "王妃!我不是为这个责罚他,实是因这奴才对我不恭。"敏夫人到底是新来的,她还没见过王妃的手段。
  "他对你不恭?"王妃很诡异的笑了,"现在这屋里没外人,就咱们三个女人和小甘草,这孩子我很喜欢,也保他不会出去嚼舌头。今天,咱们就好好说说体己话。"
  
  王妃的体己话真是挺恐怖的……看她神色自如,屹然不把我当男人看。也对,按年纪我还真算不上是个男人。只不过您能不能别在发表是侍夫攻略的时候拿眼睛瞟我啊?王爷是你们的夫,又不是我的……
  敏夫人听着王妃的言谈逐渐神态平静了下来,最后王妃微微一笑:"像甘草他们这样伺候在王爷身边的人,按理说放在侍妾多的王府里是很被人巴结的,甚至还有人愿意许他们金银,只为能在爷们儿耳边多提提自己。咱们府里来来去去只三个,王爷又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主儿,到没见识过这些。"
  在说"来来去去只三个"的时候王妃别有用心的溜了二夫人一眼,吓得她立刻噤若寒蝉。
  "礼亲王府的女人,只要你肯踏踏实实的伺候,王爷绝对不会亏待了谁。但若有异心想独揽专宠再想有个好下场可就难了。王爷是什么人?他眼睛亮着呢。"
  敏夫人低头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她应该明白王妃影射的是谁。
  二夫人有点坐不住,王妃也不再给她难堪,"秀园,你先回吧,晚些我过去找你说说话。"
  
  我以为这就散了,腰腿屁股疼的厉害,已经快站不住了。没想到王妃等到二夫人退出去,面色一寒,开始冲敏夫人发飙。
  "自你嫁进来王爷宠不宠你?疼不疼你?你还想如何?今天这般锱铢必较,是不是来日连我这个王妃都容不得?"
  我靠……这气势,泰山压顶。
  敏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团:"不,不……"
  "除了倾慕你的才学容貌,你难道不明白王爷娶你的另一初衷?"
  "明白……"
  "既然明白,今天如此狠辣是要给谁看的?你爹与王府联姻也是为了日后显贵,像你这样处事只怕帮不了他反倒害了他。"
  "是,妹妹明白。"
  "今天我说过的话你给我刻到心里去,别的王府内眷可以折腾可以闹,礼亲王府绝对不允许这种事。"
  说完王妃起身就走,临至屋门突然回头:"以后不要难为小甘草,他绝不是有心对你不恭,什么人都是日久见人心,只要你肯用平常心对待,慢慢的自然能发现他的好。"
  
  跟着王妃身后出了门,柚子赶紧过来搀扶,一路走出庭院到了回廊里,王妃挥退众人,这次还好留下了柚子我还能倚靠一下。
  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王爷喜欢你你就受着,想要你你就给,别那么别别扭扭的。"
  啊?!啥?"王王王妃……我不是……"
  王妃抿嘴一笑:"急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现在你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王爷就是喜欢你能逗他开心,喜欢你的体贴忠诚,你以后该怎样便怎样,别人家跟你亲个嘴儿摸个屁股就吓得半死,好好的伺候着,外头的事已经把他绷的死紧,你不许让他再费心!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奴才遵命。"
  现在真是一人一个说法,按说王妃是很了解王爷的人,茯苓伺候王爷多年也能摸的清他的一二心思,邓春秋足不出户却是个知天下的主儿,可是为毛人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而且似乎每个人都在教我该怎样应对眼前的状况,每个人都在旁敲侧击的引导我下一步该如何去走。往深处想一想,似乎……每个人都像是要利用我,为什么他们的话都像陷阱?
  突然觉得这偌大的王府空寂的可怕……
  
  虽然挨了不少板子,所幸小姑娘们毕竟不如男人力气大,没有破皮只是些淤青。
  我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去经办处,由着柚子他们把我送回小院。白薯和茯苓吓了一跳,服侍我上床趴好后也没顾上跟柚子客气,翻箱倒柜的找药膏请大夫去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被耳边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吵醒,原来是白薯,"甘草哥,咱以后可再也不管那些死女人了,让他们想男人想死,没被子盖冻死算了。"
  看来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他都打听过了,也是,柚子是他亲姐姐。
  "嗯,以后我长记性,别哭了,又死不了。"
  "呸!刚醒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茯苓端着碗热气腾腾味道可疑的汤药走了进来,"喝了。"
  "这是什么?"
  "大夫给开的活血化瘀的药,放心,我没下毒。"
  这家伙,还嫌我说话不吉利,我看就他嘴最黑。
  "王爷刚才还问了你醒没醒,现在我过去回话。我们可一句都没乱说,你自己掂量怎么跟王爷交代吧。"
  "王爷回来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茯苓轻蔑的撇撇嘴:"您可睡得够长,晚饭都过了。看你一直不醒把我和白薯急的,赶紧又把大夫请回来,结果人家一号脉,说你就是补觉呢,简直气死我了!"
  
  "既然气死了,那赶紧趁他不能动揍他一顿好了。"王爷突然走进来还接了茯苓一句话差点把他吓晕过去。
  "上药了吗?"
  "回王爷,上过了。"
  王爷一偏身坐在床边抬手捋了捋我耳边的乱发:"你就是欠这一顿打。早跟你说过别什么事都伸手,这次真是活该。"
  "奴才记住了。"
  王爷一笑,回头吩咐:"打水来给我洗漱,今天就这儿睡了。"
  啊?!!要不是腰腿疼的厉害,我几乎要跳起来了。
  "王爷……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们打也打过了,还能怎么样?"随后俯下/身耳语道:"要不你以为我预备这么宽的床干嘛?"
  
  在我全身绷紧随时准备王爷稍有动作就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人家梳洗的清清爽爽往旁边一躺抻了个懒腰:"真舒服啊。"眼一闭,睡了。
  越过他,我惊悚的瞪着上夜的茯苓,他也惊悚的瞪着我,我们就像两只傻鸟一样互相看。
  事实证明,眼神交流什么的,一点都不靠谱……
  比划。指指王爷,又用食指在太阳穴上画几个圈:丫想干什么?
  茯苓摊开手瞪圆了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再比划……被王爷一把抓住手指头:"睡不着?咱们聊聊天也好。"
  茯苓一阵风似的溜到外屋去了。叛徒!
  "今天我去了工部一趟……"
  狗屁聊天,完全是他说我听。也好,以我现在的思维状态不适合聊天。满脑子里就一个字"无"。
  以前有个几个特别喜欢拿我当垃圾桶的哥们,什么事都喜欢抓我当听众。如今王爷也拿我当垃圾桶。
  夜深人静,我趴在枕头上听着王爷沉稳的声音,他说话真奇怪,匀速的好像在念经……最后的印象,王爷的鼻梁还挺高……
  
29
29、第二十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家里来了客人,保持日更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在下会尽量多写快写一些。
另外,有入VIP的打算,不知道看官们会不会继续捧场?能不能接受在下借码字之余赚取些零用钱的想法?
很忐忑的兔子敬上。
 
  清早醒来,天还没亮透。比较不习惯旁边多睡一个人,半夜里胳膊腿撞上了总会醒一下。王爷却睡的很安稳,踏踏实实的都不怎么翻身,睡姿也是规规矩矩的仰卧。
  除了不能随心所欲的乱翻身,我这一觉睡的还是挺不错的。
  床的帐子是比较浅的一种红色,似乎茯苓说这种叫海棠红,非常娇艳。可是再漂亮的颜色晚上一熄灯黑漆漆的也看不出。
  现在借着少许微光,第一次仔细去看,很暖很暧昧的朦胧的红从黑暗中透出来。
  王爷的侧脸在帐子的映衬下变成剪影般的轮廓,能看出他的眉骨比较高,鼻子比较高,下巴比较方,确实是一挺帅的爷们儿。
  为毛我没投胎到一个帅哥身上?难道我的魂儿就带着一个"大众脸"的标签儿?咱也想帅一把来着,结果两辈子都和帅哥不沾边。
  胡思乱想了一阵,膀胱们开始叫嚣:我们要放水!我们要放水!
  天色见亮,已经可以看清王爷的鼻孔,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从他身上翻过去?不靠谱吧……看看床尾,我靠的,哥们你没事儿长这么高干嘛?我的脚离床尾的距离能很轻松的爬过去一个人,王爷的两只长腿大脚却坚定的把这段空间堵死。
  快点给我们放水!不然直接喷出来了啊!膀胱们继续嚎叫着……
  认了,翻吧。
  见过神偷电影里主人公肢体柔韧舒展的过激光的样子不?咱也挺柔韧的,绝对不会在翻到一半时一屁股坐在别人身上。呃……前提是,旁边的人别醒。
  当我双手撑着床板,高高抬起一条腿保持小狗撒尿的姿势试图降落在另一边时,王爷黑亮的眼睛突然睁开,就像闪光灯一样"唰唰唰"一顿闪。
  惊吓!勉强维持平衡降落成功,骑在他大腿上抬手挥一挥:"王爷早啊~"
  "早。"
  还想继续翻,王爷一抬膝盖,我就像恶狗扑食一样直接趴他身上了。我靠靠靠……那么硬的膝盖骨就生生撞上我伤痕累累的屁股,疼死了。
  
  茯苓听见动静撩了一下帐子。我挣扎着想移开被王爷嘬的死紧的嘴,"唔唔,救唔……"
  茯苓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又默默的放下了帐子。
  叛徒!兄弟大难临头了也不伸个援手!上次吐了王爷一身,难道这次要我再尿他一身吗?神啊,不要这样啊~~
  当王爷终于肯结束这个长吻后,我迅速跳下了床,顾不上穿鞋夹着腿冲向马桶,在哗啦哗啦的嘘嘘声中,王爷大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当今皇帝是三日一朝。不需要上朝的日子王爷要么吃过早点出去走访各部,要么在书房看书会见大臣。
  今天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前头传来话,说敏夫人的老爹和刑部厉大人已经到了。王爷吩咐请人到书房等,他自己不紧不慢的吃早点。
  "过来上桌一起吃。"冲我招招手。
  "奴才不敢。"
  王爷直接站起来大手一抓,把我拎到身边向下一按……
  "哎哟!"龇牙咧嘴的跳起来。
  "我忘了你还有伤,凳子太硬坐我腿上吧。"
  "不硬不硬,挺好的。"赶紧试探着坐下,开玩笑,坐你腿上?
  这是一顿惊心动魄的早餐。只要是王爷叫我吃而我不爱吃的东西,他就含在嘴里作势要递过来。让我再添一碗粥,我说吃饱了,他就亲手拿勺子来喂。
  最后成了有史以来我吃的最多的一顿。邓春秋的招儿不灵光啊……我想保持主奴距离被暴力反抗了……
  
  以为王爷走后能消停会,没想到半盏热茶的时间,银翘扭啊扭的过来了。这也是个紫苏类型的美少年,雌雄不分的清秀面孔,面条儿一样的身材。
  "给你。"一只精致的小罐儿递到我面前。
  下意识的接过来,打开一闻,很奇怪的香味。"这是什么?"怎么茯苓在旁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给那里用的。"翘着二郎腿,银翘慢条斯理的说:"王爷是个讲究的人,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也没伺候过,今天我可是特意来教教你的。"
  "那里?"头皮有点发麻,已经隐约猜到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
  银翘妖娇一笑:"这是加了上好香料的猪脂。你可知那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去伺候王爷的,一个好臀要做到香,暖,紧,油,活。香就是要没有异味,甚至香喷喷的才好。给你的膏每天都要细细在那里按摩,先外面,再里面,一边涂抹一边拿一块软布擦拭,比用温水清理更保养,而且还不涩。"
  手中精致的小罐变得无比万恶,全身僵硬,"银翘,这个东西我用不上。"
  "嗤~"美少年笑着翻了个白眼:"早晚的事。你听我的没错,免得到时候受苦。"
  再次重申了一遍,银翘依旧当没听见,而且大有不讲完剩下的那些暖啊,油啊,活啊就坚决不罢休的架势。
  "银翘,这样吧,改天王爷再来这儿睡的时候,你过来上夜。到时候你就手把手的教我,没准王爷一高兴还给你大把赏赐,怎么样?"
  银翘似乎很意外的样子,继而妩媚的笑了,软绵绵的说:"好啊~~~"
  "你想什么呢?"待银翘一走,茯苓眼睛一立,看我就像在看外星人。
  "叫他来围观一下我和王爷夜里都干什么,免得他不死心。什么好臀要暖要紧,恶心!"
  茯苓一呆,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想叫他伺候王爷让王爷分心……"
  "哦?他还没伺候过吗?"这么骚包的一个美少年,王爷也会放过?
  "你当王爷是个人就拉上床啊?"飞过来一个白眼,茯苓抄起两只包子:"我还有差事先走了。"
  其实,刚才有一瞬我真的想把银翘塞给王爷来着。但是紫苏和二夫人的例子让我不再敢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更不应该仅仅看到银翘的做派就把他归类到轻浮浪荡的人中去。
  邓春秋一直在跟我说,了解一个人不能光凭浮皮表面,要花时间去观察他的行为,要看他是怎么做事而不要光听他怎么说。
  手里还攥着那个小罐子,回头看了眼床。有几个男孩是像紫苏那样心甘情愿的委身于王爷身下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只要能自保就不再顾及他人的下场了呢?是我堕落了,还是我变坏了?
  突然心跳加快,为自己的自私不耻,我到底在干什么?!
  
  没有理由的冲到了犀香苑,狠狠的呼吸,是为了这里的青草香,还是其他什么?
  "小甘草?"
  猛抬头,邵先生微笑着站在不远的地方,"好久不见,过来坐坐吧。"
  忘了是如何开的头,我只想一股脑的把烦闷倾诉出去,甚至忽略了邵先生向来上课的少爷们打的手势。
  "我很高兴你愿意把心里话都告诉我。"
  邵先生保持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你很厌恶自己自私吗?"
  "是的。"
  "我觉得你还不太明白自私的意思。"邵先生温和的拍拍我的肩膀,"一般来讲,损人利己是自私,但当你的行为造成利己利人的结果时,还能被说成是自私么?你刚才说的银翘这个事,我看到是算不得自私。"
  "可是,银翘也许并不是甘心的呢?也许他是有我不知道的初衷呢?我真要这样做不是害了他吗?"
  "初衷?"邵先生的神色变得不屑:"哪一个在王爷身边的人不是有所求?每一个人都是靠自己的手段和本事从王爷那得到自己想要的。包括你,也包括我。荣华,富贵,权利,钱财,人活一世总是离不开这些东西。"
  "先生……您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先生微微有点出神:"我仅仅是左都御史家一个微末的旁支亲戚,科考官场营私舞弊,即使做了官,像我这样没身份没背景又拿不出大笔银钱贿赂的想要出头是难上加难。正好王爷刚刚出宫立府,他那时候还太年轻,可能觉得应酬大臣们略有力不从心吧,所以他一力笼络世家公子,我就搭上了他这条顺风船。"
  "那您现在也没做官……"
  先生笑了,"跟着当今皇帝多没意思?良禽择木而栖,我的选择是王爷。你看我们俩这个就叫互惠利用了。"
  呃……"我不太明白。"
  邵先生挑了挑眉:"这个'我'字说的好。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面上这般奴颜,你的眼睛里啊,总是跳着小火花。一度我也想不明白,竟然会有人当个奴才也当的津津有味兴趣盎然吗?"
  "唔……也不是很津津有味。"
  "我知道,你当这是一份工作?你说过的。"
  "先生,您岔开话题了。"真狡猾啊,我很好奇他和王爷之间的过往,像听评书一样的。帝王将相?理论上离我很遥远的人和事,现在就在眼前。
  "你可知王爷有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点头。
  "那些没有富贵出身的青年才俊基本是我一手招募来的。"
  "哇~~"佩服,我就羡慕这种有凝聚力的人。
  "可是招募来之后能把他们收为己用并且安插进朝廷任职的人,是王爷……"
  听着邵先生叙述王爷是如何收服那些才子的时候,我很难把故事中的人和今天早上逼我吃早点的人重合在一起。虽然也见过王爷对着大臣时的样子,也听过他正经八百的说话,但是真没想到他在工作中是这样手段非凡的人。
  按着邵先生提的人名,我粗粗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几乎各部都有王爷的亲信,更不用提他还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和户部侍郎的女儿。如此看来,太子之位非王爷莫属了,又或者,皇权指日可待?
  对了!王爷还有个皇后老妈呢!真厉害……这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了吧?那为什么皇帝一开始没有立王爷做太子?
  "小甘草,你走神了。"
  邵先生亲切的拍打着我的脸,"这么多大儒雅士都跟随王爷,想着有朝一日借东风,你说,他们算不算自私?"
  "这,和自私无关吧?"先生真好,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开导我。
  "对,因为是互惠的。银翘希望得到王爷宠爱,而你又可以借着他遁逃王爷的身边,算不算也是互惠了?"
  "算是算,可我想还是不要了。至少,我不会主动把他推到王爷身边去,他要自己有这个本事就自己去争取吧。干涉别人的生活总是不好的。"
  "甘草,你真是太可爱了。怪不得……"
  "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他。"
  王爷又像个忍者一样突然出现了……
  "邵棠,我跟你说过了,小甘草是我很中意的人。"王爷的影子笼了上来,"我喜欢的向来都出色,你觉得呢?"
  "确实。"邵先生依然温和的微笑着:"我的眼光向来也不错。"
  
  当晚,王爷又出现在我的小院。我决定,虽然不把银翘推出来,但是叫他过来围观是必须的。这关乎于能不能用事实直接杜绝一个八卦流出者的问题。
  当银翘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和王爷衣衫整齐的并排躺好,各盖各被的时候,我偷偷的笑了。而王爷又开始了他的睡前催眠曲,惩治官员啦,外销瓷器啦,依然还是他说着,我听着。只不过当他转过头看我的时候,我没有马上假装打哈气闭眼。
  "睡吧。"最后王爷凑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扭开了头把脸留给他,惹起他一阵闷笑。
  
30
30、第三十章 ... 
 
 
作者有话要说:隔了两天才来更新,真是对不住各位看官。兔子如实交代,绝无任何虚假,如下:
舅舅的朋友有个儿子,小男孩天生脊柱侧弯,才十三岁已经弯成了S型。来北京求医,住在我家,兔子妈妈是热心人,把我踢出去给张罗奔跑。于是在清晨的北京,天色未见全明,甩着鼻涕的兔子已经在寒风凛冽中骑着自行车狂奔向协和医院。
连续两天,终于挂到心仪的专家号,兔子依然很健康,没有冻出啥毛病,为自己的体格骄傲一下。
小孩子脊柱不好,兔妈妈很彪悍的把我驱逐出温暖的小屋,痛失我床……以及电脑……
终于!今天得到结果,需要手术。可怜那家人穷苦,拿不出大笔药费,协和医院要10-12万的治疗费及手术费呢……于是今天兔妈妈再次把兔子踢出家门,在春运期间的恐怖的北京站排队买票。
老天还是可怜兔子的,本来一票难求,结果到了我这儿突然有三张退票,而且就在明天,兴奋!握拳!床啊,电脑啊~~我回来啦~~
最后,兔爸爸帮忙联系了那患者老家的一个医院,做手术只要6万左右,于是皆大欢喜。
看官们,以上就是兔子这两天的经历,不提寒风中瑟瑟乱抖的可怜像儿,只为请看官们理解一下兔子。真的不是骄傲了,不是故意的拿大。事出有因,请见谅。
附上刚刚敲打出的文章,聊表歉意。
另:谢谢各位看官对于兔子想开VIP的支持,不敢承诺日更,但最低限度两日一更是没有问题的。并且会尽快完结,发誓不会入V后故意拖沓情节骗取零用钱。
兔子之财,一定取之有道,不会让看官们失望。
抱拳……
 
  在那顿王爷所谓"早晚得挨一次,否则不会长记性"的打之后,日子似乎一下太平了起来。
  除了去王妃和敏夫人那按时交公粮之外,王爷并不太经常留宿在我的小院,这是个好现象。而不好的现象是我从提心吊胆变成逐渐有些习惯隔三差五的身边多一个人。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杜绝方法,只能努力让自己淡定点,从容点。
  与王爷睡前的聊天很有种让我回到高中寄宿学校的感觉。那时候,小小一间宿舍八个人,熄灯了不肯马上睡,总要砍上一会大山。哪个班的女生最好看,皇马的球如何精彩,《九阴真经》到底是黄裳写的还是达摩祖师写的等等。
  非常亲切的一种感觉。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以听为主,很少参与讨论。
  
  银翘被我多次以上夜的理由叫来围观之后,一直很纠结"为什么甘草还没被OOXX"这个问题,甚至我猜测他会整晚的盯着床帐子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恨不得用目光烧出两个洞来监视。这个也不是凭空瞎猜,有他早上的黑眼圈为证。
  
  我现在的饭量在王爷"真诚"的关怀下激增了一倍,还迷上了一种小汤包,一顿早点能吃好几个。不同于一般灌汤包的油腻,这种小包子的汁水不太多,但很鲜。偶然听干爹"随口"一说才知道,包子的馅料是用虾肉和蟹肉替代了猪肉。用脚后跟想都能猜到是谁安排的,但我依然能安之若素,尽情的吃,暗自佩服自己的脸皮终于越来越厚鸟……
  
  今天早上一出屋就看到山药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徘徊,嘴里还念念有词。悄悄凑过去偷听,原来是惦记上了这一树的枣子。抬头去看,残存的树叶中间到处都挂着红得诱人的枣儿。王府里不缺水果,我的桌上总是摆着各色果品,不过,自己摘来的总是比较有趣些。
  "真的吗?甘草哥,我可以随便摘?"
  "枣子靠摘的话你得摘到明年去,要用打的!"茯苓摸着下巴一副高手的样子,我看到他小心掩饰着咽了口口水。
  "我去找个竹竿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苍术很严肃的说。
  "你先别急,我找几块布兜在树底下,免得摔破了。"银翘拉着曲莲就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发生什么了?这些人……怎么冒出来的?"苍术,你来这儿干嘛?"
  "啊!忘了正事。王妃今天入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叫你过去伺候。"
  "你怎么不早说?!"茯苓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拽住我就往屋里拖,"没正事儿的笨蛋,遇见他算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银翘等人也匆匆跟进来,严阵以待。熏香,梳头,换衣衫。这一套在上次进宫的时候就经历过了,白色的中衣被扒下去,换上玉色镶漳绒边的,软靴被脱掉换成硬帮高筒,当银翘试图在我重新梳理过的头发上涂抹香喷喷的发油时,我用暴走中的五官移位吓跑了他。
  末了,标明我身份的石青锻褂子又被束缚上身,整理领口袖口下摆,挂上香包荷包腰牌。我无奈的在镜子里看了看,除了领口能看出来我换了件衣服以外,剩下的和我平时穿戴并没有太大区别。瞎忙活个什么劲儿啊?
  终于被塞上马车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可移动型的香炉。在车厢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再次被熏香搞到头昏脑胀,就像第一次一样。感慨,还是在王府里踏踏实实的当差好啊……
  
  第二次进皇宫,我还是低着头尽量放轻脚步跟在太监们身后。高耸的黄瓦红墙让人觉得很压抑,能把这种地方当成家来住的真不是一般人,换了我大概只愿意偶尔来参观一下。
  依然是那个静谧的宫苑,也许是因为天气渐冷窗门紧闭,乍一进到宫殿内似乎满眼薄雾,却是沉香弥漫。
  皇后依然端坐正位,只不过这次是先有人到了一步。六王妃的声音在我们进去的一瞬戛然而止。不管她之前在说什么,至少不要我们一进去就这么生生掐断,不要说王妃,连我也觉得有少许尴尬。
  咱家王妃是见惯了场面的人物,请过安还能谈笑自若,皇后和六王妃一时都不出声,王妃终于也懒得再唱独角戏,于是把我祭了出去做挡箭牌。
  三个女人终于找到了我这个共同的但又不太敏感的话题,你来我往,可怜我无论被如何评价或问话都得保持一副欣喜荣幸的精神头儿。
  皇后慈爱的询问了几句我的旧伤,又听王妃说我提了副总管,高高兴兴的赏了些小玩意儿。
  六王妃应该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明面上插话称赞,只不过几句话下来,隐隐的影射着我给她家管事柳东的那次下不来台。
  王妃精似鬼却装作听不懂,只把府里新奇好玩的琐碎事讲出来逗皇后娘娘开心。
  六王妃终究有些风度,碰了软钉子稍事调整也跟着一起说笑。
  女人们的话题七转八绕的扯到了衣料上,先是两位王妃互相赞赏,然后不知怎么,应该已经有老花眼趋势的皇后一眼看到了我中衣领子上的漳绒边儿,被叫到跟前,柔软的手摸过了料子就来摸我的脖子,"小甘草还是瘦不伶仃的,怪怜人儿的。安蓉啊,你也对奴才上上心,这孩子我看着很喜欢,就是太瘦,身子骨不大结实的样子。平时爱生病吗?"
  "母后别看他瘦小,身体可结实呢。一年也见不着他病一次,比其他那些看着粗壮的强很多。"
  其实不是我不病,是病了不敢说。头疼脑热的吃点药抗一抗,实在抗不住了就捡些清闲的差事去做,绝对不肯倒下。
  王府里不虐待生病的奴才,但是一旦病了就会给挪到偏院儿去,大家都是奴才,谁会伺候谁?谁能照顾谁?冬冷夏热的也不会有人管。只有总管无论多忙,总是在晚饭后过去一一探望。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爱心泛滥,他是严守把关,稍微发现谁有传染病的先兆,立刻把人送出府,另有别院的来接收。而到了别院……我没去过也没打听过,只记得能回来的少之又少。
  "这绒不错,很厚密。天气转冷了,我还有几匹往年供奉上来的漳锻,赏给小甘草做身冬衣吧。"
  受宠若惊?不不,是心惊肉跳。皇后每次对我好一点后面准没好事儿!该谢恩还是不能忘,扑下去咣咣的磕头,真是宁可不要这赏赐啊。我可怜的脑门儿。
  王妃轻笑:"您真是菩萨心肠,更显得我对待他们有多刻薄了。只不过,您这儿用的花纹不好赏给奴才们吧?"
  "无妨,我记着有两匹素的,颜色也稳当,女人们用正嫌太深了些。"
  话说着就有宫女抬了布料出来。竟然是早就预备好了,怪不得她老人家会注意我脖子上这道细细的漳绒边。
  按道理这个时候我是要退回去接着磕头谢恩的,但是皇后好像特别喜欢拍抚我的脖颈,就好像我是她养的哈巴狗,就差没挠挠下巴了。恶趣味的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发出满足的呜呜声?或者干脆嗷嗷叫几下摇摇尾巴?
  说实话,皇后这些小动作很让我有种跳起来踹她一脚的冲动……想想看吧,在那华丽丽的宫服上印着一枚我的脏鞋印子,仅仅是想一下,也挺有满足感。
  这时六王妃捻动着料子娇声笑道:"娘娘可知,这种东西在西洋织造几乎比咱们用时少上一半还要多呢。织出来的还更细密结实,花纹也丰富多彩。我那有些西洋使节莫史东带来的样品,改天拿进来给您瞧瞧。"
  皇后温柔的笑着说:"很好,也给我们这些宫里坐井观天的老婆子长长见识。"
  要说这个六王妃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她刚才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架不住皇后似乎是看她比较黑眼,无心一句话衍生一下,几乎成了犯上的讽刺。
  我想,她一个女孩子穿越而来,生在富贵的家庭受到父母宠爱,又嫁了更富贵的专情老公,享受无尽的排场和幸福,也许这就是她对这个时代的规矩和阶级不那么敏感的缘由吧。
  只是这些荣华享乐最容易让人丧失警惕,也容易迷失,我不能妄自猜测她是不是一个娇蛮的姑娘,但至少,她的行为做派和王妃相比确实欠了大火候儿。
  她在皇后面前吃亏是必然的,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我个人的想法,在这些权利顶峰的人面前,有时候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比折腾出些奇言妙语强很多,即使只说些没意义的废话,我也不愿意把真是想法向这些人透露。
  尴尬的场面被王妃轻声笑语化解。先开始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王妃会帮六王妃打这个圆场,后来听着听着才发现,王妃至少提了三次她的父亲――兵部尚书洪光权。
  那种以父亲为骄傲的自豪对比着对西洋"蛮夷"的轻视,本应该略显轻浮无知的言论却被王妃演绎得生动有趣。
  她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少女,对一切新鲜的东西都表示怀疑,但是只要你稍做争论,她马上又和颜悦色的表示信服。这种善意的顽皮刻薄惹得皇后失笑连连,甚至是被讽刺的对手六王妃也不得不陪出笑脸。
  
  从皇宫回来已经是下午。
  今天皇后似乎格外高兴,特意留了两位王妃用过午饭才放人。本来这个席面是轮不到我来伺候的,可是皇后笑眯眯的一句:"我就喜欢听小甘草说说话。"把我带进了这场水深火热的午饭中间。
  席上的女人们每一句话都是暗藏兵马,稍不留神就让对方杀个片甲不留。先开始我还留心听几句,到后来,直接发挥"非礼勿听"的强大功能。也许我多听点这些"高级生物"的言谈会对我自身的见识有所提升,但是在浪费无数脑细胞并且无比闹心的下场面前,我更热衷于美美的享受一下皇后赏的小菜。
  在回程的马车中闲得无事,突发奇想,如果我肯冒着折寿二十年的风险细心聆听,会不会一趟皇宫之行让我升级成甘草2.0版?
  算了吧……生命诚可贵,当个笨蛋价更高。
  
  回到王府,王妃神情舒畅,宛如大获全胜凯旋的将军。
  暗暗猜测,今天这么突然的进宫请安,您该不会是特意去堵截六王妃的吧?
  根据山药搜集的八卦,王妃听闻在重阳节上六王妃对王爷在西洋知识上的匮乏有一番嘲笑之后,一直憋着劲儿要替夫君报一剑之仇。而这次我是相信山药的情报来源的,因为八卦源头极有可能是柚子,柚子又是王妃最贴心的丫头。
  可是……王妃,你带着我去又是要暗示我什么呢?让我知道现在礼亲王府和宁亲王府之间已经水火不容?提醒我再遇到宁亲王府的人时要像你一样藐视他们?还是……让我把今天您的精彩反击学给王爷听?让他知道他的媳妇会为他攻城略地,一点也不亚于某个穿越来的小姑娘?
  我的脑细胞开始以几何数字阵亡。想不透,放弃。
  
  路过经办处,看见巴豆在里头风生水起。他见了我赶紧放下笔要去倒茶,拦住他,"事多吗?"
  "多又能怎样?一件件芝麻绿豆的,再多也无妨。"
  这个家伙啊,就是不能给他一丁点权利,否则都不知道尾巴要翘到哪里去了。不理他,正好鲍大叔取了兑牌要去库房,我叫住他一起走。
  交代巴豆"少说话多做事"之后,又塞给他两件今天赏赐的小礼物,喜得他眉飞色舞。
  柴副总管留下的两位管事里,鲍大叔是经得住风浪的那种。我有心跟他多亲近,去仓房的一路上问了几句他的家人,又问了问现在可还做的习惯?暗暗记下他有个到了婚配年龄的姑娘,我还没有三八到要去做媒,这种差事最好还是甩给总管那个闷骚男,我只需要他姑娘出阁的具体日子。到时候封一份红包过去,这种能加强亲密关系的机会并不是天天有,每一个都要上心才行。
  旋即又心疼荷包,做了副总管反而攒不下钱了。以前做小厮,和哪个兄弟要好,互相请喝个小酒吃吃小菜花不了几文钱,现在和管事的们总不好还是小酒小菜,一个月不到应酬下来,赫然发现五两银子就像水蒸气一样消失了……
  我会不会变成有史以来最穷的一位副总管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小钱箱里的银子是真的不禁折腾啊,一共才一百多两而已……
  
  原本是想回屋换下衣衫靴子,没想到我的院子里简直热闹的开了锅。树上爬着白薯和山药,树下聚着以茯苓为首的一众小厮包括苍术杜仲等侍卫,至少有十几人。
  所有人都是仰着头,又叫又笑。山药最坏,摘了枣子专门砸银翘,气得美少年攥着把弹弓捡枣子往上崩。
  "山药,你到底要吃还是要玩?没大没小,银翘哥也是你可以调/戏的吗?"银翘那副抱头鼠窜的样子实在搞笑。
  "甘草!你回来的正好,管管他,砸死我了!"银翘也是又气又笑,把弹弓往我手里一塞,迅速的躲到回廊里看笑话去了。
  苍术一拍肩膀冲我笑着说:"来,我扛你上去。"
  可是没等我抬脚,一只硕大的靴子捷足先登,神出鬼没的昆布突然出现,踩着苍术的肩膀身姿轻盈的一跃……结果跃到一半就被苍术抓住小腿拽了下来,很不美观的滚倒在地。
  其他人哄堂大笑,昆布爬起来气红了眼,恶狠狠的龇着牙。当我被杜仲举上树的时候,苍术和昆布已经打做一团。
  随手摘一颗枣子,很脆很甜。不理下面的热闹,先摘了一小包用手巾裹好拴在腰里,这才俯看地上的情况,此时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
  "哎哎!怎么还动起家伙了?"这还了得?刀剑无眼。可是任我怎么扯着脖子喊,下面的人已经玩疯了,也没人搭理我这个副总管,只顾一味起哄。话说,这两个家伙也确实打的挺好看。
  杜仲摆摆手冲我笑:"不碍事的,他们手上有分寸。"
  好!你们这么开心,没道理我在这儿装正经,掂量了一下银翘塞给我的弹弓,一颗枣子飞射出去换来昆布"哇!"的一声大叫:"小甘草!不带使暗器的!"
  白薯和 
 30、第三十章 ... 
 
 
  山药见我上来了一直没敢太过分,此时我也加入战局,四只手立刻捧上来弹药,于是在我的半吊子瞄准中,昆布和苍术轮番哀叫。
  "甘草!你瞄准一点,不要砸我!"
  "砸!砸死苍术,把他砸成个土鳖!"不等昆布怪叫结束,我的枣子已经飞到,正好砸在他鼻子上……
  
  这场几乎人人都玩疯了的闹剧是以我射出的枣子砸到王爷头顶作为结束的……
  所有人都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遁逃了,包括茯苓,包括苍术,连最厚道的杜仲也用最恶俗的尿遁逃跑了……
  王爷吃准了我理亏的时候防御力最低,是夜,我只尽70%的努力来反抗他的结果就是被强制执行用他的胳膊当枕头。
  这个距离于我来说太亲密,我知道已经被人抱住之后再想挣脱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后果很可怕,于是假装妥协,等到熄灯后的一片黑暗,等到王爷的呼吸转为绵长,慢慢的,轻轻的往外挪,要有耐心,要有恒心,要有……
  是我的小算盘终究是算计不过王爷,他突然一翻身,一条大腿重重的甩在我肚子上。
  "唔!"
  王爷的呼吸非常有节奏,强忍三分钟,还是被这种吹在耳朵上的有节奏的热气骚扰到奔溃。
  "王爷,奴才错了。您躺好,奴才老老实实的还不行吗?"
  呼……吸……
  "王爷,您的大腿好沉啊,奴才喘不上气了。"
  呼……吸……
  看来王爷是打算一装到底了,干脆孤注一掷,"王爷,我的屎都快压出来了……"
  "哈哈!"他终于破功,狠狠嘬了一下我的脸:"怎么这么鬼道呢!"
  被你逼的呗。
  重新躺好,王爷拍拍我的脸:"以后就咱们俩的时候,不用自称奴才,记住了。"
  "好。"
  黑暗中看不到什么,王爷的胳膊也还可以,没比枕头难受多少。临睡前我想,可惜了那一地的枣儿,要是收集起来晒干磨成粉应该可以做不少枣糕。
  有点饿了,没胆子再有任何动作,慢慢放松身体,挺暖和的……
  
31
31、第三十一章 ... 
 
 
作者有话要说:重申关键词:仙人掌,覆水可收。
提示:整个故事的架构及结局已经设定完毕,有少许在下的恶搞和抽风掺合在里头。应该不算虐吧?可能有点小虐吧?唯一听兔子讲过结局和后面剧情发展的好友,反应是拍桌狂笑。所以,应该,大概,不算虐……
另:有开VIP打算,但是牵扯到即将到来的春节,所以在下打算存够入V必要的三章之外,还要多存至少三章,以保证春节期间的更新。
如果顺利的话就是这样,不顺利的话,春节之后再开V好了。
再次重申:开V之后保证更新,最基础两日一更,不出意外一日一更。
抱拳~
 
  自从把巴豆提到经办处,我的工作一下清闲了很多。
  这个小子有野心也有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好象一只装的满满的茶壶,稍有动静就要泼洒出几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肚里有货。
  他家里人多,上老下小很多人指望他爬上来养活,不比我光杆一人,他的负担很重。私下里招来山药,详细询问,巴豆的老爹自从被撤下管事职务之后,一直分在马房。不到两年,赌和酒就全招呼上了,王府定下的薪水不算低,但这是给你好好过日子用的,但凡不踏实耍点花活儿,亏空只会一日大似一日。
  钱财方面我无力帮村他,而且就算有钱,这种无底洞也最好不要沾惹。要说因为孩子太多缺吃少穿或是有人生病急用钱,帮个忙是没问题的。
  自从知道巴豆家的情况后,府里有外差我总是习惯叫他一起跟着,虽说买办不归我管,可是王爷和王妃两处经常有单独需要采买的东西。
  不做花账,羊毛要出在羊身上,跟店家砍价,要回扣,得来的三五百文坐地平分。巴豆高兴的不行,第一次得了钱兴头头的冲进糖果铺子,买了一大包。应该是给他的弟弟妹妹的,看他小心翼翼的把纸包揣进怀,我也跟着觉得幸福。
  想想那个没有什么印象的老家,在卖掉我的那一年,娘似乎又怀了孕。一直食不果腹缺乏营养,记忆中,干瘦的女人永远弓着腰。
  
  可以说我是打着巴豆的旗号自己也得了好处的,每次分来的钱逐一记录在小账本里,我想这笔外财需要好好算计着使用。
  几天琢磨下来,和这些大叔们一路应酬下去,早晚我也得走上柴副总管的老路。不如慢慢脱离开老套路,有时候不花钱也是可以办事的。
  想明白了就叫来白薯,让他注意搜集府上众奴才的信息,无论是管事还是小厮丫头。白薯办事比山药可靠一百倍,也知道什么是重点什么是八卦,用他提供的消息,先后提拔了几位管事的亲戚,又筛出来一干能力比较高的奴才作为日后提升的备选。
  被我提拔的人自然是感谢的,手中这点微末的权利用在微末的人身上,效果出奇的好。
  与总管私交甚密的马房张管事有次来求我,他有个不成器的外甥,孩子心眼不坏,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吃懒做。如果你要是生在富裕家庭,懒一点别人可能还笑着说你是少爷命,可是这个懒要是生在穷人家里那就是败家,是大逆不道。
  按说张大叔身为管事,和总管又有交情,不至于连个亲外甥都安排不了。见了人我才发现,这个男孩体格比较弱,外头的活儿确实担不起来。
  没啥好说的,张大叔在重阳节的时候帮了我大忙,这点面子不能不给。想一想,把人安排到了犀香苑,就在山药手下干活。整个王府犀香苑最干净,争端少,耍心眼的少。有山药照顾,谁也不敢轻易挤兑这孩子,而山药虽然毛躁却是个最仗义的。
  人是我亲自送过去的,和山药交代的时候,小孩子好奇的东张西望,第一次看到邵先生,张着嘴巴半天没闭上。
  心里觉得少年挺可爱,对山药说:"他以后就跟着你了,刚来府里没个名字,你给起了吧。"
  山药一听乐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吭哧憋肚半天,"那……就叫萝卜!"
  邵先生招手叫我过去,"又在扮菩萨了?底细摸清楚了吗?"
  "我让杜仲去查过了,是张管事家的亲戚,一家老实人,祖上三代都没惹过事。"
  先生点点头:"长进不少,办事越来越有章法了。"随即拉着我陪他聊聊天,间或抚过我的背,叫我一定不能断了吃邓春秋给的汤药,说那个很强身健体,阴阳调和,可以放心的吃。
  原来先生特意查过那种药,还请了太医给看过。
  我提起说敏夫人赏了一种清和丸,吃了胃口好很多。先生却笑着摇头:"那种丸药是调和脾胃的,你是先天不足,吃了也许能好一时,却是治标不治本。"
  如此家常又聊了一会,直到白薯来找才告辞。
  
  王爷最近越来越忙,几乎每天晚上都招大臣议事,最经常出现的就是厉大人和陈大人。
  为这些人准备宵夜已经成了固定项目,我的屋子在书房旁边,这份差事也就顺理成章的领了下来。
  不用在屋里伺候的时候我就跑到外头和大人们的小厮聊天,谁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爱喝什么茶,喜欢用什么香。这些和我的工作有关。谁重色,谁爱钱,谁高风亮节,谁脾气硬,这些是替王爷收集的情报。
  当然,话不能直接问,一切都要慢慢来。做这个差事一个月,旁敲侧击的本事长了不少。
  王爷和大臣们谈事一般是我在里面伺候。有几次睡觉之前,王爷提起刚才他们商议的事,问问我的想法,我来个一问三不知,气得王爷直敲我的头。
  "真的是没心思听啊,您看,我得添茶倒水,得张罗宵夜。别看小小一碟点心,讲究也不少。陈大人是南方人,口味偏甜,尤其喜欢粘软的小点,我跟福贵叔商量了半天,试过好几种才定下给他做糯米糍。馅儿是咱们府里自己做的桂花酱,还有黑芝麻的。这两样最香甜,还不腻,我们在里头加了酥油,蒸出来馅就不干……"
  当我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点心的制作工序时,王爷已经睡着了。从他怀里挣出来,挪回自己的被窝,替他掩好被角,天气越来越冷了。
  
  腊月寒冬,雪已经下过几场。
  前几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传的京城沸沸扬扬。
  六王妃的马车在经过闹市时轧死了一个小孩。本来我没太往心里去,但是王妃突然招我过去,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送给那家人。
  我觉得,这个事似乎挺多余,很有狗拿耗子的嫌疑,但是王妃派下来的差事轮不到奴才来议论,所以接了银子就去叫苍术。这是最近王爷刚给定下的规矩,我外出至少带一个侍卫。难道说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刀剑相向的地步?
  苍术听了差事想了想,并不急着走,而是先叫人把昆布也招了过来,二人这才一起陪着我出门。
  "你怎么不叫杜仲?"一般我们出去总要小小耍一会才回来,难得的机会,泡个澡啊,吃点零食什么的,府里没这么自在。
  苍术还是死人脸,"他功夫不行,以后你出来我要是不在就叫昆布,我们都不在的话至少带四个人。"
  我去!搞什么名堂?算了,少知道点少烦心。王爷也好,苍术也好,谁都不会成心害我,既然没明着跟我说,咱也别犯贱,就当多几个拎包的。
  一路询问了几位街坊,死了孩子的那家还算好找。小康之家,由院外看去,青砖灰瓦的房,齐齐整整,就是那门斗上挂着的白布和奠字白灯笼平添一份悲悸。
  刚抬手要去打门,里头却闹起来,不等反应过来一个人破门而出摔在地上。幸亏苍术手快把我拉到了一边,否则必然要给人当肉垫儿。
  一个妇人追出来叫骂:"王府就了不得了?出了人命还派几个奴才来狡辩,谁稀罕你们那几两烂银子!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个官司我们常家打定了!"随即摔门而回。
  再看由地上爬起来的人,竟然是宁王府外管事柳东。只见他头发毛毛的好像被猫抓过一样,衣裳也沾了污渍。前天刚下过雪,路上一冻一化的满地泥浆,我在心里窃笑,真可惜了他那件好袍子。
  "柳管事。"见面行礼,这是必须的。虽然我更倾向于叉腰狂笑……
  "甘副总管?你怎么在这儿?"
  恰在此时,门里又被扔出来两个人,柳东唰的一下跳开一步,泥浆子再次迎接了两位宁亲王府的奴才。忍无可忍,扭头喷笑。
  柳东等人面子上挂不住,冲我一揖匆匆走了。
  看来这家人是硬骨头,六王妃还真是点背。斟酌了几句漂亮的劝解话,这才再次打门。
  开门的是刚才那妇人,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大嫂,我是礼亲王府的副总管甘草,特奉礼王妃之命前来吊唁。"
  那妇人眼睛一转,冷冷的说:"进来吧。"
  我觉得王府里的奴才们翻脸已经都是炉火纯青的段位了,殊不知这大嫂竟然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把我迎进屋里后,她再回头,已经是满脸堆笑。
  "刚才您都瞧见了吧?不知这样王妃能否满意?"
  石化。
  "嗯。"在这种时候除了嗯,我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您来是不是王妃另有交代?"
  "没有,按着原来的安排就行。这是王妃赏您家的银子。"顺着话茬儿说,假装自己是知情者。王妃啊,您这是要干嘛?
  那大嫂千恩万谢的接过苍术递去的小包,嘴上唠叨着:"回去劳您禀告王妃,那个宁亲王家的我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一个小媳妇,天天在外头浪着跑,这种女人就是一朝攀上枝头忘了自己姓什么!这次她轧死了我小儿子,我一定叫她不得好死!"
  竟然敢这么数落六王妃……难道是咱家王妃背地里挑唆她,给她撑腰故意闹大?
  又客气了几句,赶紧撤。
  闷头想了一路,如果真如我的猜测,那王妃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操作现在又突然叫我高调亮相,必然是要把战斗由暗转明,之后她要达到什么目的?表明礼亲王府的公正不阿?把这个应是地方官员解决的纠纷上升到朝堂议论?
  我想,以王妃的计谋应该不是仅仅落井下石这么简单。
  好吧,现在既然已经被宁亲王府的人看到了,不如回去把这一节说给王妃听,且看看她的反应,如果是略带得意并且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那我之前的猜测就全靠谱了。如果反之,正好提示王妃,您这多管闲事也许会给宁亲王府那边落下话柄。
  两全其美。松口气,一抬头,正好是经常来泡澡的探花泉。据说,这个澡堂子是前朝一位探花修建的,很气派,却不贵。里头的掌柜和搓澡的都很健谈。
  冲苍术眨眨眼,"去吗?"
  我本是小声说的,无奈习武的人耳力太好,昆布在旁边听了一笑,大剌剌的率先跑进去了。这家伙!
  存好衣服挑帘子进去,里头有一个盈满热水的大池子,两边还有用汉白玉砌的两溜长方形小池子,水温低一些,小孩子们很喜欢在里头玩耍,毕竟人小,进了大热水池受不住。第一次来的时候苍术就把我扔进了小池子,说我还小别给烫熟了。
  澡堂子里热雾弥漫,混合着少许汗味,我们来的时间人少,除了伙计给递送些洗澡用的东西到是难得的安静。
  我正闭着眼享受热水的浸泡时,昆布划拉了过来,凑到我旁边:"这里是王爷密会大臣的地方,你不知道吧?"
  我靠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先后知晓了王妃和王爷的秘密,吓得我差点滑到池子底下去。
  "密会……"不能想象王爷和几个大臣光不出溜的蹲在池子里商议国家大事的情景,这也太恶搞了吧?
  "在后面,有密室。"
  白一眼昆布,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以后这种事别拿出来跟人显摆得瑟。"
  昆布斜着眼看了看我,又冲苍术点点头:"想不到这小东西还真挺靠谱。"
  苍术很得意的一笑,好像再说:你看,我说过的吧?
  然后他突然看了一眼门口,瞬间跳了起来,昆布也跳了起来……我也跳了起来,愣一下,又缩回水里。
  王爷一身便装笑眯眯的站在那,"大家都来泡澡了啊?"
  死!就一个字,我绝对不说第二次!
  
32
32、第三十二章 ... 
 
 
作者有话要说:回各位关心那个脊柱侧弯的小男孩的看官们:
他已经和家人回了老家,谢谢各位看官的关心。他这个毛病是先天性的,必须要做手术。用钢索固定他弯曲和畸形的骨骼,据协和医院的教授说,除了以后会弯腰什么的不那么灵活以外,没有什么后遗症。
关于文:
浴池什么的,最不靠谱了,无影脚什么的,最无良了。有人是要蛋疼的。
 
  我缩在池子里打哆嗦,果然苍术和昆布给王爷行过礼马上双宿双飞的跑了。
  向来喜欢和我聊几句天的掌柜非常狗腿的清了场,偌大一个浴室里除了我就是悠然的开始脱衣服的王爷。
  跑啊!哥们儿,跑啊!我的大脑开始嚎叫。
  可是目光灼灼的王爷像只锁定了猎物的猛兽,矫健的一步步走过来。
  不敢与他对视,眼神向下移,结果看到了好大一串葡萄!!非礼勿视,我看脚趾总行吧?脚趾也没的看,人家进池子了。
  "过来点,跑那么远干什么?"王爷仰靠着,双臂搭在池子边,眼睛闪啊闪的。
  "没,没什么。您搓个澡?"
  "好。"
  "哎!好嘞!我去给您叫伙计!"
  "小甘草,"王爷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欢天喜地的要跳出池子,"你以为跑的了吗?"
  是啊,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我日啊!
  "过来,陪我说说话。"
  认命的挪过去,缩成一团,为什么我不是刺猬?至少缩起来能安全些,实在不行还能拿刺扎他。
  王爷的手慢慢的在我后背上滑动:"老七今天殿上请命,想去北疆平定外乱。这个傻瓜以为在郊外跑跑马射个箭就当自己是武将了,战场之上哪有这么简单?边界军队常年驻守,兵疲马弱,桐国又出了个骁勇善战的主将,以前还能勉强支撑着应付,现在耗的全是老底儿。这一去凶多吉少,你说,老七是不是犯傻?"
  当王爷这样说话的时候,基本都是在自言自语,我只需要时不时的"嗯"一声就行。
  "父皇很高兴,称赞老七是国之栋梁!让户部下拨大笔银子,也不想想国库里还有多少钱可以这样糟蹋?五十万两,听着挺多,老七带去的兵马再加上边关将士,十万人,一人合着才五两,这点钱置换像样的兵器装备都不够。前几天我收了海将军的折子,兵部拖欠了两个月的军饷,那一层层的官吏你护着我我帮着你,一拎起来一大串,父皇竟然这个时候拿什么有功之臣,忠义之辈来劝我不要下手整顿,简直可笑至极!"
  "王爷!"虽然这里没人,但是隔墙有耳,谁知道其他王府有没有派出探子?"有什么事回府里说吧。"
  王爷一笑,"我的小甘草在替我担心么?"悠悠长叹:"你放心,这是我的国家,我不会坐着看她衰败。"
  王爷并没有说什么以后要振兴富强之类的空话,那么轻描淡写,却让我信服。我相信他,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相信在他的治理下国力会比以前强出N倍。
  可是,这些相信在当前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毫无用处,仅仅是一些对未来美好的设想和口号。而王爷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一切不实际的东西。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打仗,暂时稳住桐国的?比如签个和平条约啥的?"
  "哦?你还懂得签条约了?"王爷低低的笑了起来:"朝中那些唯我独尊还揪住往日辉煌的大臣要是能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我的一棵小甘草竟然比那些老不死的强许多。"
  还是多嘴了啊……不过王爷赞我比大臣们强,心中还是有点小骄傲的。嘿嘿。
  "之前邵棠也提起过和解,如今只有这一条最可行。母后就我和老七两个儿子,如果他真出点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既然连你都能想到签署条约,一会我就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咱们小甘草的想法可不可行。起来吧,穿衣服去。赶快回府,王妃还等着你的好信儿呢。"
  "唔……您都知道啦。"
  王爷故作神秘的挑挑眉毛,突然压过来,把我推到池壁上:"那些商铺给你的好处为什么要跟巴豆平分?"
  "他要养家……"
  "你就喜欢做这种烂好人,不过只要你开心,这点小打小闹的银钱我也不在乎。但是记住了,我不喜欢你跟任何人走太近,下次巴豆跟你出去再拉你的手,我就把他的爪子剁下来。"
  "知,知道了。"
  大手揉上我的头发,来来回回,"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叫我怎么能放心把你撒出去呢?这样也好,笨一点,傻一点,踏踏实实的永远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
  王爷凑过来轻轻的吻,这次我没有把头扭开留给他脸。
  直到顶着个猴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出了澡堂子,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我……刚才,竟然,没躲!而且,似乎,还挺享受!
  "苍术,如果你被男人亲了会什么反应?"
  "把他阉了。"
  昆布坏笑着抖抖肩膀,"把他奸了!"
  刚想鄙视他们俩几句,一个迈着方步的严肃面孔路人甲和我擦身而过。厉大人?扭头再看一眼他的背影,堂堂刑部尚书穿着贫民的衣服还浑身官派,无比别扭的样子,亏他能面不改色的闪进探花泉。
  怪不得王爷会突然来澡堂子,看来是约了大臣有私密的事商议。
  "昆布哥,为什么选这里当聚点?"
  "除了能直接进密室的人,其他来客都要脱光呗,再厉害的刺客也没本事在屁/眼里塞把匕首。"
  粗俗啊粗俗,想不到长的这么周正的青年一开口就能恶心死人。
  苍术的脸更黑了,咬牙切齿的说:"别胡说八道,这叫大隐隐于市。"
  
  回到王府先去跟王妃回话。
  王妃听了只说:"好,我知道了。"没什么表情。到是上下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快到你生辰了吧?十六了?"
  "谢王妃惦记着,奴才再两日就十五周岁,十六虚岁了。"
  "这半年长高了不少,上次娘娘赏的料子别趸着,漳锻的绒压久了就不好了。这些东西以后有的是,你也给自己张罗几件新衣裳,缺什么直接去库房拿不用回我。"
  柚子笑眯眯的端来个小盘子:"这是王妃赏你的。不在正日子给你,免得折福。"
  溜一眼。靠的!黄金!!两个圆溜溜的小金元宝!!
  赶紧跪下去谢赏。
  王妃打趣道:"琢磨来琢磨去,也没见你特别喜欢什么,叫柚子打听打听吧,回说你就喜欢银子。这倒好,想拿点稀罕玩意儿对付过去都不成了。"
  柚子跟谁打听的?"奴才罪过。"
  王妃轻笑:"不用害怕,我到是很喜欢。以前就听说你爱讨些碎布头儿拼接着做个手套什么的,现在又去挖那些商铺老板的墙角赚点零头儿补贴跟着的人。这些都很好,我很赞赏你的做法,至少知道胳膊肘冲哪边拐,王府也不是金山银山,多几个你这样的奴才,府里想不蒸蒸日上也难。"
  傻笑着谢过王妃,柚子也笑着挤兑我:"这回王妃赏了你金子,到了日子你也摆桌像样的酒席,别抠了巴缩的请人吃碗面就完。到时候我可是要去的,别的不说,鸡鸭鱼肉一样不能少。"
  "哎哎,一定的。"
  伺候在一边的那个曾经扔掉我衣服的小丫头也跟着凑趣:"甘草哥,我也去吃你的酒席好不好?"
  "好。"
  "那我们也要去!"
  王妃屋子里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每一个都是要么可爱要么娇憨,看的出,王妃平日对她们很好,此时只见她众星捧月般微笑着由着丫头们闹。一派祥和。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竟是个手段非常的铁血女王……
  
  要不是王妃提起,我都快忘了即将是生日。
  没进王府之前,模糊的记忆中娘都是煮一碗面给我吃。虽然粗糙,对于我那个靠天吃饭的贫困之家也是难得的。只是每次娘看着我吃过两口之后,总会说:给你哥哥留些,他天天跟你爹下地干活儿累着呢。
  于是这碗寿面我也只能吃到两口。等哥哥回来,看他理所当然的大口吞吃下去,当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绝对不要这么死心眼的守着这几亩地,虽然没什么一技之长,但只要肯卖力气干活儿,我就不信吃不饱穿不暖。
  而现在,吃和穿已经不再是只求温饱了。我竟然也可以挑嘴,随便吩咐下去,厨房就有人尽心竭力的张罗,更不用说除了府上配给的衣衫,我还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回到屋里,大气精致的家具,热乎乎的炉火,茯苓友好的笑脸招呼着:"今天外头可冷,雪融的时候潮气大,快来喝口姜汤驱寒。"
  有小厮上来帮着我把外袍脱掉,立刻有人递过来一个小手炉放在我怀里,"甘草哥先暖暖吧。"
  曲莲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刚从窗户里看见你回来了,先把邓大人给的药喝了吧,邵先生叮嘱过不能断了顿儿,得连着喝才有效。"
  茯苓伸手探了探我的脸,"这么凉?也不加件斗篷出去!"
  说话间另有小厮提着烤的暖暖的软靴来给我换上,茯苓挡了他一下:"脚冻着没有?冷的话先烤烤再穿。"
  这种生活,我很满意。"不冷,换上吧。一会我还要去经办处。"
  茯苓不再说什么,走到门边吩咐小厮给我弄些点心来吃。
  曲莲盯着我把药吃完,笑着说:"再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记着请我们吃碗面啊。"
  寿面,我曾经特别期待的一年一次的款待,现在还算个屁。
  "没有面吃,有酒席吃,来不来?"
  茯苓"嚯"了一声,"好大方!发财了你?"
  "要不你当我天天数银子干嘛?早就预备下这份儿了。"
  茯苓脸上一僵,转瞬又笑,直盯盯的看着我:"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身不由己。"
  果然是你告诉王妃的。还是王妃吩咐你盯着我的一言一行?看着茯苓逐渐尴尬的神色,我反而释然了,如果王妃叫我盯着他,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有一说一。本身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主子围观一下,没准还能免了不少误会和猜疑呢。
  拉过他掐一把:"我又没生气,咱俩谁跟谁啊。"
  茯苓愣了一下,然后摆出刻薄面孔:"滚,少套近乎。"
  屋里的人没听懂我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看我笑了,茯苓也笑了,都跟着笑。
  就是嘛,做人,别那么计较,都是讨生活,给谁都留条路留个面子多好。
  
  下午在经办处,跟管事的大叔们和小厮们都打了招呼,听到有酒席吃,人人都眉开眼笑。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花点钱能让这么多人一起开开心心的热闹热闹,这个银子花的值。
  巴豆眼睛一直转,我想他是在盘算送我点什么东西好。其实我想跟他说把那事事如意图的扇子送给我就行,可是这样显得太小气了,也说破了自己的谎。
  有一次我和王爷躺着聊天的时候到时提过,当时王爷一笑:"一把破扇子也值得你这么挂心,宫制的东西好是好,没个性,一做就做一大车,都是画匠照着模子画的,若是独一无二的孤品你这么上心也就算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两个圆嘟嘟的肥美的柿子,看着就有食欲。当然,这个我没敢跟王爷说,说了也是被他耻笑。
  正和众人笑闹,前面来话,说是祥亲王府的管事张小顺来找我了。
  匆匆赶过去,一进屋张小顺就扑过来,拉着我笑着说:"我的好兄弟,想哥哥没有?"
  肉麻……"没想。"
  "呃……"
  看着他被速冻了的笑脸,真痛快。"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两个月了,人影儿都没有,我不咒你就已经很对得起了。"
  张小顺解冻了,堆起笑脸:"这不是忙着嘛,这段日子你不忙?别说咱们,连伏刀和醉剑那两个逍遥惯了的都忙得腚眼儿朝天。"
  今天我就跟那个排泄器官干上了是不是?粗俗啊粗俗,不知道张小顺和昆布凑在一起,谁能更胜一筹?
  还惦记着去厨房跟干爹商量一下酒席的事,赶紧叫张小顺长话短说,他也体谅我有事,果然不再贫嘴,只把意图表明。
  原来是九王爷赏的寿礼,一幅当朝名家的画作。展开细看,只有寥寥数笔。画的是甘草,看落款题词,竟然是特意为我画的,还有九王爷亲笔的打油诗一首:此甘草非彼甘草,纤细风中摇。狂风暴雨压不倒,花开日头照。
  ……这个东西我一定要挂在屋里。虽然不懂诗词,但也能感觉到一丝调侃。
  是我太敏感了吗?压不倒压不倒,对,就挂屋里,看看王爷啥表情。
  
  王爷的表情很诡异。
  先是皱眉,然后微笑,然后再皱眉,然后冷笑。
  我迅速的洗漱完毕,缩进被子里假装打鼾。过了一会王爷也上了床,非常平静的躺着。
  今天上夜的是茯苓,这家伙猴精,看势头不妙,飞快的熄灭了烛火跑到外间去了。
  王爷坚定的把我翻了过来面对他。
  继续打鼾,假装翻身,失败。
  王爷的大手一探,扯开我的里衣。
  反抗。再失败。
  大手再探,撕扯我的裤子……
  我踢我踹,我兔子蹬鹰,我无影脚。
  "啊!!甘草……你……"
  完了……我踹到了什么?
  "王,王,王爷,你忍一忍,这个地方我也不好给你揉,忍一忍,好吧?一会就不疼了。"
  "闭……嘴……"
  贴着墙躺好,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听着王爷粗重的喘气声……看来,真的挺疼的。
  后来王爷还是把我揪了过去塞进怀,好在一夜再也没啥动作,否则,我不敢保证他的关键部位会不会二次受伤……
  
33
33、第三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不好意思,为了存开V必要的稿子和春节期间更新的稿子,这几天都是两日一更。实在抱歉。
另:增加新的关键词:瓶子。
重申关键词:瓶子,仙人掌,覆水可收。
抱拳~
 
  有茯苓巴豆等人帮着张罗,生日这天一切都顺顺当当。
  干爹花了大心思,几桌酒席置办的非常漂亮。我形容词匮乏,只能用色香味俱全来表达。
  哥们人缘确实不错,即使没通知到的别的院的管事们也都来祝了酒,场面热闹的出乎意料。被灌酒是必须的,本来说好了巴豆替我挡一挡,结果丫临时变卦,反而和旁人一道起哄灌我,最后看东西都开始乱转的时候,他们才罢手。
  晕晕乎乎的,有几位管事过来扶着,趁机塞了东西到我的腰包。这些人做事周全,明面上送一份不太出众的礼,塞进怀的才是真东西。
  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动作,勉力一一看清楚塞东西的人,记在心里。好,你们给我就要,大家都有面子我也得了实惠,以后只要不出格,好事都有份,多好?
  
