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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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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来自初始的虹—蜕变》作者:老草吃嫩牛(初始系列)

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读者:
大家好,因为初始隔断的时间太长,一直无法找回状态,再加上乐医的创作,几乎耗尽所有心力。我失约了,真的是万分的抱歉,实在对不起等候初始的各位,今年以来因为身体情况,一直未曾动笔,没有灵感,没有健康的身体诸多原因造成初始无法按期完成,第一次……失约了。
关于初始这部作品,大概是因为这个是我的第一部作品
,它有它许多的先天漏洞,比如人名,那个时候的我非常任性,非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起名,我完全无视西方的传统,自己创造了一个四不像的名字架构,还有许多逻辑性的问题,这些硬伤一直出现在初始当中,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深深的爱着这部作品,因为历时两个春节,每一步,都有它美好的回忆在当中,一步步的成长,可以这样说,没有初始就没有现在的我,也许这部小说一辈子只能在网络流传,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以文悦人,读者以心待我,这才是我全部的收获。
今日起,初始再次开篇,因为诸多原因,也许我无法日日更新,工作,家庭,还有新小说的构思创作,都会影响到这里,所以请各位多多原谅,我唯一能保证的是,这部作品不会过早的去V,一旦开V,会回复状态每日更新。
我想很圆满的结束它,但是,那么多情感渗透在这里,心下却又舍不得,呵!有时候我自己都在想,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存在,那该多好,好吧,请您继续跟随我依旧不丰满的笔意,慢慢踏步在这个随意的故事当中,它不完全,但是每一个字,每一份感情都流露我心。句句真诚。发自内心,融于键盘之下,与您思绪齐飞。

至上最诚挚歉意以及感激之意的牛嫂上!

  当萝依号路过卡蒙嘉若代Ⅰ跳点的时候,一位军方乘客临时蹬艇,这位军官上艇的时间正是萝依号的休息时段,所以并未引起萝依号上学生们的注意。白昼时间那些正值青春期的学生玩耍的都很疯狂,他们已经连续错过了整整六个属于卡蒙嘉的著名跳点。

  去年那位卡蒙嘉的罗林威治大公生日之时,诺曼十四为这些跳点起了新的名字,从若代Ⅰ到若代ⅠⅤ,去年年底,最后一个空间站终于修建完成,为了体现这几年那位年轻大公的卓越贡献,若代跳点开始了它的历程。

  宇宙时间大约上午十时许,萝依号把日照灯的射线调高几度,那些赖床的学生们纷纷走出自己的休息仓继续他们的冒险经历,或者是故作老成的初级社交。

  一位军官上了艇,漫长一个月的宇宙遨游,学生们的耐心已经忍耐到最低点,此刻别说是军官,就是一位农夫来临,学生们都愿意去拜访一下以来慰藉自己枯燥的宇宙旅行。

  萝依号并不大,在太空船当中属于中小型,这次萝依号上的游客是很特殊的,它承载了新崛起的大联盟共和国第一经济学院的五十名毕业生,深蓝皇家社会精英学院的六十名毕业生,还有老牌的垦荒者军事学院的二十名毕业生,他们组成一行连教师带教官等两百人的参观考察团,毕竟卡蒙嘉的飞速崛起已经吸引到了联邦北方几个帝国的绝对重视。

  "亲爱的劳莱老师,请务必帮忙,您知道,我们知道了那个消息是多么的兴奋,而且,拜访那位服役于著名跳点的军官也符合我们考察的目的,所以一定要帮这个忙。"十几位来自各国的学生们找到了副领队劳莱小姐,未经介绍冒昧拜访的确是不礼貌的。

  二十七岁的劳莱小姐缓缓放下手里的早茶,她倒是非常理解这些孩子们,如何打发剩下的一星期枯燥的航行,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课题吧。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孩子已经把这艘可怜的飞船翻腾了个底朝天,就连一只星际耗子也不能逃避过他们的毒手。

  "亲爱的孩子们,我和那位军官先生也并不熟悉,你们不觉得祈求一位女士去拜访一位陌生男士,才是真的冒昧吗?这样,你们可以去求总领队T先生。"

  "宇宙神,劳莱小姐,您不是不知道,那位先生又喝醉了。"

  "求求你了,大好人,最善良的劳莱……"

  "T早上是不会清醒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哀求,终于,劳莱扛不住了,她无奈的笑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心里十分的羡慕,也许只有这个年纪才能肆无忌惮,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要求吧。

  "好吧,我试一下。"劳莱站起来,拢了一下她那条有着云雾一般紫红色的出品于卡蒙嘉的披肩。

  "万岁,劳莱万岁!"找到乐趣的青少年开始欢呼。

  大概觉得自己去拜访真的有些冒昧,劳莱拉了船上的二副恩勋先生,毕竟一位女士去敲陌生男士的门,她还真的无法做出此等举动。

  二副恩勋从劳莱小姐上船就开始追求,他愿意为这位有着一头飘逸金发的年轻女教师鞠躬尽瘁。

  一行人绕过长长的航船走廊,得到消息的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一样无聊,有事情做是好事。

  回头看下拥挤在二等舱走廊的学生们,劳莱轻抚额头,她已经对自己的决定开始后悔了。不知道这位军官先生是不是很好说话?如果他像那些古老的书籍里描述的传统军人那样古板刻薄,不苟言笑,那么对将要到达卡蒙嘉的这些学生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带着愉快的态度去学习知识,这样才是最正确的态度,这个临时遇到的卡蒙嘉人……真是令她分外的担心。

  二副恩勋倒是没考虑那么多,能为漂亮小姐做事情,他求之不得。他先是得意的看了那些学生一眼,接着直接伸出他粗壮的胳膊,使劲的按动起门铃。

  "我的天!"劳莱捂了一下嘴巴,她找错介绍人了。

  屋子没有回应,恩勋再次粗鲁的按动门铃,还按了好几下,劳莱此刻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谁?"终于,门内一声并不清醒的声音缓缓传来,看样子这些人不速之客是当定了,他们已经打搅到了别人休息。

  "您好啊!上尉,我带来拜访者。"恩勋大声回答。

  "天!"劳莱无力的低声惊呼,完了,他们会被拒绝,根据资料,传统的卡蒙嘉人最注重礼仪以及修养。

  "拜访者?"门里的声音略微清醒了一点,然后那边安静了一会,房门轻轻的打开。

  门里缓缓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相貌英俊,气质沉稳柔和的年轻军官,这位军官大概在睡觉,他的头发有些杂乱,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印象。他不像劳莱小姐阅读的书籍里所描写的军官那般笔直正义,粗鲁无礼,相反,他非常有教养的样子,尤其是看到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惊讶的看着他之后,再加上走廊那边满满登登堵塞的学生们,学生里也有几位年轻的带着兴奋表情的姑娘正在张大眼睛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真是抱歉,我并不知道有女士在场,请稍等片刻。"

  这位军官立刻为他的衣冠不整道歉,他被打搅的很突然,只是很随便的披着一件军装就出来开门了,虽然里面那件白色的丝绸衬衣扣子是扣好的,但是他的教养提醒他这样是非常的失礼。

  军官转身进门,劳莱小姐已经后悔的恨不到抽打自己的脸颊,她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找一个绅士来做介绍人,她看低了这位军官,也殃及到自己出场的身价。

  学生们可没劳莱小姐这番心思,他们兴奋的交谈着,出现一位如此英俊的军官,每个人都像吃了兴奋剂一般。

  片刻,那位年轻的上尉再次出现,此刻他军装笔挺,军姿挺拔俊美,他先是看了一眼窘在那里的恩勋,大概恩勋自己也意识到这位先生跟自己不是一个阶级的,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想起船长昨天晚上唠叨的那句话:"不要去打搅那位军官,少给老子闯祸……"等等之类。

  绕过恩勋,军官来到一脸窘迫,不安的抓着自己披肩的年轻女教师的身边,微微弯腰,轻轻托起她的手:"请允许我冒昧介绍自己,L?路易,现服役于若代Ⅶ第五军事区。"

  嘴唇轻轻触碰过手背,劳莱从内心到脸颊打了个通红,心都战栗了。她身后的女学生和男学生乱做一团,喝彩,高呼,好吧,也许这个场合并不算坏,算是一段不错的经历,劳莱开解着自己拧成一团的心,磕磕巴巴的解释:"真是……真是……万分的抱歉,上尉……先生,我是老师……不对,我是这次考察团的领队……"

  她语不成调找不到自己那作为教师那特别的,学生最喜欢的优美嗓音,快哭了出来。

  "请您不要着急,非常时期,非常的地方,我并不觉得打搅到了,这样,我的房间很小,这么多客人也容纳不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吗?老师?"路易上尉微笑着宽慰这位不知所措的女士。

  那位教师连连点头,一脸感谢,终于在那种温文尔雅的嗓音中找到一丝自信,她连忙侧身:"那么,请跟我这边来,船上有个开放的茶室,那里很适合交谈。"

  劳莱跟那位英俊的上尉带着学生消失在走廊,恩勋呆了一会,被抛弃的男人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呆站了一会,狠狠的冲着船舱地摊吐了口吐沫转身去了底舱。

  萝依号的茶室,几十名学生拥挤在这里,喝醉的T先生被强拉到这里,一脸抱歉的看着路易上尉。

  劳莱小姐一直低着头,脸红的可以煎鸡蛋,她恨那位粗鲁的船员,她再不会跟他交谈半个字。

  "那么,你们想知道什么样子的卡蒙嘉呢?"路易放下T先生为他叫的那杯茶微笑着回头问那些学生,看样子面前这两位老师无法为这次茶会做主持了。

  "上尉先生,随便什么,什么都可以。"

  "贵族,还有空间站!"

  "卡蒙嘉经济的秘密!"

  "卡蒙嘉哪里可以买到最时髦的服装和皮具?"

  每个人的需求都不一样,学生并未遮掩自己的好奇心,他们可不管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他们的年纪决定了他们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得到原谅。

  一直沉默的劳莱小姐,突然一拍桌子站立起来:"同学们,请安静!"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愤怒,反正就是很愤怒。

  一向好脾气的劳莱小姐做出这样的举动,学生们都吓到了,他们纷纷闭嘴,不知所措。

  "啊,您不必如此,刚才的气氛就很融洽,令我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那是多么令人怀念。肆无忌惮的任性,快乐的闯祸,您不必介意,这不是正式的社交场合,您不必为此懊恼。"

  年轻的军官低声宽慰,劳莱缓缓坐下,再次一言不发。

  "各位同学,由于我是现役军人,所以我说话不能带上政治,当然大家也不想听政治对吗?"路易上尉扭头对那些学生说。

  胆大的学生低低笑了起来,气氛缓慢的好了起来,刚才那股子无礼却是没有了,劳莱心里暗暗的安下心来,发一通脾气还是没发错的。

  "那么,作为一位卡蒙嘉人,我愿意为各位讲述一下我的故乡,我所知道的卡蒙嘉,这只是我一家所言,因为我只能用一双眼睛看待世界的片面,用一个大脑去领会感觉这个宇宙以及我美丽的故乡卡蒙嘉,这样的讲述,各位也愿意听吗?"军官微笑着问大家。

  "上尉先生,我们愿意,请您告诉我们吧,我们愿意听!"学生们很快喜欢上了这位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军官,他是多么的优雅,多么的体面,多么的招人喜欢,令人发自内心的尊重爱戴他啊,难道这就是卡蒙嘉人吗?那么,卡蒙嘉不就是宇宙上最美丽的国度了吗?因为有这样睿智机敏的可爱人在那里。

  军官慢慢站起来,先是对在场的女士表示抱歉,接着他脱去他的军装露出里面那件洁白的丝缎衬衣,他慢慢走到吧台的地方,坐在一张高椅子上回身对老板说:"麻烦,我要一杯卡蒙嘉产地的啤酒。"

  老板笑了起来,给他打来一杯冒着洁白气泡的啤酒,路易上尉浅浅的喝了一口之后对大家说:"还是故乡的啤酒好。"

  学生们笑了起来,气氛更加的放松,然后他们就像坐在学校后操场的草坪上一般纷纷找到合适的位置,或站,或坐的听这位上尉闪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娓娓动听地说起他的故乡。

  "我是地道的卡蒙嘉人,就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对,就是你们书籍里看到的那样,我的祖父,曾祖父,先祖都是那种不苟言笑,古板冷漠,恪守传统,注重礼仪的人,我生长在一个古老家族。说实话,做卡蒙嘉人很累(学生们笑了起来),卡蒙嘉有几十个民族,大多的民族都是属于外来的,或者后来从地球那边移民而来的新移民组成,旧有的民族加上新来的智慧,几百年锤炼之后,一个有着自己独特传统,优美文雅,人文文化扎实的国度由此产生……那!正是我的卡蒙嘉,我的家。"

  路易上尉很随意的坐在那里,他自在清雅,声音不急不缓,他独特的魅力蛊惑着每一个倾听者,甚至那些路过的船员也靠在门口倾听起来。

  "……卡蒙嘉拥有这个宇宙最美丽的旧城区,活在那里犹如穿越时空一般。想象一下,古老的电车轨道贯穿连接的城区,散发着碳烧咖啡味道的街角,有趣的传统橱窗摆设,穿着童话一般的蓬蓬裙少女与你擦肩,这一切都会令各位远道者流连忘返。不管是新城还是老区,每当夜晚降临,最少有一百场喜剧,歌剧,交响乐会在那个城市周围缓缓低鸣,不止在中心区,在这个国家任何的地方,你都能找到戏剧人,演奏家,画家,吟唱者,各种美好氛围缓缓冲洗着这个古老国度的腐朽,当然,在你流连忘返的时候要捂紧你的钱包,卡蒙嘉的小偷手艺也是高超的。"

  学生们哄堂大笑,劳莱小姐也笑了,她看着那位先生,她觉得自己都要被他迷住了。

  "世界有白天黑夜,新的会变成旧的,美丽会遇到丑陋,卡蒙嘉也是如此。在我的眼里,卡蒙嘉除了中心区,每个区域的脚步都是飞快的,悬浮车,快速传送车,叠加的大厦,街边悄然修建起的公园,游乐场,运动场,高尔夫,跑马场,露天木偶台,那些小小的文化角落和快速的城市都是卡蒙嘉的特色。

  卡蒙嘉的住房价格目前在星系排第三,并不便宜,两年前我们伟大的国王诺曼十四陛下,以及若代的那位大公阁下……"

  说倒这里,路易上尉缓缓的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接着他笑了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继续说倒:"卡蒙嘉施行了第一次住房改革,全面改善三、四等民居住区,如果各位去现在的卡蒙嘉的话,一定要去新区看一下,因为那里有着幸福的一群卡蒙嘉人。那个住房改革,卡蒙嘉人称之为"礼物"计划,这个计划将历时十年,全面改善整个卡蒙嘉旗下星系低等民居住条件,就业环境,提高人民整体受教育……"

  这天,那位上尉先生为学生们整整讲述了三个多小时,他从各方面介绍卡蒙嘉,饮食,住房,政治,社交,娱乐,那位先生年龄真的不大,但是他丰富的就如一本书一般,每个人都佩服他,喜欢他,发自内心的。

  然后短暂的七天,学生们都非常喜欢这七天,因为有如此有趣的路易上尉的伴随。他很博学,每天下午,一杯劳莱小姐付账的啤酒或者咖啡,他就随意的坐在那里,为大家娓娓动听的叙述许多事情,卡蒙嘉的广告,卡蒙嘉的老集市,夜生活,甚至它的传统早餐,公车路线他都有介绍,路易上尉,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当学生们在中心区双脚接触陆地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对这位先生万分的不舍,甚至有些女孩子开始哭泣了。

  "我以后还能见到您吗?路易上尉?"劳莱小姐真的依依不舍,并非什么一见钟情,她觉得她只能倾慕这位先生,如果能成为朋友那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当然,一定会有机会的!"路易上尉再次亲吻她的手背。

  "路易!"等候大厅那边一声欣喜的声音,路易迅速扭头,哦,他的家人,来了许多,两年了,他可真想念他们……


大公先生的鞋子

  内侍轻轻打开门,告诉埃德蒙,诺曼·托波祈·肖·路易殿下已经回到若代,正在办公室外等候。正在处理事务的大公阁下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几张来自财政部,还有七八位经济学家略微露出某种期盼的脸,就冲他们和蔼的笑了一下,抬头对内侍说:"请殿下稍事休息,我们将会一起共进晚餐,还有,告诉殿下,我很高兴他回来。"

  一双双带着期盼的眼神顿时暗淡起来,看样子今晚的社交泡汤了,为了这位大公阁下,上一次参加舞会是什么时候?等从这里出去后,恐怕会被社交圈排斥了,因为严重和社会脱节,导致没有新鲜话题。

  "好的,阁下。"内侍悄悄退下。

  "各位先生,我们继续刚才我们的议题……"埃德蒙冲已经开始苦笑的几位先生笑了下,看样子,路易也只能晚餐的时候才能见到他。这一两年,这位阁下越加的繁忙,有人这样讽刺他:"那位大公阁下,是最合格的国家机器,机器还需要保养,而他完全不需要。"

  对于以上这样的评价,埃德蒙大公未作出任何回应,他保持着他的一贯作风,社交生活依旧不成熟,办理政务反倒是逃避社交最好的借口了。

  初夏,一股子看不到的风徐徐吹起,天使之都悄然对各种轻工业产品原材料进行价格调整,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小,但是,汇集起来就造成了卡蒙嘉轻工业产品的成本上升,正在迈着特殊的步调前行的卡蒙嘉,它的外向型经济方向似乎小小的滞留了一下。

  即使如此,打开报纸,打开任何媒体窗口,卡蒙嘉每天都有新的富豪产生,那些人来自任何贫民。努力维持脸面的贵族们在尽量维持着脸面,在他们看来那些人的财帛即使堆成山,也无法得到一张正统贵族聚会的请柬。就这样,卡蒙嘉的社会一切为二,奢华的平民富豪们的聚会,努力以传统获胜的贵族聚会。

  社会就这样极端的划分着,走到这一步,谁也预料不到,死去的陛下预料不到,活着的这个也预料不到。就连大公阁下本人,有时候想起来,也是默默的呆立许久。这里不是贝因托,这里生活的不是思想统一的贝因托人,这里是有着八百年绝对腐朽传统的卡蒙嘉,当你制定出一个规则,当那些政策真正施行开始,也许本意是一,但是走到最后已经变成本意六,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他绝对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阁下的意思,必须要缩减银根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情很多,甚至我们应该进行价格补贴……"年长的经济学家使用了大量的数据、理论、实例喋喋不休的阐述着自己的论调。显然,大公阁下找来这些人,是想说服自己,想迫使自己放下心中的那个念头,他想回避某种东西,他知道,如果他这样执拗下去,他早晚会和某个人,某个力量相撞。他不怕相撞,骨子里他甚至期盼那样的刺激,他以为这一生他都无法和那个人相遇到了。但是,如果按照卡蒙嘉的经济发展形式来看,当某一天到来,他和世界经济相撞之后,那么作为王者,作为游戏规则的策划者,他们必然会相撞。

  "考特先生,抱歉,我要打断你精彩的论述,显然,你的论调并没说服我,我现在更加紧缩国内的银根了。在那股子风暴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把倾斜的东西,拉回平衡点,所以,先生们,下个星期,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复式预算,增量预算和零基预算都是我需要的数据,我必须看到数据……"年轻的大公突然打断那位学者,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他了解那位学者,他很有表演欲望,如果不打断,大概他会说到第二天凌晨都不会觉得丝毫厌倦。

  傍晚五点多,卡蒙嘉最高权利者之一,若代堡的主人,埃德蒙大公慢慢悠悠的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提前解放了那些可怜人,好吧,偶尔,他也做做好事,当然,这要取决于他的心情。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就像砂纸一般,不断的打磨着有棱角的岩石,现在的大公阁下,浑圆,朴实,甚至有时候这位大公看上去比现在的当今都亲切的多。他总是微微笑着,既不多言,也不多语,最近这几个月,他竟然连宫外的办公地点都去的少了,用他和波纹科非的枕头语录来形容的话……

  "他们想从我的鞋子款式研究出下一次财政预算方向,我只好把自己藏起来……"

  穿越过这一季节的白色铃铛花,大公阁下慢悠悠的走到若代堡的小桥上,里面突然传来一位女中音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
"我的天,我的天,看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路易爷……您终于回来了……我的天……"

  就像往常一般和院子里那几个栏杆过不去的简,突然丢下她的打扫工具,一只手抚摸着心脏,一只手伸向前方,当然,她的眼睛里真的包含了泪水,当然,某些时候贵族的女人总是喜欢像做戏一般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当然,简绝对是真心爱着这位活得非常不容易的路易爷。

  路易把挂在手上的军装递给身后也同样笑的十分高兴的女官伸开双手:"简,我的天,我就知道,第一个看到我的绝对会是你,我可真想你……简,不要那样称呼我好吗?"

  简笑了下,拥抱着这个她看着成长的孩子:"欢迎您回家,还有,恭喜您重新得到您的爵位,我的殿下。"

  路易笑了下,他对那个所谓的失而复得的皇家爵位真的很无所谓,虽然从进丹尼士柯开始,立刻就被召唤到自己那位皇帝祖父面前,在长老会的见证下匆忙的进行了一场爵位复立仪式(路易的王子爵位曾因为受祖母,前皇后海梨牵连随其父降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使记忆中羞辱和痛苦也许永远无法忘记,可是,他也感谢那段经历,他现在自认内心可以抵抗任何狂风暴雨而无所畏惧。

  "路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慢慢响起。

  路易浑身颤抖了一下,他转回身,看着他崇拜的神,他的庇护人。

  那件很大很大的犹如袍子一般的纯棉布的天蓝衬衣,完全盖住了大公阁下的整个的臀部,路易很纳闷的想,这是卡蒙嘉上流社会的新热潮吗?好像很奇怪的样子。他看着大公阁下的长发,那里并不像别的贵族打理的那般漂亮,穿一些金珠银线或者其他的珍贵装饰在那上面点缀,他只是随便捆了一根布条,路易甚至怀疑那根布条来自床上的某个床上用品。

  阁下的两只手插在那条松垮的灰白色的帆布裤子里没有任何拿出来的意思,路易站在那里,兄弟俩互相看着,一直看到埃德蒙走过去用手捶打他弟弟的肩膀:"走吧,去厨房,那里我藏有好料。"

  路易笑了,眼球憋的通红,想扑过去,就像小时候那样请他抱起自己,放置在膝盖上,但是,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即便是可以,他还能抱得动自己吗?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这真遗憾。

  大公阁下穿的那双皮拖鞋,是越来越不讲究,走路后脚跟无聊的拖着地板,扒拉,扒拉的,四五只不知道那一代的胖球不停的攻击着那两只鞋子,内侍们无奈的带着笑容去驱赶那些胖狗。

  穿过熟悉的走廊,偌曼·托波祈·路易再次从路易爷变成了王子殿下,但他仍旧需要自己提着行李去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完毕后,他对着镜子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打开大门沿着阶梯下楼。

  "你猜猜我是谁?"身后传来声音,路易回头。

  那位世纪糊涂蛋奥戴蒙坐着楼梯的扶杆向下滑着,他完全无视自己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少校军装,在帝国活的如此无聊又无忧无虑的人便只有他了。

  "你猜猜我是谁?"奥戴蒙蹦到路易面前,扮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是现在装严肃似乎已经晚矣。

  路易哭笑不得,很配合的告诉他:"奥戴蒙哥哥,我回来了。"

  "错了,你猜错了,我是奥戴维,真的。"四胞胎里,其实最不会表达感情的人,也许也就是他,不然他不会一见到路易就叫他猜自己是谁。奥戴蒙有时候找不到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正确方式,他想着,如果我有什么不妥的,就推给倒霉的奥戴维。

  路易冲他笑了一下:"我先上楼,刚才在空间站接我回来的人好像除了波纹科菲先生,还有一个叫奥戴维的军官先生,奥戴维和波纹科菲去了军政处,即使你不承认,我还是有礼物给奥戴蒙的。"

  奥戴蒙有些不好意思的拉拉军装的皮腰带:"我可以帮奥戴蒙收,他会高兴的。"

  路易苦笑不得,只好指下简:"礼物在简小姐那里。"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已经消失掉。

  萝依号的客人们下榻在卡蒙嘉的国家第一科技大学的学生公寓,公寓是去年教育部出资修建的,虽不是最奢华的居住地,但是也算得上是稳重得体的一处地方,接待以学生为主要人员的外国参观团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再加上这所学生公寓的新区竟然被批准在国王老道上修建,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了。

  负责接待客人们的接待人是外务部的两位官员。两位官员彬彬有礼,谈吐不凡,是两位真正的绅士。虽然他们一副新派作风,在接待工作中和学生们相处融洽,甚至他们偶尔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令大家再次对卡蒙嘉刮目相看,因为卡蒙嘉给人的感觉是严肃谨慎,甚至是古板的,厚重的。尽管那位上尉解除了大家许多疑惑,可是旧观念十多年的基础怎么好轻易推翻呢?

  英俊的绅士的出现暂时安慰了劳莱小姐离开英俊上尉先生的心,她甚至有预感,这样高品质的男人,卡蒙嘉也许遍地都是,大概,也许吧!

  "劳莱老师,明天真的有舞会吗?"一位兴奋的少女跑到自己老师面前问。

  劳莱无奈的摇头笑:"亲爱的,那个不是舞会,是欢迎酒会,一位淑女要记得在任何时候都要得体,所以……不要蹦来蹦去的。卡蒙嘉虽然在变,根骨里的传统暂时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想要遇到王子,首先自己必须是个优雅的公主哦,尤其是卡蒙嘉的王子,这一点非常重要……"

  劳莱在履行教师的职责,但是她的话还是吸引到了身边那位外务省官员的注意。他走过来冲兴奋的女士们笑了下:"你们有一位非常好的女教师,她说的非常对,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送给各位可爱的客人。"

  劳莱看下这个年轻人,如果她没记错,这位先生有个了不得的姓氏"乔德纳",乔德纳·特德。

  虽然乔德纳先生一再说,自己和乔德纳只有姓氏关系,其他都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甚至,他上学都是享受了国家贷款上的,即使如此,女生们依旧围拢着这位先生七嘴八舌的打探所谓的四大家族,还有神秘的偌曼家族,当然,那两个消息大家也十分感兴趣。

  乔德纳小声用手抚摸下他的帽檐,脑袋轻轻冲着少女们点了一下,咧嘴笑着说:"好消息是,明日将会有几位贵人出席各位的欢迎酒会,那几位客人来自丹尼士柯,也许真的有一位王子殿下也说不定呢!"

  少女们顿时一片欢呼声,男生们也按捺不住的兴奋。虽然背负着国家使命,可是这也许是他们短暂的三个月的学习参观生活中唯一一场最高水准的社交场合了。既然有王子,难道就不能有公主吗?一切都有可能。

  学生们的兴奋时间段一般延续的很长,这和年轻肺活量好有关系,乔德纳看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工作时间结束,卡蒙嘉人注重时间观念,社交场合迟到,一般是很失礼的表现。他连忙打断大家:"抱歉,不能陪各位继续愉快的话题了,我来说下不好的消息,距离各位期盼的酒会时间还有一整天,各位需要在一天时间里了解卡蒙嘉最新的流行趋势,这可是个大工程,如果想成为舞会的宠儿,还是早点做准备吧。"

  刚刚还在愉快憧憬酒会盛况的学生们,开始楞了一下,不知道谁高叫了一声,不到片刻,现场一个学生都找不到了。

  乔德纳要的正是这个脱身的机会,他冲着两位领队和各国的带队老师彬彬有礼的再次表示了一次欢迎之意后和同伴离开了学生公寓。

  "啊,真是一位好绅士呢,对吧,劳莱。"一位来自大联盟的女教师笑着问劳莱,此女话里话外带着讥讽之意,当然劳莱小姐得到学生们的爱戴不是她的错,但是长得漂亮那就是她的错误了。

  劳莱知道同样来自垦荒者的同样是贵族出身的T先生,实在是丢了垦荒者贵族的脸面,但是,国风不同她也没奈何。

  "您说的没错呢,不过与其研究绅士,不如想一下明天晚上的礼服吧亲爱的,我可是要回卧室了,我带的礼服全是过时的东西,这可怎么好喔。"

  那位女教师脸色变了一下,迅速点点头退去了,大联盟如今没有贵族制度,对于这些小姐来说,能参加一次真正传统意义上的酒会,不留下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人们一个一个的散去,劳莱推开学生公寓的窗户,看着远处丹尼士柯的高贵屋顶叹息:"T,您说,住在那里的人们在做什么?那里的女人是如何生活的?也像我的祖母一般成年累月的绣她的花边吗?"

  T缓缓的睁开那双醉眼,一贯呈现醉态的双瞳中却露着精明万分的光:"劳莱,宇宙神给予你美貌,你应该善加利用,运气好的话,三个月后,也许你会在那所房子里绣你的花边了,我们为你准备了最好的介绍人,希望你不负家族的期待。"

  劳莱苦笑了一下,裹紧那件绣花披肩,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

  T先生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还是忘记那位上尉吧,你要的,追求的,梦想里所期盼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宇宙神怜悯的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人,爱情只是装饰物,对吗,劳莱·哈莉特?"

连接权利两边的水天一桥

  清晨的丹尼士柯,内侍,护卫,随行,慢慢的从专属的通道涌入丹尼士柯,他们走向不同的宫殿,这所帝国最大堡垒内的贵人们从他们温暖的床铺爬起,开始了一天的戏剧表演。

  那些护卫光亮的靴子下,打着大块的鞋掌,那些鞋掌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踩在丹尼士柯坚硬的路面上。

  "咔!咔!咔咔!……"

  埃德蒙大公慢慢睁开眼睛,即使若代堡距离丹尼士柯有些距离,那些讨厌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虽然大公他命令自己的亲随不许穿钉着鞋掌的靴子,可是陛下的亲随,王后的亲随,那些成堆的王子、公主、老太妃们还是喜欢那些鞋掌的声音,他们喜欢那些声音给他们带来的确定性。

  埃德蒙昨天到底喝了多少他自己也记不得了,他很少这样不自律。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也喝一些红酒调剂,但是昨天晚上,四胞胎,加上小路易的热情劝酒,哦,他现在不是小路易了,他已经21岁,是个成年男人了。

  睁开双眼,埃德蒙努力找着昨天晚上的记忆,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的,他好像拥抱了每个人,但是从波纹科菲回来之后,好像就模糊了。

  波纹科非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响动惊醒,他迷迷糊糊的翻身睁眼,埃德蒙托着下巴在看他。

  "……几点了?"他问埃德蒙。

  埃德蒙笑了下,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他甚至犹如哄孩童一般拍拍他的后背:"管他几点呢,再睡一会吧。"

  波纹科菲再次闭起眼睛,埃德蒙看着他,他总是看不够他,认识多少年了?有十四年了吧?也许更多,岁月并未在这两个人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看上去他们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依旧的如此美丽、英俊。

  但是,他们都清楚,属于年轻人的冲动,放荡不羁已经理所当然的远离他们,三十六岁的波纹科菲,马上进入三十岁的埃德蒙,他们必须沉稳,必须顺着一些框架做该做的事情。有时候波纹科菲处理问题的态度比埃德蒙还要成熟,做小丑的岁月已经成为历史,甚至在上一年前的某次议案上,埃德蒙正式结束了贵族圈养小丑的传统,其实即使不禁止,随着平民生活质量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新的职业,没人再去做每个月几千二级信用点的苦工了,与其被人践踏人格,不如找家工厂,尝试新的生活。

  "知道水天一桥吗?"没有睁眼的波纹科菲突然说,他慢慢的挣扎着从某个怀抱的束缚里解脱出来。

  "你说,军部和行政部大楼中间的那座桥吗?"埃德蒙回答。

  波纹科菲坐了起来,埃德蒙惊讶的看到波纹科菲身上有着大量的,大片的某种运动后留下的痕迹。他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本来想说正经事情的波纹科菲顿时面色通红,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睡衣迅速躲避进了浴室。

  埃德蒙笑了一下,躺在枕头上想波纹科菲说的事情,把军政部和地方行政部门放在一起虽然有利于管理,但是,放在一起的确不妥当,帝国需要改革的地方越来越多。

  "虽然每天开会真的很方便,但是我看到你们那边有人经常走过水天一桥到我们这边来闲逛,我的秘书们也喜欢去你们那边,那边的免费咖啡不错,当然,我们军部的下午茶是最好的。抛去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埃德蒙,他们有时候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一些重要的东西会无意识的泄露,这样很不好。"波纹科菲在浴室大声的说着他的观点。

  埃德蒙笑了下,慢慢坐起来,他光着自己的身体走进浴室靠在门口看着正冲水的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依旧在军部工作,他热爱那份工作,而诺曼十四也非常器重他。去年开始这位年轻的伯爵已经正式跻身于卡蒙嘉军部权利的最顶峰,如果排位的话,他在军部权利中心排位第五,甚至在明妮那里,他有了专属代号"燕麦"。

  三十六岁从小丑,跻身高位的贵人,历史上来说只有波纹科菲一人,在卡蒙嘉这是个传奇,一个别人轻易不敢提及的传奇。

  谈论波纹科菲的出身就是触怒大公阁下,没人愿意去做那个傻瓜。

  埃德蒙,搞不懂明妮为什么要叫波纹科菲"燕麦",就像他给自己起的那个代号,豌豆?埃德蒙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很是对着镜子打量了半天自己,自己哪一点像豌豆了?

  "你们军部有什么值得我们窥视的地方,那帮子老家伙,除了要钱,要能源,要军事补贴,还会做什么?"埃德蒙拿起一瓶浴液倒一些在手上帮波纹科菲涂抹在他光滑的背部。

  波纹科菲笑了下,突然身体向后靠了一下,埃德蒙搂住他,继续涂抹着那些浴液,当然手底下依旧不知廉耻的讨便宜。嘴巴里却一本正经的:"我跟陛下商量过这个问题,准备拆了水天一桥。"

  "看样子,我喝不到你们那边的咖啡了,说起来,你们那边的福利是越来越好了,埃德蒙(波纹科菲回过身),我去你身边吧,到你身边工作。我承认我嫉妒了,我无法忍受看到威尔科特斯每天跟在你的身边。"

  对于波纹科菲难得露出的吃醋行为,埃德蒙心里很是高兴,他喜欢他这样。

  "好啊,什么时候?反正路易回来了,你也该退役了。"大公先生逗弄着不该逗弄的地方。

  "……别玩了,嘿……我要迟到了……嘿……嘿……埃德蒙……"

  浴室里,唏哩哗啦的一些不该响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天来接两位贵人的随行是来自卡蒙嘉最高行政部的杨·托兰先生,他是大公阁下的第三秘书(此人出现在第九十八章,饥饿的托兰),还有来自军部的一位叫耶夫的少校先生。双方是老熟人了,站在那里说着天气,或者今天的报纸。

  奥戴维跟奥戴温坐在简身边,享受着清晨的布丁,他们比那些站着的随行权利要大上许多倍,他们是大公阁下的亲人,这一点全丹尼士柯都知道。而且这些年,四胞胎对卡蒙嘉的贡献也是相当卓著的,比如奥戴维,他在皇家军事学院带出来的机铠师,是卡蒙嘉目前最优秀的机甲战士。

  "你说,风(四胞胎习惯称呼他们的王子殿下为风,私下里一直这样)会如何安排路易?"奥戴维问奥戴温。

  奥戴温看下刚刚走出来的路易,这孩子酒量见长,已经清醒了呢。

  "军部吧,路易似乎也想去军政部,虽然他以前一直做社科工作,学的也是这个,但是军政部那边,我们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

  一边的简小姐,放下布丁后并没有打算离开,她低头悄悄的对奥戴温说:"那边(她指丹尼士柯)一群老太妃发起了剃眉毛运动,她们说必须回复卡蒙嘉皇族的传统,贵族女人必须剃眉毛。"

  奥戴温一口布丁差点卡到他可怜的肺部,他不懂那些老女人为什么要发起这样的运动。

  "每个人都怕被忘记,女人们也是如此,下一次也许会是那些贵族老爷们,他们会倡议恢复火刑,烧死异教徒,就像古代人那样……哗……"

  奥戴维说着风凉话,却慢慢站起来。

  门庭那边,埃德蒙大公,波纹科菲伯爵已经站在那里跟路易亲密的交谈,看着他们一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的样子,奥戴温心里大大的鄙视了一下,都快十一点了,就是胖球都知道他们就没干好事。

  "你先休息一个月,简那边已经为你订购了新的车驾,裁缝那边下午来,还有,你也不小了,还是不要回避社交圈了。一个月后,依旧去军部报到,波纹科菲需要你。"

  埃德蒙拍拍路易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可是,他却没看到路易眼神下不经意擦过的一些暗淡的火花,想到哥哥身边去工作,这一直是路易的心愿。但是,他依旧没学会反抗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服从的弯腰。

  "殿下,我们又见面了,恭喜您顺利服役完毕,恭祝您一切如意,身体健康。"杨·托兰微微弯腰,声音蔓延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路易仔细的看了他会,惊讶的指着他:"嘿?托兰?你怎么在这里?"

  两位大学同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真的就像戏剧一般。路易熟悉皇家选择下属的流程,虽然表面上一再重申,注重品质,但是骨子里看中出身的陋习一直存在。托兰是平民,怎么可能在两年之内出现在这里?这真是意外。

  托兰脸色红了一下,抬起头:"您忘记了吗?您服役前给过我一封信,叫我去找乔纳德侯爵先生,侯爵先生推荐我到大公身边工作的。

  路易挖挖自己的脑袋:"威尔科特斯?"看样子,这位贵人已经忘记他做的事情了,他有些尴尬的再次问。

  "正是他,殿下。"托兰的脸色红得更加厉害。

  埃德蒙伸手敲击了下路易的脑壳:"糊涂的家伙!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杨·托兰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秘书,他认真努力,脑袋灵活,我很喜欢他。虽然他自己不在乎爵位,但是为了工作方便,下一次长老会的议程上,我会为他申请爵位的。"

  路易讪讪的笑了下,接着很真诚的伸出手:"杨,真是羡慕你,可以在大公阁下那里工作,对于我来说,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请继续努力下去,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托兰伸出手,兴奋的脊椎都有些扭曲:"好……不,遵命!"

  波纹科菲有些委屈,他站在那里看着路易带着一丝奇妙的语调说:"我说路易,我的路易爷,在我那里工作还是真的委屈了您呢。"

  埃德蒙很少听波纹科菲在大太阳下,众目睽睽下用这样奇妙的语调说话,他在高兴吗?埃德蒙大公很高兴,非常高兴,这样味道的波纹科菲有着一种奇妙的味道,他想再吃他一次,大公小小的向后挪动一步,小小的掐了一下伯爵先生的腰。

  院子里的人慢慢的走光,埃德蒙目送爱人离去,他比自己忙。路易在他身后小小的咳嗽了一下,埃德蒙有些尴尬的回过头,看了下满院子的带着一脸暧昧笑容的人们。

  "路易,你为什么不去弗兰茨(卡蒙嘉皇家专属裁缝)先生那里呢?我可不想你穿着过时的衣服去社交,亲爱的弟弟,这次你自己付账。"

  大公阁下岔开话题,调侃着自己的弟弟,路易不在意的笑了下。这些年虽然封地收入一直被亲生父亲那边使用,但是埃德蒙哥哥还是悄悄的把可观的空间站收入和一部分由他投资的轻工业相关的股份拨到他的名下。他很忙,根本没什么机会花钱,所以,哥哥所谓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即使如此,他依旧一副被威胁到了的样子,一脸苦笑:"您还真残酷,我才刚成年您就要把我,您最爱的弟弟扫地出门了。"

  埃德蒙再次敲敲路易的脑壳:"路易,虽然你依旧如此虚伪,恩,您回到我身边,我很高兴,真的,发自内心。什么都不要想,为自己好好的享受人生吧,即使做几年人人唾弃的纨绔,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路易点点头,看着埃德蒙带着他的阵营,穿着那双没后腰的皮拖鞋去了。他站立了很久苦笑了一下,他不想享受人生,他如此努力只是为了拉近自己和他的距离。他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当成一个没断奶,处处需要他指点的顽童一般对待,那不是他想要的。

  "殿下?"简轻轻呼唤了一声呆立着的路易。

  路易愣了一下,扭头冲简笑了下:"抱歉,简,你要说什么?"

  "车子已经为您备好,您要去哪里?"简小心的问,似乎,殿下他并不开心。

  路易蹲下抚摸着脚下的那只胖球:"……简,通知弗兰茨先生,我要去他那里做个称职的纨绔。"

  简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弗兰茨先生会开心的,他最喜欢纨绔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您好像从未这样玩过呢,阁下他是为您好的,您总是如此逼迫自己,总是像赛跑一般的您活的多么不愉快。"

  路易站起来,抚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很认真的看着简:"这么明显?"

  简认真的打量他,点点头:"对啊,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下午两点半,位于国王老道的一条旧街的店门上挂了金色的停止营业招牌,熟悉这家店子的人们知道,一定有来自丹尼士柯的某位贵人光临这里。那块招牌,代表着无上皇家权威,永远跨越不了的阶级,即使在这个时代。

  以前的丹尼士柯,有大约十家的专属供应商,从几百年前开始,这些裁缝,首饰工匠,皮鞋匠人就开始为那栋古老的建筑内的主人服务,那里的主人也很偏执的带着一成不变的首饰,穿着传统式样的皮鞋。但是,这些年,随着开放市场,供应商的专属骄傲慢慢消失,除了老一点的贵族还偏执的守护着自己的传统,新一代的贵人们,都有喜欢的新东西,慢慢的,卡蒙嘉就只剩下了佛兰次这一家店铺。

  道纳康·弗兰茨是一位匍匐在五爪狮子下,在皇家辉煌上小心的烫染金花的男人。他很善经营,八面玲珑,揣摩贵人们的心思是他出生后宇宙神赐予他的天分,他在这个奇妙的社会干着适合他的事情。

  路易是自己开着车子来的,若代堡的人没丹尼士柯那么讲究,当今的那位最大的贵人也一直努力的找着和这些人很好相处的平衡点,尽量不触怒自己的那位宝贵的孙孙。

  路易把车钥匙递给九十度弯腰,双手举在天空的服务生。从军部到现实世界,这样被接待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路易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下,他还是喜欢在军部的日子,他喜欢那些直来直去的军人。

  "我的路易爷,我的天,他们告诉我您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弗兰茨先生一脸激动非常的样子。

  路易露出笑容调侃他:"别叫我路易爷,我会以为你在讥讽我,道纳康先生。"

  弗兰茨先生捂下自己的嘴巴,很娘气的嗔怪:"哎呀,哎呀,您知道我讨厌那个姓氏。"

  路易把手里的皮手套递给服务生,奇怪的扭头看下身后安静的街:"为什么戒严?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扰民了吗?"

  弗兰茨拍拍手,有人从店门那边铺开一卷纯白色的绣着黑色图腾的地毯:"今日要驾临的贵客有两位,丹尼士柯那边说,艾登爷也要过来。您知道的,那位爷是加布雷尔恩斯殿下最珍爱的孩子,别人倒是没什么,唯独这位爷,他的待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您知道的,除了若代堡的主人,如今,卡蒙嘉人人都知道,那位贵人是未来卡蒙嘉的主人,您看,我又不傻。"

  路易呆了一下,艾登?那位有着一双帝国最美丽的蓝眼睛的青年,自己的叔叔加布尔雷思的养子。那位被亲生父亲推出去挨枪子的青年,自己的小哥哥。

  皇家有许多秘密,那位艾登爷,其实身上流淌着的是真正诺曼血,可是那又如何呢?路易身上的,他的父亲身上的,在国外被流放的姐姐多萝西亚公主身上难道就流淌着的是私生子的血液吗?

  "谁知道呢!"路易笑了下,慢慢向里走,弗兰茨小心的陪伴着,他不懂为什么路易爷要说这样的话,也许,若代堡的人先天都狂妄不羁吧。他可不敢说这样的话,他还有一家老小要管,还是小心小胆的活着就好。

  几十盘,上千种的价格不菲,材质珍贵的袖扣摆放在盘子里,挨个的被端着从斜坐着,一副心不在焉的路易殿下面前过去。弗兰茨知道,这位路易爷可是真正有钱的主,他和丹尼士柯那些带着金色幌子,却需要靠皇家补贴来付账的许多贵人不同,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可是真金白银。

  "弗兰茨,我和社会脱节,你看着办吧。"路易很无聊的摆摆手,顺手拿起附近的一本时尚杂志看。

  弗兰茨一脸喜色,再次拍拍手,几十名服务生再次捧着无数盘由各种珍贵宝石编织在一起的五色垂链来到路易面前。

  路易哭笑不得的看着弗兰茨,他指指自己在部队被剪的极短的头发:"我能带吗?弗兰茨,你这个老东西。"

  弗兰茨笑了下:"您可以戴假发,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去年开始,贵族不再留长发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有最好的社交假发,您的父亲还从我这里订购了二十多顶呢。那位爷的眼光真的不错,都拿得是最好,最流行的呢,而且他的账单说是您会付的……"

  路易用眼角斜了一眼弗兰茨:"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可以把账单寄给伟大的诺曼十四陛下,老子给儿子出钱是天经地义的,弗兰茨……"

  弗兰茨的讨账计划流产了,他尴尬的站在那里,很是后悔自己的不当举动。他还是小看了这位路易爷,原本他以为他根本不在乎呢,骨子里他开始暗暗的诅咒起来,诺曼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

  路易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意愿去解救这位因为说错话而傻站在那里的店主,有时候必须给这些人教训,尤其是针对这类问题。他已经长大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像之前那样随着封地内的父亲揉搓,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父亲他有自己的年金,这些年祖父也很照顾他,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被丢弃在丹尼士柯角落里的流浪儿,他一直这样认为。如果不是埃德蒙哥哥,谁还会记得自己,他明白脱离庇护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从再次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路易就再也没准备给任何人机会打击自己。

  "艾登爷快到了,离这里还有四百米,车驾已经在街口了。"服务生小跑步的进来报告。

  弗兰茨松了一口,连忙冲路易深深弯腰,带着主要的迎接人员匆忙去了。

  路易看着面前的那些金灿灿闪着光的男装首饰,他伸出手掂起一串把玩着,心里却想着那双绝望的蓝眼睛,诺曼·艾登,你还在这个世界徘徊吗?

被光怪陆离所环抱

  从诺曼一世建立长老会开始,耸立在国王老道的长老会就是卡蒙嘉最最神秘的所在,不要怀疑此处之盛名,宇宙神作证,这栋古老的院落与建筑内的人们从来都是支配卡蒙嘉命运的决策者。

  能在长老会有一间办公室,代表你是这个国家的顶峰人。如果你只有一张桌子,那么你是神的侍者,如果你连桌子都没有,只能站着,那么你是这个国家耸立在塔尖的人物,总之你是高高在上,无法比拟。

  平民愿意谈论这里,就是贵族们也喜欢在社交中谈论这里,那些人总是对这里浮想联翩,有时候长老会里一些不注意的细节会形成为社会的某种风气。

  男人们端着酒杯在酒会的角落大肆谈论着这里,要么就在阳光不错的下午,要一杯廉价的咖啡聚集在一起议论此处,他们总是能在一些细微之处整理出一些真正属于这里的人都整理不出的人生感悟。大家劲头十足,谈论那华贵的车队,谈论国王赐予他们的权利,谈论这些人的假发,袍子,甚至他们不小心放出去的屁。

  没有长老会的内幕消息,代表你被社交圈完全的丢弃,这很可怕。

  有时候,埃德蒙觉得自己每天在这个古老的院落里都要上演一场史诗剧。比如艳遇,比如刺杀,比如政治斗争,比如恐怖分子的袭击,外加王子复仇记什么的,他就像那些厚重书本里史诗的一段十四行诗,每天都要应广大国民所期盼,出来登台一次,不然全国国民都要坐卧不安,不得安宁。

  长老会的古老墙壁很高,墙壁后面大约有一百三十米左右的花圃灌木丛,院子里的护卫队管这里叫界河,卡蒙嘉的最高权力机构由此分界。这条短短的一百三十米的由绿色植物组成的隔离带之后呈现的是卡蒙嘉真正的最高权利,这里的气候代表卡蒙嘉帝国整个星系的大民生。

  关于卡蒙嘉贵族长老会的传说有很多,从有这栋古老原石灰白色的建筑开始,啼笑皆非的故事也在延伸着,绵绵长长无法抑制。

  传说,每日清晨,那些长老们会精光着穿行过一段由珍贵石乳中采集的精元之水,他们剔去全身的毛发,据说那些长老最畏惧的疾病就是古老的感冒。他们每日清晨在国王的带领下都要在一世面前宣誓,接着穿起古老的袍服,单日他们着红色,双日他们穿花袍子。那些袍服上面缀着各种富贵石头,这个石头的数量由制造谣言者所承受的教育和世界观来具体表现。

  长老们披挂着他们的宝石矿,在勇士曲的伴奏中慢慢前行,有时候他们自己走,有时候被别人抬着,贵族笨蛋长老们总是在争吵,如果实在谈不拢他们会猜拳,不会猜的就抓阄,当然,以上的猜测一般是贫民百姓。如果小有阶级的话,那么这样的传说会升级,比如,国王的防弹衣,穿越枪林弹雨维护政治权利的大间谍,外加那些行尸走肉的工作人员们。

  事实上,没有宝石矿的袍子,没有枪林弹雨,长老会只是一栋大块石头盖成的老建筑。这里的老式马桶经常堵塞,而卫生间里的卫生纸总是不够,人们讨厌坐式马桶,他们喜欢把卫生纸铺垫在马桶圈上用。上星期六国王陛下再次重申,不要拿公用卫生纸垫马桶圈,转天,诺曼十四陛下临时使用走廊卫生间的时候,再次因为没有卫生纸而被憋在里面十五分钟。

  这里的窗户的透光也非常不理想,由于工作人员太多,这里的两层地下室全部堆积满了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当然,穿着漂亮制服裙子的女工作人员也不在少数。

  工作人员们人经常看到当今陛下,就像农夫每天看到他们的锄头一般习以为常,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外环警卫会看到国王陛下穿着他的皮花拖鞋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或者陛下会悄悄帮园丁修建灌木丛。没什么奇怪的,长老会随便抓起一个人都非同凡响,所以没人会惊慌,或者作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最多他们会看到拿着大剪子锄草的园丁拿起联络系统说:"莴苣在花园抢我的工作,在我失业之前……请把他带走吧。"

  现任莴苣,是伟大的诺曼十四陛下,为什么他会是莴苣?从有诺曼开始,倒霉的皇帝陛下代号就叫莴苣,无从考证,一切只是传统。

  大约下午三点四十分,埃德蒙大公端着一个大大的保温茶壶从他三层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办公室外面再次被诺曼十四的两位外务大臣以及他们的临时小组占据了。最近他们要在长老会进行一项天知鬼晓的会议以及议案提议,所有一切的资源都将向该议案全面放开。其中包括大公阁下的秘书办公室,后勤服务人员工作台以及他可怜的大公办公室后勤部的专用卫生间。

  靠在正对在界河的古老台阶上,埃德蒙大公放下保温茶壶,正准备一屁股坐到长老会主楼的台阶上,一位刚刚下班的工作人员飞快的跑过来,从右屁股口袋里拿出一个充气垫子大力的吹了起来。

  片刻之后,大公阁下坐在沾满员工口水的充气垫子上,当然他对那位可爱的公务员先生表示了谢意,那位先生笑眯眯的表示这个垫子他送大公阁下了,大公再次表示了感谢,但是他绝对不会再吹那个垫子,也许奥戴蒙会,鬼知道。

  拧开保温茶壶,埃德蒙从大大的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玻璃杯子,倒了一杯走廊里公共饮茶机里的饮品,他美美的喝了一口叹息:"这垫子不错,回去叫简帮我也买一个。"

  界河中间的道路上,乔纳德·杨·威尔科特斯侯爵从一丛灌木丛里慢慢的溜达出来,他刚刚在那里小睡了一下,长老会的员工都知道,在那个灌木丛后面的草丛那边,有块草地是侯爵先生最喜欢的。

  刚刚爬出灌木丛的威尔科特斯先生立刻被久侯的秘书先生抓住,不止一位,是好几位,他们把一些文件递过去,侯爷大人只好一边走一边在可以执行的文件上盖章签字,不同意的……那个人有时候挺古怪,他会顺手丢进路边的文件垃圾处理器,那些处理器会瞬间把那些可怜的羊皮纸,和着其他材质的文件变成水蒸气升向宇宙。

  "埃德蒙,麻烦给我倒一杯。"威尔科特斯先生把最后一份文件递给秘书,那些人消失的非常快,比机器秘书还要快。

  埃德蒙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杯子,倒了一杯给威尔科特斯。

  "你这个垫子不错。"威尔科特斯侯爷很羡慕大公阁下的充气垫子。

  "有时候,人要顺应环境生存,要在有限的环境里把自己安排的最舒适才是真正的存在之道。"大公阁下恬不知耻的把垫子的来历隐瞒了。

  "哪里买的?"威尔科特斯继续追问垫子的来历,他觉得如果有大号的话,他可以铺垫在草丛上午休,那样可以大幅度提高他在长老会的生活质量。

  "如果你在下一次长老会议上同意我的缩减银根计划,我就告诉你,甚至这个垫子我可以送给你,我刚刚自己吹鼓的呢。"大公阁下为了达到目的开始卑鄙无耻,甚至有出卖色相之嫌。

  威尔科特斯最近和埃德蒙倒是相处愉快,不是指感情,是工作。有时候他们很默契,但是这份所谓的默契是建立在卡蒙嘉帝国的国家利益上,遇到政治上的分歧的时候,威尔科特斯也有自己执拗的一面。

  一阵清风吹过,空气很安静,两位国家最高权利的支配者安静的喝着并不美味的茶叶,他们谁都没说话,显然,协议无法达成,大公阁下阴谋破裂。

  "园丁先生刚才给我一个好东西,你要看吗?"威尔科特斯突然说。

  埃德蒙斜眼看了他一眼:"我是不会在缩减银根计划上让步的。"

  威尔科特斯毫不为意的,用他那曲调优美,带有特殊地域性的贵族语音说:"拿你的垫子换。"

  于是一场传说中的,由掌权者提议的以垫子换东西议案成立、通过、安全过度、交易完成、双方均达到目的,均表示满意。

  威尔科特斯满足的坐在垫子上,感受着埃德蒙还没散去的温度,埃德蒙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张奇怪的名单,那张名单上,有着将近一百个人的联络器代码,以及他大公阁下遛狗的详细时间段。

  "这是什么?"埃德蒙奇怪的问。

  "哦,这是一张,从你的厨娘到你的司机的联络器代码表,外加这些人出行的时间表。"威尔科特斯回答。

  "这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那里来的?"