  事实证明,在酒桌上,女人们只要是敢拿起酒盅跟你碰的,都是豪杰。我最后就是被脸蛋像天使,喝酒当喝水的姑娘们彻底灌醉的。醉到一觉天明,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早上醒来,枕头边摆着一把扇子,展开,画着柿子。没有落款,但画的栩栩如生,确实比宫制的强很多。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这个柿子蒂画的挺怪的,再细看,竟然每个蒂都是一个小小的扁扁的"央"字……
  记得好久以前,王爷有次手把手的教我写字,他说"念由心生,笔随意动"才能写得好。而那次他叫我写一满篇他的名字,当时把我吓得还去找总管求救。那篇字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动手写。
  穿戴好衣衫后,趁着没人,从小匣子里翻出折叠得边角都有些发黄的纸张,展开来,只有两个字:季央。
  
  压下心中感慨,带着人去经办处上工。半路被杜仲截住,"七王爷来了,在前厅。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王爷发脾气呢,你过去瞧瞧?"
  一路走一路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是在生气王爷不让他带兵打仗吧?
  先看到伏刀和醉剑,两个人门神一样立在门口面无表情,里面传来七王爷的咆哮。
  杜仲给我打眼神,我摇摇头。开玩笑,王爷们吵架,我进去当炮灰吗?
  侧耳倾听,不一会就听出了缘由,果然被我猜中了。再听几句,这个七王爷吵架真没水准,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还死心眼儿,无论王爷怎么规劝,道理情理讲上一大篇,他还是认死理儿。
  按说这种人很不好对付,可是,万物都是一物降一物。招手叫来一个小厮,耳语:"快点把邵先生请过来。你跟他说,七王爷来跟王爷死磕了,赶紧救场。"
  "死磕"是我教先生的北京土话,当时他还笑着说这个词又形象又生动。
  这种天气站在屋外,片刻就把我冻了个透心凉。现在吃的用的比以前都强很多,反而还不如从前扛折腾了。可见人都是越养越娇气的。
  离开房门几步,在回廊里走来走去,间或跳几下,活动活动比什么都强。有个机灵的小厮取来件斗篷要给我加上。可是有外人在,王府中的规矩是不允许奴才们伺候的时候穿得累赘的,王爷王妃又都是要脸面的人……
  那小厮也懂我在意的是什么,为难的看着我。
  好在没过一会儿,邵先生终于来了。
  "你也跟进来。"冲我招了一下手。
  好人哎~~殷勤的替他推开门,当屋里温暖的热气扑上脸的时候,我简直陶醉了。
  
  为什么说邵先生能克七王爷呢?按说这两个人是典型的一文一武,应该出现秀才遇见兵的状况,可是如果这个秀才长成邵先生的模样,说话又不紧不慢温温和和,再暴脾气的兵也会颓下去吧?这是我从以往七王爷和邵先生的交谈中得出的经验。
  张罗着给各位爷换上热茶,我非常期待着亲眼看到七王爷从狮子王退化成辛巴的过程。
  先生也没说什么特别出彩的话,大体上和王爷说过的差不多。只不过王爷是天生的一正经说话就严肃得像包公的那种人,再加上他身为兄长,语气上也带着专横。七王爷又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
  瞧瞧,当邵先生用一轮国库空虚的大局轰炸过后,七王爷炸起来的毛就收了回去。
  先生神情温柔,轻声慢语的继续说着母子之情时,七王爷瓮声瓮气的回:"不想让母后觉得我没用,从小就是三哥一个人跟他们斗,我也想尽一份力。所以勤练骑射,想着有朝一日带兵去前线给母后和三哥争光。"
  王爷气得咬牙,从我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绷起来的腮帮子。
  "合着你以为骑射和带兵是一回事?"长兄如父,王爷对着自己的弟弟也收起了惯用的迂回策略,挖苦之意溢于言表。
  七王爷立刻又炸了,脸红脖子粗的跳起来,"你如何知道我没看兵书了?你去问问洪尚书,我是不是经常跟他请教?"
  先生责备的看了王爷一眼,"七王爷,你哥哥是为你好……"
  "我可不是为他好,我是等着看他笑话呢!"王爷也站了起来,大步逼到七王爷跟前:"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古人写的东西固然可取,可输在人尽皆知。你看那些兵法奇妙无比,可真到了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岂是书上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可以应付的?你一没带兵经验二无作战经历,到时候只顾自己算盘打得如意,人家一变化我看你不傻眼?!还自己领兵?笑话!"
  哈哈,看,王爷发飙了吧?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历史上纸上谈兵的祖宗不就差点把祖国都赔进去了么?
  "三哥!我一直尊敬你,没想到在你心里我这么一文不值。"
  "你尊敬我是应该的,可惜我爱护你,你就不理解了是不是?你要是一文不值我也没必要今天站在这儿跟你废话,要带兵就带去,死在前头最好!也省了母后那么坚强的女人为一个已经是堂堂七尺男儿的混小子伤心落泪!"
  七王爷跌坐回了椅子。王爷也是大口的喘着气,明显情绪波动极大,这是很少见的。兄弟俩的孝心让人动容,看看邵先生,也是若有所思。
  "二位王爷,请先听在下一席话再做争论如何?"邵先生平稳的声音缓解了这段压抑的沉默。
  "先生请说。"王爷此时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往日从容,只不过脸色依旧白着。
  "在下认为,如今内忧外患,事事迫在眉睫,可依旧要分轻重缓急。边关看似凶险,实则是有拖延折中的办法。七王爷,此事我等已与王爷想出对策,希望你不要过分纠结于此。王爷之所以不让你带兵出征,的确是有苦衷。在下请问,您在狩猎之时如果马匹老残,箭矢无锋是不是会无功而返?甚至命丧猛兽?"
  七王爷呆了一下:"那是必然。不过既然是要狩猎,怎会不备下精良武器?"
  先生脸色一正:"现下我国就是这种情况。无精锐之师,何谈平定外乱?"
  七王爷骇然:"三哥,之前你一直跟我讲国库如何如何,兵部的银钱调度不是单列一支的吗?怎会连装备一支精锐的钱都没有?"
  王爷一直没坐下,此时慢慢踱步:"确实,兵部自治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可是如今朝纲混乱,自先帝起,因祖宗留下的基业厚实就固步自封,再加上父皇过于仁厚,那些德高重臣倚老卖老,他们的后裔和分之旁系仗着老子的威信作奸犯科,营私舞弊。仅南方赈灾一项,拨下去的款子十有七八都富了这些人的子孙,更不用提兵部那点无实权的银钱调度了。父皇心中亦明了,要不怎会在朝堂之上直接命户部拨你五十万两?"
  七王爷神色数遍,毕竟生在皇家,这点弯子还是转的过来的。
  "哥哥,我……唉!"
  邵先生突然站起来对七王爷一揖:"在下一直认为您是鲁莽之辈,今天看您态度才知是以往错看了。王爷对您的爱护不必在下赘述,其实作为弟弟,您不是只有征战沙场才能为兄长分忧解难的。"
  七王爷局促起来,"我对朝政很少关心,听你们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就心烦,如果让我做这些恐怕是难上加难,不如……我去边关当个副将吧?三哥不是说我没经验吗?先去历练一下总可以的吧?"
  这就叫死心眼子。
  "滕天澄!你给我安静点,听邵先生把话说完。"王爷指名道姓的呵斥了一声,浓密的眉毛向上一竖,七王爷立刻缩了一下。
  "王爷,请不要再拿七王爷当作稚儿,你这样事事一肩承担不是保护反而是害了他。"先生微微冲王爷摇了摇头,打了个眼色,"以我看,七王爷并非鲁钝之人,不如让在下把如今的局势一一道来,且看看他自己能想通否?"
  王爷稍作沉吟点点头。
  哎?似乎要说国家机密了,既然七王爷已经成功退化成了辛巴小狮子,戏也看过了,我也应该撤了。
  "回来,不用你出去。"
  我……擦。看看瞪了我一眼的王爷,收回探出的脚,乖乖回到原位继续端茶倒水。
  邵先生啊,你要长篇大论了吧?来来,先补充一下口水。
  王爷啊,你也喝口水消消气。
  七王爷啊,上火了吧?活该了吧?喝水吧你。
  好吧,既然不让我出去,那咱就继续发挥非礼勿听的本事好了。
  可是邵先生说话声音温和动听,讲起来头头是道,言简意明,即使我一直在心中高唱"嘻唰唰"也没能成功混淆视听。
  从太子之位空悬说起,邵先生把大局一条条罗列,并不加任何评论,就好像小学时候的应用题,条件都给你了,自己去解答吧~
  六王爷对太子之位的窥视之心,朝上三六两派的分立,王爷手中的砝码,六王爷的优势;各部之中的明争暗斗,重臣之间的千丝万缕;邻国的名将,本国的军力;朝廷的亏空,民众的疾苦……铺天盖地。
  我听得身心俱寒,这根本就是个烂摊子嘛。
  "三哥,你打算先干掉老六?"七王爷皱着眉毛。
  我抖,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啊?
  王爷洒然一笑:"为什么要干掉他?虽然我和他从小斗到大,但是他的心也是为国为家,国都没有了,还斗个屁,如果他连这点认知都没有,也不配做我的对手。你总是疏于上朝,没见过我们俩旦逢事关国情,总会统一战线。如果没有他那派人的适时支持,就凭父皇的性格,早就被朝中大臣左右得不辨东西南北了。"
  邵先生微笑着:"六王爷是绝顶聪明的人,虽然最近两府之间关系愈发紧张,但是大局还是看的清的。如今首要之事就是肃清朝政,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臣想要一下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只有慢慢来,从他们的党羽开始,一个一个的剔除。"
  七王爷想了想,叹了口气:"光是肃清也没用,国库该如何填充到是很棘手。否则军备捉襟见肘即使能跟桐国拖一时也解决不了根本。"
  王爷听了很欣慰:"难得你把刚才邵棠的话都听进去了。再加税赋于国只会平添民反,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机会,和西洋通商赚取外人的银子才是恒久之道。而我和老六的争端也出在此处,能富国就能强国,谁的银子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你们在争通商的功?"
  邵先生击掌一笑:"不错!这件事成了等于给我国找了座取之不尽的金山,朝廷充裕就可以扩充军备,更不用提西洋那些先进的火器。只要有钱,军功等于到手一半,此其一。我国地大物博,却南北各有凶险气象,动辄南洪北旱年年都有民众流离失所,如果有钱就可以修池蓄水筑坝防灾,此项功绩之大前无古人,多少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为此焦头烂额,无外乎治理时银钱短缺或抵不过那层层官员的盘剥。"
  先生目光灼灼的看向王爷:"如果王爷能在肃清朝政的同时拿下西洋人这只肥羊,于国于民都是千古功绩,太子之位必然如探囊取物。"
  晕了,只是太子之位吗?看着王爷的背影,我想,你干脆篡权算了……
  "天澄,邵棠讲的只是纵观全局,其中尔虞我诈难免险象环生。老六也好,通商也好,边疆也罢,都不是能单列一项的。这些事交织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不同意让你带兵出征,你只需记得,哥哥很了解你,知道你一心所求为何。待到皇权在手内忧剪除,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驰骋沙场,笑饮敌血?把你的豪情先收一收,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如果连邵先生都面露钦佩,那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也满眼冒星星做崇拜状呢?切……这是漫画里的场景。说不佩服王爷是假的,可是我觉得,能扫天下的人不都应该是这样的吗?
  想想学过的历史,秦皇武帝朱元璋,再加上让我崇拜的五体投地的康熙大神,都是乱世出英雄啊……没有足够乱乎的时代背景,怎么能凸显他们的文韬武略呢?
  好吧,现在已经足够的乱了,我热烈期待着能亲眼目睹王爷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再去看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是个能担得住大事的爷们儿!
  王爷突然回过头,冲我一笑:"老七,我的小甘草都能想到先和桐国签个条约稳住边境,你这不是连我府上的一个副总管都不如了吗?"
  汗毛炸了起来。王爷啊王爷,您又把我踢出来干嘛?
  面对着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彻底�了……
  
34
34、第三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哎,正好写到王府也过年了。窃笑,实际是在下故意安排的,让小甘草和大家同步一把。
现代的生活朝九晚五,遗失了很多过年的乐趣。记得小时候进了腊月就开始盼,一盼放寒假(当然,要经历可怕的期末考试先)二盼过年压岁钱。
腊八的粥,腊月二十三的扫房子过小年,三十儿的鞭炮,初一的拜年。一项项跟着来,走亲戚串门子,无论去了谁家我都有本事悄悄揣一满兜儿的糖果出来。
父母那一辈亲戚多,叔叔舅舅一大堆,好多好多人在一起。大人打麻将,小孩一起疯跑,凑份子用压岁钱买台红白游戏机,为了谁先能玩上甚至会大打出手……(兔子是属于看着别人打起来的时候偷偷摸过去玩,渔翁得利的那种小人……)
如今大了,凑在一起也没了当年的激情,童年的回忆是那么美好,兔子非常珍惜~
 
  话说自从七王爷来叫嚣过之后,他到也真是开始修身养性。时不时的还来参与一下和众大臣的商议。他和九王爷向来交好,两人平日就经常同进同出,如今更是一来就成双。
  两位王爷经常来,我的小院儿也就热闹了起来。
  没身份的小厮自然是在外院候着,自有外府管事招待安置。张小顺,伏刀醉剑之流都是王爷的贴身侍从,尤其是张小顺,跟谁都自来熟,每次一来三人都会自动扎进我的屋子。不上三次,他竟然还摸到了厨房,险些被干爹当成奸细乱刀砍死……
  茯苓曲莲和银翘本身就是爱热闹的人,他们三个一年也出不去几次府门,所以特别开心能有外人进来。张小顺等人又是跟着自家王爷东跑西颠见多识广的,说话有趣生动,每每说些外头的新鲜见闻,惹得这三人笑做一团。
  王爷们议事偶尔去犀香苑,基本在书房。所以茯苓等人即使都跑到我屋里,伺候起来也很方便。自从上次王爷最后把我踢出去让邵先生和七王爷好一顿开玩笑之后,我就尽量不往他们跟前凑合。反正经办处的事多着呢,我又不再是王爷的贴身小厮。
  
  要筹备过年,差事一项项堆起来,经办处的人个个脚不沾地。即使有巴豆这种全能型高动力小超人我的日子也不复清闲。
  光是腊月二十三祭灶和扫尘用的家伙事儿就开出两尺长的清单。
  祭灶还简单些,干爹老早就置下了需要用的饴糖、面粉、芝麻等。剩下的就是我带着巴豆去城南最大的一家裱糊铺子,定制了竹篾扎成的高头大马,又叫马房的人收拾出了细细捆扎过的草料束。
  到了日子王爷上过香之后,会有管事上来神神叨叨的念:"又到今年二十三,恭送灶君上西天。壮马草料都备齐,一路顺风是平安。供奉糖瓜儿甜又甜,请对玉帝进好言。"
  我特喜欢瞧这种热闹,往年间总要找个借口跑来厨房,默默站在角落看着,等仪式结束还能分到不少糖瓜儿。含一颗,能让我的腮帮子想牙疼一样鼓起来一个包,化掉的时间也像牙疼那么长,很久嘴里都是甜丝丝的,美极了。
  今年却不用,离着还好几天,我屋里就收到了各色糖瓜儿礼盒。有干爹给的,有柚子亲手细做的,有张小顺等捎来的,还有宫里赏的。其中柚子的最新奇,样子精巧,饴糖熬的也恰到好处不沾牙。
  茯苓怕糖果太多了放屋里会化,特意找来几个小竹篓子,装满了吊在房檐下。有一次我突然回来拿东西,看见院里的小男孩们偷偷窥视那糖篓子,想起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嘴馋来着,于是把糖都拿出来分给他们。
  王爷知道了一笑,第二天京城最好的糖果铺老板亲自送来了六大盒特制糖瓜儿,每一个上面都用黑芝麻精细的粘出一个"甘"字。晚上我笑话他还当我是小孩儿,"现在已经不那么爱吃糖了。"
  王爷随手捏起一颗往我嘴里一塞:"我拿你当灶王爷呢,多吃点也跟我说几句甜话儿。"
  甜话儿是欠奉了,这种东西写好稿子给我我都张不开嘴念,所以也塞给他一颗糖,结果手指头被咬住了……
  "这阵子总看不见你,躲我呢?"
  看看手指上的牙印儿表示不满:"不瞒您说,我连躲的精神头儿都没有。各院扫尘用的东西,那些扫帚,筐子,缸子,水桶一样样都要新采买。扎掸子用的羽毛,粗的,细的,极品的,弄得我一进仓库就打喷嚏。"
  说着从怀里拿出清单表,"您看,这还有七八项没置办够呢。"
  王爷伸头看了一眼,憋不住笑:"这是你写的字?"
  呃……"是啊,挺丑的。我着急,要不好好写比这个强多了。"
  王爷来了精神,叫人拿来笔墨:"写几个我看看。"
  写就写,唰唰唰大笔一挥:甘草。
  "你这样写不对。"王爷来到我身后,搂住我的腰,"执笔时指实掌虚,五指齐力,点画意到笔随。结构以字立形,笔画分布疏密得宜。这样写起来才好看,也省力。"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重新写下我的名字,果然比之前的强上百倍。
  人不离开,贴着我的耳朵轻轻问:"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想不记得也不行啊,只要打开扇子,到处都是那个字。您也真是费了心思了。"
  王爷笑:"被你看出来了?我画的柿子喜欢吗?"
  "喜欢。"
  
  我想,过年的时候王爷肯定要到各府拜年,所以抽空和茯苓商量着给紫苏也预备出一份礼。
  茯苓先还装腔作势的刻薄几句:"人家现在又不是奴才,缺你这点东西了?"随后又变成三八嘴脸:"我听张小顺说九王爷对他可好了,关怀得无微不至。吃穿用恐怕比在这边的时候还金贵些,他是什么人?演起戏来有腔有调的,我看那九王爷也就是个武夫,紫苏想摆弄他就跟耍小孩子一样简单。"
  "不许胡说,他现在不叫紫苏了,这个名字以后可不能乱提。他现在是九王爷的客卿,府里对他额外照顾些也是应该的。再过几个月没准王爷还会给他补个官职,到时候咱们见了就得称呼'谭大人'了。他过的好是他的事,只要你还对他有一分情义在,该送的也不能短了。"
  茯苓轻叹:"我是希望他过得真的好,可别再走以前的老路。张小顺几次暗示,我听着怎么就那么悬乎呢。你说,他会不会还没忘了王爷,现在想攀九王爷的高枝儿气人呢?"
  "不能。"我想紫苏这种人骨头里最清高,一次栽了跟头再想让他吃回头草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不,过年的时候咱们俩一起跟着王爷去九王府拜年,亲眼见见比道听途说来的真。"
  "你能出去我也能吗?"茯苓眼睛一亮。
  "我求求王爷呗,也不跟他说谎,直说咱们俩惦记着谭秀,想借着机会去看看他。如果王爷答应了,咱们去了也不用遮掩。如果王爷不答应,我就找个由头跑外的时候带你出去。"
  和茯苓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转天就跟王爷提。王爷听了没有反对,还很高兴我们能惦念着兄弟情义。
  
  过年就必然少不了花炮,小孩子们都期待着好好玩一场。即使是少年老成的大少爷也按捺不住几次派人来询问我,最后干脆亲自来了,绕了半天弯子就是想去库房亲眼看看那些爆竹。
  我想,少爷小姐们还年幼,所以今年特意多置办了些烟花。
  大少爷进了仓库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嘴角憋了半天还是翘得高高的。
  指着一桶花说:"这种火树银花最好看了,到时候我要亲手放一个。"又指了指旁边的:"满天红不好,只有一种颜色,怪无聊的。"
  "回大少爷,这个不是往年的满天红。那作坊的人说今年改了行市,有四种颜色,爆出去的花形也不一样,分别是红的初春碧桃,粉的盛夏牡丹,黄的金丝秋菊和白的冬日水仙。四个颜色一轮,一桶里是五轮。保证您看着喜欢。"
  大少爷点点头,"听你说的热闹,到时候不好看唯你是问。"
  我去,人小鬼大。"回大少爷,奴才也怕那作坊老板骗人,所以夜里去让他们先放了一个瞧瞧,确实不错这才买回来的。"
  少年人看了我一眼:"怪不得父亲和母亲经常说你好,果然办事妥当,赏。"
  旁边立刻有小厮递过来一只小荷包。接在手里,"谢大少爷。"
  少爷一笑:"赶明儿跟着我办事吧,我身边的奴才都笨的要死。"
  我不信王爷的大儿子会这么白痴,明知道我的职务还非要我跟着他,这小子准没憋好屁。
  用"一切都听从主子的安排"对付过去,我可不趟浑水,你们爷俩都不是好伺候的。想试探我还是算了吧。不巧舌,不善辩,是邓春秋教的法宝之一,我就装傻你还能拿我怎么着?
  
  随着几日的忙碌,府里逐渐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过年气象。红彤彤的福字和春联随处可见,连灯笼也都换了新。
  按着府里的规矩,大门上贴最大的一双福字,撒了金的大红纸上是王爷的亲笔。他写的时候我和总管还有一众管事都在旁伺候着,偌大的狼毫好像个小拖把,也真亏王爷能抡的起来……后来趁着大伙去起哄贴福的时候,王爷咬牙切齿的跟我说:"也不知道总管从哪儿掏腾出来的家伙,写两个字胳膊都麻了,晚上回去可得给我好好揉揉。"
  王爷啊王爷,我一直以为你是大力金刚附身呢,原来是勉强。偷笑,难得他也有示弱的时候。可不是么,往年都没见用这么大的笔来写,今年也不知道总管抽什么风……
  
  年货都是早预备下的,可事情总是越到后来出的幺蛾子越多,不是短了这个,就是忘了买那个。整个厨房自腊月二十三以后就没消停过,见天递上来的条子里就厨房要的东西最多最杂。
  巴豆耐不住,几次要跑过去叫骂被我拦住了。
  其实各处伺候的,数厨房最难。做的好吃了赶上有心的主子还能赏点东西,得句赞赏。做的不好吃了,连盘子带碗摔下来,经手大厨搞不好就得卷铺盖滚蛋。不像我们这些,犯了错还能耍耍嘴皮子讨个饶,他们一个个都是凭真本事,可惜众口难调,成天提心吊胆的。
  王爷和王妃都不是太计较的人,咸了淡了最多提醒几句,警告一次。最难就是二夫人,也说不准她是嘴刁还是故意难为人找乐子。
  总之,府里无论是得势的还是失宠的,只要算是一位主子,厨房都得上心伺候着。
  磨不过巴豆,带着他去了趟后厨,叫他先别嚷嚷,等我跟管事的说完他要是还有想法再说不迟。
  那管事大叔和干爹交情不错,看我拿着他们递上去的单子心里就有了数,单独请我和巴豆还有干爹进到耳房,这才为难的说:"我这些东西确实难办,不瞒副总管,大多都是给二夫人预备的。也摸不准她的口味,去年初二她要吃鲜虾,可是大冬天的哪去找?用冻虾做了,原封打了回来,还叫屋里的丫头当众抽了厨子一耳刮子。"
  "好狂!"巴豆冷冷的,鼻孔抬得老高。"这事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他们不提就对了,"横他一眼。最近这家伙春风得意,经办处有实权,巴结他的人多了就忘形,"大过年的你让大叔跟谁提去?过了年再说?咱们府里从来没有秋后算账的路数。"
  看他把头低下去,我这才堆起笑容跟管事大叔说:"我们明白您的难处,只是以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今天明白了您也是为了能让主子们过个安生年,有的主子隔色一点,不伺候周全了就要闹,您的苦心我懂。咱们做奴才的不就是为了能让主子开心,放心,舒心么?"
  管事大叔听了连连说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别看您年纪小,到真体谅我们下面的人。有您在我也踏实了。"
  摇摇手,一拍巴豆的肩膀往前推他一步:"我能懂得多少,平时还多亏了巴豆哥帮衬着。今天他也是急了点,临过年市面上商家不少都关张,我们也是怕委屈了主子。您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巴豆哥说,他比我心里有谱,又是家养的奴才,府里上上下下都熟络,我到是个混饭的。"
  干爹在一旁慈爱的笑着摸摸我的头:"看你这嘴巧的,你们经办处能不难为我们就谢天谢地,以后又知道该找谁,我们也安心了。"
  巴豆脸皮向来厚比城墙,此时立刻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厨房要的东西一定给备全了。管事大叔一听笑得老脸开花,一个劲儿作揖。
  
  离了后厨,巴豆一把勾住我的肩:"你这家伙真怪,上门的东西往外推。"
  挣开他,躲一步。王爷说的话也许是开玩笑,但保不齐他会拿这个当借口怎么揉搓我,所以人家说了不喜欢我和别人太近乎我就离远点,免得自找麻烦。
  看看巴豆乐颠颠的样子,忍不住打击他:"你不会在盘算后厨管事要送什么礼给你吧?咱能不能有点深沉?"
  "深沉是做给别人看的,咱哥俩用不着。我问你,你今天来后厨难道不是特意为难他们一下,暗示他们该上供了吗?"
  "你这小人之心竟敢度我君子之腹!"
  巴豆一翻眼睛:"我就是小人没错。"
  其实我也不是君子。今天带着巴豆来的目的就是把他踢出去做挡箭牌的。
  我管着经办处就好像面前摆了条大鱼,不能全自己吃了,这样目标太大也招人恨。最佳方式就是人人有份儿,巴豆也好,鲍大叔也好,我把这些人分别在各管事面前推崇一遍,到时候明眼人自然知道该找谁去送礼。
  "不吃全鱼"是念大学时在管理学公共课上一个教授讲的案例,可惜以前我一直是个小小职员,还没有"鱼"让我来分配,如今有了,正是学以致用的大好机会。
  经办处的人应该已经陆续收到了礼品,这几天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效果很不错。
  想想那些送礼的人,应该也觉得今年很好过。以前都是不知道该给谁,只能上上下下的送,钱没少花,事儿办的也不一定对路。
  我把外头的好处和府里的好处都分散给众人,人人有孝敬,人人有外财。等初一去给他们拜年的时候,我就不信收不到大红包。传说中的提成也就是这样了吧?
  
  越想越得意,晚上忍不住小声念叨给王爷听,很有点臭得瑟的嫌疑。
  王爷年前极忙,和各路大臣聚会频繁,我觉得他是要在过年后有大动作。每每商议的晚了,他也不去王妃和夫人们的住处,几乎夜夜与我同眠。真的是眠,上了床就死猪一样的。
  今天他强打精神听我说,大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我的背,模模糊糊的笑着:"我的小甘草越来越厉害了。"然后呼噜声就起来了……
  茯苓在外头熄了烛火。黑暗中,我轻轻的往他肩膀上凑了凑,不为别的,真的挺暖和的。
  
35
35、第三十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星期五就要开V了……
也许会有一部分朋友跟这篇文说再见,也许再也看不到某些熟悉的身影的回帖。不管怎么样,兔子都非常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看官们,也感谢您们对这篇文的厚爱。
明日继续更新一章,让存文去死吧!
抱拳~
 
  经过了密集轰炸似的清扫以及装饰之后,王府被我们打扮得像个雍容的贵妇。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进屋必然金玉满堂。
  在这片富贵太平的景象之下,无论时局有多紧张,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恩怨纠葛,即使是边关也高挂休战旗。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难得的和睦安逸。
  除了奴才们……
  每到过年,我都要在心底抗议:我们要年假!我们要休息!我们要涨薪水!然后在守岁的时候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浮云,明天还有各种客人出现,好好睡觉吧。
  奴才,就是最没有前途的服务性/行业。
  
  年夜饭摆在最大的厅堂里,礼亲王府合家团圆。
  席面上推杯换盏,夫妻情,父子情,姐妹情(?),各种情花团锦簇;席面下奔来跑去,厨子忙,小厮忙,侍卫忙,各种忙乌烟瘴气。横批:享乐与苦逼。
  
  我叫来白薯,让他送几碟菜和一壶热茶去给守着佛堂的杜仲。那边有香火,不放心叫小厮看着,怕一会放花炮他们贪玩不上心。
  探头看看屋里的情况,桌上山珍海味,杯中琼浆玉液。总管在里头伺候着,看见我冒头赶紧打了个手势,伸出食指画了个圆,冲院子里仰了下下巴。我明白,这是叫我去巡一圈儿。点头,撤出。正好看见昆布这个倒霉蛋,"来吧,跟我巡夜去。"
  街上已经有了零零星星的爆竹声,空气冷而潮,前几天又下过一场雪,屋顶白皑皑一片。花园里,庭院中,除了灯影和间或匆匆走过的奴才一片寂静。
  突然从热闹的地方来到这种环境还真觉得有点凄凉。偶尔一阵风,树梢呜呜作响,如果不是有昆布这种高手陪着,我肯定会心慌。
  下意识的挨近他一点,昆布低头看看我:"怎么穿这么少?"
  "不少,看着薄,很暖和的。"
  "我知道了,又是王爷给你的好东西吧?"
  "王爷现在没空搭理我,这棉袍子是柚子姐送的。"
  "柚子啊,是不是王妃身边那个最漂亮的女孩?"
  嗯?有古怪。一般男人形容某个女人为"最漂亮"时,都是有居心的。决定调/戏一下昆布"你是说脸圆圆的,笑起来下巴左边有个酒窝的那个吗?"
  "不是不是,是高个儿,瓜子脸大眼睛小耳朵小嘴儿,细腰长腿的那个。"
  这傻瓜,王妃身边还能有几个叫柚子的?一说就上套儿,没劲。
  "你是说白薯他姐姐啊。"
  "对。"昆布美滋滋的乐了两秒,随即脸一黑:"你说的那个圆脸的也叫柚子吗?我怎么不记得王妃身边有两个柚子?"
  "你都知道还问我干屁?"
  事实证明,武夫的脾气都是比较暴的,尤其是高手,最小心眼儿。昆布"咻"的一下就把我扔到了雪堆里,是不是应该庆幸这个雪堆足够大?半个身子都扎进去了还没撞到地。
  挣扎出来,嘴里脖子里灌了不少雪,小风一吹就打冷颤。回头看,昆布人却不见了。记仇的小男人!不管他,还有半个院子没巡,赶紧弄完了好交差。多希望现在能守着火炉吃西瓜啊……
  唔,暖暖的房间里咬一口西瓜,又甜又凉水分足,关键是那个清香味,比乱七八糟的熏香都爽利。
  脖颈里没抖落出去的雪慢慢化了,湿漉漉的冷。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X的,王府干嘛要盖这么大!
  
  "甘草哥,你脸真红。"白薯伸手探了一下,"怎么弄的?"
  "没事,我去巡夜,太冷了跑回来的。"又探头看了看屋里,"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白薯不放心的在我旁边晃来晃去,"要不你去厨房暖和暖和?这边我和山药盯着就行。刚才邵先生还问起你来着,你休息一下就赶紧过来吧。也快该放烟花了。"
  厨房?好主意。
  匆匆赶过去,管事大叔正招待厨房的人喝酒吃菜,见了我都站起来。有拿着酒杯来灌的,有问我要不要吃点菜的。干爹从人群里把我揪了出去,仔细打量:"病了?"又拿起我的腕子号了号脉。
  "没有,跑了几步而已。我就是过来暖和一会,过会儿还得去前头。该放花了,人都得散出去看着,别把哪儿引着了火。"
  干爹没理我,又仔细的诊过一回才放开我的手腕:"我煮点姜汤给你,先去炉子边坐会儿。"
  这一坐下我才觉得腰疼腿疼哪儿都疼,也是,这段日子我很少一站就站这么长时间了。炉子很热,烤得舒服极了,不一会干爹就端来姜汤,浓的让我怀疑他切了一斤姜丝在里头。
  "辣死了!"伸手就要找水喝,干爹一把抓住我,往我嘴里塞了块海棠蜜饯。
  "含着,一会就好。你身体单薄,刚才冻着了,激一激把寒发出来就好了。"
  说着干脆在我旁边坐下,他要脱衣裳给我盖,撕巴半天才没让他脱下来。开玩笑,哪儿就这么娇气了?
  其他人看我们俩低声说笑也就没过来捣乱。曾经那个逼着我吃生肥肉的大头李自从被干爹知道了之后,没过一阵子就消失了。据山药说是被干爹一顿臭揍然后回了总管撵出去的。这个人是自作孽,我没提过这场旧账,是他自己看我后来升迁气不过臭得瑟来着。祸从口出一点都不假。
  
  问了一下时辰,差不多该放烟花了,我正要走巴豆已经兴冲冲的赶过来催。干爹还是有点不放心,巴豆听说我可能着了凉赶紧叫人取来斗篷,一个劲儿的说:"你过去也别站外头,屋里歇歇,不差一个人。"
  我也想偷懒,可是不用说小一点的那些男孩,就是茯苓银翘这种大的看烟火时也未必能顾全差事。还想逞强,没想到出了厨房身上就一阵抖,幸亏有斗篷。
  到了前面,厅堂里席面已经撤了,桌上摆着干鲜果品瓜子零食,王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笑聊天,邵先生也时不时的讲些趣事,伺候的人听了跟着笑,一屋子人其乐融融。
  刘副总管此时举着个手臂粗的二踢脚进屋,请王爷点头枚。
  少爷小姐们一起欢呼,终于可以放鞭炮了。
  我赶紧给总管打个眼色,敏夫人刚刚有喜,这些一惊一乍的东西怕吓着,还是回避了好。
  经总管提醒,王爷也反应过味儿来,亲自把她搀扶到门口这才交给伺候的人,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罢。旁边的二少爷已经等不急了,抢过奴才手里的香就要去点,跑到一半被苍术像拎小鸡仔一样抓了回来。
  
  "咚!"的一声巨响,王府的花炮之夜正式开始。
  "小甘草,怎么脸色不好?"邵先生没有出去看烟花,走到我旁边皱着眉毛问。
  "刚才巡夜的时候有点着凉,福贵叔给我喝了浓姜汤,我又烤了会儿火,已经没事了。"
  "出去的时候没穿斗篷?"
  "我想着一会儿就能回来,忘了。"
  "行了,这边不用你,赶紧回去睡下。记着多盖几层被把汗捂出来,醒了就喝热水,多喝。有伺候的人没有?"
  "年三十儿,都怪累的。"
  邵先生想了一下,"你过来跟我睡。"
  不要!我还不想被王爷剥皮抽筋呢。这哥们的脾气,准干的出来。
  "不用不用,我多盖点多喝水,明天一早就没事儿了。"
  先生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利害,当下也不再多说,只是把山药叫来详细吩咐了一番。又盯着我穿好斗篷,这才放人。
  王妃看见了让柚子过来问了问,也把我叫去跟前关怀了一番,又吩咐人去找些常备的驱寒药,还特意嘱咐总管,不必把我送到偏院儿去。
  王爷正陪着欢天喜地的儿子们放爆竹,两位小姐捂着耳朵倚在他身边。我尽量不惹人注目的和山药离开庭院。
  "甘草哥,我给你弄几个暖袋来吧。"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只觉得热气往脸上涌,迷迷糊糊的:"行。"然后山药什么时候把暖袋塞进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半夜果然出了一身透汗,屋子里留着灯火,外屋有人翻身的动静儿。轻轻爬下床,从小炉子上取下热水兑了两碗喝了,非常舒坦。
  披上衣服到外间看一眼,茯苓睡的正香甜。不打扰他,又爬回被窝,继续出汗去。没想到这次出大发了,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飘来飘去,脚下无根的感觉,总是想找点什么依靠一下,就是找不到。猛然惊醒,全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摸摸额头,我好了。
  
  昆布一大早就来了,茯苓开院门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立着,吓得茯苓尖叫。
  "拜年拜年,恭喜发财。"对着我一揖,从他宽宽的肩膀上看过去,茯苓正冲他做鬼脸儿。
  "也祝昆布哥吉祥如意。"回礼。
  昆布嘻嘻哈哈的抱拳:"如意如意。"回头看一眼没人,凑过来压低声音:"没事吧?我听说你病了。"
  "昨天有点着凉,现在已经好了。"
  昆布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夜里王爷陪少爷们放完烟花,听邵先生说你病了,当时脸就黑下来。要不是总管怕过了病气拦着,他早就过来看你了。"旋即又低眉顺眼的说:"你这病不是我给你扔雪里闹的吧?"
  哎?霹雳无敌的昆布哥也有这种表情吗?"不知道,可能是我穿的少。"
  昆布尴尬了起来,抓抓头,又行了个大礼:"不管怎么着,是我不对。王爷要是问,你就直说。"
  "说什么?说你看上了柚子姐,给你们俩提亲吗?好不要脸。"
  "啊?"某位高手傻掉了……
  "真的吗?"某位高手当真了……
  "再议再议,这个事你应该去求王妃。"
  "还贫呢!王爷一早要带王妃和少爷小姐们进宫拜年,还聊!"茯苓立着眼睛冲昆布大骂:"不快去伺候着,屁股比秤砣还沉!坐这儿就不走。"
  撵走了昆布,茯苓从怀里掏出个煮熟的红皮鸡蛋放在我脑袋上揉来揉去:"滚啊滚啊滚鸿运,祟气霉头都消散,祈福平安和康泰,顺顺当当又一年。"
  我�……这是您老家的传统吗?
  "吃掉。"茯苓把白白胖胖的鸡蛋剥出来塞进我的嘴,又摸出来一只小红包:"压岁钱。"
  "压什么啊?我都十六了,再压就翻不了身了。"搞笑呢,竟然给我压岁钱?
  茯苓翻个白眼儿:"别废话,我也就是跟你意思一下。咱们这些人里你最小,给你这个就是借个压祟的谐音。整天吃好喝好也不见多长点肉,干长了半头个子。"
  既然是好意,我也没必要矫情,笑着谢过给他也拜了年。打开红包往出一倒……两枚铜板滚在手心。
  茯苓在一边笑眯眯的说:"你看,我大方吧,好事成双!"
  彻底无语了……
  
  陆陆续续的不少人来拜年,趁着主子们不在,奴才们也都赶紧串串门儿。
  早就预备好了大把的红包,凡是比我小的全有。每个里头一张盖了我的章的小纸头儿,上书我的亲笔:二百文。一视同仁,一律去找茯苓兑钱。
  茯苓化身散财童子,叮叮当当的把早就串好的钱串子发出去,等到第一拨热闹过去,苦着脸把我的小钱箱举给我看:"破财免灾?这也破的太大了吧?"
  我胸有成竹,"当了副总管第一次发红包,总要大方点的。不怕,晚些有进项。"
  "哦?听你这意思生财有道啊,我帮你张罗这么半天,有没有红包拿?"
  "当然有,给你个最大的。"这家伙贪财的程度不在巴豆之下,我心里又和他最亲近,从腰里摸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塞过去:"满意了吧?"
  茯苓石化了……"你哪来这么多钱?"匆匆跑出去关了院门又折回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柴副总管是怎么出事的你忘了?这个钱我不要!"
  这家伙!果然不枉我信他一场,原原本本的把那套回扣+提成的理论告诉他,拍拍:"所以说不用担心,君子之财取之有道。我又不是沾王府的便宜,只不过卡一卡外人的油水,连王妃都赞我做的好呢。"
  茯苓转转眼睛:"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财神爷啊。"
  财神爷?我榨出来这点散钱跟财神爷可比不了。不查不知道,柴副总管曾经做下的花账要按千两银子为计算单位,那才叫真的贪心。可是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最后下场还不是被驱逐出府,私贪的银子也被总管尽数追回,否则全家进班房儿,如今也不知落魄成了什么样子,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二拨人来了又散,全是跟王府有买卖往来的商家。买办处是直属总管的,商铺老板们先去他那边才来我这边,一一记录下各人送上的孝敬,茯苓抿着嘴一直偷笑。最后人走了我告诉他,每人送的拿出一半记上人名,我回访的时候是要作为红包送回去的。
  "你缺心眼儿啊!"茯苓抱着钱匣子一扭身背对着我。
  "这叫好来好去,再来不难。谁知道以后他们供应的东西会不会出毛病?我全收了到时候嘴短说不出话,主子总管怪罪下来差事都保不住。如果只收一半既给了面子又提醒他们,甭以为贿赂了我就能以次充好,老老实实的跟我做买卖才有的赚。"
  茯苓猛的转过身来,一把掐住我的脸蛋:"你怎么比猴儿还精!一年前还傻了吧唧的,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邓,邓,邓大人教的好。哎哎,松手,疼!"
  茯苓看我的怪样儿憋不住笑,终于忍不住叽叽咕咕的开始帮我安排怎么花钱,买这个买那个,顺着他的话,我特想说句非常流行的网络语言:等咱有了钱,XX买俩,用一个扔一个。
  
  前头来传,主子们已经回府了。我和茯苓这才收起心神奔向各自岗位,临走他回头跟我说:"昨天我还奇怪,怎么你会让巴豆跟着刘副总管伺候主子们进宫拜年。现在看来你已经长大了,事事必然自有算计。以后要是有想不开的尽管跟我商量,你这人值得一交,我真心想跟你做朋友好一场。"
  "好啊,求之不得。"
  我也一直对茯苓很用心。他和别的奴才不同,除了曾经的紫苏,奴才里能写一手好字的只有他一个。
  而且我多方旁敲侧击的问过,茯苓的来历出身都是个谜,谁也说不清。王爷的口风里经常带出对他的信任,我想,既然有干爹这样一个堂堂有品级的侍卫被王爷安插在府内厨房当奴才的,必然还会有其他类似的人。比如茯苓,比如一点奴才的自觉都没有的苍术……
  带着人赶到前堂,远远的看见王爷和前来拜年的官员们应酬,越过人群,收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一点而过,够了。
  
36
36、第三十六章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好像比较担心小甘草会不会变太监。在这里,兔子可以很负责的说:不会。
在开V当日更新的三章里有交代。
抱拳~
 
  先来的一批官员们散了,总管挑了个吉利的时辰,率领着我们一众奴才浩浩荡荡的在院子里站好。
  他独自在前头高声朗读对王爷的赞歌(汗),用词之肉麻超乎我的想象,又祈福来年的平安,这才跪下去磕头拜年。
  我和刘副总管同列他身后,跟着跪下去。再后面就是各处管事们以及侍卫小厮们。
  没回头,只听齐刷刷的"咚!"的磕头声……这得多少人才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啊。那些人还真实在,真磕啊。反正我是脑门挨一下地意思意思完了。
  王爷一句:"很好,赏!"就有列在两旁的小厮用笸箩撒钱。
  现在我是不会撅着个屁股跟别人抢了,但也图个热闹,随手拾起几文,总管和其他管事们也都如此,讨个吉利。一个看去年纪很小的男孩蹲在我脚边捡,正好有一枚被我踩到一半,孩子急了,下手去抠。等我的脚挪开,他看见是我又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钱塞给他笑一笑。抬头,王爷走到厅堂外的台阶上,笑着说:"这些是一时玩乐的,不用抢。晚些去帐房另有红包,不许有人大冷天的偷跑过来捡别人剩下的,这些都是福气,留在地上,府里也图个喜庆。"
  嗯?这个好像是说我呢……有点心虚,正好看见王爷黑黑的眼睛朝这边一溜,赶紧低头儿。
  
  来拜年的大臣们有和王爷多唠叨几句的自然给上了点心零食,鲜少有留下来用午餐的。大年节的,没几个人会这么不开眼。
  当然,厉大人就是异数。这位刑部尚书给我感觉是全年三百六十五个工作日,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那种超人……
  前头有总管招呼,厨房有刘副总管盯着,迎客有外府管事,我的差事出奇的清闲。
  于是作为大闲人的我到了午餐点儿就变身厉大人的贴身小厮,他自己带来的早不知道跑哪玩儿去了。
  厉大人瞪着眼听回话的说找不到他的小厮,如果不是在王府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立马掀桌子翻脸。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跟着他的小厮我很熟,听话茬儿是厉夫人的远亲。跟王妃提过一次,于是今天王妃特意叫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那个孩子,还叫那孩子转交厉夫人一只小盒。
  我打开看过,是一块极品香料。
  
  因为有外人在,夫人们都回避了。桌上只有王爷,厉大人,邵先生和两位少爷。大少爷自小就被培养得举止大气,在同龄人里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二少爷年纪小些,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不过还是脱不掉孩子气。也亏了有他在,搅得气氛轻松活泼,只听他一直缠着厉大人,问那些轰动全国的大案是不是真的会把嫌犯吊起来抽打,是不是会把他们手脚都锁起来。
  厉大人是个严肃惯了的,看样子也从来没哄过孩子,于是认认真真的把刑部那些大刑一一道来,最后二少爷吓得小脸惨白……
  王爷和邵先生都笑二少爷胆小,大少爷却不紧不慢的吃着菜恍若未闻,直到吃毕停箸才缓缓的说:"大刑是那些作奸犯科之徒应得的惩罚,与他们犯下的滔天大罪相比我到觉得还算是轻的。"
  这孩子,心真够狠的。
  有小厮端着一碟葱油酥饼送上来。是我单独交代下去的,厉大人老家的特色主食。原本跟王爷说着时下政局以及开春之后的部署安排,大人见了饼子竟然断开话头冲我点头微笑:"多谢。"转头又跟王爷说:"小甘草很好。从来都是很周到。"
  这比突然赏我一个金元宝还惊奇。厉大人,竟然会夸人?
  王爷一笑:"能伺候您是抬举他了。"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有责任心的小厮,厉大人感慨着:"王爷身边的人果然出色,下官好生羡慕。"
  这个厉大人看上去黑黑脸,没想到是个仔细的人。不错不错,也不枉我在他身上费了很多心思,那些特意给他置办的茶叶和怕他冷塞进他轿子里的暖砖算是没白糟蹋了。
  多夸几句吧~当然,指望厉大人多夸几句是浮云中的浮云。
  
  这边午饭刚过,六王爷就带着他女人来砸场子了,呃,是来拜年了。
  外府管事大叔没见过这么风风火火的女人,当六王妃拒绝到内宅和夫人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叔的脸都绿了。倒腾着小碎步一路追着六王妃进来:"王妃,王妃,前宅都是爷们儿,不少鲁大哈的小子们伺候着,别惊吓着您……"
  廊下的小厮们噼里扑噜的跪了一地,或有来不及的就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王爷等人齐齐站起,厉大人又尴尬又无所适从,眉毛拧得死紧,干脆甩袖子绕到屏风后去坐着,我赶紧让人送过去茶水零食。
  这边邵先生眉宇间也有不喜之色,只不过依然维持得住风度,对六王爷和王妃行礼问安。
  六王爷一副不把众人反应放在心上的表情,反而笑着跟王爷说:"舒言向来不喜欢女人之间唧唧歪歪的闺中闲话,她的聪明机智三哥也不是没见识过,所以不如和咱们坐在一起聊聊来的舒坦。"
  王爷面色不变,保持着微笑:"无妨。甘草,把小子们都撤了,去里面调些丫头来伺候着。"
  "回王爷,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
  六王妃鸽子般咕咕的笑着:"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邵棠邵先生了吧?果然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先生没回话,所以这死女人就来骚扰我:"甘副总管,又见面了啊。"
  "是,奴才给宁王妃拜年,祝王妃吉祥如意。"其实我特想跟她说声"Happy Spring Festival"看看她会有啥反应。
  "好,赏他个红包。"六王妃语调轻松,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宁亲王府的小厮刚要把红包递上,王爷抬手一拦:"宁王妃有所不知,我府上有个规矩,奴才不许收受外来财物。"
  六王妃僵了一下,随即叹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短暂的沉默,六王爷爽朗一笑:"还没给三哥拜年。"
  要说这位六王爷也确实风度出众,即使在明显略带尴尬的环境里依然谈笑自如。
  六王妃除了古代人不能接受的不分男女尊卑之外,算得上是个很大方的女人。尤其让我羡慕的是,她在从前也应该是个知识颇丰的才女,所以到了古代虽然谈不上出口成章,至少胜在妙语连珠。
  邵先生生性豁达,对尊卑贵贱向来看得开,逐渐神色从容恢复平日的温文儒雅。
  大少爷非常注重礼节,自六王爷到来,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无波,偶尔听到六王妃比较"激进"的言辞眉眼间才稍有变化。
  我觉得这一屋子人好像个个都绷着根弦儿……真累。
  
  六王妃突然娇声笑着说:"今日除了来拜年,我还要谢谢三哥呢。"眼波流转:"前阵子天寒路滑,替我赶车的又是个急脾气,在闹事撞了一个小孩。听我派去的管事说您还特意叫人去吊唁来着,还赏了白包。"
  "这件事是我的主意。"王妃的声音突然响起。
  邵先生等人立刻起身行礼。
  王妃并不进屋,华丽的锦缎外袍在正午阳光下熠熠闪光。高挑的身量,腰杆挺得笔直。因为是背光,脸上的微笑有些模糊。她的身上有一种宁静中蕴含着力量的进攻性,身后两排低着头恭敬行礼的丫鬟更让她的形象突出鲜明,这个场面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也许是我阅历浅太没见识,感觉王妃好像女战神一样的……
  "宁王妃,您关心的事儿我是唯一能给您确切答复的人,不知您愿不愿意随我到内宅小聚?"
  嗷嗷!女人们要开始死磕了!好期待!呃……我一定是跟茯苓在一起待着时间长了,如今竟然也三八起来。
  六王妃面色稍冷,慢慢站起身。大着胆子偷看一眼,只见她眼睛里闪着挑衅的光,有点意外又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
  对啊对啊,姑娘,您的对手是王妃,觉悟吧!
  "很好。我也正想跟礼王妃好好聚一聚。"
  哇~大姐头对大姐头,慈禧太后大战武则天。这是啥烂比喻?为自己汗颜一下(作者心声)。好想看……
  
  屋里剩下的男人们开始客套来客套去。虽然厉大人在女人们离开后堂而皇之的迈着方步走出来稍微刺激了一下六王爷,但总体来说,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还是很太平的,也让我见识到了各种没意义的客套话和官腔儿。
  让人难以想象的,最擅长此道的竟然是厉大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铺开来细细的把起因、经过、结果条理分明的说上大半天,当我听了个全程总算闹明白他要说的只是昨天晚上他府里做的饺子不够咸以后,我再也没兴趣继续听他说话了……大人啊,您在我心中的地位大踏步下降鸟。
  邵先生笑而不语,时不时的递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难道他看出我已经毛躁了吗?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实在是太磨人了,真不知道王爷怎会受得了?而且他不仅受得了,还能配合着敲边鼓,接话茬儿?哥们,你太牛了……
  给众位爷添水的时候,王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腕:"给厉大人换茶,他那碗竹青三泡之后就没味了。"(注:竹青影射四川名茶竹叶青,此茶创制为现代,此处借用。)
  "是。"我是巴不得赶紧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我想王爷也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疲态,否则他不会最后捏了我的手腕一把。这是个叫我去休息的暗示,不得不说,咱心里是很感激的。
  
  如今山药是彻底跟着邵先生伺候的,白薯则是补了紫苏的空缺安置在王爷屋里。小哥俩平时各有差事,难得今天凑在一起又不用在里头伺候。
  我出了门吩咐小厮沏一碗新茶给厉大人之后,看他们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笑也忍不住过去凑凑热闹。
  正聊得开心,突然有小厮匆匆过来叫我去偏门,说是出了点乱子。
  赶过去,一个看着面熟的姑娘脸色苍白的被挡在门外台阶下。粗布荆钗却无市井之气,等到了跟前,猛然想起,她不是原来跟着三夫人的那个丫头吗?
  "是你?"姑娘似乎对我也有印象,毕竟三夫人出府那天是我经办的,她还骂过我是"狗奴才"。
  "给姐姐拜年。"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穿戴,"想不到这几年你高升了。"犹豫了一下:"请借一步说话。"
  原来是三夫人病了,本想拖过了正月再说,现在看情形却是再也熬不下去了。
  "夫人瘦得都没了形儿,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惦记的是什么,这几日夜里时常喃喃梦呓,叫着小姐和小少爷的名字。我跟了她一辈子,眼看着人就不行了,也顾不上是不是正月,会不会触了王府的忌讳,只求能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就行。小哥,求求你了。"
  这个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而且以前仅仅是帮三夫人传递个信物给小姐,王爷就抽了我一顿……
  "我这里有些值钱的首饰,都是三夫人的私房,请小哥给通融一下想想办法。"姑娘说着就把一包用手帕卷起的东西往我怀里塞。
  "别!"按住她的手,这可能是她们最后的家当,先不说这事能不能办成,就是办成了也不能叫人家倾家荡产啊。
  我明白王爷现在对我好,可这是他的家事,我就算再得宠也是奴才。
  "这样吧,我保证话给你带到,保证王爷能知道这件事儿。其它的实在无能为力,这些东西你可收好了,后面保不齐还有多少事要用到钱呢。"
  姑娘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滚落:"请您跟王爷好好说说,念在曾经的夫妻情分……"
  打断她:"三夫人是因为不名誉的事出的府,王爷当时肯放她一个净身出户已经是仁慈,你也是王府里伺候过的,别人家怎么处理这种事你还不知道吗?如今一定要我带话,可想过更糟糕的后果?"
  也许重提这件不光彩的旧事会让王爷迁怒无辜的孩子,也许王爷会置之不理,让三夫人空怀希望最后遗憾而去。我了解王爷的准则,只要是听话的乖的,他就肯给好下场,而三夫人明显是最不听话的那一种。
  "顾不得了,最后一拼。这些年夫人孤苦无依,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吗?"姑娘凄凉的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就拜托您。还不知道小哥的名字?您是个好人,当初在气头上竟然没想明白您是为我们好,如果不是您做主把那些东西给了我们,还不知道出去后的日子会如何辛苦呢。"
  "姐姐快别这么说,叫我甘草就可以了。"
  那姑娘留下地址拜了又拜才抽泣着去了。大初一的,想不到竟然会遇见这种棘手的事。
  
  心里一直打鼓,府里欢庆的气氛越浓,我就越觉得心寒。凡事就怕对比,看着眼前富贵繁华,想想三夫人的凄苦境遇,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闹心。
  客人来了又去,一整天忙忙碌碌的招呼伺候,终于过了晚饭消停下来,我独自回到小院儿,在屋里徘徊踱步。这还是王爷看着我脸色不好,特别吩咐下来叫我去休息的。
  想找茯苓商量一下,虽然他刻薄,但是心地极好又聪明,没准能帮我拿拿主意。
  正要出去,王爷却来了。
  "怎么不躺着?"王爷挥退跟着的小厮,拉我坐到桌子旁。
  这个时候犹豫也没用了,这几天王爷肯定特别忙,难得有和他独处的机会。
  "下午跟着三夫人的一个丫头来找,总管忙着,小厮就叫我过去。三夫人病了,据说也支撑不了多久。她想见小姐和少爷最后一面。"
  王爷没什么反应,只是拿过桌上的瓜子慢慢剥着吃。话说出去了,我悬着一下午的心也踏实下来,打定注意绝对不多嘴。该如何一切就看王爷的意思。
  "明天初二,我要陪王妃回门去看望她的父母。你找个空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如果还能移动就把人接回来吧。让人把画竹轩收拾出来给她住,孩子们也过去陪着。"
  咦……王爷这么好说话?!突然菩萨附体了吗?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原来你一下午就为了这个魂不守舍的?"王爷不以为然的笑着靠了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好点没有?听茯苓说你昨天晚上出了好多汗。"
  "已经好利索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转性了。
  好像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一样,王爷很大方的把他的想法分享:"她当初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计前嫌,在最后给她一个好下场。你说,别人听了会怎么看我?我在朝中治下手段向来强硬,有几个一直想笼络的重臣颇有微词。这个节骨眼儿有个能带给我仁义名声的好机会,干嘛要放过?那些迂腐的老不死最看中这些点滴小事。只要是在朝堂一天就要演一天的戏,下了朝我也不在乎多演一点儿。也许演久了,就真变成大慈大悲的菩萨也不一定。"
  幻灭了……我就知道丫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
  "哈哈哈,"王爷畅快的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我:"最喜欢看你这种被我弄得很无奈的表情,可爱极了。"狠狠的嘬下来,辗转不放。
  "小甘草,"待到终于放开时,贴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非常,喜欢。"
  
第三十七章
    今天王爷王妃要同去兵部尚书府回门儿,我和茯苓等人起了个大早。
    照看着王爷要送给老丈人的礼物都装了车,又检查了几次主子们的马车是不是够暖和。
    茯苓穿戴一新和我站在一边闲聊。皇后娘娘赏的那两匹漳锻我送给了他,总觉得那种料子我穿着就像耍猴的,需要身材高挑的人穿才好看。其实……茯苓也不是很高,分跟谁比而已。
    他惦记着明天就可以跟着王爷去九王府拜年看望谭秀,兴奋的不行。昨天王爷走后就跑了过来,把要送的礼物摆了我满床。亏他之前还说什么人家不是奴才啦,不缺这点东西啦,可论真章儿的时候,准备之周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给谁搬家呢。
    拢了拢斗篷,趁着王爷王妃还没出来,茯苓一个劲儿的叮嘱我别忙起来忘了吃汤药,别光傻干活儿,主子们不在也偷个懒休息休息什么的。
    "你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错,是像个鸡婆……
    "我是心疼你!才好点,我怕我们都不在,那些小子也不尽心。"
    这时巴豆也跑了出来,新衣裳收拾得立立正正,一个褶子都没有。神采飞扬的拉着我说昨天去皇宫如何体面,宫殿如何辉煌,还说了半天那些房檐啊,瓦啊,雕刻啊什么的。
    "这么体面的差事让给我了,今天明着能得赏赐的差事又让我去,小甘草,你是不是爱上哥哥了?"
    我和茯苓面面相觑,天下之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别臭美了,我今天另有差事要办。"
    茯苓神色一动,冲巴豆说:"你别跟这儿站着,里头去迎迎王爷。我昨天扭了腰,懒得走动。"
    这招对付巴豆最灵,只要是往主子跟前凑的,能讨好主子的,他都巴不得。
    看他走了,茯苓低声说:"你去接三夫人回来之后一定先去回总管,然后装着忙忙的躲开是非。这个事儿绝对不能从你嘴里流出去,要说也要总管说。二夫人跟三夫人是死对头,之前又记着你一个旧仇,千万小心言行,别让人误会是你撺掇了王爷。让总管来张罗,就算是有人心里记恨也不敢如何。"
    我也正是琢磨这个事儿呢。人接回来是简单,之后的安排照顾可就要小心谨慎了。脑袋里突然冒出个主意,如果王爷要演个仁义大戏,也不能短了王妃的戏码儿。干脆敲打一下柚子,平时让她多关照一点画竹轩那边儿。柚子基本代表了王妃,这也是给王妃赚个雍容大度的好名声儿。
    把想法说给茯苓,他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这档子事儿肯定要搅和了过年的气氛,只有安排得当才能太平。"
    说话间王爷王妃已经出来了,我立刻跟上去伺候到车马前。
    王妃临上车不忘询问了几句我的病,得知已经好了才点头上去。
    王爷也翻身上马,俯视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浩浩荡荡的仪仗开拔,我率领着众人行礼恭送。
    三夫人住的小院儿比想象中要好一些。昨天去找我的姑娘叫巧儿,当她打开门见到是我时,眉间愁云一扫而光,欢喜得话都说不利索:"怎,怎么劳您亲自来了?如何了?王爷怎么说?哎呀,瞧我没规矩的,快进屋喝口热茶吃些点心好吧?"
    让跟来的人等在外头,我独自跟她进了屋,把王爷的意思说明。她听着,激动得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连连双手合十一个劲儿拜。突然一声呜咽:"夫人!夫人!咱们可以回府去看小姐和少爷了!"转身跑向里间。
    片刻从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啼。
    "夫人,别哭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您别动,奴婢来就行。"
    站在外间,看看四下的陈设,虽然简朴但是一切都干净妥当。桌子上摆着一叠粗糙的自制点心,一把府里小厮都不屑用的茶壶擦的干干净净,倒扣的茶碗一看也是被保养得很仔细。一切都代表着勤俭和贫苦。这个巧儿是个相当不错的奴才,一心为主即使主子的下场如此窘困也不离不弃。
    "小哥,夫人请您进来说话。"巧儿红着眼睛脸上带笑,卑微的冲我弯了弯腰。
    "姐姐叫我甘草就行,不用客气。"
    进到里面,扑面的中药味儿。床铺的简陋和床上瘦弱的人都让我不忍再看。
    规规矩矩的行过礼,按着伺候夫人的礼节在三步外站定,垂首弯腰
    "我记得你,"三夫人虚弱的慢慢说:"你很好。"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布料摩擦的声音,巧儿赶紧到了床边。
    "不用扶我,快给他搬把椅子来。"
    这种好意是不能推辞的,三夫人到了今天的境遇必然很敏感。
    谢过,坐定抬头。记忆中高傲的漂亮女人憔悴得一张脸只剩巴掌大,黑幽幽的眼睛显得大的出奇。"小姐和少爷都好吗?他们现在长多高了?"
    "回夫人,自您离开后,二小姐和小少爷就由王妃照顾着。王妃仁厚,对小主子们都很好。当务之急,还是把您接回府里去好好养着。王爷特意命人收拾了画竹轩给您养病,到时候小主子们也会住过去陪着您。"
    "他,他,"三夫人急促的喘息着:"是我对不起他……"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一旁的巧儿也忍不住伤心。
    "请夫人不要太悲伤。凡是病都靠养,您这样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奴才已经在外面备好了车马,一切都妥当只等您启程了。"
    今天府里人少,我也惦记着怕那边有什么事照顾不上。好在三夫人收起情绪,巧儿也是个手脚利索的。等我们回到王府,正赶上午膳。
    茯苓走之后他说的话我又细琢磨了一遍,出来之前就先去回了总管。
    总管的意思是让我把人在午膳之前带回来,免得王爷王妃下午回来了撞上。三夫人是将死之人,老礼儿上讲,正月里撞上了是要触霉头的。
    跟着去的人都拉着脸撇着嘴,这种迷信风俗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波逐流吧?又不想三夫人太难过。
    私下赏了每人一百文,"你们不是说这是趟倒霉差事吗?没想到王爷单有赏吧?我警告你们,三夫人时日无多,王爷如今也是念着旧情正月里做功德,一心要给她个好结果。别不识抬举眉高眼低的,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有钱拿自然人人开心。虽然我破了点小财,但是一点点钱就能换来一个人的太平,我觉得非常值得。以前我也想大方,可惜没有资本,如今终于小有家底儿,能随意使用这些财物帮助别人让我很快乐。
    回了府也是用总管的名义敲打了一遍在画竹轩伺候的人,也额外赏了红包,到此我就算功德圆满,匆匆离开是非之地。
    路上遇见苍术,本来今天应该是他跟着去尚书府的,但是架不住昆布死磨硬泡。那家伙是奔着柚子去的,一想前头站着王爷和王妃,后面就是他和柚子排排站,把他美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
    今日府里比较清静,我和苍术拿出好久没用的棋盘,打算来个正月大决战,输了的人请客喝酒,而且必须是京城第一楼。
    我的棋艺一点长进都没有,苍术天天跟着王爷跑外,更是疏松。一来二去,好像又回到了先生刚来府里的时候。
    "先说了!不许悔棋!"看着苍术神态开始严肃,咱先把丑话说前头。
    "悔棋的那个人出门向东跑了。"苍术挂着招牌死人脸信誓旦旦。
    中间有小厮来回一些零碎小事儿,我跟防贼似的防着苍术怕他偷子儿。
    最终,用决不妥协的意志,抵抗了苍术各种威胁,各种无赖,险胜!
    "没劲!"苍术一摔手中的棋子,解恨一样抓了个大苹果咬起来。咬吧,咬吧,第一楼的名菜我可是很期待的哟~
    这人吧,一赢了就容易得意,一得意就爱挤兑人。苍术是很少几个我可以放心说话的人,可以尽情的挤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忘了自己是奴才,除了不提和主子们相关的话题,其他的我都会山南海北的乱侃。
    看他因为输了闹别扭,我就挖出自认为经典的笑话说几个。他有一项性格最好,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凡给个台阶儿他就下。
    所以即使输了,我成心逗一逗,他也就不再摆脸色。我们聊起府上的趣事,聊起小时候冒傻气的行为,甚至在他的提醒下,我还记起了我们的初识。
    "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自小就爱摆着个死人脸啊!"换来他的一通搔痒。
    正笑闹着,跟着我的小厮进来说:"二夫人传您过去问话。"
    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想,她一定是听闻了三夫人回府的事要大闹一场,只看这个扫眉耷眼领我进去的丫鬟也知道不会有好事儿。
    果然,这次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二夫人也不用像上次那般装模作样扮贤淑。
    冷着脸,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偶尔逗逗脚边的哈巴狗,任我跪在三步之外只装没看见。
    您不说话咱就老老实实的跪着,全当这是在思过堂面壁。我还真盼着她能一直装下去,再耗一会儿没准王爷王妃就该回来了。
    苍术不能跟进来,刚才一说二夫人传我,脸一下拉得老长,嘀咕说正主儿不再小妖儿就造反了。我跟他说:"如果我一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去找总管,无论什么借口,一定来一趟。"
    我也怕二夫人拿我开刀。其实她也不是针对我,她只不过是嫉妒每一个被王爷宠的人而已。可是……紫苏为什么没挨过打?难道是因为我表现得太懦弱了?
    "今天挺热闹,我听说有人把岳绮南那个贱/人接回府了?"阴阳怪气,明明挺娇柔的声音,偏要逼得尖利,太监一样的。
    "您是说三夫人?"原来三夫人叫岳绮南啊……
    "掌嘴!那个贱/人也配叫夫人?!你不是副总管吗?这点规矩都不懂,给我掌嘴!"
    两边立刻上来几个小姑娘,有拉扯的,有挽袖子要伸手的。
    "二夫人!是王爷吩咐奴才去接的,而且王爷亲口跟奴才说'你去把三夫人安安稳稳的接回府,她就快没日子了,毕竟夫妻一场,就当给王府做功德。'不信您去问问王爷,真的不是奴才不守规矩。"
    "叫我去问王爷!"二夫人几乎要跳起来,"你笑话人呢吧?好小子!一个奴才竟然支唤起主子了?!"
    "奴才绝对没有支唤您的意思,"这死女人怎么这么矫情呢,"奴才是有一说一,不敢有所隐瞒,所以情急之下言辞上或有犯上,请您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哈哈哈~~"二夫人一阵冷笑:"我若饶了你是不是就算有主子的做派了?按你的意思我刚才要收拾你就是跟奴才一般的见识?"
    这回是彻底掰不清了。从前就知道二夫人是个一等会抓人话柄的女人,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奴才知错,请夫人息怒。"服软儿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不是仅仅怕这一顿皮肉之苦,从小挨的打还少吗?最怕的就是王爷找她算账,哪怕言语上的一丝刺激,也会引发一报还一报,然后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自进王府就有一个最终幻想:太太平平的过一辈子。现在只能自认点背,不能赖社会。失算了……应该叫苍术看我半个时辰没回去就招呼总管来救人。
    人家是打人不打脸,有人就专爱往别人脸上招呼。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高高抬起的手,突然叫了一声:"夫人!奴才有话要说。"
    我要说的话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儿,按理我也不能跟夫人独处。当我一番暗示有私密事禀报的时候,二夫人神色几变,斟酌一番,留下最贴心的丫头,把其他人遣出了门。
    "二夫人,奴才是极笨的,说话总是不入流。总管也教训过很多次,今天有犯上的地方还请夫人原谅。"
    "别废话,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是不是王爷对那贱/人余情未了?"
    原来她怕的是这个……合着刚才抓我话柄就是找个出气筒……
    "回夫人,三……那个女人是今天奴才奉王爷之命亲自接回来的。看光景确实行将就木,而且生活窘困凄苦。她几年来从未见过王爷,更不可能余情未了了。"
    "哼!这个贱/人当年仗着生了个少爷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夫人说的是。只是,奴才昨天听到王爷跟邵先生说,有几个朝中的重臣一直对他治下手腕很有看法,觉得王爷太过强硬了……"
    "那些老不死的算个什么东西!也批评起我家王爷了?!"
    哎哟,还挺护犊子的。
    "所以王爷就跟邵先生商量,他说:我把那曾经对我不起的女人接回来不计前嫌,给她安排一个和和美美的下场,那些老顽固最注重这些细枝末节,这样我就能博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以后行事也方便。"
    二夫人愣了一下:"当真么?"
    我立刻赌咒发誓:"奴才只要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我可不敢再说不信您去问王爷啊,问邵先生啊~
    "原来是这样。"二夫人攥着手帕难掩喜色,突然眼角微扬:"你跟我说实话,王爷是不是经常留宿在你那儿?"
    "是。但是王爷全不把奴才放心上。奴才只不过住的地方巧,经常伺候爷们儿商议大事儿,听的多了,王爷有时候心里头烦,就喜欢跟奴才唠叨几句。您瞧,王妃说的好,王爷现在正是较劲的时候,王爷也是个做大事儿的。奴才觉着,王爷的压力这么大,难免对情事淡了很多,夫人花容月貌,爷是看在心里的,过了这阵子没准就能好起来。"
    "嘴好巧的奴才!"二夫人轻蔑的笑了一下,脸色渐好:"王爷冷落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哪儿用的着你来哄我。"轻轻一叹,"我知道王爷嫌我出身低微,不能帮衬他。我也知道他烦我泼辣,可我这人就是直性子,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先有岳绮南那个贱/人争宠,后有紫苏那浪货挑唆,弄得王爷更不待见我了。你说,我冤不冤?"
    大姐,就您还直性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是,您真冤死了。"
    "要不说呢~"二夫人宛如迎风弱柳,摇曳的站了起来,"可见这人呐,空有一张绝艳的脸蛋儿也是得不着爷们儿欢心的。我有时候就想,如果我也有个当官儿的爹,现在又是何等光景呢?我也惦着替王爷分忧解难,力不从心啊~"
    "秀园何必自怨自艾,就像小甘草说的,我只不过是事儿多了压的。"王爷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二夫人身边的丫头恭恭敬敬的赶上来给开了门。王爷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伸开手臂:"如果不是为了日后大事,我怎会忘了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二夫人面带娇羞,嘤咛一声顺势倒进了王爷的怀里:"爷~~奴家想死你了~~~"
第三十八章
    被迫听了半天的低品味调/情,好在王爷没有一时兴起"办事"。对怀中美人一番上下其手之后,借口有边关公务脱身。
    跟着他出来,我重重的喘了口气。
    "怎么了?"王爷到不在乎这天寒地冻的,慢慢悠悠的溜达着。
    "二夫人屋里太香了,奴才觉着憋得慌。"
    "她屋里用的可是上好的熏香。"
    "回王爷,可见奴才没这个享福的命,嘿嘿~"
    王爷站定,挥退了跟着的人。"行了,现在没人了。好好说话吧。"
    "说什么?"
    "我刚才和秀园在一起的时候,你老拉着个脸干嘛?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这这!我总算看见一个比巴豆还不要脸的了。
    "对啊,我就是见不得你和旁的女人在一起。看见就烦。"
    "好!明天就把她撵出去。"
    "王爷!我开玩笑的。"
    王爷仰头大笑:"我也开玩笑的。"旋即眼神一变,放低了声音说:"过了年你得跟邓春秋学学,做一个最得宠的奴才应该是什么派头儿。"
    "好啊,他还真没教过我这个。"也许是终于知道了二夫人的真正目标是谁,我觉得无比轻松。只要是别把我搅进去,什么都好说。
    "我希望你学会了以后好好享受一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我要你变得狠一点,坏一点。世上的人,都是怕人有欺人无,你得学着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利。记住了,这个府里除了我和王妃,总管下面就是你。别再像从前那么畏畏缩缩的,否则如何有资格伴在我身边面对日后的风浪?"
    "王爷,您这话不对吧。除了您和王妃,还有其他两位夫人,还有少爷小姐们呢。"这位大哥不是开玩笑呢嘛,把我往火坑儿里推……他这话要是说给巴豆那种人,府里还不反了天了?
    "所以才叫你去跟邓春秋学学啊。"王爷很狡猾的笑了起来:"记得我小时候住在宫里,母后告诉我见了那个老不死的要敬三分。当时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一个堂堂皇子怕他干嘛?你没见过他做大内总管时的样子,那个架子端的啊,简直恨得我想踢他屁股。"
    哈哈,王爷也有吃瘪的时候吗?"好,这个好,我一定好好跟老杂毛学。"
    王爷听我管邓春秋叫老杂毛笑得差点噎住,连连说:"我总觉着叫他老不死的不够劲儿,果然是老杂毛更贴切些。"慢慢收敛笑容,带着股得意劲儿:"你跟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立刻弯腰做卑微状:"不不,奴才心里谨记,您一直都是大的。"
    "哦?哪里大?"
    我擦!哥们你耍我没完了是不是?
    奉陪到底。"哪儿都大。"
    "那你喜不喜欢我足够大?"
    "试试才知道。"
    嘎嘎!瘪了吧?看王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迅速的一鞠躬:"刚才总管传奴才过去有差事吩咐,奴才告退。来人!伺候王爷回去用晚膳。"脚底抹油……
    又忙活过了一天。我那受苦受难的脚丫也终于得到了解放,叫小厮打来热水美美的泡了进去,哇~~真是太舒服了。
    今天晚上王爷是去二夫人那里过夜,除了我,所有人都无比惊奇。
    "小甘草~~"茯苓贼眉鼠眼的溜了进来,搬把椅子坐到我旁边:"怎么回事?快说说。"
    这三八男……"也没什么,有人回府就有人闹呗。你以为就咱们想到了三夫人回来这件事会闹得府里不太平吗?王爷那么精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就去'安慰'二夫人了呗。"
    可怜啊~~堂堂礼亲王为了自家后院太平也不得不出卖色相儿,这要是以后当了皇帝,后宫的女人们更多,会不会把王爷累死?精尽人亡?
    后宫。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茯苓,你说王爷要是大事儿成了,咱们怎么办?挨一刀变太监跟进去么?"
    茯苓一下没跟上我的思维跳跃,愣了愣,"太监?"眨眨眼,"我不当太监。到时候跟王爷申请去守皇陵或者管皇庄去。先不说这个,我听说你下午被二夫人叫去了,她没难为你吧?"
    看着他生硬的岔开话题,我心里更确定了他和我们的身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虽然也有好奇心,但是别人不愿意提的事最好是不问不猜不想。
    除了和王爷最后的对话,把下午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他,他听得津津有味,感慨着:"二夫人能从侍女爬上来,果然是有点本事的。不过她也真是个美人,尤其走路的时候摇曳多姿。"
    "思春了你?"
    "思了又怎样?我的岁数也该踅摸个姑娘了,找个情儿也行啊。你看昆布那家伙都开始发春了,只要一提'柚子'两个字,眼睛里都冒绿光。"
    "是啊是啊,我很期待他能把柚子姐拐到手,到时候生几个小昆布小柚子。然后咱们也都成了家,生一堆小甘草小茯苓,天天追着昆布家的揍,打不过老的打小的。"
    茯苓很牵强的笑了一下。沉默。
    我就当没看见他的反应,自顾自的吹起了口哨,两只脚在水盆里像正在打架的两只鸭子,噼里扑噜的。
    "小甘草……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为什么?你看谭秀也没几年就混出来了嘛~"
    茯苓轻轻叹息,把头倚在我肩膀上:"我也不知道。你好好伺候王爷吧,到时候虽然不一定能帮的了你,但我会尽力的。"
    心里一甜。"我明白。"
    自己的事,从来不指望谁能帮上忙。但是用心交往的哥们肯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很知足了。
    正月初三。送门神纸。
    把年节期间用的松柏枝和门神纸请下来烧掉,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带着小厮巡查院中各处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查完就去了后厨。
    年虽然过完了,但是朝堂还有五天的罢朝年休。众大臣忙碌一年,难得有如此踏踏实实的陪伴家人的时间,连精力旺盛的厉大人也没再出现。
    今天王府是开了大席吃早点,大圆桌边王爷王妃二位夫人,连最小的少爷也上来同吃。小孩子们平时难得和老爸吃一次饭,一开始难免拘禁些,但毕竟骨血相连,等我带着人把干爹亲手做的"年年登高"超级大年糕送上来的时候,已是满屋欢声笑语。
    "小甘草,我要吃年糕!"小少爷一看到我立刻跳下王爷的大腿,扑过来拉住不放。
    王妃笑眯眯的招手叫他:"百川快回来坐好,叫小甘草给你切一块最大的红枣最多的好不好?"
    小少爷是三夫人所出,一直住在王妃的院子里。我经常过去,他很喜欢叫我陪着捉迷藏,一来二去每次见到我都很亲近。
    "父亲,娘那里也有年糕吃吗?"小少爷童言无忌,完全不知道这一句话让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哎呀,把你娘忘记了。"王爷故意逗他:"怎么办?要不你的年糕别吃了,省下来送过去如何?"
    小少爷眼睛滴溜溜一转:"也不用省我这份呀,叫后面的人再单独做一个不就行了吗?娘不爱吃红枣,记着给她用豆沙和桂花做呀~"
    屋里的人全都笑了。我也跟着笑,心想,这话也就是小孩子说的,换个大人说了你试试。非给你扣个居心叵测的高帽子。
    三夫人现在的位置很尴尬,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按理见了面她还要给我和总管请安。偷着看一眼二夫人,果然眉毛微微挑高,"百川真是乖巧……"
    "我当然是乖巧的!"小少爷挂起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假笑打断她:"要不父亲怎会这么疼爱我呢?父亲父亲,你快叫小甘草去张罗给我娘做年糕呀~"
    王爷笑着拍了拍小儿子的头:"不行,小甘草一会要跟着我出去拜访你九叔,叫柚子帮着弄好不好?"
    "好!"小少爷清脆的答应着,突然又跳下椅子拉着我到了王爷跟前:"父亲,我很喜欢小甘草,你把他派过来伺候我吧。"
    "那可不行,"王爷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他现在是府里的副总管,事儿多着呢。而且做主子的不许为了自己舒坦就不顾及别人的前程,云舒,你说对不对?"
    大少爷突然被点了名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父亲说的是。"
    我又退回了该站的地方。瞧瞧这一家子,好不容易凑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也要话里有话,你偷袭我一句,我反攻你一双。再去看桌上那些笑脸……真假。
    我和茯苓陪着王爷坐进去九王府的马车。仅仅是兄弟走访,没用王府仪仗。车前苍术杜仲骑着高头大马开道,车后有侍卫压着装礼物的另一架马车。
    王爷突然伸手把我揽过去:"前几天云舒跟我来提,想要你过去伺候,今天百川也想要。你怎么就这么吃香呢?果然还是我眼力好,先把你耗下了。"
    茯苓目不斜视,好像个雕像。
    "我偷着给他们糖吃来着。"虽然有别人在,但这个别人是茯苓,早晚他都得知道我和王爷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干脆也不避讳了免得他瞎猜。
    王爷大笑:"自三十儿开始,我瞧着你这俩小耳朵就立起来了,像个炸着毛的猫。"一把扳过我的脸狠狠亲下来:"多希望昨天晚上是你。"
    晴天霹雳!怎么回事?难道说王爷真是压抑太久了,昨天终于得以发泄,于是今天余震未了?还是昨天晚上二夫人给他下了春药了,现在药劲儿还没过去?
    "王爷,您就别吓唬小甘草了,一会把他胆子都吓破了。你瞧,他脸都白了。"茯苓竟然插话来救我?很想撩帘子看看是不是大象都飞上天了。
    "确实白了。"王爷离开一点左右看了看,然后坏笑:"让我把他变红吧。"
    耳鬓厮磨?是真的磨,不仅磨,还瞎摸!
    "王爷!!!"
    "茯苓,你快看,小甘草变成煮大虾了吧?"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果然茯苓不是救我,是和他主子一唱一和耍我呢!看着这爷俩笑的开心,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热血冲昏了头脑……
    抓奶龙爪手!猴子偷桃!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叮叮咣咣……
    经历了我的咸猪手的王爷石化了,在旁边瞪着眼睛张着嘴的茯苓,也石化了。我双臂环胸坐在车门边,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点根儿烟,特�的跟王爷说一句: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甘,草……"王爷化身成美杜莎,用海妖般的声音一字一顿。
    "王爷,祥亲王府到了。"苍术在车外喊了一句,我迅速的跳出马车,这才是好哥们儿,拯救咱于水火之中。
    "你完了。"当王爷们在屋里兄友弟恭的话家常时,茯苓冷飕飕的跟我吹风,"王爷下车前说,今天晚上要把你就地正法。"
    "不信。"王爷这种人才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好吧,是我看他的神色猜的。"
    "不信。"王爷这种人才不会把心思表现在脸上。
    "行吧,是我推算的。"
    "不信,你当你是大仙儿啊?"
    "你们俩来了?"很久没听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紫苏。不,谭秀。
    谭秀单独住一个小院儿。冬季看不出花草,但是错落有致的树木和墙边一溜竹林不难看出布局精巧,是花过心思的。
    屋子里出乎意料的朴素,最显眼的装饰品就是书,到处都是书。
    "你要考秀才啊!"茯苓四下寻了一圈儿,"过几年是不是能看见你金榜题名了?"
    谭秀一笑摇摇头。这种笑容是以前没见过的,很逍遥,很洒脱。
    "最近听说王爷一直试着跟户部以及西洋使节打通关系,我既然是客卿,怎么也得肚子里有点货。所以请人去收集了不少关于西洋文化的书籍,多看一些,到时候没准能帮着出出主意。"
    "王爷最近确实一直忙着西洋人的事儿,你有心了。"茯苓点头。
    "我说的王爷是九王爷。"谭秀眼皮儿一垂,随手翻开一本书:"以前终日生活在那一小片天地里,心里只装着一个人,把他当作天。现在出来了,听多见多,才发现这世界之大,原来的我渺小得赶不上一粒砂。"
    茯苓尴尬着没有接话。刚才谭秀一说他说的王爷是九王爷,我就看见茯苓面色一冷。
    "你说的不错,人跟整个世界比确实渺小,但是世界也是由无数的人组成的。这就好像盖房子,总要一块压着一块的砖才盖得起高楼大厦。"忍不住反击他两句。大过年的,我和茯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看他,怎么这人说话还那么刺儿呢?
    "几个月没见,你的嘴皮子到是利索很多。"谭秀冲我一笑,嘴角稍带讽刺。
    "现在很少干活儿了,天天就是耍嘴皮子,想不利索都难。"我往椅子扶手上一歪,翘起二郎腿,免得坐得太直了好像要打架似的。
    一时间我们三人都没了话头儿,连假装喝茶掩饰一下都不能,因为人家压根儿就没给我们上茶。看一眼茯苓,也是脸上讪讪儿的。
    想起带给谭秀的礼物,茯苓赶紧叫小厮去取,这边谭秀却不让:"我这儿什么都不缺。现在我也不好那些精致的东西了,你看我屋里用的,哪一样不是普普通通?"
    这算什么?眼看着茯苓脸上挂不住,我立刻站了起来:"今天来了看见你过的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前头估计也聊的差不多,我们先过去伺候着。"
    谭秀一笑,也没挽留,只在将出房门时突然对我说:"我听说你喜欢打听各王爷和大臣的喜好,九王爷爱吃糖汁儿梨。他是个大方的人,伺候的妥帖了自然少不了赏。"
    他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和言辞间带出来的鄙薄让我非常不爽。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个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府里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下点头,要走,被茯苓拉住了。
    他把开了的门又带上,神色一正:"你能自由自在的很好,能知道看点书学点东西替王爷分忧也很好,可是有的人学的多了就容易好高骛远。我听说王爷过了年就要给你补个赞礼郎,既然你在西洋事务上下了这么多功夫,不如跟他提一提,给你放到礼部,到时候接触起外国使节也方便。"
    谭秀瞬间变了脸:"他爱怎样便怎样,先是脱奴籍,再是做客卿,现在又要来个赞礼郎。补偿我么?我是再也不会求他的。"
    "谭大人别误会,我说的王爷是九王爷。"原来茯苓还记着刚才那句话,现在反过来还给他:"而且这也不是求不求的事儿,你有什么本事就该用在什么地方。物尽其用,王爷不是向来这么教咱们来着吗?行了,我们先告退了。"
    说完拉着我就走,头儿都不回。
    没想到本来殷切盼望的一件好事儿变成这个结局。
    回去的时候茯苓还赌着气,独自跑到后面的马车里去了。不得已,硬着头皮和王爷同乘。
    一进去,刚放下帘子就被王爷抱进怀:"聊的怎么样?紫苏长进点没有?"
    "没有。"我把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最后茯苓生气了,狠狠的挤兑了他几句我们就撤了。"
    王爷在我耳边笑:"你们还指望他能这么快就学好吗?放心,有老九收拾他,用不上多长时间摔几次跟头就好了。"
    "算了吧,您可别再叫人折腾他了。"
    "你这话可说错了,该罚!"说着大嘴就捂上来了,直咬得我满脸口水这才退回去一点,顶着我的脑门儿说:"怎么能说是我找人折腾他呢?是他自己的脾气做派招人不待见。别说是在老九那儿,就算放出去,到哪儿都得吃亏,总要摔打摔打才能长记性。"
    这话到也没错。
    一分神的功夫,一只大手钻进了我的外袍下摆,隔着裤子轻轻揉捏:"昨天你跟我说什么来着?试试才知道?你想怎么试?"
    被人掐住命根子的感觉非常不妙……"王爷,我跟您开玩笑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试,真的。"
    "你总跟我开玩笑,现在我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干脆就全当真好了。"
    "不要不要!"
    "嘘……小声点儿,你还想所有人都听见么?放心,今天就是浅尝即止。算是先讨点儿利息。"
    "王爷,马上就到家了。"
    "我已经吩咐苍术先环城一圈儿才回家,咱们有好长时间呢。"
    那只温热的大手已经突破层层障碍,感觉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被人一手掌握……我在心底叹息,今天是逃不过了。
第三十九章
    王爷是个守信的人。那天他说浅尝即止,果然后来没有深入了解。
    只不过我很无奈的被迫见识了一下传说中的"铁杵",竟然有我两握那么长!说实话,作为男人,我很羡慕。当然!我更迫切的提醒自己,要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这种巨物有机会钻进我的身体里来。会死人的!
    今天是初五。我坐在去拜访邓春秋的马车上来回摇晃。
    手里的暖炉热烘烘的。初三那天也是在马车上,我的手里也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但却不是暖炉……
    "小甘草,你的手动一动,像我刚才对你那样。"
    "人渣!"恶狠狠的低吼一声,把暖炉扔到一边儿,宁可双手抄进袖子里。
    "哎哟哎哟,这是谁啊!"邓春秋吊着嗓子:"瞧瞧这脸红的,跟六月柿似的。(六月柿是西红柿的古称)"
    丢人啊!丢人!怎么这一路净想着某个人?竟然还让邓春秋这个人精看见我脸红了。
    "年节的时候府里事儿太多,走不开。今儿来给您拜个晚年,送些孝敬。"忙打岔,叫小子们把东西拿进来。其中一样椒盐儿酥皮点心很得老杂毛的欢心。
    邓春秋像往常一样拿起来就吃,吧嗒着嘴:"嗯,味道不错。"
    "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再学点本事。"
    "说。"
    "当一个最得宠的奴才应该是什么范儿?"
    "你自己想学的?"
    "不是,是王爷叫我来跟您学的。"
    老杂毛喷笑,瘪瘪的嘴巴里喷出一地点心渣滓……
    "滕季央这个小崽子还记恨小时候那点事儿呢。"摆摆枯瘦的手:"最得宠的奴才?有几个曾经最得宠的奴才有好下场的?他叫你来学是不安好心!"
    "事出有因。"我把府里三夫人的事说了一遍,又把二夫人的反应说了一遍,最后还稍带说了几句王爷的原话,"王爷希望我能学的狠一点,坏一点,这样才能伴在他身边面对日后的局势。"
    邓春秋沉默片刻,定定的看着我:"日后的局势?皇子里头老三和老六是最有出息的,可这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胜者继承大统,败者家破人亡。不说那些跟咱们奴才不挨边儿的大事儿,单说你跟着老三,他若是成了事,你的下场就跟我一样挨一刀断子绝孙。他若是败了,你是他一等亲近的奴才不拉着你殉葬才怪。这些你想过吗?"
    "想过,但是没敢深想。"我又不是傻子,只是事未临头,多少还抱着点幻想。希望王爷能赢,同时自己也能有个不用当太监的好下场。
    "好,既然这个想过,那你就应该明白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什么。三王爷很看重你,娘娘和王妃也都觉得你不错。如今被主子们摆到这个位置上,你再这么遇事儿躲着忍着可不行。"
    我不是来跟邓春秋谈心的,他不是茯苓,他是前任大内总管。我来是为了和他学东西,或者说,刺探些很有可能是我的未来的他的过往。
    "邓大人,我现在最想弄明白的就是王爷所谓最得宠的奴才到底应该干什么?虽然王爷跟我说让我跟着您学那些派头儿,可是派头儿也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而且我现在在王府的位置光是管着奴才们也不需要拿什么架子,王爷有句话,他说当年皇后娘娘让他对您敬三分,如此威望,可不是光端端架子就可以做到的吧?"
    邓春秋大笑:"好!能抓住主子话里一带而过的重点,可见你没白跟着我学。你是个有心的,可惜本性上太温吞了些,这是短处也是长处,全看你以后怎么用。咱们先说你最关心的。奴才替主子办事分几种,先问了主子的意思再去办事儿的叫'先奏后斩',反过来的还有'先斩后奏',这都是那些觉着自己肚子里有点货就耍小聪明的下等奴才惯用的伎俩。'奏而不斩'和'斩而不奏'才是真章儿,一般奴才可玩儿不转,非得你这个最得宠的才行。"
    琢磨了一下他说的斩啊奏的,"也不是只有我吧?不就是听了吩咐不办事和办了差事不上报吗?这些手段府里的奴才哪个不是天天用着?"
    "你错了。我说的可不是吃不吃水果换不换衣裳那些小事,我说的是怎么应付除了你的正主子之外的其他二主子们。王府也好,皇宫也罢,能有几个事端是奴才挑起来的,不都是这些不上不下的二主子们?不管是不是别人挑拨的,最后真正拿主意下手的就是这些人,你们府里那些奴才,你盯得住十个还管的了一百吗?要想太太平平就得拿住了这些喜欢造反的大王!你的架子是端给他们看的,派头耍出来也是压制他们用的。"
    王爷也跟我说过,除了王妃和他,总管下面就是我。"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太冒头拔尖儿,会被其他人恨死。"
    "确实,所以说架子怎么端,派头怎么耍就很有学问了。如果你要是真心想学,我自然可以教你,就怕你心里还不认命。"
    "怎么说?"
    "什么叫最得宠的奴才?这个奴才得有能耐照顾全局,还得品德忠正。这样主子才放心把府里的事都交给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决定,主子都会信他,给他撑腰。你可知,这项信任是彼此的,不是单一方就行。你家王爷已经把你摆到了这个位置,剩下的,就是你该付出的忠心和替他分担的事儿了。"
    看我不说话,他又说:"三王爷从小就是个精刮孩子。他心里明白你还不是全心为他,所以他不想亲口点明就把你打发到我这儿来了。他是要我教你信任他,和他荣辱与共,替他独当一面。"
    "您的意思是王爷现在嫌我太过软弱,还不能担事儿对吗?"
    "不错。现如今上头太懦弱,三六两派分立,内有腐臣外有豺狼,稍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乱。这种时候,你作为主子亲手挑选出来的人,就应该死心塌地的替他把家里管的宁和太平,至少,面儿上不能乱,乱了也不能让他知道,害他分心。黑锅肯定要背,不然要你这个副总管干嘛?"
    "家里也不光是我,还有王妃和总管。"
    "哈,你可快别提了。你们三王爷身边有的是能人,邵棠,厉退之,老九,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能帮他独挡朝局的人。独这府里的奴才真是寒碜,冯五是个最不争气的只知道一味严厉,你们王妃到是个角色,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她身份太高不好下手管,所以选出个你来。"
    "我明白了。"
    "你嘴上说,心里可真明白了?我觉得你这孩子表面上挺乖巧,内里可不一定是个好奴才的料儿。以前是你办事妥当才得了王爷的宠爱,以后可不仅仅是光妥当就行的。你可想好了。"
    "如果王爷大事儿成了,我是不是肯定会当太监?"
    邓春秋指着我的鼻子大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还嘀咕点什么!果然是有不情愿的地方。我告诉你吧,自入了奴籍当奴才那天开始,就该忘了一些东西。自己跟自己较劲没用,现实的身份是改不了的,挨一刀就挨一刀吧。你如今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要肯好好跟我学,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别瞧不起,也别仗着年轻说硬气话给自己鼓劲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少了个东西换来富贵终生,也不算不值了。"
    此后邓春秋又是一番言传身教,我也终于明白了王爷为什么叫我来。
    如果按邓春秋的说法,在现在这种时候我以副总管的身份地位竟然还被二夫人这种王府小妾拿地死死的,还需要王爷亲自来解救,确实算不得一个好奴才。
    而且王府中算上总管确实也没有一个能治的住这些"二主子"的人,也就王妃能震慑一下。想想王爷在外面一天到晚的演戏,回到家也不得安生,真是够累的。
    可是,王爷真的是这么信任我吗?没有跟邓春秋说我和王爷之间那些暧昧不明的关系,所以心里有些打鼓……
    直到回了王府,进了屋。
    "王爷?"
    "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冲我招招手:"去老杂毛那了吧?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您成了大事我就得跟他一样挨一刀。"
    王爷皱着眉头一笑:"别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他要是只跟你说这个,明天我就带人去端了他的老窝儿。"
    无奈,王爷太精明。把邓春秋的话复述,王爷一边听一边眉舒眼笑:"算他识相。"
    "王爷,您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信任我吗?"
    "对。"
    "那我一定要当太监吗?"让我踏踏实实干活儿没问题,让我背黑锅也没关系,可是要切掉我的小弟弟……
    "你很在意?"
    "非常在意。"是个男人都会在意!我在心里补上一句。其实在古代当奴才,我越来越觉得和在现代混办公室没啥区别了。跟一个头儿,一起打拼闯荡,最后功成名就,头儿当老总我当经理;跟一个主子,他在外应酬朝局,我在内确保后勤,最后也是功成名就,他当皇帝我当……就这个最不人道。
    王爷"噗"的一笑:"那就不挨那一刀,这个还不好说。"
    "啊?"啥?我没听错吧?
    "邓春秋教你的没错,但是他在他的主子心里只是个最顶级的奴才,自然不会太顾及他的感受,一切按着规矩来。你和他不一样,如果我只是要个妥当的奴才巴豆比你强很多。"
    伸手在我脸上慢慢的滑过:"你说你这家伙,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傻精傻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在我心里留了个影儿,就是想把你带在身边一直陪着。邓春秋有没有跟你说如果我败了会是什么下场?"
    "说了。"
    "可惜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如果。你放心,老六不是我的对手,你也放心,你的小兄弟能跟着你一辈子。你只要把我放在心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踏踏实实的替我管好家,更风光的日子在后头呢。"
    "能不能再有一个要求?"
    "不能。"王爷慢慢的压过来。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没人让你喜欢男人,你只需要喜欢我就够了。"
    "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当太监?"
    "我说话有不算数的时候吗?"
    嗯……看着王爷离得越来越近的脸,这次我主动凑了上去,"啵!"
    "我也请王爷放心,有了您的话我心里就有了底。您尽管在外头呼风唤雨吧,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家里太平无事的。"黑锅啊,向我砸过来吧~
    王爷浅浅一笑:"我信你。"
    入夜同榻而眠。
    也许是这几天比较清闲,王爷的精神头儿很好,我们聊了很久的天。他记起来以前我整过邓春秋一次,逼着我又讲了一遍。当我讲到威胁要用筷子捅老杂毛的时候,王爷笑的很开心。
    当他在我脸上亲了又亲时,我发现,习惯,是件挺可怕的事儿。换做从前,我一定吓得乱抖,现在竟然是笑着把他推开一点:"痒痒,胡子茬儿扎得慌。"
    王爷缓缓的抚着我的肩膀:"还是这么瘦,以后操心劳累的事儿更多,你一个人只怕扛不过来。过了年把巴豆也提起来,我对他另有安排。"
    "行,我一直惦记着用他替换经办处的王管事。"
    王爷点点头:"很好,经办处很历练人。"
    "您要怎么安排他?"
    "保密。"点点我的鼻子:"小甘草,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奴才,明白吗?"
    "那我是什么?"
    王爷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只是说:"睡吧。"
    后来我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于他算是什么。
    如果说他不仅仅拿我当个奴才,那我又是从何时开始在心里不仅仅把他当作王爷,当作主子了呢?是什么让我放松了对他的戒备,让我习惯慢慢接近他的身边,甚至慢慢跟邓春秋学会揣摩他的心思,心甘情愿的替他做很多事?
    薪水、工作?这些只是曾经的借口,当我下定决心成为他手中棋局上的一颗棋子时,我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未来将会怎样,我必须相信他,支持他。
    就像每一个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一样,我们的未来早就和他死死的绑定。厉大人,邵先生,七王爷,九王爷……各司其职,每一个人的努力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每一个人都在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如果说有朝一日王爷真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他的这条路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局,而身在其中,是不是也会觉得光荣呢?
第四十章
    隆冬已去,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过年之后王爷有了两个大动作,一是让邵先生浮出水面,推荐入吏部,任职员外郎。二是高调邀请桐国特使来京议和。
    我不知道王爷用了多少手段费了多少心机才让朝中那些老臣屈服,只看他这两个月来愈加意气风发。心里由衷的为他高兴。
    那个桐国特使挺有个性的,点名要住在王府里。我想,这其中肯定是王爷做了不少功课。六王爷家住了个西洋使节,三王爷家就有个桐国特使。
    朝中大臣有跳出来说这不合规矩的,耐不住人家就认准了王爷,非礼亲王滕季央家不住,非礼亲王滕季央不和谈。这到底是桐国人心眼儿太直,还是王爷故意为之要达到和六王爷分庭抗争的目的,我就猜不透了。
    需要我去办的差事是为了迎接特使一行人单独建造一个院子。地点就选在犀香苑旁的一片柳树林,外加另买下相邻一户的地产。
    砍去多余树木,按着各国公使使馆的的标准,前后三进。由南向北设大堂,回事厅,议事厅。每一进均配东西厢房,其中议事厅配有东西跨院儿。东院为特使居所,西院供随行大臣起居,两院配有书房,随侍所。厨房,仓房,膳食库分列前院两侧。
    桐国人擅骑射,特在回事厅东建马房练功场,又经邵先生提醒,于回事厅西加建桐国特色庙堂一座。
    "很好,很周全。"王爷听了汇报又看过宅基图纸冲我微笑:"够你累的了。"
    "也没什么。邵先生把山药给我拨过来了,这边又有茯苓和巴豆帮着,我不过就是监理。到是下面卖力气的工匠应该好好奖赏一下,刚开春儿,水冷土冻的。"
    "你看着办吧。"
    "是。"
    "还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别咬嘴唇了,当我看不出吗?"王爷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脸。
    "没有。都是不值得您操心的。"
    王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一笑:"行,你忙去吧。"
    出了书房就往总管的院子里去,半路看见个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扫院子的小厮,这少年嗓子清亮,哼唱的韵味也足。由不得多看了几眼,眉清目秀的。
    进到总管的屋子,没想到他正在训诫一个小厮。
    总管打个眼色让我稍等,又厉声呵斥了几句那个倒霉孩子:"以后不许再这么整天发痴发呆!给你安置到邵先生身边伺候是多大的优待心里也没个数儿!偏要把你叔叔的老脸丢尽才甘心么?滚出去!再让我听见你这么散漫下次直接撵走没商量!"
    邵先生身边的?伸头儿看了一眼,原来是马房张大叔托我安排的那个叫萝卜的小男孩儿。
    等到人走了,总管叹着气跟我吐槽:"如今的孩子不成器,一点事儿都拿不起来!他今年十四了还狗屁不懂,想想你十四的时候是什么光景儿?"
    "这是个尴尬年纪,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呢,等再过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总管摆摆手,"不提也罢,人都是三岁就能看老,这小子是不会有出息的。你来什么事儿?"
    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户部应批下来的一万五千两建造银只给了五千,剩下的打了欠条儿。可是特使院那边已经开工,光是购买各种木材砂石料就用去了不少银子。我想,跟户部要钱向来是最难的,这五千两也是看着咱们府里的面子才给出来,剩下的可就难办了。"
    总管讥笑了一声:"招待外国特使要用的银钱什么时候是户部说了算的?礼部那边儿怎么说?"
    "还能如何?遇见这种事两部向来喜欢扯皮,咱们现在是成了皮球,被人家踢过来踢过去。"
    "特使再过三个月就到京城,一万两又不是个小数儿。"总管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我马上通知皇庄的管事,先垫上这笔钱再说。"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是我心里挺不甘的。原来古代也流行拖欠施工款?郁闷。
    出了总管的院子,在回廊里慢步而行。想想在现代都是怎么讨要欠款来着?脑海里浮现新闻报道的民工大哥集体用跳楼自杀威胁老板结账……不靠谱,先不说王府的脸面,就算豁出去了不要脸,哪儿有那么高的楼可以跳的?而且谁去跳?一帮奴才站房顶上嚷嚷:"给我们钱,不给我们就跳下去!"……
    再不就是托关系找路子。记得原来公司的老总为了拿到欠款,大手笔的拍了N多钱给对方公司的总会计。
    敏夫人的老爹就是户部侍郎,是不是可以试试他这条路子?
    也不行,邓春秋说过,户部尚书袁曦最是老奸巨猾,如今户部明知道是礼亲王府用钱还敢给打折压制,可见完全不卖给陈大人面子。怪不得陈大人最近几天走动的不那么频繁了,估计他已经努力过而且失败了。要不这正是给他闺女赚资本的好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呢?
    思来想去,决定用小市民最佳、最安全并且最无敌的方式。
    "甘副总管,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阳春三月天,太阳晒的很舒服。我把府里的杂事全扔给巴豆,自备王爷给的好茶来到户部做客。一做就是连续五天,每天上午准时报道,中午有山药派人送来的盒饭,下午日落前半个时辰告辞。天天如此,户部的度支主事看见我就头疼。
    "不劳宋大人费心,奴才就是坐坐。"
    "您天天跟这儿耗着也没用,上边儿不给拨下官也没办法。您是不知道,朝廷也是……"
    "宋大人,朝廷的事儿奴才可不敢过问。奴才只知道拿到该我们的银子才是正事儿,要不王爷怪罪下来,奴才一准儿吃不了兜着走。"
    这姓宋的也是拿我没辙,翻了翻眼睛冷笑:"您是只有王爷一个主子需要应付着,可不知道我这头上层层级级的有多少呢!您只当我这儿是钱庄么?现如今办点事儿有多难?"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一句有用的话,赶紧接茬儿:"奴才给宋大人赔不是。原来不知道您还有这么多难处,咱们王府不怕事儿难办,就怕找不着办事儿的路。能不能劳烦宋大人给指条明白道儿?"
    姓宋的一听嘴角没压住笑,堪堪绷住脸色:"甘副总管是明白人。"
    我赔着笑假装作揖,手一探一收,主事大人桌子上多了一只小盒儿,"再明白的人没有大人的指点也是睁眼儿瞎。"
    那盒子里装着一支金镶翠的簪子。是我偶然间在王府库房里发现的,一只小匣子里装了十二支。问过总管,说是宫里带出来的,留着赏给伺候过王爷的女人们用的。
    宋主事拿起盒子掀开一条缝儿看了一眼,随即堆满笑容:"副总管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我不跟他客气,怎么会见得到户部督催所这个姓万的郎中?督催所,顾名思义,只能督或者催,没什么实权。但是这个官职在我印象中是由户部尚书直接酌派的,说白了就是个专门打小报告的探子,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恐怕十之八九得是尚书的亲信。
    这个万郎中比之前的宋主事有深沉,当然也胃口更大。他也知道这个事儿不是他能办的,所以�里巴嗦的先说了一大套户部办事的规矩。
    我恭恭敬敬的听着,暗暗记下一些流程,现如今这些官面上的手续也就是个摆设,但保不齐以后能用的上。
    最后等他说完,故技重施。万郎中掂着盒子一笑:"你们王府的这个事我有点耳闻,只是这本该归礼部管的现在踢到了我们户部,中间有些波折恐怕也不好办。"
    "还请万大人指点。只要能办成,日后奴才一定回禀我家王爷重谢大人。"
    万郎中得意一笑闲闲的说出七八个人名官职。我在心里暗骂,还说什么对这件事"有点儿"耳闻,我看你是早算计好了等着我们礼亲王府送上门的吧?
    点头哈腰的又赞美了一遍这贪官蛀虫,直到出了户部上了马车我才狠狠的一捶车板:"混蛋!都是混蛋!"
    那个万郎中肯定是诈我呢。要说拨银子这件事有两三个需要应酬的官员我觉得挺靠谱,一下蹦出来七八个,真当我们王府是冤大头了。
    回到府里越琢磨越憋气,干脆晚饭也不吃了只捡了几个桌子上的水果啃一啃完事。正好春天干燥又多风,这几天一直在户部喝茶也还时常觉得口渴。
    现在王爷即使晚上不在我这住也会天天过来溜达一圈儿。我们经常聊天,但是很少谈及他的公务,到是他对府里的事挺感兴趣,听我一件件学来全当听笑话。
    "你一连几天的往外跑,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大事儿。"
    一般我不愿意说的事他很少多问,但是今天却突然正经起来:"我给你权利,给你地位,给你信任,但并不是也把所有的事都叫你自己承担。自咱们上次深谈之后,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可房子不是一天盖的,饭也不是一口就吃的完,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说,跟我谈谈心么?"
    "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有的事我觉得不需要你过问。你在外头天天应付的都是人精,累心累神,回了家也不叫你消停吗?"还有一点,我觉得这种份内之事没办好说出来特丢人。
    王爷笑着凑过来:"知道心疼我了?"
    抖一下,这种打情骂俏的事儿估计我是一辈子也做不来的。
    既然有人犯/贱一定要问,我也不想再瞒着。要不显得咱太矫情,又有故意卖乖的嫌疑。于是原原本本的把盖院子短银子的事说了一遍,又狠狠的骂了一通户部那些贪官,心里舒服了许多。
    王爷垂着眼睛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看他眼皮子底下眼球儿轻转,我知道这是他想事儿时的表现。于是也不吭声陪着,茯苓探头看了一眼轻声招呼伺候的人都退出去。
    突然王爷笑了:"小甘草,你可办了件好事儿。"
    "嗯?怎么说?"
    "你觉不觉得奇怪,以我在朝中的地位户部的小小官吏竟然敢公然为难王府,甚至索要财物?"
    "确实奇怪,我先开始也觉得有古怪,但是后来想也许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未必是管这事儿的那个人真要给咱们出难题,只是底下的人贪些钱财。"
    "你可了解户部尚书袁曦这个人?"
    "听邓春秋提过,是个绝顶的老油条。"
    王爷点头,"不错。那你可知袁曦一直保持中立,对我和老六不偏不倚?"
    "这个邓春秋也说过。"
    王爷神秘的一笑:"那我再告诉你一点儿内情。万郎中提到的几个人中有三个是老六那边的人。"
    灵感一闪而过,可惜我没抓住。看着王爷笑得很得意的样子,没耐心猜。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后呢?"
    "然后?你说以我的身份知道了小小官员竟敢如此嚣张,我是不是应该火冒三丈的跳出来干掉这几个冒犯了我的人?"
    "哈,这个袁曦是要借刀杀人啊。"果然阴险,"可是,还有几个不是六王爷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如果我真跳出来,你放心,到时候袁曦会把其他人摘的干干净净,只把老六的人甩出来给我当出气筒。而且我赌老六的人是一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平白当了替罪羊。"
    我突然灵机一动,追着说:"而且袁曦演这样一出戏还会挑起你和六王爷之间的新争端,到时候他就可以亲眼看看哪一个更厉害。"
    王爷大笑,"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那你打算陪他演一场?"
    "不演,"王爷拿过茶喝了一口:"想借我这把刀怎会如此容易?袁曦很聪明,布了个这么简单的局送给我,我若是看出来了等于是他亲自给了我一个除掉老六党羽的机会。我若是看不出,这事儿从头到尾与他也没有半点关系。"
    那您要干什么?我已经有点晕了。
    "我偏不顺他的意,我还要拿他当我的刀来使,给他个记性。"
    这回轮到我好奇了,"快说快说。"
    王爷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好啊,亲一个我就说。"
    大哥,你这招儿逗逗小姑娘也就算了。转头不理他,心理学讲的好,当一个人已经把秘密跟你说了一半却开始买官司时,不理不睬是最佳的反击方式。
    果然,王爷也是有憋不住臭得瑟的时候,见我没反应,终于自觉的把话说完:"你明天就挨个儿去送礼,重重的送,记着要送那些能拿住把柄的东西。然后我就假装才刚得知,一路闹到户部去,威胁袁曦,给他扣个治下不严的帽子,如果他不亲手惩办了这些收了礼的官吏咱们就朝堂上见。他肯定会有办法摘清白自己的人,最终倒霉的还是老六家的,但是这回下手的可就是袁曦而不是我了。"
    "哎?我今天送出去的两支发簪就是有王府标记的,我记得很清楚,在簪子上有玉兰花的图纹。"
    "对,就是要送这种东西。"
    "可是,袁曦这么精明,被他看出来你的意图怎么办?"
    "如果他想到了我要做什么,自然会亲自带人把东西送回来,而且会和下属演个苦肉计什么的。那咱们也不亏啊,至少银子的事儿得给我解决了吧?"
    "对啊!最低限度是达到了我接连蹲守户部的目的,很不错了。"高兴得一拍大腿:"你真厉害。"
    王爷春风得意:"和这些大臣交手从来都是要你来我往多少个回合才杀得出结局。老六是个人物,就是脾气急了些,像袁曦这种人根本无需笼络,只要你是最后的胜者,他自然会效忠于你。"
    "标准的骑墙派。"
    "骑墙派?"
    "就是骑在墙上两边观望的呗。"笨!多贴切的形容词啊。
    "不,袁曦不是观望,他是绝对的忠诚于国家。朝中颇有几个类似的人,他们不在乎皇子们杀得头破血流,不被任何一个皇子笼络和打动,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个最终的胜利者走上王位。同时也监视着每一个皇子,但凡于国不利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这也是袁曦此次局中局的目的,他容不得所辖范围内的阴谋诡计,所以故意设局试探我。即使最终我不出手,他也会借着这个由头除掉老六安插的人。"
    真复杂……
    但是我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袁曦,有了一种奇怪的好感,一种带着敬畏的好奇。
    "今天晚上就睡这儿了。"王爷大剌剌的往床上一躺,"要不我说你今天办了件好事儿呢,要不是你耗在户部把前头的功课做足,我也不会这么省力的看透袁曦的目的。连着这么多天可把我的小甘草累坏了吧?"
    我笑了:"累个屁啊,就是天天坐在那儿喝茶扮雕像,任那个主事怎么赶怎么说我就是不走,当了五天的狗皮膏药。"
    王爷仰头大笑:"痛快!"冲我伸出手:"过来。"
    我抓住他的手却是把他拉了起来,"先洗漱吧。"
    等到我们一起躺下,他又伸出了胳膊,"让我抱抱。"然后不等我反应,直接抱上来,"跟你这家伙在一起我就话多,平时怎么也不会和别人说这么些。回想刚才,咱们俩还真是一唱一和的。"
    可不是么。我偷偷笑着。
    感觉王爷的下巴在我头顶上磨,"我说了这么多,没点奖励么?"
    仰起头,看到他的眼睛。亲过去,唇齿间都是熟悉的他的味道。偶尔亲一亲,也还不错吧……
第四十一章
    我恨春天刮风,我恨在春天动土修房子,我恨木工锯木头,我恨自己傻了吧唧的站在下风口。
    山药拿着个小掸子围在我前后左右一顿乱扑噜,"甘草哥,你也不看看风向啊。"
    巴豆踮着脚儿给我摘粘了一脑袋的木屑刨花,嘴里哼哼的笑:"你甘草哥笨的要死还假勤快,不好好待在屋里偏要跑出来受罪,现在好了吧?泥猴儿一样的,赶紧回屋洗洗去吧。"又戳戳我的脑门儿:"这边的事儿你又不懂,有我在还不放心吗?"
    山药横了巴豆一眼:"你才笨呢!"
    盖房的事我确实不懂,那些木料堆在一起,巴豆过去一眼就能分出哪个是松木,哪个是椴木。也难怪,他爷爷就管着府里上下用的柴草木料,他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了。而且听说当初扩建王府的时候他叔叔也是监管之一。
    正打算回去清洗一下,跟着我的一个小厮急急的跑过来说:"茯苓哥叫我告诉您户部袁大人来了,正和王爷在书房。"
    嚯!这袁曦手脚真快,我昨天才把东西送过去,今天他就跑来了。很激动啊,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老油条了。
    发挥神行太保的功力,一路抡着腿哒哒的冲回我的小院儿,被茯苓一把捉住劈头盖脸的骂:"你干什么去了?挖坑还是玩泥巴来着?瞧瞧这身上脏的!"
    "行吧,您就当我是一出土文物,快点弄水来我洗洗。袁大人来多久了?"
    有小厮跑出去打水,这边儿茯苓撇着嘴帮我脱衣服:"才刚来一会儿。我知道你前阵子连着跑户部来着,昨天又神神秘秘的带着东西出去,今天袁大人就来了。想着必定是你办的差事有了眉目,这才叫人赶紧招你回来。土方建房的事你可别去了,什么都不懂也就是添乱。有巴豆在那儿盯着,你把心思分出来应付点别的。"
    "我也知道自己不懂,但是只要我在那儿工匠就不敢偷懒不是?"
    "呸!你可省省吧。哪个干活儿的不偷懒?你天天在那杵着那些工匠心里都恨死你了,想要他们好好干、快点干也不是光盯着才行,晚上给加顿好吃的,赏一壶酒比什么都强。"
    水来了,我洗了手接过茯苓给拧好的手巾把儿,一边擦脸一边说:"这个我能不知道吗?可这差事是个急活儿,特使再两个多月就该到了。我正琢磨是不是晚上可以加个班儿,现在天短,按着这么干下去到时候准歇菜。"(歇菜,北京方言=完蛋)
    茯苓眼睛一转,"我给你想想辙,但是你得给我从库里支点银子。"
    "要多少?"
    "一百两。"
    "行!"也不用问他要干嘛,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茯苓是个有心计的,正好我也乐得把不懂的差事交给懂的人去做。估计他是要用奖金政策去激励工匠,"到时候不够再跟我说。"
    茯苓正拿着篦子帮我清理头发上的木头碎,听了一笑:"好大方。我知道你最近事儿多,放心的折腾去吧,这些琐碎的我就帮你办了。"
    穿戴整齐来到书房外。从小厮的手里接过一壶热水,推门而入。
    正听见屋里的人说:"以王爷您心中的谋略难道不明白迂回的大发了往往达不到最强的震慑这一说儿么?"
    哎?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偷眼去看,差点把手里的壶摔了……这个,这个老头儿,就是户部尚书袁曦?!
    正巧袁曦也一抬眼,慈祥的面容慈祥的笑:"这位小哥儿,又见面了。谢谢你那几天招待我的茶水。"
    傻掉了……我傻掉了。勉强堆起笑脸:"给袁大人请安。"
    那几天连着在户部蹲点儿,正午时官吏们都去休息的时候我就坐在院子里的廊下晒太阳。结果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蹲在花园里用小锄头翻地,那老头儿拔一棵半人高的野榆树苗时一下用力过猛坐了个屁墩儿,于是我就过去给扶了起来,还邀请他跟我一起喝了碗茶。
    头疼,记得我还很三八的跟老头儿感慨过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做工,挺可怜的……
    殊不知啊殊不知,人家竟然是户部尚书袁曦!
    王爷也挺好奇,"袁大人见过小甘草?"
    袁曦笑眯眯的说:"下官有一项爱好,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年年开春儿下官都要在户部院子里的那个小花坛种些花儿。可巧前几日下力去拔草的时候摔了一下,还是这位小哥扶了一把,然后还请喝了王府的好茶。下官很感激啊。"
    王爷失笑,看了我一眼:"袁大人不责怪他犯上已经是大度,何谈感激。敬老爱老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袁曦点头:"当时恐怕小哥儿并不知道我是谁。只因下官摆弄园艺时都是穿戴粗布麻衫,可见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这在王府的奴才里可不多见。"
    "袁大人说的是别人家吧?在礼亲王府很寻常。如果他品性不纯,我可是要收拾他的。"
    人家袁尚书是夸我来的,王爷偏把自己也拉扯上,可见他的脸皮够厚,和巴豆有一拼。
    袁曦面色不变依然一派慈祥。其实他再胖点脸再圆点儿,粘上胡子就可以扮演圣诞老人了。
    "既然王爷治下如此严厉,不知您觉得下官的提议如何?"
    "袁大人说笑了。先不说户部那些老臣关系繁杂,只说这本应是您的本职,再不济,也应该交由都察院。如何会轮到我来大刀阔斧痛下杀手呢?"
    袁曦呵呵笑着:"三王爷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只可惜欠些魄力。下官以为这正是您大振威望的好机会,不知王爷还在忧虑什么?"
    "吾之忧虑,国之苦难。您是户部老臣,自然明白我国的根基坏在哪里。想我国能人无数,各种切实可行利国利民的大事儿却因为缺金少银举步维艰。看户部官僚腐败,有些官吏镇日只知收敛钱财至国于不顾,本王早就想将他们连根拔起,却无奈这一动必会造成朝堂动荡,不得不三思后行。还请袁大人体谅。"
    哦?不是就要除掉几个六王爷的爪牙吗?怎么变成户部大清查了?在心里挠墙,娘的,最精彩的部分难道错过了?
    "王爷言重了。"袁曦狡猾的笑着:"若说连根拔起必然引起狂风大浪,但是以王爷的手段,何必拘泥在连根二字?谁人不知您和刑部尚书厉大人私交甚密?那些官吏也未必非要一棒子打死,刑部的人没缝儿的鸡蛋尚能挤出三滴油来,给这些祸国贪官随便扣几顶大罪的帽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逐一剔除对我不是难事,关键是如此一来将树敌无数。袁大人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本王也无需再过遮掩。如果按您所说这是个威望大振的绝好机会,那为何您不去找老六?原因无它,单就个人来说,老六鲁莽有余韧性不足,这种刀尖儿上行事的方法与他合作必败无疑。再论党羽势力,与老六交好的武将居多或有若干礼部吏部的大臣,这些人无法帮助您清理门户只能添乱。这才是您找上我的原因。"
    "王爷睿智。"袁曦的脸皮也是很厚的……
    "明摆着是您求我的事儿却要说成是您给我的机会,恕本王不明白您的筹码是什么?"
    "下官两朝为官一生清廉,何来筹码?眼看我国即将山穷水尽,却有个天赐机缘能力挽狂澜,不知王爷可明白下官所谓是何?"
    王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灼灼的盯住袁曦:"我听说西边儿有群黄毛猴子,守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
    袁曦搓着手奸笑:"可惜这金山也要懂行市的人来开采。而且必须要用自己人,否则即使收获金银满仓也架不住有人半路打劫。"
    "哦?竟然有如此大胆之人么?若叫本王知道定要手起刀落,斩除后患。"
    "王爷若真能做到,这金山可就太平安全了。守山毛猴儿顽冥鲁钝,随便抛洒些果子点心即会忘乎所以,到那时金山银山都将成为王爷家后院儿的假山。"
    王爷听了脸色一冷,"在袁大人眼里我是为自己争取那金山么?话不投机,请回吧。"
    这就哄人走了?怎么回事?
    袁曦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行礼:"如此,下官告退。"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一笑:"敬候佳音。"
    啥?这都是啥?
    送袁曦出府,一路上看这老头儿依然笑得开开心心,临走了还请我有空去他家喝茶。等我礼节性的答应了,他又狡猾的说:"可惜下官家贫,没有小哥儿招待我的好茶,真是遗憾。"
    送走了他,我急匆匆的跑回书房,一进去就看王爷面壁而立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书法。
    "小甘草,你认识这个字吗?"
    那幅书法是我天天都看的,一个大大的"澈"字。
    "认识。"
    "水清为澈。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若把水换做是车,就变成了'辙',换做是手就是个'撤'。"
    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就知道人至贱则无敌。
    突然王爷大笑起来,转身一把将我抱起在屋子里转了N圈儿。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神经失常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把我放在桌案上坐着。
    "我万万没想到,竟然袁曦这架马车会突然靠过来,这不就是个辙了么?小甘草,成功了!袁曦终于向我靠拢了。"
    王爷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嘟嘟囔囔的说:"太好了,太好了!天助我也!"
    假装咳嗽两声把他推开,"王爷,求真相。"
    "真相?"他得意的狂笑:"真相就是袁曦愿意用户部日后的鼎力相助换取我帮他清理门户,铲除贪官。"
    "啊!怪不得你们说了半天什么金山银山的。如果户部支持您,岂不是邵先生提到的通商富国政策可以落实实施了吗?"
    "不仅如此,老六在户部一处的党羽也将借机被我剪除,他再也休想在户部立足。"
    "太好了!您的势力就比他更强了一分!可是,这样也很容易树敌啊,您刚才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哼,我唯一的对手就是老六。现如今我手握刑部兵部,如果再加上户部,之前和他五分朝局就将变作他三我七,剩下那些跳梁小丑也成不了什么势力。开罪几个区区老臣又有何惧?"
    "王爷,淡定,一定要淡定。这不大符合您的性格。"
    王爷一愣,"我的性格?"
    "对啊,您之前一直擅长的不就是迂回战术么?我是不知道啊,是刚才听袁大人话里说的。现在您又突然彪悍起来,这样反差太大了吧?"
    "接着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您历来处事是以低调为主,那突然张扬起来,很容易给人一种一夜暴富之后抖起来臭得瑟的样子,而且也容易让人看不起您。就好像两个武功高手切磋,谁也不会表现出来他下一招是要出绝招儿了,而且还一定要隐藏自己试图一击必杀的目的。"
    坐在桌案上,难得的可以和王爷平视,只见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
    "你说的很对,我是一时高兴得昏了头。"
    "我想,如果您打算好了要跟六王爷撕破脸,那最起码让外人看不出。"
    "不!"王爷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突然一笑:"你刚才的比喻到是提醒了我。户部清查是必须要做的,不然换不来日后的支持。但是老六的人必然不会犯错给人留有把柄,那我就不办他们,把他们继续留用。反正袁曦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也不会在意留下几个闲职官吏。这样就可以既不打草惊了老六这条小蛇,又能和袁曦暗地达成协议。"
    王爷的亢奋劲儿终于平静,再次恢复平日的深沉:"老六仗着和西洋使节关系亲密又在户部安插人手,就以为这项通商大功非他莫属了,料他想不到我会和袁曦走到一起。你还有一句话敲醒了我,袁曦其人老奸巨猾,我若是稍微表现得轻浮猛狼肯定是会让他看不起。而且也摸到了我的弱点,若有一日老六能扳回一城时,保不齐这个老东西会不会临时倒戈给我反肘一击。"
    就是嘛,这才像我家王爷应该说出的话,刚才那个又叫又笑跟个傻蛋似的一定不是本人。
    "神秘感啊王爷,做人保持点神秘感总是好的。叫谁也摸不透才会让人害怕。"反正咱是从来都没有神秘感的人,但是心理学书上写的肯定不会有错吧?
    "说的好!就按我的小甘草吩咐的,我也保持点神秘感,表面上依旧跟老六和平共处,暗地里搞定袁曦这个老杂毛把户部也纳入我的势力。"
    听到王爷把我称呼邓春秋的"爱称"用在袁曦身上,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跟着起哄:"对对!到时候看六王爷还得不得意,给丫来个釜底抽薪!气死他!"
    王爷慢慢收敛了笑容:"这后面引出来的好事儿可都是因为有你之前在户部的死缠烂打。立了这么大的功我该怎么奖赏你呢?"
    挠挠头:"王爷,我可想不了这么远。后面的好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说这次袁大人向您靠拢那也是因为您以往的政绩,而且我听他的话茬儿是您先抓稳了刑部,所以他才需要您的帮助,这就更和我没关系了。如果一定要说我有点功劳,那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歪打正着。"
    王爷点点头:"可是你还在我最猖狂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让我免于骄傲带来的不利。这个也不应该赏吗?"
    "也算不上吧?"我有点迷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按说我作为一个奴才在主子最高兴的时候泼冷水,换了别的人估计早把我拉出去一顿臭揍了。也就是您吧,我觉得一个人能在最得意的时候听得进去别人的谏言,这个人肯定能成大事。而且,您不是说咱们应该彼此信任吗?作为得到您信任的人,以上这些不正是我应该做的?"
    我觉得我这番话说的挺好的,可是王爷看着我的眼神怎么就那么恐怖呢?
    下一秒被他狠狠吻住,感觉他的手在我后背死命的揉搓。待到终于放开时,不容我喘口气,新一轮的唇舌进攻转移阵地移向衣领之下。
    上身的衣衫被撕扯敞怀,胸口上是王爷热热的鼻息……王爷这是生气了还是什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试图躲闪却被借机压倒在桌上,敏感之处被人反复吸/吮。大哥我招你还是惹你了?手摸到一块砚台……砸,还是不砸,这是个问题。
    胸前吃痛,那啃咬的方式仿佛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剥。
    王爷的大手在我大腿内侧揉捏着让我突然联想到见过一面的铁杵君。惊悚!不要啊!太可怕了!
    就在此时,王爷却突然松开了我,重重的喘着气一抬头就看见被我高高举起还没来得及下落的砚台……
    王爷失笑:"干什么?要砸死我吗?"
    "我……我……"
    王爷轻轻叹息:"不用担心。我发誓,从今天起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再动你分毫。"
    啊?!又发生什么了?王爷又被菩萨附体了么?
    "你是值得我尊重的,我再也不会这般轻贱的待你。你,值得我放在心里。"
    这之后,王爷变得异常忙碌。
    厉大人每天都是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去。几次遇见他,这么严肃得几乎连笑都不会的人竟然兴高采烈的跟我打招呼:"小甘草好像又长高了些啊!要多吃点东西,这么瘦不会长命的。"
    好吧,我理解为他是一片好心。天天面对重犯,不指望那乌鸦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户部拖欠的银子也发了下来,总管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也知道我连着跑了好一阵子。特意郑重其事的表扬了我一番,还代表王府赏了我二十两银子。
    巴豆对此大惊小怪,一个劲儿的说我不地道。把他扔在工地风吹日晒,自己却跑去干了票大买卖。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有他就不用我……
    请客喝酒是免不了的,柚子越来越有八婆的趋势。张张罗罗的摆了两大桌,席上必然出现了昆布。
    把桌上的人挨个儿看过去,想起去年的八月十五左右,也是柚子张罗的聚会。也就是那天紫苏遇见了九王爷,酒席吃到一半就被茯苓打断了。
    今天茯苓也在桌上,正拉着山药划拳。苍术板着个死人脸非常严肃的和杜仲拼酒,我看见他每次喝的时候都借抬头猛灌洒出去至少半杯……
    有柚子来自然也少不了姑娘们,一时间桌上莺声燕语。白薯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川贝在旁边损他都没听见。
    "甘草哥,我敬你一杯。"一个小丫头笑眯眯的拉了拉我的袖子。
    "谢谢。"一饮而尽。我忘了,姑娘们都是酒神……
    也许是怕我最近事儿比较忙,而且不年不节的,大家也没太灌我。耳边欢声笑语变得模糊,心里那句王爷对我说的话却越来越清晰。
    "你,值得我放在心里。"
    甜蜜?感动?这几天一直不敢深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彷徨?迷惑?
    酒壮怂人胆。
    摇摇晃晃的来到书房,我知道王爷肯定在。
    走进去,抓住他的领子:"你说过会尊重我,算不算数?"
    "算。"
    "不会再轻贱我?"
    "不会。"
    "心里有我?"
    "有。"
    我的思维很清楚,但是酒精让我的舌头不受控制。用力拍拍王爷的肩膀:"好,我告诉你啊,我心里也是有你的。"
    死!我干嘛要说这个?我不想说啊,不想说啊!
    "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嚣张的又有大能耐的家伙,我跟定你了啊,不许把我甩开。"
    我擦!醒醒!醒醒!甘草,你傻了?
    但是我很不争气的睡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
  
作者有话要说:谁叫唤一日双更来着?谁?是谁?是谁?
  
说好了要送胡萝卜给我的啊~~要守信啊!
玩笑开过,话说这两章分开来发实在不给力,所以兔子一蹴而就,干脆一起写完了奉上。请各位看官尽情享用吧~~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在自己的床上。旁边没有人。
  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做的事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庆幸王爷现在不在旁边,要不我这热的能煎鸡蛋的脸可往哪儿放?
  伺候的小厮听见我起床的动静儿赶紧端了洗漱用具过来,轻声说:"王爷吩咐说您昨天晚上被灌的多了,怕您宿醉头疼,所以今天的差事全免,叫您好好休息。"
  忙活惯了的,突然闲下来还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平时见了床最亲,可是刚起来也不想再躺下……
  干脆,换了衣裳鞋子,上街逛逛去。走到垂花门正巧遇见穿着官服的邵先生。
  先生入了吏部任职员外郎之后并没有搬出府,他也就是在吏部挂个名儿当闲职。可是最近他也很忙,我想,是在安排王爷招揽的那些谋士或客卿吧?
  邵先生听说我要逛街便和我一同出来,"如今街面上有不少西洋传来的小玩意儿很有趣,正好今天也有空儿,咱们一起逛逛吧。"
  能和邵先生在一起消磨时间我很开心。他知识渊博涉猎广泛,看到新奇的东西问他基本都能得到解答,跟着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在他旁边走,看街上那些含羞的姑娘们给他送秋波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先生,您耳朵红了哎。"
   邵先生微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头:"调皮!"
  先生比我大十岁,今年已经二十六,至今未婚。按说他这样赫赫有名的英俊才子不可能没有姑娘小姐倾心,忍不住问他。
  先生一笑:"侯门贵族家的千金自然风度才华俱佳,但是以我的门第娶不进只能入赘。与我门当户对的小姐们我又嫌她们太俗。"
  "不信。"我觉得像他这么洒脱的人才不会拘泥这些东西呢,"至少您也得有个花魁之类的红颜知己吧?"不少才子佳人的戏码不都是如此么?
   邵先生仰头一笑:"你这小脑袋里还什么都琢磨。花魁,得花多少银子才见得花魁一面?不提一亲芳泽,聊个天喝喝茶只怕我一半的身家都要赔进去。"
  "啊?花魁不会因为您的名声才气对您另眼相看,然后传递个情诗啊,送个手帕什么的吗?"
  邵先生微微皱眉:"花魁是什么行当里的?"
  "呃……"
  "她的行当是靠什么赚钱的?"
  "呃……"
  "小甘草,这些风尘女子都是可怜之人。生活无奈才做起下流买卖,你觉得她们还会对恩客付出真心么?如果尊重她们就不要议论她们,更不可随便臆测。"
  "是,先生批评的对,是我不好。"
   先生摇摇头:"其实你猜的也不算错。少年时我也曾自持风流偶然结识了一位风尘名妓,可是仅仅是结识,我的心思从来都不在这个上面。风月无边温柔乡自然是每一个男人所爱,但是和情爱相比建功立业对于我更重要。"
  也对,像邵先生这样的人才如果沉溺在风花雪月里确实是可惜了。
  一路聊着就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让人目不暇接。小小得意的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自从上次吃过王妃赏的松子糖之后让我一直回味难忘。不是很甜但是很香。我偷偷问过柚子出售这糖的铺子,今天第一站就先冲了进去。
   单买了一小包打算一会儿边走边吃,又叫伙计送三斤去王府,这小子却飞快的跑进去叫来掌柜。
  老掌柜连连点头哈腰的拍马屁:"不知是礼亲王府的甘副总管,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怎么王府也看得起小店制作的糖果吗?不知王府以前的供奉是哪一家?"
  我是非常不希望当着邵先生的面儿跟商家应酬的,可是人家已经追着问到这个份儿上,少不了装腔作势的应个景儿。
  给王府供应各色茶糖干果的是京城最大的商号,本来打算随便应付这掌柜几句完事,但是说话间正好看到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子含着手指站在店外贪婪的盯着里面的糖果,孩子的妈妈拉他也不走,看得出那妇人虽贫苦也是个要脸面的,挥手就打了孩子几下。
  我正想把手中的糖给那孩子一些时,店里却跑出去一个伙计,两手满满的一捧糖交给那妇人。
  "掌柜的,我们王妃很喜欢您这儿的松子糖,从下月开始您家每月给王府送上来十斤。其他各色糖果也都送五斤,三个月一结账,明天我派人送条子过来。"
 
  终于出来,迫不及待的从糖包里拿出一块大口咬,真香啊。请邵先生也尝一尝,可惜他非常不喜欢甜食。
  先生按住我还要去拿糖的手,"吃多了会伤脾胃。你刚才做的很好,无商不奸,那铺子能施舍照顾穷人想来老板也是个善心的。这种人家的货色应该会比别家更实在妥当。"
  听先生的话不再吃,"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王妃赏我糖时也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现在想想,也许就是暗示我从这家铺子进货呢。"
  先生失笑:"我看你是被府里那些女人们整治得怕了。主子们也不是句句都话里有话,王妃是个女人中的英雄,应该不屑如此。"
  "王妃当然不会,我心里很尊重她。她是我见过最大度最厉害的女人。可能是应付其他的主子习惯了吧,到还真是有点草木皆兵的。不过,我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忍是躲,如今却是自有手段对付。"
  "瞧把你得意的。是西城的邓大人教你的吧?"
  "对!"
  先生神色稍微暗淡了一点,用手抚摸着我的脖子轻叹:"真是难为了你。这么小就要整天提心吊胆的伺候那么多人,在旁人也许是区区小事轮到你身上就变成了灭顶之灾,太得宠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先生话里带出的关心和爱护溢于言表,我很感激。但是我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又怎会是一句"太得宠"能说得清的?到了今天即使是面对邵先生,我也不愿吐露心声。不知为什么,在心里已经把我和王爷单独列进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不想被外人知,一个绝对隐私的小天地。
  邵先生仔细看了看我,微笑着说:"小甘草长大了,开始有心事了。"
  哎……还是不长进啊。我果然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那种人。
  有点尴尬,躲避先生探寻的视线,左顾右盼。味多美蛋糕房???
  
  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一定是六王妃搞出来的!
  "蛋糕房?"邵先生疑惑的读着招牌:"奶油蛋糕,水果布丁,白吐司……"
  "好像是西洋糕点。"我突然觉得,这女人真够能折腾的。
  "去瞧瞧。"邵先生兴致很高,拉着我就走了进去。
  店面布置的挺漂亮,就是伙计们穿着雪白的布衫和咖啡色的围裙看着特别诡异。我有种叉腰狂笑的冲动,大姐啊,你就不怕被人骂……
  "这儿的伙计怎么打扮得跟吊丧的似的。"和我擦肩而过的一个妇人跟小丫鬟嘀咕着骂:"就是你撺掇着非进来瞧瞧,真丧气!"
  到柜台看了一圈儿各色糕点,买了其中几样儿。这回不用人送去王府,六王爷家的地盘儿,还是低调为上。
  正要走,不想却被伙计笑着拦下:"客人别急,我们店还有特色茶座。里头供应的点心是外头没有的,您不尝尝?"说着抬手一比。之前没注意到,靠里一排珠帘后果然另有乾坤。
   "进去坐坐也好。走了半天,你可乏了?"邵先生温和的问。
   拉一拉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说:"这里八成是六王爷家开的,咱们不方便久留吧?"
  邵先生微微一笑,拍拍我的手:"放心,有我呢。"
  拽住先生,不能留在这儿。平日我出府都要至少一个侍卫跟着,今天和邵先生出来的突然,也没叫人跟。我出事儿是小,邵先生真出点什么事儿那就大发了。
  我不知道现在外头到底有多紧张,但是王爷和苍术都先后跟我说过出门儿要小心。听人劝吃饱饭,宁可惹先生不高兴也不能不听王爷的话。
  邵先生低下头一笑拉住我的手:"不用这么谨慎,我不是穿着官服呢吗?再说,刚才咱们溜达的时候我看见昆布一直坠在后头,难为他那么高大个人缩肩弯腰的好像个虾一样。"
  昆布……又是昆布!记得我试图逃跑那次就是他盯梢儿来着,还到处乱窜引我注意。也幸亏他暗地的提醒,否则那次要是真跑了肯定会被王爷捉回来……到时候还不剥我一层皮?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进去歇歇吧。"苍术说过昆布的功夫极好,这光天化日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来到雅座儿果然伙计给上的糕点小吃都非常精致。四下看了看,布置得颇有外国沙龙的味道。客人不多,零星的分散着。其中几个年轻书生正潇洒自如的高谈阔论,传来阵阵笑声到是活泼了这里的气氛。
  先生询问我是如何跟邓春秋学习的,又都学到了什么。我捡老杂毛的经典语录夸张的讲出来,引得先生连连失笑:"你们这一老一小也堪称绝世无双的活宝了。我听说邓春秋在宫里时做派极其严厉,更有风传不知多少冤魂葬在他的手里。可今天听你一说到觉得这老人可爱又可敬,只他那一句'事上以敬,事下以宽'点出多少做奴才的真理。"
  点头称是,"我也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他能说出这话可见那风传必然是假,肯定是嫉恨他的人瞎编的。"
  如此聊了有一盏热茶的时间,巴豆却突然来了。
  眉开眼笑的跟邵先生请了安,豆子眼冲我一立:"果然好事儿都是忘了我的,还说是好兄弟!"说着掐了我一把,自己添上凳子坐下。
  估计是昆布见不方便跟进来,就回去找来巴豆。也好,如果真出什么事儿的话,巴豆牙尖嘴利吵架一个顶仨也算是个大帮手了。
  我想,我一定是有乌鸦嘴的潜质……(肯定是厉大人传染的!)刚寻思完吵架,一抬眼就看见柳东趾高气昂的挑帘子进来。而且他一进来就一眼看见了我,也难怪,两次出糗都被我赶上了,第一次还是被我损的。
  "哟~这不是甘副总管吗?"柳东假笑着冲我们走过来。
   没干别的,我先把跟在他身后的人头数了一遍,六个人……嗯?怎么还有个黄毛儿的?
  在我身边站定,不屑的扫了眼巴豆和邵先生。都说宁亲王府的奴才嚣张,今天我算是见识了。邵先生是从五品员外郎,柳东的视线在他服色上一点而过,嘴角更是不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巴豆先跳了起来:"好没规矩的奴才,见了邵大人也不行礼请安,拿什么眼睛看人呢?要我说这招子就该挖出来当泡儿踩了!"
  我打听过六王爷家的奴才,这个柳东据说很得宠。读过书习过武,号称是个文武全才。可我觉得他这性格可不怎么好,太过拔尖儿爱出风头。难道说……各人家的奴才也都随主子?王爷擅迂回我就比较软弱,六王爷脾气强硬他家的奴才就猖狂?
  此时柳东已经与巴豆你来我去的打起了嘴仗。看一眼先生,到是很淡定的该喝茶喝茶,该吃蛋糕吃蛋糕。
  巴豆果然厉害,文的、俗的、脏的、臭的,混不吝全招呼(混不吝,北京方言=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一时骂的柳东脸上一红一白的。
  战局有扩大的趋势,跟着柳东的那几个人全围过去,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高。
  邵先生突然起身,对那个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的黄毛儿西洋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莫大人请坐,看样子他们还要吵一会儿,不知愿不愿赏光让下官请您喝碗茶?"
  我赶紧跳了起来从旁边搬过把新椅子。"大人请。"
  那西洋使节有个汉语名字叫莫史东。蓝蓝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萍水相逢,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邵先生潇洒一揖:"下官吏部员外郎邵棠。"
  "啊!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子邵棠吗?"
  "不敢妄称第一,正是下官。"
  莫史东显然对邵先生早有耳闻,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絮絮叨叨的说拜读过先生的诗词和文集,对先生是如何敬仰如何倾慕blah blah blah……
  正说的情绪高昂却被旁边吵架的尖锐声音打断,莫史东蓝眼睛一眯,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
  邵先生微笑着说:"莫大人来我国多年可能还没亲眼见过奴才们吵架吧?今天正是个绝好的机会,这可是我国一大特色,不好好观赏一下太可惜了。"
  喷了。原来邵先生冷幽默起来也是很牛X的。
  巴豆那边突然尖声叫骂:"管好你那烂嘴!"
  柳东讥讽的笑着冲我这边看了一眼:"怎么?被我说到点子上了?谁不知道你们府里得宠的奴才都是靠屁股爬上来的?"
  "那也比你们那浪世的王……"
   "巴豆!"这小子,差点中了人家的套儿。真是什么都敢说了?"别人家的在这儿乱喷是没人管着,我还在这儿呢你就敢这么没规矩?讨打是不是?"
  邵先生在旁边小声的跟莫史东说:"您看,现在就是副总管要出来圆场儿了。"
  我靠啊……还带现场解说的?
  "你说谁乱喷?"柳东一挑眉毛转身面向我。
  "你升副总管了?"
  柳东被我问的一下有点懵,"这有什么关系吗?"
  邵先生窃窃私语:"您看,这个柳管事中计了。"
  "废话,一个王府的管事就是这么跟王府的副总管回话的吗?要不我说呢,你就是没人管着所以在这儿乱喷,我说的有错儿吗?"
  柳东气得咬牙:"你!"
  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少你啊我的,有话叫你们副总管来跟我说。"转头又骂巴豆:"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刚提了管事就在外头丢人!当了管事很牛吗?给你狂的,大人们在这边儿说话都看不到!乱哄哄的瞎吵什么?赶紧滚过来伺候着!"
  我和王爷确实商量好了要提巴豆当经办处管事,原本打算他监管建完了特使院再提。现在我先说出来,一来是暗示他要升职,二来是指桑骂槐损一损管事柳东。
  巴豆眼睛一转强压住欢喜,脆脆的"哎!"了一声。
  柳东那边的人有个毛躁的,听了我的话龇牙咧嘴的就要扑上来……
  "哟,好热闹啊,要动手是怎么的?"
  今天可齐全了。我看着笑眯眯走进来的张小顺,心想,这又是哪一出儿啊?怎么他也来了。
  更惊讶的是,张小顺后面还有人。
  伏刀依然没话,只是冲邵先生和莫史东行了礼。醉剑吊儿郎当的冲我一笑:"小甘草,长能耐了。一个对五个啊!" 
 
 第四十三章 ...
  伏刀,醉剑,张小顺,齐齐的站到了我旁边,。
  对面柳东等人也拉开了阵势。
  一帮人大眼瞪小眼,各种鄙视,各种讥讽,各种挑衅在无声的用面部表情演绎着。
  我觉得这太二了!你说这一群人,不是王爷贴身侍卫就是王府管事,再加上我这个副总管,竟然跟小屁孩儿一样码架(打群架)?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叫骂:"这点心也太作假了!松了吧唧还不如破棉絮!也不知是谁家开的店,趁早关张完事。"
  这位客人骂的不是时候儿,柳东那边儿的人正一肚子邪火儿发不出去呢。立刻就有小厮骂回去:"没见过世面的趁早闭上你那鸟嘴!这是西洋传来的吐……吐司!你懂个屁!"
  "还吐司?我吐你一脑袋!"那客人胆子也真不小,眼看着这边人强马壮,竟然大步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块白吐司:"西洋人的玩意儿就好吗?西洋人的东西就金贵吗?这不就是用白面发的吗?还不如我家隔壁李大妈做的花卷儿好吃。"
  这人是故意的吧?莫史东一头黄毛儿这么显眼,他会看不见?竟然当着西洋人骂他们老家的点心不靠谱。
  此时邵先生突然站起来拦住了那客人:"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并不是说西洋的东西就一定比咱们的强多少,不过是带有异国特色的小吃,兄台就当尝尝鲜,何必计较太多?"
  那客人眼睛一翻:"如果伙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自然不会计较。偏他们要把这玩意儿夸的天花乱坠,恨不能说成是绝世珍馐,结果一吃发现竟然无滋无味。"说着又挥舞了一下手里那块面包。
  邵先生微笑略一拱手:"如此兄台更不应批评西洋点心,要怪只怪那伙计过分崇洋言辞上夸大了。其实西洋之物并非无一可取,他们有很多值得咱们借鉴学习的东西。这位便是西洋使节莫大人,兄台刚才一番言论稍嫌冒犯,应该给莫大人赔礼才对。"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看着邵先生完全占据主导将那位客人引荐给莫史东,我嗅到了将计就计的味道。只因我太了解邵先生,他平时对这种闲事都是置身事外,怎么今天突然主动管起来了?
  那客人虽然嘴上对莫史东致歉,但看他神色倨傲,全然是一副心底不服气的样子。邵先生果然挑起几个话头儿,又引他说出一堆排外的言论。
   被这突发事件横插一杠子,这边张小顺柳东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打啊,还是旁边儿伺候着。柳东顾及的必然是莫史东,张小顺他们却是等着看我什么意思。
  当然是不能坏了邵先生跟莫史东买好儿的机会。我用眼神示意巴豆张小顺等人跟我一起到旁边的桌子坐下,招呼伙计拿来茶点,压低声音说:"哥们儿先都歇歇,吃口点心喝点茶,等大人们说完话再议。"
  此时邵先生已经把话题上升到东西方合作的问题上了。我就汗一个,今日的先生简直和往日判若两人,先是跟莫史东风趣幽默的扯闲篇儿看我们奴才吵架,现在又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完全颠覆了以往斯文儒雅的形象,声音铿锵有力顿挫昂扬,眉眼间顾盼神飞一派豪情。
  "这位邵先生是个人物。"张小顺伏在我耳边嘀咕:"平时到看不出。"
  醉剑一脸高深莫测,"这人,深了。"
  这边的言论吸引了里面那桌年轻文人,不一会儿就有两位凑过来围观。看桌面上的局势,那叫骂的客人屹然是心服口服,莫史东更是一副得意的样子,看邵先生的眼神好像在嚎叫:"知己啊!相见恨晚啊!!"
   我想,邵先生今天必然是要拿住这个机会好好跟莫史东结交一下。王爷通商的目的和理论皆是与先生共同商议,先生自然明白该如何取得莫史东的好感和信任。
  立刻吩咐巴豆给那围观的文人安置座位。这些才子们最喜欢争论,有他们再掺合一脚,没准能让先生的话题更深入,折服莫史东的几率也就更大。而且我相信以先生的才智,别说一两个文人,就算来他一屋子也能舌战群儒。
  我的算盘打得不错,那边柳东也不傻。看到又有人加入讨论,也觉出了其中不妥。
  立刻笑着插进去,"莫大人今天还有事,不方便和各位继续闲谈。"
  莫史东正听得津津有味,立刻不高兴的拉下脸:"这怎么是闲谈呢?你这奴才不好,乱插嘴,不如那边的奴才好。"手一指我的方向。
  我赶紧站起来赔笑行礼。你嫌他不好就不好呗,拉扯上我干嘛?一看柳东脸都黑了,这下梁子恐怕结的更大。
  也不怪莫史东不高兴。桌面上的谈话实在是让他痛并快乐着。一方面有文人鄙薄西洋人的鲁钝,质疑他们的先进科技,一方面又有邵先生客观的分析对外来事物的肯定和赞美。这就好像有人不停的抽莫史东嘴巴,又有人不停的在他挨打之后递上蜜糖……这人啊,受虐狂吧?
  柳东咬着牙不知该如何是好,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邵先生哈哈一笑对莫史东说:"奴才们只是提醒您,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莫大人千万不要责怪他们,要怪只怪下官和大人一见如故,耽误了大人的行程。"
  柳东一愣,可能他万万想不到邵先生竟然会替他开脱。
  邵先生起身对桌上众人一揖:"多亏这位管事提醒,下官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没处理。今日和众位萍水相逢相谈甚欢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后会有期。"
  说罢潇洒的再次行礼,其他人均起立回礼。
  莫史东突然说:"邵棠,你住在哪里?"
  邵先生若有所思的一笑:"下官家贫,暂时寄住在礼亲王府,恐怕不方便。"
  莫史东神色几变,最后一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肯邀请,我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先生略一拱手:"如此,期待下次与大人相聚。"
  走出蛋糕房,偷偷的松了口气。吩咐巴豆去跟着伺候先生,我回头拦住张小顺:"你们怎么来的?"
  张小顺撇撇嘴,"今儿天气好,我们王爷和七王爷相约一起去京郊跑马。结果七王爷的一个小妾跟他作妖儿耽搁了,出来的晚了些,醉剑正好看见你们家昆布跟厉鬼追着似的满街乱窜。"
  "然后我和伏刀就把他截住,一问才知道你在这边儿和六王府的干上了。"醉剑坏笑着说。
   "原来如此。"可能是昆布听见里头吵架,怕真动手他一个人保护不了所以赶回去叫人。到也算歪打正着,"你们都过来了,王爷们谁伺候?" 
  "放心吧,那边儿我都安排好了。兄弟有难,做哥哥的能袖手旁观吗?"张小顺油嘴滑舌的说。
  "去去去,我看你是有热闹看就把主子晒一边儿才是真的。"
  张小顺立刻摆出苦瓜脸惹得伏刀和醉剑一阵大笑。
  谢过他们特意赶过来助拳,匆匆告别追上先生和巴豆,"先生,咱们别逛了。"
  邵先生神秘的摇头一笑:"不行,我还得去个地方。"说完不再理我,自顾自的穿街过巷。
  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里,走进一家茶馆儿。
  奇怪是这茶馆儿的伙计老板并不招呼先生,只做没看见。
  邵先生带着我们攀上一条窄窄的楼梯,到了楼上想不到另有一番天地。
  整个二楼只一间屋一扇门,推门而入,里面是布置极雅的书房。房间里已经有人等候,我抬眼一看,这不就是在蛋糕房叫嚣的那位客人吗?再一看,后过来的那两个年轻文人也在。
  原来……这竟然是邵先生布的一个局。
  "邵兄刚才的言论果然精彩,小弟佩服。"那个叫骂的客人一改粗俗,文质彬彬。
  先生略一点头表示谦虚,转而指着我说:"他是王府的甘副总管,以后有急事联系不到我可以找他。旁边的是王府经办处巴管事,你也看到了,嘴皮子很犀利。"
  那青年笑着行礼,"在下杜放歌,见过甘副总管、巴管事。"
  吓得我和巴豆赶紧作揖,"杜公子客气了。"
  随后另两位青年也来打过招呼,邵先生等人才坐下议论起刚才的事。
  我站在旁边伺候着茶水,一路听下去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提前布置好的局。
  原来邵先生一直都分派人手出入京城各处茶馆酒肆探听坊间消息,对新传入的西洋事物更是着重钻研。怪不得今天无论看到什么新奇物件儿他都能为我一一解答了。
  在蛋糕房与杜放歌等人实属偶遇,中间在我与柳东对峙时邵先生发出信号,临时起意设下这个一唱一和的双簧戏。
  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会有人在我们与柳东等人僵持时跳出来打岔。剩下的,就是看邵先生如何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了。
  如果说我当时怀疑过杜放歌和邵先生一起做了这个局,那后面加入的两位却是完全看不出的。心里对邵先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文人,现在看他毫无做作尽显名士之姿,又与平时那般温和的人大有不同。
   自信,潇洒,浑然天成。
  看一眼旁边,巴豆目露崇拜,那架势很怀疑他会不会突然冲过去对邵先生五体投地……
  平日斯文的邵先生,刚才张扬的邵先生,现在稳重的邵先生,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这对我是个迷。也许只有王爷才完全了解先生吧?
  无怪乎王爷对他为何这般尊敬了。
  回到府里,小厮殷勤的把糖果铺子老板送来的糖摆放上桌。看着那碟松子糖我的思绪翻腾不休。亲身经历邵先生翻手为云的一次计谋让我无限感慨。
  嘴上说别人是能扫天下的能人自己是只会扫屋子的奴才是一回事,真到亲眼所见,一股带着酸味儿的羡慕慢慢爬满全身。
  同样是人,怎么和人家一比我差了这么多?
  突然一惊,这句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对自己说过。那次是和一个公司里新来的高学历青年才俊的对比,给我带来了深深的打击。
  那次我用了好久才恢复自信,不是认命,是看清自己的位置,掂量好自己的斤两。记得有好友当时跟我开玩笑:您有多大的金刚钻儿就揽多大的活儿。
  自嘲一笑,可不是么?亏我还跟紫苏摆过砖头盖高楼的大道理,轮到自己时也是不甘心做那最底层的地基。
  拿起一块糖塞进嘴里,慢慢的嚼,甜蜜的滋味让人拨云见月。世上才华横溢的能人无数,何必跟自己较劲与人家去比,做好本职的工作才是真章儿。伟大的党教育我们,行行出状元,我就在这儿做个奴才里的状元也挺了不起。
  心情豁然开朗,叫小厮把糖果分做三份。府里的三位女主子有一阵子没去孝敬了,做大事什么的都是浮云,咱还是该干嘛就干嘛。阿Q一点的想,也许叫邵先生这种能人来做奴才还不如我呢。
  跟着我的小厮又拿来一堆小包儿,"这些是一同送来的,那老板说是送您先尝尝的。这一包是新上市的酸梅糖,叫您吃的时候小心牙口儿,可酸着呢。"
  看着包裹小,实际给包成了方形,掂一掂,总有一斤多。这老板的买卖并不大,一下送出来这么些东西,到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想想王妃爱吃酸的,敏夫人正在孕期,正好这一包一分为二。再一想,这样不行。二夫人要是知道了一时不嚷嚷,早晚要翻出来嘀咕的。
  干脆,各种花色拼出四个杂色糖盒儿。王妃,敏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一人一份。就说是新换了供奉孝敬的,送夫人们尝尝鲜。
  打定主意派人分装得当送走,这才消停下来。
  终究还是闲不住,干脆去经办处看看。既然已经告诉了巴豆要提他做管事,我也不能让他干等着空欢喜。抓紧时间去铺垫一下,别到时候硬生生的免了那王大叔的职让他下不来台。最好是一番暗示让他自己辞职,只需斟酌着告诉他这是王爷的意思,估计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又盘算了一下这王大叔的人脉关系,想着应该把他安排去哪里。
  