  "园丁说,墙外面有人兜售,价值一个一级信用点。"

  "有人买?"

  "当然有,而且为数不少,这个世界许多人喜欢艳遇、偶遇、奇遇等等,这些相遇创造机遇,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祖父说这东西才卖五百三级,这才几年啊,物价飞涨啊。"

  埃德蒙看了一会,无奈的笑着摇头,他把那份东西放进口袋,准备晚上回去逗波纹科菲笑。

  威尔科特斯眯起眼睛享受着长老会台阶上特有的阳光:"埃德蒙,各国技术间谍已经慢慢渗入卡蒙嘉,针对卡蒙嘉技术的盗取,手段是越来越古怪了,路易回来的时候有场艳遇,叫他小心点。"

  埃德蒙笑了下,没说话,路易不是傻瓜,而且,有些中心的东西,路易还未曾介入,不过他倒是针对路易的那场艳遇感到好奇,晚上回家他准备问询此事。

  界河那边的墙外,来中心城寻找机会的人们还在徘徊着,那些人总是相信咨询器为他们灌输的所谓美梦,他们是幸运的。这个世界有许多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权利做梦了,比如,在弗兰茨先生这里。

  诺曼·艾登王子殿下正在一双一双的试穿菱角兽的皮靴或者皮鞋,他没什么需要添加的东西,如果不来这里,他实在没办法打发掉下午这段社交断层时间。他一会离开后,弗兰茨会把那些鞋子送回他新分封的府邸,仆人们会打开一间仓库把这些昂贵的鞋子丢进鞋子山里,除了试穿这一次,也许有的鞋子直至腐烂,都不会有人再穿它们了。

  关于王子的称号,那是那场他并不想遭遇到袭击的补偿,诺曼十四很大方的在事后正式的承认了这位不该出现在诺曼家的孩子。加布尔雷思很满意,露西王妃很满意,所有人都觉得艾登应该满意。

  路易看着艾登进门,他们互相看了一会,路易先问的好,在辈分上艾登是他的小哥哥。

  他们把椅子放在一起后,没有怎么交谈,路易继续看着他的杂志,艾登在穿那些鞋子。肚子里,他们有许多话要交谈的,在路易服兵役之前,他们秘密来往了很久,路易甚至悄悄带艾登回家看自己的收藏品,那些可观的袜子。

  时间缓缓的流动,路易放下杂志,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打起瞌睡的艾登,柔软的头发盖在他的眼睛上,艾登的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路易记得以前这个人,性格上总是很脆弱,容易被周遭的环境所影响,但是现在至少有八个人在他的脚上,腿上动作着,而他本人却在这里打起瞌睡。

  "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高兴。"路易接过侍者送上来的一杯红酒说。

  艾登微微撑开眼皮,懒洋洋的说:"我很高兴,这几个月来,这个时刻是我最高兴的时刻。"

  路易扭头问小心的搓着手掌的弗兰茨:"为什么是红酒?我更想要一杯什么都不添加的纯水。"

  "他们以为你是我,要知道艾登王子殿下随时都要喝酒,最好的酒。艾登王子周遭的人们也都这样,他们迎合我的习惯,把这个当成一种流行。"艾登接过另外一个杯子,他高高举起那个水晶高脚杯,他晃动它,红色的液体开始旋转。

  路易把酒杯还给侍者,他在白天只喝水,社交的时候他也许会喝一点点,在这一点上,他很自律,他像他的曾曾曾祖父,那位诺曼十三。

  "听说你在来的路上有场艳遇,有位来自国外的美人和你成为挚友?"艾登突然问路易。

  路易探出身认真的,从进店子之后第一次露出认真的表情去观察数十盘袜子,那些卡蒙嘉最高档的袜子。

  "都绣上我的名字,小心存放好,简会派人来拿,不用去送。"路易很是认真的吩咐弗兰茨。说完,他回头看着艾登:"社交圈的消息来源比殿下的间谍有效率多了。"

  两人的谈话,提及了当今的那位贵人,弗兰茨拍拍手,刚才还簇拥在他们身边的人们迅速退去,他们的身边围上了木质的隔扇,直到路易他们喊弗兰茨,这里十米之内没有人再会进来。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呢?最近中心城有着太多的是非,路易,回你的部队吧。"艾登斜靠着椅子说。

  路易笑了下,却伸出手端起艾登喝了一口的红酒,他晃动了一下它,一饮而尽:"越热闹,越好啊,二十一岁,没异性朋友,没同性朋友,没进过社交圈,我算是卡蒙嘉历史上最奇迹的王子,可以编撰进历史书。"

  艾登笑了一下,拿起一边的酒瓶帮路易倒满:"你的保护人,他很珍惜你,爱护你,路易,你要惜福。"

  "即使我死,即使为他付出生命,我都甘心情愿。艾登,大公的羽翼太大,大的可以撑起这个古老的,腐朽的卡蒙嘉,他无所畏惧的站立在那里,他就像一个神,头顶有光,身后有着飞羽,他一直为我遮风挡雨,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我吗?皇家宝宝。我就像一个笑话,一个依附在那栋堡垒的精美雕刻的塑像一般,我只需要好好的呆着就可以了。我知道,我说这些有些不知道廉耻,可是,我必须为哥哥做一些什么,他离我总是那么远,他就像祭坛上的神像,而我只能做那个匍匐在地的聆听教义的人,艾登,我想站立在他身边,笔直的站立在那里。"

  诺曼·艾登侧头看着这位小声的说着自己理想的青年,他很想伸出手抚摸一下他那头闪着亮光的头发,当他说着自己的理想之刻,那抑制不住的渴望闪着莫名的光,他充满活力,他有伟大的理想,他是如此的生机勃勃。艾登下意识的想靠近他,吸取一些什么,那些他失去的东西,如此完美的呈现于此。

  路易从未跟任何人如此坦诚的说过自己的想法以及理想,并非他和艾登有多么深的友谊,他敢于这样说,那只是因为,他掌握着艾登的秘密,而他也不介意分享一些秘密给艾登。他是这样认为的,他在为自己的坦诚找一个理由,可是,为什么他会对艾登说呢?为什么只是艾登?

第五季

  艾登请路易和他一起去舞会,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应酬,路易的社交并未开始,所以他答应了。他是艾登,那个寂寞的艾登。在部队的时候,路易跟安吉假装无意的打听,安吉说安登这个人总是独来独往,不爱和别人说话,别人也无法和他沟通。他经常一掷千金,慷慨无比,喜欢掷出大笔的钱,然后坐在角落看别人疯狂的失态,或者,他只是单纯的看别人高兴。

  傍晚的天气,微微的有些闷,但并不难受。中心城的空气质量调整的恰恰好,飞翔在中心城的各种鸟类在第五季不知时令转换的换着它们的羽毛,虽然它们很想做一次远远的飞行,却又眷恋这个地方的美味饵食。城市规划署的员工会在下午四点投放那些鸟类饲料,足够吃的饲料,鸟儿们放弃了迁移,留在了"第五季",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第五季",隶属卡蒙嘉外交部、涉外部、后勤部等等部门专门用作招待的最高档会所。以前,那些酒会等等国家必不可少的流程总是从这里调整到那里,每次布置会场,都要消耗掉国家大量的金钱,因为每天都要有和昨天不一样的新生事物在等待着你,流行是叫人无所适从的东西。

  诺曼十四之后,皇家科学院为了庆贺新皇登基,就运用卡蒙嘉最顶尖的科学技术,修建了一个小型生态区。当然,当时这个地方不足一平方公里,但是现在,这里是一个复古的奇妙世界,它连带着周围整整十平方公里的区域,已经成为卡蒙嘉的一处不得不说的社交圣地。

  没有降温期的刺骨寒气,没有春天缺水干燥的凉风,没有夏季日复一日的燥热,没有秋日的烦乏,只有周而复始的恰恰好的季节。温暖,合适,适宜的第五季,一个埃德蒙大公都非常喜欢的地方,闲暇的时候,大公阁下偶尔会在这里招待他封地的官员,他的那个领域在东北方向。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同学,哎哎……同学们,我看到了马车,真正的马车呢……"来自他国的年轻客人们,惊讶的走下他们的包车之后,看到了一排几十辆的由真正的马匹拉着的画报内才能看到的古代马车,那些马车被装点的五彩缤纷,一些彩带花球环绕在它的四周,两排穿着古代礼仪服,甚至发色都一样的迎宾者,扬起他们的脖子卖力的吹着他们的迎宾号角。

  当号角停止,天气突然慢慢变的黑暗下来,生物区进入了它真正的时间。这一刻,人们仿佛置身于某个奇妙的拿腔拿调的时代,老橡木桌子,骑士,飞翔的龙,有着百米长头发叫莴苣的姑娘住在她的堡垒,那些为数众多的萤火虫飞翔着,在长长的石板路两边的林子里飞翔,看啊,那些树木多么的高大,它们枝叶繁茂,就像几百年前就生长在此一般,一只小鹿不小心走出了它的家园,它惊慌的四下看了眼,然后在那些年轻的学生们的惊呼声中逃入了对面的林子,眨眼间就不见了。

  可怜的,出生在星空钢铁环境的孩子们,围绕着那些英俊挺拔的牲口,他们想触摸它,却又不敢。

  "好先生,我可以骑它吗?一下下就好,我只在动物园见过这样的马呢,要知道,基因改造过的马实在太难看了。"那位学生抓着马车夫继续哀求着:"就一下下。"

  穿着长长的礼服,甚至脚上穿着白色的长筒袜的马车夫微笑着劝阻:"抱歉,先生,真的不行,这些马只是专门用来拉车的,假如您真的喜欢的话,第五季的娱乐区有专业的马场,那里有最好的教练,当然也有血统最纯正的马。"

  穿着一身花头文雅长裙的劳莱,今日高高的盘起了她的头发,那些头发被无数的白玫瑰发针卡在那里,她甚至露出了她那个曲线优美的脖颈。这位年轻的教师肌肤细腻,模样甜美,其实劳莱并不属于特别美的那种女郎,但是她甜美,尤其是穿着雪青色复古长裙的劳莱,有着长长的蒲扇一般的睫毛子,睫毛下的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很安心,觉得舒服且什么都不用担心,劳莱就是这样一位有着特殊气质的女人。

  扇着那把白色的骨扇,劳莱小姐笑眯眯的劝阻那些大龄顽童:"好了,同学们,你们背负着国家的脸面,还是乖乖收起你们的好奇心,舞会比马儿有趣的多了对吗?昨天晚上你们不是为此彻夜难眠吗?"

  学生们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争先恐后的冲向他们中意的马车,当车铃铛缓缓响起,学生们再次听到号角声,入口那边又是不知道那一个国家的客人来到此处了。

  第五季每天承揽盛会大约有三十多场次。

  来自大联盟的那位女教师,拿着一把花了大价钱从国王老道贵族店里购买来的羽扇半遮盖着自己的脸颊,她很紧张。据说虽然她的先祖的确是贵族,但是大联盟贵族体系没落之后,这位小姐的家族活得并不理想。

  "劳莱,我这样如何?"她小心的问。

  "很漂亮,亲爱的。"劳莱回答。

  随着长长的火焰划破空气的声音,无数的礼花绽放于第五季上空,劳莱没有回答那位小姐喋喋不休的话,她仰头看着美丽的天空,眼神里竟然露出一种属于孩子才有的亮光。

  那些礼花是五颜六色的,在照亮天空之后,它们短暂的光也把陆地上人们的脸颊印出各种各样的色彩。

  路易靠着诺曼二世的雕像,看着灿烂的天空,他躲避在此,不是在等待谁,而是至今他依旧找不到从空间站回到现实的真实感。在空间站,这个时候该是带队巡逻的时间了,路易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没有真实感,他自己也没有真实感,就像踩在棉花里。

  "年轻人,那边的年轻人。"一位贵妇在那边叫路易,路易不知所谓的四下看了一下,看样子真的是在叫自己。

  "哦,先生,我的小甜心找不到了,请帮我找一下……"
路易疑惑的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那套卡蒙嘉军装,今晚除了应艾登的邀请来参加几个舞会之外,他还要参加军部的一个嘉奖宴会,他的军装是旧的,但是很整洁,这是最后一晚以这个中尉的身份穿它了。路易看着围绕在那位老妇身边的几位贵妇,她们也带着自己的随从,但是,为什么必须是自己找那条叫小甜心的狗呢?

  "我们会重重的酬谢您的。"手里端满东西的一位随身管家连忙尴尬的为自己的主人解释。

  "不用。"路易笑了下,转身去找那条据说带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狗。

  他寻找了很久,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找到那只被树林里欢蹦乱跳的兔子吓得浑身发抖的扎着粉红蝴蝶结的小甜心,一条最少有六七十斤左右的肥狗。路易牵着着它,也不算是牵着,他硬拖着它去前廊。

  "路易中尉?"劳莱看着拖着一条肥狗的路易:"您怎么在这里?"

  路易无奈的笑了,他把狗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人,那人放进几张中心城的纸币到他手里。

  "您看到了,我正在找狗。"路易笑着舞动几张钞票。

  劳莱冲着他笑,很快她被那群学生强拉了离去,那些学生已经忘记给他们讲课的中尉先生了,在天空的烟火的诱惑下,他们找到了更加好玩的去处。

  第五季顶层,属于军部专用大礼堂,路易缓缓推开那扇门,他因为找狗耽搁了一些时间。

  "殿下,请您跟我来,您的位置在前面。"属于军部的几位会议工作人员连忙迎接过来。

  "我应该坐在那里,那里才是我的位置。"路易指下靠着角落的一个位置,那里坐的人员都是在一年前执行过卡蒙嘉小型垦荒任务的军官们,那一次路易抽到了最下下签,垦荒者军团。他在军团服役一年整,他所在的团队因为机械事故,滞留陌生星球将近三个月,幸存无几。

  路易缓缓坐定,整个小区域大约有三十个位置,大约有五个活人坐在里,一起幸存下来的人,没有坐到这里,那么必定有他们不来的理由,恐怕是那些人再也来不了。

  "见到你真高兴。"身边有个瘦子跟路易愉快的打招呼:"还记得我吗?您看我都是上尉了。"

  路易冲他笑:"恭喜您。"

  瘦子脸色红了下:"其实,只要努力机会还是很多的。"

  路易点点头,回头看着远处的方向,他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埃德蒙回过头冲路易笑笑,挥舞下自己的白手套。

  "我的天,您看到了吗?大公阁下,我的天,他在冲我笑,我的天,宇宙神,我要晕过去了。"瘦子晃悠了几下,嘴巴里胡说八道的。

  路易看着坐在家属席位上的那些人,埃德蒙,波纹科菲,威尔克斯特,简,安吉,四胞胎……

  那些人作为家属坐在那里,脸上都带了一些略微骄傲的神情。

  "他们在骄傲什么呢?我什么也没做,我胆战心惊的进了垦荒团,第一次出任务我吓得尿了裤子,我一直在哭,我以为我已经是最好的了,但是我无法在空中激流中接住一条缆线,那些人都死了,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人,比我年长的人。我先是尿了裤子,接着被送到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星球苟延残喘下来,现在我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活着,于是我将获得奖章,这真是个笑话。"

  路易低着头,翻动着那张会议日程,心里想着这两年来的日子,许多事情都忘记了,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刻意想起那些事情。

  随着孤独的部队号角声,无数的悬空台缓缓从地面升起来,几百米高的大礼堂,无数悬空台在天空缓缓上升着。

  诺曼十四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军部大礼堂,当国王到来,所有的聚会都将停止。

  劳莱她们的酒会被这个意外打搅到了,人们站立起来,看国王参加颁奖。

  看啊,那是国王陛下,他还很年轻呢。

  哦,那位就是大公阁下吗?他是……多么的英俊。
  看那些军人,看啊……

  学生们叽叽呱呱的交谈着,虽然被打搅到了舞会,但是他们完全不介意,一点不。

  劳莱看着那些贵人们,下意识的回头去看T,当眼睛和T对上之后,T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若代堡,最近需要一位家庭教师,要学习星际历史,这是你最拿手的功课,我已经为你送出了应聘书,好好把握机会。"

  劳莱点点头,再次抬起头看着那个立体转播信息图。

  随着国家军乐队一曲勇士曲的演奏,来自军部的一位代表慢慢从悬空座上走到礼台正中央。

  他拿起一个绿色的本子开始发表今晚的第一场讲话。

  "……今晚,在这里,我们将举行每三年一次的颁奖典礼。几百年前,我们伟大的诺曼一世带着他的舰队踏上这片土地的时侯,每一天,每一年,每一刻都有未来勇士在这片土地上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简单的言语无法叙述我们对那些死去的,离开的生命有多么的崇敬,所以,今日,我们在此表彰他们,赞颂他们……"

  路易翻看着手里的那张纸,一会,他将要作为今晚获得的勇士奖章代表讲话,他不是最英勇的,但是他必须站在那处地方代表谁。

  礼仪官的演讲还在进行着。

  "今晚,还有一位特殊的,获得勇士勋章的代表将要代表勇士们讲话,之所以再次要隆重的介绍他,那是因为这位勇士是特殊的。

  诺曼·托波祈·肖·路易王子殿下,伟大的诺曼一世的后裔,王位第十二顺位继承人……"

  低着头的路易苦笑了一下,自己还是继承人?还第十二位?他抬起头看下埃德蒙,大公阁下也冲他笑了下。

  "两年前,路易殿下遵循祖先的足迹,正式进入卡蒙嘉部队服役。服役期间,加入第八军团下属垦荒团,其中参加垦荒任务三十六次,最著名的太平星座任务,他带着小队先后十三次进入该地区最危险区域,为卡蒙嘉勘探出大量的能源矿脉……"

  路易有些晕,那些任务是他做的吗?是啊,好像有,他都忘记了,因为那是工作,那是他的义务,身边每个人他们都在做,甚至他们比自己做的还要好。

  随着礼炮声声,普天一般的雷动掌声,路易的悬空座缓缓的接近中心堂,他慢慢站起来,漆黑中,只有他和国王站在灯光里,他慢慢的走过那条长长的红地毯,来到自己祖父的面前。那位国王拥抱他,第一次亲吻他的额头,脸上的神情就像个骄傲的家长,他为路易佩戴军功章,路易站立笔直,对他敬礼。

  然后……舞台上,就剩下了路易一人,他揉下双目看下前方,那些悬空座下的小灯都在闪闪发着亮,他只能看到那些亮光,其他的都是一片漆黑。

  路易抚摸了一下胸口冰凉奖章,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慢慢前行一步,来到讲演台前,他没有去看手里的那张写好的稿子,一眼都没再去看。

  "今晚,站在这里,非常惭愧。我惭愧的是,作为军人,我不够站立于此,但是,因为我的姓氏,所以我站立在这里代表那些我根本无法代表的人们。

  两年前,我的哥哥送我去空间站的时候,他问我:"路易,你知道什么是军人吗?"。那个时候,我浅薄的认为,军人只是穿着不一样制服的一类人,但是,随着两年军旅生活,我慢慢明白了军人的含义。

  从走入卡蒙嘉舰艇开始,诺曼·托波祈·肖·路易就此死去,我们成为国家,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的捍卫者,我们服从,我们前行,其实有时候我也在疑惑,为什么我会在那里……"

  路易在台上慢慢的用他特有的语调演讲着,台下,波纹科菲突然低头对埃德蒙说:"为什么要把他推到那里,那孩子,你知道他不喜欢这样。"

  黑暗中的埃德蒙,波纹科菲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喜欢卡蒙嘉,但是我来了,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感谢那些不喜欢,现在,我成长的我自己都认不出来。路易基础不稳,我知道他不喜欢,但是我能捍卫他几年呢,他必须走出自己的道路,即使他不喜欢。"

  波纹科菲低低笑了下:"这不公平,你有人陪伴你,但是路易……他是一个人。"

  埃德蒙没有回答波纹科菲的话,他早晚要离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作为他心目中的继承人,路易必须要在那之前建立起他强大的政治力量,为了那个目标,即使……有些伤害他,他也在所不惜,他就是这样想的。此刻的埃德蒙并未意识到,他的思想,他的做法,慢慢偏离了贝因托的风格,他已经开始一切以国家、目的这个立场考虑问题,生活在给予他新的人格,在不知不觉当中。

  "感谢我的祖先,那位伟大的五爪狮子王,感谢他制定出那个古老的规矩,我们这温室的娇花,才能通过这短暂的两年,真正明白国家的含义,最后……这枚勇士奖章,我将……拒绝获得它,它从未属于我,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军人本分。以上!"

  路易缓缓解下胸口的奖章,他抚摸了一下它,缓缓把它放置在礼台上,慢慢离去。

  整个大礼堂安静了下来,灯光再次照亮,埃德蒙呆了一会,突然笑了,他站立起来,开始大力的鼓掌,没错,他的确安排了那个人的道路,但是,那个臭小子他竟然会反抗了。

  礼堂里,掌声雷动,那些镜头缓缓的跟随着那位骄傲的皇家子孙推进着,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坚毅,双目炯炯有神,他每一步踏出去都如此的扎实,今晚,诺曼家的第十二位继承人,他的风范折服了整个国人。

  劳莱小姐站立在那里,身体犹如被雷电击打到了一般。

  "啊!我的神,宽恕我吧,我竟然请王子殿下……"随着一声惊叫,有人倒了下去,是那位丢失了甜心儿的贵夫人。

  那只再度获得自由的大狗欢叫了一声,快速的逃离了……

安吉小姐的新家教

  雾,淡淡的白色的烟,像一团一团的云一般围绕着丹尼士柯,劳莱从车窗内伸出手,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抓到。

  八位拿着推荐书的女教师,今日将在丹尼士柯竞争三个家教的位置。一位高贵的淑女必须拥有一位以上的女家庭教师,但是丹尼士柯有两位怪胎,一位是由皇后亲自教养的金丝公主,另外一位就是若代堡的女伯爵安吉小姐。现在金丝公主马上要出嫁,作为传统一般存在的女教师成为必然的摆设,所以这些学识丰富的女教师被千挑万选出来送到这里。

  现在,天气还早,清晨六点才多一点,宫里值夜的宫人们沿着他们专属的通道悄悄的走着,她们穿着的镶嵌着金蔷薇的宫裙在晨曦的折射下,发着闪闪点点的光芒,看上去真的很美丽,很神秘,也很高贵。

  "也许,明天我们就能穿那样的衣服了。"一位脸蛋秀气,鼻尖俏丽的女教师羡慕的看着那些穿着绣有金丝蔷薇花的衣衫。

  "亲爱的,您只是为了那套衣服吗?"年老的女教师拍拍她的手,虽然同样是竞争对手,但是,这些女人都有非常好的教养,她们知道,无论如何竞争,被看上的绝对不会是因为她们自身的素质,那些贵族都有各自的喜好跟怪癖,也许她们会因为你腰间的肥肉而选你也说不定。

  "我就是为了那套衣服啊。"天真的女教师又说了一遍,原本沉闷的车子里响起一片笑声,气氛缓和了许多。

  休假的安吉被哥哥波纹科菲从床上强拉起来,她抱怨着,也无奈着,大好的休假,就是因为她是第一公主的挚友,就是因为……她是钦点的女伴娘,所以她必须接受一个女家庭教师出现在她的生活。难道她真就要接受那位皇后,那位自称帝国第一优雅的女人尤兰康丁所支配吗?甚至这一次,她最爱的哥哥都遵从了皇后的建议。

  安吉不服气,她甚至很直接的拒绝了挚友的邀请,她不想因为一场无聊的政治婚姻,把自己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上下掂量。

  "无论如何,皇后殿下是好意。"波纹科菲带着一贯的微笑温和的安慰妹妹。

  安吉看下哥哥:"你的妹妹早就名誉扫地了,帝国没有一位上流社会的小姐杀过人。"

  波纹科菲眼神暗淡了一下,他轻轻的抚摸下妹妹的头发:"你是军人,他们会理解的。"

  安吉伸开胳膊,站在雕花屏风后面由着简带着几位宫女往她身上勒塑身衣:"哥哥,他们很理解,甚至陛下还给我颁发勋章,可是……即使我再有教养,身家再好,只要我没爱上,我是不会嫁人的,而且……我教养也没有任何问题。"

  波纹科菲从刚刚坐定的沙发上站起来:"修若·安吉,没有人强迫你做任何事情,这段时间,我们和……那边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即使你再不高兴,还是好好的做你的伴娘,至于那位新来的女教师,你去随便挑选一个,随便把她摆放在那里,好吗?"

  安吉知道,哥哥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是动了真火:"好的,哥哥。"

  波纹科菲看看屏风,轻轻叹息了一下,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的变着,妹妹现在的变化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她对军权越来越爱,她甚至忘记自己的性别,她就像个天生的女性雕像,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岩石,再这样下去,她还能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吗?这样下去,他要怎么跟父母交代,波纹科菲无奈之极却毫无办法。

  丹尼士柯的雾气,缓缓流动在若代堡,波纹科菲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把肚子里的怨气全部发出去之后,他才慢慢回到房间。

  埃德蒙还在睡,波纹科菲靠着床柱看着他,久久的看着……

  那种被窥视,探寻,想倾诉的光芒照射在埃德蒙的后背,埃德蒙缓缓的转过身:"恩……过来。"

  他冲波纹科菲伸出手。

  波纹科菲脱去外衣缩进被窝,那里很温暖,这个怀抱也很温暖。

  "因为安吉。"埃德蒙吻下他的头发问。

  波纹科菲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安吉有安吉的想法吧,不用逼迫她的。"埃德蒙很少插手他们兄妹的问题,波纹科菲也很少把自己的私人问题带给埃德蒙,这样说自己家里的烦心事,似乎……没有几次。

  "金丝殿下马上就嫁人了。"波纹科菲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想表述的东西。

  "恩。"埃德蒙顺着他的思路回答着。

  "那么……安吉就会从……丹尼士柯第二老小姐,变成第一老小姐。"

  "嗤……哈哈……"埃德蒙哈哈大笑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然在为老小姐排位而发愁。

  波纹科菲生气的转过身子,使劲抓了埃德蒙两把,看到波纹科菲动了真火,埃德蒙努力憋住笑意:"好吧,抱歉,波纹科菲,你说,你需要我做什么?而且,亲爱的波纹科菲,你希望安吉嫁什么样子的男人,说出来,我命令他们把帝国所有未婚青年档案调出来,任你挑选。"

  波纹科菲趴在埃德蒙的胸口思考着问题,甚至当今日当值的奥戴维进屋,他都没发觉,埃德蒙做了个手势,示意奥戴维出去回避,他也没发觉。

  "要对她好。"波纹科菲很认真的说。

  "当然,这是最重要的。"埃德蒙回答。

  "不要贵族。"

  "为什么?"

  "我和安吉都头脑简单,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安吉,而且,和贵族联姻,婚姻会卷进政治……你知道吗埃德蒙,我希望她能嫁一户简单清白人家,对方只要一辈子爱她一个,对安吉好就行。"

  埃德蒙这次没很直接的回答波纹科菲的问题,他敏感的发觉,波纹科菲有心事,非常严重的心事。

  "军部……出事了?"

  波纹科菲坐起来,带着一丝迷茫看着埃德蒙:"昨天,我的秘书送来两份名单,有人把军部划分成两个派系,平民派和贵族派。"

  埃德蒙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听他继续说。

  "而我的名字,不在平民派里,也不在贵族派里,很明显,我被排斥了。"波纹科菲无奈的摊手。

  "他们划分这个派系的目的是什么?"埃德蒙倒是对这个很感兴趣。

  "平民派出身的里斯党在军部发展自己的力量,贵族派系也在加深对军部的控制,我是两边人才都启用的,很明显,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提拔起来的人,不管之前有无派系,一旦把握实权,那些人就会把自己归类到某一边,埃德蒙,多么奇怪的规矩。"

  埃德蒙揭开被子下了床,他随便抓了一件外衣扣子都没扣的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慢慢走到他身边的窗户前看着外面:"我找人去调查过了,然后……我很惊讶,里斯党里面使用的党派成员是许多年前消失的一个老党系成员,更加叫我意外的是,这个党派的后盾竟然三皇子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思殿下,而把手长长的伸到我那里的贵族派系后面的人却是他的哥哥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我们的二皇子殿下,埃德蒙……我想,我卷进皇家内部争斗了。"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从波纹科菲身后搂住他,他知道他很累,他肩膀上的担子比自己轻不了多少,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他的斗争只是简单的为了证明一件事,他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他丝毫不比那位出身高贵的威尔克斯特侯爵差半分。

  "如果累,就回来吧,回来想买多少个马戏团都是可以的。"埃德蒙轻吻他的耳垂喃喃的说。

  波纹科菲一如既往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嘿……别闹,你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不要把你卷入皇家政治斗争里,波纹科菲,你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的端杯咖啡看他们斗好了。"埃德蒙在他耳朵边轻轻的说。

  波纹科菲叹息了一下:"陛下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斗得这么厉害,一定会伤心的。"

  "他才不会,而且,波纹科菲这是皇家传统游戏,他才是那个大庄家,所以呢……我们去浴室吧……"

  奥戴维站在屋门口看着门庭里的银质蜡烛台,安吉穿着三十个一级信用点一码花边的传统宫廷裙装慢慢下楼,她甚至还佩戴了全套的首饰,裙子下摆还撑了裙撑。

  "哇……哇哇……"奥戴维倒是发自内心的称赞打扮的如此漂亮华美的安吉。

  "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奥戴维哥哥。"安吉小声的抱怨着,大力粗鲁的拍着自己胸口,简小姐连忙咳嗽了两声,大力粗鲁的拍打立刻换成手扶心口娇嫩无比的要晕倒状。

  "要我为您拿药油吗?"奥戴维脱去他的白手套,轻轻掂起安吉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嘴巴里却是调侃的语气。

  "见鬼了,奥戴维……"安吉的粗话刚刚出口,波纹科菲却推开了房门,她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波纹科菲上下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的妹妹,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很好,很好的,安吉。"

  安吉无奈的摇头,翻白眼,冲着波纹科菲身后的埃德蒙做鬼脸,埃德蒙冲她笑笑,摇摇头。

  被宫廷巨大的雕像,那些考究的金碧辉煌的壁画,漂浮在空气中看到的那股子强大的皇家气息压制的透不过气来的女教师们束手站在丹尼士柯女官接待室。

  她们站立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后,那位伟大的皇后终于带着她的女儿金丝慢慢进了接待室。

  "帮她们找个坐,可怜的孩子们。"皇后用她那副一贯平易近人,温柔无比的亲切语气吩咐一位女官。

  女教师们谦卑的坐在皇后对面的椅子上,她们压低自己的身体,打量着皇后那双缎子鞋。

  皇后尤兰康丁也在打量着她们,她看她们的胸脯,还有她们的手臂,她甚至连她们的耳根发色都要仔细观察到。

  快要嫁人的金丝公主今日倒是真的有了一个公主有的仪态,她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用眼角打量着那些女教师,这对母女一直看着那些可怜的女人,一直看到波纹科菲亲自送自己的妹妹女伯爵修若·安吉进屋。"

  "哦,亲爱的波纹科菲,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皇后主动伸出自己高贵的手。

  波纹科菲走到皇后面前亲吻下她的手背,然后是金丝,现在,波纹科菲的仪态在丹尼士柯是数一数二的好,再加上人又那么的漂亮,性格总是那么温和,女人们有时候遇到他跟他抱怨一些事情,他也能尽可能的倾听安慰,并且提供帮助,甚至他很绅士的为那些女人保密,于是,在这片土地上,波纹科菲的人缘出奇的好,除了金丝和安吉的友谊经常引起这位高贵的皇后不满之外,在丹尼士柯就连埃德蒙的人气都没波纹科菲高。

  "您知道的,男人总是不如女人心细,虽然我很努力,可是我永远不知道安吉需要什么,对于您的建议,我真的是万分感激,皇后殿下。"波纹科菲说着客套话,然后很自然的坐到一边的座位上。

  这种非常不符合规矩的举动引起了一部分女教师注意,要知道,这位帝国最高贵的女人面前,没有指派,很随意的坐在那里真的很失礼。但是她们不知道,那位若代堡的主人把这种不好的习惯很自然的传染给了身边每个人,当然这个每个人也是有区分的,路易就不会这样,不过,皇帝陛下似乎并不在意,皇后这里就更加没意见了。

  皇后冲自己的贴身女官使个眼色,下巴冲着好奇张望了一眼的几位女教师点了下,那位女官走下台阶来到她们面前,请她们离开,很明显,她们落选了。

  皇宫法则第一条,永远不要用探寻的眼神,好奇的眼神和问为什么的眼神去试图打量这些贵人们,她们只要服从就好。

  "路易跟我说,有位劳莱小姐,知识渊博,出身良好。"安吉突然插话。

  劳莱连忙站立起来,安吉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后回头问皇后:"我觉得她不错的。"

  皇后下颚抖动了一下,笑笑:"恩,我也觉得不错。"

  安吉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后那边没有挑选完,她不会开口要人。路易说最好把这位劳莱小姐带到身边,因为根据他的观察,这位小姐似乎带着其他目的来卡蒙嘉的,为什么好好的正式教授不做而申请来丹尼士柯,来若代,路易想过好几种解释,但是下意识的,他还是希望这位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姐能有个好结果。

  金丝随便为自己挑选了两位女教师,没有目的性,在出嫁之前她必须跟这些女教师们一起重新学习很多东西,虽然这个时代的公主什么都懂,但是传统就是传统,这些女教师会成为她陪嫁的一部分。

  劳莱小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安吉的嫁妆,虽然安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嫁。

  金丝拉着安吉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皇后看的直皱眉,安吉在军部的名声直逼皇家【皇家直属警备厅】塞德莱?明妮小姐,在尤兰康定的眼里,那位明妮小姐就是个粗鲁的,没有教养,性别模糊的某种东西,她希望自己的女儿离安吉远一些,但是陛下却经常鼓励金丝和安吉在一起,所以她只好把自己的不高兴憋进肚子里。

  "咳……殿下。"波纹科菲轻轻咳嗽了一声。

  尤兰康丁轻轻打开她的象牙折扇挡住半边脸微笑:"什么?亲爱的波纹科菲?"

  "是这样,安吉有时候做事很鲁莽,如果有冒犯……"波纹科菲倒是很想把这个疙瘩解开,但是那位皇后根本承认这里有矛盾。

  "宇宙神,你听到什么谣言了吗?还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引起您的不愉了,我亲爱的波纹科菲,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儿子看的,安吉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个女儿。"她表示惊讶。

  "不……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很担心安吉的脾气冒犯到您。"波纹科菲只好顺着她的话走。

  皇后慢慢站起来,她看下那对嬉笑在一起的女孩:"单纯,可爱,直爽,忠诚,安吉有我所喜欢的一切优点,亲爱的波纹科菲,您千万不要想那么多。

  波纹科非无奈的摇头,看样子,现在只好这样了,也许……安吉真的应该嫁掉,越快越好,离这些虚伪的皇家人远一些才是妹妹该走的正途。

  埃德蒙坐在车子里看着国王老道戒严的街道,街面上,看不到一个行人,那些人躲避在那些商铺窗户后面也许正谈论的颇为热闹,埃德蒙的眼前闪过波纹科菲那双迷茫的大眼睛,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无所适从令他分外的心疼,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接通了诺曼十四的联络器。

  皇帝陛下很少接到自己这位孙子的主动联络,他倒是很高兴,甚至语气都轻松无比。他昨晚和他的新皇妃伊莎贝拉住在郊外的别墅里,现在,虽然他给了伊莎贝拉的名分,但是他却无法把她接进丹尼士柯,对于这位来自天使之都的精明女人的到来,丹尼士柯的女人们出奇的口径一致,那就是坚决抵制。

  伊莎贝拉本人倒是无所谓,她觉得住在郊外是很好的,她可以一边经营自己的商船舰队,一边过自己的日子。

  "埃德蒙,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诺曼十四的语气透出一股子按耐不住的开心。

  伊莎贝拉俯下身,为国王系鞋带。

  埃德蒙想了下:"当然不是,亲爱的祖父,我只是请求您,叫您亲爱的儿子把手臂摆放到正确的位置,他们碍着我了。"

  诺曼十四呆了一下,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动动自己的脚面,伊莎贝拉站起来,带着她的女官小心的离开了房间。

  "波纹科菲发现了吧,不愧是你的人。"诺曼十四笑了下,并未对埃德蒙的请求作出回应。

  埃德蒙靠着车座,看着公路前方:"他们怎么斗,怎么闹,都可以,军部是国家稳定的支柱,那里不适合闹派别。"

  诺曼十四打开面前桌子上的雪茄盒子,他拿出半只昨天抽剩下的点燃,慢慢的吸了一口:"我知道,我会处理的。但是,我真的很想问你,我亲爱的埃德蒙,你对他们怎么看?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诺曼家的威严

  "陛下, 我说这些并不合适,你问我更加不合适……"埃德蒙回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总是喜欢强迫他表达自己的意见。

  "埃德蒙。 "

  "我在……陛下。"

  "你很久没有喊我祖父了。"

  "你在请求我吗?"

  "卡蒙嘉皇帝从来不请求人。"

  "那么,陛下再见。"

  "好吧,求你,亲爱的埃德蒙,我最亲爱的孩子,一起下午茶吧,有些事情卡蒙嘉皇帝需要你的意见。"

  埃德蒙突然有些忍俊不住,他和诺曼十四的相处方式越来越奇怪,这老头有时候竟然会跟他撒娇,真的,他认为他是撒娇。

  "祖父,今天,路易要去军部接受新职务,我还要授一些新的军衔。您看,我觉得中将的军衔很搭我的波纹科菲漂亮的身材,不能再高了,再高就显老了。您知道,波纹科菲对他的年纪很介意,那是他的心病,还有有关军政部,陆军,还有空军的一些职位我要换人……"

  "你生气了?"诺曼十四在那边笑,他无所谓的,无论埃德蒙,或者他身边的人做什么,他都可以忍耐,一位皇帝最最害怕的就是别人触摸他的权杖。埃德蒙是这个帝国唯一的对他的权杖毫无兴趣的人,这个孩子对那些所谓的权利甚至是鄙视的,尤其是对卡蒙嘉王权的鄙视,有时候,不小心想起这件事情,诺曼十四还是会非常的不平衡。

  埃德蒙只是笑笑,他才不生气。

  "你又想玩什么游戏了?"诺曼十四不放心的问。

  埃德蒙向后靠了下,拿起一颗卡蒙嘉本地的糖果丢进嘴巴里:"没事,我发现我给他们增加薪水,增加军资,改善福利,他们却欺负我的人?恩……挺有意思…… 。"

  "就连我这个卡蒙嘉卑微的国家永久的老仆人,还不是经常被欺负,埃德蒙,你要是生气,那会气死!"诺曼十四想了一下说。

  埃德蒙对着空气点点头:"不,当然不生气。不过,如果一会儿您把我送去的文件全部签署上您高贵的名字的时候,希望陛下也别生气,作为补偿,晚上我会去陪您晚餐。"

  "真的?"

  "真的。"

  "我会签字的。"

  "非常感激,祖父。"

  两个小时后,伟大的诺曼十四还是哭笑不得了,埃德蒙把全家大小,鸡鸭猫兔,能提升的全部提升,能抢的位置他都要插一脚。这种近似于,警告的举动倒是令诺曼十四思考了很久,埃德蒙比他更加像诺曼十三,霸气甚至有些骄横,当然这不是缺点,诺曼家需要一位霸王,这个时代,许多人已经忘记这片土地的给予者了。

  他签了字,盖了章,甚至他还通知皇家秘书处下了正式的羊皮卷文本发往各处。

  埃德蒙大公阁下很直接的把自己的情人休若·L·波纹科菲伯爵的军衔直接提升为卡蒙嘉皇家军部第二等实权人物,晋升中将。今后,休若先生的肩膀上四个金蔷薇花前多了一个举起利爪的战斗五爪狮子肩章。

  还有初回丹尼士柯的诺曼·托波祈·肖·路易王子,他直接被拉到了少将。

  他的亲随,奥戴维,奥戴音,奥戴蒙,奥戴温也晋升少将。

  埃德蒙大公此举绝对并非玩笑,他用了非常霸道的手段硬是把军部两分天下,一触即发的局面划分成了三分天下。几支非常重要的舰队被划拨到了他本人的名下,就连卡蒙嘉最老的,一直属于陛下麾下的诺曼一世登陆点的那个老要塞,埃德蒙大公都跟陛下要来了。

  军部顿时炸成了一锅粥,内阁,长老会都非常混乱,几位被强制退休的老将军到处找陛下,陛下的内侍说陛下去了夏宫,近期之内他都不会回来。

  一切就如埃德蒙大公所想的那样,那些抗议,只是嘴巴上的意见,书面上的,成为正式文书的,一张都没有。那些反对者,他们根本拧不成一股绳,原本他们就是互相反对的,所以只要有一方站出来反对,就会必然出现同意的一方,他们都在等对方出手,谁也不想做这个坏人,他们在观望,这一观望,就观望到了下午正式的授衔仪式上。

  波纹科菲哭笑不得的站在台子上,五万观众的豪华席位上,只有威尔克斯特坐在那里观礼。威尔克斯特是四系贵族,他本人还是族长,所以,他不能再往上升了,如果可以的话,埃德蒙大公一点不介意送点什么给他玩下。

  "路易,过来,帮我把这个狮子摆正,我每天看大元帅,但是我怎么就不记得这个狮子的脑袋是朝上还是朝下呢?"

  波纹科菲苦恼的挥舞着比过去大一倍带着长长金穗的肩章,他的手里捏着两个金狮子,他忘记怎么带了,即使他是初始人,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也慌,太突然了,突然好端端有人告诉他:"喂,你是将军了。"

  路易很不雅的坐在主席台上,那个位置是陛下的,没人在意他会怎么样,这里如果铺上金蔷薇垫子的话,那就另说了。

  "原来坐在这里看下面,风景是这样的。"路易看了一会,站起来,过去帮波纹科菲佩戴那两只狮子。

  威尔克斯特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还是买了鲜花,一人一朵,是最最昂贵的新鲜皇家蔷薇算作贺礼,他不来,这里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卡蒙嘉建国快千年,这样的册封仪式,是唯一的,应该载入史册。"威尔克斯特笑着帮他们每个插金蔷薇花。

  奥戴维并未露出高兴的表情,即使他们现在是将军了,他看着那副肩章,悄悄对自己的兄弟们说:"我喜欢贝因托的军衔,比这个漂亮多了,我喜欢金子做的骷髅头,大腿骨。"

  其他三人一起点头,他们根本不在意,距离那个日子没多久了,他们在盼望着回家的时刻,回去哪怕只做个列兵也是愿意的。

  胡闹一般的授衔仪式完结,四胞胎迅速离开现场,他们不能把自己家大公丢在长老会,不是怕谁行刺,大公阁下经常悄悄溜出去,一下看不住,就不见了,那人完全没有自觉性。

  路易去接收他的新办公室,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坐在礼台的边缘说闲话。他们关系很好,除了在埃德蒙的问题上会产生沉默式的冲突之外,他们甚至是无话不谈的。

  "你的好友下个月就要跟金丝殿下结婚了。"波纹科菲寻找着话题。

  威尔克斯特笑了下,点点头:"恩,道纳康·
切斯特顿伯爵是位真正的绅士,马上他就会成为道纳康家的族长了,对于金丝他还是满意的。遗憾的是,这桩婚事,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情。"

  "卡蒙嘉风雨欲来,乔德纳侯爷。"

  "它的雨水就没停止过,我们什么都阻止不了的,即使伟大的诺曼十三在世也是一样的。"

  "埃德蒙……他越来越任性了,就像这次,他都没告诉我,我都措手不及了。"

  威尔克斯特叹息,他看着前方:"我会阻挡在前面的,军部那些大臣并不敢说什么,我害怕的是皇家内部的力量波及到他。我知道,埃德蒙不会在意,可是……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最好提醒他,总归会有一位殿下成为未来的诺曼十五,我不希望埃德蒙因为任性,在那个时候受到波及。那个时候我想我老眼昏花,不知道还能不能为他遮风挡雨。"

  "谢谢……"波纹科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要谢谢,和自己的未婚夫同体一心,那是应该的。"

  "同体一心那是说我。"

  "很快就不是了。"

  "永远不会。"

  "会。"

  "不会。"

  "会!

  "不会!"

  "再见!"

  "最好不见!"

  "我甚至不想和您呼吸这里的空气。"

  "啊,我说我怎么快窒息了呢!"

  他们每次都会这样不欢而散。

  路易把那套可笑的军服放进水天一桥的新办公室,他接待了他的第一个客人,在外交部服务的国家公务员,杨·托兰先生。

  "我们现在是邻居了,中间只隔着一座桥。"路易把衣服递给他的勤务兵。

  杨·托兰笑了下,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后来还是非常不错的挚友,现在托兰先生在外务部的职位正是在路易的推荐下得到的。

  "听说,埃德蒙大公在陛下那里大发脾气,陛下逼迫签署了许多份授衔命令之后,气得住进夏宫。"托兰坐定后对路易说。

  "托兰,你知道那并不是真的。"路易回答。

  "看,无论是不是真的,亲爱的殿下,您现在是将军了,我要恭喜您,您是拥有强大实权的将军,我来此请求您,就像您答应的那样,允许我的跟随。"托兰缓缓的跪倒路易面前。

  路易站起来,看看门口:"你先起来,亲爱的杨·托兰先生,我无法接受您庄严的宣誓。您看,如果换一种情形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但是你知道吗,我需要桥那边的力量,我无法招您到我的身边。"

  杨·托兰缓缓站起来,看着这个在他人生中,那个最饥饿的一天给予他食物的殿下,他在心底已经默默地爱了他很多年。原本他以为,他回来了,冬天过去了,他可以守着他了,但是……他依旧没有站到他的身后,连默默看着的权利,路易都没给予他。

  路易拍拍杨·托兰的肩膀:"你总是考虑过多,托兰,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现在形单影孤,你知道,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我不能把我信任的人全部放置在军部。"

  "您信任我?"杨·托兰再次确定了一次,上一次是路易离开卡蒙嘉中心城的前一个夜晚。

  "当然,事实上,我身边人少的可怜,托兰你一直是我所信任的人,假如我遇到危险,我相信您会站在我最前面。"

  杨·托兰先生笑了下,带着一丝路易参悟不透的东西:"是的,殿下,我会站在您最前面。"

  "太好了,非常感谢,我会重新安排您的职位……"

  路易嘱咐了许多事情,他长大了,他需要更高的天空,他不希望下一次再受到伤害的时候,他再折磨自己可怜的胃,而且……他想得到埃德蒙的承认,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托兰先生离开之后,路易坐在在办公桌前非常认真的翻着半尺厚的军官档案,埃德蒙哥哥说,他最好现在开始扶持一些亲随近人,就像奥戴维他们那样的,可以交付一切事宜的亲如兄弟的亲随。

  路易对哥哥的建议简直是又惊又喜的,但是这中间也有许多疑惑,就如外面现在遮盖不住的谣言一般。

  若代堡的大公,将会成为未来的诺曼十五,如果那样,路易就会成为埃德蒙王位的第一次顺位继承人,因为他现在在法律上来说,埃德蒙是他的监护人。事实上在某些文件上,埃德蒙一直是这样签署着那些文件,埃德蒙大公名后,第一顺位的就是诺曼·路易。

  "我带来了好酒。"艾登脸色铁青的走进来,他挥手拍门的声音很大。

  路易笑了一下,轻轻合起面前的资料夹:"……艾登,你是一位高贵的王子。"

  艾登穿着一套帅气的空军上校制服,崭新的。在埃德蒙大公做出一些事情之后,陛下为了安慰他最最器重的两个儿子,小小的给了一些甜头,艾登从陆军直接调整到空军,当然,他得到了个非常不错的肥差。他的父亲总是那么爱他,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

  "我不能陪你玩,艾登,我要去军部,军校,还有军官特训营。"路易慢慢走到他面前,帮艾登把故意解开的衣服扣子全部一个一个扣好,他甚至帮他别领钩。

  "那件事情很久了,你怎么还这样别扭。"路易叹息下,坐回座位,他记得灌木丛后和他对视的那双蓝眼睛,属于艾登的眼睛,现在那双蓝眼睛依旧很迷茫,有时候路易觉得,他和艾登是如此的相像,在某些地方,他们都迷茫。

  "我没有别扭,我只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处境极其可怜的玩具。你看,我的父亲把我放置在华贵的王冠上。'你知道吗路易,我其实就应该在一家小小的歌舞剧场过完我简单的一辈子,找个相爱的人,我作词,作曲,他就演唱我写的那些歌,有钱了,我们就去喝一杯,没钱了,我们就挤在我们破了屋顶的屋子看星星,我的人生是该这样的。你看看现在,我成了卡蒙嘉的笑话,成了陛下的牙疼,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多余的糟粕,不该存在的垃圾,其实我也真的不属于这里……'路易,我不懂得……父亲他到底要做什么,以前我认为全世界,他是最爱我的人……可是……现在,我不懂了……"

  艾登跟路易慢慢诉说着,他只跟他说,有些心里话路易也会告诉他,从那个枪击事件发生后,一条看不到的线就紧紧的把这对兄弟拉到了一起。

  路易慢慢站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两套没有军衔只有徽记的军人皮夹克,他丢给艾登一件,他们身材差不多,再说,军品会适当自动调整温度身高的。

  "未来三天有空吗?我需要有人给我一些意见。你知道,亲随很重要,艾登,我信任你,还有你卓越刁钻的眼光,要去吗?"

  路易问艾登。

  "当然,当然……你知道的路易,在军部,我是最有空的。"艾登很高兴的换衣服,不知道怎么了,他跟路易在一起,总能感觉到稳定,安全,甚至他很快乐。

  路易看着兴高采烈换衣服的艾登,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听到什么了?"

  艾登此刻已经心情好了很多:"没什么,调动后,我换了办公室,路过休闲区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那些老话,也没什么了,我习惯了。"

  "那些老话?"路易追问,艾登其实不适合来军部,他性格绵软,脆弱,他热爱艺术,比如音乐,绘画,他多才多艺,路易觉得他才更像真正的王子。

  艾登拉好拉链,他很好哄,此刻已然兴高采烈:"没事的,就是那些老话,下贱的血统,卑微的出身,玷污了五爪狮子什么的……"

  路易很生气:"你应该脱下手套,拿手套抽打他们的臭嘴,你有这个权利。"

  路易的脾气更加像他的哥哥埃德蒙,浑身是刺的敏感,一点亏都不吃,别人给他一点难受,他会叫别人难受三代。

  艾登不在意的笑下,拉起路易的手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抽不完的,路易,太多了,这取决于陛下的态度,他始终认为我是个渣,那么别人当然那样认为。"

  他们走着,一直走到楼口的休闲区,这里是军部最高级的休闲区,所有的军官都喜欢在这里嚼舌头,那些话题依旧在继续着,似乎大家觉得嚼艾登的舌头无所谓,陛下都不在乎。

  "你们知道吗?我们甚至可以想象,那位(他指艾登),到达岗位后,会立刻成立皇家歌舞团,他会把我们强大的空军训练成最好的皇家空中舞蹈团……听说他热衷涉及舞台服装,也许下一次,我们的空军可以穿超短裙开我们的战斗机凯……他挺适合表演的,你们都知道,那位身材还真的很够看!"

  "哈哈……哈哈……!"

  那里笑做一团……

  艾登想拉着路易迅速离去,路易却挣脱他的手,走进屋子,屋子立刻安静下来,军官们全体后脚跟一并,"啪!"的一声立正站好。

  年轻的王子,新上任的少将军慢慢走到那位军官面前,他上下打量他,那位军官已然冒出冷汗:"请原谅,殿下。"

  "叫我将军,你知道我的新职位。"路易提醒他。

  "请原谅将军,您知道,我们只是开玩笑。"军官有些惊慌,他觉得他还是道歉的好,但是他只是跟路易道歉。

  路易对艾登伸出手:"艾登哥哥,能把您的手套借给我吗?"

  艾登脸色白了一下,他想起路易的话,他看看那位军官,这位少校来自四大家族,他了解他的背景,他这一支不好惹,他不想给路易招致麻烦。

  "路易,时间不早了。"他想算了。

  "哥哥,麻烦您。"路易盯着他,眼神像一只狮子,卡蒙嘉王旗上最最凶猛的狮子。

  艾登只好脱下手套交给路易,路易用他的手套打了那位军官高贵的脸,军官吓坏了。

  "从军部滚出去,正式的通知您,这里将不会有你的位置了。"路易把手套丢进一边的垃圾处理器里,通知那位面目惨白的军官。

  "您不能这样做先生。"军官表情狰狞,他一生未被别人如此对待过,他出身高贵,他也是被惯坏了的孩子。

  "我当然能这样做,你知道的……最近,这里归我了,我有这样的权利。"路易无所谓的笑着。

  "那么,我想知道您以什么罪名解除我的职位?"显然这位军官依旧在不服气,他仍旧不觉得自己错了。

  路易双手背后看着他,前前后后的轻蔑的看着,他伸出手敲敲自己的脑壳:"啊,我说是谁,谁如此的大胆,原来是您。我说呢,我的王姐下个月好像要嫁给你们道纳康家,据说是嫁给你的哥哥,我也听说你的哥哥是位非常优秀,品质高尚的先生,这就是你们道纳康家所谓的家教品质吗?帮我带句话给你的爷爷老道纳康,我对他的家教表示怀疑。"

  这位先生愤怒了,他怒视路易:"我请求跟您决斗,您诋毁了一个古老的,竭尽全力,几代为卡蒙嘉抛洒热血的古老家族。"

  艾登更加惊慌的看着路易。

  路易无所谓的笑了下:"当然可以,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去军事法庭报道,你不是问我您的罪名吗?……书记官!"

  站在门口的书记官惊慌的跑进来敬礼。

  "记录下来,呈报法庭,长老会,贵族行为会……道纳康……恩……我忘记他的名字了,我以蔑视王族,议论王族,诋毁王族的三重罪名义判处此人流放之刑,判决人,诺曼·路易。"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当时代走到某个时段,当王族大度的接受民众,接受世人评判的这个时代,他们忘记了在卡蒙嘉建立初期,第一代诺曼王为了建立王权的威严,曾经斩杀过整整三十年。那个时候,许多贵族都因为三重罪被毫不客气的斩杀,流放……这个罪其实已经许多年没施行过了,许多人认为它是教科书上的东西。

  路易看着周围那些吓得一头冒汗的军人,他环视了一圈:"你们知道,我有个不错的姓氏,我姓诺曼。尊敬的王子殿下我的哥哥艾登,他也是姓诺曼的,他和我和王位下所有带着金蔷薇的贵人们一样享有他的特权以及尊严……显然你们忘记这个特权所有拥有的真正的意义,你们拿着诺曼家的薪水养活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呼吸着诺曼家的空气,你们对着诺曼的王旗宣誓效忠,现在却在此大言不惭,毫无廉耻的诋毁这个高贵的姓氏,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很好奇,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我不管你们背后到底有何猫猫狗狗,全部收拾起你们的铺盖卷,去一楼的禁闭室,刑期三十天,我会叫我的书记官不定时的检查,去安静的考虑一下,去思考一下,为什么我会这样做。"

  路易慢慢走到门口,他亲昵的拉起自己的堂哥,最后回身看下那个脸色灰白的道纳康少校:"我答应您的决斗,您看,贵族不能拒绝决斗的请求,这是法律也是行为准则。不过,我想我要等你刑期结束才能见到你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拿得起武器的话,到底判决您多少年合适呢?尊敬的……道纳康先生,我会好好的想下的,当然我想再次的提醒你,诺曼家的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权利,我告诉长老会,行为会也只是走个章程,你清楚这里的原因,对吗?道……纳康先生?我有这样的权利……只是因为你无耻的嫉妒心,你嫉妒了不该嫉妒的东西,诋毁了不该诋毁的高贵,您真傻……"

勋爵酒屋

  在历史的某个时间段里,无论是伯爵、子爵和男爵,有些地方,把这些高贵的爵位统称为勋爵。后来人类大迁移之后,有些习俗并未带到新的时空,勋爵这个称呼成为历史书本里的东西。

  在隶属皇家特种侍卫营的特选中心,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新从军校学院里脱颖而出的毕业生,还有各地区,各星域选出的优秀军官在此待命训练。

  这些对未来充满梦想的年轻人,怀抱着对皇室的绝对忠诚,带着成为未来骑士的梦想,以及对这个国家的最高佩戴章(金章,银扣,皇家蔷薇)的向往,他们集结于此。在此意味着距离龙门,他们只差一步。

  只不过,每个月份一批又一批的少年军官、青年军官从世界各地被人像牲口一样拉来,在此等待筛选。他们在军营一般会呆上整三个月,十万人的流动,最多大约只有二十到五十人能留下。在诺曼十世的时期,由于那位伟大的贵人喜欢被簇拥,当时特选中心出过二百人的记录,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位贵人破过这个记录了。

  勋爵酒屋寓意高贵,有贵族氛围,深受那些学员的喜欢,有些人就喜欢追求这样的感觉,所以,这里是特选中心附近生意最好的地方。

  酒屋的主人,叫E·布利,他是位男爵,他有一块很大的蓝色丝帕,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会拽出那块丝帕擦他额头的汗滴,每次用完他都小心的收起那块丝帕,他把绣有金蔷薇徽记的那面,小心的折在最上一面。对于这块丝帕,男爵先生已经热爱至疯狂,越是人多,他越要作出这样的举止。当然,他的确是一位贵族,真正的贵族,真正的徘徊在贵族与平民中间的可怜贵族。

  对于未经龙门的学员们,男爵先生的故事总是充满吸引力。他消息灵通,据说整个卡蒙嘉上流社会,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知道所有淑女们闺房的摆设,他知道绣金蔷薇的丝线从哪里进货。所以,勋爵酒吧生意兴隆非常,人们聚集在此,听他讲故事,说那些上流社会的事情,不管来此,或者是离开,人们都是愉快的。

  路易用银灰色的染发剂喷了头发,艾登也染了亚麻色。随意染是今年的流行项目,城里的贵人们,喜欢随身装一支随意染,他们不停用头发的颜色提醒别人自己的心情。就拿那位母妃死于意外,突然开始叛逆的亲王殿下诺曼·托波祈·菲茨杰拉德来说,他喜欢往脑袋上喷恶心的绿色,每次喷完,他必然要去他亲爱的父王面前晃悠,诺曼十四从不生气,每次他都说,他亲爱的小儿子只是叛逆期来的晚了一些。

  路易和艾登跟随着一群趾高气扬的学员走进勋爵酒馆,前面的那群学员实在过于热情活泼,他们吸引走了所有的眼球,没人注意新来的军官,这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军官。

  "喝点什么?"穿着淡黄色泡泡裙子的小酒馆女招待,走到坐在角落里的两位王子面前问。

  对于这两位英俊的军官,她完全没流露出任何讨好之意,在勋爵酒馆,最不缺乏的,便是年轻的军官和在低等生活水平上徘徊的所谓贵族。

  艾登有些慌乱,第一次被人这样问,他看下路易,路易正盯着那边货架上少得可怜的几种酒选择着。

  "两杯黑普罗尼。"路易在空间站喝过这种低度酒。

  "要现钱。"女招待毫不客气的说,那边军营的年轻的军官们,总是在发薪日之前把现金花得精当光,他们总是为了能够赊账在她面前说尽好话,甚至一些军品会作为抵押物被拿到酒馆里,像靴子,皮带,军用水壶等等之类。

  路易摸下口袋,拿出一卷纸钞,中心区这边一直流通这样的现钱,而不是信用点,他抽出一张递给女招待。

  女招待挺意外的看下这两位军官,他们的靴子擦得很干净,衬衣领子也是洁白的。不过她很自信的相信,不用一个月,这些志向高远的所谓未来的高尚人,就会拿他们的新衬衣来换酒了。

  "布利先生,给我们讲讲那些前辈们的事情吧!什么都好啦,我们这些可怜人,钱也花完了,训练日马上也要结束了,假如返回原来的部队再带不走一肚子贵族们的故事了,那么我们真的白来中心城了。"

  这位年轻的军官,说话总是带着很厚重的乡下尾音"了"来确定自己的语气。路易知道筛选规矩,无论你多么英俊合体,只要说话带有口音,第一次考试的考官就不会优先考虑你,路易不知道这个规矩是怎么兴起来的,在他看来,这有些莫名其妙。

  两杯装在厚瓷杯子的黑普罗尼酒被重重的放置在桌面上,女招待还放下一小碟燕麦烤饼:"这是送的。"

  路易很惊讶的看着她。

  "您花现钱,先生,这很好。"女招待态度好了很多。

  路易看着那几块用眼睛撇一下就能数得清的烤饼,他觉得无论如何,他绝对吃不下这样的东西。因为最上面那块,厨子的大拇指清晰的印在上面,这真神奇,他正想着,对面伸出一只保养得非常好的手,艾登抓过一块,毫不犹豫的丢进自己的嘴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叹息:"我找了这个好久了,路易……小时候,妈妈会在我听话的时候,买来给我吃。"
  路易递给他手帕,希望他可以擦下他嘴角的烤饼渣子。

  "叫我想想。"被年轻军官们围在中间的布利先生,再次的拿出了他的大丝帕,他先是慢条斯理的擦汗,接着他看下那些年轻的面孔,开始得意洋洋的诉说。

  "前天,有位穿灰色号衣的家仆为我送来一份请柬,你们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在社交季节,因为繁忙要放弃一些好的社交活动,你们都知道,我跟这个徽章还是有些私交的,住在若代堡的那位尊贵的简小姐,你们知道吧,那是我的远房表姨……"

  路易被呛到了,他剧烈的咳嗽招致酒馆内所有军官们的不满,甚至一些靠着窗户故作不屑的小贵族们,也是非常的鄙视。

  艾登哭笑不得的过来,帮路易拍他的后背,路易趴伏在他的肩膀,小声的咳嗽。

  "去年,我也得到过我表姨的邀请,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当天,聚会是在我表姨,尊贵的女子爵简小姐的私宅举行的。啧啧,那个派头就不要说了,她的家仆穿着难以形容的金色裤子,我的表姨简就坐在门口的上等丝绸垫子上,她怀里抱着一只真正的小狮子。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总是有一些小怪癖,简喜欢狮子,非常喜欢,她抱着小狮子坐在丝垫上,跟每个来她家参加聚会的贵族点头致意,你们知道,我的表姨简,她和别的贵族是不同的,她的主人可是住在若代堡的。"

  艾登和路易抱着咳嗽,憋得难以形容,但是那些军官却听得津津有味。

  "那位若代堡的主人,总是带给我们改革的信息,他给低等民盖房子,买保险,他借钱给一等民,二等民做生意,他补贴布利先生你们这样的贵族,但是,我们这些人呢?从小我们就努力无比,为了这个徽章,我们是拿命在拼,那位先生高贵的眼神从未落到过我们这样的可怜的低等军官的身上。"

  麦色头发的军官突然穿插了一句叹息,本来很活跃的场面,竟然沉闷了下来。

  "可怜的麦斯,难道,你落选了吗?"布利似乎很惊讶,因为说话的这位麦斯少尉,他是本季度的大热门。

  麦斯苦笑,他靠着柱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双手,为帝国打过仗,为帝国运送过物资,甚至我在最深的能源矿一线干过三个月。你们知道吗,昨天我去三选,那位主考的内廷女官说,我的宇宙神,多么可怕的黑指甲,多么不卫生!先生们,我这个不是黑指甲,这是为了帝国的能源矿被机器砸坏死的指甲,我又没钱动再生手术,你们知道,我来自四等民,好吧,落选我就回原来的部队,这样也算解脱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军官的筛选要动用内廷女官?"

  艾登惊讶的看下路易,路易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有这样的考试?他表示惊讶。

  "深宫里的女人,总是寂寞的,亲爱的先生们,知道吗,诺曼八世有位老公主,她看上了自己年轻的侍卫,她带着大宗财产嫁给他,那位好运的家伙从此飞黄腾达。所以,内廷选择侍卫,相貌是很重要的,我们的陛下,祝愿他健康,他有许多公主,他可不想自己的公主嫁给一个黑指甲,啊哈哈!"

  小酒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几乎是带着全身的兴奋之风年轻的军官跑进来,他一进门就开始拍手:"我带来了好消息,最少也值一大杯的得嘞雷(一种酒)。"

  那些每天都得到各种好消息的军官们纷纷表示不屑:"得了,福柯,我们早就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了,你自己付钱买酒好了。"

  福柯倒是真的很兴奋,甚至他还踩到桌子上:"好吧,算我送的消息,不过,如果在座的各位真的有选上的,一定记得要提拔我这个可怜人。"

  "没问题。"

  "你快说啊!"

  福柯少尉慢慢的看了屋子里的人一圈后,用压抑不住的兴奋语调说:"这次的消息,千真万确,丹尼士柯,若代堡,三系宗族,将会把重点放置在我们这个筛选区,刚才我在军部干杂务的时候,我听天一桥那边的一位少校说,真正的少校啊,他说,那些挑选亲随的贵人们,将会不日驾临,所以(他大力的举起手舞动),虽然我们无法成为陛下未来的骑士,但是……我们可以成为公主,女伯爵的亲随啊……你们说,福柯是不是带来了好消息呢!"

  "我不相信!"

  "福柯,这可是千真万确?"

  "福柯,你胡说什么呢,这不可能。"

  没错,从福柯先生的字面上来说,真的不可能,亲随的日用费用将会是一大笔开支,一般陛下是不会随便配给的。

  "真的,福柯虽然喜欢吹牛,但是不喜欢骗人,那位少校看着我说,回去欢呼吧,小崽子,陛下说了,只要那些贵人们愿意自己付账,他们可以挑选两位到十位亲随。"

  路易更加惊讶,他看下艾登,艾登纳闷的摇头,难道民间的消息竟然比他们还灵通吗?

  路易慢慢站起来,走到小酒馆的外面,他需要联络一下家里问问看。

  埃德蒙大公现在正在陪着自己的祖父下午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像家人一般享受下午茶了,今天陛下的表情呈现异常的沉稳状态,埃德蒙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没像以前那样拥抱他。

  陛下吸着一只古老的烟斗,这是最近他的四皇子,菲茨杰拉德殿下的爱子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王子殿下从服役的部队带回的礼物。自从皇妃琴丝达妮自尽之后,陛下与自己的小儿子关系紧张,他想尽一切办法令自己的小儿子快活些,他把这支烟斗随身带着,那就意味着一种恩宠。

  侍从们端来了不错的抹茶蛋糕,抹茶食品似乎很得陛下的喜爱,他尤其喜欢在下午的时候,配着奶茶吃它。

  这个月份,正是铃兰花最旺盛的时期,美味的传统茶搭配着抹茶糕点,陛下的小院子里,露着一股子难得的舒畅味道。埃德蒙不停的上下打量他的祖父,觉得他怎么突然苍老起来,甚至,陛下今日,下巴上爬满了狼狈的胡子茬。

  埃德蒙放下手里的餐巾,站起来,他坐到一边的丝绒躺椅上,仰天躺下,两位近侍走过来脱去他束缚在脚下的长靴,为他换上舒服的丝绒便鞋。

  "最近,您总是喜欢叼这个烟斗,陛下,为了您的健康,您还是换个烟斗吧!"埃德蒙看下陛下又装了一袋烟之后,想针对他吸烟的问题劝解一下,古老的烟斗带不来健康,它不过滤。

  "埃德蒙,你没看出来吗,我在讨我的菲茨杰拉德高兴。"陛下也躺下,他晃了一下脚丫子,把脚上的绣有五爪狮子的便鞋甩到地面上,近侍为他拿来毯子盖在腿上。

  "菲茨杰拉德……又怎么了?"埃德蒙之所以会这样问,是有理由的。

  那位小皇叔,上个星期,刚刚放火烧了他的小行宫,他这几年简直劣迹斑斑,疯狂无比。

  "他疯了,埃德蒙,几个小时前,宫廷精神科医生为我送来了他的健康报告,我的菲茨杰拉德,他真疯了。"
陛下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他依然吸着烟斗,很平淡的跟孙子叙述他儿子确实疯了的这个消息。

  埃德蒙仰头看着天空,一只手却悄悄离开了扶手,他拍拍陛下放置在一边空闲着的手,突然发现祖父手上并无多余的赘肉,那双手,是精瘦的,松弛的,只要轻微的触摸,你就能感觉到他单薄皮肤下的骨头。

  "埃德蒙,菲茨杰拉德疯了,这很好,这样我不会再为他之前做的事情难过了。最近,我想把他调到我身边来,这样我就能好好的照顾他,你看埃德蒙,我是帝国皇帝,但是我也是个父亲,菲茨杰拉德,他是我最小的儿子。"

  "我并没有反对,祖父……只是……菲茨杰拉德他,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我说这些,他最近大量举行秘密集会,一些人聚集在他四周,假若用他真的疯了这件事情来解释他的行为,那么他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没看出来他不正常吗?"埃德蒙无法理解,一个疯子身边,还能聚集大量的匪夷所思的力量,那些人,他们想做什么?扶持一个疯子坐上王位吗?

  陛下笑了,他伸出手磕磕烟斗,他甚至很珍惜的拂去上面烟灰之后,才把它放置在侍从迅速端过来的铺垫着天鹅绒的盘子里。

  "你看,埃德蒙,菲茨杰拉德并不知道自己疯了,他很专心的做着疯子做的事情。谋朝篡位对他来说,是生命里最大的事情,他为那个目标奋斗着,快活着,他按照疯子定律去做这样的事情,找经济支持者,拉拢力量,他敢作出任何承诺,甚至我权杖上的宝石他都答应送给一个寡妇,这真的很可笑,你猜猜,我的情报官为我带来什么样子的消息?"

  埃德蒙没说话,他安静的等待陛下的答案,他知道,陛下不愉快到极点,他突然浮现的苍老,在无言的诉说帝国皇帝被打击过头这个事实。

  是啊!帝国皇帝也需要倾诉,不然他会成为第二个疯子。

  "菲茨杰拉德拉到了资金援助,大笔的资金援助从四面八方送来,源源不断的。

  那些人从地缝里冒出来,靠拢在他身边听着疯子的政治理念,竟然信以为真,甚至有些人竟然跪在他面前,宣誓忠诚,呵呵……昨天晚上,菲茨杰拉德竟然亲自册封了未来的十骑士,他们甚至在仪式之后,制定了更加详细的计划,为了一个疯子能登上王位,他们建立攻守同盟,埃德蒙,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对吧?多么有趣的事情!"

  陛下说完,扭脸看埃德蒙。

  "您……要如何处罚他和那些人?陛下?"埃德蒙回答。

  "不,埃德蒙,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给菲茨杰拉德更高的权利,他真的疯了的这个消息,只有宫廷御医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至于那位医生,我把他派遣到流放星做一次秘密任务去了,所以……我们要支持菲茨杰拉德的伟大理想,知道吗,相比起菲茨杰拉德,我的其他儿子,倒是真的很清醒明白,甚至他们是那么的孝顺,他们是那么的爱我,那么的崇拜我……"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看下四周,不远处,陛下的小王妃正在铃兰花下绣着什么,她看到埃德蒙站起来,就冲他优雅的笑笑,埃德蒙对她点点头之后扭脸看自己的祖父,他好像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需要女人了。

  "祖父,放个长假吧,去贝因托,虽然……父亲他可能不是很爱您,但是,简单的相处后,他会像对待真正的父亲一般对待您。"

  "听你这样说,我真高兴。可是,埃德蒙,我是帝国皇帝,帝国皇帝怎么能有假期呢,你的贝因托再好,也不是我的卡蒙嘉。我和你的祖爷爷一样深深热爱着这片土地的,我的孩子!也许现在的你依旧不明白真正的卡蒙嘉,不过我相信,在你离开的时刻,你会为卡蒙嘉哭泣的,真的,相信我,记住我的话,它已经深深的刻入你的骨髓了,我相信这一点!"

  埃德蒙笑了下,他看着陛下激动的讲着这些事情,他甚至光着脚丫子站起来说。

  冲着想过来的近侍摆摆手,埃德蒙弯下腰,拿起鞋子帮自己的祖父一只一只穿上。他的头顶,陛下抚摸着那里,一些液体类的东西,透过埃德蒙的头发缝隙,浸湿了他的头皮,帝国皇帝哭了。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他看着这位被打击到的帝国皇帝,他就像普通的父亲那般哭泣着,毫不遮掩他的悲意。

  "祖父,其实……我想我是爱您的。"埃德蒙这样对他说。

  诺曼十四轻轻拥抱着自己的孙子,亲吻他的额头,然后他慢慢的转身回他的卧室,他需要时间消化儿子疯掉的这个消息。

  走到门口,他停顿下脚步,扭头对埃德蒙说:"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伟大卡蒙嘉前进的脚步对吗?埃德蒙。"

  "是的祖父,您在此,我在此,那就无人可以阻挡。"埃德蒙回答。

  "这很好,埃德蒙,继续做下去,为卡蒙嘉。"陛下说完看着埃德蒙。

  他的孙子看着他,笑了下,没再接话,他会帮助卡蒙嘉前行,但是他确定,他只是为亲情,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陛下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埃德蒙穿起他的长靴,在和宫廷医生谈了半小时后离开那里。

  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诺曼·托波祈·菲茨杰拉德亲王殿下正从他的车里走出来,他的怀里抱着白色的郁金香花束,看到埃德蒙之后他眼睛亮了一下,他看下左右,虽然周围没人,他依旧很神秘。

  他悄悄的走到埃德蒙身边,凝视他,拍打他的肩膀。

  "亲爱的埃德蒙,你愿意成为我的资助人吗?等我登基后,我承诺,我会给你卡蒙嘉最大的权利,仅次于我的王位的权利,你愿意效忠于我吗?"

  埃德蒙看着自己的小叔叔,他衣裳依旧华丽干净,眼睛露着毫不遮掩的对权利的渴求和崇拜,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是多么真诚和真实,埃德蒙想,这人竟然突然成为这个国家最最高尚的诚实之人了。

  "好的,我当然愿意,愿意效忠于您,成为您伟大事业的资助人。"埃德蒙也笑得无比真诚,心里却为自己的祖父开始哭泣,他想,他悄悄的再为卡蒙嘉难过一下吧,它是那么的老朽,那么的不幸!

王子辛克莱

  路易放下联络器,神色古怪的回头看下小酒馆,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他惊异的发现,艾登正在抱着一个汤盆子啃着什么?他吃得还挺香。

  "艾登?这是什么?"路易慢慢走到艾登面前。

  "牛脊骨,味道不错,我在菜谱上看到了,你来试试,路易。"艾登很大方的推过盆子。

  "宇宙神……艾登,如果今晚你想见到索菲亚(宫廷御医)领着大批的御医分析你的呕吐物的话,你就尽管吃,我倒没什么,我刚从军部回来,这些东西你消化不了。"路易招过那个女招待请她把这盆牛脊骨端走,艾登一脸遗憾的看着那盆牛脊骨。

  他舍不得,但是想到老姑娘索菲亚那股子尖酸刻薄劲,还是放弃了。

  "明妮刚才逮捕了一个人,是给丹尼士柯供货的肉铺店老板的儿子,这些谣言是他散播出来的,我们要换牛肉商了……艾登,陛下允许有封邑皇族挑选亲随,长老会会给予百分之三十的补助,这令我惊讶,陛下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路易敲敲桌子小声说。

  艾登对于路易的消息毫不在意,反正他的父亲会安排好,这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要随便这样谈论你的祖父,路易,你像个粗野的下等兵痞。"

  "他也是你祖父吧?"

  "他才不是。"

  "远离了我的战场,我来到这个奢侈糜烂的场所浪费我的青春,真是够了!"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军官甩了他的杯子,甩下几张钞票,转身离开勋爵小酒馆。

  "哎,古?津巴多,等下我。"他的伙伴站起来追了出去。

  "那是谁?"路易问收拾桌子的女招待。

  "哦,他是古?津巴多,训练营的倒霉鬼。"女招待笑眯眯的透过玻璃看着马路那边和同伴争吵的古?津巴多,她的语调竟然带了一丝怜悯。

  "为什么这样说?"路易很好奇。

  "您不知道吗?没人不知道训练营的倒霉鬼,您不是训练营的吗?他的事情可是人人皆知的。"

  "哦……您看,我们今天刚到,有些事情还不清楚。"路易尴尬的笑下,他当然不知道。

  女招待扭头看下正在兴高采烈说闲话的老板,她似乎不讨厌艾登和路易这样的军官,怎么形容呢?这两位先生彬彬有礼。

  "您很快就会知道了,这位先生六年来,这是第三次到训练营了。每次他都和筛选擦身而过,所有的教官都替他感到遗憾呢,先生,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加倒霉的军官了。"女招待想到了什么,突然捂住她发黄的牙齿开始小声笑一会:"古先生是位优秀的军官,真的,他从不欠账,相貌也是一顶一的英俊,他很有教养,礼让谦和,他只是运气不好。这位先生第一次参加甄选,送错了表格,您知道吗,他把表格送到长老修行会去了,而且还通过了!"

  路易和艾登对望了一眼,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他们幻想了下马路那边依旧正在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的古?津巴多,长老会的白袍者每年都需要大量的小侍为那些长老会的苦行僧打水,扫地,洗内裤,倒夜盆,他当然能通过,那些伪善者求之不得。

  "第二次,这位先生来参选的时候,他又把表格送错了。您知道,每年训练营都会为各地军部招募各种人才,古?津巴多的表格直接送到了战地娱乐队,这次他无法拒绝了,您看,去年,前年,津巴多先生都在前线舞蹈团部为他以前的下属跳波卡卡舞(一种传统舞蹈)……"

  路易和艾登惊讶的互相看了眼,隐约着感觉不对,训练营的档案管理系统绝对不会出现这样连续的纰漏,因为这个国家的主脑系统是整个星系拔尖的先进科学系统,那位先生也许真的很倒霉,但是,连续两次发生,这说明有人针对他了,难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吗?

  女招待眼睛看着对面街区消失的身影,有些遗憾的摇头:"可怜的津巴多,他不该长这么漂亮出众的,不过(女招待盯着艾登的脸看了会,露出诡异的笑)也许津巴多倒霉的日子到头了。"

  原来如此,路易笑了下,站了起来:"艾登,我们去训练营看下吧。"艾登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出勋爵酒吧。

  "他们是谁?"一位军官看着路易和艾登走出去之后问女招待。

  女招待拿起路易喝剩下的黑普罗尼酒倒进嘴巴里,她讨厌浪费:"谁知道呢,斯通那个老色鬼该高兴了。"

  艾登和路易轻易的由侧门进入了训练营,他们有通行证,路易身上随时都装着十多种通行证。

  "猜我看到了谁?"艾登悄悄拽了一下路易的胳膊,他们一起闪到暗处。

  训练营门口,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王子穿着便装站立在那里,这位一直和路易与艾登没有深交的王子,面色微微露着一丝察觉不到的愁苦之色,他站在那里发呆,无所适从的站着。

  辛克莱和艾登,还有路易,他们虽然同属帝国同代王子,但是由于父辈们中间的那看不到的先天带来的积怨,他们并无深交。路易的父亲是大皇子陶维,虽然这位亲王现在在流放中,但是路易身后站立着的是埃德蒙大公,这令路易在所有三系王子当中的地位玄妙无比。艾登的养父是加布雷恩斯,目前这位亲王殿下,简直可谓春风得意。

  至于辛克莱,虽然他的祖母去世,关于他父亲已经疯了的消息,路易他们并不知道,也许辛克莱本人他都不清楚。最近陛下似乎非常宠爱亲王菲茨杰拉德,关于继承人之说,最近的版本是一直在换,辛克莱站立在权力顶峰,玄妙的摇摆不定。

  还有一位三系王子,他的名字叫诺曼?托波祈?
理查森,他的父亲是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那一支如今呼声正高,现今的皇后尤兰康丁皇后殿下为了她的儿子,孙子们真的可谓操碎了心。理查森据说从小身体不好,除了大型的皇家聚会活动,他似乎很少在社交场合出面。至于路易的哥哥,布兰和贝内特,他们已经退出权利顶峰的角逐,路易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他和自己真正亲戚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远。

  "他怎么在这里?"路易很惊讶。

  艾登跟诺曼家所有的亲戚都不合,每个人都用眼角瞅他,他也不屑跟那些人近乎,理查森如何,似乎跟他无关。

  "亲爱的路易,这不是个好问题,你能顾忌下我可怜的尊严吗?瞧,我只是诺曼家的可怜虫。"艾登笑着贴在路易耳根说。

  路易的眼睛向前看了一会,他突然扭过身子,对着艾登的脑门就弹了一下:"不要跟我装可怜,艾登。"路易看着艾登呼叫一声一脸郁闷的抚摸着自己的脑门。

  "你们躲避在机要处窗户下干什么?赶快滚开!"大门那边一位军官指着路易和艾登扯着嗓门大喊。

  路易和艾登抬头看下窗户,两人讪讪的笑下,连忙离开那里,他们怎么会知道那里是机要处呢?

  茫然的辛克莱王子看到了路易和艾登,眼神大大的一亮。

  "路易,艾登,堂哥……见到你们真好。"辛克莱跑了过来,口吻里遮盖不住的欣喜。

  "辛克莱。"躲避不过的路易神色严肃的盯着辛克莱叫他。

  "什么?"辛克莱停住欣喜的脚步。

  "我们可没有跟你,只是巧遇,对吧艾登?"艾登连忙点头,被人误会他们在意,实在是丢面子的事情。当然他们刚才躲避在暗处窥视的行为,实在是有失教养,但愿辛克莱没看到。

  被排斥在外的辛克莱有些委屈,他站在那里,摸着他的衣角,他的性格不像他极端好激动的父亲,他有些腼腆:"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路易……哥。"

  没错,辛克莱是他们三个中间年纪最小的,他的兵役上个星期被陛下直接提前免除了,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开这个先例,卡蒙嘉上空的风气越来越诡异。

  路易拉着艾登就走,辛克莱就像抓住救命绳一般步步紧跟。

  "艾登。"路易叫艾登的名字。

  "怎么了?"艾登回头看那个可怜的辛克莱,神色有些不忍。

  "怎么办?"路易问他。

  "他快哭了。"艾登提醒他。

  "我才不要给他擦鼻涕,这个丹尼士柯的鼻涕虫。"路易一脸厌恶,辛克莱有个外号,"丹尼士柯鼻涕虫"。

  路易好像忘记自己做肥兔子的时代,他经常把自己成桶的黏鼻涕抹在他的哥哥埃德蒙大公身上。

  "路易,他真的哭了。"艾登停下脚步。

  路易无奈垂头叹息下,他拽拽自己的夹克衣角,决定回神痛斥这位丢了皇家脸面的辛克莱。

  "路易……哥哥,艾登……堂哥……"辛克莱的眼泪就像不值钱的豆子一般,掉落在他崭新的军装夹克上。

  路易没办法了,他只好拉着他来到训练场的单杆旁边。

  正是枫叶泛红的时节,训练场两边的枫叶被和煦之风轻抚,帝国的三位王子坐在水泥台子边上,大的那个拿出手帕轻轻的给小的擦可耻的鼻涕,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也许……历史应该记录下这一页。

  "好吧,辛克莱,你先把眼泪收一下,哭泣总需要理由吧?你好歹姓诺曼,诺曼家没有爱哭鬼!"路易黑着脸问。

  辛克莱已经开始依赖艾登,他往艾登怀里缩了一下。

  "路易,你吓到他了。"艾登有些生气,这孩子在发抖。

  "哈?他都十九岁了,还孩子,我在他这个年纪……我……我,我都给我哥哥擦皮鞋赚钱了!"

  路易使劲想了一下自己的大学岁月,似乎也没什么好夸耀的,他找了个烂理由维持自己的脸面。

  "你声调小一些!"艾登也生气了。

  "好吧,我不说话!"路易惹不起艾登,一屁股坐到一边叹气。

  "辛克莱,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近侍呢?"艾登问依旧哭泣的辛克莱。

  "陛下……叫我自己来,不许再依赖别人,以后我必须一个人生活了。"辛克莱更加委屈,他根本不会一个人生活,他习惯按照父亲的命令生存了。

  "为什么?"路易奇怪的扭头问。

  "陛下,陛下说,父亲身体不好,必须去修养,他说我母亲管的太多,手伸的太长,陛下把母亲赶回她娘家了。"辛克莱的天塌了,事实!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他只是不知道。

  "那个老东西,他怎么做人家祖父的?"路易生气的,毫无教养的吐了一口吐沫,他似乎完全忘记伟大的诺曼十四也是自己的祖父,也许他根本没把他当成祖父。

  辛克莱非常惊讶路易敢这样辱骂陛下,他忍俊不住的在艾登怀里笑了一下,心情好了很多。

  "不许出去说我叫他老东西。"路易扭头毫无震慑力的威胁。

  艾登无奈的摇头,辛克莱带着崇敬之色的连连点头,他甚至伸出指头带着一丝幼稚的发誓:"我宣誓,对五爪狮子宣誓。"

  "得了辛克莱,别宣没用的誓言,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路易问他。

  辛克莱神色羞红的低下头,他揪了一会手帕,几乎要揪破那块可怜的布料。

  "我……我想喝水。"可怜的辛克莱,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

  "……你等会。"路易无奈,但是也很理解,在丹尼士柯,许多孩子离开自己的保姆,近侍,根本无法独立生存,假如当年自己不离开亨德尔,也许他的幼年期会无限延长。

  艾登看着路易离开,他看下继续撕手帕的辛克莱:"路易……路易……是个好人,他只是不会表达。"

  他觉得他有必要帮路易解释一下,在他看来路易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

  "我知道……艾登……艾登堂哥……"

  "恩?"

  "我……我早饭还没吃……"

  "……你等着。"艾登哭笑不得的转身追着路易的背影跑去。

  辛克莱看着艾登和路易远去的背影,眼神露出热烈的,遮盖不住的羡慕,在丹尼士柯没有这样的亲情和友谊,他也想加入进去,但是……他会被接受吗?

  路易和艾登说着闲话,拿着一瓶食水和一些食物回到军营,远远的却看到成群的军人围绕在辛克莱和他们刚刚呆的那个地方。

  路易和艾登对望一眼,飞快的跑过去,他们拨开人群,不由得勃然大怒。

  可怜的辛克莱的小下巴,正给一个肥猪紧紧抓着,他的头仰在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哭得浑身抽搐,这孩子也许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吧?

  "我问你,别害怕,你是那个团队的?小羊儿?"这位连肚皮上的扣子都扣不上的挂着少校军衔的肥猪,他肥手正在辛克莱的腰上摸来摸去。

  不远处,一位军官,浑身被皮带抽的都是血痕印,他白色的空军衬衣上全部是一道一道的遮盖不住的血痕,他被按在地上,嘴巴里依旧在怒骂:"斯通?让阿沃你会得到报应的。"

  有几位军官实在不忿,他们挣扎的想上前阻止,但是,巴结斯通少校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两边的人开始用嘴巴进行不见血的怒骂。

  路易大怒,他凌空飞起,对着斯通少校的太阳穴就是一脚。

  "好啊!"不知道谁大声的喝了一声彩,顿时,训练场上开始了一场热血械斗。

  路易把斯通按到地上不停的踢他的下部,艾登神色古怪的遮掩着路易这一卑鄙无耻的招数,太丢人了,这样下三滥的打架手法,太失身份了。

  几个军官要上前帮忙,艾登从腋窝下拿出一只微型枪对着最前面那个人:"我枪法不好,胆子也小,真的。"

  互相撕打的两边人马突然安静下来,出现枪械,那意味着这个事件不再是简单的械斗,路易继续踢着斯通,他当然不怕。哭了一会没人理的辛克莱慢慢站起来,他看下四周,擦擦眼泪缓缓走到正在哀号的斯通面前,对着他的脸突然开始使劲踩,一边踩一边喊:

  "该死,我要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生活,我会害怕!老家伙,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穿带着金边的长袍睡衣!我讨厌骑母马!我不要吃小蘑菇!……"

  "他怎么了?"路易有些惊讶的仰头看艾登。

  艾登摇头:"打你的,有事晚上再说,帮我踢几脚……在那个地方!"

  于是……路易开始继续猛烈的踢斯通的下面,辛克莱在踢上面……能这样找个大活人发泄,实在不易,只是可怜了斯通少校!

  训练场的上空,响起枪声,一队真正真枪实弹的警卫跑过来,领头的军官看下在场子哀号的斯通少校,他无奈的摇头,不过他脸上倒无意外的表情。斯通犯众怒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可惜了场子里这三位年轻的军官了,真可惜,他们的前途完了。

  "好吧,放下你的枪,告诉我你们的姓名,番号,可怜的斯通,对……把手放到头顶,军事法庭的那些家伙喜欢乖乖的小羊儿,你们最好听话,说吧,先生们,你们的姓名?"

  路易举起手,脚下狠狠又是狠狠的一脚。

  艾登丢下枪,开玩笑,他才不要给误杀呢,他高高举起手,提醒还在干嚎的辛克莱:"辛克莱,举手!"

  辛克莱看了他们一眼,乖乖的举起手。

  军官把他们三个按到墙边趴着站好:"告诉我你们的姓名!"

  路易嘴巴僵硬的扯扯:"诺曼?托波祈?肖?路易。"

  艾登笑了下,他倒是无所谓,他因为喝醉酒进过警察局:"诺曼?艾登。"

  辛克莱一脸兴奋,啊!这真是个好经历,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路易哥哥,和艾登堂哥太棒了,他要追随他们,他要做他们的崇拜者,他高高的仰起头,完全忘记自己的狼狈样子:"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

  半小时后,陛下在夏宫抱着"病体!"接见了自己不成器的三位孙子。

  路易、艾登和辛克莱笔直的站立在那里,除了辛克莱,他和艾登均无表情。

  "……"陛下无语的看着他们,他紧绷了一会,眼神底部,露出一丝丝笑容。

  "打架,好玩吗?"终于陛下缓缓开了口。

  "抱歉,陛下!"路易一板一眼的道歉。

  "恩……孩子们,叫我怎么处理你们呢?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在训练营打架,还把可怜的斯通?让阿沃踢得从此不能人道,老斯通可是侍奉了诺曼家三代了老臣了。"

  "抱歉,陛下,我会赔偿的,我要求处分,只是别太严重,我答应我哥哥晚上一起晚餐。"路易依旧一板一眼,埃德蒙影响的他没大没小了。

  辛克莱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堂哥,他见到自己的祖父基本每次都无法完整的说出话来:"惩……惩罚我吧……"他鼓起勇气。

  陛下脸色扭曲了一下,他慢慢走到自己的孙子面前,一个一个看过去,不久他轻笑着摇头:"我的马厩,最近卫生不太好,三个月,每天你们必去劳役二小时,我希望我的马儿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陛下办公室外,家长们等待着孩子们,埃德蒙看着背着手在走廊里转圈的加布雷恩斯。

  "您坐下吧,我想他们会没事的。"埃德蒙好心的提醒。

  加布雷恩斯扭头看下埃德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担心艾登,我怕他受到伤害……你知道,艾登的心总是很柔弱的,这次打架我相信,绝对不是艾登挑的头。"

  埃德蒙点点头:"当然不会是他,他没那个勇气。"

  加布雷恩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最近艾登根本不和他说话,他对自己儿子的抱歉度越来越高,已经高到无法适从。只要沾染到艾登的问题,他就不太冷静。

  "艾登是个好孩子,我的意思,抱歉,路易也是好孩子,埃德蒙,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他,当然我也是担心路易的。"

  埃德蒙才不介意。

  时间缓慢的过去,加布雷恩斯亲王坐到了埃德蒙大公身边,他斜眼看下埃德蒙正在看的一张单子问:"那是什么?"

  埃德蒙没抬头:"恩?哦……路易的零碎,他总是不太关心这个,除了袜子,我要帮他置装,又怕他说我安排他的生活,所以,我帮他看下他的置装单子。"

  "平时,你也看这个吗?"加布雷恩斯问。

  "当然,该他花的钱不能省,不该他花的也不能给。"埃德蒙很认真的勾勾画画。

  "我能看看吗?"

  "哦……可以。"

  加布雷尔斯很认真的看着这样单子,艾登那边,他从来都是签现金账单,似乎在想他和艾登的关系就是签账单。

  项目:

  银狐裘皮领子三件、

  真丝便装四色系三十件、

  皮衣六件、

  金边灯笼裤、

  两侧带蔷薇花的紧身裤子十条、

  同料同色套装二十套、

  四材质五彩珠子三十串、

  宽边三色腰带三条、

  礼帽……链条……军刀挂件若干、

  剑柄带圈、

  整块菱角兽皮三十张、

  长短高靴三十双、

  仿古雕花木柄装饰手枪四把、

  马用礼服五套,配套马鞍子五套、

  袜子三十双,纯白色(因为路易会藏有花色的袜子,最好买最普通的)。

  内裤……

  加布雷恩斯怀着异样的心情把单子还给埃德蒙:"你管的很宽。"他酸溜溜的,艾登从不问他这个。

  "他信任我,和孩子相处,要从信任做起。"埃德蒙很骄傲的说。

  "我和……艾登处得有些不好。埃德蒙,也许我们能谈谈,你知道路易和他关系很好,能不能……"加布雷恩斯打起了路易的主意。

  "我不干涉孩子的想法。"埃德蒙才不上当。

  一边看杂志的波纹科菲扑哧的笑出声,他觉得自己家大公越来越臭屁了。

  "亲王,晚上一起吃晚餐吧,在若代堡,简做的小煎饼还是不错的。"波纹科菲邀请道。

  他才不管埃德蒙怎么想的,他希望反对他的越少越好,他希望埃德蒙和大家都能相处愉快,惯着他这个臭脾气可不行。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波纹科菲,我们会去的。"加布雷恩斯亲王很高兴。

  陛下的门打开了,陛下搂着辛克莱的肩膀走了出来,家长们紧张的站起来。

  埃德蒙紧紧盯着陛下,眼神就像护鸡仔儿的老母鸡:"陛下的惩罚是什么?"

  陛下抚摸下脑门:"埃德蒙,你觉得我会把我亲爱的孙子们如何?我只是叫他们去马棚服苦役,每天才两小时,这些小兔崽子会听话才怪,我可怜的马。"

  陛下转身进了办公室,他再呆会,埃德蒙又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了,他惹他不起。遇到路易的问题埃德蒙也会失控,失控度不比那边站着等儿子的加布雷恩斯差。加布雷恩斯亲王,处理问题一向精美,堪称面面俱到,但是只要遇到儿子艾登,他就会失控。

  辛克莱眼巴巴的看着家长领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他没地儿去。

  路易走了几步回头:"辛克莱。"

  "在,哥哥。"辛克莱立刻收了泪。

  "去我家吃晚餐吧,我可以请简给你打扫一间客房,不过只有今晚。"

  "真的?"

  "你可以不去。"

  "我去……我去……"


Y-21(上)

  "这个时候,我真舍不得,波纹科菲。"埃德蒙一边说,一边帮波纹科菲整理他的军装!