  晚上七王爷和九王爷来了,正赶上饭点儿,让后厨狠乱了一阵子。
  饭摆在犀香苑。两位王爷肯定是知道了今天的事。
  让巴豆过去伺候着,他是知情的,保不齐王爷们谈到兴处会不会起哄。这小子能言善道,邵先生谦虚不提的东西他肯定会见缝插针的给抖落出去,回头主子一高兴赏点什么,也免得他总跟我叫唤有好差事不带他。
  我想,既然这是件大好事儿,干脆去王妃面前卖个乖。王妃早先就跟我说过她在小厮里也没个得力的,外面的事儿消息太不灵通。
  果然王妃听了很高兴,叫屋里的人都退下只留柚子,又细细的问了我所有的细节,基本每一句话都不落下。
  "好!也不枉王爷厚待他,这邵棠确实是个大人才。"
  柚子也替主子高兴,忍不住插嘴:"应该重重的赏邵先生才是。"
  王妃摇头一笑:"不,无论什么赏赐都是小看了他。这种人骨子里的清高骄傲最看不起金银财帛。柚子,你去把前日我画的那幅雄鹰拿来。"
  哦?王妃还会画画儿?
  等到看到那画卷时,我暗暗心惊。这鹰画得犀利灵动,双目暗含精光栩栩如生。王妃振笔提书:神鹰何当击凡鸟,风毛雨血洒平芜。(注释1)
  已经很晚了,犀香苑那边都没有散席。王爷们肯定是为这好事兴奋至极。
  王爷才刚得到袁曦的支持,没过几天邵先生又博得莫史东的注意,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儿发展。
  我躺在床上想,不知道王爷会如何开心呢。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借着帐外昏暗的烛光看一眼,是王爷躺在了身边。
   熟悉的胳膊把我拉进了熟悉的怀抱,王爷身上热热的带着酒气,"今天原想叫你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又累了一天。睡吧,很晚了。"
   我好像有件挺重要的事没来记得跟他说,是什么来着?四周安静极了,王爷的心跳声就像催眠曲。算了,明天再说吧……我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注释1:"神鹰何当击凡鸟,风毛雨血洒平芜"是兔子篡改了杜甫的诗《画鹰》的最后两句。原文:"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其中"神鹰"二字为兔子后填,"风毛雨血"取自班固《西都赋》:"风毛雨血,洒野蔽天"。
  杜甫诗句大意是说:何时让这样卓然不凡的苍鹰展翅搏击,将那些"凡鸟"的毛血洒落在原野上。
  此处的"凡鸟" 喻为误国的庸人,有锄恶之意。正好应了文中此时的局势,算是兔子投机取巧一次,希望看官见谅包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各位看官满意否?
                 明天见哈~~ 
 
第四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三十儿了哎~
打算明天用更新来给各位看官拜年(*^__^*)。
初一和初二不一定能保持更新,但是在下尽量。
  自从有过一次翻越熟睡中的王爷失败的经历之后,我现在逐渐掌握了一种凌空过人的技巧。
  首先双臂要找到支撑牢固的位置,然后大腿一抡,借着抡起来的那股劲儿瞬间挺腰,在空中尽量甩高臀部和腿,然后撑在里面的那只手发力一推,空中侧身,轻巧落地。
  一气呵成,给自己打十分。回过头,茯苓无奈的瞪着我。每次施展绝技的时候他都是这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我就不明白你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茯苓小声嘀咕:"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就直接从王爷身上爬过来完了。每次都怕你翻不好掉下来,摔了你是小,砸着王爷怎么办?"
  "相信我,得永生。"拍拍胸脯,咱办事儿有谱儿。
  "歇了吧你。"
  
  估计王爷是昨天晚上确实高兴喝多了,今天醒来的格外晚。
  一睁眼就看见有人坐在床尾瞪着他,吓了一跳,迅速的抬起半个身子,直直的看清楚是我之后又"咣"的一下躺了回去。
  "小甘草,你要不想被我掐死下次就别坐在那儿瞪人。"
  我冲屋里的小厮挥挥手,等人都下去了,很郑重的跟他说:"王爷,前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我跟你说的'心里有你'不是那个'心里有你',是邓春秋说的那种'心里有你',你明白吗?"
  王爷正闭目养神,听了也不睁眼,只是轻笑:"我懂。"
  太好了,你懂就行,要是误会了可就事儿大了。
  心满意足,刚要站起来却被他拉住,"有些事儿别说的太满,谁能保证以后你对我不会变成另一种'心里有你'呢?"
  猛的睁开眼,"过来亲一个。"
  "王,王爷,您似乎才说过以后不会勉强我,不会轻贱我,怎么……"
  王爷大笑:"傻瓜,这和以前的不是一回事,不一样的,不信你试试。"
  鄙视他:"您真当我傻啊?"起身就走。
  被拉了回去,不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唇边:"邵棠告诉我你昨天的表现很好,把老六家的管事狠狠的踩了一通儿。"
  "嘿嘿,还行吧。"先生真好,竟然还记得夸我。
  王爷却突然翻脸,一扯我的胳膊把我按在他大腿上,噼噼啪啪的打屁股:"以前跟你说什么来着?出去带几个人?让你休息一天你就给我跑出去乱逛!以后长不长记性了?"
  "长,长,疼,别打了。"
  "还知道疼?"王爷停顿一下,手又重重的落下来:"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非得给点苦头!叫你不听话,我打总比被别人揍强!"
  王爷这个大变态,下手真是重。我可怜的屁股一整天都麻酥酥的,最可恨是茯苓等人的幸灾乐祸:"叫你瞎跑,活该。"
  这就叫没天理!到晚上憋不住趁着书房没人,跑进去跟王爷理论:"如果没有我到处乱跑,邵先生也不会遇见莫史东啊,这算不算我另一件间接的功劳啊?不奖赏我还打我,王爷你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王爷头都没抬,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先那幅书法"澈"的旁边多了另一幅,两个大大的字:淡定。
  好吧,最近王爷春风得意,咱不跟他计较。
   外头的动静也挺多,在袁曦和王爷达成协议之后的一个月内,户部已经接连三位官吏被以各种罪名提审刑部闹得满城风雨。第一个被拿下的就是敏夫人老爹的死对头左侍郎王衍。
  按说王爷这第一枪打得可够高调儿的,虽然名义上是刑部办案与他无关,但是他和厉大人的关系以及陈大人的关系众所周知,想不被牵扯进去都难。可这世上有种人特别喜欢自作聪明,反而认为这事不是王爷一手设计的。
  再加上后来皇帝下旨点名让王爷协同都察院办理户部左侍郎一案,其间王爷把体恤老臣,宽容为怀,仁慈坦荡演绎个淋漓尽致,那些聪明人更加认为此事仅仅是王衍自作自受与王爷无关。
  站在街边看着押送案犯的囚车走过,当中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就是曾经的二品大员。如今还是王爷给说的情免去一死发配边关。
  "甘副总管,咱们还去买蛋糕吗?"
  "去。"虽然今天不是该去邓春秋那的日子,但是六王妃家蛋糕房新推出的肉松卷挺合适老杂毛的口味。总觉得他一个人住怪孤单的,平时也是有了新鲜东西就给他送过去一份。
  店里的伙计们都已经认识我了,知道我是礼亲王府的人,一个个见我进去都屏气凝神。切,我又不是来踢场子的……
  额外多买了一包夹了奶油的蛋糕,这个是逗昆布玩儿的。
  果然当我又拐进经常给邓春秋买椒盐儿酥皮点心的店铺时,说话的功夫儿,摆在我手边儿的蛋糕就不见了。
   点心铺的老板斜着眼打量了一番我从蛋糕房买回的糕点,阴阳怪气儿的:"哎哟~您到是真消受的了这东西,那油了吧唧的吃了还不泻肚?"
  "哦?老板没尝过吗?味道还不错。"
  老板从鼻子里喷笑:"谢了您呐,我年纪大了可折腾不起。"眼睛转了转:"我听说,他们那儿拿白面发了蒸出来切片儿就当点心卖?看人买了还逼人搭着一起买瓶儿大酱回去,您说他们这是做买卖吗?这不是明抢嘛!"
  大酱?转念一想,笑了,"老板您说的是果酱吧?红红的。"
   "可不是,没见过那种酱,看着都渗人。"
  旁边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插嘴:"爹啊,那酱挺好吃的。昨儿我还跟小慧家吃了一口,可甜了,特别香。"
  老板怒了,踢了他闺女一脚:"去去去,小毛丫头懂个屁!"
  突然我想了个馊主意,把老板叫到旁边坐下:"您这儿光看着眼气也不是个事儿。您瞧,我这蛋糕就是给府里的小主子们买的。他们那儿的东西您还别说,确实挺招人,尤其招小孩子们的喜欢。要说他们也没什么新鲜的,无外乎甜、香、浓,您没想过也学着做做?"
  老板一撇嘴:"学什么?他们店里的师傅没手艺!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儿东西,只不过这个夹点酥油,那个抹点酱,瞧着好看样子货。我们店里的师傅那才是真手艺,您瞧这酥皮儿,没二十层您抽我。"
  "是是,您这儿的点心当然没话说。但是……您也架不住他们翻新快啊。我听说那边儿三五天就有新东西,这点可占了大便宜了。人都爱图个新鲜不是?"
  "您这话到也在理,"老板皱着眉头,突然脸上有点红,低低的跟我说:"不满您说,我不是没试过,可是做出来的不是一个味儿。就说他们那儿夹的那层白花花的酥油吧,吃着一点儿都不腻,还有那个什么吐司,我们蒸出来的一咬就发粘,不像人家那么干爽。"
  我在心里笑这老板可爱,大多数人对外来的新鲜事物都会带着排斥和好奇的心态。这个老板算是个有心的,没有顽固不化,就是一时还没找到要领。
  "据我所知,他们那吐司不是蒸的,是烤出来的。就跟您这儿做的酥皮儿一样烤法儿,所以比较干爽。而且他们用的也不是碱面儿,是用一种叫做'酵母'的东西来发面。"
  "教母?还教主呢!点心古怪用的东西更古怪,您叫我到哪儿去弄这教母去?"
  我当然知道谁手里有酵母,必然是莫史东带进来的。"我回头帮您问问。"
  "副总管人脉广,您也帮着打听打听他们那儿的酥油是怎么弄的?我们自己做的总不如他们的香,而且吃着还腻味。"
   嘿,这家伙还耗上我了。"老板,您的买卖还都指望上我了不成?您就不会自己从他们那儿挖个人过来,或者想想别的辙?"
  这老板一拍脑门儿:"哎呦,真是!我都忘了您是一大忙人,肯帮着出出主意已经是对我们小店的厚爱了。罪过罪过。"
  这老板还比较上路儿,俊杰了。"我也盼望您这儿兴隆。而且只要您把手艺弄到手,以后府里少不了得跟您这儿买蛋糕吐司。就凭店里干了二三十年的师傅,想要翻出新花样儿盖过他们还不是玩儿一样的。"
  成功撺掇点心铺子老板跟六王妃对着干之后,我美滋滋的走了出来。这件事儿看着小,其实后面的意义比较大。
  只要是让邵先生跟莫史东谈好了批量进口酵母和其他香料,这就表示出了我们做生意的诚意。有了这些做西点的原料,京城的糕点商人都得冲过来买。理由最简单,人家有的东西,你不能没有啊,要不以后的生意可怎么做?
  尤其有了六王妃在前头打广告,把西点的招牌先推了出去,等于给我们后来行事趟了条现成儿的路。
  
  京城的流行趋势向来是全国的风向标,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在京城火起来,不出一年就会在全国流通。别小瞧这一点小小的原料,真推广了算起来也是桩不小的买卖
  心里有事儿,在邓春秋那儿也没久留。
  匆匆赶回王府跑到犀香苑,兴头头的抓住邵先生全盘托出。
  先生听了眼睛一亮,"好!你做的很好。"
  原来别看莫史东来了好几年,但是在通商一项上,无论是谁都没能打开进口的项目。只因对西洋东西的不了解和排斥,再加上一直没挖掘出什么东西是值得大批量进口的,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而且,果然西洋人对纯粹花钱买我们的东西心存不满,连莫史东使节的身份都岌岌可危。他的上司也埋怨他还没打开我国的市场,他也着急。
  邵先生反复思考多时,突然对我说:"你今天这个发现很重要。酵母可以发面做糕点就可以发面做主食,是一种经常要使用和消耗的东西。这不比西洋钟表之类只供有钱人和贵族偶尔赏玩,这是可以推广开来大范围应用于民生的物品。虽然不值钱,但以数量取胜完全比那些珍玩有价值。"
  邵先生的话也启发了我:"我在六王妃家的蛋糕房里吃到几种味道很独特的点心,不会是用了西洋特有的香料吧?"
  "香料!"邵先生猛的一转身:"你到提醒了我,莫史东用的熏香很独特,这个也是值得探讨的。"
  "先生,其实我觉得人活着无外乎衣食住行,咱们的布料和茶叶在西洋受欢迎也是这个道理。为什么咱们不试试从这些基本用品下手呢?"
  邵先生拉着我来到书房,把刚才讨论的话题和王爷说了一遍。王爷也非常高兴,当下拍板儿,以后西洋事务就由邵先生全权负责,无论是和莫史东的接洽还是进口货物。
  我想,王爷一定是忙于应付怎么铲除户部那些贪官的事,如今听到邵先生有这么多好提议,乐得把工作分摊出去。也是给邵先生一个建功的契机,对他日后的仕途大大的有利。
  就在我细细观察王爷略有些消瘦的面容时,邵先生突然说:"小甘草的能力留在府里做奴才实在是可惜,我以前的提议您还是不同意吗?"
  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发生了?
  王爷本来还挺高兴的,听了立刻掉脸子:"跟你说过不许再提。"
  邵先生一笑:"王爷,这不像您知人善用的风格。"
  "不错,他确实比很多奴才强数倍,但是以他的能耐还不足以应付外头那些人。"
  "即使是跟在我身边也不行吗?您可知刚才的提议是由他先发现的,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也算罕见了。"
  "除了我身边,他哪儿都不能去。"
  好吧,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窃喜一下?还是应该骄傲一下?可是我太知道自己肚子里那点水儿了,什么敏锐的洞察力?这不过是一些上辈子的常识帮助了我。要说在府里耍耍心眼子没准还靠谱,出去……不敢想象。
  "王爷,请恕我实在想不通您为何要如此。"邵先生仍然没有放弃。
   王爷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走到我旁边揉了揉我的头发:"因为我喜欢他。"
  王爷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概念,我不知道。
  邵先生的反应为什么那么严肃,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要告诉邵先生:"先生,您真的是高看我了。我会发现一些东西完全是偶然和巧合,也许还有些不值得一提的小聪明,就像王爷说的,我的能耐还不足以大到能帮助您。"
  犀香苑的花草已经再次繁荣,在经过了昨天的尴尬之后,我特意趁着没人的时候来找邵先生,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我不希望因为一些前世积累的知识被误认为是有作为的聪明人。这会辜负了先生的期望,也是一种自我蒙蔽。
  先生很认真的看着我:"小甘草,你跟我说实话,是真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还是因为王爷?"
  
   我已经猜到了先生会问类似的问题,来之前就考虑好该如何作答。先生这样聪明的人,有些话还是应该直接告诉他。
  "两者都有。"其实昨天听了王爷的话我也自问过,虽然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但是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是我一贯的作风,"邵先生,我有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不会对任何人提,包括你,也包括王爷。我想说,因为机缘巧合我知道一些西洋的知识,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对西洋事物有些在您眼里算作独特的见解。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智慧,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说我绝对不会勉强。天下学问之广博就算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掌握一二,因为独特的经历学习到旁人所不知,我很羡慕你。但,你不愿意跟随我脱离奴籍争取功名,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足吗?"
  "不是,"虽然我自己还有点矛盾,但是我要把真实的感觉告诉邵先生:"我喜欢伺候在王爷身边。"
  "荒谬!"邵先生神色严厉:"我知道你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但是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吗?你可想过王爷大事得成之后,你将会……会……"
  邵先生真是个好人。我笑了:"会变太监?不会的,王爷答应过我。"
  先生怀疑的看着我:"那你是以什么身份伺候他?"
  "我不知道,王爷没有跟我说。他只是叫我不用操心,让我好好的替他管好家。"
  先生迟疑片刻:"小甘草,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是希望像紫苏那样陪伴在王爷身边么?"
  "先生,以后您一定是会当大官的,那我想问您,是不是身为臣子您也希望能追随一个值得您追随的君王?我不喜欢男人,我也没有妄想过得到王爷另一种宠爱,作为奴才我仅仅是想伺候一个值得我伺候的主子,而已。"
  邵先生笑了,严厉的神色不再,温和宛如春风:"你能想明白这一层就好。王爷是个薄情冷性之人,我怕你被他温存的表象迷惑。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如果邵先生所说属实,那王爷对我的宠爱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征服一个不喜欢男人的男人爱上他的满足感?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我越来越习惯挂起伪装的笑脸,越来越游刃有余的伺候在主子们中间。
   看着王爷有时志得意满,有时受挫黯然。突然发现,他在我面前是不掩饰情绪的。无论是兴高采烈的描述今日如何取得了大臣支持,还是雷霆暴怒的咒骂那些大臣的顽固,这些形于色全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对待其他人的假笑和程式化的嘴脸从未在他面前展现。
  也许就像邵先生最后对我说的:"你对王爷有崇拜,有敬慕,甚至有少许依恋。"
  邵先生说的没错,我也决定坦然接受自己对王爷感情的变化,何必纠结呢?这种事最说不清道不明,顺其自然吧~ 
 
第四十五章 ...
  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亲力亲为,但是看着一片荒芜空地逐渐挖出地基,筑墙封顶,直至变成一个精美的院落,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巴豆自提升为经办处管事之后对差事愈发上心,更难得是他的严于律己。几次劝他对工匠们不要太苛刻,把事下以宽的道理讲了N遍,这家伙充耳不闻。奇的是工匠们却鲜少有反他的,至少当着他的面全都很恭敬。这也许是另一种待人接物的方式吧?
  瞧着没出什么大乱子,我也就不再多嘴,一人一个路数儿。
  今天当巴豆兴冲冲的拉着我去来到使院时,我在心里很佩服他的办事能力。不但房子盖好了,连庭院中的花草也都栽种得宜。
  "针线坊那边已经赶出来了要用的各色纱幔帷帘,家具行的老板也会陆续把订好的货送来,不出五天就能布置停当。"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非常可爱,"好,一定给你记一大功。"
  看看院子里还有不少工匠在做收尾的工作,我又对他说:"这一两天就该竣工了吧?到时候给这些工匠们摆几桌好席面儿。你去张罗这个事儿,拿我的牌子到帐房支五十两,多退少补。"
  巴豆做出一副耻笑我的样子:"我的好弟弟啊,您是富贵了就忘了本吧?五十两?您打算给他们吃山珍海味么?前面那些卖大力的早就结账走人了,剩下这些都是做细活儿的。全加上不过十八个师傅二十四个小徒弟,满打满算开七桌六人席,每席一只鸡一碗肉一条鱼并六个时蔬碟子两样儿面点三壶酒,全算上也不过一两银子一桌拿下,七桌七两,您一下给五十这不是招我贪污呢吗?"
  这家伙……不去说相声儿真是怪可惜的。"好好,我说不过你,先去支十两吧。余下的看着给加点好菜,咱们礼亲王府可不能太寒碜。"
  离开特使院本打算去库房,即将春夏交替,府里各处的设施有些该收的有些改拿出来的,奴才们也应该发放夏衣。走到半路被小厮叫住,说是点心铺的老板来找。
  我心里一喜,八成是他们终于把西点做成了。匆匆赶过去,一进门先看见了桌上包装精美的点心匣子,这才看见笑得满脸开花儿的老板。
  "成了?"
  "小人没辜负副总管的一片心意,您这次可是帮了大忙儿。不瞒您说,这不是头一份儿,您可别见怪。咱是怕做出来形儿对味儿不对,已经在店里上架好几天了,瞧着回头客不少才敢送过来给您尝尝。"
   一边听他说一边我就拆开了匣子。真不错!这老字号的师傅手艺绝对不是吹的,造型精巧细腻,拿起一个尝了尝,"这是……杏仁儿?"
  老板难掩得意:"是,副总管好灵的舌头。这一种就叫奶油杏仁儿松糕。"说着又指指旁边的:"您再试试这个。"
  是个膨起来跟圆球儿一样的起酥,拿起来挺轻,看来是按着西点的方式用酵母和黄油发的酥皮儿,咬一口,里头的馅儿软糯香甜,还有点弹,"蜜饯儿梨做馅?"
  老板连连点头:"是我们自己腌渍的好梨,您细品品,还加了老酒。绝对吃一个想俩,回味浓厚。"
  陆续又尝了三四样儿,这老板店里真是卧虎藏龙。这些点心融合了西点和传统点心的特征,又把双方的优势发扬光大。豆沙的,枣儿的,李子的,甚至还有金贵些的用荔枝、椰蓉、樱桃、桂圆的。根据不同的口味有的加了奶油,有的直接做成起酥馅儿。
  其中一款咸奶油五仁儿酥特别出色,果仁的嚼劲儿和鲜奶油的醇香让我吃在嘴里都舍不得咽下去。"这些每样先给府里送几斤来,五仁儿的这种麻烦您给单装一个二斤的盒子,我送人使。"
  那老板一笑:"知道您一向都是单买咸点心孝敬人,今天特意给您捎来几斤,已经交给您屋里的小子了。其他的点心明儿就送来,您放心,保证是第一炉的尖儿。"
  我要给钱老板死活不要,磨叽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是想请邵先生给写个招牌。既然是他求着我了,我也不好卷了人家的面子。张张嘴就能要来的几个字换他动动手就能做出的一盒子点心,我们俩也算谁都不亏。
   当下答应了,写下店铺的名字,这才送老板出去。
 走之前嘱咐他:"要是有别的店来学,您也别太护着手艺不传。一次收他们一两银子的学徒费,尽管把鲜奶油的制作方法和酵母怎么使教给他们。这不是什么绝活儿,只要市面儿上一开始大批量出现酵母和西洋香料,您那东西也就不值钱了。趁着现在还算独一份儿赶紧捞点儿是点儿。"
  老板眼睛一转,嘬着牙花子点头:"您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儿。"
  等他走了,我心里特别得意。这老板出售配方能小赚一票的同时又无形中替我们推广了酵母等西洋货,传说中的双赢就是如此了吧?
  为自己的小聪明高兴,连脚下都轻快起来。茯苓见了第一句话:"捡钱了你?"可见我又是喜形于色了……
  叫人把刚才老板送来的点心拿上来,让茯苓尝尝,没想到他一吃就没收住嘴。
  嘴里嚼着还要说话:"真好吃,以前怎么没见过?真香啊,里头加了什么?"
  告诉他是鲜奶油,他反应到也快:"西洋传过来的吧?没想到他们还真有点好东西。哎!对了,我听说第一楼新出了一道菜叫塘鱼香百里。京城老饕们趋之若鹜,传言无腥有异香,苍术不是欠着你一顿请客第一楼吗?今天我看他在府里,干脆宰他一顿怎么样?"
  看茯苓眉眼一跳一跳的,我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冒坏。我们生活在王府又是跟着王爷,平时吃的已经是比常人精致很多,按说不至于嘴馋,可是苍术的小气是出了名的,宰他的意义就不仅仅限于吃了。
  今天心情好,正好又没有很要紧的差事去处理,于是和茯苓一拍即合,立刻让人叫来苍术。把意思跟他一说,这家伙差点就翻脸。
  "哎哟哎哟~好小气的男人啊,你攒那么多钱干嘛?着急娶媳妇儿啊。"茯苓就知道不会太顺利,挤兑人的话蹦豆儿一样又快又密。
  苍术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的答应了,谁叫他当初输了呢?
  来到第一楼却吃了个满员儿的闭门羹。
  苍术立刻来了精神,装出很大方的样子:"真是太遗憾了,本来想好好请你们吃一顿的。"
   茯苓眼睛一翻,伸手从我腰上把我的腰牌解了下去,一转身进了饭店,不一会就有掌柜的和伙计迎出来:"不知道是礼亲王府的甘副总管来捧场,瞧这事儿闹的,快里面雅间儿请。"
  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苍术立马变成了招牌死人脸,茯苓瞥他一眼仰着下巴就进去了。
  "不用担心,今天这顿我请,你的那份改天再说。"我怕茯苓会伺机报复,点一桌子贵的。到不是说苍术真会这么小心眼儿记一辈子,但是气个十天半月的是肯定的。
  进到里头大堂已经是人满为患,一股奇异的香味儿让我心头一动,有点熟悉,有点陌生……冷不防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竟然是杜放歌。
  他只看我一眼就移开视线,想到他是邵先生在京城中的眼线,我也赶紧装作不认识,礼节性的拱手道歉擦肩而去。
  掌柜的给安排的雅间儿是在二楼的四人间,推开窗就能看见一楼大堂的全景儿。等菜的时候我踅摸了一圈儿,在大堂中央找到了杜放歌的背影。
  他那一桌全是青年书生,一个个摇着扇子高声谈笑,间或有人念一句即兴诗文全桌或赞或贬热闹非凡。
  那传说中非常了不得的塘鱼香百里上来了,又是那种似乎有点熟悉的香味。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仔细品味,一个名字就在嘴边蠢蠢欲动,开动脑筋回忆……原来是百里香!
   难道这第一楼也跟六王爷家有瓜葛?什么时候这西洋的调味料也传进来的?
  此时楼下突然一片吵闹,伸头去看正是杜放歌在和别人争吵。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书生急赤白脸的快速说着这什么,看不到杜放歌的脸,只看他坐得笔直一副火力全开的辩论架势。
  "他们在说王爷。"苍术侧耳倾听眯了眯眼。
  茯苓面上一冷,"说的什么?"
  苍术又听了一会儿:"说的户部几个官员的案子。一个在赞王爷办事果断英明,一个反驳说王爷阴险。"
  这大庭广众的,怎么会有人在如此热闹的地方争论这种敏感话题?有了前车之鉴,稍稍动一下脑子:"是哪个在说王爷阴险?"
  苍术探头看了看,"背对着咱们的那个。我知道他,京城有名的损嘴杜放歌。"
  差点没憋住笑,这帮人,唱双簧唱出瘾来了吧?这难道就是古代的炒作?
  看茯苓和苍术神色越来越严肃,可惜不能告诉他们。上次先生特意叮嘱我和巴豆不许把那天见过杜放歌等人的事传出去,要求我们烂到肚子里直到这些谋士的身份公之于众的那一天为止。
  正想安抚一下他们俩,或者找个话题打岔,白薯却突然冲了进来:"甘草哥,王爷叫您去探花泉。"
  事出突然,我们三个听了都是一愣。可是再问白薯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昆布叫人带来的信儿,没有其他任何交代。
  我和苍术都知道探花泉是王爷密会大臣的地方,想着十之八九是需要人伺候。留下银子给苍术,又嘱咐他一定仔细听杜放歌等人都说了什么,尽量记下来,回去告诉邵先生即可。
  下楼时正好听到杜放歌对那青布长衫的书生表示敬佩折服,并且对王爷大唱颂歌,不由得微笑了,这杜放歌也真可怜,堂堂一介书生因为要经常扮演挑起事端的角色愣是得了个京城损嘴的名号。文人最重视名声儿,这么大的牺牲以后可得叫王爷好好提拔他才行。
   临出门回望一眼,正好杜放歌甩给我一个俏皮的视线。低头偷笑,果然。
  来到探花泉。一路上想着今天这些让人高兴的事,忍不住有种跟王爷臭显摆的冲动。特使院基本竣工,点心店老板研发的东西合璧特色糕点,未来将会有多少老板抢着买进酵母,还有西洋香料已经逐渐登陆我国的饭店。
  高高兴兴的冲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天旋地转。
  王爷浑身是血的坐在浴池边,熟识的太医正小心翼翼的在他左臂上处理伤口,昆布直挺挺的跪在王爷面前。
  浴池老板见我来了立刻叫伙计去关了大门,默默的把一叠布巾塞在我手里。
  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走过去,只见王爷闭着眼睛不动。
  地上有一堆用过的染血手巾,从太医的肩膀上看过去,王爷的手臂上一条刀伤狰狞的翻着。
  突然王爷一睁眼,看着我一笑:"你来啦。"
  心头一悸,震得我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不用怕,没伤着要害。身上的血是其他人的,我就这一个伤。"王爷的神色可没有他的说的这么轻松,眉间隐隐的那条小细纹一般情况下是他发怒的征兆,可是现在,我理解为他是在忍耐疼痛的折磨。
  "那就好,"勉强稳定情绪,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刘太医,需要奴才做点什么?"
  "劳烦副总管等下官包扎好后帮王爷简单擦洗一下,切记不要让水湿了伤处。"
  "是,奴才明白。"
  王爷看了一眼木头人一样的昆布:"你别跟这儿跪着了,赶紧回府去给我找一套干净衣服。别人问就说我中午与九王爷喝酒弄脏了要换。不许丧着脸,我又没死!"
  昆布摇摆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抬头看见王爷严厉的眼神又憋了回去,终于一咬牙去了。
  这边太医已经包扎得当,冲王爷行过礼轻轻的退了出去。
  低着头来到他身边,默默的解开他的外衫,手却被他抓住了:"别担心,皮肉伤而已。"
  "嗯。"
  尽量轻的替他脱下衣服,血的腥气直冲上来。外衣上的血已经接近干涸,里衣也渗上了血,粘粘的一大片。
  把布巾拧到半干,从脖子开始擦起,发现有血点溅在他脸上。细细的擦,专心的擦,试图不去联想当时是怎样凶险,可是当擦干他胸前的一片血渍时,胸口上竟然有一处浅浅的划痕。
  一直稳当的手抖了,布巾掉落,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小小的口子……
  "甘草,小甘草,你冷静一点!"
  王爷的声音把我从臆想中揪了回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的攥着我的胳膊晃动着:"不要把眼睛瞪那么大,你看见什么了?说话!回答我!"
  "我,我看见有人用剑刺向你的心口……我,我还看见……"
  "闭嘴!今天偷袭我的人全都用刀,没有剑,听见了吗?"
  胳膊上传来剧痛,看清王爷眼里的愤怒,我终于回魂了。"对不起,是我瞎想呢。没事没事,来,我帮您先擦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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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不再说话,我也不再吭声,在一片寂静中,只有拧干布巾的滴滴答答的水声。
  "王爷,很疼吧?咱以后再出去可得多带几个人。您看,上次我不听话您还打我屁股来着,这次是不是该轮到我打您了?"
   我不喜欢这种寂静,会叫我联想起同样寂静的医院,还有更寂静的太平间。我讨厌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王爷是信任我才把我叫来处理善后,我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没有忽视自己对他受伤的反应,也发现他在我的心里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神镇定从容,在略高的眉骨下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光。
  双手捧住他的脸,缓慢的拉下来,坚定的吻上他的唇,没有闭眼。
  我们两个都没有闭眼,亲吻已经不是重点,只是彼此深深的对视着。不知道持续了几秒,同时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亲吻带来的甜蜜和安慰。
  终于结束,我顶着他的头不愿离开:"以后你给我小心点,不知道我坯子弱禁不住吓么?"
  王爷轻笑:"好,好,记住了。"
  猛的离开他,"六王爷干的?"
  "我只能说他干的非常不漂亮。"王爷嘲讽的翘起嘴角:"他也会挑时候,桐国特使再有十五天就到了。无论是我死还是伤,他都能捡个大便宜。我偏不如他的意!"
  "是啊是啊,你的命肯定特别特别硬,一般人还真克不动。"
  王爷笑着看我没有说话,嘴抿了抿挑起一边的眉毛。
  "去去,不许说出来,也不嫌肉麻。"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我有点尴尬的低头继续帮他擦拭血污,刚才那一吻给了我安心,王爷的嘴唇是温热的。这种患难时中的亲密在我心底滋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王爷仰头大笑:"好,那就不说。"
  王爷受伤虽然不能传出去,但是王妃是必须要告诉的。
  看望过王爷之后,王妃叫人招我过去。
  我远远的站在门口,厅堂之上除了她没有别人。
  "你还记得我叫你去吊唁的那家人住在哪里吗?"
  "回王妃,奴才记得。"
  "你明天替我带个信儿给他们,就说礼王妃最近闷的慌,想看戏。"
  "回王妃,奴才认为不妥。"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王爷受伤秘而不宣的目的就是确保以太平局势迎接桐国特使的到来。奴才以为,王爷必然有他的理由和原因。与桐国议和是王爷经过多年的努力和运作才得到这次机会,其珍贵重要不言而喻。奴才希望王妃能忍一时之小,不要乱了王爷的大计。"
  王妃重重一击茶几猛的站了起来,向我走了两步又停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
  突然她笑了:"好,很好。你说的很对。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一时怒气攻心乱了方寸,到不如一个奴才了。"
  这话听着似褒似贬,此时我绝对不能退缩:"王妃,奴才跟邓大人学习一年,其中他教给奴才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即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在需要的时候提醒主子不可迷乱,只有主子的心稳当了,才能真正顾全大局,成大事。"
  王妃静默片刻,缓缓的说:"当初挑了你送过去果然是对的。"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就在我要松口气的时候,听见王妃喃喃自语:"滕若虹,早晚有一天我会一口咬死你!"
  等我回到王爷的房间时,他已经睡下了。
   茯苓在外间静静的坐着,看见我来了悄声说:"今天你上夜,曲莲和银翘被我轰出去了,他们不知道王爷的伤情。这种事少一个知道的就多一分保险,我已经叫福贵守在院子外头,昆布苍术还是太年轻,经验不够。"
  除了王爷还有几个人能调动的了干爹呢?看一眼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茯苓,我只是点了一下头。丫
  进到卧室,轻轻的蜷缩起身体坐在脚凳上,昏暗中只能看到王爷躺着的轮廓。
  就在这样呆呆的凝望中,发现王爷的手伸向我,握住,他的手掌很宽,干燥而暖。握紧,贴向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凡客体兔子自白,如下:
爱胡萝卜,爱烟草,爱帅哥美女
更爱码字更新
说男主角是渣攻,NO问题,说小受奴性咱也死扛到底
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吞谦虚
兔子急了也会变成流氓兔抽打你
我不是什么好作者
我是在大年三十儿来更新的劳模兔
而已 
第四十六章 ...
作者有话要说:劳模兔子来更新了,看看时间,凌晨四点40分。
好吧,咱现在已经是天然烟熏妆了……
初一要走访亲戚,所以连夜赶稿,总算不辱使命。初二尽量保持更新,但不排除会有意外不能更新的情况。初三保持更新是必须的,初四走上正轨该干嘛干嘛。
我的春节啊~~~~
PS:初二所谓意外就是今天的睡眠严重不足导致兔子变成了睡鼠……希望看官们能宽容。
抱拳~
  自从王爷受伤之后,我就把所有差事都甩给了巴豆等人,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一切饮食起居。虽然伤的不是右手,但人往往总是在受伤之后才会发现,平时觉得不太有用的部位竟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就是从这时开始,王爷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他处理公务时我一定会站在他左边。伤未好时是帮他展卷翻页,伤好之后就做些端茶倒水等杂务。完全是小厮的差事却自然而然的被我揽过来,即使有人提出异议,我们俩也会心照不宣的含糊过去。
  "你不怕有多嘴的奴才传闲话?"王爷看着我俯身替他拿起纹章按在刚处理好的折子上。
  "怕有什么用?要是有人成心把我往歪处儿琢磨,就算整天躲着避而不见,他们也能联想出一大堆下流事儿。要是根本没往这边儿想的人,就算看见我在你身上蹭来蹭去也会认为是我给你整理衣衫呢。"
  王爷大笑,放下笔:"突然变得厉害了。"
  我严肃的点点头:"不错。以前没身份没地位没钱,出点事儿就得跟个刺猬一样蜷全来。现在不敢说外头,至少府里的人都得给我留点儿脸。那我还何必惺惺作态?偶尔放纵一下,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不是也很好吗?"
  "哦~~~"王爷眯起眼缓慢的点头:"原来小甘草喜欢做的事就是伺候在我身边啊~~~"
  "那当然,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以后就跟您混了,别想甩开我。这句话可是算数的啊,你也答应了的。"
  我现在懒得去想将来要用什么身份陪伴在王爷身边,谨慎了这么多年,不知为何突然就想放松一下,做自己想做的,喜欢自己喜欢的。
  "你这宝贝蛋我可舍不得甩开,难得有个在一起能舒服自在的,你可知在我身边的人里你是头一个儿。"
   看着王爷眼神中满满的宠信,我想,只要跟在他身边一天,我就有资格稍微得瑟一点。要说我目前的心境变化也是有根有据的,王爷答应了我不用当太监,又希望我一直伺候他。好一点想,他将来会脱去我的奴籍给安排个职务,最坏了想,也不过是当他最得宠的奴才而已。
  替他把另一份文卷展开铺好,王爷的精力又集中回公文上。
  逐渐的,越来越了解这个男人。在他的不动声色之下,我能看出那些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我能辨别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明白何时可以跟他放肆一点,何时该保持沉默。甚至我还迷上了揣测他的心思,在他想到之前把他想要的摆在他面前。
  这种用心不同于对其他主子的用心,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特使抵京风光无限。
  这是桐国首次派出使节团造访,一时间京城上下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谈论的话题全是桐国人。
  据说他们进京时的气派非凡,可惜我要在府中张罗接待事宜没能亲眼目睹。但是当那群高大彪悍的异国人士同时出现时,带给人视觉上的震撼确实非同寻常。
  平时看王爷觉得他很高很威猛,可是当他站在特使图烈身边时立刻显得秀气了很多。
  招待特使团一切按最高标准,我随总管并一帮管事在行过礼之后就退了出去。伺候在特使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而且总管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几乎做到事必躬亲。
  这种时候不去前头卖乖是我的选择,当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客人身上时总要有人退到后面来。其实也不是只我一个人想到这一点,邵先生也在做同样的事,只不过他的重点是莫史东。
  跟图烈这个当红新人比,莫史东明显是个暂时受到冷落的旧人。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发现邵先生对莫史东的走访愈加频繁了起来。
  能注意到这个事儿还是因为桐国人。
  
  自从特使进驻王府,往日的清静日子变得门庭若市。各种官员,各种拜访,各种混乱。逼得我把白薯和山药都调去了前面帮着伺候招待。一时间后院儿的各位主子们只剩我一人全权负责,还好王妃拨了柚子来帮忙,茯苓曲莲等人也还在,要不一下所有差事全堆给我一人,铁打的也扛不住。
  又像从前当小厮时一样,天不亮就睁眼。稍微晚一点外间就会挤满乌压压的一群人,王妃及夫人院儿的,犀香苑的,画竹轩的,各项支配各种往来。心里暗暗磨牙,恨那些削尖了脑袋钻到特使院前卖乖的管事,恨那些没事也要露个脸假装殷勤的奴才,只因王爷也在那边,时常的过去拍拍马屁绝对是争功争宠的大好时机。
  最恨总管,我知道他是一片忠心,怕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妥当。可是您一大总管天天跟小厮一样耗在特使院算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不能跟他起争端,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他,您得稳住阵脚儿,您看看底下的人可都学着您呢!您是实心实意,可其他人有几个不是无事瞎忙纯添乱的?
  总管虽然精明,但看来他是真绷紧了精神头儿全心伺候客人,竟然一顿振振有词的把我损了回去。
  "把别人放这边儿我能安心吗?要你是干什么吃的?府里上下不过就那点事儿,这个时候你就别再跟我起幺蛾子!"
  好,好,我特想跟他掀桌子。如果我是总管他是副的,那这个安排就比较妥当。现在奴才里的老大都冲上第一线了,还指望下面的人能不乱?
  不是跟他掰扯的时候,这一笔我记下了。得罪人的事儿我也不做,管事的爱偷懒就偷懒儿,爱钻营就去钻营。就像总管说的,府里上上下下不就那点事儿吗?好,我就一个人扛了,等那帮子倒霉特使滚蛋的,我再跟你们一个个的算总帐。
 
  就是因为如此,王府的内宅中开始出现我到处乱窜的身影……
  画竹轩里三夫人的身体好几天坏几天,请太医配药方儿,虽然不至于事事一手张罗,但是我对这生命所剩无几的女人比对别人多许多耐心。
  王妃那边有柚子,还算可以撒手不管,可是日常的杂事还是有的。
  二夫人依旧挑三拣四最难伺候,忍她一次两次,第三次叫人带话过去敲打一遍。再来第四次的时候我直接过去给丫扣了顶给王爷大事搅局儿的帽子。老实了。
  犀香苑没了山药,平日里被邵先生的不拘小节养出来的奴才们果然蹬鼻子上脸。我不可能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去对付先生,只能自降身价暂时充当犀香苑管事。
  邵先生对我笑着摇头:"你这么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山药不在你看看我这里还有没有可用的人,暂时提一个上来。我知道府里现在乱,可你也别只折腾自己。"
  忍不住吐槽:"也不是那么乱。这些事儿看上去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可是奴才们的心里一长草,正常用十分力如今人人都打折只用八分。您看看这院子里,大体上还是个样儿,边边角角的却应付了事,这就是没人盯着管着的后果。府里一处这样,两处这样,等到处处都如此的时候就晚了。"
  先生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小甘草啊,你是有时聪明有时笨。你可想过有头脸的都跑到一边儿去卖好的时候,底下可也有等着这机会往上爬的人呢。你听我的,只在各处的奴才中暂时提拔起来一两个负责,正好是借着机会选人。或许有不担事的,但总会有几个冒尖儿的。有时候乱也是好事儿,大浪淘沙,一眼就能看出来有真本事的人。"
   醍醐灌顶,一拍手:"对!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看不出谁拔尖儿,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让那些人趁乱摸鱼,等他们回神儿的时候我这边也把新人都选出来了,到时候看他们傻不傻眼。"
  邵先生微微一笑却不是平时的斯文,透着狡黠还带着点高深:"不去锦上添花,偏要雪中送炭。我正在用这一招收揽莫史东,你也在用这招,可却不是故做姿态,你是真心在替王爷分忧,替他管家。我现在才真信了你说过的话。"
  自有了邵先生的一番指点,我按着他的思路提拔起几个奴才暂时接管相应的工作,果然有三人脱颖而出。
  终于清闲了许多,除了简单指导一下那三人尽快接手差事,需要我全心伺候的只剩下画竹轩。
  三夫人的病情起起伏伏,能拖到现在全靠府中的名医好药支撑着。王爷对背叛过他的女人也算是仁至义尽,太医开出来的药方,无论多贵重的药材一律管够。到了后来我也不用去回他,人参也好,燕窝也罢,只要是三夫人需要的全开绿灯。
  二夫人知道了必然是要折腾一番,结果这次直接是王妃亲自过去收拾了她一顿。要说这二夫人也挺有意思,虚伪,做作,矫情,无理辩三分她都占全了,标准的一个极品三八,可一旦事情关乎王爷,她立刻就能忍下去。
  所以当王妃以善待三夫人是给王爷树立仁义形象为理由训斥她的时候,二夫人就像小猫一样乖。而等到王妃最后说:"她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也好意思跟她再计较往日的恩怨。"
  结果二夫人眼睛一翻:"这种臭不要脸的早死早干净。如果不是为了王爷,我早过去抽她嘴巴了。"
  王妃这么彪悍的女人愣是被她弄得无语,我在一边差点笑出声。三夫人的价值就是给王爷王妃赚取声望,我想,如果不是为了大度宽容的名声儿,王妃也不会对她这么和善。毕竟是背叛过王爷的人,以王妃的性格不亲手撕碎了她才怪。
  府里的混乱都是王爷所不知的,在一片平静下,我可着劲儿的使手段。恨不得把邓春秋教的全使一遍,也动过好好整整他们的心,可是事到临头了又觉得大家同样是奴才,无论怎样还不都是为了谋生存。
  看那些大叔舔着老脸拍主子马屁给主子灌蜜,也挺不容易的。没准那个我看着最不像样的仅仅是为了给家人争取富足平安。
  算了,反正也不是太出格儿,由着他们去吧。等到特使走了,再慢慢敲打他们。一次可以,下次绝对不允许。
   这些心思说给邓春秋,他听了只是一笑:"做什么事儿都在乎'权衡'二字。按说你这是宽厚,是好也是坏。全看你怎么把握,宽大发了以后就没法儿管,严大发了少不了招人记恨。日后你必定是要做总管,以德服人比以严律人更胜一筹。但是你可记住了,奴才们最是爱犯/贱的,一旦你拿捏不准,他们今后就只一味的要宽,别落得做了万般好只因一次严就被人恨的下场。"
  后来他又叫我回去的时候带话给总管,"你跟他说,'邓春秋听说您最近招待桐国特使过于辛劳,特意慰问您'。"
  我把话带到,总管的脸色瞬间变绿……第二天一早就急急的备马车往西城去了。
  等他回来时,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走到我面前,"甘草,你是个好孩子。我之前错怪你了,今后这府里的事儿咱们爷俩多商量商量。"
   我被说愣住了,半天都没琢磨过来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总管肯定是被老杂毛狠狠收拾了一顿,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打了二十板子。
  晚上躺在被窝里又想起来,憋不住笑。王爷这几天谈判顺利,心情极好,逼着我一定交代前因后果。无法,只能把这阵子府里的事一一学给他听,末了:"你就当听笑话好了,反正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这些不值得你操心。"
  王爷凑过来咬住我的耳朵:"我才不操心呢,有你在还有什么不放心。"
   也不知道邓春秋是用了什么手段收拾的总管,总之,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总管就恢复了原样,府里也终于变成以往的井井有条。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巴豆。
  我想着这小子一心往上钻,人又是极其妥当可靠,所以伺候特使院第一个定下来的人就是他。谁想到后来总管贱嗖嗖的冲到前边儿去了,连着一堆大叔管事也往前凑,生生把巴豆给埋没,气得他半死。
  如今风波已过,各司其职。巴豆终于抖了起来,屹然凌驾于众管事之上。因为他伺候的好,桐国人和王爷的赏赐接连而来,喜得这小子三天两头儿跟我臭显摆。
  "没完了你!再跟我臭得瑟明天就给你调回来。"
  "别啊,"巴豆一勾我的肩:"咱们哥俩谁跟谁啊?有哥哥的好儿还能落下你的吗?看看这些东西,有喜欢的随便拿。"
  把他捧到眼前的玩意儿搪开,"跟你开玩笑的。我问你,六王爷那天来是不是约了特使去京郊打猎?"
  六王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桐国人擅骑射,所以那天来拜访时投其所好。
  我担心王爷的伤还没好利索,到时候被这样崇尚武力的外国人看不起可就坏了。偏偏这伤还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对。再三天就是日子了,王爷当时把这事儿应下,不仅仅众位王爷去,王妃们也都会跟着。怎么了?"
  "没什么,这几天你多上心。看看他们都用的什么弓,使的什么箭,大概在什么射程,咱们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抓瞎。"
  京郊有专门供皇家狩猎的猎场,行宫别院都齐全。但是和总管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带上帐篷等野外宿营的器具,以备不时之需。
  准备工作虽然繁杂,好在如今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我对这些差事也是轻车熟路。不由得想起刚提上来做副总管时正好过重阳,那会还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王妃招我过去问话,其中就问到了桐国人使用的弓箭等事,甚至还问了马匹。柚子在一边笑眯眯的插嘴,我才知道原来王妃骑射的本领也颇不得了,再想想她强硬的做派和内心的城府,心中感慨,咱们王妃比一般的男人还爷们儿呢。
  细细去看,王妃神色轻快,带着少许兴奋。如果说六王爷明知道王爷有伤偏提出去打猎是成心算计王爷,那他漏算了王妃可要吃大亏的。
  我坚信王妃会在这次的狩猎中大放异彩,因为在她的眼里那种跃跃欲试的神采太明显了,明显得不像她平日的所作所为。
  今天轮值到我巡夜。
  夜幕下的王府安静宁和。
  路过犀香苑里面还有灯火,问了在外面上夜的小厮,说是邵先生最近经常忙碌到深夜。没去打扰他,静静的退出来。先生应该是已经对莫史东展开了全面进攻,八成在查找西洋相关的资料吧?
  经过画竹轩,一片无声的黑暗。
  再逐一巡查过夫人们的院落,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下午问过王爷,这次狩猎不仅仅是只有皇家子弟参加,还有一些各部大臣,甚至莫史东也会去。不知道这样一个单纯的竞技娱乐会被这些大人们演绎成一场怎样的没有硝烟的交锋,突然觉得,还是当一个奴才好。
  至少,我可以非常安心的睡一觉。 
 