  "比起看安吉穿伴娘纱裙,我更喜欢她穿新娘礼服。埃德蒙,众目睽睽之下……唔……嗯……"被迅速按倒的新上任的中将先生被按在怀里,两只手毫无目的的抓挠了几下,慢慢的,满足的叹息了一下,搂住埃德蒙大公的腰。

  卡蒙嘉中心城皇家秘密空间站,埃德蒙大公在随行的众目睽睽之下跟新上任的休若中将深吻,随行人员很自觉的集体转过了身,每次分别只要大公来送,都要上演一次,大家是知道规矩的。

  大约三分钟后,休若中将拽下自己上衣的领口,推开一脸坏笑的大公,他眼睛里都泛着粉红色,脸色涨红着,寻找着自己的呼吸。埃德蒙讨好的帮他整理自己刚才揉乱的头发。

  "你越来越胡来了,埃德蒙……"波纹科菲气急败坏,不远处,哈尔·雷蒙特中将正与他的随行路过,这些铁狮子的老牌军官毫不忌讳的盯着这边看,埃德蒙无所谓的撇过他们,眼睛很快回到了波纹科菲身上。

  "真想和你一起去。"埃德蒙大公有些遗憾的看下脚下的黄线,没错,他必须坚守诺言,不得踏出卡蒙嘉中心城半步。

  "得了,时间不早了,我希望能在舰艇上接到陛下的电话。"波纹科菲眼睛看着一边,面红耳赤的嘀咕。

  "这个带着。"埃德蒙解下手上的一个机储器佩戴在波纹科菲的手腕上。

  这只机储器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碧绿色的不明材质,雕工精美细腻,除了波纹科菲的名字缩写,流线扫过的幅面上,很小的镶嵌了三台机铠石,这意味着,我们的中将会有三台机铠可以使用。

  这只手镯做工几乎以假乱真,不仔细观察,就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装手镯。

  "我不是去打仗,帝国没有将军佩戴机储器,埃德蒙?"波纹科菲摸着那只手镯嗔怪。他的驾驶技术,控制机铠能力只是家里茶余饭后作为消遣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知道,埃德蒙从来都把自己的波纹科菲保护的很好,这次更是悄悄为他定制了最好的机铠以备不时之需,他对Y-21的情况研究了好几天,还是非常的不放心。

  "这只是个手镯,你看,它做工精美。"埃德蒙耍赖,卡蒙嘉最最黑暗的地方"Y-21"能源矿石提炼工厂,那里关押着卡蒙嘉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有一些评级很高的战犯也在那里羁押,他不是神仙,未知是无法预见的。

  "你说,埃德蒙,Y-21真的在生产反人类的武器吗?"波纹科菲把袖子拉下来,遮挡住那个"手镯"。

  埃德蒙无奈的摇头:"我心里没底,你知道,诺曼家的当家人总是在我行我素,无论哪一代帝王,他们都有称霸宇宙的野心。虽然祖父跟我保证过,那里很清白,但是面对联邦军的综合检查小组,我们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你知道的……波纹科菲,前进中的卡蒙嘉不能没有Y-21的支援,那里是卡蒙嘉最最大的能源矿生产基地,卡蒙嘉最好的十五家提炼工厂也在那里,如果那里被查封整顿,等它再恢复,卡蒙嘉的能源会出现短缺,相对的,我们前进的脚步会受到制约。"

  "知道了,安心,我会处理好,没人能阻止卡蒙嘉,也没人能阻挡……阻挡我的埃德蒙,我的……爱人。"波纹科菲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通道。

  埃德蒙站在一条黄线后面看着爱人的背影消失,那个黄线以外就是他不可踏出的地区。波纹科菲越来越可爱了,他说爱人,埃德蒙觉得兴奋,他看下左右,悄悄的踩住黄线,向前踏了一步,又迅速退了回来。他以此来庆祝那个人的难得的感情流露,恩……感觉实在是好,就是幼稚了些。

  联邦星际时报:

  联邦探测卫星"绞索"号在经过卡蒙嘉帝国Y-21小行星时,探测出不明射线T6。

  Y-21作为卡蒙嘉帝国最著名的能源提供矿源之一,"绞索"号同时还带回大量的照片和地层扫描切图,联邦仲裁委员会根据数据分析,在该处有可能正在生产或研究反人类武器T6。

  卡蒙嘉对外发言人主持新闻发布会,他表示,卡蒙嘉帝国从未研究过T6,对于"空穴来风"的各方面指责他表示遗憾。

  据悉,根据星系《联邦武器力量公约》,联邦军今日将派出巡查小组,对Y-21进行以防止且消除对和平之威胁的初步巡查……

  在理想中的世界,是没有国家的,但是,从有人类开始,国家这个词汇就成了一种手段,国家成为只对国内人民讲道德,对国外人民可以不讲道德的"合法组织"。

  经常有思想家这样说,如果没有国家的存在,那么就不会再有战争。这不可能,当国消失,只剩家的时候,人们依旧会把自己隐藏在房屋的小壳子里,在壳子外修建高大的围墙。人的本性就是先圈禁自己,再圈禁别人。

  卡蒙嘉,作为一个重工业国家,短短的时期,每年全民经济增长率达到百分之十四,进出口率达到过去的三百倍不止,这对周边,甚至更远的国家,这意味着不明的威胁,强大的威胁在与日俱增。现在,最最发展快速的深蓝,天使之都,每年经济增长率只能维持百分之一到二,天使之都去年驾崩的皇帝陛下,被国人称呼为天使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原因就是,该皇帝在位之时,全民每年经济增长率平均每年达到百分之五,国民爱戴给自己带来实惠的统治者。

  卡蒙嘉的发展,引来了不必要的阻挠,这是命定,也是自然规律。无论它们的政治伙伴如何高唱我们是热爱和平的友邦,私下里,它们依旧会制造各种各样的小鞋子给卡蒙嘉穿,它们惹不起贝因托,但是它们自认为惹得起卡蒙嘉。事实上,作为和平条约签署国(贝因托多年一直置身事外,跟各国有尺度的隔绝,不在条约束缚之内),他们必须接受联邦军的巡查,这次针对Y-21的巡查说白了,就是一次以阻止卡蒙嘉经济飞进脚步的方略手段,至于这个阴谋如何形成,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看来,似乎每个国家都有嫌疑,阻止卡蒙嘉经济前行,已经成为周边国家可笑的国际惯例了。

  波纹科菲带着自己的新亲随古·津巴多慢慢走出自己的休息仓,半个小时后,第一次军部高层会议将会在那里举。这次前往Y-21的军部最高职权队伍的领头人并非休若·L·波纹科菲中将,而是诺曼·赫斯特侯爵,卡蒙嘉故去皇帝诺曼十三亲弟弟诺曼·博福特·格雷沙姆亲王的独生子。

  每一面王旗下都有最中坚的隐秘力量范围,而赫斯特侯爵现今带领的铁狮军正是王旗下无可撼动的永远不能交出的只受王命的军事队伍。

  波纹科菲选择了最合适的进入会议室的时间段,他不会太早进入那里,他代表的是埃德蒙的若代力量,太早表示臣服,太晚又对陛下不尊重。所以,他比赫斯特上将早进两分钟,在两点三十七分的时间段。

  脱离开中心城的"跃兔"号舰艇,好似转换了一个世界,这里没有亚麻布,没有天鹅绒长袍,更没有蔷薇花边,安吉一直追寻的世界就是这里,但是很遗憾,以她的资历,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里有的只是最合格的单一的职业军人。

  数十名军官整齐划一的一起站起来迎接他们年轻的中将休若·L·波纹科菲,波纹科菲很随意的挥下手:"请坐下,先生们。"
他很高兴,这里不像天一桥的那一边,一群军官把血统出身当成生存的唯一意义,这令他感觉轻松了一些。

  他们又整齐的坐下,中间没有任何一点喧杂的声音,波纹科菲扫了一下前方的牌子,他在左面第一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看样子自己被列为第三号人物,这大概是陛下的意思。这样很好,他不必为此事负责,他想,我只要默默的跟随学习就好。

  波纹科菲走到那里,把帽子放到前方,缓缓坐下,他对时间计算的无比精准,在军部这些年,他骨子里已经渗透了纯粹的军人元素,对于时间他是以精准的秒来计算的。

  两点三十九分,赫斯特上将带着自己的亲随们慢慢步入会议室,他环视了一下整齐站立着的下属们,并未因他们举动上的臣服表示出过多的兴奋,他早习惯了。

  对于赫斯特来说,一切以完成陛下的命令为准,其他的不是他该考虑的范围,即使是身边坐了一位花瓶,那也……好吧。这没什么,来的时候,他对那位大公阁下的情人适当的表示出不满,他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对这次行动带来什么助益,陛下只是笑了下,依旧维持了原来的命令,他只有接受。

  "先生们,请坐下……"

  赫斯特坐定后,看下这次跟随的第二号人物,他最器重的铁狮军二号人物,哈尔·雷蒙德中将。

  哈尔·雷蒙特,他的出身比波纹科菲还具传奇性,他早期是流放星的一个战犯,他的原籍并不详,似乎有这个人开始,他就被关押在卡蒙嘉最戒备森严的一级警备区。哈尔是这位战犯的姓氏,他没有名,似乎许多战犯都没有名,只有编号,那个时候哈尔·雷蒙特的代号就是0001。

  0001号战犯十年内,在一级警备区先后策划了三十多次叛逃事件,这位年轻的犯人,把叛逃当成一种乐趣,每次他都成功了。奇怪的是,此人每次计划成功之后并不逃离,他会在外面玩上一段时间,再去乖乖的自首,无奈之下,当时的流放星的最高指挥官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招募了0001号犯人入伍,从根骨上剥离了他叛逃的人生乐趣。多年后,雷蒙特说起这事还是表示遗憾,觉得生命中再也找不到这样有趣儿的事情可以消遣了。

  那之后不久,诺曼·赫斯特将之调入铁狮军,为了笼络此人,他甚至为他赐名雷蒙特,那是他战死的小儿子的名字。从此哈尔·雷蒙特平步青云,铸造一代传奇,三十九岁荣升中将,获授子爵爵位。

  "先生们,虽然我们的情报组织屏蔽了太多的关于Y-21的相关信息,但是依旧有许多不好的消息泄露。我们都知道,为了麻痹各国的情报组织我们一直把国家第一科学院隐藏在Y-21,根据以往惯例,不遵从联邦条例制约,我们面对的将会是无法估量的经济制裁以及卑劣的具有联邦品牌的卑劣手段。万幸的是,我们屏蔽了大量的信息,保住了我们的第一科学院,我们此次的任务有两个:第一,提前十五天到达Y-21,安全的将国家第一科学院剥离该区。第二,我们将会以我们最最"热情"的态度欢迎我们的客人,我们这些可怜人将会陪同他们进行一次美好的"假期",汇报完毕。"

  哈尔中将的汇报,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声音懒懒散散,就像说邻居家菜地长势一般无所谓。他坐下的姿态也是一副毫无骨头的样子,软绵绵的堆积在那里,坐定后,他很快的再次看到了刚才在特殊通道口接吻的漂亮至极的休若·L·波纹科菲中将。

  哈尔非常兴奋,他突然伸出手越过桌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波纹科非窘了一下,接着嘴角浅浅的牵出一个笑容:"是的,你好!哈尔·雷蒙特中将。"

  对于雷蒙特的此种行为,他们的部下早就见怪不怪,赫斯特上将拿着他的小权杖,狠狠敲了他的脑袋:"坐好,哈尔……雷蒙特。"

  接下来,在昂长的三个小时会议中,每个人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独独波纹科菲,他的任务异常简单"跟着"!

  详细的拆开解读跟随这个词汇的话,意思就是,波纹科菲中将,你没什么事情做,就是个摆设,这样。

  会议结束后,军人们各司其职,波纹科菲回到他的专用舱室拿了一本书,去休息区附近的小花园阅读。他不在意那位将军对自己的态度,比这个更加恶劣的他都见过,他现在拥有了大量空闲,他不如空下心来好好阅读,至于其它的,他还没看到眼里。

  古·津巴多有些战战兢兢的履行着自己的新职责,作为一个亲随,他必须是个多面手,而且中将大人,根本没带过多的亲随,他只带了自己。这令他感觉孤单,甚至他觉得在铁狮军那些狼的注视下,他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小心的奉上一些茶点,津巴多想了一下,随手从附近的花圃悄悄掐了一只花插进瓶子里。

  "加了浆汁的甜酒。"津巴多小心的说了一句。

  波纹科菲抬起头:"谢谢,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我大约会看两个小时的书。如果有空,津巴多就阅读一些铁狮的条例,据说,这支部队充满迂腐,陈腔滥调,他们注重自己的脸面,把规矩当成荣誉,如你所见,我们俩被排斥了,所以,多看看条例没有坏处。"

  "好的,中将大人。"

  "叫我休若吧。"

  "那就太失礼了。"

  "随你,津巴多,我这里没有太多的规矩,但是,还是少和那边接触的好。"

  "好的,中将大人,请允许我告辞。"

  波纹科菲很认真的阅读面前的这本书,这本书很有意思,三只苍蝇飞入一块死地,它们都想逃离,但是每只又想做逃离的指挥者,于是它们产生了选举。因为每次都是自己投自己一票,所以它们在死之前就是在进行着没完没了的扯皮和选举,波纹科菲喜欢这本书,作者对苍蝇的内心,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充满寓意。

  一支盛开的石榴花,慢慢伸到波纹科菲面前打断了他阅读的乐趣,波纹科菲缓缓的抬起头,哈尔·雷蒙特中将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便装的军裤,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盛开的石榴花。

  三十分钟前,这个人就在对面的小道上看着自己,波纹科菲当然知道,他懒得抬头,他想知道这位先生能等待多久,现在看来,他的耐心只有三十分钟。恩……比起他的埃德蒙差得远了,那个人可以什么都不做从早到晚什么都不说的盯着自己看。

  "这真是一次愉快的偶遇。"雷蒙德冲波纹科非微笑。

  "你好,中将先生,要一杯甜酒吗?"波纹科菲应付着,并没有接那支石榴花,他只是看着这位传奇中将,他大概是长期用脑过度,才四十多岁,头发竟然变成了银白色。

  "我们在那边进行一次有趣的牌局,您要来吗?"雷蒙德中将邀请到。

  "我喜欢阅读。"波纹科菲指下自己的书。

  "您看,新到一个环境,您应该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样才能融于这个大家庭。未来我们要相处一个月,在这漫长枯燥的旅行当中,只有朋友能安慰您离开您漂亮的大公阁下的心,我是在给您好处。"雷蒙德笑得更加暧昧了。

  波纹科菲慢慢站起来:"您知道,作为一个军人,畏惧孤独,这不是好事。"

  雷蒙德中将先生,慢慢走向前,缓缓的接近,他很自信,他所有的情人都喜欢他这种拥有着的暧昧,懒散,那种徘徊于黑暗光明之间的特殊气质。"您看,放您这样的美人儿独自呆着,这真是一种罪过。"

  巧妙的躲避掉雷蒙特的袭击,波纹科菲站起来:"好吧,那个牌局在哪?我们去看看。"

  花园的一角,高层的军官正在进行一场有意思的牌局,他们把此次联邦巡查组成员的人像印在扑克牌上,连同自己方面的军官集合成一副牌,当波纹科菲突然出现,缓缓坐下,军官们惊讶的互相看,波纹科菲掂起那些牌看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人造风吹佛花圃的每一朵花,那些花朵摇摆之下送来的香气当中,波纹科菲美的就像一汪透彻的水,这令可怜的军官们产生了短暂的眩晕感。

  "请允许我参与进来,当然,如果各位的游戏得到了上将的允许,小小的玩一把还是可以的。"波纹科菲轻轻扇着两张牌,那是一对鬼牌,他是大鬼,他可怜的亲随是小鬼,他中将制服上的那张脸依旧是"小丑"。

  "当然,我们这个游戏是得到上将的允许的,您知道,我们这……这也是作战需要。"一位上校站起来解释。

  雷蒙德中将慢慢走到军官当中,他得到了和波纹科菲不一样的款待,那些人都站起来以示欢迎。

  "我们当然欢迎您的参加,游戏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他缓缓坐下,有些痴迷的看着面前的美色。早就知道帝国的大公喜欢这位小丑,他以前看过他们的照片,在长相上,他们不相上下,这样的人应该摆在橱窗里供人观赏,这是他以前的想法。

  "帮我换一些筹码吧。"波纹科菲对身后的一位军官说。

  "当然可以,您要换多少?"那位军官问。

  "你们赌多大?"

  "按照规定不需超过一个月的薪水,简单的说,大约就是每一局一个月的薪水。因为大家收入不同,所以不报数字,在局后结算,您大约要来几局?"

  波纹科菲摸摸自己的下巴:"我只玩一局。"

  "一局太少了,中将,您知道,我们这里最少也要开五局。"少校小心的说。

  波纹科菲很无聊的打个哈欠,看看手表:"各位,每天下午四点,我要小睡一下,不然一天没精神,我好歹是个中将,就这么着吧!"

  他在耍无赖吗?军官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是没错了,这位美人儿说话竟然带了一丝甜腻腻的气息,违抗他真是一种罪过。

  "好吧,一局。"雷蒙德中将笑了下,甚至亲手帮这位美人倒了一杯咖啡提神。

  "作为初来者,初学者,我要求洗牌,对了,我们玩的是萨克牌的规则对吗?"

  "是的,中将先生,当然可以。"

  波纹科菲慢慢伸出手,单手抓起那副牌,没错,他的确是小丑出身,杂技艺人的手技是基础的基础。

  那些军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几十张扑克排列整齐的在空中站队,集合,翻滚,纷飞,他们眼花缭乱,从未见过这样豪华的洗牌方式,到了最后他们根本看不到手,也看不到那些牌,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

  "好了,我们开始吧。"波纹科菲笑眯眯的提示那些变成呆头鹅的军官们。

  雷蒙德中将的脸色并未变,他在监狱见过这样的洗牌方式,这不奇怪,老千们喜欢玩这个,他对接下来来的牌局倒是很感兴趣,因为萨克打法和普通的打法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怎么多变,作弊,战场是定律是死的。

  "最小的黑A45(地方军官代号,A代表敌方,B代表己方),血型B,爱好艺术,如果我是A45,我会对北面拘羁押区感兴趣,那边有最好的暮色,根据人格分析论显示,这种人对颜色的敏感度是SSSS级。"

  "红B31, B31出身皇家艺术学院,有三年的美术教师履历。相信他们会谈得非常愉快,B31会巧妙的将之引入更加安全的区域56号,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牌局正式开始。

  雷蒙德敲敲自己的牌,他不知道波纹科菲的牌面,他甚至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作出分析,因为波纹科菲根本对自己面前的十多张牌不发生任何兴趣,他都没翻开过,看样子,他知道自己拿到了什么牌面。

  他只是端着一杯咖啡在喝,动作就像一位优雅的,常年在深阁中受过严格教育的,家事古老的贵族后裔。

  "黑A44,出身大联盟,祖系三代贫民,血型A,个性人格,沉稳,机敏,狡诈,具有矛盾的多面性和积极性,非常热爱家人。爱好,阅读哲学书籍。五年前加入联邦军,背后阵营,天使之都。"

  "B红47,卡蒙嘉世袭小贵族,没有任何特点,不爱阅读任何书籍,他唯一的成绩就是他有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对生活充满怨言,总是喋喋不休,但是,B47拥有的家庭模式正是A44心目中最完美的家庭,相信他们会成为挚友,成为好朋友。"

  ……时间慢慢的过去,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牌局,敌我双方被演化成详细的数据,他们模拟出上百种可能发生,预见的事件,根据敌方阵营人员的本性人格进行模拟,这是拥有铁狮特色的萨克牌局。

  波纹科菲不紧不慢的出着自己的牌,这些资料,他也有一份,唯一令军官们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看了,不怪这些可怜的军官们,他们都和雷蒙德中将一般,把波纹科菲当成了花瓶。

  "花瓶呢,偶尔也是要读书的,对吗,先生们?B21,出身甲等贵族,血型O,我们的B21,受家族传统影响深重,对自己严加节制,为了圣职可以生死,如此纯洁的性格对上黑A07,可以成就一段姻缘,根据爱情定律,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波纹科菲懒洋洋的丢出牌,引来对面军官的抗议:"中将先生,您的牌面有漏洞,对此我表示怀疑,B21级别过低,无法把任务度完成百分百。"

  "看样子,铁狮的情报部门,也就……呵呵,(波纹科菲把两张牌并列在一起)敌方07,己方21,相识于五年前联邦产品交易会。每年他们会约会两次,如果不是因为双方都有家族牵绊,他们早就该结婚了……我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在Y-21为这对鸳鸯准备两间门对门的套房,我们会被感激的。"

  "我要证据,先生!"对方很气愤。

  波纹科菲端起了自己带过来的甜酒,喝了一小口后:"军部机密档案室,档案代号BSA2345号,我会给予你授权三分钟,你可以阅读它,密码VTYR543。"

  那位军官立刻招过流动机器人进行核证,不久他神色灰暗的回来,作为铁狮情报部门头领,他被打击到了。

  "陛下的手掌长着呢,他不止拥有一个情报部门对吗,先生们?叫我来提前结束这一局吧,小丑,代号00,该随员血型AB,个性随和,讲究和平,爱好阅读,喜欢吃甜饼,抹茶蛋糕。红方00针对黑方成员01提出质疑,根据联邦条约,我将代表红方提出抗议,对方将会根据我们的抗议撤换随行人员A04.08.03.11.以上人员,以上人员对卡蒙嘉具有不明偏见,不适合进入巡查组织,巡视时间将延后十天。小丑争取到了最大时间,驱使科学院安全撤离任务完美完成,先生们,这一局,我赢了。"

  一直脾气很好的雷蒙德中将对波纹科菲先生的死缠烂打已经愤怒万分,他丢下手里的牌:"抗议。"

  "嘘!抗议无效!"波纹科菲继续悠闲的喝着他的甜酒。

  "理由,别跟我提什么情报部门,我们知道亲信04.08对01至关重要,根本不可能撤换,这两位是我们模拟敌人代号的前十……"

  "哎呀呀,不要动怒,先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波纹科菲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站起来:"时间到了,我去小休,晚上,我的亲随,会去各位那里收钱,再见!"

  雷蒙德他们看着波纹科菲慢悠悠的离开,这些人等待他走远之后,立刻汇集在一起大加声讨……

  "报告,最新的作战情报。"雷蒙德的亲随笔直的站立在花园台阶上,递给雷蒙德一份情报单。

  雷蒙德中将接过去详细阅读,不久他抬起头看着周围依旧议论纷纷的下属们:"先生们,联邦巡查组已经从路线原路返回,他们会撤去一部分随行人员,重新重组,到达日期将延后十天。"

  诡异风吹过,有人悄悄打个寒战。

  "抱歉,我还是不理解先生,对方是联邦巡查组,抗议每天都会有,从未有人阻止过他们前行的脚步,中将,我们很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雷蒙德中将有些难堪的坐下,他把手上的情报缓缓的放置在桌面上:"我们这位花瓶先生,三年前被秘密派往东完美进行援助任务,当时他的行程大约四个月,对外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在卡蒙嘉郊区度假。到达东完美后,这位先生曾义务的在东完美进行隐秘援助任务,这次巡查组的A01,在那个时候曾做过他的助手。先生们,我们被扇了耳光,输了铁狮子的脸面,这个耳光是我们伟大的卡蒙嘉皇帝扇的,拿出你们的交易器,愿赌服输吧,真是遗憾,我们竟然输给了一个……好吧,休若中将。"

Y-21(中)买路钱

作者有话要说:给读者的话:

非常对不起各位读者,我老爷四月底急病入院,五月三号去世,家里办理丧事,这两天才忙完,所以一直没有更新,恳请诸位的原谅,作为补偿,今日开始,连续三日,每天日更。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想能坚持多一点时间,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要办理到七七的,老爷生前对他人,家人都是一位慈善和蔼的老人,他的故去对我的打击很大,伤心万分。

再次表示抱歉,说实话,第一次想和大家好好交流一下,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我早就知道,但是,当它赤裸裸的暴露在我的面前,我还是震惊了,这种永远失去,再也找不到,看不到的感觉实在是难受,祝愿大家的亲人健康平安,一切都好,再次发自内心的祝福我的每位读者朋友。


伤心的牛嫂上!
  在太空中旅行是枯燥的,上船第一天,也许你会看着黑乎乎的星空赞叹生命渺小,第二天,你会盯着那片黑考虑生命本源,第三天,你会奇怪的开始自我厌恶……

  除了枯燥,那些在航道附近飞行的小石块,不时的会突破飞船的保护层撞击到船体,虽然这些撞击给飞船本身带不来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是,对于正在喝咖啡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小小的厄运。

  波纹科菲看着军装下摆上的咖啡残迹,无奈的摇摇头,刚才的撞击力道实在不小,即便是在机体最中心的休息室,他依旧被波及到了,一杯美味的咖啡,一半喂了他的制服,他站起来脱去他的军装,递给站在一边抱着柱子的津巴多。

  "我们要感谢宇宙中的碰撞,没有碰撞就没有星球,就没有我们的新家园,对吗,休若中将?当然对于您的军装我表示非常的遗憾,在此我对您的军装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雷蒙德中将从休息中心的右边慢慢挪动到波纹科菲的身边坐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令波纹科菲有些不高兴。

  多少天了,铁狮的人完全把这两位排斥在自己的圈子之外,没人能在漫长的星际旅行当中忍受得了寂寞,但是波纹科菲似乎没有这个缺陷,他拿着一本书反复阅读着。不阅读的时候,他会坐在休息室的窗户边仰望黑乎乎的宇宙,一般能仰望四五个小时,铁狮军的诸位已经完全把他划入了怪胎的行列。

  所有的军官都聚集在休息区,他们不回舱室的主要原因是那位诺曼·赫斯特将军先生,实在是一位会盘算的将领。这里现在除了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之外,即使是高等军官的舱室也不提供热源,这位诺曼家的将军把节省能源看做是一项乐趣,甚至他自己的舱室,如非必要,他也不回去,他会带着大量的文件在高级军官休息区占据一个大大的角落办公,简直吝啬到了顶点。

  波纹科菲对于诺曼·赫斯特的怪癖并不觉得奇怪,有把收集袜子当成人生头一项大事的诺曼家的路易,还有收集女人的伟大诺曼十四陛下,捎带着他也想了下自己的那位,好像他也喜欢收集糖罐子……节省点能源算什么呢?充其量算是吝啬。

  给他带来意外的是自己的新亲随——津巴多,这位年轻的军官,似乎根本不畏惧寂寞,他能坐在窗户边一幅又一幅的没完没了的画各种花卉。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厌烦,他甚至很享受这样的日子。波纹科菲不知道,津巴多觉得比起他在舞蹈团的日子,现在就像天堂一般。

  "您看上去很闲。"波纹科菲对雷蒙德说完,站起来,给自己加了一杯咖啡,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喝,碰撞往往是密集的,一个连一个的来,他把杯子,放进固定圈里,等待撞击时段过去。

  雷蒙德中将并未因为波纹科菲的不欢迎态度而退缩,他大咧咧的坐在波纹科菲的对面说起中心城的一个模特的趣闻轶事,关于这件事情,他是半小时前在另外一个桌子上听到的。

  波纹科菲由着他讲,他自己脑子里却想着埃德蒙身边发生的事情。前天,金丝大婚,帝国陛下竟然在女儿的婚礼上遭遇到了刺杀,虽然该次刺杀并未对陛下本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埃德蒙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这个时候,自己竟然没有在他身边,可怜的埃德蒙,波纹科菲开始挂念自己的爱人。

  "看样子,我们的谈话并不愉快。"雷蒙德突然提高声调。

  波纹科菲抬眼看了一下这位痞子将军,他在资料上详细分析过这个人,他一旦对某种物件,某个人有了热情,他就会做出各种奇怪的行径,他认定到底,一直到征服为止,他懒得跟这个在他内心判定为低级生物的家伙有什么交集,他只是在勉强应付他。

  "并没有,哈尔先生。"波纹科菲扶住座位缓冲了一下撞击。

  "我觉得,您的态度伤害了我的面子,您不喜欢我。"雷蒙德端起波纹科菲的咖啡喝。

  "哈……"波纹科非无奈的笑了下,他是真的不喜欢他。

  "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您,就觉得,您这样的人应该去做艺术家,或者……您该被擦的光亮摆放在壁橱里。当然,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个坦白的人,这几天我再次看了您的资料,详细的,您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波纹科菲眉毛提了一下)……啊,抱歉,请千万不要误会,您知道,我这个人是直肠子。"

  "我不知道,哈尔·雷蒙德中将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呵……您知道,我是直肠子,好吧,我直说,最近几年,有几本在军事界引起极大反响的著作,像《战舰能量盾的提升新原理》《论机铠模拟战术》……以前,将军先生带着我们研究过这几本书,他觉得这几本书,无论是对战争的前瞻性,还是对未来大规模星战航舰战队的排列、管理、出战,都有巨大的助益。我们找过这几本书的作者,他的名字叫"帕尼墙下的小丑",甚至,将军说,他愿意拿铁狮最高的军衔换取这个人才……,您知道吗?昨天勤务兵不小心从您用过的桌子上捡到一个带签名的纸片,纸片下有个签名……帕尼墙下的小丑……这令我非常惊喜……"

  雷蒙德说着说着,眼睛小心的盯着波纹科菲的表情,波纹科菲一脸如常,顺手拿起津巴多刚才掉落在地上的花卉插图放置在一边。他看了一会儿正在远处办公的赫斯特上将先生后,转头问雷蒙德:"你说生活在Y-21的人,他们怎么看待《联邦时效法》,据我所知,那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已经服完苦役,根据最近的资料,近十五年我没看到任何申请离开、释放、假释的相关文件,没人愿意离开流放星……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波纹科菲很明显的拐开问题令雷蒙德郁闷,总算总算他肯和自己交谈了,有一就有二,他大咧咧的喝完人家的咖啡,装模作样地把拳头放置在嘴边干咳了一下,刚想开口,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没有坐稳的雷蒙德中将飞跃了七八张桌子,头朝下的掉进了几米开外的酒台里。

  "该死的碰撞……!"等雷蒙德中将咒骂着爬起,波纹科菲已经离开了他的座位,他躲避进自己的舱室,竟然再也没有出来。他们这一分别,再次见面的时间,竟然是在Y-21的登陆空间站里了。

  早先,在诺曼一世到五世稳定王权的年代,Y-21是关押政治犯的地方。当初有几十万人因为各种罪名被驱赶到这个贫乏的星球上,Y-21不大,但是也有人类原生地地球的一倍大,这里物产贫乏,没有矿产,没有好的种植地,只有一望无际的秃山,和数不清的陨石坑,诺曼一世把政敌拘禁在此,由他们自生自灭。

  那些可怜地流放犯被驱赶在地下,没完没了的使用人工工具挖着坑道,就连诺曼一世都不知道他们在挖什么。整整八百年,坑道连接,形成了地下城,Y-21有了自己的世界规范,这个由流放犯形成的国度渐渐有了自己的文化和特殊的规矩,成为了一个卡蒙嘉王权之外的奇怪地段。

  波纹科菲看着手里的黑色大氅,他有些迷惑不解的看下左右,一队铁狮禁卫军在穿着这种黑色的从头罩到脚下的黑袍子。

  "很遗憾,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休若中将,未来的几天您必须跟随我,这是您的任务。"雷蒙德中将一边套这样的衣服,一边扭头对他说,波纹科菲没指望从这个人的嘴巴里能露出什么好话。

  波纹科菲只好套起那套袍子,从头套到脚,他的亲随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那里面他放了存了一路的给养。他很称职,穿好后,他们默默的跟随在阴阳怪气的雷蒙德中将身后,慢慢向地下走去,我们知道,Y-21是个地下通道连接的世界。

  他们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通道侧门,Y-21的驻扎军派来了向导。这位向导大约五六十岁,已经到了该退役的年纪,秃头,一身衣衫油油腻腻,像厨子多过像卡蒙嘉军人。他很畏惧雷蒙德这一行人,一见面竟然要亲吻带头兵的靴子,亲吻完之后他开始索要东西,香烟、袜子、甚至内裤。他毫不遮掩的贪婪着,波纹科菲觉得可怜的雷蒙德就像个冤大头。

  雷蒙德狠狠的给了老兵一脚,塞给他一包给养,老兵很高兴,弯着腰说:"啊,乞乞路听从您的吩咐,长官。"

  "卡蒙嘉从一百年前就不管这里了,除了必要的给养,这里的人自给自足,如今的Y-21我们能控制的地方不足十分之一。"

  雷蒙德小声的嘀咕给波纹科菲听,波纹科菲早就知道,但是津巴多是惊讶的,他好奇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武力进入实现全面控制,控制这样的地方,最普通的卡蒙嘉军人只需要一个小舰队就可以办到。"

  雷蒙德冷笑一下:"没有控制价值,谁想养一堆吸血跳蚤呢?这里的人对于卡蒙嘉来说,就是跳蚤这样的生物,任何流放星的人都是比跳蚤臭虫还不如的生物,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昏沉沉的巷道,没有灯光,凹凸不平,甚至有的区域都不提供氧气,出门的时候,队员们每人发过一个压缩空气,净重三十五公斤,这些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背着厚重的行李开始向地下通道快步急行军。

  乞乞路快速的在凹凸不平的巷道上走着,刚才在地面上的长短脚在这里竟然健步如飞,他身后的铁狮队员如今多少有些狼狈。在这样昂长,黑暗,狭窄的地段飞奔这么久,似乎是第一次,短短一个小时之后,不该出现的急促喘息声,并不整齐的步伐声逐渐传来,甚至偶尔会有队员摔倒的声音。

  乞乞路鬼魅一般的难听笑声从前面不断地传来,他在嘲笑,毫不遮掩的嘲笑,他的语调很奇怪,如果要让波纹科菲计算的话,最少有十多个地区的前缀音包含在里面。

  这样的道路波纹科菲也是第一次走,但是,他毫无知觉,甚至他连汗液都没出。倒是他身后的亲随津巴多,波纹科菲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摔倒了,三十五公斤的压缩空气,外加四十公斤重的给养,他自身装备、枪支、弹药的重量,波纹科菲能从他的气息上感觉出,津巴多要坚持不下去了。向前看去,这条路还是如此昂长,望不到边,黑暗当中,波纹科菲的视觉比乞乞路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还要看的远,但是他也没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他甚至看的头昏眼花,因为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全部是洞口,这里就像个天然迷宫,建造它的那些流放犯都不知道它通向哪里,又会向何处去。

  "津巴多。"波纹科菲一边跑,一边说。

  津巴多急喘一口气:"在……先生。"

  "装备给我。"波纹科菲小声说。

  "这……这不行,先生……"津巴多连忙向前几步,他们俩跑在最后的位置。

  "这是命令。"波纹科菲说完,津巴多顿时觉得背上一轻,自己的长官已经扛起了属于他的和自己的装备跑在他的前方。跟在那个身影后面,津巴多想了很多,无论如何,他觉得,跟着这样的长官,是值了,为了他奉献生命,津巴多现在也是愿意的。

  他们整整奔跑了五个多小时,一路上没任何交通工具能帮助到这些可怜的帝国军,当乞乞路终于停下脚步,有些人觉得自己几乎要死去,无关体力的问题,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在地狱里奔跑一般,没完没了的奔跑。

  "……长官,这扇门后面就是伐珐玛区,Y-21最繁华的地方,您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带路人在中央公园的绿地长椅上,您过去就会认出她来,我就送各位到这里了,祝您好运。"乞乞路揪下自己的破帽子,随意的挥舞了一下,转身离开,他害怕这些铁狮军人殴打他,所以一直站的很远,跑的也很急。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他来,是因为每个月帝国军要给他一些可怜的给养。

  雷蒙德无法阻止乞乞路的离开,他现在强压抑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的在吸取纯氧缓和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他四下看着,计算人数,脑袋里迅速组织各种数据,接着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队伍最后面的那两人。他如今认不出波纹科菲,因为大家都穿的一样,他看到最后那两人,有个人正趴在墙角悄悄呕吐,另外一个正在安慰一般的抚摸他的后背,雷蒙德中将很快的按照以往的惯例,把这两人的位置本末倒置,呕吐的是波纹科菲,这个可怜的小美人,他的亲随身体素质比自己的亲随还要好,这次任务结束,雷蒙德想撬下墙角,好兵谁不爱。

  雷蒙德走到正在呕吐的津巴多身边,亲切的帮他捶拍后背,甚至还温声安慰:"亲爱的休若,我知道很难受,不过你要坚持一下,接下来的三天,我们要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我希望你能撑下去。"

  波纹科菲向后走了一步,把伺候津巴多的任务交给了殷勤的雷蒙德将军,他站在原地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抬起头对雷蒙德说:"难道科学院撤离要穿越流放犯密集区域伐珐玛区?"

  雷蒙德呆了一下,松开手,失去支撑的可怜津巴多不得不跪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你是如何得知的,这次的任务只有我和赫斯特将军清楚。"雷蒙德问波纹科菲,他慢慢向这个人走进,感觉他的气息,似乎他恢复的比自己还要快。他所知道的波纹科菲,就是若代堡大公的亲亲小情人,智力还算可以,这些年他一直担任文职,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迅速的对事物归类能力,隐藏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下面,雷蒙德急切的想知道,迫切的想撕破什么。

  "现在不是对我好奇的时候吧,哈尔将军!作为小队的总指挥,你现在应该布置任务了。"波纹科菲向后倒退了一步,躲避开雷蒙德。

  一位士兵举起一盏临时灯光,地面上,一张摊开的军事地洞分布图。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张地图,不完全,甚至它标示不出这里巷道的十分之一。

  雷蒙德,弯腰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突然向远处丢去,乞乞路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接着他快速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雷蒙德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从最开始他就对这里有一种无力感,对环境,还有周遭的人,现在,他的感觉好多了。

  "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感谢为我们争取到十天撤离时间的波纹科菲将军,但是二十天依旧是紧迫的,如果按照原科学院进入路线,撤离这里,我们需要两个月。但是,如果穿越伐珐玛区,我们就只需十天,所以,再次我宣布我们到此的任务,进入伐珐玛区寻找第二位引路人,一天之内寻找到Y-21的地下皇帝居塔,向他买路,为科学院争取最有利的时间和撤离路线。"

  雷蒙德指着地图说着此次的任务,波纹科菲没有插言,但是心里紧紧一缩,帝国军向流放犯买路,世界,从这一刻本末倒置。


Y-21(下)黄昏当中的伐珐玛区

  波纹科菲最后一个走进那扇门,门后是一长廊,十几米的深度,依旧是黑漆漆的,一股子不再压抑的怪味,逐渐传入他的鼻翼。

  当他的脚步迈进伐珐玛,一股子从灵魂深处延伸出来的熟悉感笼罩在他全身,这里就像他的童年,童年时四等民的活动区,肮脏,贫穷,苍白,杂乱……

  伐珐玛区的居民们看着这一队醒目的,刚刚出现的外来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活计,争吵中的妇女,街边乞讨的成群孩子,卖烟叶的肮脏小贩……那些人抬起双颊下塌上的昏暗眼球打量着他们,这群人,即使是经历了漫长的巷道奔跑,即使是穿着黑乎乎的黑色大氅,但是……他们骨头里延伸出的那股子气流是干净的,没错,就是这个词汇,干净。干净,不适合这里,这里排斥干净。

  伐珐玛的日照判若黄昏,一年四季,这里都这个样子,政府不会为流放犯付出大量的能源。所以,在这里生存你必须有个好眼神,整个区域看上去像个古书当中流浪者的部落,或者,它更加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城邦,地底黑色的泥巴黏贴在房屋上,破烂的帐篷上,坑道支撑物随处丢着,这里就像耗子的总部,还有那到处散发着臭脚丫子与食物混着的臭味,在空气里飘散着。

  "妈的,就是这个味!"走在最前面的雷蒙德突然吐了一口吐沫来了一句,他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大力的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吐沫后,扯了他的嗓子大骂了一句:"肮脏的牲口们,看什么看!再看打断你们的脊椎!"

  那个世界,顿时和这边因为一句脏话奇妙的连接在一。妇女们接着互相扯着头发开始因为之前的原因殴打起来,乞讨的孩子冲着这边就跑过来,雷蒙德抓起一个冲在最前面,看上去身板还健壮的乞讨者,把他高高的丢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脏水坑里。他丢得十分巧妙,看上去脏水四溅,其实没什么伤害,可那人还是大力呻吟起来,乞讨者们畏惧的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走,他们远远的观望,胆大的还丢过一些小石头什么的。

  "看到没,你们需要这么做,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不必怜悯谁,他们习惯了……不要给任何人东西,那些人会变成疯狂的食人蚁瞬间啃的你连骨头渣都不剩。"雷蒙德对身后的士兵们说。

  津巴多悄悄站立到波纹科菲身后:"我好多了先生,我可以继续刚才的工作。"
  他压低声音说,波纹科菲扭头看下他,并未把行囊递给他,他只是摇摇头,接着继续细细四下打量,他努力把这里的情况记录在脑海里,回去他需要跟埃德蒙好好交流一下,在王座下,不该还有这样原始的地方,长期压抑下的力量是可怕的,这是隐患。

  "欢迎大驾光临,第45区区长乞乞路为您服务。"乞乞路再次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此刻他脱去了他的破军装,换上了一套肮脏的礼服,他瞪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他毫不遮掩的打量着这些人的鞋子,这些人的恒温衣服,这些人背负着的行囊,他的眼神是贪婪的,毫不遮掩的贪婪。

  雷蒙德又想打人了,乞乞路识趣的保持距离,他陪着笑脸:"哎呀,大人,一份工作,根本不够糊口,我要养三个老婆,还有好几个死孩子,那些该死的死孩子,就像吸血虫。您看,您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对吧?这里离中央公园远着呢,我知道近途,只要一双靴子,就您脚上这种恒温的,我有个孩子,他有风湿,您看,您就慈悲为怀吧!"

  乞乞路只是小脚色,雷蒙德不想招惹他,他需要他,就如乞乞路所说一般,他不熟悉这里,他回头看下自己的士兵,士兵会意,几乎是瞬间的时间,那士兵冲到街角,就像领鸡雏一般抓回了可怜的乞乞路。

  雷蒙德按住这个肮脏的家伙,在街角殴打了他爬着纵横纹的老脸,左右开弓的耳光子瞬间把乞乞路的脸装扮成了猪头,乞乞路大声惨叫着。

  波纹科菲走到前面一把抓住雷蒙德的手,他看下远处看热闹的居民,又看下可怜的乞乞路说:"雷蒙德,我无意阻止你,只是你最好看下时间。"

  雷蒙德住了手:"你不知道这些人,他们骨子里已经肮脏了,尤其是这种老兵痞,我最讨厌这样的……兵痞。"

  波纹科菲从身后的行囊里拿出一盒药剂在乞乞路面前晃了一下:"这个,是最好的军用药物,我觉得比起一双靴子,你更需要这个。"

  乞乞路立刻精神百倍的赞颂着伸出手:"您真是……"他的手停在了空中,惊讶的看着波纹科菲,波纹科非把那盒药回手放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前面带路,不要耍花招,到了地方我会给你的,在这之前,不要想从我们这里敲诈走更多的东西了,有些规矩我们要守,乞乞路,你拿帝国军的薪水。"

  "好吧,先生,我喜欢您,您是个懂规矩的,真的,请走这边,我知道最近的道路。"乞乞路捂着脸,陪着笑脸向前走去,这一次,他没再装可怜,也没装瘸子。

  队伍继续向前走,他们从这个肮脏的街区,到那个街区,乞乞路就像一部活地图,他带的道路是古怪的,街角边,酒吧后门,屋顶,甚至他们爬墙……

  大约半个小时后,乞乞路停下脚步,他指着前面的一堵看不到边的巨大的高墙说:"那里就是中央公园,伐珐玛阳光照最完全的地方,我只能带您们到这里了先生们,我付不起门票。"

  中央公园的门票不是货币,完整的恒温衣衫,食物,首饰,这些东西都可以,各国流通的信用点却不行,伐珐玛不信奉货币。

  二十盒军品罐头成为了这行人的门票,除了雷蒙德,没人见识过流放区,在这里,一切以生存条件为先,钱,只是次要的东西。

  公园的守门人,是个高大的巨人,一看就是那个实验室出产的失败物种。他没有对这些人的来历作出任何感兴趣的神情,这种生物感情单一,他为他们推开看上去有一吨重的巨大石门,乞乞路兴奋的吧嗒嘴:"啊,日照,我好久没享受过了。"

  干净的草皮,成百颗的健康树木还有健康的奶牛、羊,随地放养的鸡鸭,在青草绿叶间健康的活着,就如瞬间转换的世界,士兵们站立在这里,第一次觉着,自己也算是活得还不错,回到卡蒙嘉,他们每天都可以感受这个。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刑期到了的人不愿意离开这里。"一位士兵喃喃的说。

  乞乞路趴在草坪上满足的呻吟了一会,他甚至抓起几根绿草放进嘴巴里咀嚼,他一边咀嚼一边说:"离开,开玩笑呢先生,我们也看咨询器的,在你们那里,我们活得还不如牲口,最下贱的牲口都比我们好,我们的身份证是黑色的,谁愿意拿着黑色的身份活着,在这里,大家都是黑的,我们互相都不嫌弃。"

  乞乞路只是说着其中的某一个原因,那份他说的黑色身份中并不存在,他只是比喻,从流放星刑满回到正常的社会的人,要付出很高的税率,做工只给半份工钱,许多不平等抑制住这些人返回正常社会的脚步。

  "这里来。"他爬起来,大步走在草皮上,看上去,他很享受脚与地面接触的感觉。

  "波纹科菲,跟着我。"雷蒙德拉了波纹科菲一把。

  大氅后,波纹科菲的脸上挂上一些笑容,他并不害怕这里,虽然他知道无数的关于这里地下统治者居塔的事情。那个人的祖先是第一代流放者,在卡蒙嘉统治者的眼睛里,这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这里的人对他倒是很崇拜,因为,居塔可以为这里的人找到活路,每个月他能从星系各地收罗到各种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他开了无数地下工厂,这里的人甘心被他驱使着做牛马,他统治的手段非常残忍,此人是那种,朕既是法律的霸道家伙。

  穿过草坪,这行人一路上看到了许多珍稀树木,甚至,竹子这样的稀罕物这里都有,虽然只是最原始的生物园,对于Y-21生活的居民来说,能踏上这里,看样子,算是最上等生活了。

  他们向最深处走着,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株大树下,那大树枝叶茂盛,像个巨大的雨伞,它的岁数长久,身型巨大,三个士兵手拉手的围圈子才能圈住它。

  大树下,有一把长椅,木质的长椅,一个金发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真正的公主一般阅读着一本书籍,她躺在那里,融入周遭的景物,美好的像一幅画。

  少女读的很认真,深深的陷入某种剧情当中,她甚至拿着她绣着兰花的丝帕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滴。

  "那就是你们第二个领路人,拉维亚,居塔的情人,中央公园的主人,拉维亚小姐。"乞乞路这话是对波纹科菲说的。

  波纹科菲把那盒药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乞乞路,他还给他一条巧克力:"其实,外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还是叫孩子在有光线的地方生长吧,乞乞路。"

  乞乞路珍惜的抚摸一下那个药盒,他苦笑了一下:"先生,您不是我,我身后有一大家的人呢。我们就像一条绳子上栓着的可怜蚂蚱,谁也跑不了。我的妻子,她们全家是世代流放犯,我娶了她,我是个男人,我要负责,所以……兵役完之后我就留在了这里,您看,我爱他们。"

  波纹科菲伸出手作出握手的手势,乞乞路惊讶的看着他,波纹科菲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你是位好父亲,很高尚的父亲。"

  他们握手,乞乞路那张老脸上竟然露出一丝丝红润。

  少女缓缓放下书籍,她的脚下没有穿着鞋子,当她站立起来,士兵们看到了她的脸。不是想象当中那么美,但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对于Y-21的居民来说,她就像个干净的天仙。她皮肤雪白,眼睛有些淡淡的绿色,鼻子周围有几点俏皮的麻子,嘴巴是略微大了点,不过,算是个中等美人吧。

  "哈尔·雷蒙德,我听居塔说过你的事情,他非常赞赏你。"拉维亚慢慢走到队伍最前面,来到已经揪下大氅帽檐的雷蒙德面前,她伸出手,像个真正的贵族小姐,她在等待雷蒙德吻她的手背。

  雷蒙德笑了一下,掂起她的手,他轻轻用自己的嘴唇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拉维亚·尤兰康定,这是您的新名字,我也听说过您,据说你总是喜欢修改您的名字,您喜欢和皇后同名,但是您却是居塔的情人,连妻子都算不上。据说,最近您成为Y-21莫尼克党派新推选的领导人,听我的规劝,无论你怎么挣扎,你也做不成皇后。"

  拉维亚迅速撤回自己的手,脸上带着一丝贵族小姐特有的不愉快,她甚至委屈的咬下自己的下嘴唇:"先生,激怒我,你就永远见不到居塔。你知道,他胆子小的很,他害怕帝国军毁灭了他的王国,除了我,没人愿意帮助你。"

  雷蒙德毫不介意的笑下,他伸出手掂起拉维亚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小野鸡,我知道你的历史,你也知道我的,信不信,我炸了你的鸡窝,我要见居塔。"

  几只小动物似乎察觉到了雷蒙德的敌意,它们迅速的躲避起来,波纹科菲也惊讶,为什么雷蒙德会说出这样粗俗不堪的话?

  拉维亚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很悦耳,就像一只……真正的,刚刚下了蛋在炫耀的小母鸡一般,这一刻,她伪装的优雅,却是没了。

  "好吧,好吧,哈尔,我知道,你还为当年我出卖你们的事情生气。你看,我只是可怜的弱女子,我想换个环境,这不过分,你看你好好的活着,成了贵族,成了将军,你现在活在天堂,何必站在这个位置嘲笑我呢。每次想起这些,我就后悔,当初为什么我要出卖你呢,除了居塔,我最爱的男人就是你了,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随你驱使,只要你要我,你看……我还是老样子,依旧没变,我的心,以及……我的爱。"
  就像看了一场戏剧一般,世界转换的太快,波纹科菲和那些士兵都惊讶了。

  雷蒙德站立了一会,扯扯自己紧绷的面皮,他没有对拉维亚的话作出任何反应,他恢复了在铁狮军惯有的神采:"拉维亚,说出你的条件,我尽量满足你,我要见居塔。"

  拉维亚上下打量他,半天后,笑了下,带着一丝遗憾,或者是懊悔吧,她弯腰捡起来那本刚才她放置在地面上的书籍,这一次就连波纹科菲都看清楚那本书的名字。

  《情感——人性》。

  "我要个身份,一个可以去卡蒙嘉中心城的身份,我要做贵族,哪怕只是最低级的,我要一笔钱,不要多少,一千个一级信用点。"

  拉维亚说出自己的条件,她看着雷蒙德,充满期盼。

  哈尔·雷蒙德看着这个女人,他知道她野心勃勃,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了。其实,从情报上再次看到这个名字,他也是惊讶的,就像现在,他也是惊讶的。拉维亚的条件不高,比起她之前贪婪的心,这个条件……小的可怜,但是在这个时刻,这又实在的不合适。

  雷蒙德抓抓自己的头发,他把视线投向波纹科菲:"这个决定,我也不敢做。也许,一个月前,这没什么,你知道,莫尼克党刺杀了我们的皇帝,放一个莫尼克党进城,我还没这个胆子,你看,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雷蒙德以商量的语气对波纹科菲说话,波纹科菲却觉得此人才是一位真正的滑头,不折不扣的。他知道自己可以赦免罪犯,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是啊,没人比他更加合适签署赦免令了,在这里,他离国王的距离也是最近的。

  "将军,您看,我的任务只是跟随。"波纹科菲拒绝为雷蒙德承担什么,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把任何危险放置到埃德蒙身边,尤其是,莫尼克党。

父亲——父亲

  新的资料,慢慢的从腿部滑落,疲惫的年轻大公靠在床沿微微的合起眼睛,他太累了,金丝公主婚礼当日,诺曼十四遇到了刺杀,就在当日清晨,一份意想不到的国债账单悄悄的被发到了丹尼士柯陛下的办公桌上。

  大约诺曼八世到九世的时代,卡蒙嘉经历了先后三次内乱,国内外政局动荡。诺曼十世上台之后,面对无奈的是空虚的国库和连续四年的大饥荒,为了解决当时的困境,那位皇帝和长老院的长老们向当时最大的私人性质的民间财团贷了一笔天文数字,那笔款子挽救了当年的卡蒙嘉财政,但是,作为当年的抵押物,那份合同承诺,在三百个宇宙年之后,如果无法付清该笔款项连同利息的全部数目,属于卡蒙嘉界内的小羚羊座,共计二十一个小行星将永归该财团所有。

  没人知道这份合同的存在,挽救卡蒙嘉的诺曼十世一直被称为功绩仅次于诺曼一世的皇帝陛下,这份突如其来的庞大债务即使把卡蒙嘉这些年赚取的所有收入加上,都不够还。时光中那些利息正以可怕的速度增长着,也许,在诺曼十世的时候,小羚羊座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那里的行星探查出了新的能量矿源,还有埃德蒙正在私下进行的几项改造计划,都在那里实施当中,最最可怕的是,主导卡蒙嘉经济的新空间站,有两个正在小羚羊座。

  这些年的努力……似乎全废了,金丝大婚当天,诺曼十四借着那场其实很小的刺杀来到医院修养,除了大公和几位特定的大臣,他拒绝见任何人。

  诺曼十四慢慢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毯子,慢慢走到孙子面前,帮他盖好。

  埃德蒙猛地睁开眼睛:"抱歉,我睡着了。"他坐了起来,弯腰一张一张的捡起那些资料。

  "埃德蒙……你……你恨我吗?"诺曼十四慢慢伸出手,那双大手紧紧的掐在埃德蒙的肩膀上,手在颤抖着,声音也是抖动的。

  埃德蒙抬起头,冲诺曼十四笑了下,他慢慢的把那些资料整理好,分门别类的一张,又一张的整理着,他低着头慢慢的,带着一丝来自心灵深处毫不遮掩的情感说:

  "祖父,我想……我很高兴,在这个时刻,我能陪着你。刚才,我坐在那里想,如果,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只是任由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问题,我想……那会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我不恨你,真的,我很高兴。"

  年轻的大公把这位被巨大债务击倒的皇帝扶回他的病床,他帮他重新插好那些监控器,监控器再次连接起这位不安皇帝的各项生命数值。病房外,许多人松了一口气,最近陛下身边的气压,能憋死整个卡蒙嘉中心城的人。

  诺曼十四看着自己的孙子,很认真的看着,多少年了,他看着他慢慢成长,他身上属于这个国家的味道越见浓厚,但是……现在,他后悔了,深深的懊悔。看看吧,他做了什么,他把一个无辜的孩子以默许的态度带到这个不该属于他的世界,这个孩子为这个国家整整付出了将近二十年了,只是为了先人的一个错误,毁灭了他所有的成绩。诺曼十四不知道是谁的错误,他也不想谴责谁,但是在那个时期到来之前,他想……他必须作出一个决定,他看着年轻的大公说:

  "回……贝因托吧,回去吧,当年的承诺,没有任何文书,我们只当它不存在,埃德蒙……你是好孩子,我想做一件普通祖父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如果卡蒙嘉真的毁灭在我的手里,我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背负这个罪过……"

  埃德蒙冲他笑一下:"您需要好好休息,我只能再为您争取两天时间,假如……假如在两天后,您还不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国民面前,那么,关于卡蒙嘉的命运,就会脱离掉您的掌控,这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您是伟大的诺曼十四,将会成为最伟大的诺曼皇帝,我向您保证……"

  诺曼十四苦笑了一下,微微闭起眼睛。

  埃德蒙走到那堆资料面前,他把它们收进身边的档案盒子里,密封于病房内的保险箱,监控器的数据显示,陛下进入睡眠,但是睡眠质量非常不好,但是好歹,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梦。

  屋外有人轻轻推开门,又把门合了起来。

  大公关闭了室内的灯光走了出去,威尔克斯特侯爵以及陛下的长老们站在那里等待着,加布雷恩斯亲王急走几步,一脸焦急的对埃德蒙说:"我必须见到陛下。"

  埃德蒙看下不远处站立在那里的皇家医院的几位医生,他摇摇头:"陛下需要休息。"

  加布雷恩斯亲王努力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需要知道陛下的病情。"

  埃德蒙微笑:"如果需要,陛下允许,会叫您知道。"

  加布雷恩斯亲王:"我是他的儿子,我需要见到自己的父亲。"

  埃德蒙:"我是陛下的孙子,祖父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他愿意,他会主动叫您的,叔父!"

  威尔克斯特连忙插在那两人当中:"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亲王殿下,大公阁下。"

  威尔克斯特紧紧拉住埃德蒙的手向外走,加布雷恩斯在他们的身后,毫不遮掩的大声说:"如果帝国皇帝出现任何问题,我看你拿什么跟国民,跟长老会交代!"

  埃德蒙站立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他用了很大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回头看下那些人,那些手足无措,一脸僵硬的人:"我在此,帝国皇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一个小时候后,我们在长老会有个紧急会议,你们最好吃一些东西,这是为了各位的健康着想,因为我们会进行到很晚。"

  他们继续向前走,医院的休息室外,陛下的妻子们聚集在那里,他的孩子们聚集在那里,从表情上来看,每个人都很焦急,尤兰康丁皇后的嘴唇上起了一串水泡。

  "埃德蒙……陛下如何了?"皇后一脸焦急。

  "睡着了,他很好,刺杀并未带来太大的伤害,请您安心,陛下只是累了。"埃德蒙换上轻松的笑容。

  皇后向后挥下手臂,一位侍女连忙扶住她,皇后努力的扯出一些笑容对埃德蒙说:"你……你要和我一起吃一些东西吗?我觉得你应该饿了,他们……哦,他们说你什么都没吃……我的……我的意思……"

  "是的,我想我该吃一些东西。"埃德蒙冲可怜的皇后笑了下。

  过了一会,所有的人都站在休息室外等候,埃德蒙坐在皇后面前吃晚餐,皇后今天的举动几乎带着一丝讨好,她帮埃德蒙倒柠檬水,还给他递水果。

  埃德蒙低头无语的吃着,他不说,皇后绝对不会问,他们的脸上都故意带着笑容,也不知道是笑给门外那些人看,还是笑给自己看。

  "祖父……祖父他没事,两天后,他会开个生日会,后天是路易生日,我们将会办的非常盛大,您需要去见下您的裁缝。"埃德蒙放下叉子抬头对这个可怜女人说。

  尤兰康丁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些血色:"你确定?"

  埃德蒙笑下:"确定,殿下不必担心任何事情,您现在回去安排请帖,尽快发放出去,生日宴会要办的奢侈盛大,所有的东西都要用最好的。"

  皇后站立起来,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冲埃德蒙笑了下:"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埃德蒙也冲她笑下:"这是,陛下的需要,他需要我们这样做。"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去安排,陛下会满意的。埃德蒙……"

  "我在,殿下。"

  "我希望,我的儿子加布里埃尔可以站在病房门口和加布雷恩斯一起等待他的父亲。"

  "当然,这是他们的权利。"

  "我的金丝呢?要怎么处理她?"

  "陛下希望他的女儿幸福,皇后殿下。他会在自己孙子的生日宴会上送自己的女儿一份厚礼,也许是一个星球也不一定。他爱她,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他也需要爱。"

  "我知道了,谢谢你,埃德蒙。"

  皇后站起来,恢复了她的高雅,她要回到后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属于她的嗅觉提醒她,这个时候,她还是跟着这位年轻的大公好,她最好信赖他,依赖他。陛下说过,埃德蒙不会继承卡蒙嘉的皇位,就冲这一点,她就必须信赖他。

  贵族长老会的位置上,埃德蒙盯着陛下的位置,现在,只有他自己坐在这里。他看着那个位置,幻想着,诺曼一世坐在那里,幻想着那些老诺曼们他们坐在那里的样子。他幻想着诺曼十三的样子,多少年了,他就坐在那个位置的对面,他看着那张直背椅子被磨的发亮的漆面,他想问他们,你们坐在那里,活了一辈子,干着给人罪名,背负罪名的事儿,快乐吗?你们……我的祖父们……

  通讯器微微震动几下,埃德蒙无意识的接通。

  "父亲。"

  久违的席书缘的声音慢慢从那里传出来:"你需要帮助,对吗?"

  埃德蒙笑了下,慢慢脱去鞋子,突然他轻松了,这一刻,犹如找到来自骨髓深处的力量一般:"不……我不需要,父亲。"

  "……他……他怎么样了?"席书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埃德蒙看着墙壁上十三幅诺曼皇帝的画像:"您可以自己来看他,您是他的儿子。"

  通讯器那边,贝因托的陛下轻轻叹息了下:"这个理由,不能令一个皇帝离开他的国家。"

  "我知道,父亲……他想你,他很老了。"

  "……风。"

  "我在,父亲。"

  "你知道吗,他从未拥有过我,我也……我也从未拥有过他。我的意思是,你爱他,比我爱他要多,他不需要我,他是一位只需要国家的皇帝。"

  埃德蒙仔细斟酌了一下父亲的话,在感情面前,也许就是初始人,也有不明事理的时候,他不能强迫自己的父亲去爱他从未拥有过的,但是现在他想他安定了许多。

  "父亲,我需要你的意见。"这是这个孩子到达这个国度,第一次向自己的父亲屈服。

  通讯器那边,席书缘沉沉的思考了很久之后对他说了一段话,令年轻的大公终身难忘。

  "这个宇宙,现在有七个国家,也许以后还有更多的国家会建立,每个国家都希望自己成为最好的,现在这个最好在贝因托。作为这个国家的王,我必须以一个王的思维去考虑事情。卡蒙嘉前进的太快,快到……它的经济政策已经对贝因托的经济产生一定的影响,去年,贝因托的轻工业产品收入已经大幅度的下降,王必须保护自己的国土不被侵害,这是王的责任。我在旁观,因为我的立场。卡蒙嘉现在发生的事情,不单纯的只是刺杀,或者是一件债务问题,它是一件以制约卡蒙嘉经济发展为前提的一连串事件,这次得到我的帮助,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我不能拿贝因托纳税人的钱去支持卡蒙嘉的经济,贝因托不会去占领哪一块国土,但是卡蒙嘉会,每一代诺曼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王的责任。任何王都会在鼎盛之后,产生垄断思想,这是世界的游戏规律。

  我能为你提供的私人帮助就是……我建议你去寻找其他的解决方案,按照国际惯例,这是我唯一的意见。"

  一些阴云慢慢笼罩在埃德蒙的脸上,接着它们渐渐散去,当那些长老们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门,他们看到,若代堡的主人,正在对着历代国王的画像轻轻的哼着一首奇怪的民谣,他看到他们进来后,脸上立刻挂起笑容,他招呼大家坐下,神态像极了当年的诺曼十三。

  "各位,没人能沿着前人的道路走一辈子,请坐下,坐在你们的位置上,有些不好的事情,我将要向你们宣布。一些东西从国王的权杖上掉落,我们必须帮我们的陛下捡起来,重新掌控它,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手段,我们拿了纳税人的钱,就要为纳税人服务,对吗……"

  星系的那一边,席书缘缓缓关闭起联络器,他推开花园的窗户,看着外面嬉戏的孩童,突然间他想起了许多人,大联盟的皇帝,背叛的情人,崩坏的完美,自己的神父爸爸,遗弃自己的母亲……当拒绝帮助儿子的这一刻,他突然释怀了,他完全放下了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放下不是原谅,只是因为,时间到了,他必须放下。

  他的伴侣,贝因托另外的王者慢慢走到他身后拥抱他,他轻轻问他:"拒绝自己的孩子,很难过吧?别难过,我在这里……我们在他身后。"

  席书缘笑了一下:"难过?根本没有……知道吗,我为他守护这个国度,在他漂流回来之前,我要为他好好守着。当他完全成长之后,我希望他成为任何力量都无法击倒的王,知道吗,这一次,我不再后悔送他出去,感谢卡蒙嘉,它会为我们带来一位无比坚强的王……"

  【在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君主后裔统治下生活的世袭国度里维持统治,比在新缔造的国家里维持统治的困难要小得多,历史发展的规律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每一个变革总是另一个新变革的必要准备,必将促成另一个新变革的发生————马基雅维利,君主论】

居塔

  波纹科菲终于见到了这位流放星的地下皇帝居塔,说服那位拉维亚小姐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同样流放星出身的雷蒙德似乎精于此道,他把拉维亚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两个小时,终于,那位小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而雷蒙德却露出了一脸诡异的笑容,他甚至一边笑,一边悄悄看着波纹科菲,这令波纹科菲迷惑不解。

  他们坐着地下的老式燃气车,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孔洞,终于到达了一个地下宫殿。没错儿,就是地下宫殿,波纹科菲甚至能从一边还没修缮好的墙壁上看到人工锄头开掘的痕迹,而宫殿的一边依旧在施工。那边并没有灯光,甚至光线,但是波纹科菲走过那里的时候,依旧能看到无数的人影在涌动着,推车子的,背负沉重背筐的,甚至他好像看到古代的工头,穿着铠甲挥舞着鞭子,气流里不停有响鞭的声音传来,那些声音透过气流,令人毛骨悚然,浑身起了凉意。

  一栋巨大的,依靠着山壁的宫殿就如先天出生在那块岩石上一般,没有颜色,只有厚重的青灰色,青灰色上到处是精美的雕刻,单从工艺上来说,丹尼士柯的雕饰都无法与这个几百米高雕琢在山壁上的宫殿比拟,这地方既像一个奢华墓地,又像死神的王宫。

  穿过一座三十米高,八米厚的石门,当石门缓缓在这些卡蒙嘉帝国兵身后沉重的关起,他们面前的整个空间立刻有了最最合适的光线照射,他们的鼻子里立刻涌进来质量最好的空气,纯净伴有各色花草的香气,这里的空气甚至比刚才生物圈里的质量还高,比诺曼王寝室内的不差半毫分。

  一块巨大的,奢华的,完全由手工编制的暗红色,金花黑丝线地毯在面前千米平方的宫殿展开,地毯上的图案,竟然是黑色的蔷薇。

  单只是这块奢华的地毯,几十万的一级信用点都换不来,更不用说那些悬挂在这些人顶端的完全是由整块的水晶做成的顶灯了。

  拉维亚带着他们慢慢向里走着,一路上,他们竟然看到了许多俊男美女。那些漂亮人儿细声静气的在做着仆人要做的工作,他们拿得工具都非常小,几寸长的刷子,巴掌大的丝绒抹布,没人说话,就连呼吸都是静声静气的。他们没有看这些外来的客人,只有干不完的活计才能吸引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他们就是在那里勤奋的干着,无休无止。

  走过一些古老的石门、木门、铁门、铜门,所有人都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难为这个小女人拉维亚她怎么记住的。最后这些人一起走进一间悬空梯,那些梯子整个的关闭后,他们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感觉悬浮、旋转、转动、流动、滑动大约半小时之后,空间再次打开,他们走出去,睁开眼睛慢慢适应着光线。

  波纹科菲在三十秒左右就恢复了他的视线,他是第一个看到居塔的,透过黑色的大氅缝隙,波纹科菲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地下王。

  这人,正摆着一个姿态坐在阶梯上,那个阶梯并不奢华,只是黑色,甚至是有豁口的阶梯。阶梯高有七级,这个人就坐在那里,穿着一件破烂的囚服,光着脚丫子,他的两只手腕上带着手镣铐,镣铐的铁链是黑色的。

  常年在地下生活,这人的肤色是无血色的白,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很长,最少有一米多,这人的眼睛非常迷人,它闪亮,幽深,高挺的鼻梁,鼻梁下面的嘴唇丰满完美,红润有光,似乎这人的长相和那套囚服以及镣铐并不匹配。

  拉维亚摘下墨镜,慢慢走到他身边耳语一番,然后悄悄退去,这个时候,这个女人的神情就像参拜一个完全信仰的神。

  这个时候,波纹科菲才完全确定此人正是居塔。

  雷蒙德中将终于找到了他的视力,他四下看了下,不停的眨巴他的眼睛,不久他目瞪口呆,因为这个房间的四面墙上挂满了壁画,壁画的内容诡异极了,就是面前这七级台阶,台阶上坐着带着刑具,穿着囚衣的流放者。

  "那是我的祖先,这个星球的前三十三位居塔,我是第三十四位。"居塔在阶梯上懒洋洋的说倒,一边说他还打了个哈欠。

  "主人,请您摆好您的姿态,就要完成了。"画匠小心的提醒。

  "抱歉,伊柏弗,我只是有些困了,我都这样坐了五个小时了。"居塔对自己的画匠埋怨到,他的埋怨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丝属于家系贵族那种特有的轻浮浪漫劲儿。

  "就要好了,只有几笔了。"画匠小心的说着,手里的动作更是不敢怠慢。

  雷蒙德轻轻咳嗽了一声,来自流放星根骨中的某些东西,令他奇妙的畏惧此人,他慢慢走过去,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您好,早就听过您的大名,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也知道你,总是在逃跑的哈尔·雷蒙德。你知道吗,如果你再跑两次,我的父亲就会去招募你,也许,你会在我的身边有个最接近的位置,真是遗憾呢!"居塔眼睛看前方,保持着被人画的僵直样子。

  "是啊,真是遗憾,比起在帝国军,其实我更想为居塔服务,为你们服务是每个流放星人最崇高的理想,美好的命运总是和运气在赛跑,您看,我现在还是个劳碌命。"雷蒙德说着俏皮话,但是语气却是绝对恭顺的。

  "我不爱和阳光下的生物打交道,你知道的雷蒙德,每代居塔都不喜欢那些日头下的蚂蝗,不知道你来此有什么目的?拉维亚是说了几句,我对你的礼物很感兴趣,不过关于礼物倒是其次的,我想问个问题,希望你能实话实说,我想知道,我们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居塔依旧看着前方,神色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波纹科菲能在地面上清晰的看出,那位画匠,他的腿在颤抖着,无数的汗滴汇成小河,从石头地面流着,他在畏惧吗?这个地下王居塔,似乎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的可怕。

  雷蒙德摘下自己大氅的帽子,慢慢走到居塔不远处,他缓缓蹲下,从腰间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他把布包倒立,一捆又一捆的一等民身份证明书掉落在地上,当那些东西完全掉落,他恭声说:"这是三百份一等民,十份贵族身份户籍,我的养父赫斯特委托我问候您,他给您带来了最高诚意。"

  居塔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不过他那张嘴巴倒是轻轻的现出了一丝丝讥讽的,鄙夷的笑容,画匠抖得更加厉害了,波纹科菲没有觉得这个叫居塔的人身上有什么可怕的气息,真的,他甚至没有路易身上的那股子来自诺曼家的霸气,为什么这个可怜的画匠会害怕成这付样子?

  "首先,请替我谢谢你的父亲,那位姓诺曼却一辈子倒霉,几辈子没办法坐到王座上的倒霉鬼。其后,雷蒙德,这些东西对于这个地方,这个被抛弃的皇城来说,只是一叠废纸。第一代居塔开始,他们就发誓,除非爱情,其他任何理由都无法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带到你们的世界,黑暗中的生物有着黑暗中的活法。我们并不能指责别人生活的方式就是痛苦的,就像蚯蚓,因为它没有眼睛,没有看到过,所以它一辈子在它的世界钻来钻去,未尝也不是快乐的事情。只要发誓效忠我的,归附我的,第一个誓言便是永远不要归附到你们的世界,发誓告别阳光……"

  居塔的意思很明显,他看不上雷蒙德的礼物,似乎雷蒙德也清楚这些礼物根本无法买通居塔,他毫不在意的站起来,慢慢走到波纹科菲的身边。

  这些人都安静的看着那个穿着囚衣的居塔摆着他的姿态僵直的坐在那里,他们看了很久……一直看到,那个人,突然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我很累,不想画了,对不起,伊柏弗你的画怕是悬挂不到这些墙壁上了,这真遗憾。对不起了呢,伊柏弗,我是那么喜欢你……"

  画匠的画笔慢慢的掉落在地上,有两个很精干的男人走进来,抬起他面前的油画来到居塔面前,居塔很认真的端详那幅画,他端详了很久之后,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看下画匠,轻轻的带着遗憾的神情摇头。

  有人拖走了画匠,还带走了他的画架,没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居塔慢慢站起来,推开窗户,窗户外是百分百的模拟花园,无论是景物还是效果,那里都是漂亮的,一等一的国王花园。这人就站在那里,一脸落寞:"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画出我的内心世界呢?明明他们说,绘画者能画出人心,为什么又不行呢?谁能告诉我呢?"

  没人能告诉他……

  缓缓的拖车声音慢慢传来,居塔突然流泪了,他慢慢转回身,看着门的方向,那里缓缓推开,四个穿着黑色葬服的男人推抬着一个刚刚凝固好的雕像走了进来。

  波纹科菲觉得呼吸凝固住了,刚才还在发抖的画匠伊柏弗变成一个鲜活的雕塑,蜡烛液浇注的雕塑,那个雕塑的脸上,画匠露着满足的笑容,他的前臂拿着画笔,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画板,他的眼睛向前凝视,放佛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都在他的内心世界一般。

  "哦,伊柏弗,可怜的伊柏弗,你还是如此的神采飞扬,你看,你永远会年轻下去,你还是如此英俊,昨天晚上你的低吟依旧在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响着,你可知道,我的伊柏弗,其实……我是舍不得你的……"

  一位帝国兵长长的倒了一口气,压抑的喘息着。

  居塔慢慢扭过那张年轻漂亮的脸:"雷蒙德,你站在那里,一定还有惊喜送给我对吗?你看,我刚死去一位情人,心情实在不好,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快乐。"

  雷蒙德看下站在身边的波纹科菲,他悄悄拉动一下他的衣服,并且低声说:"对不起了,休若中将,希望您能原谅我。"

  波纹科菲扭头看下他,觉得很惊讶,他不懂得为什么雷蒙德会对他说这些话。

  雷蒙德慢慢走到那位居塔面前,微微低头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们的礼物的确是不够分量,来的时候,我们的将军告诉我,这个世界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应该活在黑暗当中的人,每十个走进黑暗里的人,就有两位最后会归附到居塔的身边,除了贝因托的王者,没人能比得上你的权利。所以,刚才的礼物只是前奏,我们为您送上您一直找寻的人,您一直追求的人,能令你一见钟情的人……"

  一股子从内心纠起的不安慢慢在波纹科菲的内心萌生出来,他看着雷蒙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波纹科菲,波纹科非打开它,却看到一封不可思议的内容。

  这是一封卡蒙嘉国王的亲笔命令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科学院转移的命令书,在命令里是这样写的,即使牺牲掉休若将军也在所不惜。命令的最下方,印章是国王的私印,波纹科菲凝视着那个印章,由着雷蒙德慢慢把他带到居塔面前,缓缓摘掉他的大氅帽子。

  居塔扭过头,看着波纹科菲,他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屑突然转到强烈的爱意当中,没人能抗拒的了吧,离开埃德蒙,离开若代,波纹科菲早就慢慢的,逐渐转变为能夺人魂魄的美人。

  "你是谁?"居塔走到他的面前,想伸出手托起他的双手。

  波纹科菲毫不客气的拍开居塔的手,他看下雷蒙德,他的亲随津巴多有些愤怒的想冲到前面来,雷蒙德挥舞下手臂,一位帝国军敲晕了可怜的亲随,架起了他。

  "居塔,我们想从你的领地,借十天路。"雷蒙德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居塔痴迷的看着波纹科菲,脸色越来越露出狂喜:"可以,当然可以,雷蒙德,我要奖励你,说吧,除了这些,你还要什么?"

  "我要历年来莫尼克党的流放名单,以及这些人最后的去向。"雷蒙德很慎重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居塔很意外的看了雷蒙德一眼,他盯着他看了很久之后轻轻笑了起来:"人啊,这一辈子,总要走错一步,为了走错的这一步,人总是要花上无数的时间来弥补。你的主子,已经出手晚了,莫尼克党无孔不入,好吧,这个要求不过分,我这个可怜的人,都是及其讨厌那些人的,没人党阀会发展囚犯,莫尼克党手臂也的确伸的太长了……你会得到他的。"

  雷蒙德点点头,他看下一脸深思,依旧看着国王手令的波纹科菲,他想过去要那份手令,波纹科菲突然诡异的冲他笑了一下,他把手令收回自己怀里,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我必须带这份手令回去交差,请您……务必还给我。"雷蒙德请求,他的请求声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恩,要手令,还是要我留在这里?"波纹科菲并未露出他想象当中的震怒,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甚至……他一副看戏的样子。

  "当然……是您留在这里,将军。"雷蒙德回答。

  波纹科菲慢慢靠到窗户面前,缓缓的坐在那边上的舒适椅子上:"你们可以走了,任务完成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毕竟,跟随这个任务的我还是失败了的,哈尔将军。"

  雷蒙德点点头,这些人就这样原地站着,等待着居塔为他们送来莫尼克党名单。

  居塔再也没有理会任何人,他亲自跑到一边的屋子里,不久他推着一个餐车进来,那个餐车上摆放满了最最精致的食物器皿,但是放置在角落的那个调料罐子尖,竟然是一块大的不可思议的红宝石。

  居塔亲手为波纹科菲倒了一杯子血液一般的红酒,他带着一丝讨好的递给波纹科菲:"我不知道你,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你在哪里呢?为什么我们才刚刚见到,要是我们能认识的更加早一些就好了。"

  他的语气充满遗憾,甚至一丝察觉不出的天真也流露了出来。

  波纹科菲晃动下酒杯,眼角微微向上弯着,那封手令是假的。虽然纸张是真的,印也是真的,但是,没人比他和埃德蒙更加清楚诺曼十四的习惯,他盖章的时候,总是从一面开始徐徐的压过去,所以,最前面的三个字母印液要更加浓一些,知道国王这个毛病的也不过几人,大部分的人虽然天天看陛下盖章,但是,眼神比起初始人却差得远了。

  是谁要除掉自己?波纹科菲的心里开始一个一个的冒起许多形象。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生气吗?是因为你的国王出卖了你吗?别生气……真的,我会对你好,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留下来跟着我,那么你就是我的国王……嘿,为什么不说话呢?以前,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居塔不停的跟波纹科菲说话,终于波纹科菲缓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抬眼看下这个眼睛冒着光芒的居塔说:"你当然不会见过我,有人把我藏起来了,能见到才是怪事呢!"

  雷蒙德得到了那份莫尼克党的名单,他带着他的人离开,当他最后一个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波纹科菲突然冲他举起酒杯,一脸诡异的冲着他笑。

国王的第三位亲随

  数十辆警车停在卡蒙嘉中心区的一个贵族居住区,提康街——12号,此刻是凌晨三点钟,这个小区的居民紧闭着家门,并未遵从平日的习性,没人敢出来看热闹,这里附近封街的人工警戒线上标示着【皇家直属警备厅】这样的字眼,聪明人不会出来找麻烦的,事关国家机密。

  但是,从那些紧闭的铜门、铁门、电子门的监视镜头那里依旧有压抑不住的渴望流露出来,每当警察巡过,那些窥视眼,会很快切断能源,就像没打开一般,当警察走过,那里又会再次打开。

  其实,巡街的警官也想进12号看一下,真的,死亡的这位伯爵先生,他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陛下第三位亲随,苏·米拉特伯爵。这位32岁传令官出身的亲随,同时还兼任陛下的第三秘书,他在水天一桥那边有个独立办公室,大前年,陛下还封赏了伯爵先生大块封地,可见陛下对米拉特先生是非喜爱和信任的,但是就在今晨两点,女仆发现米拉特先生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房门,接着……发出尖锐的惊叫。

  这位高贵的先生死了,自杀的,从他的女仆发现他死亡,到现在短短三十分钟,整个贵族区域都被惊动了。【皇家直属警备厅】虽然在最短的时间迅速接管了这里,但是,这位先生的死因将会成为未来几个月谈不完的话题,如果米拉特先生复活,一定不愿意看到。他活着的时候,最讨厌那些无聊的话题,现在……他自己终于成为了他生前最讨厌的东西,一个无聊的话题。

  【皇家直属警备厅】的塞德莱?明妮小姐站在米拉特的伯爵面前安静的看着他,伯爵双手放置在胸前,穿着他的军装,他的佩剑很自然的放置在他的枕头边,佩剑金黄色的长穗妥帖的垂在床铺的白色真丝床单上,他栗色的头发自然服帖的垂在枕头上,看上去如同好梦正浓一般。

  曾经,这位伯爵被称为陛下四位近随当中体态最优雅,最得体,声音最是温柔迷人,现在看来……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干净、漂亮。十几天前,他还靠着他小休息区的房门对着带队在丹尼士柯早巡逻的明妮说:

  "亲爱的明妮,你看,我们都不小了,是不是能将就一下呢?千万不要怪罪我对您的冒犯,您看,我们都过了计较冒犯的年纪……"

  明妮瞪了他,苏哈哈大笑,他的眉间总是带着一丝丝丹尼士柯人没有的飞扬和温柔,许多人喜欢他,现在……他死了,会有人为这位先生哭泣吧,那些抢着为他倒茶的女官们会哭泣的。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就像明妮第一次看到他一般,他站在丹尼士柯的凤凰花树下,安静的看着远处。现在,已经变成尸体的米拉特伯爵,依旧在嘴角悄悄的牵一丝这样温暖的笑容,明妮知道,这将是伯爵的最后一个笑容了,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是机械的,僵硬的笑容,这个笑容昭示着……

  "头,他服用了大量的昂贵的精神毒品,死得很快乐,比做皇帝还快乐呢!"验尸的手下,关闭起VG——23型验尸机,撕下一张尸体数据单递给明妮。

  明妮接过去,看了下这张纸,手下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明妮却在身边的一个烟灰缸里把那张纸烧了,那个镶嵌着银线的烟灰缸内,放置着三个烟头,烟头上的牌子都不一样,这些烟头,分别是,"教女、大南方、阿登"。

  "把相关的资料,现场分析,图片,信息全部以即时的方式传给殿下,殿下要亲自看。"明妮扭头对自己的助手吩咐了一句,说完,她走到床铺前,双手拿起放置在一边的一床毯子慢慢的帮苏盖上,她现在能使用仅有的权利,给予他最后的尊严,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盖完毯子的明妮,慢慢穿过走廊,伯爵的仆人们聚集在那里哭泣,有几位简直是在嚎啕大哭,看样子,伯爵平时的行为在家在外都是一样的,他是一位好绅士。

  "哦……宇宙神……真不敢相信……哦,昨天,先生还夸奖我把盆景养的很好呢!哦!我的天,先生一定是被谋杀的,一定是的,哦!呜……最近他总是失眠……他总是睡不着……"

  厨娘泣不成声,明妮绕过她,来到一边的花园阳台,推开那扇门,反手关门,隔断了……来自屋内的各种噪音,花园里,小虫子依旧在嘶嘶的,细细的鸣叫着……

  苏的花园并不大,他的房子在很远的乡下,据他自己说,那是一座祖上传下的非常美丽的花园,他喜欢在午后,喝下午茶的时候跟那些朋友们充满感情的说故乡,说母亲的玫瑰园,说那些鸡鸭,说……故乡那条不错的河。他喜欢给故乡写长诗,有空了,他也会为那些漂亮植物写一些短句夸奖它,他从不写人,他只写那些美丽的植物。

  现在,明妮站在这里,看着伯爵种植的这些漂亮植物,兰花、蝴蝶兰、八叶花……唯独没有玫瑰、蔷薇、铃兰,而这三种花朵最爱出现在丹尼士柯,而伯爵先生死前所有的诗歌大部分就是赞颂丹尼士柯花朵的。

  随着一声火柴的摩擦声,明妮点燃香烟,空气中,硫磺的香味慢慢传入这位依旧未嫁的女伯爵鼻子里,最近她是越来越喜欢火柴这种古老的点火工具了,当火柴头摩擦出硫磺的味道,她总是贪婪的吸着。

  "呼……"长长的一口烟雾,明妮深深的呼吸。

  "头,陛下那边也出了一点状况,陛下命令你马上过去。"助手一头汗的开门说。

  明妮继续悠闲的吸着烟,并不着急。他的助手倒是真的吓坏了,他第一次接到陛下的电话,而且还是愤怒的国王陛下的电话,他现在腿肚子在抽筋,脑细胞吓死了最少一半。

  明妮靠着阳台的墙壁,慢慢的,缓缓的,把那根香烟吸完,她拼命的挤压着自己可怜的肺部,放佛要吐出这天地间所有的浊气一般,长长的吸入,长长的吐出。她的助手就这般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都快哭了,他看着她吸完香烟,毫无教养的丢出那个烟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带着红色燃点的烟头在空气中划过生命当中的最后一抹红光,掉到香草叶子上停顿了片刻,又滚落到刚刚浇灌完的湿润泥土上冒出最后一口气,缓缓的熄灭。香烟屁股上"大南方"的商标也慢慢浸湿,变的模糊……

  丹尼士柯中心道转左,宫廷侍卫长等待着明妮,陛下剩下的三位秘书,皇后尤兰康丁殿下,其他几位皇妃也站在门口,两位亲王,加布里埃尔,加布雷恩斯,都站在外面。加布里埃尔殿下,上身穿着军装,下身竟然穿了一双地毯便鞋,他们都是被半夜紧急召集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副莫名外加惶恐的神色,并不知道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把自己的老婆,还有子嗣全部召集在此,能进陛下私人办公室的,全部被召唤过来,不明所以的站在这里。

  明妮带着她的小队,慢慢走过这些高贵的人。这些人,神色平静,但是眼神里都露着一丝丝压抑不住的情绪,兴奋,没错,真的是兴奋,明妮能看出那种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情绪,这种情绪总是被生活挤压在丹尼士柯人的内心。只有在某个高高在上的人要倒霉之后,他们才会带着悲哀的语调同情着,但是他们眼神里却闪着这样的情绪,兴奋的去看着别人倒大霉,也许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明妮讨厌他们这样的眼神……

  "请跟我来,明妮,这边……陛下非常生气……"陛下的第一秘书,卟·雅尔轻声招呼明妮,明妮冲他裂了一个难看的笑,对方也笑了下,眼神更加难看,如若仔细看,这位跟随陛下多年的秘书先生,眼角竟然有水光溢出。

  "苏……苏他是做着好梦去的,并不痛苦。"明妮压低声音说。

  卟回头看下她,感激的笑了下:"谢谢你,明妮,苏……苏他不会自杀,即使我死去,苏也不会,他是如此豁达快乐……是谋杀……"

  "卟……"明妮压低声音阻止他,卟慢慢的闭住嘴,不再说什么。

  丹尼士柯,诺曼十四坐在他的办公室,他抚摸着一只皇后喜欢的黑色猫咪,反复的抚摸着,那只猫儿舒服的打着呼噜,它的悠闲跟办公室内的一干近随紧张的表情成了反比。

  陛下闭着眼睛靠着沙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情绪。

  明妮慢慢走进去,来到陛下面前,行了跪礼,陛下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那只摸猫的手,他指着窗户外,手指有些颤抖的说:"苏……死了?"

  "是的,伯爵先生去了,走的很安静。"明妮缓缓站了起来,低着头回答。

  "他不该死。"陛下慢慢睁开眼,看着明妮继续说:"他是个高尚的人,应该走的更远。"

  "陛下……"明妮想安慰陛下,但是,她没有安慰他的权利,她紧闭着嘴巴,看下身边。

  丹尼士柯的侍卫队长正带着一些人根据一本记录册在核对着什么。

  "这间办公室,一共住过八位国王,我的父亲,祖父……从来没人敢从这里未经我允许,拿走过任何东西,即使……是一片纸。"陛下小心的把猫咪抱起来,缓缓的放置在地面上,那只猫儿喵呜的叫了一声,缓缓的向外走去。

  院子里,议论声压抑不住的,嗡嗡的传进来。陛下推开窗户,他的子嗣,他的妻子们,他有些不懂,为什么他们会把这件事情,当成闲聊的话题在议论,甚至,当他站在那里,她们都没看到,除了皇后,每个人都非常兴奋,明妮的到来带来了新消息,苏自杀了,皇族也是动物,动物都有对陌生事物兴奋的天性。

  陛下的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外面想说一些话,但是他遍寻自己的大脑,也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他的心情,他的教育驱使他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感,可是,从出生到现在,这位皇帝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愤怒,哀伤……他反复的词穷的突然喊了一句:"从祖先一直到我这里,在丹尼士柯这里,国王的办公室第一次被贼光顾,被家贼……家贼……可恶的,该死的……"

  "陛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明妮想劝一下,但是,她很快想起自己的立场,她把后半段话咽到肚子里,回头看下助手,准备指挥他们继续工作。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那里安静的就像没有人存在一般,小虫们觉得再次安全了,它们开始斗嗓子,越叫越高。

  "卟,帮陛下倒一杯茶来。"明妮扭头对卟说。

  卟小心的端着陛下最爱的茶,轻轻放置在陛下的面前,陛下收回瞪视着的视线,他拿起茶杯,把它丢出了窗户。他的窗户外,正对着丹尼士柯一座古老将军的铜像,那只可怜的茶杯撞击在将军的盔甲上粉碎碎骨,声音在夜幕中刺耳万分。
  被惊到的虫儿,顿时,息音了……

  皇后缓缓从她的临时座位站起来,她看下不安的孩子们,这一刻她努力的抬高了一下她越来越尖的下巴,她走上一边的台阶,进了陛下的办公室,陛下看到她之后,不欢迎的,不客气的说:"谁叫你进来的?这里是犯罪现场,不要影响他们工作。"

  "我是你的妻子,陛下,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尤兰康丁瞪视皇帝陛下。

  "你想说什么?"陛下有些意外。

  "您应该检讨下自己,现在是半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不该这样把我们没尊严的召集起来。陛下,外面的是您的妻子们,您的孩子,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伤透了您的心,您讨厌我们,是的,我知道……您讨厌我们,那您明说好了,乡下,偏僻的古堡……或者,您可以送我们去海梨那里,她早就想我们了……"

  "尤兰康丁……注意您的身份!"陛下警告皇后。

  "没有皇后会半夜被人毫无尊严的,从被窝里叫起来。陛下,如果您真当我是您的皇后,您不会这样做的。"皇后有些愤怒,当着臣下跟陛下吵架,这不是好事情,陛下不高兴,那些臣下也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滚……从这里滚……"陛下要大发雷霆,门外有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别发火了,祖父,如果愤怒能解决问题的话。"

  埃德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情报站立着,他眼里的怒火似乎不比陛下少。

  "埃德蒙,我并未叫人去叫你。"陛下有些意外的看着穿着睡衣的大公。

  "陛下是不是发现国王印,还少了一些命令纸。"埃德蒙慢慢走进屋,把手里的最新情报交到陛下手里。陛下接过去详细阅读,皇后呆了半响,看下埃德蒙:"陛下的第三亲随,苏·米拉特伯爵自杀了。"

  "是的殿下,我已经知道了。"埃德蒙点点头。

  "他偷陛下的手印,做了什么龌龊事?"皇后虽然和这位大公私交并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她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而且,年轻的大公似乎也有发怒的征兆。现在,够乱了,不能再添乱了,尤兰康丁努力做着皇后该做的事情,第一次她有些厌倦这个位置。

  "是不是那位亲随,还没调查清楚呢!"埃德蒙淡淡的说道,他说完慢慢走到陛下面前,伸出手,陛下缓缓把那张纸交还给他,此刻诺曼十四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派奥戴维,奥戴温去接应了,您知道……如果……波纹科菲出了任何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举动。陛下,希望你现在能给你那位……那位……铁狮军的指挥官下道命令,如果他自己从那个该死的流放星回来,把波纹科菲一个人留在那里的话,我不介意把铁狮军这个名字从卡蒙嘉历史中提前结束掉,还有那个……居塔,我也不介意把他从这个星际的耗子洞捣腾出来,封进罐头盒里,丢进无边宇宙。您知道,我没开玩笑,虽然我现在在笑,可是……我很生气,祖父!"

  埃德蒙紧紧盯着陛下的双眼,说话慢条斯理,但是每个字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埃德蒙……你知道,我也很生气……"陛下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觉得,于其辩解,不如还是先下命令,他把手伸进身上的睡衣口袋,他掏了半天,找出两三个印章仔细端详,找出最正确的那枚。

  卟帮陛下找出正确的纸张,陛下斟酌了一会,下达了命令,盖上印章,由左至右的盖上。

  "他不会有事的,你知道的埃德蒙,铁狮军那边……会想办法的。"陛下开始劝阻埃德蒙。

  埃德蒙摇头慢慢坐下,他想了会,没避讳皇后:"我知道,我只是替他委屈,他跟我在一起之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谣言,压力,这些东西一直围绕在他身边,波纹科菲从不抱怨……如果这次波纹科菲真的误会了陛下的意思……"

  埃德蒙没有说完那句话,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下就要进入黎明的丹尼士柯。

  "祖父,如果……波纹科菲出事了,我就去找他……那条线,不是我先跨过的……您明白的对吗?"

  "我知道的,埃德蒙。"陛下恢复了冷静,他坐在那里不停的在签署什么命令。

  办公室内,安静的吓人……收集器嗡嗡的低沉的鸣叫着……明妮蹲在地板上,拿着仪器慢慢收集纤维,毛发……

和居塔午餐


  "雷蒙德来见我。"居塔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往波纹科菲的杯子里加蜂蜜。

  波纹科菲笑了一下,拿了一个空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对居塔讨好调配的一杯饮品没有捧场。

  "我没有见他,无论他怎么求,我知道,他们肯定反悔了……你听到我说话了吗?直到现在你依旧不愿意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喜欢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叫什么好吗?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你就是不跟我说话,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告诉我可以吗?"居塔有些委屈,他从未像这样去巴结某一个人,或者,用这样的态度去跟某一个人说话。

  波纹科菲斜眼看他,依旧一脸蔑视。

  居塔再次被拒绝,他讪讪地拿出裤兜里的一个银色表链连接着的古董表,他看了一眼后说:"我们回去吧,已经晚了,你都看了一整天的车子,还不腻吗?"

  波纹科菲当然不腻,他必须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整地监督科学院很好地撤离Y—21,这是他来的任务。至于身边这个总是在不停表现自己的家伙,他认为可以无视。

  "你不来一点炸酱草腌制的烤猪排吗?味道不错的,或者,橙子布丁也是不错的。"居塔继续建议。

  "布丁?"波纹科菲眼底闪过一些东西。好久没吃家里的布丁了,不知道奥戴温他们是不是还在抢那些布丁,在等几天回去后,一定要简多做一些。这次行程还真是累。

  "苹果布丁,有吗?"波纹科菲问居塔,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跟居塔说话,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即使心情再不好,也应该有个好胃口。

  居塔神色激动,顿时喜上眉梢:"有,当然有,苹果口味的,对吗?苹果……"

  他扭头看他身后的随从,有人跑了出去,步履急促,还摔了跤一路滚下楼梯。

  现在,波纹科菲跟居塔坐在街边的阁楼上,原本这里是该挤满玩牌的赌徒、耍着花招的骗子、招揽顾客的妓女、妓男,还有地下城最最不缺乏的吹牛客,现在,这里被清理得无比干净,有人在这里铺满了一整层墨绿色的地毯。波纹科菲跟居塔坐在二楼的露天台子上,看着科学院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过去。波纹科菲很认真地计算着车子的数量、种类、去向,一支签字笔很快被用完,他抬头看下居塔,居塔立刻送来十几支以供佳人选用。

  居塔面前是一个长桌,桌子上的小瓶里放了漂亮的、开得正鲜艳的三色堇,花瓶的周围摆满食物,面包、烤鸡、蛋糕、牡蛎、牛奶、红酒,甚至鹅肝酱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居塔不停地吃东西,他太闲了,如果不吃东西,他就看波纹科菲。

  三天前,这个美人从天而降,居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喜欢他,他喜欢外貌可爱美好的花瓶,他们就像珍贵的收藏品,他对收藏品都是珍爱的。当然,这只是居塔的一相情愿,波纹科菲不可能是花瓶,居塔自己很纳闷,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人毫无理由地一见钟情,单单只是因为他的样子吗?流放星不缺美人,虽然这样素质的还是少见,但是,有着那样的一双眼睛的人儿,却从未曾有过。他只是初见,就想淹死在波纹科菲的眼睛里了。

    他凝视着自己,带着一丝丝怜悯,为什么要怜悯自己呢?居塔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自己委屈了,啊,他居然怜悯自己呢!

    这位美人无所谓地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噩耗,即使得知自己被出卖,他也毫无惊讶之色,甚至他在微笑,居塔为他的微笑倾倒,为之沉醉。

    当被独立地、孤单地丢在居塔那里之后,波纹科菲的眼睛只是看着那个虚拟花园,他看了很久,看到花儿开放鸟儿鸣叫,他的眼睛依旧流露出一丝喜悦,对生命他赞叹,欢乐,单纯地欢乐着。

  居塔喜欢他,他一直凝视着波纹科菲那双深邃的眼睛,如果可以,他想淹死在那里,永远不用得到救赎才好;他想把这个人放置于身下,揉烂,撕碎,他想把他和自己糅合在一起成为独立的一个;他悄悄接近他,闻着他发梢的味道,他是那么地干净、那么地美好……当然,以上是居塔对波纹科菲先生的第一印象,很快,这种美好的印象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离开画室后,波纹科菲第一件事情就是从二楼卧室攀爬出去劫持了某位可怜警卫的一把硕大无比的,口径:3.21MM,有效射程:670M,发射方式:连发式微波射线。全枪质量6.306Kg,的,微波射线枪。

    第一天夜里,居塔浑身被清洗得香喷喷的,如果可以,他想给小美人也洗个香喷喷的,而且,他决定要亲手为美人洗,他决定今后也要这样做。他进屋后很亲切地对美人儿说:"我觉得,你具有高贵的教养和柔弱的品质,作为你这样的美人,你应该被人放进怀里疼爱,而不是拿着一把大枪对着我……"

  他被波纹科菲拿着大枪指着头,从卧室里丢了出去,他毫无悬念地从二楼的阳台被丢进院子里的水池,一身欲念被浇灌得干干净净,比教徒受到洗礼还干净。好吧,作为居塔,他不应该跟终身伴侣生气,他可真喜欢他,不,他喜欢泼辣的他,越泼辣越够味儿。

  第二天,居塔想来点硬的,以确定自己的社会地位,他带了帮手……然后,他看着美人儿就像丢蛤蟆进水一般,拎着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的腿丢他们出去。他最后一个丢的居塔,然后居塔再次坐在水池里,看着站在二楼拿着手帕很认真擦手的波纹科菲,他觉得……自己家水池太小了,他和随从挤在里面地方有些狭窄……这位美人何止是泼辣,他简直就是一架人肉型战斗机!好吧,他喜欢战斗机,尤其是这样的,越来越喜欢……

  第三天,居塔听了随从的谏言,决定饿着卧室里那个总是端着大型的、具有杀伤性武器的美人儿。下属说的对,再有个性的人,饿他几顿自然就屈从了,似乎流放星的人都怕饿着自己,没有食物是这些人永远的噩梦。

   居塔幻想着波纹科菲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而他拿着一块熏肉撩拨他的情形,虽然不浪漫,但是,想一下,那也是不错的。

  波纹科菲当然不怕别人饿着自己,他在这个小小的宫殿里如履平地,他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单兵作战他从未害怕过。他不能走,他必须保证科学院可以安全撤离,所以他只能跟这个疯子耗着,没有东西吃,他就抢东西……

  第三天,波纹科菲洗劫了居塔的后厨,当然,这样说有失帝国将军高贵的修养和卓越的品质,但是波纹科菲的确从二楼的窗口攀爬进人家的后厨。除了他自己吃的,他把剩下的食物全部丢到不远处的工地上,食物被干活的苦役一抢而光。那一夜,除了波纹科菲,居塔的宫殿里所有人都饿着肚子,甚至居塔本人也只吃了个半饱。

  接着……第四天,居塔决定跟波纹科菲重修旧好——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旧好可以修。他带着波纹科菲来到街面,请他看科学院撤离的车队,还请他吃东西。今后日子还长,他不想这位脾气暴躁的美人和自己关系紧张,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他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你觉得,味道如何?"居塔小心的、地问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想说不好,又想起成为蜡像的画匠,他点点头,甚至很给居塔面子地笑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居塔很高兴,他满意地冲着身后的人点点头,扭头跟波纹科菲旧话重提:"哈尔·雷蒙德想见你,我拒绝了。"

  一听到那个名字,波纹科菲顿时胃口全无,他停下手里的叉子,抬眼继续看街面上的车子。有人想攀爬到车子上讨一些便宜,很快被人丢了下来,摔得很惨,居塔不同情那些流放犯,帝国军也不会。

  "他们告诉我,你叫休若·L·波纹科菲。"居塔立刻岔开话题。

  波纹科菲点点头,心里觉着居塔这人还真是奇怪,一直问自己名字,他不是知道吗?

  "波纹科菲,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霸道、跋扈甚至很虚伪的人吧?"居塔情绪很不好地喝了一口松子酒说。

  "是这样。"波纹科菲不喜欢撒谎。

    "可是我觉得,我比那个诺曼家的人要高尚得多。"居塔盯着波纹科菲的眼睛,尝试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也……的确是这样。"波纹科菲先生一直就是个坦诚的人。

    居塔猛地站起来,他竭力不流露出听到这些话的狂喜,他不敢相信波纹科菲会这样回答他的话,他以为面前这位美人会大发雷霆,会气愤万分。他不是不想讨好他,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要使这位来自贵族的、娇生惯养(这句词勉强适合,自从昨日被打劫了厨房后,居塔已经重新审视波纹科菲了)的先生,进行一次心对心的沟通。

  "诺曼家的人,不懂得爱,不懂得怜悯,甚至……他们卑鄙无耻。"他有些气愤地告诉波纹科菲。

  "也……的确是这样,某些人。"波纹科菲点点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家人有多么能装。

    "他们就是一批披着华丽外衣冒充天鹅的家养白鹅,除了曲卷的脖子长度好似相等,他们没一点天鹅的品质。"居塔握紧双拳愤恨地说。

    "也……的确是这样,某些人。"波纹科菲叹息一下,他觉得活在丹尼士柯的人有些连家鹅都不算,最多就是一群长了羽毛的家禽。

  居塔走过来,双手拍打几下栏杆,他很高兴,非常地高兴,他扭过头兴奋地对波纹科菲说:"您看,L,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我们找到了话题呢。"

  波纹科菲缓缓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他审视一下上面的数字后,烧毁了那些东西,他扭过头看下居塔,语气依旧是不客气:"不要叫我L,你可以称呼我的姓氏,还有,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居塔挥下手,立刻有人把他的椅子推进到距离波纹科菲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们告诉我,您原本出身贫寒。"居塔带着一丝诱惑的语气,为波纹科菲倒了一杯并不难喝的酒水。

    波纹科菲想起自己的出身,也的确是出身贫寒:"也……的确是这样。"

   "他们还说,您世世代代都是为那些贵族老爷做牛做马?"

  "是这样。"

  "虽然您非常坚强,您是那么的优秀,您在逆境中抗争,但是您总是受到不该受到的谴责,那些上流社会的混蛋们总是沸沸扬扬地说着一些诋毁你的坏话,他们蔑视您的出身,那些愚蠢的流言不实地指控着您,他们把您的优秀归咎于大公对您的宠爱,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波纹科菲重重地放下杯子,有些火气地说:"的确是这样!"

  "那个人,那位大公,他能给你什么啊!不名誉的耻辱和阴影?您是这么的清白,你谁也没害,但是他甚至不能帮你排泄那些激烈的怨恨,那些嫉妒者的吐沫星子就要淹死你了,你活得是那么地不如意!"

  波纹科菲仰头喝了一杯,大力放下:"是这样!"他很生气。

  "没人能懂得你的痛苦,他吃着一杯佳肴,却惦记外面的美味,他就像水性杨花的女子正在朝三暮四,可是你偏偏毫无办法,没人能成为你的靠山,没人能听你倾诉,没人能在你痛苦的时候为你排解,而这一切,正是那个打着宠爱你名号的所谓爱你的人给你的……"

  波纹科菲的眼睛慢慢挂上了一些晶莹的泪滴,他拍拍居塔的肩膀。居塔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帮波纹科菲说着暖心的话儿,一杯一杯地帮他倒酒,胜利就在前方,曙光就在不远处。

  "居塔……你叫居塔对吗?"波纹科菲很认真地问他。

  "对,我出生就是为做居塔而出生的,这是个高贵的名字,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会告诉他们,为我们去合并基因生出一个叫居塔的孩子,那个孩子会继承我的位置……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居塔开始幻想。

  "你说,居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代替正义的神去说什么正当的事情,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偏好、自己的立场去判断这个世界,我们都因为自己的偏好付出了自己的情感……你说,居塔,那些该死的混蛋,他们凭什么去搅乱我的幸福,我卑微的、单纯的幸福,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吗?我的爱就必须和我的出身同等,只是一个谁都可以指派,拨弄的小人物吗?"