第四十七章 ...
    五月京郊,满目葱绿。
    幸亏我和总管有先见之明带了幕帐等物,桐国人是在草原上野惯了的,果然不满意行宫别院等拘谨做作的地方,更不满意国人那种敲锣打鼓形式化的狩猎。
    在他们来看,这种动辄出动骑兵亲随把猎物围赶起来射杀的行为简直就如儿戏闹剧。
    选定一块背山腹地扎营。因为早有准备,人手充足物资齐全,虽忙但不乱。前一天知会了张小顺等人,各府也都自备了家伙事儿。一时间青山环绕之中迅速的立起各色营帐,每个帐子外都竖立着自家的徽记旗帜。
    很少见到王爷穿骑装,隔着侍卫们远远的看到他挺拔的身姿,不由暗想,他应该多穿穿这种衣服,平日的穿戴真是浪费了他的好身材。
    要说打猎,最兴奋、劲头儿最足的当数七王爷了。只见他神采奕奕的大步走向王爷,身后还跟着两只大黑狗。
    九王爷也整装完毕,端正的浓眉大眼和不逊于桐国人的高大身材让他格外显眼。
    张小顺贼眉鼠眼的溜过来,感叹着:"我家王爷真是英武逼人,你看那些桐国大臣好几个都在偷看呢。"
    这么直白的崇拜就差双眼冒星星了,我心里偷笑不以为然。其实我认为那些人并不是在看九王爷一个,而是三位王爷站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仔细看了看三人,还是我家王爷从容沉稳的风度更胜一筹。灿烂的像朵向日葵的七王爷和严肃刚毅的九王爷根本就是他的陪衬嘛~
    突然一队骑士策马狂奔而来,领头的一身宝蓝劲装。嚣张的奔驰于营地之间,只一瞬就到了王爷们跟前儿,勒马,急停,利落的翻身跃下引来阵阵惊叹。
    六王爷恭敬地向兄弟行礼,可即使离得这么远我也能看清他脸上的骄傲态度。这人不得瑟一下就难受是不是?故意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精湛的骑术,我是等着看他笑话了。想那些桐国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好斗,您来这么一出儿不就是挑衅么?
    还是说,六王爷对自己的本领非常自信?眯起眼仔细去看,不得不说,确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霸气。
    此时特使图烈终于出现,只看他在急行的马背上逍遥自在如履平地,我觉得不比刚才六王爷露那一手差。心里幸灾乐祸,被比下去了吧?活该。
    然而更让我惊喜的还在后头,当王爷们和特使准备出发时,王妃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踏尘而来。代表着礼亲王府的正红色骑装在一片冷色中非常醒目突出,不同于男子的窈窕身姿更是为狩猎这项刚猛的运动平添一份妩媚,而最惹眼的还是她背上斜挎的一张大弓。
    王妃清朗的声音呵住坐骑,笑容端庄落落大方的马背上行礼。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见王爷微笑着点头,特使询问了几句之后也是爽朗大笑,"好!想不到贵国也有如此飒爽的女人!"这句到是听得清楚,小小佩服一下这图烈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声音浑厚宛如洪钟。
    等到骑士猎手们终于在众人恭送中离去时,我特意寻找了一下六王妃的身影,她在侍女们的陪伴下对绝尘而去的队伍凝望了很久才回身返营。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我和张小顺与桐国的奴才们商议后决定按着他们习俗摆设露天席,只搭建一些棚来遮挡日头,不用桌椅,席地而坐。、
    选定一块平坦宽敞风景秀美的开阔地带,监督着小厮们铺设地毡,摆放桌几。
    张小顺站在旁边惊讶的说:"你倒是想的真周全,连这些东西都带着。"
    我得意一笑:"这是邵先生提醒我的,他说桐国人豪放不拘,即使吃饭时也不像咱们食不言。他还告诉我桐国人经常在狩猎之后燃起篝火团团围坐,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亦会放歌起舞,你看他们不是带来了不少歌姬么?"
    张小顺惊奇无比:"你们那邵先生懂得还真多。"
    "那当然。这些地毡矮几就是他叫我准备的。他说完全按照桐国风俗只怕王爷王妃们尴尬,所以干脆折中。而且餐具也是化繁为简,每人只一碟一碗一双筷子一把割肉小刀即可。"
    "确实很有点异域情/趣。"张小顺放眼去看已经布置停当的席面儿,"这邵先生以后肯定是不同凡响,我得好好上心拍拍他马屁才行。果然高人都是轻易不露的,你们王府的人,里里外外哪个有头脸的我没摸清底细,竟然把这样一个人给漏了。"
    我偷笑,不说你能不能摸到邵先生的老底,只怕你真知道了会吓个半死。邵先生的出身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关键是他手里那群潜伏在京城各处的谋士,已然就是古代版的中央情报局嘛。
    陆续有随从把猎物送回,我到后厨看了看,品种不少,大的有野鹿小的有野兔。自然有厨子挥刀开膛破肚,这么血腥的场面咱还是不看为好,亲眼目睹食物由活变死,再由生变熟会影响胃口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又有王爷邵先生和干爹等人的细心关照,我的胃口逐渐变好,肉食和油大一点的都吃的进,而且有越吃越香的趋势。我也很满意慢慢长上来的肉,搓板儿一样的身材如今也健壮了不少,精神头儿更是比以前强很多,不那么容易疲惫了。
    干爹今天不在后厨,想必是作为侍卫跟随王爷去打猎了吧?自从上次遇袭,王爷身边的警戒加强了一倍,我更是头一次见识了干爹发火儿的样子,威武严厉的呵斥昆布苍术比轮着餐刀切土豆丝更适合他。
    今日的差事很简单,不像重阳节那次那么繁琐。清闲下来的奴才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叽叽呱呱谈天说地的,有受了狩猎气氛耐不住比划两下摔跤作乐的。
    我叫白薯去巡查,如果有看见和别人家乱喷的奴才马上制止,还给了他一个杀鸡儆猴儿的权利,把抓住的第一个严惩。
    白薯得意洋洋的带着几个小厮去了。
    他刚走,柚子就巧笑倩兮的托着一碟点心找过来,"福贵叔走之前特意交代我的,怕你没人盯着又不好好吃东西。他说你脾胃弱,等会儿人都回来了忙起来恐怕就不得空儿,没吃东西扛着,别人受得住你可未见得行。"说着拿起一块小巧的糕饼塞进我嘴里。"好吃么?"
    "好吃。"这不就是点心铺老板改良的西点吗?恩,奶油的味道真香啊。
    张小顺蹭了过来:"哎哟~~好漂亮的姐姐,您也赏一块儿给咱尝尝吧。"
    柚子脸上一绷,竟然有几分王妃的风范:"伺候张管事的人都去贪玩了吧?真可怜,堂堂宁亲王府的管事竟然需要讨别人家的食物,您稍等,我叫丫头单给您送些来如何?不知您是爱甜的还是咸的?苦的辣的也喜欢么?"
    张小顺嬉皮笑脸的说:"点心还有苦的?到是头一次听说。"
    柚子冷笑:"不稀奇,苦瓜馅儿的不就是苦的?再不然给您单做一份儿辣椒馅儿的也无妨。"说罢把碟子往我手里一放摇摇摆摆的走了。
    张小顺龇着牙笑:"小妞儿真够劲儿。长的这么漂亮嘴巴又这么毒,我喜欢!"
    我吃着点心没搭理他,这骚包儿,瞧瞧他看上的人?不用说昆布知道了会不会半夜摸到九王爷家一刀给他阉了,就只柚子的手段他都未必受得了。
    打猎的人终于都回来了。烤肉也正好在火上��的冒着油,浓郁的香味儿随微风弥漫。
    远远的就看见王妃一身红衣与王爷并行,旁边跟着高声谈笑的七王爷和特使图烈。九王爷和六王爷稍微落后一点,其他王爷与众大臣在后面的大队伍中。
    在外围有单列一支的卫兵队,领头的是个骑着大马的矮冬瓜。别看他矮,骑术也很是了得,见他灵活的疾驰在营地外把跟回来的士兵调遣分散形成弧形的关卡,这个人我记得,是京畿总兵余泰。
    主子们都回来了,有小厮冲上去牵马。经过一场狩猎,人人都是面色红润心情开朗,连王妃都放下矜持,音容活泼。王爷举止正常,看来没有受臂伤的影响。
    等到马匹都被牵走,我这才和各府贴身小厮迎上去。一时间各家的奴才都围拢上自家主子,分别回营帐更换衣衫梳洗打扮。
    王爷的后背已经湿透,茯苓和白薯张罗着帮他换衫,我从热水盆中拧好手巾逐一为他净手,换水再来,王爷说:"你们都下去吧,小甘草留下帮我擦擦,身上黏的难受。"
    拉严了帐帘,五月的正午虽然气温不低,但是山风冷硬,王爷又是一身汗,怕他着了风。退去上衣,他宽宽的后背上果然湿湿黏黏。
    "伤口疼了没有?您打着什么猎物了?"
    "有王妃分开他们的注意力,我就摆了摆样子,都是福贵在暗处帮着打的。"
    身上擦洗干净了,我又绕到左边去看伤口,果然还是包扎的齐齐整整的,不像拉动过的样子。"那就好,我还怕您较劲不顾伤口自己动手呢。"
    王爷一笑,拉住我的手:"逞强这种事儿有什么意义?就算我没伤也不会尽全力去争。本来就是陪别人乐一乐,正好甘居其下没道理去抢客人的风头。你吃点东西没有?"
    "吃过了,您要不要先垫吧点儿?"估计一会那所谓的野餐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么多王爷大臣,肯定以谈事儿说话为主。更不用说有六王爷那种怀着目的的……还有六王妃,这女人必然不会消停。
    "我瞧见你摆的席面儿了,弄的挺好,兼顾了桐国人的习惯。"说着王爷手上一使劲儿把我拉过去:"没少费心思吧?"却不等我的回答,嘴贴了上来。
    王爷精力旺盛,现在又心情极好,由着他去不知道要啃多长时间。我不排斥他的亲吻,但是也不想被弄得脸红脖子粗的,尤其是他高兴时就会像个章鱼一样吸得死紧。
    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王爷吃痛躲了一下,借着机会挣扎出来,小心不碰到他受伤的手臂,"我哪儿有这么大见识啊,都是邵先生提前告诉了一些桐国风俗,刚才又和桐国的奴才们商量过才布置下来的。您可高看我了。"
    王爷仰头一笑,掐了一下我的脸:"老是把好儿都留给别人,你不知道,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说完又来拉扯,"我还没亲够呢,不许咬,破了别人可就该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交代。"
    今儿王爷的兴致有点高的过分了吧?我跳开一步:"是不是打猎的时候发生什么让你高兴的事儿了?"
    跳开也没躲过他的长胳膊,又被揪了回去:"王妃给我赚了大面子,回去得好好赏她。"
    赚什么面子了?怎么赚的?特别想知道王妃是怎么在人前耍威风的,可是哪里有我再问的机会?
    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再挣扎恐怕牵动了他的伤。虽然已经长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那么深的伤口古代又没有缝合技术,外面那层长上了里面的不见得就全好。索性放松身体去体会这种带着点霸道的亲密。
    也许是我难得的驯服让王爷兴奋,亲吻过后也不肯放开,把我揽在怀中低声说笑,间或咬一下我的耳朵,捏一捏我的鼻子,直到有人来通报可以开席才放开。
    "你过会儿再出来吧,看看这脸红的。"伺候他穿戴整齐,又被他开玩笑:"怎么亲一亲就害羞成这样?"
    这时茯苓也进来伺候着,暧昧的看了我几眼,更羞的得我脸跟火烧的一样。
    等王爷出去了,他就来嘲笑:"又让人得手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你还假正经个屁。听我的没错儿,时不时的主动一点,也叫王爷惊喜一回。"
    狠狠的瞪着他:"要主动你主动去,少来烦我。"
    茯苓更是笑的开心:"我可不敢,你当王爷谁都瞧着顺眼呢?也就是你吧,被主子当个宝儿一样的还不懂得作势,一般人早洗干净了床上等着去了。"
    无语。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人的嘴别人的脑袋,管也管不了。
    "生气了?"茯苓捅捅我。
    "没有,"很正经的看着他:"我对王爷不是那样的,不管你信不信,咱话就放在这儿。"
    茯苓也收起调侃,"我信。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你和王爷也确实是怪啊,这算什么?我是想不透了。太深。"
    "其实我也想不透啊,你怎么会调动的了福贵叔呢?这世上的事儿有多少是咱们常人想不透的?也不是想不透,而是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尤其是当奴才的。"
    茯苓神色一动,细长的眼睛笑眯眯:"说的有理。"
    等我们出去时,席面上开场的话也都说完了,听听话茬儿还没有什么主题被点出来。垂首伺候在一边儿,听大人们谈笑风生,看奴才们穿梭往来。
    酒过三巡,桐国的歌姬隆重登场,一群高挑美艳的妙龄女子且歌且舞,把气氛推向了□。
    曲毕。众人轰然叫好,一时对桐国的赞美之词四溢。什么地灵人杰,艳若桃李。
    特使图烈大手一挥,等场上静下来:"我国以游牧为主,女人们的生活非常辛苦,带来的这些姑娘们是万里挑一,虽然美丽,我们桐国的男人却不喜欢。我们的女人支撑着每个家的一半,所以在我国对女人们的尊重不同于中原。"说着向王妃的方向摇摇举杯:"请允许我把这第一杯酒敬给礼亲王妃,没想到在中原还能遇见这般飒爽的女人,更要感谢王妃在我危难之时冷静果断一箭击毙猛兽,请!"说罢一饮而尽。
    原来是这样。看向王妃,果然毫无扭捏一干而净。
    没能目睹的大臣和桐国官员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向王妃敬酒。王妃得体的应酬着,从容不迫。一时场上风头全被她抢尽,难得是王妃懂得拿捏时机回赠给桐国诸人一番诚恳的赞美,用谦虚的大家风范以退为进。
    王爷笑着对众人说:"王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一心求子却连生五个女儿。老人家后来打趣跟我说,他是无奈之下把王妃当做男孩儿来抚养,后来等到长大了,看看女儿做派强硬宛如男子,又开始担心嫁不出去。我笑他过于迂腐,这样文武全才的女人只怕是人人都趋之若鹜,还好我下手早,要不恐怕就被人抢了去。"
    众人听了无不大笑起哄,王妃却表现出少许羞涩:"王爷谬赞了。我这样粗手粗脚的恐怕也只有你稀罕,还是六王妃那般小鸟依人的更加惹人怜爱。"
    饶是六王妃见多识广,一下接受全场的注目礼成为焦点也是面露尴尬,只能勉强笑着应付。
    图烈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点而过,礼节性的夸奖了一句就把话题又扯回到王妃与王爷身上。其被折服的尊敬不言而喻。
    王妃也好像是忘记了刚刚被自己提起的那个女人,只一味的和桐国大臣们应酬谈笑。我仔细的看了看六王妃,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女人肯定又在琢磨花招儿了。
    此时的话题已经被王爷主导,询问桐国的异域风情,感慨桐国草原的辽阔壮丽,关心桐国的民生,得知民众生活颠沛,借机委婉的表达了和平的重要。
    而那特使图烈此时就好像是和王爷对好了词儿似的,你来我往,毫无突兀的就把话题从轻松的家常转向了政治。
    因为他一直都是和王爷一人对话,场面上所有人都成了他们的陪衬,无论是那些听起来几乎等于是条约的承诺还是对未来和平的期许,已然一派王爷说了算的架势。
    六王爷身边一个谋士模样的大臣频繁与他耳语,神色严肃。我想,他们肯定是要阻止这种场面的继续。果然,一位武将突然大笑着站起身:"礼亲王妃能一箭击毙猛兽实在是让下官等人佩服,不知王妃可愿意一展绝技让我等开开眼界?"
48
48、第四十八章 ...
    这打岔打的,真没水准……
    而且这明摆着是折腾人嘛,王妃已经换了正装,难道要她为了射一支箭去换掉那身拖拖拉拉的华丽礼服然后射完了再换回来吗?
    但是邵先生跟我说过,在桐国的宴席中射箭比武也是常事,而且他们非常喜爱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武力。如果王妃这时候推脱,肯定要被桐国人看不起。真是用心险恶!
    王爷必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妃。
    王妃洒然一笑:"好,难得众位大人看得起,献丑了。"说罢长身而起,推开侍从奉上的长弓,高声说:"取我的弓箭来!"
    早有侍卫于百步外架起标靶,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安然的走向中间站定,回身冲特使微微一礼:"当时能助您一臂之力也有巧合,中原箭术稍逊桐国,特使见笑了。"
    说完猛回身,搭箭拉起一轮满弓,一阵风吹起她的长袍,金丝织物晶光点点。
    "嘣!"箭出。
    "咄!"定板不动。
    有侍卫举着标靶跑回,正中红心。
    图烈击桌大叹:"好!这一箭能在有阵风来袭时命中把心,可见王妃技艺非凡。我再敬你一杯!"
    王妃单手提弓,接过送上的酒水一仰而尽,豪爽至极,引来掌声一片。
    我也忍不住鼓掌。刚才王妃拉弓时绝妙的身姿和她瞄准时的犀利眼神震慑人心,连旁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屏气凝神,身为女性却有大将立马沙场的气魄,我对王妃有了一层新的认识。如果她是个男人,我想,她一定是一员猛将。
    就在此时,六王妃咯咯笑了一声:"礼王妃果然厉害,可是再厉害的箭术遇到火铳恐怕也要逊色不少吧?"说着一挥手,就有宁亲王府侍卫手执火器大步上前。
    "弓箭自然无法和火器抗衡,但是再好的火器也要看什么人用。"王妃毫无怯意,手一翻把长弓扔给旁边的侍卫,"不知可否借您的火铳一试?"
    难道王妃还会用枪?别说是我,场上除了王爷所有人都面露惊讶。而桐国人更是在看到火铳之后泛起一阵窃窃私语。
    有火器营的人来给装好了火药点燃引信,王妃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端枪而起,瞄准百步外的靶子一声轰鸣。硝烟腾起后,王妃把火铳丢入旁边奴才的怀里,转身对六王妃一笑:"这火铳比以前的射程要远不少吧?看来是新品,今日长见识了,谢过六王妃。"
    说完眼角都不看她一眼施施然回位。
    此时场面再次发生变化,桐国随行的大将乌恩其一叠连声的询问火铳的相关事宜,怎么造的?是不是用生铁?火药该如何填?弹丸是不是用铁砂?
    六王爷抓住机会率先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随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西洋的诸多火器。如果说之前还是以王爷为中心,那此时就是六王爷的表演时间了。
    他以充沛的火器知识完全占领了所有人的关注,继而把话题带向如果桐国愿意和我国和平共处,那么他愿意提供火器出口,让桐国用来抵抗外族。
    眼看着王爷被晾在了一边儿,我真想上去抽这些见利忘义的外国人。可是打击接踵而来,六王妃请出了莫史东,得意洋洋的宣布西洋使节已经答应同意将他们的技术传授给我国,并且在未来宁亲王将亲自监督批量生产具备更大杀伤力的火器。
    说完她笑着看向王妃:"宁王妃说的好,再厉害的武器也要看是什么人来用,既然如此,刚才那把火铳就送给您好了,反正也是老东西了。您别嫌弃。"
    王妃淡淡一笑谢过,并不与她纠缠,转头去和旁边的七王妃谈笑。
    莫史东的出现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桐国人也有听闻西洋火器的威力,场面再变,焦点换人。六王爷两口子笑得志得意满,王爷依然是不动声色,任我怎么观察也看不出他有哪怕一丁点儿慌乱。
    本来没打算在郊外露营的,因为话题焦点的变化,原本应个景儿的和谈前奏变成了东西方交流大会,待到尽兴时天色已晚。
    跟随来的大臣们没有自备帐篷,所以只能提前告退回城。各王府的营帐宽敞舒适,王爷们也都不愿意错过时机,憋着劲儿打算在两国使节身上再接再厉。
    可是六王爷祭出的杀手锏,让桐国人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火器上,更有莫史东给他帮腔儿,此时的王爷已经从红花儿变成了绿叶儿。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看王妃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坐在一旁,急得我几乎要上蹿下跳了。
    终于散场,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提着灯笼的奴才们引着各家主子回营帐。
    我跟在王爷身后,临进帐子之前回头跟茯苓说:"我要和王爷说点事儿,你们先别进来。"
    可是进去面对王爷,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从来不曾试图去参与主子们的大事,只能先帮他更衣,等着他挑起话头儿。我想王爷总该抱怨一两句的吧?
    可是他连抱怨都没有,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仔细看看我的脸:"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只要他说话就行,也不管是否突兀,我上来就说:"能好才怪呢,六王爷他们也太阴险了,竟然拿西洋人做文章,他们真的和莫史东达成协议了吗?"
    王爷没理我,只是往铺位上一躺,笑而不语。
    "桐国人会不会倒戈?如果他们也和六王爷走得亲密了,您之前的努力不说前功尽弃也是损失了大半,您就不着急吗?"
    还是不理我。有点泄气了,我也真是的,这种时候一个劲儿的追问他只能让他更心烦。今天这些事儿根本就是六王爷有心算我们无心,八成他早就设计好了在把图烈约出来狩猎时公布西洋合作的计划,博取桐国人的好感,到时候即使特使是王爷邀请而来,最后签署条约的功劳也要记给他一半儿。
    小人!卑鄙!
    "哈哈哈。"王爷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将我拉到铺上,"看把你急的,都冒汗了。"
    "是我失态了。您的事儿我不应该插嘴,兵来将挡水来土填,咱们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们。"其实这种没用的废话也不应该说,没意义。
    "你在替我担心吗?"王爷伸手摩挲着我的肩膀,"怕我被人设计吃亏?"
    我当然是担心的。
    但是当我转头去看王爷时,他的眉毛比平时翘起来了一点点,他的眼睛里也闪烁着一簇欢乐的火花,即使后半程被桐国人晒在旁边,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儿怨气。
    突然灵光一闪:"刚才我确实担心来着,可是我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叫我相信你。"
    "哦?你还记得。"
    "对,所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的。"
    王爷轻笑着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个,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不着急。"
    这个表情有点熟悉啊……每次他设计好一个局的时候都会这样的,那双眼睛里都会流露出这种狡黠。
    "难道是你和邵先生已经把莫……"
    王爷的手迅速的捂住了我的嘴。
    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咱家王爷就是厉害!光顾着高兴的我没注意到何时王爷的大手已经钻进了我的衣衫贴在我的胸口之上。
    "你的心跳很快。"王爷半闭着眼,"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心算无心。如果一点防备都没有,推断不出对手的下一步棋,我凭什么这么自信说老六不是我的对手呢?"
    他这几句话说的很轻,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
    "你猜的不错,我已经……"
    这回轮到我捂住他的嘴了,"不用告诉我。我信你。"
    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传遍我的全身,前一刻还看似凶险,只一转脸就发现王爷已经掌握了步步先机。
    "你的心跳很快。"王爷又说了一遍,大手慢慢的抚摸着我的胸口:"以后不许再这样担心,我说过的,他不是我的对手。你要记住这句话。"
    "好,我记住了。"不由自主的微笑着,王爷如此自信,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崇拜与信赖。
    王爷抽回了手,拉着我站了起来,"陪我去散散步。"
    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地,慢慢爬上一个小小的山坡。回头看,营地里的火把星星点点,还亮着烛火的帐篷像一个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萤火虫的囊。
    "邵棠与莫史东还没有最后订下协议,图烈和谈的要求也非常多。现在我还不能说完全一手掌握,但是一切事都是要一步步的来,不能操之过急。而且这些事都是互相牵扯,最关键是看我和老六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西洋人也好桐国人也好,他们合作的对象一定是要下一个当权者。可是拿下他们又是我和老六竞争的筹码,他和我在很多见解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更注重争取外来力量的支持,我的重点则在朝局。他认为得到了外面的里面的就理所应当是他胜,我与他正好相反,由里而外。"
    这个事我觉得双方似乎都有理,而且似乎都可行。但是王爷叫我跟出来不是听我的意见或分析的,我也没这个能力。桐国,西洋,六部,朝堂。感觉这些好像是天罗地网,一环套着一环,想一想都会觉得头疼。
    "你会为我担忧,我心里很高兴。但是刚才我说的这些,你能想出个头绪吗?"王爷转过身看着我。
    月光很亮,尤其在这漆黑的夜晚。
    "不能。"
    王爷笑了,"记住你说过的话,你不能,所以你就不要想。到如今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一切就是会怎样,但是之前笼络的人,得到的势力支持是我的支撑。现在西洋事物也不完全是老六的功绩,桐国和谈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五五分成没有任何变化,未来的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长叹一声:"这种力量均衡利弊皆有,好处是暂时的太平和互相牵制,可以让我和他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增加自己的声望,不好的就是会把决胜时间拖长。"
    "那……您为什么不在皇帝身上下下功夫?只要他立您做太子不就行了吗?"
    王爷大笑:"父皇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老六。他喜欢的是和他一样温吞的二哥,可是你也看到了,朝中的势力已经基本被我和老六瓜分,二哥除了有个得宠的娘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突然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父皇没有主见,我和老六联手让大臣们谏言,他怕了。他也知道如果一意孤行,最后无论是我还是老六,早晚有一天会把他心爱的那个儿子置之死地。这也是很聪明的一招儿,他用一个太子的位置让我和老六争夺,无论最后的胜者是谁,他都可以保护二哥平安终生。所以他也在等,等着最后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他不会支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不敢赌。"
    帝王家果然无亲情。我不能理解如果连父子之间都会这样彼此算计着,这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换做是我,也许会无比的孤独绝望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王爷,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即使老爹最后为了养活弟妹把我卖了,至少小时候那些疼爱我永远都不会忘。
    但是,王爷这种人需要别人的怜悯吗?他这样务实的一个人会把亲情、爱情、友情放在眼里吗?
    豁然开朗,骨子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失去了一些东西,争取着一些东西,只不过他争取的东西看着很了不起,很伟大而已。
    "我知道您跟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什么。我以后不会再瞎担心了,您的事要您自己去处理,等您需要我的时候自然会吩咐我。而我,也有自己应该做的,同样我需要您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
    "一直您啊您的,最后变成了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终于彻地的接受我了?"他狡猾的笑了一下。
    "我一直都是接受事实的。比如我是奴才的事实,你想上我的事实,我越来越敬佩你的事实。但是我不愿意自己的身份变成男宠,也不指望能和你做朋友。既然咱们是在一条战壕里,为了不同的目标在做相同的努力,那我希望作为战友,作为下属,跟随你。"
    这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不管未来如何,我必须诚实的面对现在自己的心态。而现在,我还不能接受他想要的东西。
    王爷有点生气了……
    "你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奴才。之前的种种妥协都是在保全自己对不对?十六岁的年纪能做出这么多忍让吗?你很怪,非常怪……"突然他又笑了:"好,你就继续怪下去吧。我答应你,是战友,是下属。我等着看你还会变成什么。"
    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脸面对月光,王爷的眼睛即使背光也亮晶晶的:"越来越有趣了。"
    这是一次很不成功的谈判。即使我第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态,王爷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说的很明白,他在等着看我还能变成什么样。我想,这是他的自信,或者是他看到我内心的连我自己都没看清的想法。
    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了王爷,那将是一种什么下场?他会很得意?我会很失意?这个问题很纠结,不是不愿意去想,是现在我还想不明白。
    听过一句台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我也不知道。但是跟随一个人是绝对需要理由的,而我决定跟随王爷有充分的理由,充分到可以说服我自己。这就够了。
    月光下的对话就像一场梦,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还是奴才,他还是王爷。战友什么的都是扯淡。
    拔营起程,监督着小厮们收拾器具。抬头看到王爷神采奕奕的和特使谈笑着策马而去,他回到了他的世界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天地。
    看似毫无交集,可其中又千丝万缕。
    不远处柚子冷笑着逼张小顺吃点心:"吃啊,你到是吃啊,苦瓜馅儿的。你不是好奇怎么有苦的点心吗?"
    昆布站在一边板着脸。"为什么你特意给他做?"
    柚子看了他一下,眼睛一转把几个小点心塞进他的手里:"你让他吃下去,回去我就单独给你做一份。"说完一扭身走了。
    昆布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抓过张小顺的头就去掰他的嘴使用暴力硬塞。
    我扭过头假装没看到张小顺求救的眼神,偷笑。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何必自扰?该干嘛就干嘛,怎么过不都是过嘛。
    叫住搬餐具的小厮让他们轻拿轻放。
    王爷去处理他的大事儿去吧,咱还是开开心心的扫屋子吧。感情就是生活中的调剂品,酸甜苦辣咸。踏踏实实的干活,没事儿给自己找找乐儿,这日子才是我想要的。当然,我也不排斥偶尔被王爷洒点盐,加点儿甜……
49
49、第四十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礼王妃洪安蓉
    特别提示:为了答谢各位看官一路陪伴,在不影响情节的情况下,增加三王妃洪安蓉的番外。
    另:为了补偿昨天没能更新,番外免费大放松,放在这里.
    兵部尚书洪光权有五个女儿。四女儿洪安蓉嫁给了三皇子滕季央,也就是后来的礼亲王妃。
    尚书大人的子孙运比较差,接连得了四位千金,就是不见一个男丁。当未来的王妃出生时,大人看这孩子生的比前几个闺女健壮,一拍大腿,没儿子我培养个巾帼英雄还不行吗?当下就给起了个小名儿叫小鹰。
    后来大人无数次感叹后悔啊后悔,当初自己是痰迷了心,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非要跟老鹰沾上边儿,结果养到十一二岁了,这俩眼,果然跟鹰一样又尖又利,哪儿还有一丁点儿女孩儿家的样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鹰姑娘确实也没辜负老爹给起的名字,不仅眼神像,行为气质甚至是长相……不是说姑娘长的丑,这容貌若是男孩儿,准是个冷俊公子。
    洪光权是武将出身,粗犷豪迈,府上作风不似文官家那么拘谨讲究。可就是他这样的人看着自己的四姑娘也头疼.
    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但是在四姑娘的问题上也跟老爷翻了好几次脸。尤其是五小姐出生后,老爷对四姑娘变本加厉的按着儿子的方向培养更是促成了一个假小子的诞生。
    "老爷,您现在还好意思说安蓉?如果不是您,闺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夫人声音不高,可是和她平日的温言软语比已经是发怒的极限了。
    小鹰姑娘淡定的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老爹老娘吵架。
    洪尚书憋着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夫人没有看见她刚才的样子,人家三皇子听说闺女尚武就是礼节性的提了一句有时间切磋一下,结果小鹰当了真,立刻拿出兵器拉着人家当院比划去了!比划就比划吧,还不知谦让。"
    "不是爹教我的只要拿起刀剑就要全力以赴吗?您还说那些做做样子的花拳绣腿都是不争气的败类才使的。"小鹰歪了歪头,翘起一边嘴角。
    夫人惊的几乎背过气去:"老爷!您平日里都教闺女什么了?您听听她说的话!"
    洪尚书老脸一红,没辙,他自己说过的话,如今抽了自己的嘴巴。
    小鹰好像回想起什么,微微一笑:"这个三皇子挺好的,其实他有几次可以制住我,但都给我留了面子。后来我被他激的全力搏杀,甚至手上还失了准头儿,亏他还能在成心让我的情况下保持不败,最后等我反应过来收了杀气,他才故意输了一招儿。"
    洪尚书立刻暴走:"什么!你还全力搏杀?!"
    夫人已经有晕过去的迹象了。
    洪小鹰依然淡定,微笑着给出她的结论:"三皇子很不错。"
    这一年她十二岁.
    只是洪尚书一家不知道当时十三岁的三皇子后来想起这一次的相逢,依然忍不住会开怀大笑。没见过这样直眉瞪眼的盯着男人看的女孩儿,开始他还暗地耻笑过武将家的闺女果然没教养,等那姑娘拿起宝剑与他对阵时,其天生的豪爽英姿却别有风味。
    打斗由刻板的你来我去变成拼尽全力,难得她中途领悟了自己的谦让,生生收势懂得见好就收。如果说之前他还以为姑娘是个一味求胜的愣头青,那后来对她的理智与冷静油然钦佩。
    这个小姑娘很不错.
    经过这一次的小小风波,尚书大人和夫人顿悟,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礼仪嬷嬷,女德先生,丹青,女红……各种培养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东西铺天盖地的砸向了野了十二年的闺女。
    而不再需要一个巾帼英雄的理由也诞生了,在多年努力之后,尚书府终于迎来了宝贝儿子.
    小鹰姑娘在某些方面打心里有点看不起自己的老爹,一个刚猛威武的男人在美艳的小妾面前化作绕指柔是多么变态的一个场景。
    夫人到是对这些很不在意,她乐得过富贵清闲的日子。绣绣花,画个画儿。
    可怜小鹰姑娘在被老爹带在身边教育十二年几乎变成个不男不女的花木兰时,突然又被扔回了喘气儿都轻轻柔柔的老娘身边。
    "闺女啊,来,让为娘的教你一些做女人应该懂的道理……"
    各种姨娘,各种婶婶用各种温柔的小刀儿改造着四姑娘。其实她更喜欢老爹身边那些声音洪亮,作风彪悍的叔叔大爷们。也是这些叔叔大爷们,教会了她战场上的审时度势,冷静应变。
    所以,小鹰姑娘对生活环境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抗。您不让直视男人,我就不直视,您教我有长辈客人的时候坐椅子只能坐半拉屁股我就坐半拉,这比蹲马步可舒服多了。您让我走路小碎步儿,那我就一步分成三步走,这算什么啊?
    可是您叫我嫁个文官我就不干了.
    尚书大人气歪了鼻子,夫人哭花了脸……
    "父亲大人,您时常说看见那些只会满嘴跑舌头的文官就恨不得揍扁他们的鼻子,您让我嫁到这种人家就不怕闺女替您心愿达成?您是不是看他们家不顺眼啊?"
    洪尚书仰天长叹,"安蓉啊,爹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年小鹰姑娘十六岁,并且终于有了闺名:安蓉.
    也是在这一年,让兵部尚书头疼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一道圣旨,将他的四姑娘指婚给三皇子。
    进宫谢恩,回来喜气洋洋。同样进宫给皇后娘娘谢恩归来的夫人叫他过去,淡定的微笑着:"娘娘的意思,以后兵部尚书府和礼亲王家就是一家人了,姑爷的前程就是您的前程。"
    尚书大人冒起些冷汗,心里一番评估。这三皇子从小就出类拔萃按说是个成大事的料儿,可无奈皇上就是看他不顺眼,一味独宠太子。朝堂上多少党派,自己一直避免牵扯其中,没想到还是身不由己。
    不过皇后娘娘家是三朝元老,太子又确实不争气,废二立三的苗头也不是出现了一天两天了,这个局……也不见得没有胜算。想我洪光权风光一生,无奈独子年幼,两旁亲戚又多不提气,若要洪氏根基不倒,与皇子联姻正是件大好事。
    这边尚书大人深思熟虑,那边四姑娘听说是要嫁给三皇子,心里也挺高兴。
    无处不在的姨娘婶婶们又出现了,各种王妃应该有的风范做派填鸭一样的填过去。洪安蓉依旧照单全收,您说什么我听什么,反驳的下场实在凄惨。女人们嘴巴舌头的功力她不想再见识了。
    一直温柔慈爱的娘也拉着她说了好几夜的话。没人知道夫人到底跟未来的王妃说了些什么,只不过姑娘对老娘一下进入到崇拜状态。
    原来娘是个这么彪悍的女人……
    "王爷短不了收几房侍妾,你不要在意。天下男人谁不爱个腥的臭的,他收他的,你得了大度的好名声,还可以落得清闲。"
    "小妾可以跟爷们耍心眼子争宠,但是要跟你拿大,立刻收拾她让她明白谁才是正妻。"
    "有的爷们在外头是英雄,回家看见小妾就变狗熊,那些挣扎上来的女人最喜欢挑唆。你是王妃,内宅归你管,你管不了王爷还管不住那帮女人么?"
    怪不得爹在其他女人那软的像滩泥却没有被人搓圆搓扁,怪不得二娘三娘那些人对自己的娘那么恭恭敬敬……原来都是收拾出来的。
    洪安蓉默默记下娘的嘱咐,并且觉得以自己的武力优势还可以将这些技巧更便捷的发扬光大。
    可是,她没想到,嫁进了礼亲王府,这些东西几乎都没用上.
    洪安蓉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男人很相似,准确的说,是和武将很相似。对花言巧语什么的基本都免疫,观察细节和推理论证是她的强项。
    所以,很不幸,新婚不到三个月,她就发现夫君滕季央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风流皇子。那些执子之手,月下花前时的笑容假的让她恶心。就在她忍无可忍临界爆发时,滕季央拉住她的手,笑容依旧:"安蓉,你也看出来我在跟你演戏吧?一个人演很累的,一起演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演?"
    "咱们这种婚姻不是就演戏给别人看的吗?各取所需罢了。我的心思从来就不放在儿女情长上,但你是我很中意的一个姑娘,这样满意了吗?"
    洪安蓉眼睛一眯:"你是中意我老爹吧?"
    滕季央仰头大笑:"我中意个糟老头子干嘛?我中意的是兵部尚书这四个字而已。我会尊你敬你,该给你的都给你,但是你也要配合一下,你的夫和父都指着你这根纽带呢。咱们是一家人,我把实情都告诉你了,这不是很信任你吗?"
    洪安蓉默默的盯着滕季央看了一会儿:"放心,我也会信任你的。话都说开了,以后就不用演戏给我看了吧?"这件事她是有心里准备的,在出嫁之前老爹特意跟她说了一大车的话,当时她就明白了这门婚事背后的目的。如果说少女时期还对三皇子留有好印象,如今也仅仅变成了众多美好的回忆之一而已。
    "不行,"滕季央笑着摇头:"当了王妃可就做不得自己了。处在这个位置天天都要演戏,以后等着看你演的人多了,你先好好跟我演,熟悉熟悉。演的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当年滕季央这样跟她说的时候,她心里很不以为然。这个人有病吧?不肯好好活着偏爱演戏,干脆去园子里粉墨登场不就完了?
    可是日久经年,她突然发现自己也天天都在演戏。对奴才是什么态度,对小妾要怎样的嘴脸,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外人面前的举止,对心腹要如何拢络,林林总总。
    突然想起,他说过的:做了王妃就做不得自己了。
    别人看见的锦衣玉食,别人看不见的疲惫无奈随着大儿子的诞生让洪安蓉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曾经为人子,再为人妻,现今为人母,谁活着都是要负担自己的那份责任。当不再有母亲可以撒娇,不再有父亲可以依靠的时候,她发现竟然自己变成了别人撒娇的对象和依靠。
    逗弄着怀中糯米团儿一样的小宝宝,洪安蓉问滕季央:"除了我爹的背景,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足够坚强也足够冷静,这在女子中很难得。"王爷不变的笑脸下带着少见的真,"这两年你做的很好,堪称完美。安蓉,你长大了,是个合格的王妃。"
    洪安蓉一笑没有言语,是不是合格的王妃还在其次,首先她要当个合格的女儿,合格的娘。可是,家族的繁荣,儿子的幸福又都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
    王妃不喜欢被自己无法掌握的东西控制着家人的未来,好在王爷是非常值得信赖的男人。机智,狡诈,城府深。换做从前,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喜欢,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她的家人,一个不会被外人算计到,只会去算计外人的夫君,她很安心。
    王爷果然对她很尊敬,洪安蓉认为,她得到的尊敬是她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所以逐渐的,她安于镇日的演戏,演给所有人看,是一种负责,是一种生活,礼亲王王妃的生活.
    她偶尔也会做梦,梦境中她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穿着熠熠闪光的盔甲,手提宝剑,征战沙场。梦醒了,她也不会多想,这辈子是没戏了,下辈子吧。
    现实中到处都是战场,也不是只有真刀真枪才能怎么样,兵不血刃的事时有发生,王爷每天都在面对不是吗?这也许是洪安蓉唯一羡慕他的地方。
    就在每天扮演一个合格的王妃逐渐变得乏味时,另一个像她一样不安现状的女人出现了。
    宁王妃嚣张,聪明,有少女的可爱亦有少女的无知。活泼,小心眼儿,抗击打能力强。简直是上天赐给洪安蓉无聊生活的救星.
    当洪安蓉在众人瞩目中一箭命中标靶时,宁王妃果然挑衅的拿出火铳:"再厉害的箭术遇到火铳恐怕都会逊色吧?"
    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兴奋,"再好的火器也要看什么人用。"
    不怕你来,就怕你来的不够快。礼亲王妃今后的日子也将多姿多彩。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无风的午后知了拼命的嚎叫,给空气中添了一份烦躁。
    可这是古代,比记忆中被城市热岛效应荼毒的北京不知道要好多少。虽然这里没有空调,但这里有砖木结构的高房子,躲在里头静下心还是很舒适的。
    悲催的我没有这个好命儿。走在回廊里,廊外翻滚的热浪一阵一阵的往身上扑,腋下和后背都出了不少汗,里衣粘乎乎的。
    "看把你热的,快进屋凉快凉快。"柚子摇着小扇子站在廊下招呼我进去。
    "不了,还得给各处主子送些解暑的冰镇西瓜和冰镇酸梅汤,天儿热等不得,快叫小杏儿她们把你们这儿的接过去。"
    柚子听了赶紧叫人来拿,自己用小扇子一直给我扇风:"喝口水再走?"说着已经有人送出来一碗温茶,"这个时候在外面跑,不能喝凉的,等会儿你忙完了也别贪凉,喝点绿豆汤。"
    柚子像个老母鸡一样咕咕的,我忍不住拿她开玩笑:"真是贤妻良母,谁娶了你算是捡着了。"被她一扇子给我拍一边儿去了。
    敏夫人怀胎六月,不能用这些冰凉的东西,另派了人给送过去镇在井里的西瓜。这边我带着人又给二夫人房里送了冰镇的,最后一处就剩画竹轩的三夫人了。
    要说整个王府里,画竹轩算是个最清凉的地方了。不仅竹林密,还有一眼活水引出的小溪。可能是王妃特别关照过,伺候的奴才们格外上心,一进院子就有股清新的泥土味儿,有点像刚下过雨之后的空气。看看地上,果然刚被潲过水。
    巧儿听说我给送东西来了,赶紧迎出来。
    "夫人最近怎么样?"我压低声音,这阵子三夫人明显油尽灯枯,听巧儿说有时候一天都昏昏沉沉的难得清醒。
    她神色黯然,"恐怕没多少日子了。您给打听一下王爷王妃的意思,我怕主子们嫌晦气,如果要我们搬出去我也好提前回去收拾一下。"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之前跟王妃提过一次。
    "你放心,王妃吩咐下来了,夫人毕竟曾经是王爷的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最后肯定给她一个太平。到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巧儿凄凉的一笑:"我能一直伺候到主子走就很满足了,如果不是王爷宽宏,这段日子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等主子走了以后,我就去找个庵剃度出家,日日在佛前给王爷王妃祈福,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巧儿姐姐快别这么说,我听王妃说她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留下去她那边伺候着?"
    巧儿听了大喜,一时眼泪就要掉下来:"王妃真这么说来着吗?"随即脸上又带着羞愧:"我这样的人别人能容下吗?"
    "放心放心,王妃那边的柚子姐姐最是和气善良的,院子里的姑娘们也都没那些贼心眼子。你这几天抽空儿和她们走动走动,自己亲眼看看就明白了。"
    巧儿垂着头轻轻的哭:"谢谢您,谢谢您。"
    男女有别,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作为一个婢女,能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也无怪乎她会喜极而泣了。
    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屋去休息休息,不想半路被巴豆追了上来。"还有冰镇西瓜没有?"
    "跑这么急?刚才不是已经叫白薯送过去了吗?"
    巴豆喘着气摇摇手:"不够吃。这些桐国的怪物,一人一个抱着抡,酸梅汤整壶的往下灌,这谁受得了啊?"
    "行,我马上就去冰库。"
    "快点的啊,至少五个。"说完他又匆匆跑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平时看桐国人食量大,为了他们每天多放十个西瓜进冰库,这就用上了。
    凡事图个顺,带着小厮搬来六个大西瓜,又想,那些桐国人身强体壮,桐国又在北边儿没京城这么热,干脆又弄了一大盆刨冰带上,一路疾行。不想进了院子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话说夏季北京的街头经常能看到一种人,叫做膀儿爷,特指嫌天气热光大膀子在街上乘凉的老少爷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古代的王府里,我能再次目睹一群膀儿爷……
    只不过这一群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每个人顶着八块腹肌加两块胸大肌,一人十块乘以八就是八十块冒着汗水油光儿的鼓鼓囊囊的肌肉。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这身材,怎么看怎么是给CK内裤挑的模特。
    特使图烈的手边立着一把长弓,八成是刚射完箭。我恭敬的行过礼,说一些招待不周之类的场面话,然后送上西瓜及刨冰。
    猛男们看到刨冰眼睛都亮了,也不等小厮分装,直接一人举着个勺子就去挖来吃。可怜那端着刨冰被八个赤着上身的高大男人围拢的小厮,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我看了巴豆一眼,他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晚上我把这事儿学给王爷听,把他也逗得够呛,"桐国人作风豪放不拘,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切,我又没有大惊小怪,咱只不过打心眼里赞美一下人家的好身材而已。当然我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免得王爷一高兴脱光了让我鉴赏一下他的身材美不美。
    不过,话说以前我也很羡慕身材好的男同事,但是现在好像更注意这些东西了。难道我开始喜欢男人了?!!不!一定是因为我这辈子太搓板儿了。不怕不怕,我的青春期还没有来呢,等咱的荷尔蒙开始分泌旺盛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爷对着一个折子在发呆,这很少见。我想,应该是最近的事儿都比较不顺利吧?
    自从那次狩猎之后,就像王爷说的,依然是五五分成儿,他和六王爷都没沾到很大便宜。听他和邵先生几次谈话,莫史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态度暧昧不明,但明显就是观望。
    要说这六王爷也确实有点道行,你抢我半个莫史东,我就争你半个桐国特使。关键是这个特使也不是什么好饼,又想跟王爷签合约,又想从六王爷手里得到西洋火器。这就是政治了吧?面儿上敲锣打鼓的我跟礼亲王好,实际是利用这一点逼王爷的对手亮绝招儿来争取他,到时候他看鹬蚌相争自己坐享其成为国家争取最大化的利益。阴险!
    悄悄的把王爷的茶换成了一大杯温绿豆汤,这个东西好,解毒败火。虽然在现代绿豆被某个山寨专家吹大发了导致大众对它的喜爱程度骤减,但豆子是无辜的,适当使用还是很好的。
    王爷拿起绿豆汤喝了一口,"今天我在王妃那也喝了这个,他们加了槐花蜜,味道挺好的,以后你也试试。"
    "好。"
    "下午的时候王妃说了个提议很有意思。她说桐国矿产丰富,建议我跟桐国人收购。"
    "这挺好啊,等于给他们国家创收。特使肯定很高兴,听他话里时常提起他们国不是很富裕,正好给他们提供一条致富路。"
    王爷点点头:"但是王妃想到的是六王妃在重阳节提过的减少河流上游矿山开采,保护植被避免水土流失。"
    靠,咱王妃记性真好。
    "她说的有道理,你说的也不错,这个事儿有点意思。"王爷的眼睛里又出现那种小狡黠,他肯定琢磨出点别的什么来了。
    王爷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敲了好久,久的我都快被催眠了。
    "跟我去趟犀香苑。"
    邵先生还没睡,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犀香苑栽种了不少夜来香,蚊虫不入,要不大夏天的坐在外头等于喂蚊子。
    以前王爷和先生厉大人等人谈事儿的时候,我是尽量非礼勿听,现在却句句都认真记在心。主要是因为有人喜欢抽不冷子问我一些问题,而那些问题又绝对不可能用"嗯,哦,啊"的万能答案来回答。
    王爷不愧是王爷,王妃的提议被他演绎延伸就变成了一个新思路。
    "我打算从桐国买进矿石,让莫史东提供技术,咱们出冶炼锻造工匠制造火器。除了装备我国步兵,剩下的卖给桐国人,利润上和西洋人三七开。你觉得可不可行?"
    邵先生一脸惊喜思考片刻一击掌:"很好。户部那边没问题就行。"
    王爷垂着眼睛微笑:"不光是户部,盐铁司和兵部、吏部全都要打通关节。这里头牵扯的太多,哪一处卡一下都要命。"
    先生站起来缓慢的踱步:"进口矿产会影响铁税,只怕盐铁司的人不会轻易过关,这一处王爷有什么打算?"
    "盐铁向来出贪官,到时候不少人都要跳出来阻拦。他们的理由无外乎我国自有,无需采买他国资源,但是王妃在今天下午到是提了个好理由,还有个不相干的外人给当枪使唤。"王爷露出很狡猾的笑容。
    "谁?"
    "六王妃。"
    邵先生一愣,随即大笑:"难道是六王妃去年在众人面前提到的乱开乱伐导致的洪水泛滥一条儿?"
    我靠,先生好聪明……
    王爷仰头一笑:"不错。想不到这个嚼舌的女人还能给我当回先锋官,拖老六下水,此事不怕不成。只需把六王妃供上去好好赞扬一番,平白的送他个大礼,没道理他不收。"
    "那莫史东那边就由我来暗处联络谈判好了,六王爷必定会对您突然送出的大礼有所怀疑,但是只要西洋技术一节不露,料他也想不明白咱们的全局。"
    王爷自信的说:"他能想到才有鬼。我打算把买进矿石加进和谈条款,他肯定会以为我是穷途末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争取桐国人的好感,这是其一。其二,盐铁的官吏刑部一直都想伸手,这次的事儿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我先不着急拉老六进场,看朝堂上谁叫唤的最欢,谁就是最肥的那只老鼠,等闹腾的大了,再把六王妃的理论推出去,老六的性格必然要掺合进来。你安排个吏部的人跳出来质疑盐铁司的目的,我安排刑部的人见机行事。如果能成功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大买卖。"
    "还可以分散六王爷的疑心。"邵先生补充道:"虽然买进了矿,但是卖出去的是火铳,里外里西洋人的那份钱等于是桐国人出的。这么大的利润莫史东可以交差,桐国人也等于花很少的钱得到了武器,咱们学到了技术又牵制了桐国不能发展自己的科技。很理想。"
    王爷一指邵先生:"出口给西洋的茶叶瓷器不能放松,进口西洋的小零碎儿也不能放松,你面子上要一直忙活这些买卖,火器的事我来跟莫史东密谈,免得老六起疑心。把你的人都公开,该提的提,该升的升。我需要一个懂手段的,和桐国人谈出售火铳的事,还需要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心腹,提进刑部出头收拾盐铁司。"
    "您怕刑部会露口风儿?"
    "毕竟都是老臣了,难免有沾亲带故咱们不知道的。既然要下手就必须下死手,那个人以后不撤回,培养一下给厉退之当后备人选。"此时王爷已收起笑容,一双眼睛闪烁着冷硬。
    "提升的事我会在吏部安排好。现在还需要兵部的认可扩充军备。"
    邵先生也变得和往日不同,可是我又说不清哪里不同,总之这两个人和平时都不一样。
    王爷皱眉:"我就是担心这一环。洪光权虽然是兵部尚书,可是他在兵部里的人不多,新提起来的大臣中又有不少是老六的人。这一环要是被他看透了,前面的事儿也要悬。"
    "姑且以和西洋买进火器为由提上日程,在数量上做做文章您看可不可行?"
    王爷琢磨了一下,点头:"好,就这么做。这样我和莫史东还可以明着谈判。"
    之后王爷和先生又详细商量了很多细节,如何捉盐铁司的小辫子,如何让负责密谈的人接近桐国人,提拔哪几个人负责未来的进口出口,安置哪些人进各部做暗探。
    要是平时我早就该跳出来提醒二位该休息了,可是今天我也来神儿了,一直听得有滋有味。虽然很多细节都想不透,但大体还是听得很明白。
    如果王爷这一套连环计成功了,六王爷的势力必然大减。到时候西洋人桐国人全成了王爷的人,他也就失去了和王爷竞争的机会。
    终于散场时,已经是后半夜。
    回到屋里,王爷突然问我:"刚才我们讨论的你明白吗?"
    "明白也不明白。大方向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你们说的那些连带的事儿就理不清了。"
    "哦?这么聪明的小脑袋懂得和我谈判,这些事就想不明白了?你只不过是一直都在府里,放出去给你安在官场上,用不了多久也能混出来。"
    "你……你不会是要把我扔出去吧?外面水很深的,我会淹死的。"其实咱也有点期待,没准外头混混真能混出个人五人六儿的呢?(人五人六,北京方言,同义词人模狗样)
    王爷大笑:"你可淹不死,而且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洗漱完毕,王爷先躺在了床上,"我是个自私的人,喜欢的东西和人绝对不会放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吧。"
    我可以从里面凌空飞人飞出来,但是飞进去从来没试过。认命,爬吧。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哎!王爷,不带偷袭的。"
    "我没有啊,是你自己扑到我身上来的。"
    这人!竟然耍赖?
    "别扒我衣服啊,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我没有啊,我只不过是抓着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拉我的手给拉开的,拉和扒是有区别的。"
    扮死尸,我不动还不行吗?
    夏夜清凉,外面有虫鸣。一阵微风吹动了帐子,透过纱帐可以看到屋里地上的月光。
    王爷的手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再动。可能是刻意的去忽略他带来的温度,于是开始胡思乱想。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逐渐走近了王爷的生活,很近很近。
    其实我的心已经先向他靠拢了,可是我的行为还在抵触。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现代男人喜欢男人只不过称谓上叫做同性/恋,可是在这里,以我们的身份地位,发生身体上的接触,我的称谓就会变成男宠,甚至我在所有人心里的地位也会变得更低更下/贱。这也许就是我的担心吧?
    我已经选择信任王爷,所以就把自己的想法很慢的说给他听。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想的也有道理,可是如果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被轻贱呢?"
    "那也得面对其他人的目光,王爷,我也是自私的人,我在尽可能的避免压力。"
    王爷笑了一声:"你错了。小甘草,你还没有真心喜欢我,等到你真的动心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今天你跟我说的都是扯淡。没关系,我等着你,咱们有的是时间。"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的行为反应了我最深处的思想。既然他都等的起,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句歌词来着,跟着感觉走。
    目前,能待在他的身边,感觉很好。
50
50、第五十章 ...
    三夫人没有熬过盛夏,这对她是个解脱。至少她是在自己的孩子们身边去的,静静的睡着,没有打扰任何人,香魂已逝。
    按规矩不能给她设灵堂,甚至是二小姐和小少爷也不能为她披麻戴孝,仅仅换过素色衣衫,小姐的鬓边插/着一朵小白花。
    柚子带来了王妃的口信,允许画竹轩设香案。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是不会信有鬼神之说的。恭恭敬敬的上香,在火盆中焚烧纸钱,拉住哭闹的小少爷,看巧儿和二小姐哭做一团。
    这样的环境下悲伤是会传染的。茯苓帮着我打理这些事,"你苦着个脸干什么?人都没了,早早投胎去个好人家又是一辈子,你该替她高兴才对。"
    是啊是啊,三夫人,您可看准了投啊,别跟我似的。默默的对着天空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们,希望你们给三夫人的未来一个好出身。
    终于料理完毕,打起精神,这阵子王爷都在忙他的连环计,桐国和谈进展的很顺利。察言观色,图烈的态度很奇怪,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矛盾的扭曲。
    估计是王爷派去密谈的人已经接上了头儿,我在心里偷笑,桐国人,去纠结吧~去算计吧~你们不是王爷的对手,哈,哈……
    茯苓拿着扇子一个劲儿的扇着:"这鬼天气!"
    这几天确实很热,才进头伏太阳就像个大火炉。远远的看见巴豆急匆匆的往后门方向走,"他这是干什么去?不好好的在特使院伺候着。"
    茯苓冷笑:"他现在可抖起来了,王爷派他去西城邓大人家学本事,你可没见他那德行。"
    巴豆去跟老杂毛学本事?学什么?王爷要干什么?邓春秋说过,早晚我都是要做总管的,虽然我相信王爷说过的话不会叫我去当太监,可是这总管两个字前头加个"大内"……不做太监是不可能的。
    难道说,王爷打算培养巴豆做大内总管?那,巴豆肯豁的出去?如果是这样,我又该是什么位置?
    茯苓嚷嚷着热,只好陪他去冰库取些酸梅汤来喝,正好也该给王爷送一些冰镇的东西过去解暑。他这几天除了上朝基本都在书房里,我又正好盯在画竹轩分不开身,也不知道茯苓曲莲他们伺候的周不周到。
    "这几天晚上王爷睡好不好?"
    茯苓在冰库里已经迫不及待的喝过一大碗,现在心情很好,眉舒眼笑的:"挺好的,回来的晚躺下就睡了。"戏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你还担心我们伺候的不好啊?"
    "没有。"
    "让我看看,脸红了?"
    "热的。"
    "是吗?瞧着跟小媳妇似的。"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路说笑着回到了院子里,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少年的歌声。
    茯苓一翻眼睛:"这人就是不长记性,跟他说过了别在这边哼哼。"说着大步向里走去,我赶紧跟上。这个声音我知道,是个下面负责打扫的小厮,模样挺清秀的,嗓子特别好。
    "他唱的挺好听的。"
    茯苓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个屁,我看他是骚的胆大包天了。谁不知道他心里那点惦记?当人都是傻子了?"
    一转进内院月亮门,就见那小厮正给院子里潲水,姿态轻盈的好像在跳舞。
    茯苓厌恶的看了一眼,正要张嘴训斥,王爷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这是什么小调儿?你家乡的吗?"
    我和茯苓对看了一眼,同时默默的闪在墙边儿。
    "啊,奴才打扰王爷了,奴才该死。"说话声音也很动听。
    "无妨,正好出来散散心。你叫什么名儿?"
    听王爷的声音应该是从回廊下来到了院子中,那小厮更紧张了:"奴才叫小川。"
    "小川?什么时候到的王府?以前没见过你。"王爷的语调轻浮,带着明显调/戏的味道。
    茯苓又看了我一眼。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有点酸,说不好的一种滋味,还有点心烦。把手里给王爷送的冰镇酸梅汤推给茯苓,转身就想走,留在这儿挺尴尬的。
    只听小川说:"奴才进来不到半年,一直都做些粗活儿,王爷自然没见过奴才。"
    我想起来了,特使院刚要开工的时候就见过他,那次也是他一边扫地一边哼着歌儿,我还特意看过一眼。其实这少年未必像茯苓想的那般,也许他仅仅是喜欢唱歌跳舞,只不过碰巧被王爷听到了而已。
    要说真正骚包的也是王爷这个大变态!
    "难为你不到半年就能挤到我跟前儿来,宁亲王给你派了什么差事?是不是没拿到有用的情报就跑来刺杀我了?他就不肯消停会儿么?"
    大惊!我想都没想,直接跑了进去,茯苓也神色慌张的跟过来。
    "王爷!"
    眼前的小厮依旧跪在地上,只不过满脸的惊讶,直愣愣的抬头看着王爷。王爷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听见我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没事儿。"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那小厮突然向前蹿了一步,随即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腿尖叫。一股鲜血缓慢的溜了出来,那条腿上赫然插着一只箭!
    苍术从一棵柏树后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把小巧的弩。"王爷受惊了。"
    那小厮突然又有动作,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拔出一把匕首再次扑向王爷,苍术回身一剑直穿他的肚腹,带着血滴的剑尖儿从那小厮的后背冒了出来……
    那小厮面目变得狰狞,大喊:"滕季央,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罢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进自己的心窝。
    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茯苓,你去叫昆布和杜仲过来收拾尸体。苍术在这儿保护王爷,我去找福贵叔。王爷请您回书房暂时不要出来,等我们确定没有刺客了再来禀报。"
    视线里看到曲莲和银翘颤抖着从书房里出来,我又说:"你们俩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赶紧伺候王爷回屋休息!"
    茯苓听了我的吩咐立刻走了,我也尽量保持平静,一路疾行至厨房,竟然还能堆起假笑应酬了别人几句,这才不动声色的把干爹叫了出来。
    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他,干爹圆圆的脸上没有太大波动,只是按了按我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思维有点乱,但是现在的情况刺客已经自尽,死无对证。如果闹腾起来必然鸡犬不宁,平白的叫夫人们担心。王妃还好,敏夫人有孕在身,二夫人又是个穷咋呼的主儿,所以低调处理是最佳方案。
    半路抓过一个小厮,让他去叫总管,我这才赶回院子。
    尸体已经不见了,甚至被血染红的地面也被清理干净,茯苓做事果然妥当。
    进屋,王爷正在书案后看书,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过来。"王爷让曲莲和银翘退出去之后冲我伸出手。
    没有迟疑,握住。什么都不想说,这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被人行刺,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我的心在看到匕首的一瞬间狠狠的揪了一下。无法忽略。
    天气炎热,手和手之间有湿湿的汗,可是我攥的更紧。
    "没事了,没事了。吓着了吗?害怕了?"
    我轻轻的点头,然后重重的点:"对,害怕了。"
    王爷把我拉到他跟前:"每一个进府的奴才都会有人去查底细,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他还查过我好几次呢。一抬眼盯住他:"你早发现了对不对?"
    王爷很轻松的笑着:"当然。总管别的东西不灵光,这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这个小厮比人参笨,竟然想出个用色来勾搭的馊主意。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声太烂闹的?"
    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王爷很有自知之明嘛!"
    他仰头大笑,然后神色一收,"你这家伙肚子里虽然装的住事儿,面儿上可做不到,告诉你真相的话,你见着他还不眼睛里飞出小刀子去?担心我来着?"
    "是的。担心来着。"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即使换来王爷得意的笑,那就让他笑话我一辈子好了。
    "其实,我也担心你。我怕你跟上次似的扑过来,所以打暗号叫苍术下手。平白错过一个抓老六小辫子的机会,你怎么补偿我啊?"
    "不信,你瞎编的吧?那刺客都扑过来了,一定是苍术看情况不妙才下手的。"承认自己的心思是一回事,被你骗是另外一回事。我又不是特别傻。
    王爷挑挑眉毛挤出一丝坏笑,拉着我的手一带再一折……悲催的发现就这样被他制住了,按在桌子上。"你不知道我也学过功夫吧?师傅说我学的还不错,正好在你身上试试。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您无敌!"好汉不吃眼前亏。
    "知道就好。竟然敢说我骗你?"屁股上噼里啪啦的挨了好几下,"最近看你也不少吃,这肉都不知道长哪儿去了,屁股怎么还是尖的?"
    我晕啊!大变态就是大变态,"我是吃的多拉的多,不留货。"
    王爷大笑:"你就恶心我吧!"手一松,把我翻了个身,刚要凑过来总管就来了。
    非常感激总管有敲门询问的好习惯,要不刚才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不叫人瞎想都难。
    有些东西想躲也躲不过,尤其是王爷这种人。晚上果然过来把白天欠的补上,最后却没有留宿。"天儿一热你睡觉就跟打仗一样,胳膊腿全乱伸,我可不想明天顶着乌眼儿青上朝。"
    我不信这是真话,想着也许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可是半夜起来交水费(尿尿)的时候,窗外一个大黑影儿差点吓得我尖叫,等人进来一看才发现是杜仲。
    "你半夜不睡跑我这儿来干嘛?"
    杜仲是老实人,和我又一直交好,"有点饿了,到你这儿来找些点心吃。"
    这话听着奇怪:"你梦游呢吧?不睡觉找点心吃?"
    杜仲自顾自的灌了半壶茶:"都是白天那刺客闹的。总管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儿,调了几倍的人手巡夜,我们四个也两人一组守在王爷院儿外头。你这些日子小心些,总管虽然偶尔抽个风,但很少出岔子,恐怕那些刺客一时也不会消停呢。"
    这才是王爷不留宿的原因吧?他怕那些刺客摸到我这里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跟我在一张床上睡觉?
    无论是哪种猜测,我的心里都有种奇怪的甜蜜。保护着对方却不希望对方知道,不排除这是王爷对我使用的手段之一,但是一点也没影响那种甜蜜的味道。
    第二天我专程去找了邓春秋。
    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和老杂毛之间也有了些不需说出来的交情。
    没有开场白,我这次要问的人是六王爷。如果他对王爷的儿时都那么了解,我想,对六王爷也应该能有独特的见解和分析吧?
    "老六?"邓春秋嘎嘎怪笑:"他又把你们王爷惹毛了?"
    很明显,老杂毛是倾向于皇后娘娘的势力。也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说,当今皇帝能继承大统邓春秋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也有流言说他急流勇退告老出宫是因为看透了皇帝的无能。但,这些事儿谁又会信多少呢?当事人哪个是能随便被议论的?
    我决定不掩饰,把昨天发生的事据实以告。
    邓春秋皱眉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六王爷现在变了。以前虽然争强好胜,但勇气谋略俱佳,确实堪称你家王爷的对手。这几年来三王爷动作频繁,以前积累的东西逐一暴露出来,恐怕六王爷是急了。要说性格来讲,他还优于你家王爷几分。豁达豪迈,这就是为什么他身边会聚拢那么多武将。"
    "那您说他变了,他变在哪儿呢?"
    老头儿一笑:"近墨者黑呗。他身边的人怎么比的上三王爷身边的人?一群武将又能成什么大事?三王爷如今手握刑部、户部、兵部,连袁曦都和他暗地里达成协议,六王爷怎么和他比?本来就走的偏了,还要雪上加霜娶了个疯婆子!"
    这个……"您是说六王妃?"心里听着挺别扭的,好歹是一个地方来的人,就算和我家王爷是死对头也不希望别人这样贬损她。再说,我觉得六王妃也是有可爱可敬之处的。
    "可不就是她了?你听到过她的'名言'吗?说什么枪杆子里出政权?!笑话!要说六王爷以前走的路偏了,有了她之后就更是一去不回头。简直属疯狗的,一条路跑到黑!"
    "她说的话没错啊。"开玩笑!毛爷爷的话能有错吗?
    邓春秋眼睛一瞪:"话是没错,简直是真理,但是用的人可就错了。这话要是三王爷说挺靠谱,可他六王爷是有枪了,政权出在哪儿呢?您当是开疆扩土拉杆子造反么?光有枪有个屁用?"
    大热天的,招老头儿急眼了,罪过。赶紧从旁边拿了把扇子展开给他扇着。"您别急,是我多嘴了。"
    "不怪你。要说这六王妃也是个有见识有主张的,可她看不清爷们手里的资本。她这话说的没错,可也得琢磨好自家男人的脾气性格再说。就说你们王爷这几年被偷袭了多少次吧?如果不是为了稳稳地接过朝局,你们王爷会这么轻易放过老六?"
    "王爷是个照顾全局的人,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轻易下手的。"
    邓春秋一笑:"挺了解你们王爷的嘛,没白跟我学着。所以,六王爷现在是勇猛有余,计谋不足。他那些笼络的手段早就是三王爷扔下不玩多少年的旧玩意儿喽。这个时候,看见他三哥笼络桐国人才想起来插一杠子,晚啦!你们王爷必然有对策,平日里出入小心点,别太得意张扬的过了分,免得有人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
    听邓春秋的意思,王爷似乎在军权上比六王爷差不少。虽然老杂毛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中国近代史告诉我六王妃的名言是非常直接有效的。
    想起王爷受伤的那次遇袭。虽说国家现在政局比较乱,可是市面上还是很太平的。京畿总兵余泰又是出了名的悍将,平民在街头打架都会引来官兵,怎么会在他的眼皮子底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就算王爷有心隐瞒,余泰竟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难道说……这个余泰也是六王爷的人?
    心慌。如果真是这样,六王爷最后真的就像邓春秋说的那样'狗急跳墙'了,王爷该怎么办?人都没了,势力再庞大,笼络的官员再多到时候又有什么用?
    匆匆赶回王府,下了马车正好和邵先生打了个照面儿。
    "你跟我来一趟。"先生审视了一下我的神色,斩钉截铁。
    跟着他来到犀香苑,先生遣退众人,"什么事?"
    正好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跟王爷提这个话茬儿,邵先生是王爷的一等心腹,跟他说说也是一样的。
    先生听完了我的话陷入沉思,嘴里喃喃的重复着:"枪杆子里出政权。"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我说:"现在担心也没用。王爷这个人总是有几张绝对不会给别人看的底牌,我想他不会在这么关键的地方不放心思,只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了。"
    "王爷会不会因为有王妃家的关系,所以对兵权的事放松忽略了呢?"我觉得这也很有可能,老话儿说的好,百密一疏。
    邵先生摇摇头:"不会的,王爷从来不会完全依靠任何一个人,他总是把最重要的全抓在自己手里。你看,和莫史东谈判他就是亲自去的。"
    "疑心病?"
    先生笑了:"不错。自古君王有几个没有疑心病的?只不过有的人疑心的过分把身边的人都清了,有的把疑心放在心里,懂得坐山观虎斗而已。"
    先生都如此信任王爷,那就更不需要我多事了。
    把心事放下,人活着,饭总是要吃的。
    盯着小厮一一试过王爷的晚膳这才让人端进屋上桌,隔着纱帘,王爷正温柔的哄着才刚失去母亲的小少爷。二小姐乖巧的替父王和弟弟布菜加饭。
    亲情的画面让我又羡慕又心酸。曾经自问,哪里是我的家,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潜意识里王府已经成了我家。这里有王爷,有王妃,有邵先生,他们是我尊重和爱戴的人。
    茯苓一挑帘子走出来冲我微笑:"吃了没有?"
    对了,还有他,还有巴豆,还有苍术,还有昆布,还有这些兄弟。
    "没呢,一会一起吃吧?"
    "好。"
    六王爷最好不要去跳墙,为了这些人,我也会誓死捍卫的。
51
51、第五十一章 ...
  与桐国的和谈终于一锤定音。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王府上下一片欢欣。这段时间伺候在特使院的奴才们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不止总管,连王妃都派了人来逐一赏赐,其中居首的就是巴豆。
  这小子现在走到哪儿都是满面红光,圆圆的鼻孔更是几乎和天空成了直角儿,人前给他留着面子,人后可就要泼泼冷水了。
  "你知道王爷屋里有一副书法么?只有两个字。"
  "哦?新挂上的吧。我这阵子太忙,到没顾得上看。"
  看他假模假式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一把拎住他的耳朵:"那两个字是'淡定'。淡定,懂吗?看看你这两天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桐国人跟咱们签条约是您一手操办的呢!"
  "哎哟,哎哟!知错了,快放手!"
  "邓大人没教你居功不骄吗?还是你等着我告诉他好让他下次收拾你呢?"
  巴豆挠挠头,嘿嘿笑着:"我就是替主子高兴一时忘了形。咱俩可是拜把子兄弟,你别背后捅哥哥一刀。"
  "你也知道邓大人的可怕了吧?是谁以前嚷嚷着要替我报仇,铲平了人家老窝来着?"巴豆的脸一下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话不能乱说,东西不能乱吃,邓大人也教过我。"
  忍不住又捶他一下:"竟然还拿我给你的东西送礼?你把事事如意扇子送他有什么用?记住了,他是爱吃柿子,不是爱看柿子。大夏天的,你要馋死他啊?"
  上次去老头儿那,他情绪激动咒骂六王妃时我顺手从旁边拿了把扇子给他扇风,没想到就是那把我忍痛割爱给巴豆的事事如意图。想起来就有气,虽然有了王爷亲笔给画的,但那一把也算是旧爱了,咱是个念旧的人啊~~
  巴豆一脸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尴尬的手足无措。
  趁热打铁,他现在心里觉得亏欠我,正好是和他讲道理的好机会。把'话不能乱说'彻底的给他分析一遍,不仅仅是跟主子说话要留心,以后跟所有人说话办事都要留有余地。引申一下,更不能太张扬太高调,惹了众怒,就算一直得宠,使唤起别人来也不顺手不是?
  巴豆的行为方式向来和我不是一个路数,但是看着现在的他,我就想起邓春秋跟我讲的他年轻时候在宫里的事儿。也曾嚣张跋扈,结果还是被大太监收拾了才长记性。这么看来,这两个人还真挺像,都有点'得志便猖狂'的感觉。
  不过以巴豆的'才干',我觉得他会把邓春秋的功力学个十成十,并且会有迎头赶超的架势。老杂毛,和我相比你应该更喜欢他吧?
  隆重的签约仪式是在皇宫举行,一老早王爷就穿戴好礼服进宫去了。
  但是明天会在王府举办桐国特使送行宴,不少皇族和大臣们都将出席。所以这两天礼亲王府最鸡飞狗跳的地方就是厨房了。
  平日里充满了各种诱惑和让每个人能完成自己美食幻想的世外桃源――厨房,如今变成了恐怖的雷区。每一位大师傅都严阵以待,各种用尽心思的菜肴被总管审核了一次又一次。
  厨房需要的材料单子天天都有更新,简直比**上小说的更新还准时(自嘲一下)。
  经办处和买办处也跟着一起乱糟糟,赠送给桐国人的礼品、特产简直要了我的命。还好这种事王妃和总管都比较有经验,要不我很可能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给他们一人打包一盒京城糕点完事。
  参考着礼部送出物品的单子,王府另送的可不能重了样儿,一头扎进库房直到四下都翻的乌烟瘴气,这才列出适合赠送的礼品单子。
  灰头土脸的赶着去找总管商议一下,半路上遇见了巧儿。
  "你的脸都花了,这是去哪儿了?"她忍着笑细心的拿手绢帮我擦。
  手中的单子冲她晃了晃,"找点送桐国人的东西。"
  巧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不语。就在我快没耐性的时候,她突然咬了咬嘴唇:"甘草,你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没有。"
  "那咱们俩好,行不行?"
  天打雷劈……发生什么了?淡定,我现在需要淡定!不要把眼睛瞪太大,嘴巴最好也合起来。拍拍脑袋:"巧儿姐姐,这事儿太突然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姑娘红了脸,蚊子一样的声音:"你是好人,对三夫人仁义,又替我跟王妃求了出路。我都知道了,柚子姐姐告诉我是你跟王妃提的把我留下。"
  "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帮你一把是做个顺水人情儿,真正把你留下的人是王妃不是我。三夫人的事是王爷的意思,跟我更没关系了。如果你纯粹是为了报答我,那可万万使不得。"
  巧儿的脸更红了:"也不完全是为了报答你……"
  赶紧拦住她:"姐姐,我这人毛病挺多的,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吗?"巧儿眨眨眼。
  "单恋,是单恋。他不知道而已。"
  真尴尬啊!被女孩子表白咱是头一次,又不敢直接告诉她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好丫鬟才把她留下,回头伤了姑娘的心可怎么办?编吧,只能瞎编了。
  看得出巧儿是挣扎了一番到底要不要继续追问我喜欢的人是谁,但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
  正好白薯来叫我,"甘草哥,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总管急着叫你过去呢。
  给桐国人的礼物总管和王妃已经定夺下了大件儿,我列的单子不过是补充。叫我过去真正要说的是明天的重头戏,送行宴。
  看着手里的宾客名单,座次排列很有讲究。按着身份,特使皇族必然是固定的位置,但是其他大臣的位置就很微妙了。不能让王爷和六王爷的人坐成分庭抗争的局面,也不能太分散。
  我提议不用安排细致到每一个人,只需几个重要的人物给分散开坐,到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一个以他们为中心的小圈子。
  总管和其他管事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照我的提议去安置。
  一时人散,总管拍拍我的肩膀:"刚才看你跟其他管事儿的坐在一起,瘦瘦小小特别显眼。想不到几年之间,已经是扛得住事儿的大人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一定会认为他是话里有话。但是总管不会这样的,从很小开始他就很照顾我。他为人是严厉了些,却正好给了我一种严父般的感觉。
  "都是您指导有方。而且我也十六了,正经是个大人了。可不是该扛事儿的时候了吗?"
  总管点点头:"是啊,小甘草也是大人了。"
  我觉得他似乎有些话想跟我说,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叮嘱了一些明天宴席的事儿。
  名单中有六王妃的名字。作为唯一被邀请出席的女宾客,我想一定是因为王爷把她治理环境的理论推出来的缘故。
  听王爷说,刚提出这项理论的时候,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质疑可行性的,竟然还有骂她伤风败俗触犯祖宗规矩的。
  后来王爷笑着跟我说:"连亲近老六的人里都有反对和不满女人参政的,这个效果出乎我的意料。"
  当然,六王爷自然会维护他女人的面子,但他还没有笨到直接去开罪那些支持自己的大臣。所以最后是王爷站出来给说了公道话:"宁王妃仅仅是提议并没有参与其中,咱们应该为我国能有这般贤能的王妃欣慰。"
  我事后问王爷:"你这样做不怕六王爷起疑心吗?"
  王爷自信满满,"他只会以为我是急于求成与桐国签约。当然,演一点迫不及待火烧眉毛的戏码儿给他看是少不了的。"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王爷是影帝来着。
  这之后街头巷尾突然冒起一片对六王妃的赞歌,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把她说成是再世女诸葛。可她在半年前于闹市撞死幼童的旧闻也同时开始被人回忆起来,于是坊间最终形成了对她毁誉参半的评价结果。
  我现在有个习惯,只要有传言,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邵先生手下那些专职煽动传播新闻的书生们。六王妃的言谈确实是满朝皆知,但是这么快的速度就能流传到街市上吗?
  求证。果然。
  先生微笑着为我答疑:"人居高位,无论是因为德行还是功绩,必然万众瞩目。如今将六王妃推上台面,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是众人的焦点。如果她不收敛以往的泼辣行为,必然招致损贬。更甚是她今后的每一步稍微没做到被传诵中的贤能,亦会被人诟病。"
  我的总结:曝光很可怕,舆论很可畏,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当公众的期许没有被达到时,那个站在最上面的人下场绝对惨。
  宴席如期而至。
  大厨们的看家绝学让食物在意料之中的美味,总管和一众有头脸的管事亲自上阵监管确保了每一个环节的妥当。
  提前摆好的冷盘小吃,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营造喜庆气氛的歌舞,最后还有从御前营调来演武的一众小伙子们。今天的席面儿堪称完美。
  与席上畅言甚欢的情景完全不同,我负责监管的后厨和上菜撤碟的奴才们一个个都绷着劲儿,很怕出点什么岔子。
  当最后一盘菜也稳稳当当的送上去之后,全身已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可能是出汗太多,我觉得有点心慌,看东西也忽明忽暗的。难道是中暑了?赶紧在回廊里坐下,跟着的小厮麻利的取来了冰镇酸梅汤。
  正大口灌着,就听宴席厅里传来哄堂大笑。
  "怎么回事?去看看。"
  不一会去了的人憋着笑回来:"是特使大人打趣六王妃来着。"
  "说的什么?"
  "好像是六王妃说了一句诗,然后被特使大人改成了王妃什么什么多娇,王爷怎么怎么折腰。"
  噗……差点一口水喷出去。难道六王妃背诵了一下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然后那图烈竟然给改得如此暧昧还回去了吗?
  跟着我的小厮都知道在我身边规矩没那么严,此时忍不住挤眉弄眼的说:"甘草哥,你说六王爷是不是真的因为六王妃多娇就折腰啊折腰?"一边说还一边很下流的摇摆了一下腰。
  "皮痒了是不是?什么都敢说!"
  那小厮吐了下舌头,"奴才知道错啦,甘草哥您歇会儿,我再去打听打听特使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一溜烟儿跑了。
  看看,我做奴才的话不能乱说,六王妃做主子的也是诗不能乱用啊……
  转念一想,图烈这样公然的嘲笑六王妃,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明确态度站在王爷这一边了呢?如果是这样,看来王爷的计划都进展的很顺利啊。
  反正也没什么差事要张罗,喝过冰镇饮料身上也舒服了许多,廊下阴凉还有微风送爽,干脆请过来一位外务管事了解一下最近外面的动静。
  管事大叔口才不错,这阵子零七八碎儿发生的事儿他基本能三言两语就说利索。其中一件让我很意外。说是现在刑部突然冒出来一位新上任的郎中,死咬盐铁司。这个人必然是王爷和邵先生安排的,但是怪就怪在谭秀也掺合其中。
  他不是在太常寺做赞礼郎吗?再想,也有点关系。谭秀的爹曾经是盐铁司盐运使,就是因为贪污犯了事儿才被捉拿最终导致谭秀充做官奴
  管事大叔叹道:"听说谭秀手段极狠,又因为了解盐铁官儿的内幕,不少隐情都是被他挖出来的。"
  大叔的话我存着疑点。谭秀不是刑部的人,他怎么会有机会使手段?而且他家破之时才几岁,竟然懂得盐铁内幕?
  这些疑问只有王爷能回答我。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好奇心很重,在王爷沐浴过后帮他擦拭头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
  王爷抬手掐了一下我的鼻子:"你想的没错,谭秀知道的事其实都是老九告诉他的,他会插手进来也是老九撺掇的。"
  "九王爷?为什么?"
  王爷大笑:"他望子成龙。"
  吓?!九王爷望谭秀成龙?因为过年的时候和谭秀言语不合,我和茯苓后来都没有再联络他。难道在我不知道的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重要变故?
  王爷今天情绪极好,主动提起了宴席上的那一出儿。原来六王妃是在图烈感慨桐国国内因种族多不似中原这么太平经常出现冲突时插的嘴念的诗。
  "她说的那两句气势磅礴,确实算得是上品。可图烈还给她的两句更是上品中的上品。"
  六王妃如此多娇,引宁亲王夜夜折腰。
  无语了……幸亏是桐国人,否则保不齐六王爷会直接扑上去给说话的人凌迟了。
  "这有点过了吧?"
  王爷拿开我手里的布巾站了起来,狡猾的笑着:"我认为这是他送我的临别礼物,也是点明了他的心意。"
  真的成了!
  "恭喜王爷!"
  "小甘草,我要奖励。"说着就把我往床上拖,"这阵子都没和你在一起,想我了没有?"
  茯苓默默的进来放下纱帐,无视我求救的眼神。
  "想了。"王爷还有些湿的头发披散下来,有的扫在我脸上,凉凉的。
  没有再多的语言,用一个足够长的吻来表达。
  王爷有些惊喜,有些得意。很庆幸他也仅仅是惊喜和得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觉得很累,特别想好好放松一下,这种情况下再面对王爷的进攻是不是还能扛的住?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而我的这种疲惫似乎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王爷翻身躺在了旁边,习惯性的把我搂紧怀:"马上要中伏天儿了,今年热的有点邪乎。明天特使启程回国,三天后咱们去塑阳避暑。"(塑阳是杜撰的地名)
  "真的吗?"我几乎要跳起来了,难道王爷有读心术?他怎么知道我特别想离开京城出去走走的?
  王爷按住我乱扭的身体:"别动。你明天挑些人,府里小厮侍卫各留一半,其他人都跟去。这阵子上上下下都辛苦,我听说下午你差点晕过去?"
  "就是中暑了,当时喝了些酸梅汤,后来又喝了藿香就没事了。"
  王爷轻轻的在我额头上亲了亲:"你这身子骨真够呛,热一点儿就中暑,冷一点儿就伤寒。"
  撇嘴:"大冷天的您被人扔到雪堆里灌一脖子雪然之后再去巡夜试试?或者这种天气您试试在外头一直跑来跑去。我身体好着呢!"
  "谁给你扔雪里了?"
  "呃……忘了。"
  王爷闷闷的笑:"扔你的人不是十恶不赦,再不就是你挤兑他来着。平时跟个鹌鹑一样,也会把别人气成这样吗?难得。"
  他还真说对了。
  天气热,被他抱着不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想挪出去被制止了。
  "好久没抱着你了,别躲。"
  王爷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被他的体温一蒸变成一股独特的味道,很熟悉,很想念的味道。
  而不理智的妥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和王爷一人起了一身痱子……
52
52、第五十二章 ...
  塑阳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是因为地形四面环山所以夏季很凉爽。这里的风景得天独厚,湖泊山色相映成趣。
  敏夫人有孕,王妃最后决定留在府里主持内务顺便照顾她,王爷索性把一些外务也一并交给王妃来处理。这到是头一次见到王爷让王妃插手政务,我想八成是他也效仿六王爷?反正有了六王妃打头炮,以王妃的气度必然毫不逊色。
  最逗的就是二夫人了,嘴上说着也留下帮着王妃照顾敏夫人一副贤淑做派,眼睛却一个劲儿的瞄王爷,急切的神色写满了"王爷~~带奴家去嘛~~"
  可惜王爷微笑着称赞了她几句"有心了"再无下文,全当没看到那些眉毛眼睛组成的"不要啊"。
  "笑什么呢?"一身便装的王爷贴了过来。
  "笑咱们俩真是点儿背。"我无奈的向外张望。
  塑阳到了夏季多雨,而且多是阵雨,晴天白日的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哗哗的雨赶进了湖边的凉亭。湖光山色是没得看了,整个湖面都泛起迷蒙的水雾,目视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可能是我的浪漫细胞实在贫乏,要是邵先生今天也跟出来,必然会喜欢这种类似云雾缭绕的"仙境"。其实我也想让自己优雅一点,有情调一点,问题是前几天被王爷捂出来的痱子们在清凉湿润的空气里叫嚣着。
  太医院给的药水都是假冒伪劣!为毛连着涂了好几天也不见好?手不由自主的在胸口和胳膊上抓着,痒死了!
  王爷从背后按住我:"别挠,越挠越厉害。热痱本身就见不得凉水,现在这天气衣服一潮必然会引着痒,挠了反而更不好。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去山上摘一些新鲜的马齿苋回去,晚上煮了水泡泡澡。这是个偏方儿,对热痱很有效。"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很神奇啊,王爷生病自然有太医伺候着,野生草药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的到?
  王爷由后面抱住我,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轻笑:"小时候调皮,夏天起了痱子也不愿意好好养着,一来二去憋成了痱毒。胳膊窝儿腿窝最严重,母后心疼的不得了。后来还是个老嬷嬷给出了这个方子,一洗果然渐好,连着洗几次就全好了。"
  他的大手来回在我胸口上揉搓:"你自己别挠,我给你揉一揉,破了的话晚上泡水很疼。"
  雨还是那么大,好像谁惹毛了龙王一样。靠在王爷怀里,他手掌的温度让叫嚣的痱子们暂时偃旗息鼓。亭子里安静得非常惬意,觉得外面的雨声也好听起来。
  脸旁感觉到他的呼吸,歪头迎上他的嘴唇。这是一个不慌不忙的悠长的吻,我们都似乎沉浸在这种宁静的气氛里。唇舌之间的交流很从容,专心致志的品味着他舌尖的味道,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抛开了所有的思维,一种放纵的情绪在慢慢扩大,我听到了自己满足的呻/吟。
  转过身攀上他的脖子,手指摸到了他的发,发丝在指腹的触觉让我发现了自己已经极度敏感,而这种陌生的渴望也让我害怕。
  我喜欢上了王爷吗?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的习惯了他?
  手上加了力道,攀住他的肩。嘴唇上被不连贯的轻咬带来新的刺激,捕捉他的舌成了我最爱的游戏,殊不知孤军深入的下场是被反击。
  喘息明显变得急促了,我想撤退时已经来不及。完全软倒在他的怀中,贪恋着这种甜蜜。
  那股说不清的渴望变得急切,我想要更多!提供我支撑的这个身体健壮、高大,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抚摸着他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感觉着越来越紧的拥抱,此刻我几乎要尖叫。
  我想尖叫着告诉他我的感受,我要你!!!
  就在我的冲动即将脱口而出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小甘草,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记忆。"宽大的手掌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我很开心。"
  耳边是他强力的心跳声,咚,咚,咚……理智回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种风月老手必然从我的反应中揣摩到了我的心思,可是……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放手?
  说实话,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我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我也被自己拼命贴近他的身体吓到了,甚至现在我还有一丝惋惜自己不够勇敢,不够直接。
  当呼吸也逐渐变得平静,我选择暂时不去面对今天冒出来的想法,我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去考量今天是冲动还是认真,我需要时间去面对结果,我也需要时间再把王爷重新审视一遍,他,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挣扎着摆脱那只大手的控制,抬头对他笑:"我也很开心,除了你想把我憋死以外。咱们可以去上山采药了吗?"
  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青山空气清新,草叶嫩绿还挂着晶莹的水滴。野花被雨水滋润后,更加鲜艳娇美,偶尔有飞过的小鸟发出啾啾的声音。
  但,这一切都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山路湿滑,鞋底的泥巴糊了一层又一层,我以各种纠结的滑倒动作亲吻了N次地面之后终于忍无可忍。
  "王爷,马齿苋没有卖的吗?我好像在集市上看到过好几个卖野菜山货的摊子来着?"
  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学过武艺下盘比我稳健,但是咱已经三生有幸的目睹了各种他为了保持平衡做出来的扭曲姿势了。
  现在的情况是,最后我如果没有摔死,就一定会笑死。
  王爷最终很郁闷的放弃了,话说,费尽口舌让他放弃点东西可真难啊!当我们重新踏上没有泥巴,没有绊脚的树根,没有湿漉漉的野草的石板路时,我几乎要流泪了……
  当王爷站在一个野菜摊子前面色诡异的沉默时,我迅速的掏出十文钱买下一大捆水灵灵鲜嫩嫩的马齿苋,然后拉着他快步离开了。吓到人家山民伯伯多不好?王爷立着眉毛的样子很凶悍的。
  既然出来游玩,那就免不了试一试当地的特色菜。虽然我们长衫下摆上粘着的泥巴草屑招来了饭馆老板谨慎的目光,但好在王爷气势绝对足。
  伙计不情不愿的把我们领向雅间,迟疑的看着一路黑乎乎的泥脚印。
  "小兄弟,你们这儿有清理鞋底的家伙没有?实在不行卖我两根儿筷子也可以。屋里有地毯,别回头被我们采脏了多不好。"
  王爷皱着眉毛似乎有发作的趋势,赶紧拉住他的手。
  伙计一听眉开眼笑的,立刻跑着取来了两只小竹片儿交给我,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雅间门口儿:"二位客官坐着弄吧。听口音是京城来的,我们这经常下雨,夏天可不好上山玩儿去。"
  我正蹲下扶着王爷的脚给他刮鞋底,听了随口问:"那去哪儿玩比较好?"
  伙计小哥很热心:"去游湖啊,码头有不少租船的艄公,大船小船都有。咱这儿经常有京城来的达官显贵,所以连画舫都有,只不过画舫太笨重进不去苇子荡。"
  "苇子荡很好玩吗?"
  那伙计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好玩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里有特产的苗儿鱼。那鱼离不得水,捞起来一会就要死去大半,所以在这塑阳城里是吃不到的。还有活虾和螃蟹,野鸟蛋,都是难得的鲜货。"
  "芦苇荡里也有馆子?"王爷似乎被勾引起兴致来,好奇的问。
  伙计失笑:"自然是没有的。都是艄公在船上直接捞直接做,他们用苗儿鱼做羹汤,鲜得让人吃过了再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说话间清理好了王爷的鞋子,我靠在墙边正想继续清理自己的,被王爷拉住了。
  "我们改天一定去试试,你先弄几个拿手好菜来,再上一壶好酒。"
  伙计乐颠颠的去了。
  王爷站起来把我推坐在椅子上,弯腰捡起一块竹片学我的样子蹲下扶起我的腿。
  "别……"
  他微笑:"现在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奴才,让我伺候你一回。"
  他的手很有劲儿,直到菜都上齐了我的脚踝似乎还留着他的力度。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两三样山中的野味配搭着四小碟时蔬。我虽然没喝多少酒,但是微醺的感觉在这样清凉的午后格外舒服。
  王爷时不时的把我拉过去的浅吻和窗外曼妙的景色都让人觉得幸福。
  "咱们真的要坐小船去苇子荡吗?"我把面上控制不住的傻笑归罪于酒精。
  王爷松开我的耳垂:"你想去的地方我肯定会满足你的。"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耳边,整个后背都麻了。我往旁边躲:"好痒,你离我远点。"
  "偏不。"变本加厉的贴过来,"你这样笑的时候特别可爱,我怎么舍得放开?"
  "你就是个大变态,那么多漂亮的非喜欢我这个丑的。"
  王爷大笑:"哪儿丑了?我瞧瞧。"说着离开一点看了几眼:"没看出哪儿丑,漂亮到确实算不上。不过漂亮有什么用?一副皮囊罢了。你就是我的靴子,舒不舒服只有我知道。"
  我也笑:"可别是雨天儿爬山之后沾了泥巴的靴子就行。"
  听我耻笑他,立刻装出生气的样子,于是我被恶狗扑食了……
  "王爷,原来你喜欢啃痱子啊。"
  "怎么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你都要恶心我一下?"气馁版的王爷拉拢了我被他拔开的衣衫。
  "因为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啊。"
  捂嘴,这句话让我心惊。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和他无所不谈了?是什么让我这样放开了所有的防御跟他坦诚相向了?
  他也是神色一动,直直的看着我。
  此时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客官还要不要用些米饭面条儿?"
  我尴尬的收回和王爷对视的眼神,尽量保持声音平静:"来两碗米饭。"
  当脚步声离去后,王爷握住我的手:"你这样我很喜欢。"
  游湖这么文雅的事必然少不了叫上邵先生,加上半夜突然匆匆赶到的厉大人,我们一行四人包租了一条可以划进苇子荡的小船。
  伙计推荐的艄公苗儿鱼果然非常鲜美,小小的鱼和一起捕捞上来的虾在一个很大的锅里同炖。艄公加入了特产的调味料,直到把鱼虾都炖成浓浓的羹汤。锅边上有贴好的饼子,我还带来了两坛老酒和一些小菜。
  不谈公事的厉大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想不到这么严肃的人诗词造诣竟也颇高。
  邵先生虽然更加擅长,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要盖过厉大人的意思,反而配合着对方的意境连诗。中途他们把王爷也拉了进去,三个男人之间的互动让我心生感慨。
  既然是不懂诗词的人,我也无法评价好坏,但是三人眉宇间的气度却是一目了然。邵先生温文尔雅中透着机智,厉大人刚劲严肃不失文采,王爷目光流转间霸气天成。
  "小甘草,你的样子好像一只看到飞虫的青蛙。"厉大人呵呵笑着指了指我。
  "大人的比喻很贴切。"邵先生笑着点头附和。先生,你堕落鸟……
  王爷拍拍我的头:"来,把嘴再大一点儿就更像了。"
  幻觉,刚才的场景都是幻觉,这明明是三个混蛋嘛!
  游湖归来,王爷等人去别院内的书房密谈。我认为厉大人会这样急着赶过来一定是京城里出了些必须王爷回去处理的变故。
  趁着这个功夫指挥奴才们收拾好行李,碰见厉大人的小厮又问了几句。这孩子仗着自己是厉夫人是远亲,行为做派吊儿郎当的,果然问不出什么话来。想想也对,我要是有这种小厮也不会把机密的事儿告诉他的。
  一直到很晚王爷才回房。这次出来茯苓是王爷院儿的管事不能来,只带了曲莲一个。他又是不习惯奔波的娇气少年,到了塑阳就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身上还起了不少疹子。所以给王爷上夜的活儿全是我一个人的,好在我上夜必然是被王爷抓到床上去,到也不累。
  出来有七八天了,又恢复到了冬天时夜夜与王爷的相拥而眠。塑阳的夜晚因为露水极重,湿冷阴寒,那个熟悉的怀抱显得更加珍贵,我也把心里的那份期待归咎于此。
  "你很怕冷。"被王爷抱进怀时他探了探我的手脚。
  "以前没觉着,去年冬天的时候确实怕。"
  耳朵被他的头发扎的很痒,我抬起身帮他把散开的头发捋顺。
  王爷也坐了起来,随手脱掉里衣才再次躺下。贴着他光滑富有弹性的皮肤,温暖极了。
  忍不住伸手描摹着眼前的肌肉:"这是怎么练出来的?我也想练练。"
  "有点晚了,不过也可以试试。你确实应该学点武艺,不求防身但求健体也好。"说着还在我柴火棍儿一样的胳膊上捏了捏:"太瘦了。"
  翻白眼儿,瘦不是错就像胖也不是错,我上辈子是个胖子,所以这辈子补偿我。
  稍微耷拉一点眼皮就能看到一团**的颜色,用不计后果的大无畏精神凑过去咬住,满意的听到吸气声。
  "别撩拨我,咱们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明天就得回京。"
  觉得自己像个冒傻气的白痴,果然上赶着不是买卖。"哦,我已经叫人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直接出发。"
  王爷没说话,突然把我狠狠的搂紧:"大事定局以后,你愿不愿意让我心愿得偿?"
  我明白他指的绝对不单单是身体。
  这几日的温柔缠绵已经消磨了我太多的理智和防线,也许会后悔,但是我现在只想说:"我愿意。"
  当我们不再年少,还能拿什么轻狂?
53
53、第五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曲线抛肉……
  真的很曲线……看官们=。=!
  回到王府,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差事,熟悉的人。
  短暂的假期虽然美好,我却心知那种时光是可遇不可求的,也许一生中只会有这么一次。而在塑阳的所有经历需要我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当冲动和放纵不再,我把心思全部沉浸在每一件差事里。心被隔成了两半,白天的时候是有条不紊的工作,晚上无人的时候才会把那些回忆一件件排列出来。
  王爷回京之后并没有特别忙碌,但是很明显的他不希望我再知道更多的政务。府中出现了一些平日很少见的官吏,会见这些人的地点也不再是书房,而是外院议事堂。
  即便如此,还是能从王爷与邵先生,厉大人的交谈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我又回到了以前非礼勿听的状态,尽可能的不闻不问。
  王爷有时候还会抽不冷子问我一点问题,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嗯,是,我不知道"。
  对这个结果他很满意,摸摸我的头:"你不是想学点功夫强身健体吗?明天开始让苍术教你吧。"
  自塑阳归来之后,苍术对我经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次外出他也跟出去了,我想,他应该也像昆布一样一直盯在王爷四周吧?看来有些事他是已经知道了。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看着他正示范怎么扎马步,我忍不住翻白眼。
  "嗯……你喜欢王爷,很不好。"
  果然够兄弟,不跟我绕弯子。"怎么不好?"
  看出来我有好好跟他聊的意思,苍术收了马步站得直直的:"我知道王爷很喜欢你,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但是王爷以后要做皇帝,你又算什么?"
  "继续当奴才。"
  苍术跟我瞪眼睛:"我还以为你想的和紫苏一样呢。"
  装出很诚恳的样子跟他说:"当然不一样。我又不好看,王爷也就是一时看我顺眼,只要踏踏实实的当奴才,即使后来不喜欢我了,也不至于太落魄。"
  他松了口气:"你能明白就好。"突然又蹲了下去:"你看,马步是要这样的。"
  大笑,捶了他一拳:"我又不想当高手,随便教一两套拳法可以让我平时打一打锻炼身体就行了,还马步个屁啊。"
  苍术立刻板起脸:"马步是基础,怎么能不学呢?"
  后来我还是被他用各种野蛮的方式逼着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腰酸背痛的去了经办处,拿起笔手会抖,干脆弄了壶茶坐在角落里审这段时间的度支。经办处虽然忙碌,但是有巴豆的高压管理一切都很顺当。进出的人没一个敢喧哗的,交代差事也是低而快的语速。
  我对着度支册子发了会呆。刚才跟苍术说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兄弟别瞎想。经过感情的变化,我也自问,未来的我会那么泰然的依旧以奴才身份自居陪伴在王爷身边吗?如果真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能接受吗?
  换了从前,遇到这种问题我一定会退缩的。不去接纳这份感情,不喜欢就不会有失望不会有伤心。可是我和王爷之间的那份信任,已经凌驾于感情之上,现在说放弃是不可能了。
  王爷对待我还是与往常一样。关心我的饮食,跟我说笑,单独相处时的亲密也没有任何要升温的暗示。他的举动让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一种会永远如此的错觉。
  但是我已经足够了解他,他不会放很多心思对待感情的,无论是谁。这是一个绝对现实的男人,要想跟在他身边,最好把那些浪漫啊爱情啊都放在后面,只有务实的做好份内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个人,也是什么都能看在眼里的一个人。
  在一次短暂的亲吻过后,他对我说:"得到了我这么多宠爱而不忘本,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明明不喜欢男人但却喜欢你,你也可以骄傲一下了。"这是我的回击。
  很高兴自己能说出这样话。当面对感情的时候,能抛开身份地位,不再当他是王爷,仅仅是一个我喜欢的人而已。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不隐瞒,不得意。我想,王爷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吧?
  相视大笑,冲散了我这几天所有的忧虑和不安,神清气爽。
  虽然府里很平静,但是依然能嗅到山雨欲来的味道。
  进入末伏,已过立秋。
  当犀香苑里的桂花再次开放的时候,局势突然出现了变化。本来我是没机会知道这些的,还是因为六王爷的突然造访,我才明白,王爷已经开始收网了。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六王爷。
  他和王爷在气度上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份自信。但是多了些狂傲,少了些沉稳。
  当他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态提醒王爷不要试图跟他在西洋事物上分一杯羹的时候,我把头垂得更低,掩饰着自己的笑。
  "赵文修是三哥派去跟莫史东联络的人吧?可惜一个小小官吏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博取西洋使节的信任。"
  "怎么能说是我派过去的?他是礼部员外郎,接洽外国使节是他的职责。"
  六王爷冷笑:"在桐国的事儿上三哥遇到反对时我鼎力相助,甚至把舒言也搅了进去。今天来就是希望三哥能见好就收,不要太过贪心。"
  王爷回以微笑:"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三哥何必装傻?你之所以被群臣反对还不是因为你利用刑部惩治官员落下的埋怨?我觉得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然你我都把国内的情况看得通透,但是你这由内而外的手段却是会伤了自己的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笼络西洋使节是不是为时已晚?"
  "何以见得?"
  六王爷得意的挑起眉毛:"我已和莫史东签下合约,西洋的火器、香料、布料全都由我来安排买进定价,现在我们更是在商议下一步生产火铳的计划。在于国有利的事儿上我向来支持你,不知道你此时可会投桃报李?"
  "只要是利国的好事我一定会支持你。"
  "那就请三哥不要再派人私下密会莫史东,西洋事务今后也不要插手。"
  王爷挂着假笑:"西洋的事务从来就不是归谁来管,这是国家大事。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合约是最佳方式?只要没有达到对我国最有利的条件,谁签的东西都不算数。"
  "看来三哥是不打算放手了?"六王爷提高了声音。
  "我不放手的是为国为民谋取更多的利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六弟多虑了。"
  "说的好!就怕是你剃头挑子一头儿热,你历来的那套弯弯绕绕几次能得到重臣的支持?单是一个户部我看就够你头疼的了。听说早前你送给户部的礼物全被袁曦退了回来,现在国库空虚正需要西洋买卖填充,你这样搅局儿就不怕袁曦站出来反你?"
  他竟然不知道王爷已经和袁曦暗地达成协议了吗?王爷这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啊……
  "老六,有没有人跳出来反我是我的事,你那合约可不可行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你在户部安插有自己的人,可是你又如何知道袁曦就没有察觉呢?你只看到了我每次的提议会被重臣反驳,那你就留意到后来他们都接受支持了吗?其中确实有几次是你我联手为之,替哥哥挡了这么多枪,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六王爷到底是个人物,对后半段的讽刺充耳不闻,一下抓住了王爷话里的重点。
  "我在户部提拔几个有识官吏自然比不上三哥一手掌握刑部来的嚣张,可是三哥不要忘了,玩弄权术再灵光也抵不过真刀真枪。"
  竟然武力威胁?这六王爷脑子进水了吧?
  "六弟谬赞了。说到弄权,你在各部中笼络那些芝麻小官很可笑。堂堂宁亲王竟然放□段儿肯为这些小人物折腰?至于真刀真枪,一干武将粗鲁愚钝能成什么大事?我看六弟还是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别处为好。"
  "滕季央!口不择言的下场很惨,一意孤行的下场更惨。我今天是来好说好商量的,你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王爷大笑:"怎么能说是逞一时呢?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不过看你忙活那些有的没得那么来劲,一直没给你泼冷水罢了。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筹码我都知道,只要我一朝成事你身边的人会有多少倒戈你可想到?"
  早听说六王爷是个脾气暴烈的人,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王爷一番话的刺激让他直接摔门而去,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鸟。
  六王爷走后,我简直急不可待的需要和王爷单独相处,好多话想问他。
  我这边急的火烧眉毛,王爷却不紧不慢的该干嘛干嘛,完全无视我一番眉眼乱动的暗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直接跟六王爷叫板?为什么他要告诉六王爷自己知道对方的底牌?
  后厨的小厮急匆匆的赶过来说二夫人又去找事儿了。
  山药哭丧个脸来诉苦说他打碎了先生最爱的砚台。
  巴豆夹着三本经办处的册子,满目勾勾画画的全是疑似对不上账的收支。
  先开始还是勉强集中精神处理一件又一件的杂事,到了后来翻腾的心思终于收了回来。坐下来踏踏实实的和巴豆一项一项的累计,加减,一张一张的条子核对。
  再抬头时,天都黑了。
  有小厮端来热过的饭菜,巴豆撇撇嘴:"你就吃这个?"
  一碟素什锦,一碟腊肉丁炒青豆。
  "挺好的啊。"不理他,自己端过一碗饭猛吃,饿了。
  巴豆抄着手站在一边:"服了你了,我要是在能在你的位置,天天吃烧鸡烤鹅,天天喝一大碗官燕。"
  差点喷了,"我的位置?我什么位置?"
  巴豆缩了一下脖子,尴尬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儿小声嘀咕:"就是最得王爷宠的位置呗。"
  让小厮都出去,只剩我们俩。"还当我是兄弟就说清楚了。"
  巴豆也不再含糊:"王爷那么喜欢你,都疼到心窝子里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跟你说,主子都是三天新鲜,趁着这个时候多捞多得。你可别像以前似的傻了吧唧的什么都不要也不争,过了这股劲儿可就没机会了。"
  失笑。这也是一种好兄弟之间的关心吧?
  "我明白,不用你操心。"
  巴豆还不肯放弃,"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想多了,别学紫苏,那就是个傻缺。你自管把王爷伺候的舒舒服服,主子自有公道不会亏了你的。"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样儿了,狠狠踹他一脚:"滚蛋!就你明白就你精!要伺候你来伺候。"
  巴豆讪笑着:"我到是想呢,主子看不上。"
  又贫了一会儿,巴豆终究还是没看上我这两碟小菜,决定去厨房接受一众厨子的孝敬去了。
  入夜,我早早的洗漱完毕睡下。有一个好的生活规律才是保持健康身体的根本。
  迷迷糊糊中王爷熟悉的味道袭来,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拥抱和低沉的笑:"小懒猪,这么早就睡了,也不等我。你那一肚子的话找谁问去?"
  猛的睁开眼:"你还知道我憋了一肚子的话?"
  王爷笑眯眯的凑过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就看你要拿什么来跟我换?"
  这还不好说?扑上去一个足够长的吻:"说吧。"
  王爷调整了一下姿势,我也配合的枕上了他的肩,"局都布完了,我嫌老六动作慢。"
  …………
  "完了?"
  "完了。"
  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六王爷你知道他的筹码?这样很危险,六王爷现在越来越不在意深浅,我怕他会狗急跳墙。"
  "谁跟你说他现在越来越没深浅的?"
  "老杂毛儿。"
  王爷的胸口一震一震的笑:"这老不死的,出宫这么多年俩眼还盯着呢。"
  有点急,抬身看着他:"那你出入多带点人。"
  "他要真急了带多少人都没用,可他要是真这么容易急他也就输的彻底了。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盯着他的眉眼又看了一会儿才躺回去,往他怀里挤了挤。
  "天儿还热呢,贴这么近到时候又起痱子。"王爷笑着掐了一下我的脸。
  "大不了再泡一次马齿苋,至少这回不用自己上山采去。"
  他的手用力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现在跟我越来越没规矩,竟然敢挤兑起主子来了?这样也好,我到是想再亲手给你洗一回,上次还没尽兴呢。"
  我不知道自己故意提起马齿苋事件有多少调情的成分在里面,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在这一段平静得过分的日子里,我需要少量的无伤大雅的激情。
  试探王爷是否依旧对我感兴趣,也试探我自己在塑阳时的感情到底是冲动还是真。
  那种放纵的感觉又开始萌芽,我的手在他身上缓慢滑过,手指和掌心抚摸着这个强健的体魄。自古以来人类就对健美和智慧同样崇拜,在那次没有羞涩没有躲闪的共浴之后,我发现他的身材非常值得欣赏,那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
  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现代的男同志们会对身材好的男人格外青睐,无论是浏览还是触摸,都是一种享受。
  "小甘草……"
  看着王爷沉醉其中的样子,我突然坏心眼儿的想,这算不算是翻盘大逆转?原来调/戏别人也是件很有趣的事么……
  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青涩的技巧也能引来一阵阵颤栗,谁说伺候主子就一定要被人压在身下?当他湿滑的舌游走在我的脖子上时,谁伺候谁还不好说呢。
  当进攻不再是单方面的时候,我喘息着享受对方的反击,一个结论:王爷的手法确实老练的多……
  大概在六王爷来之后的一个月,邵先生升任正四品吏部左侍郎,谭秀协助刑部审理盐铁司铁税一案功劳显著,直升三级调任礼部主客清吏司,任职正六品主事,并皇恩浩荡,允许谭氏族人回归故里,免除充军杂役。(礼部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
  又是秋天了。去年就是个多事之秋,不知道今年的秋天会是什么样呢?
  邵先生依然没有搬出府,只不过他住的犀香苑逐渐热闹起来。当然拍马屁的狗腿子们是轻易进不来的,那些有权利进出的人之中我看见了杜放歌等老熟人,没有上前,只是在远处行礼。
  可贵的是杜放歌那些人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对我又任何怠慢,还是那带着点狡猾的笑,"甘副总管。"
  谭秀去了礼部,主客清吏司的职能让我捕捉到了一些思路。九王爷会这样用心的培养他,除了他走上老路之外,就是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给王爷当枪使。
  想起那份皇恩,我觉得如果我是谭秀,有这么一个机会能挽救全族的人,我也会一往无前的。对于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谭秀,我希望你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收起骄傲用你的才智赚取你应得的未来。
54
54、第五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章节,看看能不能显示出来。
  一个多月以来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被一则宫里传出的消息彻底打破。
  据说,皇帝有意立王爷为太子。
  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一直保持坐山观虎斗的皇帝突然起意在此时倾向于自己的三儿子。
  府前车水马龙,府内穿梭着各种官吏。王爷用无穷的精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评估着每一个来拜访的人,同时也得接受对方的察言观色和试探。
  我觉得他现在就是一只动物园里的稀有金毛儿大猩猩,就差旁边站个收门票的人和戳个"请勿投喂"的牌子了……
  送走三位结伴而来的大臣,在心里叹息,他们是害怕单独见王爷还是觉得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怎么还流行起按拨儿来了?
  我现在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本子,上面有邓春秋告诉过我的所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出身来历,有些有标注喜好,有些没有。
  这几天本子被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每天晚上各种探听来的信息都会一一补上。当小厮把王爷特别注重笼络的某位大人的茶搞混时,我几乎发飙。
  淡定,深呼吸,保持温和的笑容:"火青茶是给米大人的,给这位徐大人的应该是玉露茶,记住了吗?"
  "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换过来。"
  其实王府里的人办事基本都比较妥当,可是这几天我的心里因为那则传言一直七上八下。王爷公务繁忙,这种时候不可能去问他。邵先生那边也忙,刚提升吏部左侍郎很多差事要交接,他手下的人员部署更是王爷非常关键的一步棋。
  偏偏伴随着传言而来的还有六王爷那边蠢蠢欲动挑起的各种事端。
  厉大人几次深夜密访都和王爷谈到很晚,袁曦也曾混在几名户部官吏之中来拜访过一次。虽然听不懂他和王爷之间的暗示,但他们俩眼神的交流让我还是能捕捉到一些端睨。
  我不关心他们的大事,只是需要知道六王爷的动向。老杂毛儿的话言犹在耳,六王爷嚣张冲动的身影历历在目,所以当看到昆布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时我又差点儿发飙了。
  "你跟着我干嘛?快去王爷那边儿伺候着。这一天天的人来人往,多少不知道底细的都能进来,你还有心在内宅晃荡?"
  昆布耷拉下嘴角儿:"是王爷派我过来的。他也说现在府里来往人太多,怕乱着混进来别有用心的,特意让我来跟着你。"说着还戳了戳我的脑门儿:"有本大侠的保护你应该很荣幸才对。"
  心里有点甜。一眯眼,咬着牙说:"王爷派你来?我看是你自己要求的吧?在内宅见到柚子姐的机会不少吧?你这新荷包的针脚儿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昆布立刻红了脸:"胡说!"
  "好吧,一会儿我问问王爷去。"
  "呃……王爷确实派人来跟着你的,只不过派的是杜仲。"
  "那你还不快滚回去叫杜仲过来?"
  苍术跟我说过,在侍卫中他和昆布的功夫是一等的,王爷这么忙还惦记着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宫里一个还没成事实的传言都能让六王爷这么大反应,我也同样担心他的安全。
  昆布沮丧的走了,不一会儿杜仲就过来跟在我身边。他为人老实本分,我们一直聊得来,有他在我很安心。
  就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敏夫人临盆了。
  在各院儿门外例行的早间请安时,听见里头突然乱起来。一个小丫头火烧屁股一样冲出来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夫人喝粥呛了一下,咳嗽把羊水震破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危言耸听的编出这么个说法儿,还咳嗽把羊水震破!
  "慌什么?夫人怀胎已经足月,是小主子赶着来给府里添喜的。"回头招来跟着的人去请半个月前就在王府偏院待命的稳婆,又叫人去通知王妃和总管。
  回过头训斥小丫头几句:"主子大喜做奴才的反而添乱?你且进去,仔细留心是哪一个在里头胡说八道,等主子和小主子平安之后我饶不了她!"
  小丫头抖了一下垂着头说是。
  这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看她被我吓得发抖有点不忍心。"这个时候疼的是夫人,乱的也是夫人,咱们做奴才的正是要给主子安心才对。你平日也挺伶俐,赶紧回去帮着张罗吧。"
  候在院外,稳婆先被人急急的领了进去,而后王妃和总管也都到了。
  柚子招来七八个小丫头帮着布置生产要用的幕帐垂幔以及其他家伙事儿。
  总管跟我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前头的事也不能离了人,吩咐我小心伺候着他又匆匆赶回了前院儿。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被太阳晒的有点头晕。这秋天的阳光虽然不如盛夏的炙热也是够厉害的,有小厮讨好的给搬来椅子,谢过坐下又喝了白薯端来的茶水果然好多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电视上演的那种凄声嚎叫。
  小主子一直磨蹭到午后才终于莅临,礼亲王府从此又多了位小姐。
  我带着人匆匆赶到议事厅给王爷报喜,总管已派人分别去礼部宗正院和皇宫上报添丁。
  厅堂中的官吏们听闻府上喜得千金纷纷起立道贺。我偷眼去看王爷,他面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可下巴上丝毫不见柔和的线条还是让我看出了他仅仅是在做戏。
  我以为就算再怎么着他也会直接去敏夫人的院子里探望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先回了书房。默默的跟着,看他不紧不慢的翻书,看折子,我站在一旁有点局促的挪了挪脚。
  "你一直盯在那边儿来着?"
  "是。早上敏夫人就破了水,一直耗到未时三刻才平安。"
  王爷放下手中的折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福贵叔给我做了炒饼。"
  王爷又拿起一本书翻着,"你不用着急,到时候我自然会过去的。"
  他这种人后的冷漠我已经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知道,等他面对敏夫人的时候会挂起关怀温柔的笑容,说些体贴的话。但是现在……
  "你就这点不好,什么都想,还喜欢瞎琢磨。"王爷眼睛没有离开书,"生个女儿和生个儿子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只不过这里面真正闹心的是陈敏和他爹。没能一举得男恐怕她还得再接再厉的来纠缠,好在她是个大家闺秀,不至于像秀园那样出了月子就急头白脸的。"
  怪不得王爷不喜欢二夫人。但是听他这样评论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这皇家的人真是难以理解,如果是我得了个女儿,指不定得怎么乐开花儿呢!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王爷放下书好笑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就不疼自己的闺女了吗?我只不过是烦那些女人们的心思,她们只顾自己那点小算计,从来不管当前是个什么局面。"
  "不信,这要是位小少爷,你肯定冲过去了。"
  王爷大笑:"你当我在干嘛?我在给闺女取名字呢。"
  "啊?起好了吗?叫什么?"
  "未萱。她生在未时,陈敏的院子里又种了很多萱草。夏天的时候萱草花开很美,希望闺女能人比花娇。"
  萱草……那不就是黄花菜吗?我瘪着嘴不置可否。还以为王爷能给起个特好听特有意境的名字呢,"你偏心眼儿,二小姐的名字比这个好听多了。"
  王爷的表情很奇怪,招手叫我过去,人到跟前被他一拉抱个满怀。
  "偷偷告诉你啊,丝韵的名字不是丝竹之韵,是丝瓜之韵的意思。"
  崩溃了……二小姐是丝瓜?
  "犀香苑里没有种丝瓜啊!"为毛你要给姑娘起个这样的名字啊!!
  王爷憋着笑:"因为她生出来特别瘦,就一个长条儿,而且额头上还有块青胎记,我怎么瞧着怎么像个丝瓜。后来那胎记是下去了,闺女还是瘦瘦的一长条儿,你不觉得我给起的很贴切吗?"
  "不觉得,我还是理解成丝竹之韵吧,刚才你的话就当没听见好了。"
  脸上被连着亲了几下:"行行,你爱怎么想都行。走吧,过去瞧瞧我的小未萱去,免得你总跟我摆脸色。"说着又来掐我的脸:"有空儿你得再去跟邓春秋学学,这么长时间了还学不会掩饰心思,这小脸儿赶上奏折了,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不甘示弱的一把回掐住他的:"我就是跟你这个样子,和别人的时候厉害着呢!"
  估计王爷长这么大也没被多少人掐过脸,看着在手里变形了的俊脸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爷握住我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总管叫大夫来看过,说是脾虚给开了方子。我天天都喝着呢,不碍事。"
  每次我的身体上有点风吹草动,他即使不在明面儿上关心也会私下里吩咐人照顾,这种被惦念的幸福感很美妙。但过分的小题大做我就觉得很尴尬,所以小毛病什么的都是赶紧吃点药掩饰过去,免得这份'在意'落成别人指摘我的话柄。
  王爷也明白我避讳的是什么,当下不再多言只是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平时多打打拳,那些细节不用太在意,他们来这儿是看风向的,喝了什么茶吃了什么点心未必会留心。你是伺候我的,旁的人不用管。"
  话是这么说,蹲在副总管的位置上想不管也不行啊。
  我想,他应该能看出我是应付性的点头答应,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于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去敏夫人的院子,看望那朵刚刚出生的黄花菜……
  就在王府沉浸在小姐诞生的喜庆气氛里时,市井间因为六王妃旧年撞死的那个幼童再次沸腾。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是王妃一手谋划的。这段时间六王妃行为收敛了许多,很少再听到她有满街乱逛或者折腾新玩意儿来刺激京城老少的神经这种笑话了。
  和外务管事闲聊,果然是死了孩子那家儿人又冒了出来,据说还请上一届的榜眼现任太学院监丞给写了状纸,更是把这洋洋洒洒的状纸传抄百份张贴在京城有名的街市和酒肆茶馆中,颇有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王妃这时机把握的不错。在陆续拜访王爷的大臣中,我知道有几个曾经是倾向于六王爷的人,对于这种骑墙派王爷一律照单全收。我也担心过以六王妃的爱好会不会弄个古代版无间道出来,派人来做个卧底诈降什么的。可是再一琢磨,以王爷的谨慎别说是后来示好的,就算邵先生这种一等心腹也不知道他的底牌。
  外面的事纷纷乱乱,自觉能力不足智慧不够,干脆来个不理不睬。
  抱定心态,兴致勃勃的在王府里奔忙。这么多差事堆着呢,瞎操什么心?如今的局势下,王府上下的饮食饮水是个很需要防范的地方。
  每天早早起来,带着人打起各处水井的水喂鸡,后来直接扔了几条鱼到井里。免费提供给它们修炼的场所,如果某一天鱼儿们成了仙,那这水也就不用喝了。
  后厨里有干爹看着,中间传菜的过程每一处都安排了一名我信任的人。白薯和山药各管各院儿,王爷这有茯苓,王妃有柚子,二夫人那边我亲自去(主要是没人愿意去,这女人太能挑刺儿了),刘副总管负责奴才们的伙食。
  侍卫们又被重新筛选了一遍,稍有疑点的一律派去城外别院。四个贴身侍卫除了杜仲整天跟在我旁边照看内宅,其他三个二十四小时无休息时刻守在王爷身边。更有七王爷家派过来的几个高手填补护院。
  我对黄花菜小姐还是很上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亲切感。各种打着王爷名义的物品送去敏夫人那儿,也让这女人无比开心。
  这天犀香苑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被茯苓神秘的叫过去,看到背影,原来是谭秀。最神奇的是,跟他一同前来的人是莫史东。
  第一眼的感觉,这位西洋使节已经彻底迷失在谭秀和邵先生的俊美中了。
  谭秀的身上有股从前没有的自信刚强,给那份略带女性化的美添上了粗线条的一笔,以前的他就像幅工笔画。
  莫史东几乎就要眼冒桃心了,但我不认为他是表面上表现出的的这样。那双看起来清澈如海的蓝眼睛后面是一颗外交官的脑袋。以我上一辈子对西方外交人员的印象,他们的奸诈狡猾从来都和他们的翩翩风度成正比。
  茯苓是第一次见到西洋人,站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对方金黄的卷发,苍白的皮肤,明显不同于国人的脸型。
  我竖着耳朵捕捉三个人之间的对话,话题出乎意料的无关西洋商务而是一直围绕着我国宫廷贵族的等级和生活。
  谭秀的经历被他自己摆上桌面,略去和王爷的感情,把他从官宦之家的少爷到奴籍小厮再到脱籍入仕全说了一遍。
  莫史东认真的听完大声感慨:"你们的皇帝很仁慈。"
  邵先生微笑:"身为君王仅仅仁慈是不够的。"
  莫史东眨眨眼:"这样富饶的国家,君主过于仁慈会招来别国的窥视,只有足够强的军队和铁血手段才能守护住自己的乐园。"
  他在试图把话题引向他最关心的火器买卖,谭秀却说:"有勇无谋一样会丢失手中的一切。"
  邵先生赞赏着补充:"英明的决策和铁腕并存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一味的依靠武力往往最终惨败。"
  莫史东做出一副向往的样子:"如果这样的君王还能在太平天下后保持仁慈的传统,那将开创怎样的盛世局面啊~~"
  "定国安邦非空口泛泛而谈,事无巨细心思缜密也不是一时就能学到的。莫大人口中提到的盛世必然需要一位贤明与果断并存的君王才能做到。说道果断,何止是一国之君,即使如你我这样的人臣如果不够果断依然会随时面对灭顶之灾,您以为呢?"
  对于先生的提问莫史东优雅的点头微笑:"是的,邵大人言之有理。"
  谭秀轻笑:"莫大人能被君主委以重任按说应该是个机智果断之人,怎会在我国盘桓许久仍然没有定论呢?"
  这家伙……果然还是很刻薄的。
  "有啊有啊,"莫史东哈哈大笑:"今天得到两位大人的指点,我对贵国有了更深的了解,无比钦佩,无比崇敬。以前我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姑娘,一直以为玫瑰最美,却不知道最高贵的还是玉兰花。"
  我对莫史东的话抽搐了……一个长着胡子的小姑娘?恶……但是他最后玫瑰和玉兰的比喻还是很明显的。谁都知道六王妃在宁亲王府种了满院子的玫瑰,而玉兰正是礼亲王府的徽记。
  邵先生笑而不语,谭秀一挑眉:"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大人,您终于俊杰了。
  如果莫史东也彻底倒戈,六王爷手中的筹码就又少了一个。
  谭秀入礼部是谁的主意?是九王爷的支持,还是王爷的意思?
  皇帝露出口风儿的时机非常巧妙,直接打破了五五分成儿的局面。他也在试探吗?看看在湖面之下自己的三儿子和六儿子到底哪个的水更深?
  王爷告诉他开始收网了,可是在他会如何处理六王爷手中军权的问题呢?
  我觉得这是考验我好奇心的最大挑战。
55
55、第五十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在下打算开定制印刷了。
  具体的事项明天将公布,希望得到看官们的支持。
  和责编讨论过质量的问题,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兔子也看过一些以出版的样品,不排除运输过程中书会被RP差的快递哥哥蹂躏。如果出现这种问题,看官可以拒收,让印刷厂给你换一本儿。
  排版只有一种模式,兔子无能为力,但是校对和纠错是我的职责。所以文字质量请看官们放心。
  另:在定制印刷中可以增加网络河蟹下不能抛洒的肉肉,所以请看官们酌情考虑一下呗。
  即使出了定制,此文依旧会在网上完结,番外也不会缺斤短两,请看官们放心。
  抱拳~随着各种立储流言的沸沸扬扬,总管不得不考虑一个最实质的问题,如果王爷顺利被立为太子我们就将移居至太子府。
  太子不同于亲王,按历制,宫里会派出相应的各种宫官以及太监宫女。奴才的问题还是其次,现在王府最大的问题就是特使院。
  当初为了兴建特使院购买的地皮,加盖的房舍全都不在亲王府制式之内。而自从桐国人走了之后,那个院落也一直空闲着。如果搬走,这规格之外的院子该如何处理?
  按说这些都应该问宗正院的人,可太子之事仅仅还是流言,这个时候去询问如果将来掉链子不是王爷做太子,恐怕会被宗正院和其他皇族耻笑一辈子。
  就在总管进退两难的时候,卖给我们地皮的那户人家突然递来帖子,希望能赎回地皮并所盖房屋一并作价儿收购。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可喜的是那户人家出的价格也非常合理,更可喜的是当初犀香苑旁的那片柳树林铲平之后修的是跑马场和练功房,如今只需建起一道围墙即可恢复王府原样。
  这么头疼的事一夕之间就圆满解决,连总管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回禀王爷的时候我正好伺候在旁边儿,王爷流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让我不由腹诽,不会连这件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算计的吧?
  脑补了一下王爷秘密去找那家人推销砍价的场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这个买房的小插曲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在繁忙的差事中我也很快就把它遗忘了。谁想到京城中又沸腾起另一条爆炸性新闻,终于让我知道了为什么王爷会是那副表情。
  工部新成立了一个洋务冶造处,莫史东和锻造处大臣共同兼领。新部门专一生产由西洋工匠提供技术的火铳以及弹药,除了满足我国军需以外,外销桐国。
  这是王爷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实施之后带来的是一纸合约,西洋使节与工部、户部、兵部的联合条约。而莫史东终于破釜沉舟,在朝堂之上签约时也学桐国人的癖好"非礼亲王滕季央不签",一下把自己塞进了亲三王爷的大队伍中。
  一时间京城各种传言,据说当天莫大使就被驱逐出了宁亲王府,据说他的私有物品被扔的满街都是,据说六王妃站在王府门口骂街,据说……
  我狠狠的抽打了一下山药的脑袋:"不是亲眼所见就别那么多据说!六王妃再泼辣也不至于站在王府门口去骂街,宁亲王府的人再没规矩也不至于把使节的东西都扔出来。扫眉耷眼没好脸子是肯定的,扔?莫史东再怎么着也是使节身份,这些奴才敢吗?"
  山药沮丧的耷拉着脑袋:"甘草哥,我这不是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太高兴了吗?你还不知道我?一高兴嘴上就每个把门儿的。"
  翻白眼儿,一点长进都没有!"有没有消息说莫大人现在住哪儿?我记着他来了就被六王爷接府里去了,这么些年城里也没听说哪处有西洋使节馆的。"
  "有啊,刚建成,就在咱们隔壁。我昨天去前头找门儿上的兄弟聊天儿时还看见有西洋人往里搬东西呢。买办处的李大哥说他们那院子盖的有趣,种了好多草地,松柏树都给修剪成圆球形,当院儿中间还有个能喷水的池子,里头摆了个露着大膀子的美人儿雕像,可有意思了。"
  说着还冲我猥琐的挑了挑眉毛,用手在胸前比划着:"那美人儿的奶/子得有这么大,还露出来半拉。"
  忍住想暴揍这厮的冲动,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滚!没起子的东西!"(没起子,北京方言。没出息的意思。)
  我说隔壁那家儿怎么会买院子呢?果然是王爷一手安排的。看来这莫史东也不是临时起意,他和王爷竟早早的达成协议了吗?
  隔天,王妃招我过去陪她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照例又被茯苓等人逼着洗手净面,换过衣衫,靴子,最后还加了件素色斗篷给我披上。
  "王爷说你最近体寒,手脚冰凉的。等你回来了先过来喝药,身体不好也不跟我说一声?"茯苓替我整理着斗篷上的风帽。
  "我喝着呢,是总管给请的大夫开的,这一阵子好多了。"
  茯苓冷下脸:"我这个是太医给开的方子,普通大夫能比的了吗?"
  不以为然,"现在太医也长能耐了,不用号脉直接给方子?别给我补的七窍流血就行。"
  茯苓一笑,凑在我耳边说:"你的脉是王爷给号的,他跟太医说了你的脉象才叫开的方子。王爷可真宝贝你,等闲大夫他都不信呢。你呀,都成了他的心尖子了。"
  王爷……他知道我不愿意太张扬,所以绕这么个弯子。不得不承认他心细如发,关键是在这种时候,他还顾及着我。这和平日里逗逗夫人们开心的关心很不一样了。
  有了这一份感动的陪伴,第三次来到皇宫,巍峨的宫殿和高耸的宫墙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压抑。如果能陪在他的身边,即使未来住在这种地方,我想,我也会安安心心的吧?
  给皇后娘娘请过安,按规矩站在王妃身后。今天王妃明显不是单纯的请安这么简单,两个女人都是敷衍着聊了几句家常就迫不及待的要进入主题。
  于是我和一众太监宫女们都被哄了出来。
  站在殿外回廊下没一会儿,皇后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就请了我去旁边的耳房休息。他用好茶和阴柔调门儿的奉承来招待,看着他白腻腻的老脸和光滑的下巴,我有点肝儿颤。
  太监,多么神奇的一种存在。我在现代见过男人,女人,人妖,但是太监绝对是见识不到的。都说他们变态,我想,如果出身所迫必须当奴才我是可以接受的,心甘情愿的当奴才还要割掉我的JJ,那就完全不能接受了。也无怪乎他们会变态,换了我可能直接变成极度扭曲的大变态……
  还好王爷答应过我不会当太监,所以,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零接触时,我有种无比庆幸的感觉。
  这位公公恐怕也是个类似邓春秋一样的厉害角色,宫内宫外的事儿似乎他什么都知道。他当然也知道我的身份,偶尔流露出的女性化表情伴随着兰花指冲我一戳一戳的暗示: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彼此要照顾哟~~
  在我堆起假笑一个劲儿的表示:公公厚爱了,公公抬举了,公公太牛B了等等之后,这位大仙又开始暗示我到时候别忘了孝敬。
  "这宫里啊可不比你们王府,一层层,一叠叠的关系你待上十年都未必弄的清。后宫的主子们,外头的大臣们哪个不得万分小心的伺候着?你别瞧一个不起眼儿的主子,一朝得宠那可就了不得了。你还嫩着呢,以后好好跟我学,有公公疼你,教你,啊?"
  各种鸡皮疙瘩,各种掉。
  "哎哟~~你想教可晚了,这孩子早就跟我学本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杂毛儿!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老杂毛?难道我又穿越了吗?他不是退休人士吗?
  一听到邓春秋的声音,刚才还无比傲娇的大太监立刻变成小鹌鹑,哈着腰满脸堆笑的开门迎进来,又是换茶又是问候冷热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邓春秋穿大内总管的行头,还别说,干瘪的老不死被衣服衬托着确实挺气派。当然,不排除屋里屋外的太监们齐刷刷的弯腰行礼带来的视觉突出。
  "邓大人。"行礼。
  "甘副总管。"点头回礼。
  真无聊,还是单独去他小院儿的时候比较好。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甘副总管说说话。刚才过来殿外怎么就四个人伺候着?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说外头王府怎么怎么的,现在这宫里竟不如人家礼亲王府有规矩了!"
  看着大太监近乎连滚带爬的退出去,真挺震撼的。邓春秋到底有多大势力?退休多年余威犹在啊!也对,他退了他的人可不见得都退了。从先皇起他在这宫里有几十年,光大内总管就当了二十多年。
  "听说莫史东搬出宁王府了?"老杂毛儿的三角眼里一闪一闪的。
  "是,我也才听说。"
  "六王爷那的反应知道吗?"
  "都是传言,不可信。"
  邓春秋点点头,"多年的经营被人横刀劫走,有的人脾气暴恐怕会受不了。出入小心吧,眼下的太平也没几天了。"
  疑惑的看着他,可老不死的没有再多透露的意思。话也是掐头儿去尾,看来在宫里果然得处处小心才行。"事儿都是有心的算计无心人,只要提前防范上到也不难。"
  "可不是不难么,"邓春秋看着我笑:"这打鱼的是个老手儿,他可懂得怎么拉网使劲儿呢。只不过鱼儿们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捞上岸,猛扑腾一阵是必然的,咱手上可不能送了劲儿。"
  "是,大人的话有道理。鱼即使到了岸上也能蹦达会儿,非得拍死他才算数。"
  邓春秋大笑,指着我点头:"行,你心里有就行了。"
  话说到这儿就算完了。
  正好王妃也和娘娘也说完了事儿,我和邓春秋一起进去伺候着,皇后娘娘看见老杂毛儿笑得一脸慈祥,一番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亲兄弟呢。
  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密谈我猜应该是和六王妃有关,三天后果然应验。
  一张宗正院的告示再次给京城民众提供了茶余饭后热情的谈资。所有人都在议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
  六王妃闹市驾车撞死幼童一案终于在一年后给出答案。责令宫中高阶女官对宁亲王妃执行皇族家法,杖二十,宁亲王府赔银一百两。
  先是莫史东倒戈,现在自己的媳妇又要被惩戒,估计六王爷该暴走了吧?突然觉得和去年相比,今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多事之秋。
  几日之后皇帝也来锦上添花,第一次在朝堂上提出立三皇子为太子。听说当时拥趸王爷和六王爷的大臣各执一词,那喧嚣的场景让人无法形容。我觉得,很可能比相声演员聚众开会还恐怖。
  不知是当今皇上太过仁慈软弱还是元老大臣太过嚣张,最后竟然演变成全武行的打群架事件。当然,先动手的必然是六王爷那边的人,与他亲近的武官比较多,论雄辩自然不是王爷这边的人的对手。可能最后实在说不过恼羞成怒吧?
  王爷的肩膀上挨了一下,皮肤下隐约的青,我知道这种伤看着不厉害实际上很疼。
  站在他身后用跌打膏使劲儿的给他揉,"你忍着点,这种淤血揉开了第二天就好很多,也不会肿起来。要不然再过两天还要变紫,那就是坏血了。"
  王爷一笑:"我没那么娇气。"
  "这不是娇不娇气的问题,"心里琢磨了一下,有些事儿还是想跟他说说:"余总兵好像和六王爷走的很近,京城内防和外防全是京畿总兵负责,如果真有人成心针对你,我怕咱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用担心,大臣毕竟是大臣。余泰虽然作风强硬,但一朝为官他忠诚的是皇权而不是某一个人。就像今天殿上那些大臣,他们也未必都是忠心于老六这个人。吵过骂过甚至动手,目的也不过是向他们心里的下一个当权者表忠心。哪个人后面不是拖家带口?今天这样到也挺好,等我得权那天不计前嫌给他们一个机会,你说他们会如何对我呢?"
  "识时务的自然是会看到你的公平和大度,就怕有死心眼儿的。"
  "能有几个纯粹的死心眼儿?什么事儿还不都是看人的手段。老六明枪暗箭的算计我多少次了,我这边儿一次也没还。余泰不是傻子,当初挑了他做京畿总兵也是看中了他那份忠诚。这种血性汉子最重义气,虽然他面儿上跟老六亲近,心里瞧着我们俩的行动谁敢说他私下里不敬佩我呢?"
  把药膏收好留着明天再给他揉,"我也不是今天才担心这个。早前跟邵先生提过,他跟我说你总是有几张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底牌。余泰也好,其他的大臣也好,你不说我就不问。总之一切小心为上,谁知道六王爷经受这连番的刺激会不会突然魔障了呢?"
  王爷得意的笑了起来,用胳膊圈住我:"这算什么,今后还有他受的呢。"
  顺手给他整理衣衫。天气逐渐冷起来,他火力壮不怕冷,我却已经加了衣裳了。
  手被他捉住捏了捏:"最近气色不错,手也暖了。那个药虽然难吃,可得一直吃下去。太医跟我说你有虚火,身体又亏的厉害,大补的东西见不得。我最近不能分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事儿都定下来了,自然我要好好疼你的。"
  恶心……"您这漂亮话儿还是留给别人听吧,我可受不了。"
  其实最近王爷跟我聊天的时间都很少,说这种话的机会更是几乎等于无。除了上朝,他的分分秒秒都留给了大臣们和他的大事。无论是厉大人这种心腹,还是倒戈而来的墙头草们,围在他身边的人那么多,有时候伺候在旁边或者远远的看着,总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记得好像是形容恋人之间太过熟悉之后的冷漠,但是在王爷身上,却是一种明显的反差带来的感觉。
  单独和他在一起时他的样子和面对朝臣时他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是不是应该窃喜看到了他最真实的一面?但是我也不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滕季央。
  想着想着,手不由自主的捏住他的鼻子晃了晃:"两面派!"得到一个霸道的吻。
  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让王爷很高兴,黑黑的眼睛里有别人见不到的热情。
  这之后王爷继续抛洒他的橄榄枝,又有一些中立的朝臣陆续表达了他们的支持。西北总兵最夸张,直接一张效忠函。
  皇后娘家的势力终于开始有所动作,这之前我还纳闷儿,怎么不见那边的人有动静儿呢?一直都是王爷自己孤军奋战。
  后知后觉,重臣做事总是要避嫌的。世人皆知的血缘有时候往往帮不上忙还会有所制约平白添乱。
  如果王爷姥姥家的势力先行动,必然要落人话柄成为六王爷那边儿重点打击的对象。现在皇帝先亲口提出来,又有王爷自己发展的一众大臣一呼百应,作为皇后娘娘亲叔叔的华英殿大学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支持自家孩子,而王爷官拜枢密处内大臣的亲舅舅也终于可以跳出来替自己的外甥打拼。
  即使不知道详细情形,我也能想象到六王爷气极之后的嘴脸。
  曾经王爷在得到袁曦的支持时夸口如果拿下户部六王爷和他的局面就会变成三七开,那现在我个人认为局势已经出现了一边儿倒,二八都不过分。
  真是忙忙碌碌又一年,秋末冬初的时候了。盘算着再进了腊月离过年也不远,就是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过上一个安生年。
  注释:关于文中提到的几个部门。
  宗正院影射宗人府。太学院影射国子监。枢密处影射军机处。京畿总兵影射九门提督。
  华英殿大学士为正一品,是文华殿、武英殿大学士的2.0版。=。=!
56
56、第五十六章 ...
  我知道王爷在收网,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收的这么紧,这么狠。
  六王爷之前和莫史东草签的合约被公诸于众,其中几处疑似对国不利的条款在户部尚书袁曦和兵部尚书洪光权的推波助澜下引起巨大的争议。
  一时间六王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还不够,刑部会同都察院借机对他在户部和兵部笼络的官吏全部提审。
  又有大臣当堂指出宁亲王在桐国特使来访时,借打猎之机用火器技术试图拉拢对方的事实。舆论苗头直指其里通外国,实乃叛国重罪。
  我听着都惊了,六王爷所做的其实就是王爷一直在做的,可是同样的事在被人捉到一点点小辫子之后加以推论和臆测就变成了重罪。而一切的起源仅仅是莫史东持有的那份草签协议,怪不得上次王爷在与六王爷的谈话中特意提到了这一点。
  王府的警戒被加强了两倍。虽然有朝臣提出的质疑,可六王爷毕竟是皇子身份,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谁也不能拿他如何。
  所谓墙倒众人推,与六王爷亲近的大臣中不少纷纷和他划清界限。而朝中由来已久的行贿受贿潜规则,致使在这个时候随便跳出来一个大臣倒戈当污点证人都可以牵连出一大片。以厉大人为首的刑部效率极高,不三日收押的官吏几近三十人。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官员众多,大理寺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加上之前的都察院,最终形成了开国以来很少见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我觉得这次六王爷私结党羽的跟头是栽定了。王爷也好,六王爷也罢,他们结交拉拢大臣的手法必然要用到贿赂,有几个像袁曦那样滑头的?只用手中看不见的权利与王爷做交易。
  朝中腐败,多少官员都是靠着银钱往来维系官场,我想三司会审其中必然也有王爷的手段。哪儿就那么准除了六王爷的心腹以外就牵连不出其他的官吏?即使听说有几个,也是平日为非作歹仗着世家身份嚣张过了分的。
  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做事从来不会是单箭单发,往往一箭双雕。借着会审的时机削弱一些世家的权利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府里上下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连山药这种大大咧咧惯了的都镇日屏气凝神。
  王爷每日出入少则二十护卫,多则近百。一连半月除了心腹大臣,闲杂人等包括王妃都难以近身。
  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到跟前儿去卖乖的,只是默默的暗地里帮着茯苓张罗他的一切起居饮食。甚至神经质的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电视剧中的曲折情节,总觉得护院做的不够谨慎,伺候的人也不够小心。
  打鸡血一样抢着巡夜,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严阵以待。
  终于在王爷上朝的时候,茯苓忍无可忍抓着我按在床上:"你能不能别作妖儿?或者你当夜猫子之后早上起来往脸上擦点儿胭脂粉儿?就就你这脸色柴的都不如要饭的,王爷瞧见了还不得分心?"
  真是一语道破,羞愧的把脑袋扎进被子里:"我知道错了。"
  茯苓"嗤"了一声:"大半夜的看见你拎着个灯笼巡院,真有事儿就你那小身板儿能顶个屁?我知道你提拔起来一个万能的巴豆帮你盯着经办处,可是各司其职的道理你就忘了?这还是你教训别人的话呢!丢不丢人?"
  真丢人。嘴角却翘起来,万能的巴豆,这还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不成吗?我就是害怕,总觉着六王爷那样的人不会坐以待毙。"
  茯苓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怕。王爷是顶聪明的人,一定会先知先觉不给六王爷机会的。"
  腊八。
  我怀疑三司那些人是成心不让大家过个好年。平时左一道公文右一条递审无比繁琐的流程,竟突然变得迅捷,好像现代开了绿色通道一样快。
  偏偏这个时候桐国派来了三名使者,带着各色退回的礼品。而其中桐国国君的密函更是让皇帝当朝大发雷霆直接将信函掷在六王爷面前。
  很短的几句话,回绝了六王爷跟他联络的火器交易,并且暗示不会支持他竞争太子之位,冠冕堂皇的写着不参与贵国一切政治争端。
  很明显,这也是王爷的手段。
  那么现在他几乎掐住了六王爷的命脉,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那些武将会一直逍遥在外?三司会审收押的人中竟一个武官都没有。
  是夜,皇宫有刺客偷袭,火起。
  消息传来时我一个机灵翻身爬起,天还没亮,黎明之前的黑暗。
  匆匆穿上衣衫冲到王爷院前,茯苓瞪着眼睛跟我说:"王爷去厉大人那儿了,苍术和昆布他们跟着。之前叫人带话回来说太晚了就住那边儿。"
  心头好像狠狠的被人揪了一把,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被茯苓抓的。
  "怎么办?王爷会不会有事啊!我去找总管!"
  一把拉住他,"不,你去把护院和侍卫都叫起来,点燃灯笼火把,越亮越好。"
  又看见迷迷糊糊的白薯,"去把奴才们都叫起来全部集中到王妃的院子那边。"
  想过许多种六王爷的反击手段,却如何也没想到他会选择武力夺权。但这种不明智的做法很符合他的性格,也很符合他手中仅余的筹码,更符合他现在的境地。
  王爷,你收的太狠,邓春秋说对了,狗急了是要跳墙的。
  当护送着敏夫人和不足百天的小姐来到王妃的院子时,总管等人已经到齐。
  奴才们大多吓得浑身乱颤,这种危机我也是头一次经历,在一片无声的恐惧气氛中忍不住暗暗发抖。
  柚子把二位夫人迎进内院,总管镇定的站在最前面。干爹悄悄在我耳边说:"你记住,不许冲到外面来。一会真有人打进来你就进院儿保护夫人们。"
  一把匕首交在我手中,冷冷的兵器在火光下微微颤动。
  不!这个时候我不能慌!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
  一排火箭破空而来,引燃了外宅的树木,不片刻火光冲天。
  隐隐传来刀剑的声音,仿佛还听到有人嚎叫呐喊。
  奴才们发出阵阵惊叫却被总管厉声呵止。
  他大手一挥接过旁边随从递来的长刀,刀尖指地,挺直的背影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身劲装手持宝剑。
  福贵叔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院门之内,触目所及是姑娘们惊悚的目光。
  敏夫人面色苍白的站在房门边,旁边的丫鬟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姐。
  突然喊叫声越离越近,好像有什么人向这边冲来。
  猛回身,看着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
  当一切都不再是猜测,当危险真的到了面前,我发现自己的手不再颤抖。手中的匕首紧紧的贴在胸前。
  总管安排的伏兵从院墙的阴影处冒了出来,天色还未明,在摇动的火光中辨识出其中几个是身手最好的护院。
  看着和刺客纠缠在一起的人,我有一丝丝放松和安心。马上就要天亮了,不知道王爷那边怎么样?有苍术和昆布他们在,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吧?
  然而混战之中,局势逐渐不妙。黑衣人的数量在增加,外宅的打斗声也变小,难道是他们杀光了外面的人所以能跑进来增援?
  王妃已经亲入战场,高挑的身形旁有干爹虎虎生风的刀影。
  在破晓时分,我们还是败了……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缩小了阵地,像调戏小猫一样的在消耗我们的体力。不敢去看地上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也看不到王妃和总管,我只看到了一个个指向我们的冒着寒光的刀尖。
  "都住手!"王妃大呵一声。
  "我是礼亲王王妃,即使死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下手。让滕若虹来见我!"
  我想,这会不会是王妃的缓兵之计?她信任王爷,她在等王爷来救她,就像我也在等待王爷一样。一种说不清的信赖,没有任何杂质,王爷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一定是早有对策早有防范!
  王爷!你的底牌是什么?
  然而来的人是六王爷,残忍的微笑和眼神。
  "给三皇嫂请安。"
  看到他身后那个矮壮的身影,余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这个被王爷评为热血忠胆的武将有份好感,有份期待。你,是王爷的底牌之一吗?
  黑衣人的身后涌现出内防处的士兵。
  六王爷得意的笑着,痛骂着王爷的阴险。
  "听说半夜里刑部尚书府被人偷袭,不知勤于国事的三哥和那个厉退之有没有机会生还?"
  看着那满面胜券在握还带着少许狰狞的面孔,我突然想大笑,因为余泰的刀已经指向了滕若虹的背脊,"六王爷,请让您的手下放弃兵刃。"
  没有废话,翻盘就在一瞬间。
  甚至这余泰都不给滕若虹破口大骂和质疑的机会,几个身强体壮的亲兵上来利落的把他捆了起来,口中还塞了布巾,而他的人也在僵持片刻后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刃。
  "礼亲王妃受惊了,城防不利,臣罪该万死!"借着微亮的天光,我看到余泰对王妃露出崇拜尊敬的神色,就像勇士在看他的女王。
  王妃弯腰将他扶起:"总兵大人无需多礼,王爷那边如何?"
  "幸不辱命!"
  生死危机就这样大起大落的渡过了。
  总管和刘副总管带着一半奴才们去外宅清理战场,我和巴豆负责清理内宅。
  根本无法让受到惊吓的二夫人和敏夫人离开院子一步,最后丫头们只得临时收拾出两间屋子暂时安置她们。
  巴豆带着无比神勇的冷静亲手鉴别每一个死去的人,王府的人都停放在临时腾出的空房间内,刺客们的尸体则被运到偏院开辟出的空地摆放。发现还有呼吸的刺客就立刻招来大夫挽救,这些人都是最终可以给六王爷定罪的人证。
  把受伤的护院和侍卫们交给内管事大叔照顾,我带着白薯并一些小姑娘们去张罗全府的早点。干爹已经到了后厨,很高兴见到他换过了干净衣衫,已经又恢复往日笑眯眯的菩萨脸。
  "您受伤了吗?"
  干爹摸摸我的头:"没有,那些小子想近我身还得多练几年。而且他们本就打算生擒,打斗时咱们就占了不少便宜。"
  粥锅在冒着欢乐的泡泡,炸油饼儿的师傅竟然还哼起了小调儿。厨房管事突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下宁亲王那起逆贼可再也得色不起来了吧?"(古代汉语中的"得色"等同现代汉语方言"得瑟")
  这是大战之后我听到的第一句调侃,忍不住大笑:"说的好!"
  旁边有大师傅凑趣:"那咱们的苦日子可到喽!之前一个太子传闻都招来那么些大人来访,这一下王爷必然被立为太子,来溜须拍马的人还不踩平了府里的门槛儿?咱们得做多少点心烧多少水来招待啊……"
  厨房的人轰然大笑。干爹也跟着笑眯了眼,手下麻利的盛出一份粥放在托盘里,又摆了六碟小菜,"先给王妃和夫人们送过去,你留个人张罗底下人的早点不用再过来。"
  一旁的小丫头也接过其他师傅递上各色饽饽和油饼油条。让白薯留在厨房盯着,我这才带着人匆匆赶向王妃的院子。
  一进门先看见了苍术和昆布。王爷回来了!
  这俩人精神头儿很好,完全没有遭遇埋伏的痕迹。奇怪了……
  "哎哟,早点!"昆布眼馋的盯着托盘里的小豆包儿,结果被柚子一巴掌拍得缩回了脖子。
  和苍术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有小丫头在一边挑起了门帘。
  屋里王爷坐在正位,王妃和敏夫人分坐两边。二夫人梨花带雨的站在他身边抽抽搭搭的诉说着之前凶险的经历。
  "请主子们用些早点。"低着头把东西交给柚子,自有小丫头们张罗着往饭厅桌上摆放去了。
  只在进门的时候和王爷有瞬间的眼神相对,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快乐。他没事,我也没事,这就够了。
  送完早点轮不到我来伺候,退出去问了问苍术,原来王爷早就得到线报今晚六王爷来袭,故作不知情照旧去厉大人府上。实际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仍旧持有疑点。王爷怎么知道对方不会取我们的性命?这是一场博弈吗?他在赌六王爷不会伤了我们?如果是,我会觉得心寒。
  所有我关心的人都平安无事,一下放松下来才觉得全身乏力。总管见我精神实在是萎靡就让我回去休息。明知道这个时候是最需要人的,却不想逞强。回到屋里看见还维持原样的被窝,再也忍不住迅速的脱下衣衫躺了进去。
  紧张的筋骨得到舒展是这么美妙,屋子里静悄悄的也催我入眠。六王爷彻底完蛋了,皇帝会怎么处理他呢?还有六王妃,这老乡会是什么下场?
  六王爷真够嚣张的,竟然还敢派人去行刺皇上。毕竟是自己的亲爹,皇家的人果然都是冷血!
  不由想起王爷,他就不冷血了吗?用全府的人做赌注!
  明明想睡却睡不着,满脑子就是一个字:乱。起身披了件衣服在屋里踱步,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穿好衣衫到前面继续忙活差事的时候,王爷来了。
  没有语言,只有动作。甚至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就被狠狠的抱进那个强壮的怀抱。
  不同于往日的缠绵,这是一个激烈的吻。我们都拼命的吸吮着对方,紧紧相依的身体只恨贴的还不够近。
  披着的外衫被我一把甩开,双臂只想紧紧的圈住这个人。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忘在了一边,真实的唇舌纠缠和拥抱带来的温度几乎让我沸腾。
  王爷的手臂越来越紧,我已经不在乎随之而来的疼痛和憋闷,就在做好随时会被他拔干净扔到床上的心理准备时,他却猛的放开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等我。"
  大口的喘着气,有点害臊。
  拉住他:"让我给你把头发梳理一下吧?很快就好,不会耽误的你的大事儿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不至于变成鸡窝,但是他之前整齐的发已经被我弄乱了。耳后和两鬓都龇着毛儿,怎么看怎么像刚被人揪着头发臭揍了一顿。
  后来这个静静的给他梳头的画面成了我最珍藏的记忆之一,镜子是我们交流眼神的媒介,那里面两道压抑着热情的眼神谁也不愿意挪开,就那么一直纠缠。
  抚平他最后一缕发,我的心神也终于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还是问了:"你早就知道六王爷不打算杀掉我们的吧?你不是赌一把对不对?"
  他回过头微笑:"我从来不赌。不可能用我的亲人去赌,更不可能拿你去赌。"
  心头吊着的大石头"砰"的一下落地,下一刻我已经冲过去抱住了他。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快完结了哎。
  重提关键词:瓶子,仙人掌,覆水可收。很快就将谜底揭晓,兴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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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王爷走后连续两天没有回府。外面传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没一个听着靠谱的,但是我相信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不会出什么岔子。
  六王爷被余泰擒获后收押在宗正院,听说目前六王妃还在王府没被提审。我有点担心以这女人的个性会不会再闹腾出什么幺蛾子。而且当危机解除之后才想起来,皇宫遭遇刺客和火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见有大动静呢?
  六王妃肯定会在这个时候集结手中的力量做殊死一搏,就是不知道在一番大逆不道的行刺偷袭后还有多少没被王爷控制住的残余供她调遣。
  这几天邵先生都不在王府,王妃是个比王爷还沉得住气的主儿,想去找邓春秋探探消息又被护院们拦住说,三天内王爷不让府里任何人出入
  到了第三天,我的耐性也快要磨没了,惊天噩耗传来。
  皇帝被刺客所伤,救治无效。
  国丧。
  突遇如此大的变故还好有总管主持府内一切事务。
  他经历过先皇驾崩,所有的礼仪和禁忌门儿清。一时间王府忙而不乱,一切都井井有条。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一律换过素色衣衫,男子摘冠,女子去饰。
  举国哀恸。
  此时我却心中暗暗高兴。不管之前六王爷打算干什么,现在他是弑君之罪难逃一死,其残余的势力必然分崩瓦解。之前如果还有保持中立的大臣,如今不说彻底对王爷臣服,至少也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坛皇帝一死,皇位非王爷莫属。也算这老皇帝还做了件好事,死之前提出了要立王爷为太子,不得不说他死的挺是时候儿。
  呸呸呸,自己打嘴。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帝,但也不能对死人大不敬啊。不过,抱有这种心态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王爷说过我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那种,现在进出的官员众多,尤其是宗正院和礼部的人,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三日后由宗正院主持大敛。
  百日内票本用蓝笔,文移蓝印,二十七日素服,四十九日内禁屠宰,嫁娶,演乐。
  大行皇帝梓宫(棺木)于瑞阳宫停灵十八天之后迁往殡宫。出殡时的队伍长达百里,王爷扶棺,皇族宗室男子及朝臣随行恭送,女子沿道结棚祭奠,诰命及三品以下大臣长跪于城门外。
  事毕。
  礼部撰写誊黄,颁布各省新帝即位。
  皇帝的停灵与起灵是一个礼仪集中体现的过程,宏大的场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后来总管告诉我,因为皇帝突然被刺杀没有遗诏立选太子,六王爷手下的乱党还有余烬未灭,所以我见到的还是从简之后的葬礼。
  这期间我只见过王爷几次,而且是离得远远的。他现在已被群臣拥护成为新帝,有宫内消息传出,王爷以时至年关、乱党未除、孝服在身为由,要求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王爷当皇帝了……几个月前还觉得是件很遥远的事竟然就这样发生了。在忙于经办各种仪式,各种交接之后,我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住在了皇宫里。
  在大年初五的早上,宫中来人将我带了进去,即使一路心事重重依然发现被带到的地方是皇帝的寝宫,后三宫之首的瑞阳宫东苑。
  在不同于王府的宫殿中,我只觉得屋里的柱子都很高,房间很大,静的让人心慌。尤其是在这么大的一个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带我进来的太监已经退了出去,偷偷瞄了瞄四周,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就在这种情绪烦躁难安的状态下,突然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是王爷吗?不对,现在该叫他皇上了。
  "我很想你。"
  真的是他。猛的抬起头四处寻找,终于在内室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依然穿着素色衣衫,脸上的笑容和向我伸出的手臂一切如故。
  飞奔着穿过偌大的宫殿,直到被他抱了满怀才觉得终于安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挣开一点对他笑:"恭喜王爷当皇帝。"哎?我怎么蹦出来这么直白的一句?难道是舌头也兴奋了,脱离了控制?
  他大笑:"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贺词了。"随即微微低下头,我自然是迎了上去,甜蜜蜜的吻,那脱离控制的舌头被他捉住。
  爱人之间的吻是怎么亲也不够的,而仰着头时间太长的下场很悲催,低着头时间太长的下场也很无奈。
  悲催的我不仅仅要应付唇舌之间的纠缠,还要忍受一双大手游走在身上的折磨。
  "别,不要现在。"拉住他试图拨开我衣衫的手,"还是白天。"
  我害怕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太热太浓。
  "不用怕,我就是想你了。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逃走了,我派人去捉却怎么也捉不到。"
  "我不会逃跑的。"
  "哦~~"他拉长了声音:"现实里你是不会跑,可在我梦里你确实跑了,我要讨点补偿。"
  不由分说的被他压在床上,那亮亮的眼睛里是不容错过的欢愉。
  什么情况?这大白天的,在皇宫里,在……在龙床上!
  "不……别……"
  隔着裤子某个部位被挑逗着揉搓,我是不是可以说这家伙完全跟个发情的种马没区别了?好吧,至少被爱抚还是很舒服的,但是为了避免某些人一时冲动,我决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掌握住他的弱点,很轻易的翻身而上。当位置调换之后,我骑坐在他的腿上,胳膊卖力的上下移动着。
  看着他逐渐布满情/欲的脸,我有种满足感。对方的快感是我赋予的,这些皱眉、喘息、咬紧牙关也无法抑制的呻吟是我造成的。空闲的左手伸进了他的里衣,在结实的肌肉上游移,直到摸到一粒小小的东西。
  "唔!"王爷猛的一睁眼按住我乱捏的手:"作死!"
  切,谁死还不知道呢!右手稍微用力一握加快速度:"淡定,请尽情享受吧。"
  王爷的眼睛里有道光一闪而过,虽然紧接着他就完全沉浸在无边的快感里,我却暗暗心惊,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整回来的。
  就在他心满意足之后打算来反攻照顾我的小兄弟时,我非常迅速的跳下了床:"您今天召我进来不会就是要泄/欲吧?"
  王爷,呃,皇上挑了下眉毛:"自然不是。本来也不打算怎么样,就是想亲一亲,抱一抱,是你太热情了主动来伺候我的。"
  "是,皇上说的是。"信你才怪呢!
  "别扭,人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吧。"
  "好。"
  坐在床边他突然笑了:"案子上有给你的东西,自己拿去看看。"
  看着手中的纸张,我有中重新投胎的错觉……
  "你脱了我的奴籍?"
  "那……我以后干什么?"
  他的大手握住我的:"你以后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怎么陪?现在连个奴才都不是了。不是奴才也不是太监,难道要我做官?就我这两把刷子能做什么官?
  一道蓝笔蓝印的圣旨又展现在眼前。
  全身发颤,连着声音也颤了:"内廷外总管兼领奏事处外奏事官?"急急的又看下去,圣旨中还写着我今后在宫内的行走范围,前朝和皇帝寝宫。
  "你把大内总管一分为二了?那内总管是谁?巴豆吗?"
  "对。"
  "外奏事官又是干嘛的?"
  "管呈递奏折与王公大臣的贡物,引带朝臣觐见的。从四品,可以行走内廷又不用上朝,很适合你吧?"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了,皇上哈哈大笑:"你这小东西应付王府里那几个女人都疲于奔命,这要是让你伺候整个儿后宫的女人们不上三天就得让人抓个小辫子砍了。而且我也答应你了,不当太监。现在脱了奴籍又提拔你做官,还把你绑在身边只伺候我一个人,满意了吗?"
  "呃……那我住哪?"问完就后悔了,看看他的表情,真应该自抽嘴巴十下。
  "当然是和我住在一起了。"不怀好意的凑过来啄了一下:"我跟你说过,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此刻,我深深的后悔刚才的一切行为,以他的个性,一定会用各种意想不到的花样玩死我的。
  "你的脸怎么白了?咦?手也凉了,身上也冷吧?让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再次被压到床上时,我选择顺从,只求他不要下手太重。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既然已经确定是喜欢他的而且也准备接受他,那我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咳,肉见最下作者有话要说。顶风作案……)
  各种羞人酸痛让我扎在被子里迟迟不肯出来。
  "我给你洗一洗吧?"
  "不要!"
  "那起来吃些点心好不好?"
  "不要!"
  被强行用暴力揪了出来。
  "好疼好疼!"
  某人一下就服软了,"不洗很难受的,让我看看破了没有。"
  脸上立刻又开始发烧:"别,我自己来吧,擦擦就好。"他很体贴,没有留到最后。
  清理完毕。
  我可以接受刚才的剧烈运动,但是不能接受这运动之后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柔情――被皇上眼睛里的那份温柔看出我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果然是个变态……当他仔细的剥了只橘子一瓣一瓣的喂给我吃时,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又不是女人,你这样子很肉麻!"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关心和宠爱而已。"完全的厚脸皮,并且在橘子之后还有小糕点,在小糕点之后还有粥……
  "哪儿来的粥啊?"
  "我刚才叫人做的。"
  那,岂不是,有人知道我和他……对啊,这是皇宫啊,屋里没人保不齐窗户根儿底下,门外头多少耳朵听着多少眼睛瞧着呢!
  "放心,都是邓春秋的人。只要有敢多嘴的,不用我怎么着老杂毛就先把他们整死。"
  "他,他知道你和我……"
  "当然,动过你的人我是不会给他们好下场的。"
  "邓春秋对我挺好的。"
  "他打过你。"
  "打过我的人多了,你还打过呢。"
  厚脸皮就是厚脸皮,某人笑着贴了过来:"所以我要用一辈子来疼你。"
  恶心again。
  这之后他毛手毛脚的行为越来越多,忍不住提醒他:"你还穿着素服呢,幸亏这里伺候的都是自己人,要不传出去看大臣们怎么指责你吧。"
  皇上无所谓的一笑:"素服期已过,我穿着不过是演演戏给被人看,他们注重孝道我就满足他们,他们注重仁义,我也满足他们。"
  我大笑:"你这是要仁义谁啊?能让皇上这样咬牙切齿的说仁义以待的人可不多见哟。"
  "老六。"
  提到六王爷我就忍不住一抖,想起一个月前的生死时刻。强壮的臂膀轻轻将我揽入怀:"心有余悸?"
  "有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高深莫测的微笑:"处置他的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不是我,按照祖宗历法弑君之罪凌迟无赦。可他手底下颇有几个我看得入眼的武将,这些武夫视忠孝大义为天,为了他们我也得好好演一场仁义大戏不可。"
  话说,斩草除根是个从小听到大的词,平时吵架的时候威胁一下对方还可以,可真的面对有权利对别人"斩草除根"的人时,这四个字显得格外恐怖血腥。
  在看到他的表情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联想到这个词。不想再深问,把话题引向别处,问问我的新职责,问问我的新住处,得来的全是暧昧的"你下半辈子的差事就是陪伴我","你下半辈子的住处就是我的床"什么什么的。
  恶心again and again。
  自初五进宫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王府。中间有太监传递进来我的府里的旧物,全被皇上笑着扔掉了。内外衣衫,靴袜帽子,斗篷手套,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每天都有各色全新的物件儿填充进我那间名义上的屋子。
  外衫必须按制式,内衫就超的过了分,几乎和皇上一个规格。为这个跟他争执过一回,虽然得到他的宠爱,可是我依然想做个低调的人。
  "能不做奴才当回人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能叫人说出话抓住把柄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吧?"
  "谁敢?"
  "等你不喜欢我那天就有人敢。"想想和�吧。
  "不会有那一天的。"
  争论无疾而终。而且这次争论之后,他越发的迷上打扮我了。就我这副尊容,为了避免被披挂成一颗行走的圣诞树,我做了一切能做的输死抵抗。即使在床上被他折腾得云山雾罩咱也坚决不同意,最终他难得妥协了。
  一枚碧绿的翡翠玉兰坠子被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个坠子是一对儿,另一个自然是在他脖子上。
  我发现自从进宫之后,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虽然很快的适应了新生活和新差事,可是一个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
  皇上上朝是在瑞阳宫正殿,下朝批阅奏折是在瑞阳宫东苑书房,休息是在东苑寝宫。我的职务是一直跟在他身边,除了上朝,其他的时间全部和他在一起。
  一晃两个月和宫里的大太监混熟了些才打听到,王妃已经迁进了皇后的呈祥宫,柚子也跟了进来做了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总管和刘副总管带着川贝等不愿意做太监的奴才去了皇庄,以巴豆为首的自愿净身的奴才们也入了后三宫各院。
  苍术昆布等侍卫因保驾有功都赐了官职,干爹也无需继续隐匿,回归内廷当了近卫军将军。
  瑞阳宫位处后三宫之首,一道昭华门就是我的界限。再往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我这样没有净身的轻易不能进去,除非皇上带着或者皇后召见。同理,巴豆那些人也不能过来。
  一道宫门,隔开了我所有的朋友。
  就寝时我在皇上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他跟我装听不见。
  再叹,再再叹,他终于扳起我的脸:"你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巴豆他们聚聚,自进来就再没见过他们了,挺挂念的。"
  "巴豆你是一时见不到了,他整天跟着老杂毛儿学差事呢。白薯到是在里头,明天叫他过来陪你好不好?"
  立刻眉开眼笑:"好!那我也可以见到福贵叔吧?他不是在前朝当值的么?苍术和昆布呢?"
  鼻子被捏住:"得寸进尺。"
  这就是答应了。开心的扎进他怀里,迷恋这份温暖和平安。
  "我听苗公公说礼部上了好几次折子要在夏至补办登基大典和皇后册封都被你留中了。"
  "着什么急,等秋审过了的,把老六塞进皇陵给先皇陪葬之后再说。"
  虽然知道六王爷难逃一死,现在听了还是觉得有点凄凉。忍不住又往皇上怀里凑了凑。
  "冷吗?你比去年还怕冷了。这身子骨就补不起来是怎么的?"
  "不冷不冷,"赶紧否认,要不之后的各种汤药实在是难以消受:"我就是喜欢挨着你近一点儿。"
  这种话百试百灵,立刻就能断了他之前的念想儿。里衣被拉开,抬起头去迎接他的吻。
  不得不承认,我也开始贪恋。
  作者有话要说:软卧香衾。
  湿热的唇在胸前徘徊,乳/尖的刺激让我拱起了腰。
  "你……慢一点。"
  "放心,我有分寸。"
  第一次在床上袒成相向,随着他的动作,腿间的器官彼此摩擦着带给我快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自己却被他阻止了。
  灵活的手指和柔软的掌心毫不吝啬的摩擦着,挤压着。如此的刺激让我的前端分泌出晶莹液体,随着每次的上下运动,逐渐涂满了他的掌心。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向了更深的地方,"不要紧张,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跟随着他的指引,我尽量放松着身体,但是被入侵的感觉依然很难受。
  突然他笑了:"你自己做过功课?"
  就知道瞒不过这种风月老手,脸上已经发烧一样的烫:"嗯,老早以前银翘给的一罐香脂……没先到后来会用的上。但是……我已经答应你了,又不想受伤。"
  伴随着他灼热的眼神和一个充满怜惜的吻,我伸出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我是自愿的,听说很疼,但是为了你我愿意。"
  话的尾音被热烈的吻覆盖,我努力集中精神去感受唇舌的纠缠,刻意忽略被更多的香脂润滑开拓的位置,而他也竭尽所能的刺激我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
  当他发现我不再绷紧逐渐适应了外物的存在之后,我的腿被折叠起来压向胸前。随着手指撤出的一瞬间,我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深深吸气。
  疼!好疼!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物体小心翼翼的推进。
  "别夹!"是他的喘息。
  睁开眼,入目的是他努力自我压抑的神情。颤抖的手慢慢抚摸上他的脸,"我没事。"
  "不行,你太窄了,今天就算了。"
  我一急,顾不得疼痛双腿猛的缠上他的腰,这动作让他被动的进入了几分,也让他压抑的神色瞬间变成享受的模样。
  娘的!早晚都是这一下,干脆来个痛快的!
  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腰上提起仅余的力气用力向前一送……撕裂一般的痛。
  "甘草!"
  "你……快动一动,我不行了。"
  "你这个笨蛋!"
  嘴上骂着,可动作是更加小心的律动,缓慢的在我的身体里摩擦着,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我的额头和脸颊,耳边是他的低喃:"甘草,我的小甘草……"
  是的,我是你的。寻找着他的唇,我需要更多的吻来放松,我想要的更多。
  当摩擦越来越激烈,他的动作也逐渐变快时,我死死的抓紧身下的褥子。尽可能的放松,尽可能的接纳。
  他的幅度加大了,每一下撞击都会让我产生一瞬间的晕眩,好像在坐海盗船,被大浪高高抛起又落下。疼痛已经不那么剧烈了,而他的抚摸让我更加放松,一种隐约的快感慢慢凌驾于感官之上。
  当带着点沙哑的呻/吟脱口而出时,我看到他满意的笑容:"小甘草,我要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
  我一直认为性/爱是双方的互动,单纯的接受或者付出都是没有乐趣的。所以我试着去配合他的频率,试着回应,试着取悦他,也取悦我自己。
  我的尝试换来他的疯狂,重重的拍击声和他眼睛里凶悍的光让我有点儿心慌。
  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硬生生的中途停下,喘着粗气:"不要怕我,对不起。"
  这种人会说对不起?
  不合时宜的想笑,结果憋笑的下场是收缩了某个位置造成某人新一轮的猛攻。
  熟悉的大手再次握住我已经鸣金收兵的小兄弟。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前后夹击中我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满目的明黄帐幔随着震动轻摇,灼热的鼻息越来越近,闭上眼,抱住这个强健的身体,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了出去……
58
58、第五十八章 ...
   