  波纹科菲很认真地看着居塔问,他看得他浑身都疼起来了。怎么可以呢,他怎么会是小人物呢?他是如此的美好,他清淡得就像一杯清澈的水,人人都离不开的水,只属于他居塔一个人的水……

  "没人能指派你,即使是我,我想尊重你、爱护你,我想把你当成神,真的,我可以叫你波纹科菲吗?他们告诉我,那个人总是这样叫你,他伤害了你,而我……我只会爱你,真的,就像每个人只爱自己一般那么爱,也许我这样说你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对你,不,对您,对您起誓,给我个机会好吗?剥去那层华贵的外衣,我和那个人是一样的,我也想像他一般在您的面前,享有同等的权利,而且他给不了的,我都可以给你,唯一的爱,唯一的……"

  居塔很向往地看着波纹科菲,而波纹科菲的心啊,却不知道飞向了何处,他看着地下城并不存在的天空,嘴巴里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话。

  "在认识他之前,我的天空,只有那么大的一点,我和妹妹卑微地生存着,虽然简单,却也很快乐……然后,他出现了,他就像一个神,第一次我仰望他的时候,他俯看着我,透过我的灵魂,透过满脸的油彩之后俯看我的灵魂,我就再也离不开他了。我不懂得什么是爱……真的不懂得,我只知道,那双手为我擦去血痕的时候,他就对我施展了魔法,我站立在他身边,看着他成长,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成为这个国家的脊梁……"

  波纹科菲慢慢站起来,顺手抚摸下自己三天没梳整齐的头发,他回过头有些自嘲地一笑,居塔看着他,看着这个人带着一丝无奈,甚至有一丝宠爱地说:"知道吗?我和他,我们就像一个风筝,一个是拴着风筝的线,剪断了,我们什么都不是,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

  居塔没注意波纹科菲在说什么,他看到了波纹科菲放置在桌面的那把枪,经过一些繁杂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位下属微微点点头。

  他站起来,来到波纹科菲身后,他想遮掩住一些什么,但是,波纹科菲并不喜欢居塔离他太近。

  那位身手矫捷的守卫快速地越过椅子,越过桌面,飞向那把微波射线枪,他的手抓了个空。波纹科菲灵活地转了个身,他一只手把那把武器拿回手里,一只手借着这个可怜的家伙飞翔的轨道又推了他一把。

    可怜的家伙,他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出于人类的本能他抓住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居塔成为了这样不幸的东西,他们一起从二楼摔了出去。

  波纹科菲慢慢把枪插回靴子,他遗憾地趴在栏杆口看着掉在楼下的两位可怜的不幸人儿,这次……可是没有水池,好像……真的很疼。


第一次的信任

  金丝公主的新娇婿道纳康·切斯特顿侯爵跟塞德莱·布龙菲尔德伯爵大人站在他们的好友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身边。当年的四大家族的单身公子,现在只有布龙菲尔德伯爵还单身,剩下两个……也不能算是成家立业了,家倒是成了,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至今没跟大公阁下办理结婚仪式,至于可怜的切斯特顿先生,他的婚礼遇到刺杀事件之后,公主殿下至今没进道纳康家的门。

  "亲爱的杨(幼小的时候,他们爱称呼威尔克斯特侯爵'杨',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未喊),自从你订婚后,我们就没好好过几天好日子。抱歉,我不是故意激怒您,我觉得,自从你有了婚约后,你的脑细胞就开始退化,活得越来越像个小老头。想想以前吧,他们都说我们纨绔无事,头脑平庸,但是我觉得,比现在活得质量高得多。看看我们现在,个个活得像个小老头。"布龙菲尔德有些带着讥讽的语调说着自己不如意的两位朋友。

  威尔克斯特苦笑了一下,对于朋友说的这番话,他无法还口,只好苦笑。他转头看下坐在办公室发呆的埃德蒙,这几天,出来进去的,陛下派了不少人跟随,可怜的明妮,正经破案的事情无法亲自操作,每天连轴转的跟着埃德蒙大公,几乎是寸步不离。

  埃德蒙大公跟皇帝陛下有个秘密,这是这几天大家都终于明白了的事情。从多年前大公阁下兵役归来之后,他就再未离开过卡蒙嘉中心区,此种理由,耐人寻味。这几天,大公好似有要离开的迹象,陛下多次跟他长谈,但是从陛下的表情上来看,结果并不是很好,丹尼仕柯到处吹着火药味极其浓厚的烈风,一不小心就连累一片。

  陛下是这样,大公是这样,皇后都是这样……大家都这样!

  威尔克斯特笑了下,他看下挚友,拍拍这几天也过得颇为不如意的切斯特顿:"好了,我进去看下,你去下皇后殿下那里,我来的时候看到金丝正在院子里发呆。

  年轻的道纳康脸颊红了一下,右手紧紧抓了一下他的手套,冲着威尔克斯特点点头,转身向着丹尼士柯后面走去。

  "我们的切斯特顿好像喜欢那位老姑娘。"布龙菲尔德坐到了威尔克斯特刚才坐的那个石头椅子上,看着挚友高大、修长的背影,眼睛里闪着光芒,嘴巴却依旧不饶。

  "行了,塞德莱,陛下那边你这几天负责警卫工作吧?"威尔克斯特提醒了一下自己好友的职责。布龙菲尔德揪下别着上校肩章的软军帽,用指头反着勾勒了一下,带在自己脑袋上。不得不说,这位依旧独身的公子,现在是越来越帅气了,他的帅气来自他的成熟,三个人里,有时候这位冷静的,总是在说着尖酸话的伯爵,似乎成长的更像他们父辈所期盼的那样,高贵、尖刻、敏感、心思细腻,对陛下忠诚……

  "这位年轻的先生,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如果不是怕连累整个若代堡的可怜人没饭吃,我是不想来打搅您美妙的悲伤心情的,您可以这样悲伤下去,或者……我也可以一起陪你一下。"威尔克斯特缓缓坐在埃德蒙面前。

  埃德蒙抬起那张一整天没有表情的脸,狠狠的瞪了威尔克斯特一眼,威尔克斯特只是觉得有趣,明妮亲手端着一些五味酒进来,她带着一丝哀求看着威尔克斯特。

  "放这里,明妮,太好了,我的胃需要这个,真是又热又浓。您知道,这几天的天气糟透了,气象部门的主管也该退休了吧,连个好天气都调配不好,这几天应该下雨,下淅沥沥的那种小雨,这样才能搭配我们尊敬的大公阁下的心情,对吧……嗯?味道不错,简做的?"

  明妮点点头,放下东西,立刻离开。

  "威尔克斯特,你到底想做什么?"大公阁下的语调夹杂着一些怒气,但是他在努力忍耐,他似乎现在只对一个半人忍耐,一个当然是至今没有音信的波纹科菲先生,另外半个就是这个威尔克斯特先生。当然,即使他想对威尔克斯特先生生气,这位聪明的先生也很少给大公阁下机会,他总是能猜出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总是顺着他。

  今天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是,这位侯爵先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激怒您,然后叫您发泄一下,您喜欢……怎么发泄?砸了这里?就像砸了陛下的办公室一样?或者……乘着可爱的波纹科菲不在,我们可以成就好事?您喜欢上面,还是下面?我倒是不在意,如何?嗯!这热酒可真不错……"

  威尔克斯特吧嗒、吧嗒嘴巴,真是惬意无比。

  "你看上去就像个无赖!"埃德蒙很生气。

  "哦,做无赖比起两天没吃东西的大公阁下,要高尚两个档次。"威尔克斯特眉毛向上扬了一下。

  埃德蒙大怒,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热酒一饮而下,那酒温度最少五十度左右,埃德蒙喝得有些急促,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他扶着宫廷沙发的扶手狼狈的咳了起来。

  威尔克斯特上前帮他捶打后背,轻轻抚摸前胸顺气,一些酒气被激到埃德蒙那张略微显得苍白的面色上,淡淡的红润挂在那里,此刻的大公,看上去英俊极了。

  "我不懂,真的,过去的这些年,我一直不懂,我总是在琢磨,我哪一点不如他了?埃德蒙,我……如果有天死去,你也会这样伤心吗?"

  威尔克斯特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埃德蒙,大公伸手捞了几下没捞住。

  "你一直那么刚强,就像个天生的巨人,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他……显出如此的脆弱。"

  威尔克斯特掂起大公的下巴,帮他擦嘴角的酒汁,埃德蒙面色红了一下,一把抢过手帕,自己给自己擦。

  "你乱说什么呢?我是不会叫你死的,最起码你还在我身边……我怎么……"埃德蒙努力找回自己的尊严,他看着花园里一步一岗的卫兵,这哪里是保护他,分明就是在监视。

  "那我要谢谢您了,听您这么说,我可真高兴。"威尔克斯特笑了下,再次倒了一杯热酒给埃德蒙:"再喝一些,这些对你的肠胃好。"

  埃德蒙接过杯子,低头想了一会,突然用很小声的语调说:"威尔克斯特?"

  威尔克斯特站在他身后也低声回答:"我在这里,阁下。"

  "我可以信任你吗?"埃德蒙的语气里透出一些软弱。

  威尔克斯特摇晃了一下:"要我吻您的手,向您效忠吗?大公阁下?"

  埃德蒙扭过头,苦笑了下,带着一丝抱歉:"我伤害了你?"

  "没有,怎么会,这个世界,只有您不会伤害我,即使您需要我奉献我的生命。"威尔克斯特微笑着。

  "我把奥戴维他们派出去了,他们正赶往Y—21。"

  "这真是好消息,他们没问题的,一定会……把波纹科菲带回来的,阁下。"

  "我不能去,我恨死了那个誓言。"

  "我不懂……"

  "那是我的秘密,以后……我会告诉你。"

  "这句话令我不安,这是您和波纹科菲的秘密吗?"

  "也不算,我想算是我和他还有陛下还有路易四个人的秘密。"

  "这样……啊,只要不是你们俩的我都能接受,埃德蒙。"

  "我们从未这样谈过话,对吗?"

  "是,我很高兴,您能在此刻依靠我,这也算是我费尽心力,得偿所愿了。"

  "你话里有话,威尔克斯特。"

  "您一晚都喊我威尔克斯特,没有比这样更高兴的了。您可以信任我,真的,即使我的生命为您付出都是可以的。"

  埃德蒙想了一会,扭头看下威尔克斯特,这个男人站在那盏宫灯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可靠。

  "国王老道,那位温顿·乔,我要见他,把他带来,不要令任何人见到他。"大公扭头看着外面的警卫说。

  威尔克斯特紧绷的脊梁,悄悄松弛下来,他露出一个笑容,微微弯腰:"今夜,您就可以见到他了,悄悄地……"

  埃德蒙点点头,扭头看下外面:"后天,关于那场决定卡蒙嘉命运的谈判,就要举行了,在这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但是……威尔克斯特,如果我离开,你会恨我吗?"

  "还没到后天呢,到时候,我再恨也来得及。"威尔克斯特努力挤出笑容,转身离开。

  埃德蒙扭头看下堆积如山的数据,历史羊皮卷,卷宗,眼里划过一些火花。他拿起桌子上的铃铛把明妮叫了进来,他现在需要食物,需要最良好的体力来维持最旺盛的脑力。

  夜晚的国王老道,流星已经改名叫"双月",搞不懂谁为这家酒吧改了那么庸俗的名字。这里的生意自从这里的二老板,那位漂亮的斯特林?若埃尔去了皇家医院之后,又恢复了冷清。不过,这里因为住着一位流亡贵族,所以一些从各国因为各种原因避难于卡蒙嘉的贵族们,喜欢来这里追忆辉煌。

  当夜幕降临,酒吧里昏暗的灯光缓缓亮起,店里聚集了并不多的客人,W先生依然站在酒台后面,他的胡子上,自从他去年生日之后,就只扎黑丝带了。现在,面对店面里并不多的客人,W先生根本不再担心,他甚至很悠闲的偶尔悄悄喝上那么一口。店主交了好运,找了个财神伴侣,若埃尔如今身价百倍,他那双手,号称卡蒙嘉最灵巧的外科手,如今一台手术的费用,够这家酒吧糟蹋好几个月。

  午夜,乔装打扮的威尔克斯特侯爵悄悄推开店门走了进去,如今,他穿着一身旧军装,没有佩戴军衔,那身军装略微显得破旧,卡蒙嘉这几月正在裁军,满大街跑着这样的老兵痞。

  "您好,需要一点什么?"W笑着趴在柜台上对威尔克斯特打招呼,威尔克斯特随便指了一瓶酒。

  "您好!要先付账。"别给兵痞赊账,这是酒店的规矩。最近,这批退役军人把大家害苦了,陛下遇到刺杀,皇家这几天不时冒出一些丑闻,所以,卡蒙嘉大量的警力围着丹尼士柯转悠,暂时没空驱逐这些兵痞,W先生要现钱也情有可原。

  威尔克斯特从口袋摸出一张钞票,缓缓从桌子上铺展,他双手向前送着这张看上去脏兮兮的钞票,语气里带着一丝外乡的口音说:"老家伙,你见过国王的脸吗?见过吗?"

  W大怒,他一把拿过钞票,挥舞几下,指着上面的诺曼头像说:"哼,我不但见过这张脸,我还见过……你等下,我倒酒给你。"

  一些字迹在W挥舞之下露了出来,W面色悄悄变了下,他假装不在乎的把那张钱放进衣兜,转回身后,取下那瓶酒,帮面前的"老兵痞"倒了一杯。借着仰头喝酒,W终于看清楚那是谁了,他几乎在昏暗中尖叫起来,好在老家伙做了一辈子酒保,侯爵先生穿成这样,必然有他的道理,他连着给威尔克斯特倒了几杯酒之后,找了个借口,转身上了楼。

  后半夜,酒客终于散去,温顿·乔慢慢的从二楼走下楼梯,这先生还是那么不经意的露着妖艳。几年前那位若埃尔先生据说是他养的禁脔,自从若埃尔医生发了大财之后,温顿·乔就成了那位先生的禁脔了,好吧,这个社会,是以金钱的厚度来衡量社会地位的。

  乔穿着一身黑色衣衫,外面套着一件短大衣,他走到趴在酒台上"喝醉"的酒鬼身后,拍了他几下:"成了,别装了,没人了。"

  威尔克斯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扭头冲他笑了下,他擦下眼角:"倒是没装,您看,我都三天没好好休息了,在您这里真好睡。"

  温顿·乔笑了下,这几年被"养"尊处优,他脾气似乎好了许多:"有事?"

  "恩,大公阁下希望今晚见到您,秘密……的,我为你安排好了路线……您……"威尔克斯特正要详细说他安排好的路线,温顿·乔笑笑插言:

  "您回去吧,我会……去秘密的见他,不过……我很奇怪,以前他只派他们来找我,看样子,你们相处融洽,不是他信任的人,他不会派来的。"

  威尔克斯特苦笑了下,他擦擦鼻子:"哦,算了吧乔,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埃德蒙的暗探,我在您这里对他说了不少抱怨的话,您要羞愧死我吗?"

  温顿·乔看下手表:"好像您误会了一些什么,我从未是任何人的暗探,而且你说什么,我也从未在意过。您回去吧,注意安全,若埃尔今晚有台手术,我去接他回来,就去见您的大公。"

  威尔克斯特点点头,装成酒鬼的样子,晃晃悠悠的离开酒吧。他装的并不成功,每次撞在街角的石头街灯上,都是踏踏实实的撞击,一点巧劲都不会用……可怜的威尔克斯特。

  卡蒙嘉第一皇家医院,一台手术,也不能说是手术,这是一台实实在在的人体解剖。皇家医院的外科快刀斯特林?若埃尔医生,正和几位专家还有警视厅的人员很仔细的对一具还算新鲜的尸体进行详细解剖……

  若埃尔轻轻脱下手套,他伸着手到一边的自动消毒柜那里进行消毒,他一边消毒,一边对自己的助手说:"记录下。"

  助手连忙拿起记录器对准他的嘴:"好的,先生。"

  "解剖体编号:A001号,尸体书面报告为三十五岁,实际骨龄四十一岁……恩……到四十五岁左右。出现这样的现象,一般因为该解剖体生前大量食用提神剂,含有兴奋剂的药物所导致骨质内部钙类维生素大量流失所造成。A001号,生前患有消化道和消化腺相关的疾病,但是并不严重,严重的是该解剖体直肠内部呈现大小细微伤口,这些伤口有扩张撕裂伤、冻伤还有尖锐体切割伤痕,这些痕迹表明,该解剖体死亡前三年到四年内……长期受到……性……虐……待。A001号,生前最后七十二小时,因为过度神经紧张,疲劳,导致脑内细胞异常活跃,眼内虹膜均出现不正常现象,大脑最后无弥留影像,整体光影一片黑暗,显然,此人最后影像被有意删除,整个脑体遭到破坏,但是剩余现象也能分析出……该解剖体死亡前,最少在四十八小时内,活体最后表现为,怕声、怕光、怕冷、怕热、怕痛、注意力涣散、思维迟钝、意识模糊非正常现象,报告书结词……恩,确定该解剖体属于自杀,排除他杀,自杀原因……严重的精神抑郁症。但是解剖体死亡后,尸体接触过第三人到第四人,建议……他杀排除,从新定性,另行立案……"

  助手缓缓放下记录器,扭头看下已经从新缝合好的A001号,他遗憾的叹息到:"真是可惜呢,那么漂亮的人,在陛下身边服务,前途如此远大,竟然有这么严重的抑郁症……"

  若埃尔未听他的唠叨,他要赶紧收拾一下自己,装成外科手术结束的样子去见自己那位,万一乔知道自己悄悄为陛下服务,非大发雷霆不可……

那道光永远吸引我

  人类,是匍匐在大自然的细菌,每当他们找到可以发酵的地带,他们就开始聚集,大势钻营,他们创作所谓的文化,所谓的社会,人类给这个习性起了一个名字——"自然法则"。

  波纹科菲现在坐在居塔的巡视车里看着外面的黑暗街区,深蓝人、垦荒者、天使之国的人,这些人现在聚集在流放星的唯一对外开放空间站,他们在这里交易物品。这种物品是人类最原始的商品,他们自己,他们的器官,他们的爱,他们的良心,这些被称呼为商品的新物种,在这里建立了一种很新奇的文化,他们明码标价,精英肉体,唯一想摆脱的就是饥饿。

  "你怎么看这里。"居塔笑眯眯的看着波纹科菲,这几天,除了计算科学院的车辆和做本身必要的工作,波纹科菲几乎不跟居塔说话。

  即使,这个骄傲的人用尽一切办法挑逗自己,讨好自己,故意激发自己的怒气,波纹科菲都努力使得自己看起来像一杯水,一杯保持静态的水。他不理睬他,甚至他的眼神很少落到他的身上。

  现在,居塔把他带到这个空间站参观,波纹科菲想,他很明白此人的意思,如果他再保持这样,他不介意把自己卖到这个地方。

  "看到那个人了吗?"居塔用眼角斜了一眼躺在街角的一位乞讨者。

  顺着他的眼睛,波纹科菲扭头看去,一个勉强能看出来算是人类形体的物种,躺在昏暗的角落。

  这个人,他萎缩了,肮脏是他最基本的表象,好吧,除了肮脏他身上看不出其他,他就像最低贱的黑色黄色杂毛瘦狗,唯一能看得出性别的器官已经被人阉割,他蜷缩在那里,还活着……

  "他曾经住在我那里最豪华的宫殿,他享受着最美味的新鲜牛奶,他喜欢牛奶。"居塔慢慢走到那人面前,用他高贵的脚尖踢了他一脚,那人缓缓睁开眼,先是一呆,然后开始挣扎。

  "赫赫……呃……呃哦!"他伸出他瘦长的胳膊,想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居塔,居塔由着他抓,甚至他的眼神充满期待。他看着地上这人,语气带着一丝……感情,没错,他带着感情的说:"我爱过他,不是最爱,他总是说,你看你……多么自私,不懂爱。"

  他缓缓蹲下,抓起这人伸向他的手:"这双手,总是修剪的精致漂亮,我喜欢捧起它亲吻……可是,他的手却伸向了我的脖子,我父亲的权杖……我虽然是个自私的不懂爱的人,但是……那不意味着,我不会受到伤害。"

  居塔巡视的地方,人们是寂静的,他们匍匐在自己店铺的门前,不敢抬头,卑微的弯曲在那里。当到达流放星后,许多人被因为再次的罪过被送到这里成为商品,但是,最起码还能吃饱,还有一张简单的床铺。

  原始的需求都无法被满足,他们开始纯洁,以前千万种欲望早就消失无形,居塔的惩罚比死神还可怕。

  "他死了。"波纹科菲对居塔说,他很奇怪,明明这人是掉了眼泪的。

  "你知道吗?你的眼神很像他……最初的他,是温柔的,不管多么冷淡,他看我的时候都是温柔的。"年轻的居塔站起来,看下手下:"烧了他吧,送他回到他的祖国,他说他想回去。"

  对于居塔和这个人的故事,波纹科菲不会去追问,他没兴趣,即使他知道居塔多么期望自己可以问一下,但是他讨厌这个人做事的方式,所有的有权利者都是如此,把别人的屈从当成理所当然,在你表示屈从后,他还要你的感情,你全部的爱。

  "你不想听他的事情吗?"居塔突然一把抓住波纹科菲的手,他有些生气,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是他所不喜欢的……这个时候……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本来非常昏暗的空间站内,突然热度不正常的,急促的忽上忽下,现在,所有星系的主脑控制,按照地球的四季有节奏的循环,最高热度按照以往设定在58℃,最低能达到-30℃.

  现在,这室内的温度在以每三十秒一下的速度迅速调换着。

  "主人,您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那是温度干扰器,这里很快会成为死城……"

  有侍卫冲了过来拉着居塔就跑,居塔看着波纹科菲,他看着他挣脱开自己的手,从街边抱起一个被打扮成洋娃娃的孩童……

  "这里来,波纹科菲,跟着我们……"居塔拼命叫着,他无法回头去拉波纹科菲,他的手下一切以他的安全为主。

  十分钟后,地下紧急撤离隧道内,居塔用手紧紧抓着波纹科菲的一只手,而他们车子的身后,最少有十辆刺客的车子在追着这辆可怜的,奢华的居塔出巡车。

  好多汗,居塔的手冰冷,寒凉,他甚至是惊惧了。波纹科菲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害怕,这样的刺杀对于他来说还算不上等级。埃德蒙这几年遇到过更加有威胁的刺杀,在卡蒙嘉中心区的若代,有人透过卫星RE射杀线袭击过那里。

  "深蓝主战型飞行攻击坦克车,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流放星不该有这样的东西!"侍卫大喊着。

  大片的,成块的碎岩石在他们身边坠落,无数的攻击射线打在那些坚实的岩壁上,岩壁颤抖着,呕吐着,高温下,岩石变成了浓汁,开始往下滑。

  居塔的巡视车,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地形熟悉,我们知道,地下城犹如千年迷宫,这辆笨拙的车,正在那位司机的操控下,以不可能的灵活钻来钻去。

  波纹科菲看着躺在他怀里的"洋娃娃"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孩子",他吓了一跳,这人扑着厚厚的粉,看上去是嫩白的,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这人就是个侏儒。

  侏儒瞪着眼睛,看着波纹科菲:"如果你,现在从车里跳出去,有可能还能……活,他们在杀居塔,不是我们,居塔死了,我们就自由了。"

  侏儒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感,他不喜欢居塔,讨厌居塔,畏惧居塔,憎恨居塔,所有的人,都讨厌比自己位置高的统治者,在流放星的居塔,所有的流放者都希望他死。

  "丢他……出去!丢他出去!"居塔抓起这个洋娃娃想丢他出去,车子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一片山岩飞溅出去,变成最原始的利刀……那把利刀完整的削去了车体后面的动力系统的排热管道,顿时车子慢了下来。

  "死吧,死吧!该死的!就像我杀死的那些该死的小贱人、小贱种一般,被撕碎,被搅成肉呢……"侏儒抱着居塔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厉声叫喊着,波纹科菲一个手刀劈晕了这个大号"洋娃娃"。

  "他罪行就是虐杀儿童,看你救了什么人……!"居塔冲波纹科菲喊了一句。

  随着飞行坦克车越来越近,接近于死亡的惧色染到了车内这十几个人的脸上,波纹科菲向后看了一会,各种射线的光把他的瞳孔刺激的忽大忽小。他想,他离开这里的最后机会到来了。

  "居塔,要我?还是要活下去?"他扭头冲着居塔大声说。

  年轻的居塔一头冷汗,他紧紧抓着保险韧带扭头看他,大声回答:"我不……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要我?还是要活下去?"波纹科菲问他。

  "都要!我都要!!!不过……可以和你一起死,我也不介意"居塔冲他大喊,虽然他的嘴巴很硬,但是他的表情是惊惧的,本来就很苍白的脸,现在就像一张白色的纸张裁剪出的脸。

  "时间不多,你只能选择一样……小心……我倒是不介意死去,不过!如果你放弃我,那么,我可以救你。"波纹科菲对他也用喊得回答,轰鸣声太大,不用喊的根本听不到。

  居塔把脸扭了过去,他拒绝受到威胁,他相信,性命攸关之下,波纹科菲会想办法的,如果有办法的话。

  巡视车的司机将巡视车开进了一处古老的祭坛广场,这里是每代居塔死亡之地,为了防止那些仇恨者盗墓,居塔的墓地是不公开的。司机进来这里也是因为,那些攻击强光将厚厚的岩壁射出一个巨大的洞口,他们被逼钻进了这里。

  "快出去……出去……我的宇宙神……我的老祖宗,你们会连累我的老祖宗……出去……"居塔拼命拍打座位前面的司机,他命令他,训斥他,显然,居塔熟悉这个地方,非常熟悉。

  司机没理他,他觉得以后他也不必再服从这个变态了。

  居塔扭头看下波纹科菲,他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侏儒摸着自己的脑袋,缓缓从车坐下站起来。

  "我的天……我发了……"侏儒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广场,这里一派天然大自然的原始景象,有鸟在高飞,有鹿群在惊恐的四下逃窜……那些墓地犹如一个一个巨大的古堡,古堡的材质是贵族金属,最最值钱的能源石被当成了点缀。

  "呯!"居塔拿起一个放置在一边的,打完子弹的中型枪支,用枪托敲烂了"洋娃娃"侏儒的脑袋。

  波纹科菲举起手臂,拿袖子擦去飞溅到面颊上的血滴,这个人……死有余辜。

  "要活着,还是直接埋葬到这里!"波纹科菲看着居塔继续问。

  在他们冲进来的那个大窟窿里,那些飞行坦克车越来越近……

  居塔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话:"快想办法。"

  "当然,我的条件?"波纹科菲问他。

  飞行坦克车的机翼撞击到了一座墓地的塔顶,顿时飞石四溅,一块巨大的岩石飞到生物层的顶端,将那里撞击出了一个大黑洞,漂亮的天空图像消失了,黑乎乎的不知名的冷风向屋内灌着,飞鸟从无数丛林飞出,哀鸣四起……

  "随你,随你……你说什么就什么,保住我爸爸的墓地,无论如何……"

  居塔大叫着,捂着脑袋蹲在一个掩体后面。

  空气缓缓的静止了一下,沉闷、沉重的物体缓缓的,深沉的落在地面上。居塔慢慢抬头,一架绿色边线,镶嵌大面积胭脂色人形机铠,站立在他们这辆破车前方。

  "请找个地方掩护好自己,我尽量……保护好这里。"波纹科菲的声音通过机械传了过来。

  就像运动员起跑一般,机铠缓缓半蹲,猛地冲了出去,它快步在景物的缝隙之间滑行,巧妙的躲避着这里的老建筑。没跑多久它遇到了第一辆飞行坦克,那辆坦克呆了一下,是的,刚才还横冲直撞的坦克竟然表露出一丝人类的情绪,这很可笑。

  它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波纹科菲怎么会对它客气,他领起这个小铁疙瘩,在身后轮了一下,瞄准那个黑洞狠狠的丢了出去。

  可怜的飞行坦克被塞进了生物圈的那个空洞,生物圈内的空气不再泄露,迅速枯死的那些动植物,缓和了下来,居塔慢慢从他隐藏的掩体后面站了起来。

  "机铠师?"他喃喃的难以置信的看着大铁人,他手下的护卫上前护住他登上了那辆巡视车,调转方向找巨大安全的掩体。

  反应过来的剩下十来辆飞行坦克都停顿了一会,他们迅速分散开了,一定是商量好了作战计划。

  巨大的电子炮影分成多重的影子,驾驶飞行坦克的驾驶员显然都是经历过很多场战斗的技师,负责引诱波纹科菲视线的那辆飞行坦克迅速从他面前划过。

  波纹科菲控制机铠捕捉它,他不想伤害谁,当然他也不介意再次丢一辆出去。

  "轰隆!"几声光炮声相继响起。

  波纹科菲的大铁人向前走了几步,差点摔倒。

  这是一次完美的夹击,虽然有着强大的战力,最好的机铠,波纹科菲没有实战经验,在战斗中,怎么能怜悯那个呢。

  趁着波纹科菲的机铠没站稳,四辆飞行坦克车弹出了捕捉软索,没人能抗拒一架机铠的诱惑,这还是正宗贝因托产品。

  波纹科菲的铠体被绊倒在地,它挣扎着,翻滚着,连带着一栋几十米高的大石碑被撞击的拦腰截断。

  居塔的巡视车被石碑掉落撞击地面的强大力量拍的飞了起来,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居塔倒立在车里无奈的叫唤着:"我讨厌……这样看这个世界。"

  波纹科菲的铠体这个时候正巧也倒在他的身边,那个机铠很大,它的脑袋就有居塔这辆巡视车那么大。

  居塔艰难的扭头看着波纹科菲的机铠,他机体脑袋上的灯光还亮着光芒。

  "我也……讨厌这样和你对视……"倒立着的居塔被他的属下拖出车子,这些人脱下衣服,挡在脑袋顶阻挡那些小块飞石。

  一把三、四米长的机铠匕首被波纹科菲从机铠腿部武器安装装置内拔出来,他先是就地一滚,接着飞行坦克互拉的力道,那把匕首把右上角那辆坦克拦腰斩断。

  尘土一阵阵的从地面飞起来,居塔开始咒骂:"该死,该死……该死,我今后死了,绝对不要把我埋到这里,哦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该死……"

  当四个角度的拉力不再均衡,现场场面开始逆转了,这一次波纹科菲有些怒气了,那样狼狈的摔倒,幸亏埃德蒙没看到,看到还不笑死在那里。

  说话间,机铠抓住束缚自己的链条,就像丢古代流星锤子一般,他轮着那三辆可怜的坦克开始飞击,那几辆剩下的小可怜啊。

  现场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这种场面……怎么形容呢?恩……就像一个不会抓蝴蝶的小朋友,拿着他的捕捞网在野外四下乱罩。

  坦克车相继爆炸,许多可怜的动物被连累的烧成木炭,坐在那些坦克里的人,就更加不好说了。

  居塔此刻心情已然稳定,胆子又回到了此人的腹腔。他站在角落冲着波纹科菲大喊:"我告诉你,即使我允许你走,你也要全额赔偿我家墓地的损失。"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怎么说呢,他真的很难过……天知道是因为他将要破费的荷包,还是真的爱他的父亲。

  "抱歉父亲……抱歉……祖父,抱歉……曾祖父……"居塔自己在那里唠叨着,在他还未念完自己家直系祖先的时候,他的部下突然大喊起来。

  "我的天!妈妈!"

  居塔很生气的回头:"给我闭嘴,你的妈妈没埋……哦!宇宙神……妈妈……"

  居塔眼睁睁的看着波纹科菲最后的动作……

  几分秒之前……波纹科菲双手抓着两辆飞行坦克在手内撞击,轰鸣声中,剩下了几辆车急了眼,它们一起冲向波纹科菲想同归于尽,紧急当中波纹科菲打开护盾,那些坦克车直接撞击在护盾波上粉身碎骨,它们机体的爆炸将波纹科菲的机铠冲击了出去。

  居塔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架大铁人在空中斜线飞出,撞击到一株巨大的,长了几百年的老橡树上……然后,老橡树突然枝叶曲卷包裹住了那个大铁人,当它的枝叶再次伸展开……再次平铺于几百米的生物空间的时刻,波纹科菲却不见了。

  好久……之后……

  "嘿……我看到了什么?你们……你们看到的和我一样吗?那棵……大树……它把波纹科菲吃了?吃了?是吗?"

  没人回答他,每个人吓傻了……

  波纹科菲感觉到自己……在虚无中飞行着……不远处,有一道白光暖洋洋的笼罩着他,那光就像爸爸……像埃德蒙……他们眼神当中流露出的爱意一般……

狗的面粉

  温顿?乔在深夜时分,纵身跳过丹尼仕柯的巨大围墙,他沿着宫内的人工河悄悄走着,此刻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正经八百的夜巡人的制服,一边走,他一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偶尔遇到同样的巡游者,他便地头哈欠连天的过去,他就像早就呆在这个城池里的某尾小鱼一般,自由的吐着泡泡,没人觉得这人有什么不同,也没人问他要去那里。

  埃德蒙站在厨房,他透过烤箱上的玻璃钢面板观察着抹茶蛋糕在高温的熏烤下,慢慢胀大,慢慢发出一些香味。

  "我不喜欢抹茶,我觉得这种蛋糕很苦,若埃尔会做一些草莓的,不过每次他都把蛋糕做得很难看,令人没有胃口,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外科医生的,笨成那种样子。"

  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炫耀,埃德蒙没有说话,他随手帮乔倒了一杯子喝的,继续扭头看那块抹茶蛋糕。

  "这里可真安静……"乔用脚沟过一把凳子,坐了上去,他端着那杯饮品一边喝,一边抱怨着,以前他有时喜欢在半夜的时候,来到若代堡的厨房,每次奥戴维他们总是在这里备了好料,他们很热闹的畅谈,偶尔也会玩一些游戏,比如说纸牌游戏什么的,现在,整个若代就像个死城一般寂静,乔不喜欢这样。

  "资料在壁炉边的橱柜上。"埃德蒙一边说,一边调整着烤箱内的温度。

  乔站起来,走到壁炉边拿起资料慢慢开始阅读,埃德蒙回头看他的表情,就像他想象当中的那般,开始他惊讶的抬眼看向自己,接着神色上带着一丝丝讥讽,冷笑,甚至他是幸灾乐祸的,但是他看到最后一页,表情竟然是勃然,然后开始深深的思考……

  埃德蒙打开炉子,端出蛋糕,虽然第一次做,但是样子还算是不错,这个圆形的蛋糕胚还没走了样子,他打开一边的柜子找到奶油,却没找到抹奶油用的刀子,没办法,他只好拿了一把方形饭铲子一点一点的往蛋糕上抹奶油。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那么,你想从我这里换点什么?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作为初始人我不该跟你分那么清楚,可是你要知道,其实到现在,我该做的事情没做完,今后到底会去那里,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的教父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可出卖他的人我一直没有找到,我守在这个该死的国家……我找了莫尼克党这么多年了……原来……最后的名单在那里!"

  他仰起脸极力抑制下自己的情绪,有些自嘲的笑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了,若埃尔早就想出去旅行,今后……哦,抱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好吧……我们来说你的问题,你想我潜入流放星?抱歉,我想现在我赶到那里已经来不急了吧?"

  乔现在的话总是很多的,人在感情生活上丰富了,人格会变得过于啰嗦,这位先生,现在生活过于养尊处优,啰嗦也是必然的。

  埃德蒙拿起叉子掂起一小块蛋糕,他仔细看了下这块卖相实在难看的东西,他想他做出了一个怪物,谁说初始人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他们照样做不好一块普通的蛋糕……一块普通的抹茶蛋糕,被埃德蒙大公做成了绿色的花泥,样子有些难以下咽。

  埃德蒙把蛋糕放进嘴巴里,咀嚼了几口,乔看下灶台上的怪物蛋糕,他皱着眉毛看着埃德蒙大公把蛋糕放进嘴巴里,咀嚼几下,接着吐出来。

  "你来自流放星的。"埃德蒙毫不客气的端起怪物丢进垃圾处理器。

  "是,不过不是Y—21,我流放的地方不如那里,大概是面粉不对吧,面粉放在那里……别看我,我也不是行家,但是做蛋糕肯定不是这种,这种看上去是很白……你试试那种,黄袋子的,我看W用过黄袋子……天,这里太多黄袋子了!"乔跟在埃德蒙后面,看着他蹲在橱柜前很认真的看着那些面粉袋,他尝试给些建议,看样子大公阁下,今晚很有做蛋糕的欲望。

  "居塔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埃德蒙随便提起一个黄面袋子倒出许多面粉,乔被呛了气管,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居塔,你等下,我去透口气,妈的……抱歉,不是说你……咳咳咳……!"乔打开窗户伸出脑袋呼吸了会,他扭头看下埃德蒙,一下子忍耐不住的笑了,埃德蒙就像个面粉人:"我的天……你到底要做什么?"

  半小时后……埃德蒙再次把第二块蛋糕丢进垃圾处理。

  "我说到那里了,对,现任居塔的爷爷……这位老居塔爱上了一位被流放的贵族小姐……给我一些砂糖……但是对方说他不懂得爱情……这是维生素颗粒,不是砂糖……"

  乔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投身到了做蛋糕这个行当当中,他一边做,一边指挥着年轻的大公转来转去。这样似乎……挺过瘾的。

  "老居塔深深的爱着那位贵族小姐,他的内心据说是有着巨大的犹如潮水一般的爱意,他每天都去那位小姐的花园看望她,为了讨她高兴,他建立了流放星第一个生态园,你知道的,对于饭都吃不上的流放星,这是太奢侈的事情了,为了那位小姐,老居塔可以说能做的都做了,他甚至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位绅士……我觉得,这个可以吃,卖相还是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埃德蒙和乔趴在橱柜上,很认真的看着橱柜上的第三代怪物蛋糕,埃德蒙拿起叉子小心的伸出去叉了一小块放进嘴巴里开始咀嚼。

  "如何?"乔期盼的问。

  "你可以……试试。"埃德蒙咽下蛋糕看下他说。

  最初的两块蛋糕,埃德蒙是吐出来的,乔觉着自己还是颇有天分的,最起码埃德蒙咽下了那块蛋糕,所以他也大大的叉了一块放进嘴巴里,很快他把蛋糕吐了出来。

  "姓诺曼的就没个好东西……妈的,好吧我继续说情报,说居塔。
后来,那位贵族小姐自杀了,老居塔很伤心……试下这个蓝袋子吧,你看,这个角上有个蛋糕标记……恩,我们一起实验下……我说那里了?"
  "老居塔很伤心,对,他很伤心的对子孙后代说,如果你想得到世界上最大的幸福,那么就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不要因为单方面的情感而去伤害你最爱的那个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认为,居塔对待感情比你们这些人是有感情道德的……好吧,不是说你,边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

  "你的意思,波纹科菲,暂时没有危险?"埃德蒙看着乔,满眼期盼的问。

  "天知道,居塔喜欢他吧,一定会对他好的,在感情上,他算是一位君子,真的,只要波纹科菲不允许,不爱上他,按照规定,居塔不可以触碰对方,这一点,你要放心。但是他肯定会优待他,不是对俘虏那样。"

  "我没有不放心,我……我只是……算了……想碰波纹科菲,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我没担心……"

  "嗯?……我知道,不过你确定他没问题吗?不是我故意激怒你,你要知道,他成为初始人,这么久了,他似乎从无疑问,对你盲从到一定境界,你确定你的小丑是聪明的?"

  "不要叫他小丑!"

  "好吧,我道歉!"

  "只要,我不说,波纹科菲绝对不会问。即使他怀疑,他也不会问。"

  "好吧,说正事,你要去挽救波纹科菲是吧,去Y—21?"

  "是!"

  "我想要那份报告中的莫尼克党的名单。"

  "我想要一条潜出卡蒙嘉的安全路线,这些年,你的暗探遍布全星系,如果可以我想借用一下你Y-21的人力。"

  "那不可能,那些是人,不能做交易,别的都可以!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合作,假如他们知道是为流放他们的诺曼服务,抱歉我就不要混了,你也清楚我这辈子欠的人情不多,你们……那个家算是一个?可是这个忙,不好帮。"

  "恩……这样啊………你要吃吃看吗?"

  很快……第四代,第五代抹茶蛋糕被丢进垃圾处理器……

  当天色渐渐进入黎明,丹尼仕柯依旧按照它的千百年岁月那般去不紧不慢的的应届着繁文缛节的各种礼仪。

  升国旗,开宫门,当丹尼仕柯上空瞬间飞起几千只白鸽的时候,接着一位来自警备厅的暗探,几乎用小跑步的进入丹尼士柯。

  一个不幸的消息打搅了沉睡的陛下,接着……那个消息被带进了若代堡。

  简带着皇帝陛下的秘书快步找到厨房,最近大公阁下的脾气不是很好,他不许别人接近他。

  "阁下……请原谅……陛下的秘书先生在外面,好像有紧急的事情要见您。"简先是闻了一下空气中的怪味,接着敲敲门,小声且小心的说。

  "简?是那一位亲随?"大公阁下的声音还是那副老样子,不急不缓的,也听不出火气来,波纹科菲先生不在,这位阁下很少发脾气,或者生气。他不爱在没有波纹科菲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情绪。

  "是第一亲随,阁下。"

  厨房门被猛地拉开,埃德蒙站在厨房门口紧紧盯着那位亲随的脸:"陛下在那里?"

  "陛下在他的办公室。"亲随先生弯腰回答。

  埃德蒙回过头对蹲在烤箱面前的背对着他们的乔说:"务必等我。"

  乔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招了招满是面粉的手。

  那位亲随和大公很快消失在若代的小道上,温顿?乔看着那一大块蛋糕胚子,皱皱眉毛:"简,是不好的消息对吗?"

  简并不认识乔,但是,能跟大公阁下在这里长谈一整夜的,必定不是外人:"我不知道先生,抱歉……只是……您在做什么?"她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她很担心,但是在这之前,简觉得若代堡的厨房就像被轰炸过一般,简直是一地狼藉。

  "您看,我觉得,我一切都按照烹饪书上了来了,我和你们的大公整整实验了一晚上呢。但是作出来的蛋糕味道还是怪怪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看样子我们都不具备烹饪天分。"乔无奈的摇头。

  简无奈在门外观望了一会后叹息:"先生……步骤是没有错的,但是,先生……你们用错了面粉。这些面粉是我们若代堡胖球们使用的专用面粉,这种面粉因为是特别定做,所以没有打上任何标记。胖球们非常喜欢它,您知道……一般专用狗粮的面粉内,含有大量的骨髓粉末和骨头……它们不太容易发酵……"

  乔跑向卫生间,他决定好好清洁下自己的牙齿……还有喉咙。

  埃德蒙轻轻推开陛下的办公室,陛下穿着一双毛拖鞋站在办公室的中间,气色并不好。他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自己的孙儿交代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他,没有任何方式讨好他。他可又必须留下这个人。

  他在大脑内,努力寻找最最合适的措词。

  他是国王……好吧,现在的他,宁愿不做这个国王。从年轻的时候到登基时代,他从来没有这样一筹莫展过,他要怎么跟自己的孙子交代。他也喜欢波纹科菲的,那个孩子很善良,对自己一直很忠诚。现在……那个孩子失踪了。

  "是最坏的消息对吗?"埃德蒙看着自己的祖父,他想尽量把自己的语气压成无波的,平静的,但是袖子下的手指几乎把手心抠出血来。他期盼,这只是陛下的一时冲动,不然就是和那位皇妃生气了……或者,好吧,不管任何理由都可以。只要不是他……他的波纹科菲。

  陛下的嘴角生生的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算是最坏,埃德蒙,根据我的情报波纹科菲只是暂时失踪了。铁狮军那边转移完科学院就是把那个星球翻个个子,也要找他……埃德蒙……我很抱歉……"

  埃德蒙慢慢走进屋子,他很少这样不修边幅。他那双总是精光四射,充满斗志的双眼内,镶嵌着深深的疲惫,下巴上一些胡子茬胡乱的就像他的心情一般的冒了出来。那件白色的丝绢衬衣上满是面粉,彩色奶油……他就这样整体看上去凌乱异常的走到陛下的面前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埃德蒙……"陛下扭头想做一些什么安慰下埃德蒙,他知道,现在即使他倾尽国力,也无法令这个孩子展颜。从刚才得到消息的一刹那,一切都失控了。

  "您什么都不必做,陛下。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哀伤,愤怒,痛苦,哭泣。这些都是多余的情绪。我什么都不会做,一会回去,我就去找他……再带他回来。这些才是当务之急。"

  埃德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语调也是清晰的。陛下能感觉到……他在很认真的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未搭配上人类应该有的情绪,年轻的大公平静的吓人。

  "埃德蒙,后天就是古债务案代表谈判的日子,埃德蒙你知道……卡蒙嘉不能没有你……"陛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有些语无伦次,他说完后想了下,很快又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不是……你去吧,埃德蒙……真的,我是个国王,如果你从未出现过。那么,这些事情也必须是我要面对的……对啊,你去吧,我亲爱的埃德蒙,我不能叫自己最爱的孩子恨自己一辈子。你的父亲他就够恨我的了……你去吧,去吧……"

  埃德蒙站起来,冲他点点头:"那么……那么……"他想想个措词对这位国王说一些什么,但是脑袋一片空白。他只能冲他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在陛下办公室外的丁香花道上,可怜的大公撞翻了人,还把脑袋碰到了雕像上。他就这样慌不择路的向着若代堡跑去,回去……回到那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两位父皇联络。

  无关的面子也好,无关的尊严也好,无关的孩子气也好。他认输……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的波纹科菲没事。

  是……只要他没事……

  威尔克斯特跟皇后尤兰康丁站在若代堡的门口。安吉神色慌乱的坐在一边,金丝紧紧抓着她的手安慰这位可怜的,失去哥哥的少女。安吉看到埃德蒙走过来,她迎了上去。

  "他没事,安吉在家里安心等就好。相信……哥哥,我一定能把他带回来。"埃德蒙拥抱这个姑娘。

  "我总是对哥哥很任性……"

  "是,我们总是对他很任性。"

  "只要他回来,平安的回来,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是啊,我们都不会那样了,乖乖的跟金丝住几天,我会回来的。"

  "抱歉,我现在很忙,怕是没时间跟你们说话了,真的……"埃德蒙推开安吉,绕过那些人向里走。

  他没时间听这些人说废话。也没时间哄他们,更加没时间听大道理。

  "我们什么都不会说,亲人出事了,我们只是想来安慰一下……我们只是想陪着你,埃德蒙……"金丝大声对他说。

  埃德蒙呆了一下,扭过头:"谢……谢谢,再见,很抱歉。"

  以前他不想说的,不想做的,他都做了,他只求别人别阻止他。他开始小跑步……

  威尔克斯特默默跟随着,一直跟到了他的卧室。埃德蒙拿起联络器回头看下站在门口的他:"抱歉,我需要一个人呆着。"

  威尔克斯特也是一脸平静,他看着他,上下看了很久之后才说:"埃德蒙,我总是听他这样叫你。每次都很羡慕……呵……抱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好吧,有件事,算是半个好事吧……"
  威尔克斯特这样说着,慢慢的走到埃德蒙面前。他突然伸出双手很狠的抱住了他……紧紧的……埃德蒙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的好?

  "在离国王老道五百公里的地方,陛下一直有一个实验室。原本那里是归我爷爷管的,现在它……归我。埃德蒙,那里有一架可以跳跃,折叠时间,空间的飞行器……如果我们运气好,十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会到达Y—21,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很高兴能跟你一起粉身碎骨。"

初始种子

  波文科菲慢慢走下机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这不可思议的世界……

  这里没有一丝的光亮,但奇妙的是,波纹科菲确定自己可以看到一切。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尖翘的石头尖,还有四通八达的巷道。机凯最后的灯光缓缓熄灭后,他依旧能看得到。

  那个尽头……有个声音在呼唤着波纹科菲: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周而复始一遍一遍的呼唤着他。

  那股子奇妙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认识了许多年,上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亲切的声音。没有畏惧、没有害怕、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的感觉,即使,他是被一棵巨大的树木包裹进这个奇异的世界。波纹科菲也并不觉得害怕,他觉得就像被小时候邻居的祖母呼唤了一般,那里有个寂寞的老人家,他确定是这样的感受。

  波纹科菲将巨大的机凯收回机储器,他向前慢慢迈出步伐,开始了这次奇妙的旅程。那种奇妙他能感觉的到,那种奇妙是发自身体最深处的。

  一些粉尘的白色粒子在他的身边飞舞着,那些带着白色荧光的粒子组成无数的画面在他的面前铺展,他慢慢向前走着,就像阅读一本关于这个星球的故事一般,一边走,一遍看着……

  故事是这样的:一次宇宙大爆炸,一粒生命的种子在急剧膨胀之后,扎根在这个贫瘠的星球。它就像它的兄弟姐妹一般无怨无悔的选择了这里,命运委派它来到此处。

  碰撞……再次的碰撞,然后是吸收……不规律变成了浑圆。

  白色的粒子在飞舞,第一缕生命缓缓的在黑暗的岩石缝里挣扎出来,它的出现代表生命。

  有空气,有水源,这个星球在迈入正确的轨道之后,开始繁衍它的生息,这个时候那颗大树开始第一次结果。

  当第一枚果实结出,它努力将自己的生命力分解成这样白色的粒子,那些粒子穿越过土壤,孕育出了第一批有智慧的生命。

  有智慧的植物,有智慧的动物。

  这些东西产生文化,属于它们自己的文化和生存方式。那个时候,这棵树拼命的伸展自己的枝叶,努力的结果。那些果实坠落池里,幻化出这个星球的血脉,滋养万物。那个时候它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满足和有成就感。

  白色的粒子连接在了一起,变成各种曲线。那些曲线在勾画,勾画出千万副的表情,动物的,还有最早的属于这个星球主宰的表情。波纹科菲确定,那个物种它不是人,但是它开始创造文明。

  文明最初的表现就是,那个奇怪的生命群种们开始圈画地域。

  这是我的……

  这也是我的……

  这还是我的……

  这一切都是我的……

  当所有的东西,都被刻画上标记,文明的背后就开始垄断,垄断创造杀虐。

  它哭泣了,看着自己创造出的生命这样互相残杀,它开始放弃自己。

  无疑,它是所有种子当中最有个性的一颗,它喜欢丰富,厌倦毁灭。自然的,人为的,当生命不再取悦它,它毫不留恋的放弃它们,它开始残忍的收缩自己,放弃自己……

  波纹科菲跟着那些曲线,看着这个星球的故事。看着这个星球的文明,几千万年只是一个过程,这是一粒种子的故事。

  现在,波纹科菲站在这棵悲哀的树下,它虽然在此隔绝于世,但是没有什么比它更加清楚它生命里曾经受过怎样的苦痛。自己到底是什么?自己……这个叫波纹科菲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波纹科菲他想他刹那之间明白了,他来自和它同样的地方,他的血脉里有着和它相同的东西。

  两行无法抑制的眼泪,缓缓从波纹科菲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眶里流出。原来……他是它的孩子啊……那个小丑呢?那个愉悦别人总是流着眼泪的波纹科菲呢?被谁扼杀了?

  那颗树它枯萎了,看着这硕大的岩洞,它有几十里那么宽广,一些最早的枝叶掉落地面,被不知名的物体包裹竟成了琥珀,波纹科菲慢慢蹲下身体去触摸那些已经没有生命力的树叶。

  "你,没有双足,但是却想离开这里是吗?"波纹科菲缓缓抚摸着那棵树的最后树干,每次抚摸那树最后的躯干便幻化成白色的颗粒,飞舞在波纹科菲四周。

  "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呢?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向何处去的,就像我这个不知名的生命,我出生……我死亡……"

  最后的躯干,突然轰隆的,沉闷的塌陷开来,一粒圆形的种子在波纹科菲四周徘徊、飞翔、旋、哀求……

  仿若知道它想做什么一般,波纹科菲慢慢伸开自己的双臂:"那么……好吧,我就做你的寄生体吧,一直……一直做到为你找到新的星球,孕育出新的文明开始。"

  种子欢悦起来,它猛的飞扑到波纹科菲的身上。

  波纹科菲觉着自己就如做梦一般在这个地面缓缓升起,很疼……一种千万种触角扎入生命的疼……他开始大声嘶叫。

  居塔光着脚丫子呆呆的奔跑进他的庭院,那里原本开着这个星球最美丽的玫瑰花,那些花儿瞬间衰弱,凋零。

  两行眼泪缓缓落下,居塔呆呆的扭头看着周围的人,他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就好像……妈妈出远门了,他知道,妈妈再也不回来了……永远的。

  这一天,莫名其妙的,Y—21所有的人,都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一幅奇妙的树纹身出现在波纹科菲的背后,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出这么美丽的纹身了。波纹科菲还是他原本的样子,只是……他此刻已经成为Y—21这个星球初始种子最后的寄生体,成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物种。

  不过,一切还好,他困乏的睁着眼睛,躯干曲卷在地面:"现在,我要睡觉了,只是小小的睡一下。我在这里等你……等我睁开眼,埃德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渺小生命承载不住巨大的责任而终于睡去了……波纹科菲在此等待着。

  埃德蒙换好航空服,提着头盔站在那架机械前方,他不由得想起父亲的一句话:"千万不要小看人类的智慧。"

  以前埃德蒙一直嘲笑父亲的这种态度,说的他自己都好像不是人类一般。

  现在,他站在此处,不得不佩服卡蒙嘉的科技了,面前这个机身仿若海豚身形一般的机器,单是从视觉美感上,就超越了贝因托生产的相关机械。

  "我给这家伙充了最好的能量原石,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三天后还有会议呢……"威尔克斯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航空服,一边唠叨着。他很高兴,埃德蒙没有拒绝自己,这算是胜利吗?在某一种形式上,假若真的死去,那么,他很高兴和埃德蒙一起粉身碎骨。

  埃德蒙回过头,看着在不远处,穿着蓝色军服的温顿·乔,似乎来这里并非这位先生所愿。他面部的表情很僵直,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傻瓜去赴死。温顿·乔想不通,他无聊的上下磕着自己的牙齿,心里想着,要是这个该死的小王子真的死了,要怎么跟贝因托的两位王交代?

  一些不知名的灰烬粘在了威尔克斯特的脸颊上。刚才他很费力的才把这架海豚形状的机械蒙布揭下来。

  "威尔克斯特,这里。"埃德蒙叫住他,指指他的脸颊。

  威尔克斯特莫名其妙的拿着手里的手套抚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呵……过来,我帮你弄。"埃德蒙招下手,脸上挂着笑容。

  威尔克斯特心里大力的撞击了一下,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出现?即使他幻想了一千次一万次,这样对波纹科菲随处可以有的笑容,还是第一次对他展现。这么多年了,几天前他偶尔在自己亮丽的发色里找到一根黯然的白发,回过头,大公还是年轻的大公,那一刻威尔克斯特觉得自己离埃德蒙是那么的遥远……

  现在,他对自己说……过来……过去吗?

  威尔克斯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埃德蒙,没有过去。

  埃德蒙笑了一下,他走了过来……

  轻轻的,他帮威尔克斯特抚去脸颊上的灰尘,冲他笑了下说:"抱歉,请你原谅我。"

  威尔克斯特觉得脖颈后面,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埃德蒙,软软的倒在了他身后温顿·乔的臂弯中。

  "我买了一本书。"埃德蒙从架势服的侧兜内拿出一本书对着乔挥舞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有一天的时间去学习一门学问,很久没这样了。"

  乔同情的看着怀抱里的威尔克斯特,他悻悻的,带着一丝怨气的说:"如果你回不来呢,就这么死去吗?作为一个初始人,一个……国家的继承人?"

  埃德蒙笑了一下,攀住梯子边缘,很轻松的钻进驾驶舱。他冲着乔微笑了下:"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作为什么而活着,你知道吗?我的命只剩下半个了,我必须去寻找另外半个,才能作为一个去做些什么。很抱歉,把你牵连进来……万一……万一我真的去……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的很快乐……快乐的不想回来了……请转告我的父亲,这次旅行……我很喜欢,并不孤独,我还有一本书。"

  埃德蒙再次挥舞了一下那本书,关闭起驾驶舱。

  这一次,乔……看到了那本书的封皮《卡蒙嘉传统童话故事》。

  当机体升空,乔躲避在控制室,即使隔离者绝对安全的设备,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器械的燎烧,那股子……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燃烧的感觉……

  而他身后的地板上,威尔克斯特躺在埃德蒙的披风上,两行眼泪缓缓的……在他的梦中滴落……

  乔看着在空气里迅速燃烧、推进、折叠着、扭曲着的那个巨大机械……那些机械带走了埃德蒙……

  埃德蒙有一本书。

  Y—21,最后昏暗的,一直在这个可怜的星球提供光线的气象设备再也没有提供最后的光明。

  在人烟聚集区,一些临时被调配来的生物灯连轴的点燃,流放犯也是人,不管当权者是不是不待见这些罪犯。如果一整个的星球犯人死去,那么罪过就大了。

  Y—21附近的守备星临时空投了大量的生物灯,在不远处空间航道,卡蒙嘉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大量的救济物资……那些物资在道路上。

  一场并不大的战役后,这个星球突然奇妙的死去了。最开始,这里的气温是以每天两度的速度向下滑,再后来,它突然有些松动。

  地面上,原本有的石头和土壤层还有可贵的、稀少的水源被一层一层的微风刮的不知道去向哪里,许多上古时候就开拓出来的巷道慢慢□了出来。

  大量的人死去了,因为干枯……莫名其妙的干枯着死去了,剩下的人只好围绕在生物灯周边,等待着最后的救援。

  至于这个星系的地下王者居塔,据说,前些天,他就带着他的人逃离了这里。最后留在这里救援的,竟然是这个星系人最最怨恨的卡蒙嘉军队。

  生物灯的循环系统是有限的,不断有人为了拥挤进可以呼吸到空气的地段而被踩死、挤压死。但是奇怪的是,却没人抱怨什么,也许,流放星的居住民们,对厄运的抵抗力先天上要比正常人强上很多。

  人们沉闷的聚集着,一些老人和孩子的咳嗽声缓缓传出来……

  "这里再添三盏生物灯!该死的,我说九点的方向,如果空气连接不起来,会耗费大量的能源……能源……!"哈尔中将在大声咒骂着他的下属。这几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坏透了,先是接到虚假的陛下密令,接着接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救那位美丽的同僚。当他带着自己的小队真的潜入居塔地下宫殿的时候,Y—21整个星系却都不对劲了。现在他放弃援救任务在救这该死的流放犯,天知道,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他会在哪里……也许下一个流放星吧,他不再多想了。

  哈尔·雷蒙德板死了脸木呆呆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除了咒骂,他的下属听不到他嘴巴里吐出任何的别的词汇了。那些可怜的士兵十分紧张的在四下走动,消毒,去深层区寻找居民,每个人都累坏了。

  "书记官!书记官!"雷蒙德大声喊着自己的书记官。

  "是的先生,我在这里……"他的书记官原本躲避在一边吸氧气,哈尔最初的呼喊他并未听到。

  哈尔·雷蒙德顿时烦躁了起来,他先是大力的踹了这位倒霉的书记官的屁股,接着他还想拿放置在一边桌子上的鞭子抽打这位可怜人。

  "您要冷静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我跟您拥有同样的人权。先生,您的流放星的规矩不能成为抽打我的依据,如果你的鞭子抽到我身上,将军先生,您在违法,您知道吗?"

  倒霉的书记官很不客气的顶嘴,全世界都知道,哈尔·雷蒙德要倒霉了,他几次想见自己的老上司,可惜那位老奸巨猾的吝啬鬼对他拒而不见。

  哈尔·雷蒙德苦笑了一下,接着牙齿一咬,像饿狼一般的神色露了出来,他走到这位书记官的面前,还是挥舞起自己的鞭子狠狠的,加倍的抽打了他。

  书记官躺在地上大力的嚎叫、啼哭,他不是野战军,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做文书工作的文人。

  如果用哈尔的原话来说,他爱说:"去他妈的,该死的文人。"虽然这位将军经常喜欢称呼自己为文人。

  一顿密集骤雨一般的皮鞭下去,书记官终于开始丢开自己的体面开始哀求。哈尔满意的笑了下说:"帮我起草一封信件,以书面和密文形式上呈陛下办公室,不……三封,最高军事法庭也需要一封。"

  "好的先生。"书记官从地面艰难的爬起,擦去他眼角的泪水,顾不得浑身的伤痛,这次他倒是耳朵好使了。

  "尊敬的卡蒙嘉皇帝陛下……对,皇帝陛下……鄙人?不是,在下……还是鄙人吧……

  尊敬的卡蒙嘉皇帝陛下,伟大的五爪狮子之王,鄙人哈尔·雷蒙德,系陛下麾下铁狮军一名弃卒。

  以铁狮子之名,陛下,我的精神与肉体,还有我的肚肠以及还算清白的灵魂,一直以来都是效忠卡蒙嘉的,归顺卡蒙嘉的。鄙人我虽然出身低下,但是……但是……鄙人我出身这段话删去……"

  "好的先生……"

  "犹记得,第一次获得军功,陛下对鄙人授勋之时所言,虽出身浊浪浑波之地,但同样具有伟大的道德、勇气、这样高尚的情操。尊敬的国王陛下,现在鄙人在此深深对您的王旗奉上卑微的忏悔。显身名就之后,鄙人方知,即时为五爪狮子奉献再多的情感以及热忱,鄙人不过是一个……一个卑微的皇家小玩意儿,一个可笑的……小玩意……"

  哈尔·雷蒙德说出自己是小玩意的时刻,一丝苦笑突然悄悄爬上他的眉毛,书记官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上司。

  哈尔·雷蒙德不知道怎么再去继续写这封信,他回头看下这片凄凉的土地,他知道那种被遗弃的滋味,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这一刻,命运却开了这样一个大玩笑。一封虚假的陛下命令,一次意想不到的刺杀,一连串的恶果,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恨的人都没有。给他那封命令的陛下的秘书先生,据说已经自尽身亡,那么自己呢?也需要跟他一起走吗?该死的,天知道,他妈的跟那个该死的混蛋都不认识……

  "将军……您看那里!看啊!!!!!"卫兵蹦了起来,指着天空。

  哈尔顺着卫兵手指的方向看着天空……

  一团火红的光球,席卷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这篇可怜的土地撞击而来……

信笺

  哈尔·雷蒙德将军弯腰仔细打量着,这位从那部巨大的机械里几乎是爬着出来的狼狈先生,他刚出来没有几分钟,带他来的这架奇怪的海豚形状的机械就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巨大的气浪席卷着无数的碎片,四面飞舞。哈尔和那些士兵躲避在掩体后面,一些碎片飞到地面那个人的身上,那人狼狈的躲避了几下,但是依旧有一片从他的脸颊上擦出一道约三厘米长的伤痕。

  "你是谁?"哈尔小心的问,爆炸前,他似乎看到了那架机械尾巴处的某个标记。

  地面上这人呻吟了一下,他举起自己的胳膊擦了下脸颊的血,于是看上去更加的恐怖了。

  "我是谁,呵呵……哦,我的头,好吧,如果一会我想起来我是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现在……请不要打搅我,在我找到自己之前……"这人语调古怪,大概是经历了一次惊险的太空旅行,此刻他的声音都失重了。

  哈尔·雷蒙德冲着卫兵摆摆手,有两位士兵走过来架起地上这人向临时办公室走去。

  "给这家伙弄点吃的。"哈尔·雷蒙德在他们身后说。

  "只要水……大量的水。"埃德蒙呻吟着说。

  雷蒙德苦笑了一下,水?自从那场祸事之后,这里的所有地下水一夜之间干涸,一滴都没有剩下,现在每人每天摄入量不到半斤。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夜之间,宇宙神抛弃了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卡蒙嘉中心城国王老道的酒吧内,威尔克斯特侯爵已经整整发呆20多个小时,他不吃不喝的傻坐在那里,只是呆呆的看着墙壁上的某个星系图形。

  午夜两点,酒吧的客人渐渐散去,酒吧外突然悄悄的戒了严。

  "先生,外面有许多士兵?"W有些惊慌的趴在窗台上看,几位身材高大的士兵站在窗口外,他们宽阔的背影挡住了W的大部分视线,可怜的W只好搬着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观望。

  酒吧门口的铃铛再次清脆的响了几声,乔看下W:"我上楼。"

  W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会把自己独自留在此处,他站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老板离开,看着几位个子高大的人走进这家店子,拉着一起四处搜寻。他不知道所错,不!应该是这位可怜的先生吓坏了,他笔直的站在椅子上,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十分钟后,一位穿着大风衣的先生慢慢走进这家酒吧,他先是好奇的看着W,W也站在椅子上看着这位先生,很快,他惊讶的发现,这位先生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卡蒙嘉的诺曼十四皇帝陛下。

  于是,他很应景的昏了过去,可怜的W,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诺曼十四慢慢走进酒吧,很快,他看到了坐在墙角发呆的威尔克斯特。他慢慢走过去,冲他笑了下:"请我这位失败的老人家,喝一杯啤酒吧!你看,孩子,我的口袋没有一个钱。"

  威尔克斯特看着陛下,很久之后他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还晃了两下,明妮从后面扶住侯爵先生,眼睛里闪过一些同情之色。现在……这位先生很明显的是被那位他一直跟随着的大公阁下抛弃了。

  那位大公阁下,何止抛弃了他,连带着,这个国家,他的祖父,他都不要了,他义无反顾的就这么走了。明妮不理解,当然,像她这样为了国家而出生,一辈子为了荣誉而活着的人都不可能理解,为了爱情,可以抛弃所有东西的人。

  "可怜的孩子。"陛下叹息了一下,坐了下来。

  W从地面上爬起来,他站在那里发了五秒钟的呆,接着跑过来亲吻陛下的鞋面:"我的宇宙神,我的神……我的陛下……"

  当然,陛下不会叫这位有着奇怪胡子的先生亲吻自己的鞋面,他大度的伸出自己的手。W顿时觉得,这辈子,就是死了,他都瞑目了。看吧,可怜的平民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当权者,即使他们每天累死累活的为这个国家纳税,为这个国家供养他们不知道的闲人。

  "给我们两杯酒,还有,准备一些吃的,我和侯爵先生都累坏了。"陛下冲这位流着热泪的先生笑了一下说。

  "当然,马上就到,我的陛下。"W回身就跑,捎带着他还绊翻了一把可怜的椅子。

  看着W跑远的背影,陛下叹息一下,他对站立的笔直的威尔克斯特侯爵说:"坐吧,我来带给你好消息……埃德蒙……他安全抵达Y—21。"

  威尔克斯特呆了一下,接着……他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面,先是仰头看了一会天花板,然后他很羞愧的伸出手擦去自己腮边的两行抑制不住的热泪:"这是这20多个小时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请原谅……陛下,您看,我为此哭泣。啊,一个小时前我还想,好吧,叫他死去吧,他死了,我就解脱了。陛下……请原谅我的恶毒……随您怎么处罚我,关起我来,流放我,怎么都好……抱歉……我很痛苦……真的,我有些后悔了。"

  陛下慢慢站起来,这些年,能讲心里话的没有多少人。年轻的侯爵一直很懂事,他事事以国家立场出发着想,许多埃德蒙应该做的事情,都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直在自己扛着,他从来不叫一声苦,没人更加理解这位年轻的侯爵为了这个国家到底扛了多少东西。

  "可怜的孩子。"陛下走到他面前拥抱了他。威尔克斯特先是呆了一下,明妮知趣的看下那些侍卫,然后带着那些侍卫离开。酒吧门关闭的一刹那,威尔克斯特失声痛哭。无法抑制的痛哭。

  诺曼十四这辈子,他的怀抱里从未这样大度的容纳过别人的眼泪,皇家不需要眼泪,丹尼士柯不需要眼泪,他们的命运更加不需要眼泪。可是,此刻……他觉着,他们都欠了威尔克斯特一场无法抑制的眼泪。不对,他们欠了这位可怜的年轻人更多的眼泪……

  "我们还有三个小时。"陛下拍拍威尔克斯特的后背。

  只是一刹那,威尔克斯特顿时找回了自己,他挺直了自己的腰,很抱歉的冲陛下笑了下:"抱歉,我去收拾下自己。"

  陛下点点头,看着威尔克斯特转身进了盥洗室。而这个时候,明妮带着一群部下,捧着大宗的文件走了进来。两个小时之前,若代堡的简把这些文件送到了陛下的卧室,而这些文件正是埃德蒙临走之前,委托简转呈皇帝陛下的,另外还附录亲笔手书信笺一份。

  威尔克斯特慢慢走出盥洗室,此刻他看上去好了很多,除了眼球中无法抹去的血丝,他看上已经体面了起来。

  "这些?"威尔克斯特看着大宗的文件,有些惊异。陛下不会把临时办公地点放到这个小酒吧吧?威尔克斯特连忙说:"您不需要这样,我已经好了,还有,我非常的抱歉,陛下,为我的失态。"

  陛下拍拍身边的座椅,威尔克斯特坐到了他的身边,明妮慢慢走进来,点亮这家酒吧所有可以点燃的灯光。

  "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们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没时间回去了。但是在这之前,孩子有一封信,我还是希望你看一下。"陛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威尔克斯特。

  这份信笺的反面,贵族印信的印章非常正确的盖着。威尔克斯特很珍惜的抚摸了一下那个私印,那是埃德蒙的印信。他依旧记得很多年之前,那个人除了任性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却在自己觉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抛弃了自己。

  抛弃!

  没错,可怜的侯爵先生真的认为自己是被抛弃了,他被伤害的遍体鳞伤。

  "你看看吧。"陛下端起W亲手奉上的一杯饮品,他刚要喝,明妮却阻止了他。

  "陛下,超过十五度酒精类的东西,您都禁止喝。最起码,在今晚,您不能喝。"明妮毫不客气的阻止了陛下,她转头对W说:"陛下和侯爵先生需要一些热汤。"

  W脸上带了一丝愤怒,但是他很快的转回身。好吧,他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也不准备和这位男人婆,难看的男人婆,该死的男人婆对抗什么,他去了厨房。

  威尔克斯特看下陛下,陛下冲他点点头,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那封信笺。

  "我亲爱的祖父:

  第一次以一种严肃且奇妙的态度考虑这个开头,用一句卡蒙嘉的老式抱怨,我的宇宙神。我竟然不知道用何种开头来称呼您,陛下?或者祖父?

  我想,我是爱您的。所以,请原谅我第一次用我亲爱的祖父这样的词语来称呼您。

  第一次来到卡蒙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国家就像一池子臭水,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破桥。这些臭水蔓延在桥身,每当大雨倾盆,水面上涨,任何力量都能摧毁这个我曾经认为早就应该死去的这个该死的……国家。

  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语气去形容,您和曾祖父用尽全力去保护的这个所谓的、伟大的、崇高的、无所畏惧的卡蒙嘉,我不能撒谎说我在来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它。

  亲爱的祖父,请原谅我的食言。并且……我想对您说,一直到几天之前,我依旧认为我还是贝因托人,还是骄傲的我父亲的小海盗。请您原谅我吧,不管我之前的话有多么的伤害您,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您和曾祖父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得到了我。

  而我……又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应该骄傲的,应该鄙视这个国家的。我错误的思想导致我认为,贝因托是我的。现在想来,这很可笑,贝因托,它从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父亲,伟大的贝因托的两位国王陛下。我的两位生身之父,他们建立,他们建设,有了他们的努力,才有了贝因托……"

  看到这里,威尔克斯特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带给自己的震撼更加的大了。那个贝因托?那个传说中的贝因托吗?他震惊的看着陛下,思维无法把这个事情完整的从大脑里很好的区分出来。他要表示什么好呢?他的埃德蒙,他最爱的那个人,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或者?他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玩笑?是这样吗?

  陛下再次看了一眼明妮,明妮转身离开,捎带着,她带走了所有的人。

  "你看,威尔克斯特,我愿意跟你分享这个秘密。我和我的父亲,那位伟大的国王干了不好的事情,我们间接着使了一些手段,为了卡蒙嘉。你知道我们等于间接着毁灭了他的王位,埃德蒙……埃德蒙他是……贝因托王位第一继承人。"陛下慢慢站起来,抚摸下墙壁上那幅星系图,缓缓的开始说着,只对威尔克斯特说。或许这位陛下已经没有什么说心里话的人,此刻他把威尔克斯特当成了自己人,说着心里话。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甚至一丝高兴的神采隐约着挂在他的眉角上。威尔克斯特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陛下有什么好高兴的?

  "开始的时候……"陛下继续说着,也许这些话,他连埃德蒙本人都未曾提及,但是今日他将正式的把威尔克斯特纳入在自己人里,不是谁都能分享到帝王的秘密的。

  "开始,你知道吗?我还是很生气的。我的儿子,一个私生子,他建立王朝,成为王者,他的王朝称霸整个宇宙。而他的父亲我……却整整做了半个世纪,甚至将近一个世纪的老王储。然后……为了我这个没本事的父亲,我的父王却要使用装可怜的手段去欺骗自己的孙子怜悯自己,给卡蒙嘉一丝希望,给这个王朝一个希望,给这个星球一个希望。我的埃德蒙,我深爱的孩子,我可以向宇宙神起誓,此生,我最最爱的孩子,他就是这样来的。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什么吗?乔德纳·杨·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陛下扭过头反问威尔克斯特。

  威尔克斯特茫然的看着陛下,对此消息的到来,他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只是觉得大脑蒙蒙的,找不到自己,找不到埃德蒙,找不到这个星球,找不到这个国家。他摇摇头:"陛下……我不知道。"他喃喃的,无力的回答。

  诺曼十四高高举起他的手臂,伸出他的胳膊,他用力的伸出食指,从天空挥舞下去,猛的一下、一下、一下的向着地下的方向,就像抿什么物品一般,使劲的,用力的,全身力气都使在那个指头上大力的说:"这意味着!他这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成为贝因托的王!知道吗?没有哪个国家的国民会接受在其他国家成长大的王!卡蒙嘉当他是贝因托人!贝因托人会当他是卡蒙嘉人!我们毁了他!我们毁了!他!所以(陛下开始流泪)……所以!我们以为他恨我们!我们一直认为是这样的……(他又兴奋的喊)我!我和我的父王!都把那个孩子当成贝因托人!好吧!现在!我们都错了!都错了!"

  陛下吼着,吼得威尔克斯特浑身发木。他在震怒的陛下面前按照传统缓缓单膝跪下,他期盼这样可以平息陛下的兴奋,或者是他的怒气。

  "不用,你不用这样,起来,你看这封信,你知道吗?我是多高兴,多么的高兴,看啊!我没生气,我从未这样高兴过。你知道,即使天亮之后,我们要去为这次该死的谈判作出最后的努力,我们就要踏上谈判台了。但是在这之前,威尔克斯特,我期盼,我可以,作为一个国王……我第一次觉着,我还有能令我高兴的事情,快看啊,继续看它……"

  陛下揪起威尔克斯特,拍拍那封信。

  威尔克斯特站起来继续阅读它。

  "……。我的两位生身之父,他们建立,他们建设,有了他们的努力,才有了贝因托……就像我的,呵……我直到要离开这里,我才明白,对待这片土地,是的,我终于承认它了。你们称为卡蒙嘉的地方,它教养我长大,我已经具备了这片土地的根性。

  我现在承认,我已经会慢慢学着用这片土地上的方式去思考、去考虑、去发现,无论如何,即使回避,我亲爱的祖父,如你们所愿,我发现就在今晚,我已经会抚摩着我的心脏,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事情去隐隐作疼,去愤怒,去为了它畅想了。

  亲爱的,我的祖父,离开之前,我有许多事情要考虑,我知道,您需要我。但是,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爱波纹科菲,我的爱人。您看,在我的思想无依无靠的之际,他如神一般降临,他挽救我的灵魂,救赎我的伤痛。我爱他,从未有过任何一种爱,能抵御这种我对他的感觉,离不开,剪不断,没有他,既没有我。

  但是,就是在此刻,在离开的此刻,隐约着,我的心却也为威尔克斯特,我亲爱的杨有些心疼了。一个人的心如何分成两半?抱歉,我真的无法做到,如果我可以分成两个就好了。对于我的波纹科菲,我全情全爱。对于你们塞给我的杨,我要如何对待才好呢?说爱,也是有的,但是并非那种他所期盼的爱。乔德纳·扬·威尔克斯特,他是我的兄长,友人,知己,我想这也是爱的一种吧……"

  猛然间,酒吧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声,这是卡蒙嘉的第一期雷雨季,它如约而至。

  威尔克斯特站立在屋子里失声痛哭,陛下拥抱着他也在哭泣。而酒吧的楼上,刺客乔一脸严肃的在整理着最后的装备。有人委托他去毁灭一些不该毁灭的东西,他为此要做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作为交换,他将会得到一整份的莫尼克党名单。

  而……Y—21上,埃德蒙准备着最后的装备,接下来,他要去地下十二层,波纹科菲消失的地方搜寻他。

  还是在此刻,距离卡蒙嘉边境有一个叫圣安布罗斯的移动空间法庭,这座法庭隶属联邦最高法院,十八个小时之后,卡蒙嘉国际金融借贷案,将在此举行……

挂在树梢的诚实

  温顿·乔慢慢打开一个长一米,宽半米多的扁盒子,这个盒子,他已经许多年未曾触碰了。这些年来,乔一直挂着一个流放贵族的头衔默默的生活在这个都市角落。

  现在他的生活,简单,舒适。因为有个人总是向他表达着自己深深的爱,所以乔总是那么的快乐,尽管他不喜欢表达自己。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偶尔会缓慢的、轻柔的牵出一丝丝幸福的味道,他觉着自己的生活因为有了若埃尔就此不同,而且会越来越好。

  乔喜欢"流放贵族"这个头衔,这个头衔令他想起那个他成长的故乡,他的流放星。在成为温顿·乔之前,在重归这个世界之前,他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曾靠过杀人换取食物。

  记不得第一次杀死别人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为了一块起了绿毛的粗麦面包。他用一块巴掌大的,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头,将一个和他同在垃圾山上讨生活的老家伙的脑袋击打了个稀烂。在那之前他记得那个老家伙抢劫过他无数的配给,甚至他还鸡奸过他无数次。

  那之后乔开始学会用一种方式去活着,他付出代价,别人给他食物,所以在那个时候他的职业算是一位为食物而奋斗的刺客。

  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了,现在他有个稳定的家,有爱他的人,他不需要去靠着伤害谁来得到什么,他拥有一切。但是之所以拥有这样的生活,那是因为他在流放星的老师,他的……养父。因为有那个可怜人,才有了今天他的一切。他敬爱自己的老师,他无数次的祈祷过,如果是那位品行高尚的人生下自己便好了。

  对于生身父亲,乔从未打听过他。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流放星的哪一端,关于他的命运,乔不会再去想。他希望得到的,他心里放不下的只有一个,就是那份埃德蒙说的莫尼克党旧系名单。他必须搞清楚于老师同期的一共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活着,有多少人死亡。如果死亡,因何而死,是否留下线索?如果活着……人在哪里,对于当年那场莫尼克党内的事件知道多少?还有就是老师说过,当年连他一共有四个年轻人和他担任要职,如果有叛徒,也可能就是出在这四个人里。好吧,除了养父,他要这三个人最确切的身份详单,他要找到那个人……即使那个人是死了,他也要将之挫骨扬灰。他记得自己老师的悲惨样子,颈椎下面完全无法动弹,即使如此,他依旧活了几十年,死前他一把骨头不到四十斤。

  他深深的怨恨那个人,即使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卖,他不会遇到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养父,也不会遇到他深爱的斯特林·若埃尔。但是,他就是怨恨着,从灵魂深处怨恨着,从不敢忘记。

  埃德蒙大公在临走之前,跟他有个交易,如果他幸运的可以回来,那么一起回来的除了波纹科菲之外,还会给他一份莫尼克党最后的名单。乔需要那份名单,平息多年的复仇之火在此燃烧着,无法抑制。

  但是在这之前,得到就必须付出。所以在今夜,乔必须根据协议履行自己的诺言,因为这个诺言,这位清白了许多年的人必须重抄旧业,去做一个刺客。

  乔慢慢的抚摸着面前的这个雕刻了玫瑰花的长盒子,这盒子不是他的,是他抢来的,他抚摸了一会,缓缓打开它。

  盒子内铺满了黑色的天鹅绒,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一共有五根钢针,这些钢针有大约三厘米长,唯一区别它们的是钢针下白色玉块上雕琢的六行字和它们的粗细。这五根由拇指大小的特殊材质制成的尖锐东西,曾经是一套凶器。

  若埃尔缓缓推开房门,乔立刻关闭了那个盒子,他不希望若埃尔看到这套东西。

  "我无法下去,W说,陛下在下面,这真是令人惊讶,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若埃尔穿着一套淡青色的丝质睡衣裤,他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饮品。

  若埃尔慢慢走到乔的面前,递给他饮料。他看着乔的那个盒子,眼睛里闪过一些什么,如果用词语来表达的话,这个词汇叫迷茫:"这是什么?"他问道。

  乔接过饮料,再次打开那个盒子,此刻呈现在若埃尔面前的竟然是一根纯银所制的登山杖,那根登山杖的拐头上还镶嵌了宝石。

  "呵……我从不知道你对登山感兴趣……乔,这根东西还真是俗气呢。"若埃尔抚摸了一下那根拐杖头的宝石笑了下说。

  乔慢慢的喝了一口饮料,空余着的那只手,缓缓的抚摸着若埃尔的背部说:"可不是。"

  若埃尔笑了起来,他很怕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用这样的手段挑逗自己,他很想要,但是今晚不成,来自警备厅那边,他有任务。

  "抱歉,亲爱的,晚上我有个手术。"若埃尔低头亲了下乔,这对情人都在撒谎。

  乔伸手挽住他的脖颈把他拽倒,压制在床铺上热烈的亲吻他。

  "恩……这个医生还是不做的好,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夜晚把我抛弃了,知道吗?街那边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亲爱的若埃尔,我想从那里叫回一个来泻火。"

  若埃尔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张开嘴巴,叼住乔的上下嘴唇,吭哧!就是一口。

  乔没有反抗,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

  若埃尔站立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对下面的人说,我是医生,我有手术,他们允许我十分钟后出去……哦,该死,我的裤子。"

  一些润润的液体,慢慢的印在那条真丝睡裤上,若埃尔有些难看的看下正在窃笑的乔,这的确是太丢人了。

  "我去换衣服,你在家乖乖的睡觉。"若埃尔冲乔尴尬的笑下,转身离开。

  乔趴在床铺上小睡了一会,待到外面传来远去的车声之后,他慢慢爬起来再次打开那个箱子。他伸出手,缓缓的抚摸着那些锐器,它们分别是:

  "妄言""背弃""虚慈""疑虑""猜忌"这五根锐器由粗到细个个锐利。乔抚摸着它们,只是抚摸了几下,他最后拿起那根只有一线光芒,几乎看不到形的细丝一般的锐器。

  乔将虚慈轻轻弯成一个圆圈,别在自己的耳朵孔上,轻轻的反锁房门。乔打开柜子钻了进去,在柜子后面他有个暗道,当然这条暗道并非他自己建成。那些古老的贵族喜欢按照传统在屋内修建这样的东西。这些暗道的作用以前是用来遮盖私情。

  一楼,陛下和威尔克斯特依旧在为天明之后的行程做最后的准备,威尔克斯特现在的情绪已经因为更大的事情生生的抑制了下去。

  不得不说,威尔克斯特在某些地方,比埃德蒙大公冷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贝因托教育和卡蒙嘉教育不同的地方。

  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来到郊外他的秘密基地,随后,一道若隐若现的亮光在刹那间冲向天空。这道亮光消失的太快,卡蒙嘉最先进的反间谍设备都无法捕捉到它。呈现在机械图标上的曲线微妙的呈现了一下下坡型波动,在某些情况下,大群的鸟雀飞过天空,这些波动也会出现。

  乔觉着,现在自己就像一团湿面团,他坐在那辆微小的机械内,被不停跳动、折叠的空间揉搓着一会圆,一会扁。他拼命大叫着,发誓再也不坐这种该死的空间折叠机。真不知道该死的那位大公怎么经历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折叠,他只是被折叠了不到三十分钟就感觉自己像死了一样。

  最后,这架机械终于停止,乔停止了叫声。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舔下自己的嘴唇,开始上下"哒哒"的咬自己的牙齿。

  "猫咪伸出爪子,抓挠着你的心……哦……"他缓缓脱去面罩,慢慢的爬起来。

  "该死。"乔在几秒之后,发现了下身的不妥,他失禁了。这种小机械还是存在问题的,即使它是贝因托最好的微型空间跳跃器。乔决定回去后把这个东西退了,应该还在包换期限内的。捎带的他准备在意见书上狠狠的抱怨一下,当然,失禁这个话题就算了。

  《圣安布罗斯移动空间法庭》,联邦最大、最具权威的移动空间法庭。现在,它就漂浮在乔的空间折叠器不远处,用肉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乔对自己驾驶的这辆小型机械的隐藏功能还是颇为放心的,因为贝因托的间谍机械,在全宇宙都是最好的。

  《圣安布罗斯移动空间法庭》,建立于三百年前,这个移动的空间内,因为战争、种族清洗、打着和平的名目入侵等案件,每年都要开无数震动整个星系的大庭。十几个小时之后,卡蒙嘉金融借贷案也会在此进行第一次听证会。

  在此之前,乔必须在这个面积比最大的空间站还要大的地方找到证言者,有的人不能活下去,即使这个人他是无罪的。用埃德蒙的话来说,面对卡蒙嘉千万小型企业业主的生存问题,面对乔故乡未来的兴盛,他必须做这样的事情。

  乔对埃德蒙所谓的大义不屑一顾。

  换上推进器,乔调整了最低呼吸频率,他只需要三公斤氧气就足够了。最后检查一遍设备之后,乔缓缓打开座位底座,顿时,他掉入了无尽的黑暗空间内。

  圣安布罗斯正面,无数射线星罗密布,来自各国媒体组织的小型采访舰船都排列整齐的在那里等候着。三个小时之后,这里会打开第一道屏障,面对那些瞬间能将最坚固的钢铁机械溶为铁汁,各国记者都非常老实的在安全区域照着一些照片。

  就像乔这样穿着推行器到处溜达的记者并不在少数,乔很快混进这些流动着的、到处就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拍的记者群内。

  "老兄。有没东西可以交换?我这里有诺曼家族最新消费账单,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好货。"一位记者慢慢接近乔,跟他交换情报。

  乔调整了下公共频道,跟这只在他面前飞来飞去的傻鸟说:"卡蒙嘉最新常规动力潜艇官方投入计划,当然,圣安布罗斯三任大法官家族秘史我这里也有。"

  "嘿,你这些东西有些过时了。想象下,等这次法庭听证会一结束,你可以就诺曼家族消费的前后账单做个对比,你知道,读者喜欢这个。"那只傻鸟还在唠叨着。

  乔把推进器调整了个方向,慢慢向圣安布罗斯的后面飞去。随着速度巧妙的加快,他很快很自然的消失在那些监控设备内。

  圣安布罗斯法庭后墙,这里没射线,没警卫。除非你驾驶着卡蒙嘉的战舰队,对着这后墙来一通密集的光炮,人的肉身根本无法穿过一公里厚的钢铁后墙。当然,这也不能说,这后墙就没人来光顾了,许多游客也曾到此一游,他们拿彩色油漆在后墙作画,像吊死的基督、XXX永远爱XXXX这样的话到处都是。

  乔慢慢将挺进器停泊在后墙的几十部排气转扇处,他开始一动不动的在那里计算这些三翼转扇的速度。

  圣安布罗斯后墙的排气转扇大约有四十个,每五扇一眼,间距半米,平均每扇的速度大约是308M/S。在乔之前,也许不会有人会打这里的主意,真的,傻瓜才会有这样的找死行为。那些巨大的三米长,单翼一米半宽的风刃会将你搅成碎片,就是一块钢铁,还是最最坚韧那种,连第二扇都无法过去。

  但是要想进入圣安布罗斯,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我想……我是个大傻瓜。"乔小声唠叨了一会,他慢慢的将身后装备内的勾带绳拿出来,一圈,一圈的在手肘上绕圈。

  寂寞的宇宙是纯黑色的,乔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耳朵边,前面的记者台,不知道那位傻瓜记者竟然放了一首歌谣,一首关于羊咩咩跟羊妈妈的歌谣。

  乔大力的呼吸一下,他将一个一寸长的牵引箭头拧在勾带绳上,叹息了一下说:"在你面前,即使是初始人也是不给面子的吗?对吗?我该向你祈祷吗?"

  风扇快速的转着,当然不会回答他。

  乔最后的算了一分钟,在那首可怕的童谣声中,他开始了一次惊险的旅行。

  "羊妈妈生了十二只羊崽子……十二只啊,十二只……"

  随着沉闷的一声牵引声,乔的身躯被带飞出去,几乎是比分秒还少的时间,他硬生生的挤到了第一扇风扇后。勾带绳迅速的在他身上捆绑着,他被困扎在半米空间内,脑袋里看到了无数的羊崽子。这里的风是可怕的,好在他开了贝因托的间谍设备,就是空间分割器。不过他觉着,第一道隔离最多能支撑个一分半,随后他还是会被卷进去变成碎片,可怜的若埃尔,他要守寡了。

  "十二只羊崽子啊,梦想着自己的爱情……爱情,爱情!去他妈的爱情……"

  乔再次推进第二道风扇,再次开始计算。他的身体开始发疼,大脑开始在某种力的作用下发梦。

  "美丽的草原上,羊妈妈都在生崽子……全部都生的是一群公羊仔……"

  第三扇……

  "整个倒霉的夏天,一只母羊儿都没出生……哎呀,哎呀……"

  第四扇……

  "羊妈妈们聚在一起开大会,该死的那只老公羊,□的时候,他的□一定在抽风……哎呀,哎呀在抽风!"

  第五扇……

  乔重重的就像一团鼻涕一般被甩到排风扇对面的钢板上,他黏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他慢慢回忆起自己是个人,这可真不容易。

  "我以后,再也不吃羊肉了……呕……"

  乔开始呕吐……巨大的风力将地面上的呕吐物带入了浩瀚的星辰,投入虚无……

  梅杰先生,正对着墙壁上悬挂的真实之神祈祷,作为这次听证会的真言者,他将会提供一份最有力度的证词。

  真言者,前身被称为证人,证言者。

  梅杰先生的祖先,正是那次卡蒙嘉金融案的证言者,甚至他的祖先是双方的公证人。梅杰先生的大脑内有着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祖先证言,这些证言,证据被以特殊的形式保存了下来,在不久后的庭审上,梅杰可以不发一言的坐在那里,只要任由那些机械分析那些信息,作为呈堂证供就可以了。

  在开庭之前,梅杰跟两任大法官谈过几次话。这位先生是位诚实的人,用他本人的话来说,他是清清白白的做了一辈子人,能来圣安布罗斯做一次证,他觉着对他平庸的一生来说,这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于是,按照传统,今晚他会呆在底层的证人保护屋呆上一段时间。警卫告诉他,现在他无比安全,因为这里周身都是透明的钢化强度玻璃,玻璃外就是圣安布罗斯的后墙,更不用说,这里有几十部的监视器对准了的。

  梅杰在很轻松的环境下祈祷,一阵轻微的冷风突然在小屋内吹动,一些鸡皮疙瘩慢慢的在梅杰的皮肤上蔓延起来。他突然非常恐惧的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他的整个身躯对着那面透明墙,真实之神严肃的看着他,墙对面的警卫若无其事的依旧在巡逻,梅杰在心里呐喊、嘶叫……

  是谁?是谁?

  "呵……你看不到我,不过你必须经历一次审判。"

  梅杰先生不悲哀的看着前方,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但是,隐约着他又有些高兴,他知道自己那个古老的家族,从此会成为正义的代称。每个后人都会赞颂他为真实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他这一生不正是为此而活着吗?想到这里,梅杰的眼神缓缓露出一丝按耐不住的兴奋之色。

  "哎呀,哎呀,您觉着您一定会成为一位伟人了吗?但是……怕是要让您失望了。你知道吗?羊妈妈在草原生了一群公羊……有十二只。好吧,跟这个没有关,有人要我对您说些话,卡蒙嘉的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

  梅杰记得这位大公,他几次约见自己,但是都被自己严词拒绝。

  "尊敬的梅杰先生,在某些事情上,我们施加惩罚赞许正义,一切正义都凌驾在慷慨和无私这个动机上。梅杰先生一定认为,如今您充满愉快,内心宁静泰然,您甚至觉得您公平的行为应该载入史册,这正是您的出发动机。但是很遗憾,在此,在您死亡之前,必须告诉您一个事实,法律是为了社会整体考虑而诞生出来的平衡物,梅杰先生的行为,却毁了我卡蒙嘉的平衡,我唾弃你的正义。也许,您可以毫无顾忌的站在法庭展览您清白的大脑,可是我们呢,我的卡蒙嘉……"

  那个声音突然停顿,用奇怪的声音说了句:"你的卡蒙嘉,为什么是你的,你不是贝因托人吗?"很快那个人换了原来的声音继续对倒霉的梅杰先生说:"我的卡蒙嘉,在这片土地上,无数的人在这里点燃千万盏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灯。这些人并不认识梅杰先生,这些人都有父母子女,他们都要借助卡蒙嘉蓬勃的经济去生存,去活着。直到现在您这位伪善人一定不认为你是错的,那么,我来告诉你,你的行为到底是在做什么吧!你在毁去我卡蒙嘉千万盏明灯,阻挡这个民族前进的脚步,用你所谓虚伪的慈悲和正义。所以在开庭之前,我,卡蒙嘉的,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大公在此审判你,祝愿你早日进入你所谓的正义天堂。至于我,我会继续守护这个国度,守护这些幸福的灯……"

  梅杰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他很想哭,一根凉凉的东西缓缓从脑干扎入这位先生正义的大脑,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吗?我也喜欢那些灯亮着。"

好奇的花

  哈尔·雷蒙德看着埃德蒙的背影,现在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虽然在这之前他想过一千次回到中心城,他会遭遇到怎么样的对待。现在,债主就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最轻是个流放吧?那样也好,打回原形。

  最终,也许他会被判决死刑,随着证据的覆灭,哈尔·雷蒙德看到了自己的那些莫须有的罪过成为军事法庭一笔一笔审判他的罪证。那些罪过就如绞索一般,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的脖颈上,直到绞死他。

  伪造国王手令,害死国家重臣,这两条随便那一条,都够他死几次的。关于他以前一直视为再生父亲的那位老将军,他早就不联络自己了。哈尔·雷蒙德几次提出跟大将军面谈,对方都婉拒了,这不奇怪,这很正常。现在他就像实验室里的细菌,谁沾上,谁倒霉。

  "需要我再为您做些什么吗?"哈尔走到埃德蒙大公身后,他是真心实意可以帮助一下这位痴情的先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是一天从中心城折叠空间过来的。他竟然没死,这可真是奇迹呢。

  埃德蒙弯腰在整理最后的装备,所有能撬开硬壳的东西他都要了一套,要知道,初始之地是有唯一性的,他一到这里就能感受到了。波纹科菲在这里的初始之地,虽然这样很好,但是……天知道,他的波纹科菲要沉睡多久,他是一天都等不及的。再说了,这地方马上就要完了,在这里完了之前,还是先把他弄出来的好。

  埃德蒙抬起头看下哈尔·雷蒙德,这位先生现在有些不修边幅,他下巴的胡子凌乱的冒着,甚至衬衣有两颗扣子都系错了。

  "不用,你说的那张地图给我就成,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实在不想在寻找这件事情上浪费我的时间,我只要地图。"埃德蒙拒绝了可怜的哈尔。

  "好的……。"哈尔回到暂时的休息区,打开最新Y—21的详细地图很认真的勾勾画画做最后的补充。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他抬头看下这个破落的星球,微微的叹息:"真是可怜。"

  "怎么?"哈尔拿着那张标示好的地图站在他身后问。

  埃德蒙笑了下,接过地图大略的扫描了一眼还给了哈尔。他不想告诉哈尔,这个星球已经死了的消息,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它死了。

  那种用心灵便能沟通,共融的感觉,笔墨难以形容,离开波纹科菲的那种失落感,从他落地的刹那已然消失。剩下的,就是心与心的交流了。

  你来了。

  是。

  我想你。

  我也是。

  就是这么简单,他的爱人就在不远处,他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及到他的灵魂,以及他灵魂中的爱意。

  "您不要吗?"哈尔·雷蒙德惊讶的看着那张地图。

  埃德蒙冲他笑了下:"不,不再需要了。"初始人有最厉害的记忆力,已经完全将那幅地图印在了埃德蒙的脑海中。每一个坐标,每一个转弯处,他不需要那幅地图了。

  哈尔收起地图,迟疑的看了一会年轻的大公,终于鼓起勇气说:"有件事情想委托您。"

  埃德蒙不觉得自己有帮助此人的义务,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甚至算是仇家。

  "现在提这件事情,实在是没脸说,但是,阁下,我想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哈尔面露难色的解释。

  "你说。"埃德蒙点点头,他并不喜欢他,迫害波纹科菲的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即使这个人是无辜的。那又如何呢?想想这些人做的事情,埃德蒙就牙根痒痒。关于这个人,埃德蒙觉得他没必要去做最后的坏蛋,有人会替他去做那个坏人。第一次,埃德蒙的心里没有为公平这两个去履行什么义务,该死的,他差点失去他的波纹科菲。

  哈尔·雷蒙德看下左右,感觉到安全之后,他悄悄的递给埃德蒙一个微小的资料存储器。

  埃德蒙借着并不明亮的灯管匆匆扫了那个东西。

  "我想,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这样东西而来的。您知道,我不小心成了别人的炮灰,阁下,如果我意外身亡,请求您能为我主持公道。"

  "是莫尼克党名单吧!"埃德蒙笑了下,很随意的将那样东西放进贴身口袋里,真是一切全然不费功夫。

  "您知道?"哈尔惊讶的看着埃德蒙,很快他无奈的笑了。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波纹科菲先生曾在情报上跟他有过赌注,他输的很惨。

  "回去再说吧,在那之前,请尽量活下去。"埃德蒙扭头看下并不存在的天空,说着体面的客气话,说完他慢慢向外走去,身影很快坠入黑暗再也看不到了。

  哈尔·雷蒙德望着那里吸了一会烟,他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会自己的人生,觉得,还是挺不错的。这样很好。
他不断安慰了自己,便安然的顺其自然的等待下去。随便命运如何安排自己吧。好的,坏的。该做的他都做了。虽然他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埃德蒙快速的在正在逐渐倒塌的巷道中穿行。 一层,一层,他就像生长在这个地方的人一般,甚至,即使是从小生长于斯的人,都未必像他这般驾轻就熟的穿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一直跑到遇到了一些白色的粒子,那些散乱的粒子从埃德蒙的身边飘过。埃德蒙停下了脚步,他当然熟悉这些粒子,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包含了同样的物质。

  轻轻的伸出手,埃德蒙想触摸那些最后趴伏在岩壁上的东西,那些粒子很快破散,变成了别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真是可怜。"埃德蒙叹息了下。

  这个星球,它死了,最后的粒子带给埃德蒙这样的信息。埃德蒙很悲哀,这种悲哀的情绪并不来自他本身,他只是因为……因为是同类,所以才悲戚吧。

  又是很长的一段黑暗巷道,终于,埃德蒙来到那块岩壁面前。他默默的看着它,这条道路太过黑暗,正常人根本看不到这里跟周围有何不同。但是初始人的眼睛,能在更加黑暗的环境里区分出更加狭小物质的不同之处,更何况面前这是一块硕大无比修补过的岩洞。

  埃德蒙从身后拔出一把并不长的匕首,他顺着这块岩壁的缝隙开始仔细的切割起来。坚硬的岩石,在光匕的催动下掉落下来。

  随着大块大块的碎石落下,弥补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埃德蒙终于笑了。他伸出手,使劲的推动几下,岩石顿时一块一块碎裂,成块的钢板显露在埃德蒙的面前,看样子,居塔临走之前把这里彻底伪装过了。

  埃德蒙的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讥讽,他能确定,在不久之后,这里会化成一片尘埃,整个星球都会悄悄的消失在这个宇宙。

  巨大的钢板根本没有给埃德蒙的前行带来任何险阻,他身上装备有最精良的武器,别说钢板,金刚石都融化的了。

  随着钢融化,埃德蒙没有等待那些铁汁彻底冷却就迫不及待的一个纵身的蹦了进去,当他进入那里,随之而来的竟然是扑鼻的腐臭。

  许多天之前,波纹科菲最后丢入生物层顶端的那辆飞行坦克还在凄凉的悬挂着。那个时候,这里到处绿树成荫,现在……这里的生物已经全部死去了,原本在密封的空间它们还保持了最后的样子,但是随着埃德蒙的进入,这里迅速腐烂着,腐败着。

  对于这一切,埃德蒙没什么心思去磋叹什么生命不易等等之类,他快步跑向那一株大树。

  巨大的树干保持了最后的残像,埃德蒙看着它,他想他是了解它最后的语言的。

  "让开好吗?让我过去,你无法成为最后的屏障了,即使只是一个人才能进去的初始之地,我都要穿过,即使是粉身碎骨……"

  可怜的老树没有听完埃德蒙所谓的誓言,它早就死去了,随着这生物层最后物种的消逝,老树也化为飞灰。

  埃德蒙站在那里,下意识的看下左右,他伸出手拧下自己的鼻子,却被脸上带的面罩阻隔了,真是太尴尬了。

  厚重的树灰缓缓的一层层的被吹开,风是这个星球最后拥有的活体。

  一个巨大的洞口呈现在埃德蒙的面前。本来做了无数准备的埃德蒙顿时无奈起来。他一路上想了无数个突破初始洞口的办法,以前父亲曾经尝试开启过初始洞,但是终究是科学抗不过神奇的大自然,多次进入无果而返。

  现在,这个洞口就这样毫无遮掩的邀请着埃德蒙,埃德蒙有些不知所措了都。

  "那……我就不客气了。"埃德蒙也不知道跟谁说了一句,接着,他把身上带着的那些钻头,打眼器,液体炸药,膨胀剂,甚至,他还带了几公斤各种非植物的种子。

  一阵乒乒乓乓的丢弃之后,埃德蒙跳进了那个地方。

  空气?

  风?

  潮湿的被阵阵微风吹来的包含生命粒子的空气?

  埃德蒙缓缓的摘下自己的面罩,微微侧了下脑袋,感受了一下。他去过好多个初始之地,一致认为,初始和地面的环境是息息相关的。初始死去,那么地面就会死去,现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死亡的迹象。

  "波纹科菲……"埃德蒙突然对着空气喊了一句。

  "科菲……科菲……科菲……"埃德蒙的声音在无数岩壁的洞眼内来回撞击着。

  埃德蒙随着那些声音送出的地方,慢慢的向着洞的最深处走去。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埃德蒙停下自己的脚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来到那个就像呆在母体内部受到最好保护的大婴孩面前。

  "波纹科菲……"埃德蒙低声的呼唤他。

  波纹科菲就躺在那里,他的周围什么都没有了。他蜷缩在那里,就像古代传说中被供奉在神像前祭台上的祭品一般。他呼呼大睡着,嘴唇微张着,那粒种子耗尽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埃德蒙抱起了他:"你是多么的好。"他这样说着。

  可惜,波纹科菲没有对他的赞美流露出什么其他表情,甚至他平时最爱做出的尴尬劲儿他都没露出半分。

  埃德蒙亲吻着他,开始他是小口、小口的就像品尝什么美味一般亲吻他,但是那之后埃德蒙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担心化成了愤怒,他开始使劲啃他,感受他。此时,他不必听波纹科菲解释任何的话,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它能支撑那么多年,也就不着急这几天。波纹科菲总是这么傻的吗?"埃德蒙气恼的抱怨着,看着这个笨蛋。

  笨蛋的嘴唇软软的,带着一丝丝甜甜的味道。埃德蒙开始品尝那里,越吃越好吃最后开始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不起……哦……我想我是太久没看到你了。"埃德蒙的手缓缓向下逗弄着,一直逗弄到,沉睡的人突然架不住的小声抽泣了一下。

  埃德蒙悄悄笑了一下,正要继续自己的大业,突然,地面上一些青藤瞬间冒了出来,那些青藤好似从波纹科菲的背部冒出来的一般,它们延伸至他的细胞、血脉,然后慢慢渗入地下。一旦它们的寄生体发生了某种危险,这些植物的自动防御系统就拉开。

  可怜的浴火焚身的埃德蒙就这样被无数的青藤卷到了半空中,如果他不是初始人的话,可能此刻他已经成为了碎片。

  当然,成为碎片这并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

  伟大的诺曼后代,伟大的诺曼十四的孙子,若代堡的主人,贝因托的前王子,殿下也许阁下,好吧,随便他叫什么,总之这位身份高贵,出身不凡的先生,今日倒了大霉。他的裤子刚脱了一半,现在那些纺织品就悬空挂在大公阁下的膝盖上,随着植物将他举高,大公阁下还掉了鞋子。

  只有初始的植物才能无声无息的这样接近初始人,埃德蒙第一次这样束手无策。他脸色涨红,再次的四下看,没人。再看看波纹科菲,恩,还在睡。

  "我说……怎么说这个问题呢?我想想。"埃德蒙无奈的想了一会,他看着面前的一个从青藤里延伸出的有单车轮子那么大的一朵嫩粉色的,好似正在观察他的花蕾说。

  "下面那个人,那个能给你带来新生的人,他是我的。你懂得"我的"这个意思吗?就是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不对,这么说吧,你伤害了我,就是伤害了他,懂不懂?"