    皇宫整体看去规规整整四平八稳的,实际上前朝各殿之间有很多密道小路。而我最熟悉走的最多的,就是由大臣等候皇上召见的华英殿庑房到皇上批阅奏折的瑞阳宫东苑慎思堂相连的密道。
    每次带领大臣走过时,我经常想,这条小小的密道中经历过多少重臣们满怀心思的脚步啊?当我接受那些大臣的行礼,听着他们口中尊称为"甘大人"时,一股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今天,我要引领的人是两个老熟人――邵先生和厉大人。
    碍于华英殿庑房内还有其他等待的朝臣,这两位直到进了密道才对我露出熟悉的笑脸。
    先生还是那么温和儒雅,摸摸我的头说:"最近小甘草长高了不少。"
    厉大人依旧是乌鸦嘴风范:"嗯!就是太瘦,像根儿高粱。"
    对于这种让人无语的问候,我选择当没听见,微微弯腰一伸手:"二位大人请。"
    来至慎思堂先进去禀报,再出来请他们进去,然后默默的站在皇上左侧。
    对于这两位心腹,皇上免去一切君臣礼节还给赐了座儿。
    厉大人所报之事自然是刑部提审六王爷党羽的一些重要进展。其中一个叫司勇的武将似乎有点棘手。
    "这人态度蛮横满口尽是大逆不道之词,臣本无需上报。可京畿总兵余泰多次来找臣为这司勇说情,话间对其才干颇多赞赏。"
    皇上微微一笑:"余泰没少难为你吧?"
    厉大人立刻起身行礼:"臣身为刑部尚书遭人诟病谩骂已视为家常,此番只是觉得能得余总兵力保之人或有真才实学,若完全按律制处罚也许我国将损失一名良将。是以,臣一时无法定夺才来恳请皇上的意见。"
    "再好的人才如果不为我所用留在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厉大人多虑了,按照律法处理即可。"
    "是,臣遵旨。"
    "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了,臣告退。"
    自有太监领着厉大人出去,我依旧伺候在堂内。
    此时邵先生和皇上说起了官吏的选拔。在借着六王爷之乱肃清朝政时,有不少官职都空闲了出来。现在吏部临近初授官双月大选,正是提拔自己人的好机会。但朝中的老臣世家们也瞄准了这个时机,各种套近乎,各种威胁施压简直可以形容为排山倒海。
    皇上沉思片刻说:"你挑选一些高品级的闲职来安置那些人,如果是识时务的自然不会再来嚼舌,如果有一心想向从前一般把手伸到重要实权位置上的,正好给我一个再次清理他们的借口。一切见机行事吧。"
    邵先生听了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奏折,我赶忙接了递上去。
    "这是臣事先拟好的人名单和月选官职,请皇上过目。"
    先生办事果然厉害,来之前就猜到了皇帝的意图,我很怀疑他袖子里是不是还有其它备用折子来针对皇上各种不同反应的。
    皇上看着折子嘴角逐渐露出微笑:"很好,你的安排很巧妙。"阅毕也不急着放下,"京畿总兵麾下的步军御南营是京城最重要的巡防兵力,你折子上提到的这个人可信吗?"
    先生出位行礼:"此人是兵部尚书洪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臣以为和原御南营参将司勇相比,忠心有余能力不足,这次调动提升主要是照拂洪尚书的面子,确实不是最佳人选。"
    皇上长叹一声:"那个司勇我也早有耳闻,可惜了这个良将了。"
    邵先生微笑着点头:"是。皇上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不为我所用者应铲除而绝后患。臣也非常惋惜司参将不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只不过臣还不想放弃,愿请旨亲赴刑部狱所面见司勇和他讲讲道理。"
    "准。"
    邵先生告退后,我看着皇上似乎有点疲惫,于是暂时不提剩下那些等待召见的大臣,屏退众人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膀和头。
    越过他的头顶就能看到那个没合起来的奏折,上面的名单里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
    皇上一直没有说话,我只好百无聊赖的继续看那折子,可是一行行看过去之后突然发现,这折子里明明全是文官,哪里有提到武将的提拔?
    "哈!我知道了,你要和邵先生唱双簧是不是?"
    皇上噗的一笑:"哎哟,我的小甘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拉过我的手在他手心里揉着:"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折子里没有武官提选,你怎么突然说起来御南营的参将安置了?刚才我看到邵先生顿了一下,这个双簧是你临时起意的吧?你还是舍不得那个司勇。"
    "好啊,你个小小奏事官竟然敢偷看奏折!"
    不理他的打岔,"我猜的对不对吧?"
    他就像安抚小屁孩一样笑着:"对,对,真聪明。"
    "唔……还好你只是安排我当个奏事官,如果我是邵先生一时肯定反应不过来你的心思。果然江湖险恶啊,水深浪大我这小身板儿进去两天就得沉了。"
    他拉过我亲着:"沉不了,有我托着你呢。"
    我挤出假笑:"不敢不敢。以前也没发现您和先生说话这么绕,现在你们的对话我是有心听都听不懂了。还是说,您一直都这么高深来着?只不过现在更发扬光大了一点儿?"
    腰上被他狠狠掐了一把:"你跟我不也越来越没规矩了吗?这算什么?先偷看奏折,现在又来挤兑我吗?今儿非跟你一样一样的算明白不可。"
    我赶紧跳开一步摇着手:"别!很疼。"他对付我向来是打屁股。此时脸上微微发烧盯着他:"别打。"
    他的眼神一下就柔和了下来:"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太过分了?"说着伸手又把我拉了过去:"以后我会节制一点的。"
    我才不信呢……
    "素服期已经过了三个月,你是不是该经常去后宫瞧瞧了?"虽然不至于夜夜笙歌,可是满足他旺盛的精力我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其实皇上并不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人,怪只怪我的体能实在是应付他很吃力。
    "自然要去的,可我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去。后宫不比王府的内宅,这里头的女人们其实就是我和她们身后世家的纽带。这一阵子还简单,等明年选秀之后进来的那些妃子们可得花点儿心思了。"贴过来在我耳边又开始没正形儿:"我去后宫就是'处理政务',真正能得我欢心的只有你的小屁股。"
    看我实在是尴尬了,他又一下把话题引开:"刚才你只猜对了一半儿,留用司勇不仅仅是看上他的才干,这种人我不指望能得到他完全的忠心。做个戏是给所有人看我的宽容,也是要用司勇牵制那些自以为扶持我继承大统出了大力气的家伙们。一个个都以为我的江山没了他们不行,一群跳梁小丑!我偏要捧个愣头儿青出来对付他们。"
    真阴险……所谓过河拆桥就是这样了吧?不过也得说这些大臣没看清这位皇上的本质,也都没有身为棋子的自知,损一点儿说的话:活该自找的。
    看着他又开始思考政事,我换过一碗热茶:"你休息一下吧,闭上眼睛养养神。华英殿那边还有七八个大臣等着呢,我看工部的米大人满脑门子官司,八成儿是要说洋务冶造处的事儿。"
    虽然他的身份从王爷变成了皇上,他的行为也越来越诡异莫测,甚至对邵先生和厉大人等曾经的心腹也逐渐分出了三六九等,但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变。
    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明里暗里的算计全都没有使用在我身上。他变化的地方很多,多的我也曾经怀疑自己对于他来说到底算什么?是个泄/欲的工具?一个满足好奇心和征服欲的男宠?
    甚至我还盘算过如果有一天他腻味了,我该给自己找一条什么样的退路。
    但是那些生活中的细节,面对他时时刻刻的关心和爱护,以我的智商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玩弄的蛛丝马迹。
    终于我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小试探在昨天晚上把他惹怒了,暴风骤雨般的冲撞中忍不住哭着哀求他:"我知错了……"
    那几滴该死的眼泪是疼出来的,是吓出来的……因为他的神情让我有种会被他咬死吃掉的错觉。
    当他终于释放了怒火之后对我说:"你是住在我心里的人,不许你有任何怀疑,不许你再试探,不许你再胡思乱想,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当时我笑了:"好霸道,难道我为自己想想也不行吗?"看,果然近墨者黑,总和大变态待在一起我也开始变态了。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行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你只要想着我就行了。"
    然后我就像个傻缺一样开开心心的趴在他身上贱笑:"嗯,拿去吧,都给你。"
    所以今天我就活该无论是站、是坐都疼的咬牙切齿。
    皇上登基已经半年有余。我对奏事官的职务越来越熟练,对大臣的奉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有什么虚荣感。
    后来我听邵先生说,当初皇上要分内外总管的事儿遭到了不少重臣的反对,当然他们不知道我和皇上之间的事,仅仅是忧虑这位城府极深的新帝是不是要用这个职务拆分搞出什么新花样而已。
    "以前他们的闺女进宫做了妃子,他们只需要打点首领大太监一个人,现在分成了两个,内外各担其职。而内总管绝对不允许谈及政务,只负责后宫嫔妃的日常起居,不若从前还能在皇帝耳边嘀咕点话什么的。"邵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我:"你可知现在你这外总管是多少大臣心中的香饽饽?都憋着劲儿讨好你呢!"
    我大笑:"那我岂不是会收到很多孝敬了?发财发财!"
    先生摇头:"皇上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那些大臣也就是想想吧,你可见过有谁敢凑上来的么?那是作死呢。"
    又习惯性的摸摸我的头:"也是你这家伙确实招人喜爱。一个刚脱了奴籍的奴才一下被提升为内廷外总管兼领奏事官,多少大臣因为这个又闹了起来?我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袁大人和厉大人联手作保,说你品质忠贞不二,仁孝志坚,又以宁王党余孽未清,宫中需可信之人经手奏折为由保荐。"
    呃……"先生,袁大人和厉大人是被皇上逼的吧?"开玩笑,我何德何能得到这二位重臣的青睐?不信!
    先生敲敲我的脑袋:"果然越来越聪明了。不错,这里面皇上费了不少心思,但是他们俩也确实对你留有好感才自愿入套的。要不以袁大人的油滑怎会轻易中计呢?哦,对了,他跟我说你还欠着他一包好茶叶呢。"
    袁曦……能做户部尚书果然是要抠门儿到一定程度才行。
    这天下午有枢密处加急奏折递上来,皇上在皇后的呈祥宫,我匆匆带着人赶往后宫昭华门。
    通报的小太监飞一般的跑了,不一会就见巴豆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
    "小甘草!想死哥哥我了!"
    看一眼他的腰牌儿,也是奏事处的,只不过和我的有些不一样,他的是内奏事处。
    "改天再叙旧,有枢密处加急折子,你先给递进去。"
    巴豆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皇上说知道了,肯定是南边水灾筑坝的事儿。"说着招过来一个小太监把折子送进去,他拉着我进到昭华门旁的庑房里侃大山。
    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当太监。心里隐约觉得他可是被皇上强制要求的,因为我不想做太监,皇上退而求其次在奴才里选一个得力的。那我就是他今日身份的间接造成者,不问明白了我心里很不安。
    和巴豆说话也用不上什么遮遮掩掩,他听了一笑:"你别瞎想。我在王府当奴才时不会做人,有你多次提醒也不知道收敛,陆陆续续的得罪了很多人。如果我跟着总管去皇庄,指不定得被人挤兑揉搓成什么样儿了。"
    继而眉毛深深的皱着,"我家的人一个出息的都没有,整日就知道吃老本儿,只记着曾经得过宠,有过势力,却看不清眼下的处境。我最小的弟弟很聪明,以前在王府时我托山药放他进犀香苑偷听邵先生讲课,引得他一心就想好好念书。后来皇上叫我过去,说听邵先生讲有个小奴才聪颖好学,愿意给我弟弟脱奴籍还给安排个好前程。"
    听到这儿我心里的不安更甚。我了解皇上的手段,很明显他是要用一个甜头儿换巴豆自愿当太监。
    突然手被人握紧,我抬头看着巴豆真诚的眼睛:"甘草,我知道皇上是真心喜欢你,我也知道皇上是要用我来顶替你当太监。可这也是我所求的,反正注定了一辈子是奴才,少一个玩意儿和多一个玩意儿又能如何?你不知道我能得到这条路可走有多高兴!我弟弟可以脱奴籍参加科考,有皇上一句话就能得到好前程,我家也能光宗耀祖太平富贵了,我特别满足,真的!"
    "巴豆你别说了。"心中的不安还在扩散,我觉得自己是个罪魁祸首。
    "甘草!你听我说。能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得到皇上真正的关心?别多想了,你记住我是自愿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关系,也是我得谢谢你。"
    入夜皇上从枢密处回来情绪很好,估计是筑坝的事处理得很顺利吧。
    洗漱完毕太监们放下重重幕帐。他从一旁拿过一把扇子递给我,展开一看,是一幅画着并蒂柿子的事事如意。
    "过年的时候净赶上大事儿,把这个忘了。前几天下午在枢密处听他们为点银子吵来吵去很没意思,随手画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哎?这个柿子蒂呢?怎么没有?"
    他一笑,拉着我穿过帷幔来到书案边,"我等着和你一起给它添上呢。"说着让我研了墨提笔在其中一个上写了个小小扁扁的"央"字作为蒂,又把笔交在我手里:"你写个'甘'字到另一个上面。"
    "啊?我的字很丑,会毁了这幅画的。"
    "没关系,我帮你。"
    手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住,后背贴在他的胸前。
    一笔一划的写,完全放松,被他带着写下了这个"甘"。
    拿起扇子仔细的端详,"你的字真好看。"
    耳边有热乎乎的气息:"哦?怎么好看法儿?"
    "我不懂得书法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很有力,但是又能把锋利都藏起来的感觉。"
    他轻轻的笑着:"你喜欢我就多写一点给你好不好?"一边说竟然一边在后面顶了几下,让我注意到某人的某处已经进入充血状态……
    "你,你,你不会是要用那个……那个来写吧?"大变态!大变态!他果然就是个大变态!
    皇上大笑:"你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回到床上。里衣被扯开露出大片胸膛,刚才写字的毛笔落在我身上,凉凉的。
    胸口上被写了一个"央"。
    他很开心的看着自己写的字:"这样好,就像我的徽记一样。"
    然后又提笔画了起来,等他收笔之后我低头看了看,在字的旁边是一朵半开的玉兰。最可恨的就是他故意在画的时候笔尖停留在我胸前敏感的地方,来来回回的描摹。
    微凉的夜晚中我觉得有点冷,刚才柔软毛笔的刺激又让我心里很热。忍不住想爬开却被他捉住,"这个图在你身上很美。"
    他灼灼的目光让人害怕,我已经觉悟,今天晚上不可能消停了……
    (此处省略肉肉若干,定制印刷中将补齐。)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兔子在矛盾中徘徊了很久决定了,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写。
    以前一直试图压缩文字在30W字之内完结,这样定制印刷时可以给想买书的看官节省不少银子,可是陆续看到亲爱的看官们抱怨兔子写的太仓促太草率了,惊觉!这又是对在网上追文的看官们的不负责表现。
    于是,咱还是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兔子是V文和印刷不能两全啊~~~
    .
    希望有意向购买定制印刷的看官不要责怪兔子啊~~另,简单计算了一下,定制印刷大概在55-60之间,不知道这个数字看官们能否接受?
    .
    那么在下就踏踏实实的继续写文了哈~~祝各位看官愉快。 
59
59、第五十九章 ...
   
    邵先生说我被皇上保护得滴水不漏,直到进入阴历八月我才深刻的感受到这个所谓的滴水不漏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宫人都在忙碌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唯独我这个外总管无所事事。一来我任职时间还短,对宫内的规矩老礼儿都不上手。二来,职务中圈定的行走范围把我隔离开了后宫。
    每年的中秋节按历是要在太后所居的福荫宫举办,而我的行走范围仅仅到皇帝寝宫的瑞阳门。而且我的主要差事是接引大臣,伺候皇上的日常起居。先皇三日一朝,到了皇上这儿就变成了每日临朝。以他的精力和抱负,对于自己的江山有那么多设计,那么多想法,我想,他可能恨不得一日双朝才高兴呢。
    所以我只能听听瑞阳宫内的太监们议论今年预备了多少西瓜,做了多少月饼,置办了多少种干鲜果品,要搭多少戏台请多少班子进来助兴。默默的记下这些琐碎的差事,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袁大人和厉大人对我的保荐理由其中之一是因为现在朝局未稳,宁王党羽未清尽所以才需要个可信之人。我估摸着早晚有一天这个奏事官的职务会被拿下,到时候我还得专心致志的当外总管,后宫进不去,总还有经办买办等等的差事吧?
    我想,太监出宫麻烦多多总没有我来得方便。我又是在王府的经办处锻炼了好长时间的,很多差事熟悉一下就能手到擒来。到时候大臣们真要是挑剔这个奏事官的差事,我也不至于一下闲置下来措手不及。
    心中主意已定。瑞阳宫的大太监苗公公是邓春秋的老部下,平时经常跟他虚心请教,皇上赏我的小零碎儿也经常送些当孝敬,一来二去的,苗公公也不吝惜多教我一些规矩掌故。
    公公是个有深沉的人,从来不提我和皇上之间的种种,只在一次我们兴致很高的说到伺候主子的小花招儿时,他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
    我本应该刻意忽略一带而过,却禁不起入宫以来第一次直面他人审视目光的酸涩。
    苗公公看出我的尴尬并没有立刻讨好或岔开话题,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慢慢的跟我说:"甘总管,咱们做奴才的命贱,承受不来太多主子的宠爱,要折寿的。"
    这话听着刺耳,但却是真理。所谓折寿我理解不是迷信的那种折寿,而是周围人的妒忌和算计。可是入宫八个月来,我没有遭到任何排挤,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没有。
    周围的人或者恭敬,或者礼貌周全,可这些恰恰显得那么冷漠。每一个人见了都是"给甘大人请安","给甘总管请安"。主动去结交,说上一刻钟的话得到的也全是"是,甘总管说的对","甘总管英明"。
    以前可以骂骂咧咧说说笑笑的朋友都不见了。没有茯苓帮我出馊主意,没有巴豆跟我臭得瑟,没住苍术陪我一起发呆,甚至连类似紫苏来刻薄我几句的人都没有了。
    一切都是"谢甘总管","是,甘总管"。
    这些,就是所谓的滴水不漏了吗?
    当我发现皇上对我的控制欲已经越来越不可思议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全是他说了算。那份感情逐渐变成了一张捉住我的网,越收越紧。
    我试图挣扎,试图跟他好好谈一谈,可是每天看着他为各种奏折烦恼,看着他把心思全都铺在国家大事上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跟他闹,跟他翻?
    于是我终于发现自己很文艺腔的"孤独"了。享受君王的宠爱,被锦衣华服包裹,品尝山珍海味。他把一切最顶级的东西砸给我,同时剥夺了我的自由。
    我现在算不算是在犯/贱?
    试着寻找一点爱好,丹青,雕刻,书法,乐器……这些高雅的东西真的不适合我,每一样都会带着我走向更深的孤独。我希望能开开心心的有几个狐朋狗友,我希望能有几个说说心里话的人,听对方诉个苦,跟对方吐个槽。
    我希望能有份真正的差事让我用用脑子,让我耍耍小心眼儿,而不是傻子都能做的引路人。
    都说深宫似海,各种是非阴谋,我在自怜的时候也应该庆幸,至少皇上给了我一份太平。他把我放在这个接触不到外面的瑞阳宫里,陪伴着他,等候着他。
    中秋节当晚,瑞阳宫来了位我意想不到的客人。邓春秋。
    小太监们知道我不能去福荫宫,皇上也没有要带我去的安排,所以他们在东苑花园里单摆了香案和贡果。
    园子里还有各色花灯,全是大臣们花了心思供奉进来给皇上赏玩的,地上还摆着几个天灯要等月亮升起来再放。
    福荫宫方向传来阵阵丝竹箫笙,我看那些留下来伺候的小太监一个个伸着脖子支棱着耳朵的猴急样儿于心不忍,"你们也过去瞧瞧热闹吧,这里有我呢。"
    等他们千恩万谢的走了没一盏热茶的时间,邓春秋就来了。
    "这算怎么回事儿?人都死绝了!"
    老杂毛儿调着嗓子的质问吓得几个留下来照看烛火的小太监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等我跟他解释明白了,老头儿斜着眼冷笑:"你这装好人的脾气我看到死也改不了。你当是扮菩萨呢让他们去玩耍,这要真出点什么事儿那几个跑了的全都得掉脑袋,轻了也少不了一臭揍。你说你是做善事啊还是阴人玩儿呢?"
    我明白他的潜台词,皇宫不比王府。
    赔着礼嘴上承认错了,赶紧把老头儿让进屋里――自然是我那间名义上的卧室。
    邓春秋等小太监上过茶,一双三角眼贼溜溜的在屋子里一涮:"要不说人无完人呢?这么个英明神武的主儿就在你的事儿上掉了价儿。要我说,还不如给你修个珍珠塔关起来算了!"指指墙角的柜子:"这么新?连点儿经常开关的印子都没有,还有那铺盖,你都没睡过吧?"
    默认的不吭声儿。
    没想到他今天来一上来就说这些,本来还很高兴来了个老熟人,现在却只希望他快点走。
    皇上去后宫的次数很稳定,但是每次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他不允许我睡在其他的地方,无论是因为国事还是去后宫,他回来多晚我都只能在他的寝宫里等他。
    "被逼得?"
    我抬头看着老头儿:"一半一半。"
    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你个没出息的!活腻味了吧?"
    苦笑:"您骂吧,已经都这样了。我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去,是我自己贱。"
    "呸!"邓春秋急了:"你当我来是干嘛?就数落你来的吗?我告诉你,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是不知道,她们是懒得理你罢了。后宫这个地方撅着屁股等恩宠的多了去了,你一个不会下崽儿的人家根本不放眼里。可是我听说你的吃穿用度超的过了分,娘娘们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说话,你给我收敛点儿!"
    他的语气里有很浓的失望,我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你以为是我争的吗?你还不知道我吗?这些根本就不是我说了算的!里里外外无论什么,我连心里都不能想别的只能想他。你刚才说的好,说我一时放了那几个小太监去瞧热闹明着是好事,暗里保不齐就害了人家,可你就没想到我也是被人无心给害了吗?"
    邓春秋眨巴着眼睛,愣了半天才说:"我的天,这是要了人还要人家的魂是怎么的?"
    "邓大人,您请回吧。跟着您也学了一年多,该知道的规矩我不可能忘了。只要您心里有个数儿,别再冤枉我就行了。"
    "屁话!"老头儿骂了几句叹口气:"我也寻思着你不是这种猖狂的人,刚听说的时候还不信,后来小苗亲口告诉我还不往心里去呢。刚才是我冤枉你了,我也想不到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外面传成什么样儿了?"终于鼓起勇气,我得面对事实,总躲着当鸵鸟也不行。
    老杂毛儿鄙视的一笑:"真闹大了太后娘娘就该下手收拾你了。还能有谁?你们府里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位夫人呗。当初没休了她还给带进宫里,这人也不知道惜福,还折腾呢!你不用担心,她叫唤得欢实了自有人收拾她。"
    拍拍我的手:"当初看中你接我班儿的是太后和皇后,你小子点儿幸,这二位都挺喜欢你的。而且她们也巴不得有个人能尽心竭力的伺候好皇上,我瞧着到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的事儿。就凭你现在的分量,那位要是知道了有人惦着整他的心头肉,恐怕直接寻个由头就把人拖出去砍了。这个事儿你可千万不能提,我自有安排让她闭嘴就是了。"
    "我明白。"
    "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幸和不幸都出在那份恩宠上。如今进了宫不比在外头了,自己要是想不开可没人给你活路走的。"
    "是,我记住了。"
    "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偷梁换柱,趁着没闹起来赶紧该换的换了。皇上要是问起来,你自己想办法跟他兜圈子,要是真心对你也不会太坚持,如果是一时兴趣那你可先给自己踅摸条退路吧。"
    好几个月了,终于听见几句带着"人味儿"的话,心中的酸涩和不甘得到了缓解,等邓春秋走了之后我叫人准备了沐浴的东西,浸泡在热水中反复思量着他说的话。
    吃穿用这些小事儿放在等级森严的皇宫里就是大事儿。像我里衣用的那些料子,我查过是和皇子公主们同级的,如果我还想踏踏实实的活着,这些细节绝对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邓春秋说的好,我就偷梁换柱,换回应该我这等级用的东西,如果皇上发现了再跟他解释也不迟。
    一直想跟他好好说说这些道理,我不怀疑他对我的喜爱,这次正好用这份喜爱当切入点。他那么聪明的人,也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也许我还可以顺带提一提差事的事儿,这个奏事官明年说什么也得给我免了。中秋过后就是秋审,六王爷一旦被处死也就没那么多风浪了。如果我还不自知的耗在这个职务上,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二夫人折腾起来那么简单。
    我对这份感情非常珍惜,甚至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就这么陪在他身边大家一起变老。为了这个我也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自己的幸福不能总等着别人给,也该自己去努力才对嘛。
    房外有太监来回走动的声音,应该是皇上快回来了。
    跳出澡盆胡乱擦了擦,也没管头发还湿着直接梳上,穿戴整齐匆匆赶回东苑寝宫。
    前脚刚到没一会他就回来了。
    鼻子凑在我身上闻了闻:"洗澡也不等我?"
    余光看到苗公公带着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热水造成的温度还没有退散,他的话让我的脸更烧了起来,"跟你一起洗就不是洗澡了,上次还差点淹死。"
    皇上大笑搂着我说:"谁让你那么诱人来着?这小肉皮儿也越来越滑溜了,可不就抓不住了吗?"
    他的呼吸里带出酒的味道,举止也不像平时那么一本正经的,曾经那个花心王爷的面相又出现了。破功了吧?
    我想去给他拿醒酒茶却被抓住不放,脑袋在我胸前来回拱,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好香。"只几下才穿好的衣衫就被撕巴开,滑腻的唇舌也熟练的找到了最喜欢吸吮的地方。
    "你等一下,先换了衣服的,好歹洗漱了再说……别咬!"
    还是没挣扎过他。喝了酒的人是不是力气都特别大?
    终于暂时得到满足之后,他抬起头笑眯眯的说:"本来这几天想让你好好修养一下,可你偏给我机会,是不是想我啦?"
    "嗯?我给你机会?"
    里衣被大手揪出来一截:"这是什么?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是你的衣裳吗?"
    喝了酒也没逃过他的眼,我还以为得好几天之后才会被发现呢。
    择日不如撞日,原原本本的把想好的话告诉他。
    可是即使我很小心的避开了邓春秋和二夫人,他听完了还是眼睛一眯,高声把苗公公叫了进来:"我回来之前谁来过?"
    苗公公一直跟在他身边哪里知道这边的事儿,看皇帝的脸色也吓了一跳,立刻把留下照看烛火的小太监叫进来问话。
    这下可糟了,叫进来三个有两个不知道的,那两个正是我放出去瞧热闹的。当着人前也不好说话,等苗公公气得脸色发青押着人出去我赶紧求情。
    拼命的小声请求也不能缓和他的脸色。
    最后急了,眼睛都热热的:"我就是想踏踏实实跟着你一辈子,你偏要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吗?"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烛光里闪了闪,叫来一个人吩咐:"去告诉苗毅不用处置那两个小子了,一点误会而已。"
    等到人退出去伸手又把我抱了满怀,下巴摩擦着我的头发:"是我不好,只顾着宠你没想那么深,以后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我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笑着仰起头:"真的?"
    "真的。"
    主动奉献一个足够长的吻,心中无限的欢喜。以后我要好好跟苗公公学规矩,以后我就可以出入行走了,以后我就可以有事儿忙了,以后也许还能出宫去看看邵先生和苍术他们,以后……
    "但是我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私自做主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说这个事儿怎么办?"
    心情大好,听了这句小小的威胁和暗示,我反而身上一阵发热:"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今天也许是太高兴了,几个月来的郁结一扫而空,甚至在看见他沸腾着欲火的眼睛我还能笑出来。主动拉着他坐到床边,亲手伺候他洗手净面,拆下他的冠冕,一件一件的替他脱掉礼服。
    只剩里衣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让我来伺候一次我的小甘草。"
    每次听他说"我的小甘草"时,心里都是又酸又甜,可是今天听着就只有甜。
    忍不住去亲吻他的脸:"我很开心。"
    就在这个亲吻变成他不想再压抑下的缠绵长吻时,一个凄厉的女声在寝宫外嘶喊着:"我要见皇上!不许拦着我!"
    门外传来苗公公说皇上已经就寝的声音,那女人疯了一样的叫着:"不行!我一定要见他!他答应我了,我一定要见他!我要问清楚!"
    我犹豫了一下推开充耳不闻还在我脖子上乱啃的人,"我去看看?"
    如果是普通品级的宫女或女官,这样在皇帝寝宫前放肆早就被苗公公拖下去处置了,能如此嚣张蛮横的只怕也不是一般人。
    他的神色很不耐烦,最后还是让我伺候着穿了件常服来到寝殿相连的书房,这才让人把那个女人带进来。
    来的女人我不认识,看岁数在五十以上。虽然钗饰略有凌乱,但看衣衫上的花纹应该是先皇留下的贵人。
    "奴才都退下!"那女人双目充血,神色趋近疯狂。
    苗公公等人立刻退了下去。我刚想跟着抬腿,被皇上一个眼神阻止了,只好乖乖留下。
    退至幕帐的阴影里,尽量不让这个疯女人看见。
    "滕季央!你答应过我什么?为什么要把冕儿派到边疆去?你答应过我会给我和冕儿一个太平,为什么出尔反尔!"
    原来是二皇子滕承冕的老娘,传说中的董贵人。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这个把先皇迷得五迷三道儿的女人,只看到一个狰狞的侧脸。
    "和桐国刚刚达成协议,边疆现在也无战乱。我这个时候派二皇兄去是给他积累功勋的机会,不知董贵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贵人低头想了想,突然呵呵笑了:"先皇是你杀的对不对?是你杀了仁远!"
    
    作者有话要说:虐吗?不虐吧?哼哼哼……
    由衷的希望这章可以留言……58章下面好冷清啊=。=! 
60
60、第六十章 ...
   
    贵人低头想了想,突然呵呵笑了:"先皇是你杀的对不对?是你杀了仁远!"
    我觉得好像被人在后背重重的拍了一板砖一样,震惊。直直的盯着皇上看,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可是他的脸平静得过分,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静的:"那批宁亲王的刺客还押在天牢,如果董贵人有疑虑的话随时可以去亲自审问。"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
    突然贵人就像被抽掉了筋骨,瘫坐在地上抽泣:"皇上,你答应过我不会难为冕儿,求你不要让他去边疆。无论拿我怎样都可以,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放过冕儿。"
    皇上在烛光中的笑脸有点扭曲,"我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没有计较他和老六私下结交,甚至也没追究他支开大内侍卫给老六的人让路。董贵人还想如何?"
    情况急转直下,贵人的脸色惨白,喃喃的说:"不可能,不可能!冕儿不会帮那逆贼,绝对不会!"
    "今天是团圆节,众皇子都宿在宫内,不如咱们来个当面对质以解贵人心中的怀疑。"
    "不……不……"佝偻着背的董贵人老态尽显。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肩膀很明显得在颤抖。
    再去看皇上,莫测的笑脸下是我看不透的东西。
    "当初和贵人达成的协议我们各取所需,如今各有所得。二皇兄的事我不会挑明,但是都察院和宗正院会不会从刺客嘴里掏出实情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我把皇兄派到边疆也是为他好,贵人这回想明白了吗?"
    "不会的,冕儿不会的。皇上,一定你是弄错了。"
    看这董贵人似乎有点神志不清了,我轻轻的退到门口招来苗公公。
    果然就听皇上说:"来人,送贵人回宫休息。"
    当奴才们连托带拽的把董贵人弄出去之后,一下安静下来的寝宫让人渗得慌。
    皇上坐在原位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已经晚了,你今天又喝了酒,咱们早点休息吧。"
    虽然这件先皇遇刺的事疑点重重,曲折得让人很难不好奇,可是我什么也不想问。或者说,是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已经发生过的事,人都死了在殡宫躺了好多个月,明年立春之后就要入陵了。这种所谓的丑闻知道了也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觉得人心险恶。
    皇上又看了我一会,神态慢慢由陌生的诡异冷漠变成熟悉的沉着,甚至还带着点欢喜,带着点满足。
    被他牵着手领回床前,腰带和衣衫被一件件打开,褪下,只剩里衣的时候我动手帮他也脱了衣裳。直至最终并肩而卧,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
    虽然沉默,但丝毫没有一分压抑。他的眼睛里跳动着一股热烈的感情,好像是在向我诉说:谢谢你,相信我。
    那种毫无保留的情感的宣泄转化为他疯狂的动作。
    已经适应了欢/爱的身体为他敞开,却在这前所未有的激烈中难忍疼痛的折磨。用力掐住他的胳膊,"轻一点,轻一点……"
    干涩的声音换来他的暂停和一个长长的充满掠夺味道的吻,紧接而来的是更加无节制的冲锋陷阵。一次次的被他拉着撞向深渊,再也没精力去寻找他的节奏,我只能哭,只能狠狠攥住手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
    被子,枕头,褥子在他大幅度的动作和我的乱抓中一片混乱,他沉重的呼吸好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床上被人弄的失声痛哭,更让我后悔的是,哭声似乎刺激了他的神经,腰下被塞了枕头,角度的变换引起我的尖叫。
    时间好像被无限制的加长了,每一秒都充斥着疼,充斥着迷乱。
    我不安的扭动加深了彼此的快/感,也加深了痛苦,被揉捏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也加快了速度。
    我全身都发烫,爱抚带来的兴奋被放大了。逐渐的疼痛之处变成了敏感,好像对每一次的退出都带着遗憾,对每一次的进入都充满期待。
    不再甘于被动,手指寻找到他胸前那两个敏感的小点,同时用配合的轻摇和收缩招待。
    他的眼睛里透出惊喜。
    喜什么喜?这种事儿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爽的。奋力的重重一夹是警告:喂,我也不是吃素的!
    可是,我忘了,他吃荤的比我年头长多了……
    伴随着我的尖叫,最后一番冲刺之后,终于偃旗息鼓。
    被眼泪和汗水模糊的视线里有他愧疚的脸:"小甘草?"
    "此……纸……"
    "什么?"他凑到我嘴边仔细聆听:"你说什么?"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好吧,我承认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虽然刺痛犹在,但那个该死的玩意儿终于不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之后,我也很诧异自己还有开玩笑的力气,甚至还能笑出来。
    简单清理过后,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里,我觉得今天是有点过了。飘飘忽忽的感觉好像在水里悬浮。
    "你没有事儿想问我?"
    脑袋昏昏沉沉的,"嗯?没有。"
    "董贵人说的话……"
    "嘘!"挡住他的嘴:"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嘛?"
    除了顺利从太子之位继承皇权的帝王以外,哪个用计谋上位的身后不是隐藏着一大堆的曲折阴谋?我对这些没兴趣。
    "好,不提。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的?"
    睁开眼看着他笑,"你是在乎我对你的看法吗?你是皇帝啊,不用在乎别人的。"
    "你不是别人。"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咬着每一个指尖:"我很在乎。"
    即使很累,听了这句话我也特别的兴奋,满足。
    "我想,如果单就一个人来讲,这样死于非命我会觉得他很可怜。但是先皇对政事不擅长,他的死对国家也未必不是好事。于是我就拿国家的大利益来开导自己,无论他是怎么死的,只要以后能国泰民安,也算他死得其所了。这样想是不是很冷血?"
    他笑了:"不冷。"
    "是啊,不冷不冷,分跟谁比啊。你就是个大冷血,大变态,我跟你比当然不冷。"
    这个人真的变态了。
    听我骂他居然笑得更开心:"对,我就是恨不得在床上弄死你的大变态。"
    懒的翻白眼儿,干脆闭上眼睛:"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短暂的宁静之后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你知道么?我唯一那点儿热的血都放在你身上了。"
    这人真讨厌!什么话肉麻他就爱说什么。一歪头深深扎进他怀里,熟悉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小甘草,我爱你。"
    烦死人了!表白什么的最尴尬了……
    "别哭,以前总是委屈着你,但是我滕季央这辈子只爱你。"
    那只手停住了,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
    带着鼻音嘟囔了一句:"我也是。"
    在一个双倍甜蜜的漫长的亲吻中,我沉沉的睡去了。
    一直畏寒的身体被紧紧的包裹在一个足够宽大的怀抱里,睡梦中都被这种幸福环绕着。我梦见一个场景,有很暖的阳光,很美的风景,我和他并肩坐在一片草地上……
    半夜惊醒。觉得身体有点反常的燥热。
    缓缓的坐起身,他睡得很稳。也许是喝了酒?私以为他是睡前运动量过大造成的。
    口干,下床去倒水。
    窗外有人窃窃私语,听声音很着急。
    胡乱披了件衣裳打开寝宫的门:"什么事?"大半夜的怎么会是苗公公在外头?
    "回甘总管,董贵人住的永安宫走了水。"
    有点心惊:"现在谁跟那边儿盯着呢?防火处的人去了没有?"
    苗公公低声说:"防火处的人已经去了,奴才调派了三队人手。永安宫比较偏僻又临着冷宫,一时还没来得报给内总管。"
    反正我也醒着,这个时候也不用太计较什么内外总管了。看苗公公语速极快,估计那边儿火势不小。"上夜的人都别动,你和我走一趟吧。这大半夜的,也别嚷嚷了,要不整个儿后宫都不得消停。"
    苗公公迟疑了一下,朝寝殿内扫了一眼。
    我对旁边的小太监说:"皇上要是醒了问起来你就说永安宫走水,我和苗公公过去照看一下,如果没醒最好。"
    有了我的交代,苗公公也就放下了心。最终还是带了两个小太监,一行四人匆匆赶去。
    场面很混乱。
    防火处的人训练有素,提着灭火的激桶往来穿梭,混乱主要是宫里的小宫女们造成的。
    皇宫里有护城河引进来的活水,取之不尽,可是取水的地方离着比较远。我过去探头看了看院子里将近一人高的蓄水缸,几乎已经见底。
    苗公公也跟在旁边看了一眼说:"已经有人去拿水车了。"
    正说着就听身后有骨碌骨碌的木轮子声儿,回头去看,果然七八个壮小伙子推着水车冲过来。
    我背着火光看他们挺清楚,可推车的人迎着光走我又站在水缸边儿上不显眼,其中一个到了跟前儿才看见我,猛的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撞上了。
    还好苗公公手疾眼快拉了我一把没砸着,但那翻出来的半车水却实打实的浇了我一身。
    跟着的小太监大呼小叫的骂了起来,苗公公也手足无措,只是拿自己的手巾一个劲儿的给我擦。
    "没事没事,救火要紧。"
    送水的小伙子不认识我,当然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赔了礼就又急急忙忙的去打水了。
    这边儿自有太监们把水缸注满,我要过一个激桶看了两眼,原理和长相都和玩具水枪有点像。玩儿心骤起,也想去前头试试,结果被苗公公死死的拉住了。
    "我的总管大人,您要是出点好歹老奴的人头都得交代了。"
    想想也是,我有一次看负责清扫慎思堂的小太监搬桌子特费劲,过去帮一把结果被撞了一下腰,那个青印子让皇上大发雷霆,差点要砍了那个小太监。
    依依不舍的把激桶还了回去,苗公公却好像我不会死心一样,依旧死死的拉着我的胳膊不放。
    旁边缩在一起的小宫女们嘤嘤的哭着,其中一个借着火光看到了苗公公的服饰,赶紧跑过来尖声叫着:"贵人还在里头呢!"
    苗公公大惊,吩咐小太监看住我,自己飞快的跑向防火处的领队。
    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到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夸张的打着手势,看意思是已经有人进去救了。
    我猜很可能是董贵人晚上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想不开自己点的火。要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每逢节庆宫里各方面的警戒比平时都加强好几倍,没道理这么巧前头才嚷嚷过紧接着就烧起来了。
    回想了一下之前她和皇上的对话,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乖儿子"是谋杀亲爹的帮凶。这个二皇子听皇上说性格很温吞,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是他帮着六王爷完成了"弑君大业"。真是怂人也有怂人的胆。
    反正前头也用不上我,干脆倚着凉浸浸的水缸琢磨。这母子俩有点意思,一个和皇上合作,一个和六王爷合作,到是哪边儿赢了都亏不了他们的。
    二皇子之前一直都是太子,进出皇宫比王爷他们频繁的多,确实有机会……不对啊,我记得御前营一直是干爹的地盘儿,二皇子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当时的王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难道是他默许的?
    肯定是他默许的!我觉得后背一片冰凉,那天六王爷偷袭王府的时候王爷很巧不在,然后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又很笃定的告诉我他从来都不赌,这些只能说明一切早就在他一手掌握。借刀杀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怪不得他能那么平静的回答了董贵人的问题,怪不得他当时的神色那么诡异,在先皇遇刺的事儿上这三个儿子每个都掺合了一把!
    我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身上也一冷一热的。
    他之前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他不愿意瞒着我,也许他是想把这最不光彩的一笔倾诉给我听?如果我想求证自己的想法,只需要问问干爹就行了,可是有什么必要吗?
    我对他除了崇拜和钦佩之外已经萌动了爱情,即使他对别人冷血,甚至对亲人也能痛下杀手,他的身上难道就没有优点了吗?
    雄才大略,治国安天下,还有那份对我的感情。
    这一切已经让我可以不顾身份的追随在他身边了,我还叽歪个屁啊。
    嘲笑自己的无聊,之前还腆着脸说什么过去的事儿就不用提了,果然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啊。
    陆陆续续的有补充上来的人推来了云梯、火钩和木质抬龙。慌乱的宫女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灭火的场景。
    苗公公这时走了回来压着声音说:"董贵人薨了。"
    也许是被水淋了之后有点着凉,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听到这个女人的死讯时一阵心悸。
    "甘总管,你没事吧?"
    胳膊被人扶住了又松开,然后皇上的大手一把托住我的腰:"一眼没看见就乱跑!"
    身边的奴才们反应最快,哗啦一下全跪了下去。我也要跪却被他拉住揽进怀,还好所有人都低着头,要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非羞死我不可。
    挣扎了几下未果,还好他也不打算停留,只看了一眼已经火光暗淡的宫殿就走了。
    一路上他也不肯放开手,我可能真的着凉了,脚底下磕磕绊绊的。
    走到一半就被他抱了起来:"身上怎么湿了?"又贴了一下我的头:"这么烫!传太医!"
    不知道怎么回的寝宫,身上的湿衣服被脱掉,勉强配合着穿上干净的,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耳边有皇上气急败坏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糟了,他不会迁怒苗公公吧?
    努力攒起一口气:"我……我自己要去的,不怪他们。"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
    说完了这句话只看到他的影子冲过来,后面的事儿就全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讨人喜欢的阳光穿透了明黄色的幕帐。
    寝宫里很安静,我非常感激不是一睁眼就看到他的脸,这种狗血的桥段最好不要发生在我身上。皇上这么勤政的人突然罢朝一天是什么概念?这个罪过太大我可承担不起。
    试着咳嗽了一下,还好,除了身上软绵绵的没劲儿以外,似乎没什么大事儿。
    有小太监听见动静儿赶紧跑过来,"甘总管醒啦?可急死奴才们了。"
    我偷笑,可不是得急死你们,恐怕皇上的怒火已经烧过一遍了吧?丫就是个喷火龙。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总管,现在巳时一刻。"
    还行,睡的不算太长。唔……好饿啊。
    "给我预备点粥菜。"
    翻身爬起又摔了回去,吓得小太监手忙脚乱:"甘总管,您可别动!让奴才伺候您就行。一躺下三天没醒过来,换了谁都受不住。"说着紧忙跑了出去。
    三天!我睡了三天?怪不得这么饿。
    这个时候手脚上麻麻的感觉才涌上来,后背也酸疼的要命。
    看着像蚂蚁搬家一样跑进来的太监们,领头的正是苗公公。
    "我的总管大人啊~~"唱戏一样的:"您可吓死老奴了。"好吧,还是咏叹调儿。
    各种爪子的各种服侍下,感觉腻腻歪歪的脸终于爽快了,苗公公的全方位服务中还包含了擦拭脖子和手脚。
    一件儿紫貂毛明黄缎里的斗篷裹在了我身上,赶紧拽下来:"怎么给我用这个?"
    苗公公低眉顺眼的:"是皇上吩咐的。太医说您是心肾虚衰寒邪入体,最着不得凉。前儿皇上亲自选了这件斗篷预备您醒了之后用的。"
    当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除非跟本主儿说,要不难为这些奴才也没用。
    下地试着走了几步,还行。
    当我终于吃到美味的粥时,他回来了。
    明黄的朝服在阳光里泛着隐隐的金丝光泽,屋里的人都默默的退了出去。拿着勺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中,因为我只顾着冲他傻笑了……
    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他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儿上放我一马,希望他不要闹脾气,希望……
    我所希望的吻得到了,我所希望的拥抱也得到了。
    "你说,我今后是不是应该给你栓在瑞阳宫里?"
    看看,许的愿太多了,神仙都懒得搭理我。早知道只许一个愿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曲线抛肉的功力越来越深了……
    小小得意一下=。=!
    甘草同志的一场大病不完全是淋水,不知道各位看官注意到没有?
    洗澡之后不擦干头发是很不好的,在那场痛并快乐的OOXX中已经发热了,秋天大半夜跑出去悲催的被浇成落汤鸡,然后靠着冰凉的水缸胡思乱想,于是……
    .
    啊!兔子很多嘴是吧?主要是在下很怕有看官跳出来骂我是后妈:"为毛小甘草淋个水就能大病啊!"
    请原谅在下的多嘴吧~~~
    另:还有病因详见下一章。 
61
61、第六十一章 ...
   
    他开玩笑说要给我拴在瑞阳宫里,没想到不用他拴我也没机会出去了。
    这场风寒就像粘在身上纠缠不休的蛛网,断断续续怎么也不见好,从最初的发热变成了经常无故恶寒。
    各种汤药没间断过,有时候好一点儿,有时候坏一点儿。
    夜里时常惊厥而醒,摸一摸身上却一滴汗都没有。
    自从我病了皇上就浅眠,时常在惊醒时发现他已醒来看着我了。每逢此时身体都是不可自已的颤抖着,有一种难以自控的烦躁不安。
    太医说我脉象浮紧,是卫阳不足,阴血亏虚的症状。只需扶阳益阴,以芍药甘草附子汤调理即可。
    当时我看着药方还和皇上说笑:"完了完了,这回要吃自己的本家儿了。"
    他却一直深深的皱着眉头不说话。
    连着吃了几天芍药甘草附子汤果然见好,我的发热症状很快就消散了,除了还依旧怕冷之外,不再发烧脑袋就没那么沉。
    虽然精神头儿不如从前好,但我很不喜欢一天到晚病病歪歪的招人讨厌。开玩笑,我又不是林妹妹,人家可以西子捧心,皱起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我呢?对着镜子试了一回,真是丑的无以复加,好像吃了个臭虫那么难看。
    秋审已经开始,趁着无风阳光足的几天,我还是穿上袍服干我的奏事官差事。听厉大人的意思,六王爷的审判安排在全国的大案卷宗之后,可以说是个重头戏,还有参与了他刺杀行动的那些追随者们也将一并处理。
    这些六王爷的党羽中有皇上想要争取和留用的。即将终审,正是突破他们最后防线的大好机会。比如那个司勇,邵先生来看我的时候提起过,已经基本拿下,只差最后和皇上在朝堂上唱个双簧就可以了。
    后面再如何发展我无从知晓,因为今天邵先生来探望的时候给我号了脉,又问过我现在的症状之后大感不妥。
    他毕竟不是专业大夫,也不好把心中的疑虑直接告诉皇上。他怕因为我一病大半月不见好,要是说错了话勾起皇上的气来,到时候一怒之下砍几个太医这事儿就彻底闹大了。
    我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笑他:"先生多虑。以前也没见皇上脾气这么大,难道现在会动不动就砍人吗?不用担心,太医院的人不可能是庸才,一个小小风寒还能诊错了?"
    邵先生摇头:"太医院的人不是庸才,是中庸。他们只敢用那些吃不死人的药给你耗着。不用说来宫里问诊,就是给王公大臣们也不敢轻易下猛药的。"
    说着调息之后又拿起我的手腕号了一回:"夜间咳嗽的勤吗?出不出汗?"
    "不常咳嗽,但有时候经常咳着就想吐。我现在已经不发热了自然不出汗,就是怕冷,尤其胳膊腿冷的厉害,还时常一抽一抽的。"
    先生面色不善,"伸舌头给我看看。"
    我很少见到这么严肃的邵先生,当他看过我的舌苔之后甚至拍案叫骂。
    "这些混账!"先生腾的一下从椅子里蹿了起来,飞快的说:"你是不是经常觉得口干?昏昏欲睡?是不是腹泻如水?"
    "是的,先生怎么知道?"
    邵先生神色凝重:"你舌尖发红和风寒的症状完全不符……我怀疑你已经转化成伤寒病了。"
    伤寒。
    在没有抗菌素的时代里很可怕。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一有被怀疑得了伤寒症的奴才就会立刻被送到城外皇庄去。
    我知道这个病是有传染性的。邵先生不再迟疑直接招来三四位太医一起会诊,最终在他的旁敲侧击下,太医们给出的结论果然是伤寒。
    即使我是皇帝最宠爱的人也必须送出皇宫隔离。
    平时看病的时候太医都是温吞吞的,可是到这种时候又一个个利索起来。皇上在慎思堂和枢密处大臣处理国务,于是这件事儿就直接回禀给皇后娘娘。
    邵先生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抚:"我是得过伤寒病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别害怕。"
    "我不怕。"我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皇上。而且我深知,这个病在古代的死亡几率很大。我不甘心!
    皇后的懿旨很快就下来了,责令内总管在冷宫旁辟出一个清静隔离之所给我养病。
    我是该笑还是该哭?王妃一直都是聪明人,她知道如果贸然把我送出去皇上不会罢休,所以用了个折中的办法,同时给我选了这么个离他最近也最远的地方。
    我的物件儿很快就被人搬了过去,人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送进了那个角落。
    现在巴豆还不是内总管。那个陌生的大太监阻止了所有想跟过去的人,另外派了一批同样陌生的小太监。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小孩子们,一个个胆怯的直抖,说句话都恨不得离开三丈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有机会跟皇上说几句话。一种被遗弃了的酸楚使我变得烦躁,"你们都下去吧。"
    不想看到任何人。
    我不在意环境的改变,这里使用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瑞阳宫,可真正缺的是那个人。本来我在宫里就不认得什么人,唯一能说笑聊天倾诉心声的只有他一个。
    现在突然给我塞到这边来,虽然身边也有人伺候,可我的恐惧,我的慌乱,我的孤独又该向谁去诉说呢?又有谁会在乎我呢?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所有的不理智全都一次性爆发出来。看什么都不顺眼,屋里摆放的东西恨不得全砸掉,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被我骂跑。
    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碗摔出去,清脆的碎裂声和门边几双被惊吓的眼睛让我全身一震。
    颓废的在坐在桌子旁,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是来养病的,邵先生都说了,伤寒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也有很多人得过之后痊愈了吗?如果我肯安心养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也会好起来。
    不要这么悲观!
    给自己打气。稳定了情绪招呼奴才们清理一地的碎片。
    默默的走到床边躺下,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我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太医怎么不给我送药水来呢?我会很配合的吃掉的。
    昏昏沉沉的想睡,但是缺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臂膀。
    我把被子又拉严了一点儿,尝试着挪动到靠墙的一侧。手脚冰凉,蜷缩着,只拿身后这堵坚硬的墙壁欺骗自己,这个是他的胸膛……
    我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很长,错过了皇上被皇后拦住不让探望的争吵。
    这场争执听说就发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终于知道了我是谁。
    听说最后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才把暴怒中的皇帝拦住。
    来给我看诊的太医换了人。一个很不同的大夫,没有一般太医的唯唯诺诺,潇洒得仙风道骨的。
    "大人这个病症被他们耽误了。"一上来就甩过来这句话。
    看他沉着的调息,安神,搭上我的手腕,"以前可有发过急热?"
    细细回想了一下点头:"有过一次很急的,但是睡了一觉出了一身大汗转天就好了。
    这位太医皱着眉毛:"因为什么发的热还记得吗?"
    "记得。被朋友开玩笑扔到雪里,当时灌了一头一脖子的雪。因为还要巡夜也没顾上理会,雪水化了之后衣裳也湿了。当时是正月吹了夜风,当天晚上就热上来,但是第二天就好了。"
    太医有点为难的说:"您这症候起因太杂。一来有急热做下的病根儿,二来您的身体太虚一直没有好好调养,补品吃的也不对路儿。如今寒邪已经侵入足少阴肾经,您又是心肾虚衰,气血两亏。"
    说着牢牢的盯着我:"大人必然是个心事多的,而且……恕下官直言,房事恐怕也多了些。以您的年纪本不至于如此,可惜胎里就有不足,后天又没注意才导致今日这般光景。"
    不管结局有多坏,至少这位大夫说的头头是道,人生病了如果能遇见好医生是最万幸的事儿了。立刻打起精神,有了信心。
    "请问太医,下官如今该如何调养呢?"
    那个人一笑:"大人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和邵棠私交极好的一位朋友,略有一些家传医术罢了,太医两个字万万不敢当。"
    真尴尬。
    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那种洒脱不拘的气质和邵先生还真有点儿像。果然是物以类聚的。
    "是我愚钝。如果用'太医'两个字来称呼大人却是平白侮辱了您。"
    他哈哈一笑:"果然如邵棠所说,是个聪明可爱的少年人啊!"说着一挥手:"那咱们也无需大人来大人去的,直呼在下华宴即可。"
    这陌生人因为有邵先生的关系,我觉得格外亲切,笑着说:"在下甘草。"
    华宴点头:"好,邵棠的朋友也是我华宴的朋友。我这人嘴黑,不会拿好听的来哄人。所以不妨直接告诉你实情。"
    "请说。"
    "伤寒症先期与风寒略有相像,要十来天才看出不同。之前那些狗屁太医就是拿伤寒当作风寒来治,所以才耽误了病情。你这病是少阴虚寒,马上会转为伤寒症危重阶段,不出三天就要发起高热。这高热因人而异,有的三五天,有的七八天。以你的身子骨估计少则七天多则十日,如果扛过去了必然痊愈,如果扛不过去……"
    "那明年就烦劳华宴陪着邵先生来给我上柱香吧。"
    此时的我心里已经很坦然了。经过两天的思索,要想病情好的快就必须要面对实际。无论怎样,急得吐血也是于事无补,这个时候如果还心情焦躁,无异于自找死路了。
    华宴看着我微笑:"难为你这么小就看得开,你放心,倾尽我所学也一定会助你渡过难关。"
    华宴的预测非常准,第二天夜里我就发起了高烧。
    人明明烧着,可身体里却觉得冷。伴随着一次次的呕吐是夜不能寐朝不能醒,浑浑噩噩间我屡屡靠握住胸前那块小小的玉兰吊坠来支撑。
    少数清醒的时候一心只想着隔了正座皇宫的他,告诉自己:坚持住,再扛一扛。等退烧了就好了,就又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但是大多数时间我是昏迷状态的。能感觉到有人不停的给我换头上退热的湿巾,能模模糊糊的听到华宴说话的动静儿。
    被非常激烈的争吵吵醒,眼前的东西忽远忽近的,耳朵里也像被塞了棉花一样。
    可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离得那么近,好像就在门外!
    张嘴,咽喉又干又疼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挣扎,结果只是手在被子下神经质的移动了几下。
    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只要一面就可以!我怕,我怕再也看不见他了……
    不!我不能见他!万一把他传染了怎么办?
    可是我那么迫切的想见到我的爱人,我需要他一句鼓励的话,我需要他一个支持的眼神,只要一个……就够了。
    季央,季央,你在哪里?
    季央,季央,我很想你。
    心脏咚咚的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胸口又闷又涨。争吵还在继续,耳鸣变得尖锐,尖锐得我自己都没听见那句终于溢出唇边的细不可闻的呼唤:"季央……"
    晕眩感袭来,我心里明白这是昏迷之前的预兆。
    可是我不甘心啊,多么想依偎在他身边,也许还能从他身上汲取生命的力量。
    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的。
    嗓子里有股腥甜。
    我要死了吗?
    四周变得寂静,我是在做梦吧?很像以前做过的一个梦,那个梦里我飘来飘去,脚下无根。现在这个梦也是如此……似乎,还有不同。
    寻着唯一的光线一路前行,我看到的是一间屋子,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我。直挺挺的,毫无生气。
    一缕暗红色的血挂在已经瘦得塌下去的脸颊上。心头钝痛!我真的死了……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回头去看,我看到了皇上。
    他冲到床边猛的停了下来,跟着进来的人也不敢上前,只有华宴走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和脉搏。
    "皇上,甘大人已经去了。"
    "不可能!"一个尖尖的声音叫着。竟然是邓春秋。他什么时候来的?"华神医,您再给好好瞧瞧,甘草还这么小没道理就这么走了!您再给瞧瞧。"
    这个时候皇上动了,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慢慢的抓住"我"的手腕又慢慢的放下。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似乎怕我冷,小心的压严、压实。
    那么小心,就好象我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他低着头,君王的沉默让所有人都不再敢出声。
    我很想抱抱他,摸摸他,我很想被他拥抱,被他紧紧的纳入怀中。可是面对这样的皇上,即使我还活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甘草的手还是温的,刚才是谁拦着我不让进来着?"
    他终于说话了,可是声音空洞的吓人。
    "回皇上,是臣。"
    邵先生?我终于移开一直锁定的视线,回头去看时发现满屋子的人,有皇后娘娘,有柚子,有巴豆,有苗公公。
    "你们刚才拦的那么死现在怎么不拦着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陪着我的小甘草呢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下你们满意了吗?"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皇上!请您马上离开这里,人死不能复生,小甘草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有什么意外。"
    皇后苍白着脸腰杆挺的笔直,甚至能隐约看到她咬紧牙关的腮帮子。
    皇上笑了一下,"皇后,是不是你死的时候我去哀悼一下也不行?"
    邓春秋尖叫了一声:"皇上!娘娘也是为您着想!"
    皇上哈哈大笑,黑黑的眼睛巡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好,好!你们都为我着想,很好,朕不会忘了你们的!"
    猛的一低头拉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小甘草,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轻一点拍…… 
62
62、第六十二章 ...
   
    当皇上说完那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时,一直都模糊不清的房间一下变得清晰,和之前朦朦胧胧的感觉完全不同,真实得好像我活着的时候一样。
    可我试着伸出去想触摸他的手是半透明的,于是我的手就这样停顿在半空没有敢落下去。
    他的脸很平静,我像往常那样细细的观察着他。无论是眉梢、眼角、额头、唇边,就像个无懈可击的面具,在这平静之下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僵硬。
    是谁在为我哭?茫然回头,看到柚子红红的眼睛,邵先生苍白的脸色,华宴的自责,王妃的惋惜。
    突然邓春秋一声悲鸣:"小甘草,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狠心让师傅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一旁的苗公公赶紧去搀扶他:"老总管,您节哀。"
    邓春秋却声泪俱下:"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枉费皇上疼你的一片心~~~"
    他的哭带动了屋里所有的奴才,我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都齐刷刷的哭了起来。如果死了有人会为我流泪按说是一件很满足的事,可是这种眼泪是廉价的,是虚伪的。我想,他们也就是应个景儿吧?
    皇上在这场奴才们的作秀中依然保持冷漠,对他们充耳不闻。王妃犹豫着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巾,缓慢的把"我"嘴角边的血迹擦干。
    "皇上,"王妃很迟疑,"甘草是因为伤寒……"
    他没有回头却对着"我"微微一笑:"我的小甘草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逗我笑呢,这一转眼就再也见不着了。"
    血渍已经半干,他非常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擦着:"你们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的,我知道他的尸体也留不下,按规矩是要化了他对吧?没关系,化吧。"
    终于擦干净之后,他把手巾仔细的折叠起来放在枕头边:"苗毅,你亲自带着人去化。完了把他的骨灰给我收回来,一丁点儿都不许落下。"
    "是,奴才遵旨。"
    他要干什么?我下意识的跟着他出了屋子,下意识的就像平时一样跟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回了瑞阳宫,默默的看着他坐在御案之后,拿起折子批改。
    可是那微微颤抖的手和紧紧皱起的眉毛让我无法忽略,你是在为我伤心吗?
    静静的站在他的左手边。之前,我活着,见不到他。现在,我见到他,但是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皇上……"不甘心的叫他一声,"你能听见吗?"
    他手中的笔分秒不停的写着,果然是听不见的。
    我想哭,但是没有眼泪。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死亡,那些不甘和最后的愿望就好象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一样。秋天的阳光从房门和窗棱间照在地上,斑驳的影子中间没有我的影。
    突然他扔开笔,大步走向相连的寝室,房门被"砰"的一声摔上。
    我匆匆跟过去但是在门口迟疑了,我想看什么?看他为我伤心难过?看他哭?看他犯癔症儿?不,我不想看,也许看了会更悲伤。
    以他的性格不会把我淡忘,但他是坚强的,拥有无比的毅力和耐力,他还有更重的责任心。他还有他的国家。
    也许我带给了他爱情,也许就像他说的,唯一那点儿热的血全放在我身上。可是我了解他,这些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这个人啊,永远都是大事第一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回头张望,一个相貌无奇的中年男人在对我微笑。
    "您是?"
    "引渡使屿汀。"
    是来带我走的吧?我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我可以再等一等吗?我还想多陪他一些时间。我……不放心。"
    这位神仙脾气很好,笑着点点头:"再给你人间三日。尽量放下心结,你的怨念会影响到与你灵魂纠缠之人,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益。"
    "我明白。"
    引渡使略一点头,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去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我慢慢退回以前经常站立的地方。看着两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换过御案上的茶水,又大着胆子倾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
    可那紧闭的房门后非常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皇上出来了,还是那张面具一样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坐在案前换了支笔继续批阅奏折。
    我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日薄西山,宫殿中烛火通明。
    苗公公进来提醒皇上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了,皇上头儿也没抬的说:"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供奉在甘总管生前的房间里。"
    他还是没抬头,但是能看到他的嘴角弯了弯:"他以前都住哪儿?"
    苗公公一下跪倒,颤着声音说:"皇上,毕竟是不祥之物,请皇上三思。"
    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你跟着邓春秋也有年头儿了,怎么还没学会他那一套呢?明儿出宫再跟他学学去吧。"
    苗公公连连磕头:"奴才愚钝,奴才该死。"说完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就拿来一只粉彩瓷罐儿。
    让我触目惊心的就是那罐子上的图案,事事如意。忍不住走过去细看,看那些柿子蒂是不是"央"字。
    烛光下瓷器泛着光泽,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被他的大手穿胸而过,只见熟悉的手指慢慢的描画着罐上的柿子,"你怎么用这样花色的?"
    苗公公回说:"奴才平日里经常看到甘总管使着一把事事如意图的扇子,想着这必然是他心爱的,所以才私下做主用这式样的罐子。"
    可是我心爱的是他亲手画给我的扇子,而不仅仅是柿子图……
    "你喜欢的是我亲手给你画的扇子,而不是这个图。"
    惊讶的回头看着低垂着眼睛的他。他的声音很轻,就好象以前在我耳边的呢喃,这种心有灵犀让我觉得心痛。
    明明知道不可能再触碰到他,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即使永远这样陪伴在他身边也很不错,至少可以看着他。
    他真的是很有自制力的一个人,看着他正常的吃饭,正常的就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还是忍不住进到内室,看着床上平躺着的人,他的睡姿永远都是很规矩的。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不由自主的来到床边却被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都没睡,睁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帐顶。
    我的被子枕头已经被收走了,可能早就收走了吧?按规矩这些带着病气的东西都是要烧掉的。第一次发现龙床原来这么大,连他这么高大的人独自躺在上面都是空落落的。
    以前早晨醒了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我经常要凌空飞人从里面跳出来,但是从来没能像现在这样轻盈的凌空飞鬼跳到床的里面去。
    枕着胳膊躺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影。很熟悉的场景,只不过以前我那床的帐子是海棠红,现在的是明黄。
    做个鬼也有鬼的好处。从来没有机会仔细看他睡着的模样,如今可以看个够了。他过了很久才入睡,这么短的时间能睡好吗?明天还有好多的公务呢。
    他的面容上,我最喜欢他的眉毛。很浓,而且眉梢比一般人长一些,显得很英挺。我喜欢看他笑,长目微弯还有翘起的嘴角。不像现在这样抿的直直的,绷的紧紧的。
    我还有三天,希望能把他的样子深深的刻进心里,永远都不要忘掉。
    正常的起坐时间,正常的早朝,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在今天早朝之后没有立刻召见枢密处大臣,而是先召见了工部郎中。
    我以前就对他和大臣在政务上的对话兴致缺缺,现在时间有限,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他身上,直到他说:"好,咱们立刻出发。"
    他们要去哪儿?
    又是做鬼的好处,毫不费力的跟着皇上微服出行的车队,等到了地方更是好奇,他来窑场干什么?
    直到跟着他被引进一间小小的作坊我才明白他的目的。
    桌子上摆着我的骨灰罐儿,一个老工匠迟疑的说:"这位大人,小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物件儿。"
    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竟然是引渡使屿汀。不复之前的温和,他急切的说:"快跟我走,他要用你的骨灰做成瓷器镇住你的魂。"
    什么!突然想起邓春秋的话:这不仅是要了你的人,他还要你的魂!
    "快走!"屿汀一个劲儿的催促着。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老工匠已经被硕大的金元宝收服,我的骨灰被掺合进了制坯用的瓷泥,皇上刺破指尖滴了三滴血……
    "小甘草,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陆少棠!你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屿汀的声音变得严厉。
    陆少棠……好陌生的名字,但这是我的名字。我还记得当初写邵先生的名字时,写着写着就写成了少棠,我记得因为这个他第一次手把手的教我写字,我记得我还欠了他一篇他的名字……
    "请问大人想要什么器形儿的?"老工匠已经搅拌好了瓷泥,殷勤的问。
    "甘露瓶。"
    "要什么花纹的?"
    "我自己画。"
    "用什么彩?"
    "红彩。"
    "如果瓷胎成型就彻底完了。"屿汀很严肃的看着我:"作为引渡使我无权强制你走,但是你要想清楚。"
    "我要先问一件事。你说他要镇住我的魂,意思就是如果我的骨灰被做成了瓶子,我的魂魄就不能离开他了是吗?"
    "按说你是要被镇在瓶中,但是他在瓷泥里加了自己的血,就是要和你纠缠一生直到他也死去的那天为止。所以如果你现在不走就只能以魂魄之姿陪伴他一生一世。"
    我忍不住笑了:"他还是这么霸道。"
    引渡使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是一个痴情者。"
    痴情吗?我不能确定这样算不算痴情。但他是我第一个所爱的人,一想到如果跟着屿汀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甚至投胎之后会忘记他,我特别难过。
    他的一辈子能有多长?五十年?六十年?我打算就这样留在他身边,也许若干年之后会发现这个决定是仓促而幼稚的,但是不试过我会非常遗憾。
    "屿汀,我想试试。"
    引渡使是神仙,他看透过我的心思,现在也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屿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给你一个劝诫,如果他对你的感情至真至纯,你就可以慢慢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同时你也会发现可以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但是!太经常出入他的梦境很耗损他的元神。"
    "托梦?这算是做鬼的福利吗?"
    对面的神仙大笑:"也算是吧,切记我刚才说的话。时候到了我会再来接你的。"
    三天之后瓶子烧好了,白底红彩,上面有皇上亲笔画的一株小甘草。
    瓶子被摆放在书房御案的左边,就是我生前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方向。皇上经常在里面插一棵新鲜的甘草,很细很小。到了甘草开花的季节,那些细碎的小花朵经常引来他的凝望。
    这件事邵先生听说之后来和皇上理论过一次,他觉得这种行为就是迷信妖术,非常可笑。
    皇上到是没生气,只是说:"也不见得。我最近经常觉得小甘草就在我身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而且我能感觉到他。"
    这话竟然让先生这种雄辩人士无言以对。
    我很生气的发现他看着皇上的眼神带着疑惑和怜悯,好像在看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一样。于是那天夜里我强制进入了他的梦境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个垃圾先生,我明明就是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的,你自己感觉不到还怀疑别人?鄙视!"
    梦境中的先生还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你拿什么来证明这是真的?"
    切……"你的私房钱藏在书房的柜子里,其中五张银票夹在《前朝官职考》下卷。"
    目瞪口呆了吧?
    再接再厉:"你要是再拿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皇上,我就托梦给你的小厮,让他去偷你的私房钱。"
    唔……果然进入别人的梦境是很损耗本体元神的,第二天邵先生上朝的时候脸色苍白,不知道是真的损耗了,还是被我吓的。嘻嘻……
    后来有一次先生来慎思堂的时候皇上正好还没到,他小心的戳了戳我的瓶子,"小甘草?"
    很不幸,瓶子不可能回答他,我回答了他又听不见。于是英名一世的邵棠邵先生就不停的戳着瓶子叫:"小甘草?小甘草?"
    于是,他被皇上抓了个现形儿。
    于是,皇上就公报私仇派他去南方治理洪水,为期三年。
    我的瓶子全是由皇上一手打理的,时不时就掏出手巾轻轻的擦拭,还好他没有像邵先生那么白痴对着瓶子说话,否则就会彻底毁掉他在我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
    自从如愿以偿的陪伴在他身边之后,我又见过屿汀好几次,分别是邓春秋和干爹死的时候。
    干爹从来就话少,所以在听我说完留下的原因后只是微微点头:"不枉皇上对你一片深情。"
    邓春秋就比较麻烦,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末了还要求和我再待两天。
    说实话,刚一看到他的魂时我还真没认出来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就是老杂毛儿。后来屿汀告诉我,死后的魂魄是以本人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个形象出现的。
    所以,我就是十七岁时的样子?对啊,十七岁的那一年是我和皇上相爱的时候。可……邓春秋是怎么回事?
    现在应该叫他小杂毛儿了。
    他得意洋洋的告诉我:"这是我二十岁刚当时奏事处内管事的样子,你可没见我那会儿有多风光?先皇也很喜欢我,夸我善解人意,忠肝义胆。"
    忍不住耻笑他:"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看你是善拍马屁,欺上瞒下才对吧?"
    和他在一起的两天非常开心,这家伙时常跟我讲些宫中的典故,比如为什么永安宫会建在冷宫边儿上,皇后的呈祥宫里历代冤死了多少个宫女。
    最后他要走了,忍不住问他:"我死的时候你是真哭还是假哭来着?"
    熟悉的三角眼出现了,"啧啧,亏你也当了一辈子奴才,这个时候自然是假的。横不能看着主子跟那干憋着吧?有时候主子们是抹不开面子,咱们做奴才的还不赶紧给找个台阶儿下来?"
    果然如此……
    "不过你死的时候,我是真心掉过两滴眼泪的。"
    小小的感动被他接下来的话又打消了:"白花了我那么多心思那么多力气,又是补药又是指导的,还是巴豆那小子好,皮实!"
    其实宫里也有不少冤魂,偶尔遇见了都防备的看着我。后来其中一个忍不住问我怎么能进得去瑞阳宫?那里是真龙天子的寝宫,纯阳之地,他们都是绕着走的。
    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也许是皇上对我的那份情,也许是因为我的魂早就认定了那里。
    有一次皇上做恶梦,我看他一头大汗急的不行,就恨伺候的奴才们怎么睡的那么死。仔细去听他的梦呓,喃喃的也听不清。
    忍不住贴上他的嘴唇,即使没有感觉,意思到了就行。想不到他一下睁开了眼睛,吓得我蹿出去老远,只见他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唇呼唤:"小甘草?是你吗?"
    是我!是我!飞快的跑回去看着他,你感觉到了是吗?
    可惜他很快的甩甩头又睡了。
    有点沮丧,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至少笔调已经换回轻松的了,各位看官可以放心了吧?
    至于甘草未来会怎么?有兴趣的请接着猜吧~~~
    .
    话说,皇上真是个控制狂啊……=。=! 
63
63、第六十三章 ...
   
    当岁月流失,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陪伴在他身边很多年,多的我自己都没有去计算。
    看着他从壮年到苍老,看着在他治理下的国家繁荣昌盛,看着他欣喜,看着他烦恼。
    不得不承认,曾经的热血已经平静不再沸腾,但是我从来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所爱的人,去观察,去了解,我觉得这是种很奇妙的经历。
    我会等他,这是一个诺言,虽然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孤独。正是这份漫长,让我能了解他更深,更多。也是这份孤独,让我有时间去静静的思考。
    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是什么让我能这样坚持下去。后来突然有一天,看到了他鬓边的白发,才发现我已经等了他这么久。
    想起曾经追求过的一位学姐。因为她的才华非凡性格飒爽,结果被学院的人取了个"武则天"的外号儿。
    当时学姐拒绝我的时候曾经说:你喜欢我有你自己的理由和权利,但是我也同样拥有拒绝你的权利。如果我不拒绝就代表要接受你,接受就意味着我也要付出同样的感情,很抱歉,我做不到。
    这个拒绝给我印象非常深,没有羞辱仅仅是就事论事的直接了当。
    "接受了就是要付出同样的感情。"我当初拒绝过他,但是后来接受了。所以我要对他这份感情的执着付出相等的爱,而且他是值得的。
    即使他的控制欲是那么强,他的占有欲是那么激烈,我都不介意。
    当看着他每天对各种人做戏时,我们之间那种无需掩饰无需做作的感情变得无比珍贵。他最真实的一面全都留给了我,开心的,愤怒的,算计的,温柔的。
    即使后来他又有了不少美丽的妃子,那些人又给他生了孩子,但再也没见过他对任何人像对我一样的坦诚,一样的宠溺。
    我了解他的性格。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思熟虑,他的一言一笑都有目的。那些妃子大臣是他手中的棋子,万人之上的爱人是一个人跟所有人博弈。
    多想能轻轻抚摸他的白发,多想还能像从前一样给他一个拥抱。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又是多么希望能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
    那年处死六王爷的时候,他亲自去了。
    一壶毒酒四个杯子,六王爷和王妃,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
    当六王妃恳求放过他们的孩子时,他说:"如果是我败了,你会给我的儿女留一条命吗?"
    六王妃无言以对,真相总是残酷的。
    我知道死亡并不可怕,活着的人也许才是最难受的。
    亲手处死自己的弟弟,即使是一个一直和他针锋相对,甚至曾经有机会将他拉下马的对手,我想,他的心里也会难过吧?
    生在争夺皇位的帝王家,注定了和亲情无缘。我不会可怜他,但我希望能有机会用我的爱将他包围,回报的他情,填补他内心缺失的那个角落。
    六王爷一家其实很幸福,虽然不是同生,但能共死也应该知足了。
    我躲在一边看到他们的灵魂相依在引渡使的带领下一起离去时,我渴望也能有一天和他这样在一起。
    皇上是个做事极其周全的人,甚至他早早的就给六王爷一家人准备好了陵寝。
    就在先皇的陵宫旁,我没有去过,但是过了很久以后听他和邵先生提过一次。那是非常精心修建的一个墓,败者将长眠在那里。也许是宁亲王滕若虹,也许是礼亲王滕季央。
    最后他说:"我还给我的小甘草留了个位置,没想到最终胜了却失去了他。"说着他慢慢的抚摸着我的瓶子,眼神里是藏不住的伤心。
    "你知道吗?这个瓶子是镇魂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砸掉这个瓶子放了小甘草,让我和他能一起走。"
    邵先生是不信这些妖术的。可能是有了前车之鉴,我很满意他这次没有露出那种看怪物的眼神,只是沉默着点头答应。
    我站在旁边微笑,我的爱人真是很自信,他怎么就知道能镇住我的魂?如果不是最后我自己决定留下,他的这个行为无异于疯癫妄想。
    突然觉悟,难道是他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抛下他自己走上轮回路?
    记忆回到从前,那时还在王府,我得到他的信任时也付出了我的信赖。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和他的灵魂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一生一世。
    和他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是那么生动,雨天亭子中的长吻,雨后山间的嬉闹,还有我们之间所有的第一次。
    每年到了我的忌日,他都会在瓶子旁边摆上一杯酒还有一把他画给我的事事如意扇子,只不过那对并蒂柿的其中一个没有蒂。
    看着画面上一个孤伶伶的"央"字,我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曾经以为他对我的感情不会延续到这么久,没想到这情像酒,越放越浓。
    随着时间的推移,瑞阳宫的大小太监们也都新老交替。自从我死后外总管一职就免除了,大概过了七八年的时间,巴豆被提升为大内总管。
    他深知这个瓶子来历,也知道这瓶子对皇上的意义,所以如果有新来的小太监好奇问起来的时候,他总是默然不语。
    关于我的各种说法在宫中流传,什么版本都有。有时候我也会仔细听一听,就当在听别人的故事捡个乐儿。
    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皇上听到了其中一个还算温和的版本,虽然他当时没什么反应,但我还是注意到了那些当事人陆续被各种理由处罚,最狠的一个还被割掉了舌头。
    不久之后,我的故事出现了新版本。将我形容为一个法力高强的修真者,说皇上登基之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是因为有我这个法师的祝福。后来我修行已满升天去当神仙了,那个瓶子是用我的骨灰做成的圣物,庇佑着皇上的健康和安全。
    我知道这个离奇的故事由来,编撰者就是我的爱人。他吩咐巴豆把这个传说散播出去,而且在适当的时候他本人表示了默认。
    死掉的人被神话是很常见的,但是像他这样不能容忍别人诋毁我,作为一个当权者不用暴力反而以讹治讹也真亏他想得出了。
    就在我习惯了这样无声无形的陪伴在他身边时,他突然病倒了。
    自从登基以来,繁重的公务和无处宣泄的压力让这个强者耗尽心神。
    我个人认为很可能是急性脑出血之类的。看着昏迷的他只能干着急,矛盾在如果他死了就可以相见和不希望他就这么死掉之间。
    当年的大少爷已经是太子,举手投足间颇有他的风范。寝宫外乌压压的跪着大臣,宫内除了皇后和太子还有几个亲近的重臣。
    我就坐在他的床尾,看着他的脸。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在我眼里却还是当年那个英俊的王爷。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只见他猛的喘息了一阵之后不再有动静,我紧紧的攥着拳。
    有太医上来探过脉搏,随后冲皇后深深的垂下了头:"皇帝陛下大行。"
    顿时一屋子人跪的跪哭的哭,我四下张望,他死了?可是他的魂魄呢?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这个人!这个声音!
    猛回头,真的是他。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可以面对面,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的相貌是刚登基时的而立之年,熟悉的微笑,挺拔的身影,还有向我伸出的大手。
    不再犹豫,扑进他的怀抱。
    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等待我的感情已经平静,没想到见到他的时候却再次沸腾,而且似乎有超越从前的意思。
    "让你等了好久,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和你相聚。
    "小甘草,咱们走吧。"
    走?要去哪里?对了!那个瓶子。
    回答我的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抬起头看去,我的瓶子已经在地上摔的粉碎,屋里的人乱糟糟的很少有人注意。但是,我看到了,邵先生就跪在离瓶子最近的地方。
    "是邵棠砸的,我吩咐过他。"
    我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
    呃……"我,很久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都忘了现在可以和你说话。"
    他微笑着,眼睛里却充满怜惜:"我曾经后悔过把你的魂镇住,有时候常想你会不会恨我这样强制的把你留在身旁?"
    "没有,一次都没有。其实……我也是自愿的。"
    即使没有温度,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吻的热烈,好像要把我们俩的灵魂都燃烧。
    "甘草,我的小甘草,我要补偿你。"
    我不明白也不期待他打算如何补偿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
    可是他所谓的补偿方式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我知道他是皇帝,我也知道他从来不受别人的摆布,我更知道他的嚣张和一肚子的算计。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跟判官讲条件。
    当我们在引渡使的带领下来到轮回殿后,我以为就是按照常规流程赏罚功过,然后该投胎的投胎,该惩罚的惩罚。
    我还是很有信心自己不会下地狱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至少没有不忠、不孝、不悌、不信,也没有无礼、无义、无廉、无耻。
    可我的小算盘还没打完,皇上直接和判官私聊去了……
    屿汀很无奈的摇头,"果然是个棘手的家伙。"
    噗,棘手。我在心里偷笑,估计很多人曾经私下里想过他是个棘手的家伙吧?
    "判官大人的脾气真好,我以为会是很恐怖的神仙呢。"
    屿汀面色古怪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明显是选择性的跟我说:"我们这小殿按理是无权处理这种身份的……人物,判官大人估计要被威胁了吧?"
    小殿?威胁?记得我们来这边的时候前后是有仪仗跟随的,我不知道是人人死后都有仪仗还是因为他是皇帝才会有。
    好吧,很混乱,以我的智力想不透。如果不是死过亲眼所见,别人跟我讲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独自等待,我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希望他是要求我们来生能相遇,或者给我托送个好人家儿?
    不过……他不会要求给我投胎成一个女人吧?然后给我们安排个夫妻命?或者他自己投胎成一个女的?然后让我做他老公来补偿我?
    恶……不能想象!不过如果能投胎到二十一世纪就好了,至少没这么多阶级限制。或者穿越到未来,见识一下地球能给糟蹋成什么样子。
    旁边的屿汀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的想法很有趣。"
    我靠,忘了这儿还有个能读心的******……
    "******?你是说网游上那种吗?"
    ……"大哥,您真是个很时髦儿的神仙。"
    判官和皇上终于回来了。
    生死簿,判官笔。这位大人的脸色像刚刚吃过一斤生韭菜……
    "滕季央,你确定不后悔?"
    "我确定。"
    大笔一挥,我们的未来定了。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起走?
    就和之前的那次穿越一样,天旋地转中一片漆黑。但是现在的我不甘心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给我们安排了怎样一条路?还有他临别时那个笃定和兴奋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黑暗中挣扎,很像做噩梦的感觉,非常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了。
    就在我越来越暴躁的时候,突然束缚在身上的力量消失,猛的睁开眼,短暂的模糊之后入目的是一个海棠红的帐子……
    "小甘草醒了吗?他今天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
    茯苓的声音?我做梦呢吧?
    "谁知道呢,可能是昨天晚上喝多了。王爷都问了两三次了,要我说干脆给他叫醒了算了。"
    巴豆?
    茯苓哼哼着笑:"要叫你去叫,他要是因为睡不好脸色差一点儿,王爷还不剥了咱们的皮?"
    "那到是。不过我刚才进去看过,他脸色好着呢,红扑扑的。要不,咱们试着小声叫两下?"
    王爷,巴豆,茯苓……这是怎么回事?
    环视四周,是我熟悉的那个王爷书房旁的小跨院儿。墙上挂着九王爷送的那副画,屋里的桌椅摆设也和从前一样。难道?我重生了?
    那幅画是九王爷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送的,也就是说,我现在至少十六岁以上?这个就是王爷的计划?还是轮回司的人操作出现了BUG?
    "你醒啦?也不叫人,自己在那儿瞪什么眼睛啊?"
    "我……渴了。"贪婪的看着茯苓细细的眉眼,现在特别想掐他一下,看看是不是真人。
    巴豆手脚勤快的拿来了外衫,蹲在地上一边给我穿靴子一边说:"刚还说你怎么不醒呢,王爷都着急了,骂我们昨天灌你太狠。"
    我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如果突然问他们现在我几岁,或者现在的皇帝是谁,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我得先去见见王爷。我想,他应该能给我所有的答案。
    "王爷在书房?"
    "着什么急?"茯苓从小厮手里接过拧干的热手巾帮我擦脸,"不差这一会儿。你还没看看王爷送你的寿礼呢,昨天晚上你睡的太实,他没忍心叫你起来。就在枕头边儿,你瞧瞧。"
    一把扇子。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拿起打开,事事如意。仔细再看,那些蒂果然是"央"。我记得就是在十六岁的生日时第一次收到他画的扇子。
    几乎要跳起来冲出去,结果被巴豆和茯苓按住,"还没收拾完呢,你跑什么?不用点沤子回头脸被风吹膻了王爷又得骂我们。"
    茯苓的动作很慢很细,边边角角都要涂抹,我实在心急,忍不住跟他说:"茯苓哥您快点儿,我找王爷有事儿呢,要不我自己来。"
    巴豆笑着凑过来看:"哎哟,喝回酒人都变急脾气了?也不知道谁以前一听王爷叫就慢吞吞的像个小乌龟。"
    终于穿戴整齐,我很无奈的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按茯苓的话说,"王爷吩咐如果你着了凉,伺候的人就全去跪钉板。"
    钉板?这是王府新发明的利器吗?我注意到巴豆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抖了一下,难道他跪过?
    急匆匆的来到书房前,门外的小厮恭敬的行礼。我有点迟疑了,王爷还记得以前的事儿吗?万一只有我一个人保存了记忆那岂不是很惨?
    如果我两世都带着记忆投胎重生是轮回司的BUG,那我由衷的期望王爷也被BUG了。
    硬着头皮进去,尽量保持正常。行礼问安,然后习惯性的站到了书案的左边。
    王爷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去看书,随口问了句:"扇子还喜欢吗?"
    怎么刺探他呢?万一他真的不记得了,我又突然热情似火肯定要招他怀疑的。按时间上来说,我们的感情在现在还没有那么深,十六岁的时候似乎才刚刚开始吧?
    可是在茯苓和巴豆的对话里,明显能感觉到他对我很在意,这又是以前绝对没有的。可他现在的反应又很冷淡……
    "扇子很好看。"突然来了个灵感,我又加了一句:"不过昨天晚上奴才做梦,梦到您赏了我一个白底红彩的瓶子,上面还有您亲手画的花儿呢,特漂亮。"
    王爷猛的扔开手里的书大步走到我面前,眯着眼问:"画的什么还记得吗?"
    我的内心无比雀跃,简直想欢呼了,嘴角咧的大大的:"一株小甘草。"
    下一刻就被他狠狠的抱进怀里:"你来了,终于来了!"
    我们热烈的亲吻,用力的拥抱对方,我甚至希望就这样融化在怀里。所有语言都不能描绘我此刻的心情,所有动作都不能表达我的喜悦。我只想深深的,深深的就这样吻着他,抱着他,不再有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还是兔子的原定设置,没有更改。
    但是看官们一定看出来了,这个已经跳章到"覆水可收"环节。好吧,仙人掌部分的在下当做番外来写,请先不要着急,到时候各位看到了就能明白为毛兔子会调整章节了……
    .
    咳,下一章正式解密"覆水可收",请看官们期待吧。
    .
    PS:怪力乱神啥的,在下早在三十多章时就提示过结尾会涉及这些东西,但是看官们的意见也很重要,所以在下尽量不要太刺激大家,这个……也算是兔子的恶趣味吧?
    请拍的轻一点儿……
    您看,至少他们又在一起了不是么?
    下章开始送上甜蜜。
    .
    PS2:再提定制印刷的问题,会有多少看官支持在下呢?很忐忑啊…… 
64
64、第六十四章 ...
   
    虽然收到了数不清的亲吻和拥抱,一时还是无法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尤其是在华宴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忍不住向后躲了一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记得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认识他,而且看他很熟稔的给我号脉,似乎已经相识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副总管的脉象平稳有力,很健康。"华宴还是那副从容的样子,只不过带着点无奈看着王爷:"在下觉得以他的身体状况完全没必要天天看诊。"
    "有些大毛病就是因为平常不显眼的小毛病积累的。小甘草进府之前一直生活窘困,刚来的时候瘦的像根儿竹子。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是说过他胎里先天不足么?虽然这些年我一直细心调养,总还是觉得不稳当。而且……"王爷稍稍拖长了腔调儿,有些暧昧的看着华宴:"以你的脾气肯天天来,不见得只是因为我的邀请吧?"
    华宴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不容得我细细观察,飞快的写下一张药方:"这个是针对调理副总管元气不足的温补药方,请王爷过目。"
    哎?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办事儿总神神秘秘的,一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他接过方子看了看,微微一笑:"很好,那就不耽误华先生去和好友叙旧了。"
    为毛我觉得华宴退出去的样子很狼狈?
    拽住王爷的衣袖:"我有好多事儿要问你。"
    "我知道。"他先叫人送来一壶好茶,又摆上不少我爱吃的点心,然后才说:"你问吧。"
    "为什么咱们会回到从前而不是去投胎?"这个是我第一关心的问题。
    "是我要求的。"
    "啊?为什么?"
    "来世太渺茫,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和你错过?而且就算他们承诺能再次和你相遇相识,我也不甘心这辈子和你分离的痛苦就这么算了,我要纠正自己的失误。"
    "然后他们就答应了?"太难以置信了,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王爷垂着眼睛摆弄着手中的小点心,然后抬眼冲我一笑:"我换的。"
    "拿什么换?"
    只见他摇摇头:"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你你你,你不会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吧?"不要!千万不要这样!
    他大笑:"能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浮华表面看着漂亮精彩,有些东西沉甸甸的藏在心里,失去过才知道它的珍贵。所以我绝对不会用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来兑换任何东西。"
    "那,你不愿意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一种罪恶感,一种成为爱人的累赘的感觉让我很难受。
    他认真的看着我,缓缓的说:"你这人看着软弱,却在关键的时候主意正的让人难以想象,我不希望你瞎想。"
    这算什么理论?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你都知道我喜欢瞎琢磨了就应该告诉我实情。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短暂的沉默中看得出他在权衡利弊,还好,他选择了坦诚:"我放弃了天子的身份。"
    要说我这一刻的情绪,感动绝对是其次的。羞愧,不安,彷徨,无措还带着点愤怒,鼻子酸极了,我也懒得去控制自己的感情,任眼泪哗啦啦的流:"你这混蛋!怎么会用这个去换?你是要让我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你吗?"
    他试图按住冲他乱扔东西的我,可是气头儿上的人似乎都力气比较大……
    "你这一放弃可想过下场?如果六王爷当了皇帝怎么办?你是不是又修了个豪华大墓啊?这次完蛋了吧,换咱们俩去躺在那儿了!"
    他哈哈大笑:"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继续用点心砸他:"少废话!你就是块当皇帝的料儿,除了这个你还会干嘛?你的权力欲那种重,你的控制欲那么强,一时冲动换什么和我的再续前缘?续了能怎么样?等你后悔的时候我就彻底成了出气筒了,你瞧着吧!"
    被他一把揪过去按住我的嘴,"怎么不相信我呢?你不想想难道我会让老六得逞?我提前回来这么多年是为什么?还一下想着以后会变成我的出气筒?这脑袋怎么这么笨呢!"
    "我就是笨!"拉开他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就算你安排好所有的事,可是我心里永远都会觉得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这不公平!"
    他一低头用下巴顶着我的脑袋:"很公平,我说过要补偿你等了我那么多年。你看,我也等了好久才等到你。以前我对你不好,现在给你机会用下半辈子随便惩罚我,这也很公平。"
    公平个屁。不过……如果按他的说法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有机会好好恶搞他一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以他的能耐和智慧,似乎掌控一切从来都不是问题。
    "我放弃天子身份不代表我就没能力决定谁来做皇帝。老九不错,我当权时看他整天逍遥自在的不得了,如今就把他踢上去。咱们俩也逍遥一把尽情享乐,游遍大江南北,尝尝当个闲职王爷的滋味儿怎么样?"
    "那……王妃和夫人们怎么办?"这一口一个"咱们俩",我的耳朵都羞红了。
    "没有王妃,没有夫人,只有你和我。"
    "这个……到时候咱们去游山玩水不带她们不合适吧?"
    王爷仰头大笑:"死心眼儿的小甘草!是没有王妃这个人物,我没有娶亲。现在的礼亲王滕季央是个寡情人士,除了跟九王爷密谋招揽党羽之外,对男欢女爱没兴趣。"
    我靠……事儿大了!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我仰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柔和,喃喃的说:"无论安蓉她们跟谁结婚都是要生子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孩子的出身不再是王府世子而已。到是你,把所有人都惦记着,还担心我的下场。唯独你自己,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吗?"
    "想过,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幸福是建立在你的放弃之上。"
    "你愿意为了我付出很多对吗?"
    "是的。"
    "那你也应该能理解我的选择。我失去你一次已经够了,那种痛苦我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在你我之间。"
    有句成语说覆水难收,可是遇见这样霸道而执拗的爱人……也不见得就真的不可收吧?
    虽然我一直在纠结这些原本应该出现在王府里的人如今都被抹杀了该怎么办,但是王爷很自信的告诉我:"当年跟了我的女人们未必就幸福,我这辈子放她们一马让她们也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美满生活不好吗?没想到我滕季央也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啊。"
    以前一直认为巴豆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孰不知王爷的脸皮似乎更厚……
    各种肉麻的甜言蜜语从他的嘴里滔滔不绝的喷出来,简直熏得我几乎要晕倒。不是甜蜜的,是恶心的晕倒。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扮演一个浪漫派,可是强制我做出感动嘴脸来配合他的行为还是露出了以往霸道的马脚。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很羞涩的来亲我一下?"在一通长篇大论他有多么多么喜欢我,有多么多么疼爱我的演讲之后,某人终于忍不住提出要求。
    "不要。"
    "小甘草,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小老头儿了。不要表现得这么淡定,你才十六岁,激情一点儿。"
    "嗤!"我憋着嘴歪开头:"前前后后活过几十年,又等了二十年,你也别怪我像个老头儿,我现在的心理年龄就是一老头儿!怎么着吧?"
    不怀好意的大手探过来顺着领子扯动我的衣衫:"那就让我来给你注入一点热情吧。"
    "这大白天的!你,你,你放手!"
    他眯起黑黑的眼睛:"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小甘草,你跑的了初一还跑得了十五吗?"
    结果我还真就跑了。
    在逃跑的时候有一种新的感觉,我现在的身体还真是不错啊。一通乱跑之后竟然不怎么喘,而且还能感觉到步伐很有弹性。
    于是在寒冬腊月的午后,礼亲王王府出现了一个奴才在前面跑一个王爷在后面追的恐怖场景。沿途的奴才们各种惊悚的跪倒,以各种方式把自己摔在地上表达对此场景的惊讶。
    当然,也有总管这样无比神勇的一把将我捉住恭敬的亲手交给王爷的。其实……主要还是总管对我的余威犹在,还有再次看到他的那份激动。
    活着真好啊……
    大口的吃干爹给做的清炒虾仁儿,酱爆鸡丁儿。我发现自己的胃口非常好,甚至油乎乎的烧肉也吃了不少,最后还被王爷灌了一大碗汤。
    "这个是常春鹿鞭汤,很补的。"他笑眯眯的用手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呕……"鹿鞭?!你给我吃鹿鞭?"疯了,这是暗算!
    "王爷逗你玩儿呢!"茯苓笑着说:"华先生嘱咐过你这身子骨儿禁不住大补,刚才的是鸡丝燕窝羹。这都尝不出来了吗?真是越来越笨了。"
    "不是我笨,是府里的汤菜基本都一个味儿。不信你试试,开水白菜都能炖出肘子味儿来!"
    王爷拉我过浅浅一吻:"那个是用老鸡老鸭同排骨蹄子干贝炖出来的高汤做的,自然一股肉味儿,不喜欢吃是吗?明天叫他们换了,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虽然被他亲来亲去,我还是注意到茯苓等人悄悄的别过脸去,所幸他们没有任何看不起和轻贱的意思。
    "你放心,全府上下都知道我疼你爱你,没人敢对你如何。"
    人精就是人精,只不过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个场景很熟悉,似乎……我想起了一个人!
    "紫苏……"
    他的手指按在我嘴唇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府里从来都没有这个人。"
    那他去哪里了?如果王爷不接收他,岂不是要流放边疆?或者被其他人买走做奴隶?
    "我让老九把他带回去了。"
    "那就好,九王爷比你强多了,肯定不会难为他的。"
    王爷神秘的笑了笑:"不好说。谭秀那种性格根本就是惹人眼的主儿,又是那个皮相儿,放在哪儿都一回事儿。"
    我�了。
    "你就不能好好安排他一下?"
    "我是要补偿你,又不是要补偿所有人。再说了,自己的路自己走,他要当初跟你似的也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偷掐了一把他的大腿:"我看你是强词夺理,明明是谁赶上你谁倒霉!"
    "好啊,你以前不是喜欢扮菩萨吗?那以后你就把我收了吧,免得还有人惦记着自己送上来找倒霉。"
    无语了。眼前的人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但似乎又一样,感觉……他多了一些东西。好像,是快乐。
    到了就寝的时候,来到那间熟悉的屋子,还是那张床。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华宴是怎么回事?他来王府不是看你的面子那是为什么?"
    王爷枕着自己的手臂阴险的笑:"为了邵棠。"
    啊!原来是和邵先生有奸/情!
    "快说快说,他们怎么回事?"
    "亲一个。"
    我笑了。这个桥段很熟悉啊,以前他就是喜欢这么敲诈我。
    意料之中的长吻,就好象今天一天还没亲够一样。
    "他们的事儿以后慢慢告诉你,咱们还是先来解决一下咱们的事儿吧。"
    好吧,鉴于我的内心也期待着相聚后的第一场翻云覆雨,这次就不计较他的狡猾了。
    话说,我不是无欲无求的苦行僧,等待的时间又那么长,所以脱衣服的动作热情一点,迅速一点,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但是当他拿出一瓶润滑油膏的时候,咱还是不好意思这么私密的事儿用别人来帮忙的。
    接过瓶子前一刻还跟他"媚笑"呢,下一刻就翻脸!
    "怎么是用掉了一半儿的?给谁用的?你说你说!"举着罐子在他眼前摇,随即顿悟,这是"我"的房间啊……"你个大变态!恋童癖!"
    他几次张嘴都被我打断:"不管!不听解释!"
    "真的只是开发一下,没有怎么样的。"
    "不信!"
    "咱们试试你就知道了。"
    "不上当!"
    屋里很热,不知道摆了多少火盆儿,即使光着我也不觉得冷。横下心,他要是敢强来我就再让他蛋疼一次!
    可是紧紧相贴的皮肤在扭动和摩擦下让我们俩的呼吸都快了起来。
    "小甘草,别磨我了。你不想吗?看你脸都红了。"
    用力挣开他的束缚翻过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不想!我要睡觉!"
    可是我大意了,党教育我们不要把后背留给你的"敌人"……
    所谓前后失守的下场是很惨的。脆弱的部位在他的揉搓下丢盔弃甲,用不停长高长大来证明它的渴望程度不亚于正在我后腰蹭来蹭去的某个人的小兄弟。
    王爷是个战略家,他用各种手法逼我就范。当最后的刺激来临时,已经被情/色主宰的我完全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腿被打开,是什么时候那些该死的油膏儿被涂抹上来。
    在有点茫然的状态下感受到他的进入。就像曾经的第一次一样,他缓慢而谨慎的推进,我努力的放松配合。不过这一次不像记忆中那么痛苦,甚至我还有剩余的精力去抚摸他撑在旁边的手臂。
    在他的耐心和技巧下,疼痛的时间缩短了很多,熟悉的快感逐渐来临。
    当他将我翻转面对面时,我看到上方一个满足的笑容。
    攀附上他的肩膀:"你可以快一点儿,我准备好了……"
    其实我希望他再快一点,再狠一点,我需要这种疼痛和愉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二天醒来先看到他的侧影。
    看天光似乎时间还早,可能是放纵带来的疼痛让我有点睡不着,或者,是我着急醒来确定这些不是我的梦。
    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肩膀,还是那么强劲有力。鼓起来的肌肉和健壮的手臂让人安心,依偎上去时的温度也是那么舒服。
    没想到安下心之后我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先看到的竟然是华宴,王爷脸色极差的站在他身后。
    "怎么样?"
    华宴冲我做了个鬼脸儿挤了挤眼睛,然后咳嗽了一下才说:"好像着了凉,有点小风寒。"
    "你说什么!诊清楚了吗?"
    "我没事……"抗议被王爷恶狠狠的瞪视打了回来。
    "王爷如果不相信在下的医术,大可以请位太医来复诊一下。"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风寒或者伤寒这种字眼儿应该是他最痛恨的。
    "不必,那些庸才应该都砍了。你去开方子吧。"
    华宴去外间开方,他坐在床边,表情完全可以用凶狠来形容。
    伸出手去拉住他的,"不用担心,吃吃药就好了。我觉得现在这身体比以前强的多呢。"
    "闭嘴!"
    踩到雷区了……手被他迅速的塞回被子里,而且又被加了层被子捂住。
    我从来没见过他惊慌的样子,突然他又跳起来出去叫人再端几个火盆儿来。
    这个功夫华宴闪了进来,对被盖成一个蚕蛹的我嗤之以鼻的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掀开了多余的被子对我说:"你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就是初次欢爱过后正常的发热。"
    我靠……腹黑啊你!
    "那你干嘛要吓唬王爷?"
    华宴翘了翘嘴角:"因为我发现他每次一听到你有风寒的预兆就特别紧张,这个反应很有意思,尤其是发生在三王爷这种人身上。"
    行……行……还欺负到我家王爷身上来了?
    "那华先生的意思是,我其实一点病都没有?"
    "没有啊,"华宴呵呵笑着:"就像以前咱们俩的配合一样,整他一次他就老实一个月。可怜的副总管啊,还是被人家得手了。"
    我也呵呵笑着:"华先生,为了感激你的恩情,我保证你休想再见到邵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滕季央就是个控制狂……
    当然,他也是个相当有实力的控制狂……
    其实,私以为甘草也是个很彪悍的人物,就像e.v看官说的,一般人又穿越又重生的早就发飙癫狂了。私还以为,他这样不应该叫逆来顺受,应该叫坚强与执着。(以上是某兔子腆着脸自夸本家小受呢,看官们表拍啊~~)
    .
    未来将奉上轻松甜蜜的章节以及大结局+番外。
    谢各位看官一路以来的支持,兔子先抱拳了…… 
65
65、第六十五章 ...
   
    这次小小的疑似风寒让我看到了王爷对我的谨慎。所以,现在我对自己重生的好身板儿特别上心,稍微冷一点就加衣服,热一点就脱一件儿,再麻烦再费事都不在乎。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所爱的人负责。
    如今我对吃东西特别感兴趣,再加上有华宴的指导,不到一个月就迷上了养生药膳,天天跑后厨。结果在那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之前王爷是如何关照我每一天每一顿的饮食,细致到每一道菜。怪不得那天一说开水白菜他就那么懂行的随口说出"开水"的原料来。
    王爷现在依然很忙碌,虽然他放弃争夺皇权,但他要确保最后皇位属于九王爷。而这种忙碌给我带来的好处就是能再次见到邵先生,厉大人,甚至是袁曦,而且让我活得很充实。
    副总管的老行当自然是干起来得心应手,只不过现在的我更喜欢跟随在王爷身边。手里端着刚出炉的小点心,一路轻快的走向犀香苑。
    屋里很暖,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商议政务。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我对王爷的亲密举动从不避讳邵先生。
    从后面突袭亲了一下他的耳朵:"你们吃些点心吧?说了一下午了。"
    王爷捉住我的手:"你也吃一点儿?这些是什么?"
    "是桃子馅儿起酥。听说六王妃开了个蛋糕房,我就和相熟的点心铺子老板琢磨着拆她的台,邵先生给联络的莫史东弄来了酵母和调味料。这些就是成品,你都吃了好几天了今天才注意到啊?"
    王爷一笑:"我只顾着看你了,吃的什么当然不知道。"压低声音但又不是很低,故意让邵先生能听见的音量:"你比点心诱人多了。"
    可怜先生这个表面上的正人君子,端着不变的笑容,嘴角却已经抽搐了。
    "哎?先生不尝一尝吗?要不要给你家华先生送一份过去?"
    "王爷,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邵先生无奈的摇着头。
    "那真是太遗憾了,他不是被我带坏就是被你带好,可见人想变坏一点比变好一点要容易。"
    我和王爷都很喜欢一起挤兑邵先生,如果华宴也在的时候更欢乐。
    按王爷的话说:"如果没有你我还真发现不了邵棠会有这么一面,果然自古最虚伪的就是书生了。"
    我的回答是假装叹气:"非也非也,最虚伪的从来都是各种王爷。"
    他们议事的时候,我被要求在书房内练字,满纸满篇的"季央"。
    有了前世的记忆,不用去听他们的话我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有些事变成了九王爷出头,比如桐国和谈,与莫史东签署协议。
    很快我们就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年守岁。王爷知道我的病根儿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所以整个儿晚上都很紧张,一直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
    好奇的看着他:"你在怕什么?"他的这种紧张很不正常。我有种直觉,也许他还有事儿没告诉我。
    "没什么。"
    "把你心里的秘密告诉我,别自己去面对。我们是爱人对吗?"
    他迟疑了很久才说:"他们没有答应我要求增加你阳寿的条件。"
    "那他们说定了我还是会在十七岁的时候死掉吗?"
    "没有。"
    我终于明白了他所有的紧张,平时那些草木皆兵的反应也都有了缘由出处。
    钻出被窝对他微笑:"你不是最擅长滴水不漏人定胜天吗?既然人家话都没说死,咱们就应该抱有希望。只要事事小心又有你的照顾,我就不会有事的。我有信心,你有吗?"
    视线相交,"有!"然后被他更用力的抱住:"你说的对,不会有事的!我再也不允许你从我身边溜走。"
    过年期间的休朝算是送给我们俩难得的小蜜月。每天都在他的轻啄下醒来,每天我都会默默的祈祷一遍让这种幸福一直延续。
    开了春儿桐国特使就该来了,这次是在祥亲王府接待。我很庆幸我们王府不用在大风天的春季破土盖房,上一次爆土扬烟的经验让我心有余悸。
    尤其在跟着王爷去九王府议事的时候,每次看到泥猴儿一样的张小顺我都会在心里暗暗偷笑。不过要说让我笑得最开心的,却是谭秀。
    当年那个忧郁刻薄的美少年现在竟然是活泼开朗的小公子。看得出九王爷一直善待着他,非但等他家的事风头一过就给他脱了奴籍,而且自小就按少爷的身份培养。
    谭秀的聪明好学一点儿都没糟蹋并且行动落落大方,即使是王爷们谈事的时候,他也敢毫不怯场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有一次他悄悄的跟我说:"我觉得三王爷很厉害啊,我们王爷想不周全的事儿他都能想到。"说着目露崇拜,"痴痴"的凝望着王爷。
    警觉!这厮不会春心荡漾了吧?一定要给丫扼杀在摇篮里!
    "不会不会,你们王爷多有深沉啊。我看他是深藏不露,不像我家王爷就知道穷得瑟。"
    谭秀一笑,眼睛弯弯的漂亮极了:"你说话真有意思。三王爷一定很宠你吧?这样没大没小的?"
    "是啊,他可喜欢我了,没人的时候我们说话都不用敬语。"
    "真的?我也是,我和九王爷说话的时候也不用那些东西。看来王爷们都是很和善的,说给外头的人听都不会有人信。"
    "可不是么。我看九王爷也很宠你啊,你看他对你多好,免你奴籍还送你念书。"
    谭秀摆摆手小声说:"我们王爷告诉我了,是三王爷嘱咐他好好培养我的。"
    暴走!好啊你滕季央,等我晚上回去跟你算账的!
    谭秀在一边嘿嘿的笑,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吃醋了吧?我故意的。说什么都信,怪不得你家王爷说你是白活了这么大,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小笨蛋。"
    啊?他竟然敢跟别人说我不好?行,此仇不报非……穿越人士!你等着瞧。
    晚上就寝时骑在他身上咯吱他,痒痒肉是个新发现,原来堂堂礼亲王也有弱点。
    他笑着拉住我的手:"谭秀是诈你呢,我怎么会跟别人说你不好?"
    "切……那他的奴籍是不是你交代九王爷给免了的?"
    "这到是真的。"
    扑过去在他肩膀上咬一口:"现在礼亲王也喜欢扮菩萨啦?真是个大善人啊!"
    他双臂一合不让我起来,贴在我的耳边说:"我不给他安排好了到时候你还得跟我磨叽这点儿事。而且,这也算给咱们俩积点儿德,希望老天看在我做善事的份儿上让我的小甘草永远陪着我。"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笃定的说:"我会的。"
    他的大手缓慢的抚摸着我的腰,"今天试一试你在上面的姿势好吗?"
    脸一下就红了,虽然现在时常享用鱼水之欢,可是我还没达到这么热情奔放的程度。
    "别……"
    (河蟹凶猛,以下省略若干字……)
    短暂休息后他恢复了理智,焦急的爬起来看着我,"疼不疼?哪里难受了吗?"
    "还好。你……真是太猛了。"其实我并不觉得累,只不过腰上被他掐出两个青印子来有点疼而已。
    他叫人送进来两盆热水,亲手拧了热手巾来给我擦拭。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这种事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有点不习惯让他来处理,我红彤彤的脸惹来他的大笑,一把将我抱起放在怀里:"你害羞的样子最可爱了。"
    在不停的骚扰和亲吻中擦净了股间的粘腻,还想擦擦身上的汗时被他拦住了,"现在天儿还冷呢,我叫他们明天一早准备热水咱们洗个澡,好不好?"
    "好。"把手巾扔回盆里立刻就被他揽进被窝,赤/裸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虽然有点汗粘粘的,但是能直接感受他皮肤的温度,抚摸着他强健的体魄,我觉得很幸福很安心。
    桐国特使如期抵京。
    经常跟随王爷去谈事让我发现了很多新奇的变化,其中最叫人吃惊的就是王妃。
    曾经的礼亲王王妃,现在的身份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参将!与记忆中身材高挑的华服贵妇完全不同,一身戎装衬托得她英姿勃勃,眉宇间气势非凡,刚强中还隐约带着点儿女性特有的温和。
    看她作为武将和特使图烈谈兵论战,豪爽洒脱不亚于男人。我的心里就一个字:赞!
    悄悄抬眼观察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有欣赏的,有好奇的,也有不置可否的。但是桐国那边的人一律齐刷刷的满脸尊敬,也对啊,他们国家的女人们就是很彪悍的,估计王妃这样的要是生在桐国肯定会被当成偶像来崇拜。
    散席时王妃(其实现在已经称呼她为洪参将)特意赶过来和王爷说了几句话。大体意思是上次商量的事她已经办妥了,请王爷放心。
    王爷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闺女,"很好,洪参将辛苦了。"
    王妃按照武将的礼仪拱手谢过潇洒的走了。
    回程的马车上我忍不住眼睛里冒星星:"哇!王妃真帅!"
    王爷假装绷着脸:"嗯?比我还帅?"
    大笑:"不不,你更帅,你是我心里最帅的,永远都是。"奉送甜蜜蜜的亲吻一枚,靠在他的肩膀上感慨:"我猜你这回是用提拔洪尚书的女儿,培养她当旷古绝今的女将军来争取到兵部的支持吧?"
    "没错。"
    "真好,我一直觉得王妃这样的女人做家庭妇女就太可惜了。"
    其实不仅是王妃和紫苏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九王府上下所有人也都踏上了新的人生旅途,比如张小顺就和当年的我一样被踢到了邓春秋的门下,嘿嘿,私以为这是他上辈子笑话我被老杂毛儿拾掇的报应。
    六王爷最惨,原本只需要针对我家王爷就行了,谁想到现在是三六九鼎立的局面,而且最让他吐血的就是王爷非常高调的与九王爷联盟!
    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要谋略有谋略,要兵权有兵权。如果上辈子王爷最后要靠手段计谋笼络余泰给六王爷一个釜底抽薪的话,这辈子三九同盟时就是明目张胆的控制京畿军权。更不用说,还有在军中呼声口碑极高的洪参将誓死效忠……
    六王爷啊,我要是你,这辈子就消停点儿吧。话说,那天看帐房的册子上有一些来路去向不明的大宗银钱流水,难道……我家那狡猾的王爷又开始给别人修大墓了吗?
    其实我对六王爷没啥好印象,但是他媳妇怎么说也是咱老乡啊……如果我提前求求情的话,季央那么多点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放老乡家一条活路呢?
    "不可能。"
    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儿就被他掐断了。好吧,我也明白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所以闭口不谈,乖乖的窝回他怀里。
    现在他特别喜欢和我一起裸/睡,我也乐得天天有帅哥来摸。手指在他的胸口上无意识的画圈圈,满鼻子都是他特有的味道,很好闻。
    "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手指被他抓住,"小甘草,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但是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什么事?"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很严肃。
    "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会有所隐瞒,但是我们已经一起经过了这么多,没道理再遮遮掩掩。
    我的过去非常简单,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长之路,普通的职业。最后辉煌了一把,"我们那里处理公务的地方叫写字楼,很高很高,有三四个城门楼子那么高。一天中午听说有个姑娘要跳楼自杀,我去看热闹的时候多嘴劝了姑娘几句,她听着顺心不打算自杀了,结果我去扶她的时候她脚一滑差点儿掉下去。不幸的是,她没下去但是她把我推下去了,于是我就摔死了,然后我的灵魂就穿越过来了。"
    王爷听的直磨牙,"你就是多余管闲事!"
    "切,不管闲事怎么能有机会遇见你啊?笨!"嘻,终于轮到我骂他笨了吧?
    "不,我宁可不遇见你也不希望你曾经受过这样的痛苦。"
    这话竟然能从滕季央嘴里说出来?天方夜谭了……
    "你放心,我一点儿痛苦都没有。专家说了,胆子小的人坠楼的一瞬间就把自己吓死了,摔在地上之前已经死掉所以一点儿都不疼。我胆子向来小,只记得'咻'的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手臂更用力的将我抱紧,好像下一秒我会像我说的一样"咻"的一下消失掉。
    "哎哎,你怎么怀疑到我的?我一直很小心的啊。"
    "就是你太小心了。从你进府开始就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说话办事大人样儿,小孩子的玩意儿从来就没见你玩过。你家卖的是死契,可是你十来岁就开始攒钱。逃跑的计划很周全,还知道扮成菜农,提前兑好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干的出来的。"
    嚯,听话茬儿他是早就留意我了啊?美滋滋的在他怀里扭了扭,"还有呢还有呢?"
    "你最失策的就是忘了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到了王府除了东张西望也没见你对好玩意儿好奇过,听说那个西洋钟还是你找到在哪儿上劲儿的对不对?"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果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王爷大笑:"最后让我真正起疑的就是那些西洋点心。"
    "那点心又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是六王妃先开起来的。但你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很长舌,把自己的'非凡'来历告知了老六的心腹。她想不到的是那些大臣中有一个最迷信移魂妖法给吓得不行,偷偷去约天宁观的道士做法,直说六王妃是个乱世妖孽来蛊惑老六的。"
    "这……你信吗?"
    "我当时自然不信,但这是个套取老六那边儿情报的好机会所以就派人伪装成道士潜伏在那个大臣家,这些都是不相干的后话。然后,想不到那个女人刚折腾起来的新鲜玩意儿很快就被你破解了,还联络老号铺子拆她的台。当时我很想问你如何知道吐司和酵母,除非你跟那女人来历相同,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的用法?"
    "果然马脚都是露在细节上的。"唉,给钟表上个发条和分析一点西点的制作方法都会被他洞悉背后的秘密,不知道是他太聪明还是我自己太大意?
    "你那个点心铺老板祖上是母后家的家奴。"
    我靠啊,怪不得他的消息这么灵通呢!"你手下到底有多少眼线啊?我怎么觉得到处都是你的人呢。"
    "所以,我早就知道六王妃的身世了,简单推断一下,你应该也和她差不多。"
    离开他一点儿,"你都知道了还问!好啊你,竟然用这个试探我!"搔他的痒痒肉,魔爪神功。
    笑闹了一会儿被他按住:"别乱动了,回头出了汗你又睡不踏实。"
    顺服的依靠在他的胸前,"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六王爷家求情了吧?怎么说六王妃也算是我半个老乡啊,当然,你说的在理,我不强求的。"
    他低下头来细细吻我的眼角:"各人有各人的命,老六要是不痴心妄想我也不会拿他如何。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废话,还不是你瞎摸的!"
    他的身体覆盖了上来挤在我的腿之间,让彼此私密的部位缓慢的摩擦着,"不管你来自哪里,以后你永远都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双腿熟练的缠上他的腰,为他独断的话和即将开始的愉悦怦然心跳……
    六王爷在权利的诱惑下依然走上了不归路。桐国和谈,西洋冶造处,户部清查,立储。一系列计谋让这个男人的下场真的像他的名字"若虹"一样,风光一时却绚烂短暂如虹。
    在王爷的支持下,九王爷顺利登基,天下太平。
    可这也代表着我前世死亡的日期越来越临近了。王爷表面上不提,可是我经常能发现他一个人沉思,甚至无意识的叹息。
    现在他不愿意我离开他的视线,哪怕几分钟的时间也会让他不安。一声轻咳都会让他紧张,才入阴历八月各种大毛儿衣裳就被搬了出来。
    晚上起夜的时候他都不允许我下床,亲自端来夜壶要我就地解决。即使知道他现在是一根弦绷得死紧,我还是忍不住抱怨,几次宁可憋到天亮。
    后来总算妥协,但他睡的极轻,我稍有动作他立刻就醒。
    八月十五一早他就叫我起床,穿戴上保暖的衣服拉着我去观音庙敬香。
    看着直直的和我并排跪在佛像前的爱人,我默默的许愿:请菩萨保佑我和我的爱人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前世的忌日终于到了。
    他叫人弄了几个我爱吃的菜摆在我的房间里。只我们两个人,一壶酒,两只杯。
    他刺破了我们的手指滴了血在酒里,"从此以后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你的身体里也流着我的。我滕季央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和我的小甘草厮守终生。"
    交杯酒一饮而尽,时间在我们缠绵的对视中流逝,谁都不想说话。手拉着手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突然我觉得一阵心悸,天旋地转后已经被他狠狠的抱在怀里。
    谁敢跟我抢我就灭了谁!
    稍微平复之后抬起头,看到他惨白的脸:"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其实从阴历八月开始我就觉得身上很压抑,现在却宛如脱掉了沉重的桎梏,一身轻松。也许我的劫数就这么过去了吧?前世的此时此刻我们经历了分离,这一世的此时此刻我们还能紧紧相拥在一起。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秒都是崭新的幸福的延续。
    后来在我二十岁的生辰时才把当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告诉他,他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定是咱们的情感动了老天。"
    我眯着眼睛笑,那当时我听到的那句"谁敢跟我抢我就灭了谁!"是谁说的呢?
    算了,这种事根本就不用问的。
    替他斟上酒。看着爱人的笑容,只要能永伴君侧,这辈子我就大满足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完结……嘤嘤嘤嘤,完结了=。=!
    兔子终于能松一口气啦~,不知各位看官满意否?虽然最后跌宕了大家一把,但这篇文在下还是很用心的。
    .
    陆续将补充上"仙人掌"解密之章以及邵棠,紫苏,王妃的番外。当然啊,有了前车之鉴,在下先提醒一句,仙人掌是恶搞之章,也算是正文的延续副产品。
    话说,这个仙人掌其实按原本的顺序是在"覆水可收"之前的,后来在下发现如果顺着写真的会被看官们彻底拍死……
    所以,在番外仙人掌中只摘取原设定的一部分,纯属娱乐搞笑,看官们大可放心尽情享用。没有虐了,再也不会虐了……
    .
    最后,感谢看官们的一路支持,兔子这厢有礼了,抱拳~~ 
66
66、第六十六章 ...
番外:仙人掌解密 
   
    新帝登基以来国泰民安,有了和西洋人的贸易合作虚空的国库又充盈起来。除了早期的运作是由王爷和邵先生一手操办之外,一等通商走上正轨王爷就撒手不管完全丢给邵先生一力承担。所以邵先生的官职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前世时的吏部而是被袁曦纳入门下,作为下任户部尚书重点培养。
    王爷曾经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对袁曦说:"有了邵棠这个宝,你也可以早点告老还乡了。"
    也许是因为王爷这辈子只是个王爷,袁曦放下了大臣对君王的戒备,反而和王爷不拘小节的做起了忘年交称兄道弟。
    当年王爷明确表态不参与皇权争夺战时,袁曦的不解和惋惜连我都能看出来,其实,这种老油条真正推崇敬佩的帝王是王爷这种人才对。
    有了王爷的一句话,先生的官路顺风顺水,在三十四岁那年正式官拜户部尚书。更因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博学谦逊成为当朝名仕的典范。
    期间谭秀协助邵先生促成洋务经营方面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又因对西洋各国历史文化的钻研颇有成就,于是年纪轻轻就皇帝破例提拔为礼部左侍郎。
    西洋的知识文化随着通商的机遇开始大量流传至国内,据说谭秀是唯一掌握四种西洋语言的大臣,是以皇帝加封其为内阁学士,作为洋务顾问常伴君侧……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野外亲手给王爷烤肉串,等着一饱口福的家伙悠哉的倚着树摆弄着手中的弓箭。
    "皇上不会是对谭秀……那个了吧?"
    王爷仰头一笑:"老九是有贼心却未必有贼胆儿,你当谭秀是好对付的吗?等闲手段哪儿能收服的了他?"
    瞄他一眼,我酸溜溜的说:"是啊是啊,真得是不等闲的人才行。"
    他把长弓立在树边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好大的醋味儿。"
    歪过头冲他做鬼脸:"就是醋,酸死你!"
    胸口探进一只贼手,"出这么多汗?"
    "去去,本来在火前头烤着就难受,你还来捣乱?"
    "我给你解开一点儿吧,这林子下头的风到是凉爽得很。"
    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早就习惯了他的照顾,虽然不怀好意的揩油行为居多,但我很喜欢这种恋人间的小打小闹。
    终于烤好,一人两大串,实实在在的松枝烤肉。他一边吃一边往我身上瞄,看得我直发毛。低头一瞧,刚才被他占便宜扯开的衣衫松松散散的,胸口上的玉兰纹身若隐若现。
    这个纹身我们俩都有,在各自的左胸,唯一不同,我的是红的他的是黑的。红色是礼亲王的颜色,虽然花纹很美,但我总觉得像被盖了私人印章一样。
    我们会出现在荒山野岭完全是因为有一天我突然感慨了一句很想念镇守在边关的王妃。王爷立刻把手中的政务全权委托给邵先生,然后收拾了些必要的东西和银两带着我轻装上路。
    没有王府仪仗,也不和过路省份的官吏打交道,纯粹的游山玩水,吃遍各地美味。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在我睡下后写就的折子还是密密麻麻的送往京城。
    我就知道他才不会单纯陪我出来玩儿呢,这个人啊,做事不来个一箭双雕丫就心里难受。
    吃毕。
    跨坐在他的身上来一个烤肉风味儿的长吻,任由他的唇舌一路下滑在胸口处徘徊吸吮。早已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身体生涩不再,我低头亲吻他的头发,手指在他的肩膀上游移。
    也许是我变得放/荡了吧?可他刚才的眼神已经传达了他想要的信息,满足爱人所有的要求和期待,就像他一直都对我做的一样。
    地为床,天为帐,即使滚了一身草屑灰尘,这种新鲜的刺激无异于加深了欢.爱的情.趣。
    云收雨歇,仔细的帮他整理着外表。当我们面对面站着互相整理对方的衣领衣袖时,他轻轻的叹息:"我都忘了没有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最怕听见他说类似的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每次还是心酸得想哭。
    一连串的亲吻,吻在他的嘴角,眉梢,"你那会儿几乎是连轴儿转的用公务打发时间,我都在旁边看着呢。以后不许提,听着心里很难受。"
    他抚着我的后背:"好,再也不提了。"
    突然想挤兑他一下,"好好的提起这个话来,你有什么目的?"
    王爷一愣,"我能有什么目的,就是随口一说。生气了?"
    "切,我还不知道你吗?就说这次出来吧,你那些折子都给谁送的啊?不是说就咱们俩吗?你的折子必然是事关民生机密,会用旁的人送?说!都谁跟来了?"
    "还能有谁,你的老熟人呗,"他摸摸我的头还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越来越精了!"
    "苍术?昆布?杜仲?"说一个就看他点一下头,我靠啊……"那,那,咱们刚才……你怎么不早说!"
    王爷又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们看见的还少吗?这儿荒郊野地的,估计他们离的远看不到。不过……你刚才叫的那么起劲儿,他们习武的人耳力又好……"
    我OO你个XX!没脸见人了……
    晚上宿在离边境不远的小镇客栈,也许是中午吃的鹿肉发挥了功效,某个王爷化身成发情的野兽:"乖宝贝,你看我都忍不住了。"
    "自己打.手枪去!"
    "不能打,你以前不跟我说过频繁用手来解决会伤身体吗?你还说什么来着?铁杵磨成针了?"
    亏他天天那么多大事儿要忙的主儿,竟然把这些还记得这么清楚。
    最后当然是武力智力全处于下风的我被缴械了……这可真不公平啊,有时候我会偷偷的想一下,上王爷的机会有多大?他被上了之后会什么反应?为毛在过程中付出劳动多的人会比我精神头儿好呢?当一号是不是很爽啊?
    一天内连续的过量运动让我睡的很沉,醒来睁眼已经是阳光洒满……身?我记得我是在客栈啊,怎么会……
    "小甘草!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怒气冲冲的对我吼着。
    王爷变了……虽然他还是高大威猛,可为毛他全身都是刺呢?"你……怎么变成仙人掌了?"
    "不光是我变,你也变了。"
    什么!低头看自己……我草啊,为毛王爷是仙人掌,我却是仙人球呢?
    "王爷~~"一个颤抖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从旁边传来,"您能告诉奴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倒,只见一棵粉色的剑兰多里哆嗦的探了个头儿,不是苍术又是谁?紧接着还有天堂鸟杜仲和康乃馨昆布陆续冒头儿。
    随着拉门打开的声音和走进来的那个穿着UGG雪地靴的少女,我终于觉悟――我们五个穿越到现代的一个小花店里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花店姑娘手持一把利器走向我……
    "不要啊!王爷救命!"
    结果姑娘只是在王爷那棵大仙人掌的头上划了个小口儿,然后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嫁接上去而已。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欢蹦乱跳的跑了进来:"小姨,这个仙人掌这么丑不会有人买的,这么占地方不如扔了吧?"
    姑娘拍拍小男孩的头:"我刚种了个小仙人球上去,你看,这样不是可爱多了吗?那个小仙人球头顶还开了朵小花儿呢。"
    剑兰、天堂鸟以及康乃馨都谨慎的躲回了花丛中。
    我花痴一样红着脸:"王爷……我在你身体里哎。"
    "闭嘴!"虽然这一屋子的花花草草都对我家王爷表示了绝对的臣服,可这些恭敬远远比不上那个小男孩带给王爷的侮辱。
    小孩似乎和仙人掌王爷特别过不去。趁着他小姨不在,从王爷的身上揪下来一根儿长刺,然后坏笑着用王爷的刺在王爷身上扎来扎去。
    每每此时王爷都会绷紧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喊疼,结果我在上面被夹得爽的不得了……
    噩梦还没结束,姑娘回来的时候那孩子一个劲儿的说:"这个小仙人球多可爱啊,小姨拆下来吧,肯定很快就被人买走了。"
    啊!不要啊,我不要和王爷分开。可惜姑娘似乎听了小孩的话动了心……
    罪恶的带着园艺手套的大手向我伸来……
    "王爷!夹紧啊!不要让她把我拔出去,夹紧,夹紧,再紧一点儿。"
    唔……好爽啊。
    姑娘拔一下,王爷夹一下,再拔一下,再夹一下……
    "该死的女人胆敢来抢我的小甘草!"王爷在咆哮。
    拔一下,夹一下,拔一下,夹一下……
    "咦?怎么弄不下来呢?"姑娘仔细的看研究着我们连接的部位。
    王爷气得全身的刺都炸了起来,"苍术!斩了这个死女人!"
    剑兰苍术哆嗦着探出半边脸:"王爷,奴才手中没有兵器……"
    姑娘继续锲而不舍的拔啊拔,王爷也奋力的夹啊夹,我爽得直翻白眼儿:"王爷,你好紧啊~~"
    小男孩也来围观,看了一会儿撅着嘴说:"小姨快别拔了,你看小仙人球的根都磨出浆了,你把它拔坏了!"
    小弟弟你错了,我不是坏了,我是射.了……
    危机暂时解除,王爷依旧用力的夹住我的根,欲仙欲死啊~~~
    "王爷,别夹了,我不行了。"
    康乃馨昆布一抖一抖的笑得"花枝乱颤",天堂鸟杜仲的脸更红了,苍术很严肃的警告我们:"纵欲过度会伤身体的。"
    王爷沉默了……我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妙,不安的在他身体里扭动了几下。哦哦,好舒服啊,真想再来一次。姑娘?你怎么不来拔了?你快来啊!
    结果姑娘非但没来,反而被男朋友一个电话叫走了,还留下万恶的小男孩儿看店。
    王爷突然跳出了花盆!随着他的动作,刚才已经被拔松动的接口摩擦着我的根……
    "啊啊~~~啊~~王爷,你真棒!"
    小男孩跟见了鬼一样尖叫。
    也不怪他,谁要是看见一株巨大的仙人掌拎着一把康乃馨向自己抽过来,估计是个人都得吓傻了。
    昆布绝望的哀号:"王爷,奴才知错了,王爷,饶了奴才吧!啊!啊!啊!"
    我也:"嗯~啊~~哦也!"随着王爷大幅度的摆动,我的根在他身体里欢乐的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康乃馨抽打在呆若木鸡的小男孩头上,花飞花落花满天。只剩几片儿花瓣的昆布被扔到了一边嘤嘤嘤嘤,可怜的天堂鸟杜仲又被抓了过来……
    我:"哦Yeah!Come on!"
    "王爷,王爷!奴才刚才没笑也没说话啊~~王爷,冤枉啊~~"比昆布下场还凄惨的杜仲在抽打的过程中掉光了花瓣,秃着脑袋被王爷扔在脚下。
    "王爷!请用奴才的身体去完成您的心愿吧!"剑兰苍术英勇献身,一时间小小的花店中再次飞扬起粉红色的花瓣。
    我:"亲爱的~~哦,你好紧致啊,啊啊啊!我要射.了我要射.了!啊!"
    "小甘草!醒醒!"
    猛睁眼,王爷一脸的匪夷所思:"你做什么梦呢?竟然还咯咯笑?"
    "呃……"要告诉他这个梦吗?算了,下场会很惨的。
    王爷脸色古怪的看了我一会儿:"你是不是梦到咱们俩变成仙人掌了?"
    啊!!!
    "小,甘,草!"
    完了,难道这个不是梦?难道是判官大人的怨气在作祟?看着王爷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我觉得还是先跑路为上!
    "还想跑!"
    "哎呀,疼!"
    "疼?我非让你今天下不了床!"
    "唔~~轻一点儿!"
    "你的原话怎么说来着?'夹紧,夹紧,再紧一点儿'?"
    "嗯~我错了,我错了!"
    客栈的床可比不得王府的金丝楠木大床,在王爷的猛攻之下,一片吱嘎乱响。
    报复性质的横冲直撞,大幅度的摆动差点儿把我的魂儿都撞飞了……
    伪装出"嘤嘤嘤嘤"的哭泣声也不能让这只受刺激过度的野兽停下来,唉……好怀念做仙人掌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怀疑,在下说过了仙人掌是恶搞……于是就来恶搞了……
    看官们觉着还行吗?欢乐吗?
    嘿嘿嘿……谁说希望能穿越到现代来着?哼哼~
    阴笑的兔子敬上。
    还有两章左右的番外,不知道看官还有兴趣否? 
67
67、第六十七章 ...
  最终番外:药材们VS紫苏番外大放送
  提示:非甘草视角。
  五更已过,卯时三刻。
  茯苓一翻身由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还没全醒。有小厮拿进来烛火,微弱的亮光对于刚刚睁眼的人正合适。摸索着穿戴好衣衫,"王爷那边几时睡下的?"
  小厮回说:"快四更天的时候。"
  茯苓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麻利的洗漱,拿起一瓶儿沤子挖出些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走,跟我去巡一圈儿。"
  天光刚刚泛白,王府中已经有奴才们打扫院子的动静儿。茯苓带着两个小厮先到王爷院儿里看过一遍,外屋上夜的小孩子们歪歪扭扭的挤在一起,有一两个机灵的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赶紧跳起来,"茯苓哥来啦。"
  赶紧打手势不让他们吭声,自己轻手轻脚的到里屋看了一圈儿。上夜的银翘歪在脚踏上打盹儿,海棠红的帐子里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茯苓轻轻掀开一角儿向里面扫了一眼,只见小甘草脸蛋儿红扑扑的依偎在王爷怀中睡得正香,半截光溜溜的胳膊搭在王爷胸口……这俩人,又没穿衣裳睡觉!
  掩好帐子他又看了看收在一边儿用过的手巾。真不少啊,怪不得会折腾到这么晚才躺下。王爷出去办事十多天昨儿才回来,自然少不了要和小甘草腻乎,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摸下巴……幸亏昨天不是他上夜。
  出来吩咐已经醒了的小厮多预备热水。王爷那么疼小甘草,肯定舍不得他大半夜的下床好好清理,而且就冲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他们也未必还有精神头儿。一般这种情况下,这俩人早上起来必然会仔细擦洗,很可能直接要水泡澡来个共浴。
  带着人出了王爷的院子又去巡过各门上,府里没有女眷确实方便很多。
  最后来到后厨,大师傅们已经开始忙活了。招来管事的吩咐:"干粮不急着弄,王爷今天起来得晚,把粥先熬上就行。"
  挨个儿看过准备的主食,小甘草爱吃鲜的,虾仁儿烧卖必然少不了。可是茯苓琢磨着怕他吃腻着,于是做主换掉烧卖做一屉桂花豆沙包。
  犀香苑的山药打着哈欠进来了,"早点得了吗?"揉过眼睛才看见茯苓,"哎哟,哥哥好早,王爷今天也上朝吗?"
  茯苓摇头:"刚回来皇上给了假。"
  山药贼笑着:"就算不给假他老人家一个月里头也就去三四次早朝,昨天晚上咱们王爷又欺负甘草哥来着吧?"
  茯苓一耷拉眼皮儿,"哎呦~您可真了解王爷啊,要不给你调过来吧?天天上夜省的跟这儿卖八卦。"
  山药赶紧摆手:"别,您高抬贵手。"
  茯苓冷笑一声带着人就走了。
  要说各王府相比,礼亲王府是最清静的一处儿了。明面儿上就王爷一位主子,暗地里比王爷还重要的就是小甘草。
  他吃的好,睡的好,精神好,身体好,王爷就高兴。反过来王爷就炸毛儿。
  虽然茯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把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子捧成心头肉,但主子的喜好就是他行事的标准,更不用说小甘草还是他的好兄弟了。
  这小哥们儿人很好,心善又实诚,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当然,嫉妒的也有,可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只要一被发现,不用王爷,总管先下手把人摘了。从甘草十六岁开始,王爷对他的宠溺简直无法形容了,随便他一句话,堂堂礼亲王比得了圣旨还勤快呢。
  茯苓曾经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幸亏小甘草是个做人低调的主儿,即使被王爷疼到骨头里也不会作威作福。平日只要王爷不在,他还是踏踏实实的干着副总管的差事,对府里的老少爷们儿也都尊重体贴。
  一路想着,茯苓来到了帐房,让跟着的人外边儿等着,独自进去看帐。
  帐房里已经有个伙计等着他了,一见面儿先亲热的喊了声儿:"小少爷。"这才殷勤的端上茶水小点心,又递过来两本账册,"昨儿少东家差人送过来的,请您过目。"
  此时的茯苓已经换过另一副嘴脸,平时在府里的奴才样儿不见了,细长的眼睛里冷漠又精明。
  他的真实身份是京城最大票号广源行的小少爷,自小儿被老爹送来王府里学本事,其实说白了就是广源票号和礼亲王合作的人质及纽带。谁让他是庶出的呢?
  粗粗翻过账本,"大哥审过的东西还看个屁,他要是能出错儿广源早黄摊子了。说吧,他让你带什么话儿?"
  伙计点头哈腰的,"也没什么。少东家就是说您岁数也不小了,现在也太平了,老东家逐渐把买卖全交给他之后他觉得有点儿力不从心,希望您……"
  "甭想!"茯苓一翻眼睛冷笑:"当初把我送过来我就没想着要回去,他自己那么些兄弟又不是废柴,提拔着用呗。你回去告诉他,少惦记我这个苦大力,我宁可在王府伺候别人一辈子也不会再踏进广源行一步!"
  "别啊,小少爷,您瞧瞧您这是什么话,您让我怎么跟少东家说啊?"
  茯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用你说,下午我叫人给他送封信过去。还有差事先走了,以后这种破烂账本别拿过来讨我嫌。"
  摔门出来深吸一口气,茯苓自己都特奇怪,明明回去可以做少爷,为毛自己偏喜欢在王府当奴才呢?
  问了下时辰也不早了,带着人去王爷的院子,那二位也该起了吧?
  事实证明他还是来早了。
  默默的站在廊下和银翘大眼瞪小眼,屋里隐约的传出小甘草的呻吟声,还有王爷低沉粗重的喘息。
  光是听着就能推测出里面的"战事"有多激烈。茯苓揉着太阳穴偷偷腹诽,他想不明白搞一个男人的屁股真那么爽吗?虽然小甘草很可爱,但是离漂亮还远着呢。抬眼看看银翘,这厮一脸桃花,脸蛋儿绯红,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的绞在一起……
  现在的世界真奇怪!
  巴豆夹着几本经办处的册子溜了进来,走到跟前儿还没说话,正赶上听见王爷一声酣畅淋漓的低吼,一双豆子眼眨巴来眨巴去,小声的问:"这是第几次了?"
  银翘痴痴的呢喃:"第二次~~"
  茯苓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王爷就是个没节操的种马!种马!
  "不能由着他们,回头王爷管不住自己尽兴了,小甘草要是有点儿不舒服倒霉的还是咱们。"
  巴豆点点头:"茯苓说的对,上回就是因为王爷一时性起弄得小甘草闪了腰,结果是我去跪思过堂!"
  银翘白了他一眼:"那是你活该,明知道甘草是王爷的宝贝蛋还要跟他闹着玩儿,我就奇怪王爷怎么没砍了你呢?"
  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屋里传来王爷的声音:"来人。"
  茯苓想着小甘草脸皮儿薄,一下全进去怕他会害羞,他一害羞王爷想亲想摸就不那么容易,王爷亲不到摸不到就会发脾气,王爷发脾气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奴才……
  按住巴豆:"你先等会儿,要勤快等主子们吃过早点的。"
  银翘已经带人端着热水和洗漱东西进去了,巴豆看了茯苓一眼:"主子们?你什么时候把小甘草也当主子了?"
  茯苓皮笑肉不笑,"难道不是吗?怪不得你去跪思过堂,你要是还没这个觉悟早晚都得让王爷给你们全家撵出去。"
  午后书房外。
  茯苓悠哉的坐在廊下,手边一张小桌上摆着茶水零食。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四周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邵先生穿着便服走进来,茯苓赶紧起来行礼。
  "王爷在里面吗?"
  "回先生,王爷和小甘草在里头练字呢。"
  邵先生迟疑了一下,"还是你给我通报一声吧。"
  茯苓心里偷笑,昨天一晚上再加今天早上,王爷是铁打的汉子甘草可不是铁打的屁股。想归想,还是恭敬的敲门进去,飞快的瞄一眼,果然仅仅是在练字。只不过……写个字干嘛还要抱着写啊?
  小甘草一听邵先生来了,立刻推开了王爷站到左边儿去了,结果王爷的脸一下就拉得老长。
  嘿嘿,先生,你也有当炮灰的一天。
  恭敬的把人带进来,恭敬的退出去,继续坐在廊下,品茶吃零食点心。
  当茯苓喝第二杯茶的时候,华宴来了。
  "邵棠在里面吗?"
  "在。"
  这个哥们儿比较猛,人家不用通报直接进。
  又是一盏热茶的时间,礼部谭大人来了……茯苓的眼皮开始跳,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儿!
  又过了一会儿,没人再来,邵先生和华先生到是出来了。
  "邵棠,去你那儿杀几盘儿吧?"
  "我还有很多公文,今天不方便。"
  "那……我帮你看公文吧?"
  "你无官无职的,还是免了。"
  "没事没事,反正你的字我写起来也有七八分像,我帮你抄录折子总可以吧?"
  看着尾随着邵先生离去的华宴,茯苓偷偷撇嘴,这个世界果然变了,现在流行男人喜欢男人……
  谭大人厚脸皮的留下来蹭饭了。茯苓默默的准备好了第四副碗筷,即使目前用晚膳的仅仅是王爷,小甘草和蹭饭的某人。
  谭秀俊俏的眉眼一横,"礼亲王,你家的奴才不识数儿啊?"
  甘草歪过头偷笑,王爷气定神闲,"一会他就得追过来,早晚都得摆上。"
  话音刚落,微服的皇上就出现了,旁边儿跟着已经当了大内总管的张小顺。
  茯苓退出厅堂,招手叫来巴豆在他耳边低声说:"好好伺候着。"
  现在里头的局面是这两年经常出现的,谭大人一跟皇上闹脾气就跑来王府,不出三个时辰,九五之尊就会以探望兄长的名义追过来,好把他家的谭大人哄回宫里去。
  今天皇上追过来的晚了点儿,估计那个傲气刻薄的谭大人不会消停,是非之地,避开为上。
  茯苓又回头儿看了一眼,巴豆乐颠颠的忙活着。这小子,就爱往前头凑,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吗?
  溜溜达达的往后厨走,有小厮跑过来说有人找,原来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大哥。
  大哥拿着他的信在他面前挥舞着说了一套兄弟情义大道理,茯苓心不在焉的听了只说一句:"我在王府开心,回去不开心,大哥要是真疼弟弟就不会硬要我回去。"
  "你就那么愿意当奴才!"对面的傻大个儿怒目而视。
  "你可看好了,我是给礼亲王滕季央当贴身管事,只要广源票号还想生意兴隆,不指着他能行吗?"
  "我宁可生意差一点儿也要接你回家!"
  "笑话,我娘死了之后礼亲王府就是我的家!"
  傻大个儿哥哥颓然的倒进椅子里,"小庆,你还有我啊,小时候你最喜欢跟我在一起的。"
  他不说茯苓还真忘了小时候的事儿了,"得了吧你,我小时候是在王府长大的,我的好兄弟全在这里,你趁早别惦记我回不回去了,经营好票号才是真。"
  不管后面鬼哭狼嚎的叫他的名字,茯苓对那个家早就没念想儿了。
  路过犀香苑,看到华宴和邵棠在树下秉烛下棋,茯苓笑了一下,华先生真是块狗皮膏药。
  路过花园,看到王爷牵着小甘草的手在散步,偶尔两个人交换一个飞快的亲吻。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巴豆带着几个人端着晚膳撤下的盘子碗匆匆向后厨走去。
  王府的夜晚除了灯火,一片宁静。
  今天是他上夜,帐子里传出甘草的笑声和王爷的咒骂。
  茯苓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只见红色的帐子抖成一片,然后甘草尖叫了一声跳了出来,里衣散乱的挂在身上,"真挺好看的,不信你照照镜子。"
  茯苓注意到小甘草的手里攥着一支毛笔。
  王爷也下了床,茯苓赶紧缩回去。非礼勿视啊,这人怎么光着就出来了?
  又听见甘草在里面哈哈大笑,茯苓壮起胆子掀开一点点门帘儿,正看见甘草指着王爷的小兄弟说:"你看这个是大象鼻子,旁边我画的两个耳朵多生动啊!"
  茯苓放开门帘子捂着嘴笑,小甘草,你这不是挑衅吗?今天晚上准没你的好果子吃。
  果然,不一会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响起,茯苓听见小甘草对王爷说:"季央,我爱你。"
  【后记】
  邵棠终生未婚,在三十岁那年允许华宴搬进犀香苑。
  洪安蓉官拜镇北大将军,在京畿总兵余泰十年的穷追不舍下,终于同意把这个大土豆招赘入洪门。
  一趟边关之行让昆布见到了跟随在洪参将身边的柚子,一见钟情的两个人得到了王爷的祝福。昆布成功的拐带回了自己的小媳妇,还被王爷特别提拔进了御前营。
  苍术及杜仲也陆续被提拔为御前营侍卫。
  巴豆与茯苓同列升为礼亲王府副总管。
  我作为礼亲王府总管跟随在王爷身边巡南走北,他答应了要带我去看名山大川,带我去享受世间美食美景,所以当我提起"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时,他真的去跟皇帝请旨,打着治理水患的名头带我来了岭南。
  吃着他亲手剥给我的荔枝,幸福的感觉洋溢在全身。
  "想家了吗?要不要回去?"他爱惜的摸摸我的脸:"老早这边儿瞎跑都晒黑了。"
  拉住他的手不放,我笑着对他说:"有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