  那花当然不懂,它四下灵活的调整着角度,无助的用它的方式表示着自己的迷茫。

  "妈的,谁告诉我,初始树是宇宙全知的,放屁的话……当然,抱歉,(花儿很生气的猛的张开花瓣)我不是说你。真的,真的,不是说你!我是说……天呐,我一定是疯了,我在跟一个花蕾谈判,我觉得这个谈判比卡蒙嘉金融案可要难得多了。"

  埃德蒙哀叹的,低头想了一会,他抬起头对那朵还在纳闷的花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威胁,他大声对着那花威胁到:"知道吗?我死,就是他死!你要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最好尊重我,巴结我,讨好我!我这话你可以去问他,我知道你有你的办法,对吧?快放开我,这个该死的单细胞……大笨蛋……"

  那花儿显然是吓了一跳,它迅速张开自己六个花瓣,接着开始发抖,花瓣几张几合之后,它就像一个胆小的孩子一般咻……的一下,迅速钻入地面。

  埃德蒙重重的被甩到地上。

  "它是故意的……"埃德蒙呻吟着,慢慢爬起来。

  波纹科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脸色涨红着,埃德蒙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戏弄手段弄得他周身的皮肤呈现出美妙的粉红色。

  "呵……多可爱。"埃德蒙盘腿坐下将他抱在怀里,他先是看下左右,那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这个笨蛋啊,给我带来了大麻烦呢。"轻轻的伸出手埃德蒙点点波纹科菲的鼻子。他又开始吻他了,一点一点的。

  岩洞里,因为某些事情的牵引,突然淡淡的泛起一些粉色。岩洞的壁板上,残留着的一些亮晶晶的石头慢慢的发着光。

  波纹科菲小声无助的抽泣着,颤抖着,埃德蒙知道他那里最不经挑逗。这个混蛋,就是这样欺负我们可怜的,老实的波纹科菲先生,即使在沉睡中也不放过。

  埃德蒙亲吻的很认真。但是眼睛却是无比的清醒。对,清醒,甚至他那对非常美丽的眼睛的深处还闪着寒光。

  埃德蒙没有看波纹科菲美丽的躯体,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个再次从地面延伸出来的花。这花儿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埃德蒙亲到哪里,它就"看"到哪里,也许是波纹科菲跟它同用一体的缘故。波纹科菲□起来的刹那,那花儿竟然带着软绵绵的茎子在地面"S"的滑动着,它看上去简直是滑稽极了。

  亲吻还在继续,波纹科菲已经遵循自己的本能缠绕到了埃德蒙的身上,那花儿又再次的不识时务的爬到了波纹科菲的肩膀上,充满好奇的越看越近。

  "你!这个!该死!的!我终于抓到你了!"埃德蒙大喊一声猛的抓住了那花的茎子,他脱下自己的皮鞋按住那朵他看来可恶之极的花就是几鞋底。

  那花就像幻想一般顿时消失,埃德蒙丢下鞋子哼了一声。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埃德蒙猛的回过头,他的波纹科菲醒了,这真是好事情。唯一不好的是,波纹科菲那张美哉的嫩脸颊上,印着两个赫赫的鞋底子印记。

  "为什么?"波纹科菲不明白?

  "为什么?"埃德蒙也不明白。

  他连忙走过去,也不知道该是安慰还是该怎么好,总之醒了就好。

  波纹科菲哭了,他不懂,为什么他遇到如此险境,他最相信的爱人一见面没有片刻的安慰,竟然给了他两鞋底。他像个孩子一般哀哭着,一边哭一边说:"抱歉……我没想哭……"

  他是真的没想哭。因为哭的根本不是他。

如何回归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是打赢了金融官司依旧坐卧不安的皇帝陛下,还是远在贝因托的家人。从皇后殿下到皇宫内的厨子全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股子一直躲避在暗地里的老鼠们也松了一口气,未知的压力最近要把这可怜的卡蒙嘉最大的家族压塌揉扁。

  回归的舰艇上,埃德蒙不得不跟四胞胎还有波纹科菲挤在一间舱室。虽然最需要的总是最后一个到达,不过……无论如何,这次四胞胎还是到了,他们带来了最大的舰艇。万幸,这架舰艇可以带走Y—21最后的生命,甚至这里有足够消耗的给养,陛下对自己的孙子一向很大方。

  当这群人离开,那个可怜的星球默默的消散开来,那股子巨大的粉尘几乎要把这艘跟它相比小上上万倍的舰艇吞没。正当人们绝望,奇迹再次发生,那些粉尘似乎绕着这首舰艇在消散,人们就这样趴在玻璃上窥视着一个星球违背科学的消散。冥冥中有股力,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有人趴伏在那里祈祷,也有人……只是傻呆呆的流泪。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活下来了……的确应该祈祷,只是不知道那个真神在哪里?

  神迹吗?许多人这样想,最起码舰艇上这死里逃生的十几万人是这样想的。

  当然不是!埃德蒙的脸上露出一些讥讽的笑,接着那些笑容转成柔和。所有人得以存活都是因为这个呼呼大睡的家伙,这个一直趴伏在埃德蒙怀抱里大睡的波纹科菲。

  "他还在睡吗?"奥戴温端着一些食物慢慢绕到屏风后面笑着问。多日奔波,四胞胎瘦了好几圈,现在他们发自内心的高兴,没有比看到家人平安更安心开心的了。

  埃德蒙笑了一下,低头看着依偎在怀窝里呼呼大睡的波纹科菲。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头顶的碎发,手指在他的鼻梁上打着滑儿,他差点失去他,这令他的爱怜之心加倍。

  波纹科菲低吟了一下,胳膊搂的更加紧,似乎,自从他得知埃德蒙真的到来之后,他就没打算放开埃德蒙。如果死去,他也准备缠着他一起死去。

  "恩,大概要睡到中心城了。"埃德蒙哭笑不得的把毯子向上拉了一下,夸张的怪着这家伙。毯子内,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埃德蒙顺手拿起搁置在床边的一只毛拖鞋就是大力的一下。

  那声音立刻停止了。

  波纹科菲睁开眼睛看着埃德蒙,一脸的无奈:"……抱歉,它只是在毯子下玩一会。"

  埃德蒙假装没听到,扭头看着另外一边,脸上一脸呕气无奈,能看不能吃的日子太难受了。即使他知道它是初始,那也不能原谅。

  至于他远古的族亲,那位花型初始,自从挨了埃德蒙两鞋底之后,它也畏惧埃德蒙。它总是好奇想做些小动作,埃德蒙对它的态度大多就是狠狠一鞋底。被威胁的可怜花儿,再也不敢把疼痛转嫁到寄生体波纹科菲身上,它只能默默承受。

  波纹科菲的一具小小的肉身也许是真的没办法承担那么强大的初始,即使这棵初始它已经是濒临枯竭。

  波纹科菲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睡眠,还是深度睡眠那种,他食欲旺盛,饭量是以前的五倍,这些也属正常。最最可怕的是,这人最近脾气十分古怪,偶尔他会很孩子气的好奇,他四下研究,他甚至撒娇,耍赖,哭泣,这就令埃德蒙有些大大的吃不消了。

  他无奈的哄骗着,等待着波纹科菲莫名其妙的脾气发过之后再做惩罚。苦难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伺候着迷迷糊糊的波纹科菲吃了一些食物,埃德蒙塞给波纹科菲一个枕头,不满足的嘀咕了几句后波纹科菲再次睡去。

  埃德蒙站起来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制服,现在,在这支舰艇上,他是最高指挥者,他无法不操一些排除掉波纹科菲之外的心思,十几万人那么拥挤共存在舰艇的每个角落。如果是普通贫民也就罢了,这里有许多特级政治犯,还有一些历年来关押的甲级重犯,这船上拉着的是十几万人形炸弹。

  "我觉得,您没有必要下去巡视,这些工作交给我们就好。"奥戴温显然并不同意埃德蒙的举动。

  "有些事情必须我自己去做,奥戴温。对了,帮我看着这里,我不放心。"埃德蒙整理好没有领衔的下等军士便装,拍拍奥戴温的肩膀转身出去。

  "跟着大公阁下。"奥戴温对门外的两名士兵说。

  埃德蒙站立在升降梯上思考,两位士兵小心的站立在不远处。五分钟的急速下降后他们来到最底层的舱门前,埃德蒙伸出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它。

  特等仓虽然拥挤,但是一切井然有序。当埃德蒙推开特等仓和底舱的唯一门,只有几十厘米厚钢板的距离,那边却是另外一个世界。随着铺面而来的酸臭,埃德蒙终于看到了这些人。

  流放民,此刻便如此称呼他们,他们按照各种罪行被区分在各种区域严格看管。至于在Y-21出生的人,这些人被划分到一个条件尚可的地段得到良好的照顾。

  有热水,有干净的睡袋,甚至他们可以自由的走来走去。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这些人并不习惯。他们畏手畏脚的躲避在那里,潜伏在那里,躲藏在那里。他们紧紧抓着自己的睡袋,得到的食物他们往往只吃一点,其他的就想办法藏起来。他们的行为……说句不好听的辛酸话,他们就像最原始的狗,得到骨头就找个洞埋藏起来储存。才上船没多久,哈尔?雷蒙德已经带队清理过三次,那些食物会腐烂,会产生病菌,会产生疫情。

  虽然再三宣传,但是这些人依旧执着的藏着。这些习性已经深深的刻入他们的骨髓乃至DNA,他们会藏,也许……他们的孩子也一样。

  哈尔?雷蒙德没有跟随铁狮子军团离开,来自他的根性里的本能令其闻到前方的危险。他很果断的给自己找了个罪过,很"恳切"的来到大公面前忏悔,并且愿意在大公阁下的监管下回归到卡蒙嘉认罪,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埃德蒙并没有对这位先生的留下给予什么评价,或者……他压根没空管这个,这么多流放犯他都庇护了,也不多一个两头不落好的倒霉蛋。而且这位倒霉蛋实在对流放星的居民太过熟悉,他很快的把危险的、真正有罪的、应该防范的熟练的区分开来管理,埃德蒙想自己是需要这样的人。妥善的运用资源,分配责任,也是管理者的天性本能。

  埃德蒙慢慢走在人群当中,不管在意不在意,未来半个月他必须合理的调配舰船上的给养。虽然卡蒙嘉的接应船只同时发出,但是这里潜在的危险随时会爆炸。多年来被压制过后,这些人终于拥有了干净的食物,空气,还有水源,如此少量的兵力面对十几万的流放民,胜负从数字上就能见个分晓。

  "不能给他们过多的盐分,盐分会产生力量,带来贪欲,给几毫克就足够了。一些重犯必须区分开来,您看,我们必须从这里选出维持会,叫他们自己管理自己……"雷蒙德不管埃德蒙是不是在意他,他还是跟随在他身后给出正确的意见。

  埃德蒙点点头,继续巡视着。他检查管道,检查医疗区,每个细节都认真巡视。

  "帮下忙好吗?大人,我什么都可以做,您能帮我弟弟换个舱室吗?他在生病……"有人欲拉住了埃德蒙的裤管,跟随的士兵很迅速的抓着来人,拖拽着将之带到一旁。

  埃德蒙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女人,没错就是女人。这女人二十岁上下,脸蛋还算中看,仔细端详也算得上眉目清秀。她挺着大肚子,手里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上去很干净,她刚洗了热水澡,吃到好东西。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当这条船只要被一些人摸透后,弟弟和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前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

  "不能对这些人太好了大人,您听乞乞路的没错,这些人都是贪得无厌的。"那个早就不知道龟缩到那里的乞乞路此刻春风得意,他穿着崭新的帝国军人制服,平生第一次行使自己军人的权利。黑暗中龟缩了很久的脸,此刻挂满了特权,他的献媚毫无遮掩,他大声训斥,说话,高声叫骂。

  埃德蒙不讨厌乞乞路,这是真的。他清楚的知道,他再也帮不到这些人更多了,他必须依仗这些卑鄙的墙头草平安的送走这十几万的流放民。

  "流放星,一直是这样吗?我不相信祖父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埃德蒙走出要扑过来的人群,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扑自己,扑到一切也是天性。不久,埃德蒙爬上高处,坐在底舱附近的饮水巨型桶上看下方说。

  "流放星有他的特殊地域性,这件事情很复杂。关于这里的归属问题其实以前联邦法庭给过仲裁,
Y—21并非卡蒙嘉专用的流放星。其实从三百年前开始卡蒙嘉已经失去对这里大部分地段的权利覆盖,这里早就被当初的几个国家遗弃了。最起码,卡蒙嘉每个月都会送来该有的给养,对于这里几代陛下都是仁至义尽的。您给陛下带回了大麻烦,没有国家愿意接受十几万的罪犯。"雷蒙德小声回答。

  "你知道的,许多出生于此的孩子,长在这里的孩子并非罪犯。"埃德蒙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无力,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一个老人手里抢一块面包,那个老人拿着铁质的拐狠狠敲击孩子的头。那孩子一脑门子的血,但是手里依旧很执着的抓着那块面包。当士兵用枪托强行分开他们,他们依旧互相没有道德心的仇视着,只是为一块小面包。

  "您看,我想您清楚的,您出生,父母告诉您,乞讨,偷窃,欺骗皆是犯罪,他们受到的教育正相反。"雷蒙德看着前方,眼神里不知道闪过什么。埃德蒙瞄了他一眼,他想他明白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乔也有。

  埃德蒙又想起了乔,他真心的感谢那位莫尼克党的残疾老头,他给予他垃圾中的洁净教育。虽然他没办法出污泥而不染,最起码他还是凭着良心做事的。

  "陛下不会接收他们的,大公阁下。"雷蒙德无奈的摇头。

  埃德蒙点点头,没错,诺曼十四已经坚决彻底的拒绝这批流放民的进入,他甚至不愿意把他们送到最贫瘠的卡蒙嘉星球去。这些人无论到那里都会对该地的居民形成一股子巨大的冲击,他们只会最原始的抢夺。他们对食物有着风魔一般的偏激,埃德蒙第一次觉着有些无力。他可以挽救他们,却无法篡改他们的思想和本能。

  先前分送出去的几只船只现在都在茫然的向前航行。假如国际救援组织,还有联邦机构不作出最后的裁决,这些人有可能就会成为永远在天空中漂浮的流民。

  埃德蒙没有跟父亲去求援,现在父亲的想法绝对会跟祖父相同,面对巨大的国,这些出生在流放星的居民,每个都是一个乔。他们的攻击性,潜在的危险,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假如,找一个可以居住的小星球安置他们,叫他们自己形成文化,形成规矩,你觉得会如何?乞乞路?"埃德蒙突然对一直蜷伏在附近偷听的乞乞路提出问题。

  乞乞路呆了一下,这位老帝国四不像军人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大人,十个人里先死的会死老人,然后是孩子,接着,他们会按照本能自相残杀……然后……您看大人,如果我聪明我就不会在流放星找老婆生孩子了。"乞乞路耸动着瘦肩膀,脸上努力做出一些什么都清楚的表情。

  "那,如果我把老人,孩子,无罪的人分散到一个个地方,会如何呢?"埃德蒙脑袋里划分出几个可以容纳那些无罪民的地方。

  "没人愿意骨肉分离的大人,即使他们是流放民,这比杀了他们还残忍,您好人做到底。"乞乞路很认真的劝阻。

  是啊,一个疙瘩解开,另外一个疙瘩又出现了,埃德蒙拍拍脑门,有些无奈。他低头沉思,又突然抬头,底舱舱门那边,奥戴温走进来冲他点点头,埃德蒙笑了下,看样子有些人终于睡醒了。他想他应该回去跟那个家伙好好谈谈,也许,两个人一起能商量出更加好的办法来。他的波纹科菲是不同的,那人生来不同,他看待世界从来和这里任何人的角度相反。

  "哈尔先生,这里暂且就拜托你。目前就按照你的办法管理,给我们一些时间,一切都在解决中。"埃德蒙冲雷蒙德笑了下说。

  哈尔点点头,现在也只好这样办了。


对面墙壁上的母亲

  一幅巨大的星系立体图在办公室来回旋转,波纹科菲打着哈欠认真的看着。他不得不提起精神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事关几十万人的生死,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虽然他真的很困。

  埃德蒙坐在地毯上看着成堆的资料,他不停的切换手里的数据牌,如何安排这些人,这是一个大问题。

  "陛下答应再提供五个月的能源以及给养,不如把我的收入补充进来……哈(波纹科菲打个哈欠)……,皇帝陛下也不宽裕。"

  "傻瓜,你能补这个窟窿一辈子吗?这是几十万人的出路。"埃德蒙无奈的摇头,手下不停的翻动资料。

  "哎呀,哎呀,别着急。一切都在进行中的,我们这不是都在干活吗,我的傻瓜阁下。"波纹科菲笑了下,慢慢坐到埃德蒙面前,他依靠在埃德蒙身上看着他的资料,强打精神抵抗者浓浓的睡意。

  不得不说,埃德蒙的资料做的非常有特色。他将周围能寄放这些人的星球统计起来,将这些星球上的种族、文化、根性、未来发展预见都放在一起。

  他又将这几十万人也照样做了一套,接着他就像清洗扑克牌一般的将这些信息混在一起,每混一次,智能系统就会计算出一种结果,不过很遗憾,每一种都不很好。这种切换法,以前总能给他带来一些启示。不过这次,显然,最最强大的数据库什么都帮不上了。

  波纹科菲看埃德蒙愁眉不展,不由心疼,他伸出手抢过那些资料丢弃在一边,理直气壮的说:"我困了!"以前的他可从不这样。

  埃德蒙伸手抱住他,吻吻他的耳根子:"我送你去睡觉。"

  "一起。"波纹科菲哀求。

  "要等会,我并不困。"埃德蒙没有多困,他无法丢下底舱那些人去睡觉。

  "那我们聊天吧,随便聊什么。只要别太投入的工作,我的傻瓜阁下,你也需要休息。"波纹科菲调侃着,用脚毫不客气的踢开那些数据牌。

  "组合失败,十一个月后会爆发民乱,预计死亡人数十五万,请再次组合。"智脑冷冰冰的给出答案。

  埃德蒙无奈的苦笑了下,放开波纹科菲的肩膀,仰天躺在地毯上,他看着顶棚想了一会说:"波纹科菲,你说路易他在做什么?"

  "路易?"波纹科菲呆了下,突然想起了家里那个孩子。哎呀,他都快把他忘记了。

  卡蒙嘉中心城。

  一口烈到顶点的走私酒下肚,路易觉着自己的喉咙,乃至整个身心都有一种刀割一般的痛快。他长长的输出一口闷气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诺曼·艾登坐在不远处的那张一动就咯吱作响的小木床上呵呵直笑,而他的脚边丢了两个已经空了的酒瓶。

  路易瞥了他一眼,继续喝着闷酒。最近,他不愉快到了极点,哥哥做了那么多事情,就连四胞胎都被派出去救援,他就得到一句话:

  "你看好家,把长老会的事务处理好就成。"

  这话是埃德蒙哥哥的原话,弄了半天,自己依旧被当成了孩子。他看着哥哥们去冒险,去惊天动地,自己依旧碌碌无为的被压缩在小小的若代堡,这令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艾登看路易不愉快,悄悄的找来一些烈性私酒,带着路易来到自己出生和生活过的地方,一家小剧院舞台后的化妆间。接下来,两个人洗净贵族的虚伪,他们在此推杯换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艾登的妈妈曾是这家小剧院的台柱子,艾登就出生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他在这个小剧院的化妆间出生,在这里度过童年,可以说,在他富贵之前的日子,他在此自由自在的生存过好些时日。

  "艾登,你在嘲笑我的孩子气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这样。你知道的,我们的教育不允许我们如此失态。"路易有些生气。

  艾登连忙站起来,他塔拉着一双舞台鞋,那鞋子色彩斑斓,上面点缀着亮片。他走过来,轻轻抚摸着路易的头发:"那是你的教育……哎呀,我的小王子,我怎么敢嘲笑你呢。你看,这是我最最私密的地方,现在我带你来此。你看,我对你是这么的信任。"

  路易打量了一下这个狭小的化妆间,不到三十平方的地方,堆积满了一个家应该有的东西。狭小的床铺,可以做饭的角落,窗台上的一盆小雏菊,老旧的化妆台,挂满旧式演出服的衣架子。就在不远处的小桌子上,年幼的艾登跟一个栗色卷发,画着浓妆笑的甜美的女子依偎在一起,在一个小镜框里幸福的笑着。

  "那是我妈妈,她是个好女人。"艾登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张小照递给路易。

  路易接过去认真的看起来,他一边看,一遍努力的去掉这妇人的浓妆,想找出一些艾登的影子。

  他们母子的眼睛真的很相似,单纯,笑颜真诚,嘴角上翘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很漂亮。"路易诚心诚意的夸奖。

  "这个时候不美(艾登指这张相片拍摄的时间),年轻的时候是真的美,买票大叔说,母亲年轻时候的演出曾场场爆满。后来她有了我,身材走形,身价一直下跌。原本她有个小公寓的,那公寓还有个种着铃兰花的小花园。每到休息日,许多艺术家会聚集在那里为她写剧本,写情诗。"

  艾登并不知道母亲红极一时的样子,但是他想象力丰富,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憧憬,甚至他还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观众席。他想象母亲在那里盛装谢幕,想象那些充满崇拜的眼神以及犹如巨大雷声一般的掌声,他为此骄傲,嘴角多次上翘。

  "真想看一下这里的演出,我想一定很精彩。"路易真心诚意的讨好艾登。他的讨好是不由自主的,因为此刻艾登的脸颊上犹如上了一层美丽的妆彩,他这样看上去非常的美,路易的心大力的撞击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想看?"艾登扭头看着他。

  "恩。"路易确定。

  "跟我来。"艾登拉起路易向外走,他们前行几步后,艾登又跑回来,提起酒瓶转身拉起路易向外跑。

  化妆间外面的小剧院鸦雀无声,似乎这个并不大的剧场已经因为那个美丽女子的消逝寂静了很多年。自从艾登买下这里,这里就再也没打开过大门迎来送往。

  它安静的等待着,一直等待到艾登和路易的脚步快速的踏在古老的石面上。

  艾登把路易按到第一排的座位,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有人天天打扫,所以座椅都干净的很。即使在这家剧院全盛的时期,都未曾有过这么干净。

  艾登四下环视,他此刻内心澎湃,刚才的烈酒使他眩晕着,他努力想找出第一件自己应该干的事情。

  路易提着酒瓶,样子野蛮到就像一个乡下的俗夫。他看着艾登在剧场的四周忙乱,他先是关闭起所有的门,接着将之反锁,接着他落下巨大的金丝绒幕布,不久那幕布之后传来叽叽嘎嘎的拖拽声。

  路易呆了一会,慢慢坐下。

  过了一会,大幕终于缓缓的拉开……路易顿时被面前的风景惊呆了。

  舞台上,一颗道具树木枝叶茂盛,地面上伪装成草地的绿地毯铺满,幻灯下不停变化的立体图画将他引到一片草原连接的林儿。羊儿、马儿、还有成群的鸟儿各司其职,来回走动,吃食。

  缓慢的,缓慢的……

  舒缓的,舒缓的……一阵属于自然的背景音乐响起……

  艾登穿着一件古老游牧诗人的长袍慢慢走入他的视线。路易呆了一下,接着笑了,这样的艾登实在是可爱到不行。

  艾登慢慢走到舞台中央,慢慢鞠躬,身体慢慢抬起,接着他的眼睛缓缓看着遥远的地方,他一句话不说的看着。他的身体,他的眼神,慢慢的,慢慢的将路易引到了那个场景,那个树林,那片草坪……

  艾登:哎(叹息)!你们这些可恶的鸟,你们愚蠢的在此吃着美食却错过了这天底下最美妙的风景。

  艾登的眼神在替那些鸟儿遗憾,四下看下,又转头向前看着,此刻他的眼神更加充满爱意,充满了柔情。

  "你们看到了吗?那位慈悲美丽的小姐,她是那么的美,就在昨天我还在哀叹自己永远遇不到真心爱我的人。看呐,我是多么的有福气,她像天上的神一般来到我的面前,她聆听我的琴音,赞美我的诗歌。哎(他满足的叹息)!我的多么的幸福,我的慈悲女神,她就在那里。你们看到了吗?她站在她的城堡上看着的她爱的人。你们看啊,看她的眼睛,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也无法形容那双眼睛,慈祥,慈爱,慈悲……"

  艾登缓缓回头,慢慢走到那颗树下,他依靠着树干缓缓坐下,他的眼睛还是看着那个方向。
  "为什么她总是一句话不说的看着我呢?难道我哪里做错了?我是个愚蠢的人,愚蠢到只想要一份简单的慈爱。难道这也错了?您看,这里,我就在这里。我在这里被您一直凝视,仿若千言万语堵塞在我的胸膛,我幻想您温暖的胸怀,幻想您身上甜美的味道。您看,我的女神,我总是无法忘记您,他们告诉我,您已然离去。别骗我了,就像您从前总是骗我的那样,您说,您去了星星才能住的城堡。哎,我的慈悲女神,您依旧把我当成了孩童。可是您看到了吗?如今我臂膀强健,已然能为您提供依靠,可是您却依旧凝望……一如以往……"

  路易慢慢放下那个酒瓶子,他缓缓的站起来,顺着艾登的视线回身看去。他无法不看,因为艾登那双饱含着世界上最最充满爱意的眼神将他已经带到那里。他必须回头,仿若他的背后真的有一座住着女神的城堡,那女神此刻正站在她雕花的栏杆台上慈祥的,充满爱意的看着舞台上的艾登。

  当他回头,路易惊呆了。就在剧场正对的地方,一副巨大的油画画像就在那里被柔和的投影光组合而成,一位有着栗色卷发的少女,穿着古代公主的衣服站立在那里冲着舞台上甜笑。路易认得她的,她是艾登的妈妈,那个红极一时的女演员。

  "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嘲笑我对您的爱……他们说,我不属于您。您看,这是多么的愚蠢的话,我只属于您啊,我的神。"艾登看着"她"叨念。

  "当夜色涂染真心,真正的情感被金线成段切割,您走了,再不回头。您不爱我了吗?您说过的,不管多么艰难,您都要跟最爱的生存在一起。看!您违背了誓言,只留下我,留下我看着这片草原,看着这些愚蠢的鸟儿争着这些残渣剩饭。我的女神,这就是您的慈悲?您的爱吗?这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我要的。"

  艾登突然站起来,双手在天空摸索起来……他来回的抓着,却总是抓不到。

  那音乐缓慢的,缓慢的自然切换,路易的眼睛已然不够用了,他呆呆的看着艾登。这人他属于舞台,他不该属于那个地方的,那个叫丹尼仕珂的地方。艾登是属于舞台的,他应该念着他优美的台词,站在这里被人敬仰崇拜的。

  艾登终于在天空摸索到那个他想要的温度,他将虚无的温度拉回来,慢慢放在心脏的位置。

  "不要走,好吗?
  不要离开?好吗?
  不要放弃我?好吗?
  不要再为我哭泣好吗?
  您是那样的爱我,死亡的黑水成了河,我们在两岸唏嘘,您看着我吗?为什么总是在微笑呢?"

  艾登没有哭,路易却替他哭了。他两颊满是热泪,他不知道那些台词是原本有的,还是艾登编的,倾诉中的艾登,对着冷冰冰的画像,那些情感驱使他的心大力的拧在一起。非常的疼,疼到浑身虚汗,郁结无法舒缓。

  艾登双手向前伸延,犹如拥抱一般呐喊:"我是您的孩子啊!!!!请您不要再看着我慈悲的微笑,好吗?不要总是这幅模样好吗?"

  慢慢的,路易走到舞台上,他从身后抱着他,他伸出一只手遮盖住他的眼睛,他在他的耳边说:"那里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后有我。"

  对面墙壁上的母亲,她依旧微笑着,艾登的泪从路易的指缝缓缓流淌了出来。

  "她一点也不慈悲。"艾登说。
  "是,一点也不。"路易说。
  "可我爱她。"艾登。
  "我也爱您。"路易。

迎来送往

  诺曼·尤兰康丁皇后提着她的蓬裙边快速的小跑在丹尼仕柯台阶上,宫内侍女连忙施屈膝礼。她们看着皇后从他们身边急促的小跑过去,不由得万分惊讶。皇后对仪态是最在意的,现在她如此作态,难免有失身份。

  谁敢指责皇后?除非是皇帝陛下。

  "我听说了,他们就要回来,都解决了是吗?陛下……"皇后没有叫书记官去通报,她径直走到陛下办公室的房门口,一把推开房门。随着一连串的问询之言说出,她后半句话却咽进了肚子里,因她看到了办公室里的另外一个人。

  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恩殿下,皇后曾经的养子。现在,他是皇后亲子,二殿下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的竞争者。

  加布尔雷恩慢慢走到皇后面前,他先是冲她微笑,接着行礼:"母亲。"

  皇后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前养子连忙捧着它亲吻手背。

  "您气色不错。"加布尔雷恩笑着对她说。

  "最近没有见到你的母亲,听说她正在写陛下的传记,替我表达我的谢意。"皇后嘴巴上非常客气,但是她的手却立刻抽了回去。她厌恶这个孩子,当然她也曾喜欢过他,甚至,这个孩子走路都是她教会的。他第一次朗诵诗歌,第一次背勇士曲。现在这个孩子不再属于她了,他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之后跟自己的养母成为了敌人。

  "我非常想念您。"加布尔雷恩对皇后的抗拒好不以为意,他继续着讨好她。

  "我的房门总是敞开着,亲爱的孩子,只是你从未想过要去推开它。"皇后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孩子的虚情假意。

  陛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加布尔雷恩,你先下去吧,晚上我会通知你。"

  加布尔雷恩点点头,再次似乎亲昵的看了一眼皇后之后缓缓退下,还轻声关上了门。

  "是最好的消息对吗?陛下,我真为您高兴。"尤兰康丁慢慢走过去,她想拥抱一下陛下,就如他们刚刚热恋那会,以最原始的方式。但是很快,她又犹豫了。

  诺曼十四笑了一下,伸出手,搂住了她:"是的,我的尤兰康丁,我知道你着急,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回来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皇后被陛下的拥抱弄得有些心酸,但是她很快吸吸鼻子,用分外高兴的语气说:"告诉我,我想知道那个孩子如何安排那些人的?几十万人,我真害怕陛下就舍弃了那些人。我看了新闻,那里有许多孩子和老人,我想帮助他们,又怕影响到陛下的策略,我的神,这些天可真难熬。"

  诺曼十四笑了下,拿起办公室桌面上的一个软件插入墙壁,顿时由今早从流放民航舰上传来的最新情报展现在了尤兰康丁的面前。

  那是一个土黄色的星系,它被丢弃在空间的角落许多年。那里矿产贫瘠,土地爷不是很肥沃。由于特殊的星系位置,它不方便开发,甚至它注定被舍弃在那里。

  "这是……克瑞斯(希腊神话中,司庄家,农业收获的女神),你知道的,她是太奶奶的嫁妆。为此,太奶奶因为嫁妆贫瘠,她可没少受气呢。"诺曼十四的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图片在此切换。

  "感谢太奶奶,应该为老人家树碑立传。"皇后抚摸心口。

  "这是它的面积,知道吗,它比我们的起源之星地球最少大三十倍。所以,把这些人安排在这里,只需要扶持一年,他们就能自给自足。"陛下再此切换,空气出现了未来模拟图。

  "选择克瑞斯最大的好处,你知道在哪里吗?"陛下指着空气中的那些数据。

  "我们将他们从中间分开,以户、群、个人的方式区分,每个群体中间相隔的位置是大约五百公里,克瑞斯被划成了大棋盘。他们想走出自己的领地去做坏事,那必须付出相应的长途跋涉。除了必要的农业器具和生活用具,他们没任何能实现攻击的武器,距离会慢慢加大他们对人类亲情的期盼。
软化他们的厌恶的情绪,这是最重要的。整个星球,我只需要不到一万名四类卡蒙嘉军人就可以很好的管理这里,土地的收获会令他们活得更加像人。"

  尤兰康丁看着那些不停变化的数据,久久不语,终于她叹息到:"那个孩子,他总是出人意料。其实……陛下更希望他继承您的位置吧,如果是他,我想……我想我是支持的,他能令诺曼家可以继续健康的延续下去。"

  陛下小心的把那张卡取出,缩进抽屉。当他听到皇后那番话之后,手指犹豫了下,很快他回复正常:"尤兰康丁。"

  "在,陛下。"

  "你的孩子,其他的人孩子,个个都可以坐在这个位置。每个人都想着这个位置,唯独埃德蒙,那个孩子他不喜欢坐在这里。"

  皇后呆了一下,惊讶的看着陛下,她绝对不相信这番言辞,这怎么可能?

  "尤兰康丁,听我说,我的埃德蒙,他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记得,埃德蒙不会损害卡蒙嘉,埃德蒙不会伤害你们,埃德蒙不会成为皇储,他有自己的位置。所以……你要好好的爱惜他,接近他,就像爱你的托波祈(加布里埃尔)一般的爱他。相信我,这一切对你都没有任何坏处。"

  尤兰康丁显然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其他意思,但是,她依旧很慎重的行礼:"陛下,请您安心,我会像爱自己的孩子一般爱他的。"

  陛下笑了笑,并未说什么,他太了解自己的每一个女人,这些女人都做不到,他甚至很后悔在高兴之余把心思暴露给自己的皇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未来几个月里,会反反复复的想他的话,然后把自己弄得神经质。

  "还有事吗?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陛下下了逐客令。

  皇后点点头,他走到陛下面前,再次行礼:"陛下,我请求你,允许我的儿子,我们的加布里埃尔去迎接他的侄儿。您知道,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加布里埃尔原本叫我千万别把这话说出来的。可是您看,可怜的埃德蒙他们一定疲惫不堪,需要有个人能去接他们,我想……加布里埃尔很愿意为自己的父亲分担这份忧愁……"

  "皇后,你该下去了,听说,金丝怀孕了,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更加需要母亲的关怀。"陛下打断皇后的话。

  尤兰康丁尴尬的笑了下,冲陛下点点头,慢慢退下。

  陛下的第一秘书,卟·雅尔慢慢的整理着文件,他的办公桌就在陛下办公室的不远处。

  "卟,今天来陛下办公室的一共有几位?"皇后带着一脸气愤走到了他的面前。

  卟连忙站起来施礼:"抱歉,殿下,这个我不能说。"

  皇后瞥了他一眼笑了下:"当然,卟,我只是担心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来打搅陛下,要知道这些日子陛下实在是太累了。你知道,我必须负起看管好他们的职责。"

  "很抱歉殿下,这个不能说。"卟·雅尔没有抬头的继续拒绝,他觉着这位皇后殿下比起前任皇后殿下的高杆手段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当然,陛下选择了最不聪明的尤兰康丁做皇后一定也是因为她的没大脑,最起码,她会毫不遮掩自己的欲望。

  "你早晚会告诉我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未必就会想听了,卟·雅尔。"皇后给自己找回了面子,转身离开了。

  明妮从黑暗的角落中慢慢的走出来,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远处的皇后,眼睛里厌倦之意毫无顾忌的流露了出来。

  明妮悄悄走进陛下的办公室,可怜的陛下,这么多天了,她第一次看到他端着自己那只父亲送的茶杯缓缓的喝茶。

  陛下那只镶嵌着银丝珐琅的杯子,是诺曼十三陛下在他成年的时候送的。很多年前,陛下第一次暴怒的时候摔了那只杯子,前皇后海梨请最好的工匠修补过之后再次奉献给陛下,因此获得了许多恩宠。那只杯子在此之后,经常被陛下丢出去摔的粉碎。似乎每当陛下有了强烈的不愉快时,就拿那只杯子撒气。可怜的杯子裂缝越来越多,但是陛下依旧会在心情很好的时候小心的将它取出,然后亲手泡上一杯茶慢慢品尝。

  "明妮,你是来为谁做说客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国家有了困难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出现。可一旦当有了现成的功绩,他们就像臭虫一般蜂拥而至。"诺曼十四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

  "任何人都不是,陛下。若代堡那边顶楼需要好好的修缮,简的意思是等阁下他们回来之后修呢,还是现在修?您知道,若代堡其实……好吧,陛下,我们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明妮满脸笑容,陛下也笑了。

  "我想……十天之内,他们一定回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至于若代堡的修缮,我掏荷包的话,那就再坚持几年。要是大公阁下自己花钱,明妮,请立刻着手处理此事。"

  明妮点点头,慢慢想退下,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陛下突然开口:"我准备派威尔克斯特去,你说,埃德蒙会恨我吗?"

  明妮楞了一下,还是冲陛下笑了下,再次施礼,缓缓离开。她不会对此表示出任何的意见,那不是她该说的话。

  此刻,正值落叶季,巨大的宫廷落叶木,约好了一般在同一天,抖落下身上的一半树叶。从陛下办公室走回若代,如果愿意欣赏落叶美景的话,可以向矮人道走。据说,那条道路几百年树龄的落叶木都是以前的一位矮人花匠种植的。

  几位年幼的贵亲叽叽喳喳的叫唤着,他们捡起树叶互相投掷,兴奋的满头大汗。几位年幼的公主用那些微黄的树叶堆积起来变成软床,她们坐在那上面玩着不符合年龄的幼稚游戏,而她们的女侍站在远远的地方并不敢过去打搅。

  "明妮。"一声呼唤从一株大落叶木的后面响起,明妮愣了一下,缓缓站住。

  "你知道陛下会派遣谁去对吗?"那人问。

  明妮低头看下脚下的树叶,呵,它们前几日还碧绿如玉,透着阳光,那时候它们是多么美。

  "我知道,但是不能说。"明妮捡起叶子珍惜的爱抚一下,随手放进身边带的钱夹里。

  "没事,我没问你那些,我只是想知道,不是我对吗?"那人又问。

  明妮笑了下,抬头看下所剩无几的树顶,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威尔克斯特没来

  奥戴温站在旋梯前侃侃而谈,昨夜他看了一部大片,一整夜,直到现在脑海都翻来覆去的是那些精彩绝伦的影像和故事情节。

  这是贝因托第一影视制作公司,耗资八百万信用点在地球南部的一个小镇子整整拍摄了一年整的一部影片。

  这部令奥戴温心动不已的影片是这样的:

  一粒种子,在地球南太平洋的一颗椰树下被母体弹了出去。它漂浮在海面上,一路上种子就如一个见证人,一个叙述者。它经历长途跋涉,看到无数生命在它身边走过,出生、消逝、再出生、产生变化……它见证着,无言地讲诉地球生命的故事。最后,那粒种子在地球南部的一个小镇子上了岸,它发芽结果实长成一株美丽的灌木。影片用科技手法驱使它在一部影片,经历生命十五年奇妙的漂泊之后终于安定下来。

  第二年春天,一对新婚夫妇来到那丛灌木面前,说了本片唯一的唯一一句台词。

  新郎说:"我要在这里修建一栋美丽的房子,明年我们要在这里迎接我们第一个孩子。"
  新娘说:"我们的后代一定要在这里繁衍生息……"

  那灌木丛再次弹出一些种子,它在风中摇动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远离……

  建筑工人来了……

  这只是个普通的故事,每个人,每个普通人也许都会为那些生命而感动。但是站在旋梯口的这群,穿着笔挺军装,披着华丽的半身金狮子斗篷的人,只是听了,大家互相微微一笑。

  他们不同,他们早就超出了生命本身,就如那边巨大的瞭望窗下的那些热切的卡蒙嘉国民一般。他(她)们热烈的挥舞着彩带,彩旗,丹尼仕柯的许多人都拥有自己的崇拜者。最近在Y-21发生的事情令卡蒙嘉一度恐慌,媒体更将此事宣扬的无比夸张。

  "那些恶棍要来中心城了!"
  "中心城就要被流放犯占领,到时候美丽的国王老道的蔷薇花圃边,将睡满乞丐。"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推那些可怜的孩子去死吗?这样不仁义,违反星际人权法。"
  "必须妥善解决此事,作为卡蒙嘉的公民,我们有权利知道事实的真相,Y-21绝对是由于政府研发非法武器而消散的,必须给我们一个真相。"

  似乎,普通的老百姓更加关心这些表面上的问题。

  恐慌是连片的,这种情绪会随着流言越来越旺盛,就在问题解决完毕之后。

  只是几小时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最起码表面上时这样的。

  "亲爱的波纹科菲先生?"埃德蒙捅捅波纹科菲的脸颊,这几天这人越来越嗜睡,现在站着都能睡着,真是被他打败了。那个该死的种子,他必须要为它早点找去处。

  "您不喜欢那部电影吗?毕竟是咱本土出产,我还是建议您看看。"奥戴维一边笑着说闲话,一边走到波纹科菲面前,整理他的将军制服。他细心的将这位瞌睡将军打结的肩章金穗一个一个理顺,他帮他收拾好扣子,收拾好披风上的皱褶。就在几个月之前,大家这些零七八碎的事务,都是波纹科菲在操心,现在看来我们年轻的将军似乎根本无暇顾及大家了。

  "每个人的心都有三层膜,奥戴维,我的膜就是看十遍那种片子,大概也感动不了。"埃德蒙对他笑着说。

  "为什么?"波纹科菲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埃德蒙,突然伸手缠了上去。

  埃德蒙无奈只好托着他的腰,这家伙有些瘦了,最后这段时日大家都挨了饿。

  他看下手表,距离连接架衔接主舱还有二十分钟。全机消毒,体检,需要一小时,房间是回不去了,只好继续站在旋梯口。好吧,叫这家伙再睡会,不然他一会上媒体会打着呼噜上。

  "为什么?埃德蒙?……"波纹科菲真的想知道。

  "为什么啊?恩……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是无数种子,比如卡蒙嘉,我们就是制定种子何时落下,落到哪片海域,它要漂泊多久才能找到栖身地的人。我们不适合再为那些东西感动了,我们只能竭力驱使这个世界少一些那样的凄美。所以,波纹科菲……我们必须有最强大的心膜。"

  波纹科菲肆无忌惮的挂在他身上,难得他肯思考,他考虑了很久之后,突然苦笑:"就这样被剥夺了被感动的权利,埃德蒙老爷,我们可真不幸。"他赖在那里想了会缓缓闭起眼睛喃喃的说:"不要太过认真埃德蒙,我们只是故事。"

  埃德蒙苦笑了下,手下收拢的更加紧了。

  等待消毒的时间是昂长的,空气里强力消毒水的味道几乎冲的人晕厥过去,旋梯座位那边的人已经就某种话题开始了争论,这个时候有人悄悄从一边尾舱的切口入舰,此人是陛下的新秘书。

  "陛下想请您就这次卡蒙嘉的经济借贷案,还有Y—21流放民的安置情况做一个简单的演讲。"这位秘书半屈在地上,实在不敢抬头,因为大公阁下跟将军阁下的动作实在有碍瞻观。

  "陛下希望我讲什么呢?"埃德蒙拿出一块手帕盖在波纹科菲的脸颊上,这家伙睡觉的时候,口水是抑制不住的。

  "这是材料,您看下。"秘书双手奉上材料,但是,埃德蒙并没有接,他问:"威尔克斯特侯爵来了吗?"

  手帕下的呼吸顿了一下,波纹科菲抬手摘下那块手帕,从埃德蒙的怀里站直走到旋梯窗那里仔细向下看。

  "来了,但是,临到空间站的时候侯爵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后折返了。"

  "找了医生了吗?"波纹科菲插嘴问。

  "这个月,侯爵身体一直不好,他的身体好像出了大问题,上个月起,侯爵先生要辞去一切在长老会的事务,陛下拒绝了。陛下叫我转告您,侯爵先生好像是真的病了。"

  埃德蒙突然觉得很心疼,他缓缓坐在一边的位置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看着波纹科菲:"为什么?我以为我不会。"

  波纹科菲笑了下,那股子瞌睡似乎已经退去,他慢慢的走到埃德蒙面前,他看了一眼新秘书:"关于这次演讲,我们认为,大公阁下并不适合代表皇室成员去做这个演讲。两次事件,一次是陛下和自己的团队在真正努力之下取得成功的,另,有关Y-21流放民的事情,大公阁下是带有极其私人的目的性去的。所以作为丹尼仕柯,我们没有立场站在那里为国民做出一次演讲。介于以上原因,两个建议:一,诺曼·赫斯特侯爵战功卓越,此次流放民事件中,铁狮军功不可没,建议赫斯特将军做演讲。二、卡蒙嘉金融案不再议论,不再触及,不再允许各大报刊媒体分析刊登,请陛下秘书处亲自督办此事,有关金融案的一切,请按照原来的档案号永久封存于丹尼仕柯地下档案室。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恭祝陛下一切如意,万事顺心。"

  新秘书先生下意识的看下大公阁下,阁下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从怀里下意识的拿出装饰的金链怀表看着。

  "你是从切口道进入的是吗?"大公问可怜的秘书先生,这位秘书正在对侯爵先生那一串话拼命的背诵。

  "呃,是的,大公阁下。"秘书先生似乎吓一跳。

  埃德蒙扭头看着波纹科菲:"我想去看他,还很心疼,为什么? "

  波纹科菲看着这个总是故作成熟,骨子里对感情问题傻到白痴的家伙无奈的走过去,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可怜的秘书先生,他觉着自己要晕过去了。他听到著名的美人将军,举世瞩目的大公情夫就当着他说大公的另外一段感情,那口吻竟然有些教训的味道:"不管你自己是不是愿意承认,威尔克斯特他已经成为你心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似乎大公阁下,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波纹科菲,我只要你,其他人……我谁也不要。"

  "我知道,笨蛋大公,那个人跟了你这么多年,他已经在你心里发芽了,这一点你不承认也不行。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他,得知侯爵先生为了救我差点和你一起赴死,我还能说什么呢,最起码,我不愿意失去那个好朋友。可是侯爵先生现在就未必愿意见我,所以,去吧,这里有我,就像以前一样。"

  秘书先生带着一肚子皇室秘闻,头顶冷汗的前面带路,埃德蒙带着奥戴维披着斗篷缓缓跟随者。秘书下意识的回头看大公阁下,大公阁下一直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若有所思。当这群人慢慢走下舰艇,脚踏实地那一刻,他们看到了波纹科菲先生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车子。埃德蒙他们上了车,还未缓过气来,车子前座的司机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埃德蒙惊讶万分。

  "是你?"埃德蒙大惊的看着乔。

  乔·温顿冷眼看下那位秘书先生:"下去。"

  埃德蒙摆下手,秘书先生释放一般下了车子,逃命一般离开。

  "原本我不想来,也的确不关我的事,可是人是你交到我手里的,我想,我要为我辩解一下。那人早就病了,他的身体一直是透支着的,当你离开,他万念俱灰。所以……那人要死了。"

  埃德蒙的心再次大力抽疼了一下,奥戴维安慰他:"您安心,凡事也是要先看了才知道,我们见到侯爵先生再说吧。"

  埃德蒙点点头,乔在前面继续唠叨着,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唠叨,原先他不这样。"爱这个东西真是奇怪,它能叫你赴汤蹈火,以前我是不相信。这段时间,我常去看那个傻瓜,我看着他大量脱发,他的牙齿也掉了。宫廷医生说,他的身体缺乏了一种矿物质,还有他一直隐瞒自己的病情。我觉得,那小子是因为被你抛弃才那样的,你过去,亲他一下,包他全好。呵,开玩笑……"

  "乔,你怎么了?"埃德蒙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刺客乔会有这样的做派。

  乔停下车子,扭过头看下埃德蒙,他的脸色也在发红,一副兴奋过了头:"两个。"

  "啊?"埃德蒙不懂。

  乔伸出两个手指,对埃德蒙晃动了一下:"你知道,我的爱人他是医生,你知道我上个月生日,对吧?两个,两个,我有孩子了。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私下去申请培育去了。书上说,遇到此类事情需要找人炫耀一下,你知道我谁也不认识。两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一句老话

  埃德蒙想起一句老话,他以前说过的。

  "看那,威尔克斯特,前面没有尖刀,我的心却在流血。"

  潜意识里,埃德蒙问心无愧。但是当他站在那位母亲的农舍前,他看到了威尔克斯特,他觉着他的心还是流血了。

  那人瘦的几乎脱了人形,原本非常高的身体现在像一付骨架,支撑了一张人皮。埃德蒙记得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那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他喜欢把漂亮发丝梳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并按照惯例,他喜欢用黑色的丝带困扎它们。现在,这人的头发已经无法束抓成一把了。

  威尔克斯特的听觉似乎出现了问题,他魂不守舍的看着面前那些母亲耕种的菜地,一言不发。即使埃德蒙他们关车门的声音并不小,他也没听到。

  他的双目无神,眼眶下陷,眉角全是皱纹。今日的光线很温暖,他却感觉到了寒冷,他一言不发的唠叨着什么,就像一个垂暮老人。

  "他的背上有万斤,突然卸下就这样了。"乔拍拍埃德蒙的肩膀,埃德蒙站在那里竟然不敢走过去。

  "说起来,他不小了吧?按照正常人的计算方式。好吧,这个给你。"乔从怀里递给埃德蒙一个盒子。

  埃德蒙接过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是一整盒的早就停产的"美神一号"。

  美神一号,贝因托最初建立之际,为了取得大量资金,将初始液体溶于其中而成产的一种改良基因药物。这种东西现在已经不再生产,市面上已经全然绝迹了,所以美神一号现在的价格是价值连城的。

  "我知道你有,但是从贝因托送到这里也需要一些时日。而且,现在贝因托皇室严禁再随便使用初始对吗?所以,想挽救他,必须要他先恢复个人样子是不是?"

  "多谢!"埃德蒙真心的对乔表示感谢,他几乎忘记"美神一号"这种老旧产品了。

  "算了,那位侯爵先生,是位好人,真的。"乔摆摆手,转身步行离开。从背影看上去,那个人似乎不再冰冷,浑身充满了人性的味道。人是会改变的,乔的眼睛埃德蒙想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不再充满寒冰,他的心发出了新的魔力,这个人整个的换上了新的齿轮,焕发出了新的生命一般。

  "嘿,乔。"埃德蒙的声音也无比温和,他在叫乔。

  乔扭过来看着他,声音很友好:"嗯?"

  "我在想,你似乎不再需要那份名单,对吗?"埃德蒙真心的期盼乔不需要它。

  乔回过头看下埃德蒙:"我当然需要。"他肯定的说:"假如不结束过去,我想我无法重新开始,我期盼为了孩子我能洗清我的心底,它一直浑浊,会影响我对他们的爱。"他站在那里,低头想了下,抬头以一种老朋友的口气劝解:"我说,贝因托的王子,我给你个忠告,离开这里,随便……哪里都好,我看到卡蒙嘉的气温越来越低了。"

  埃德蒙站在那里,他思考了一会,终于,他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丢给乔:"当然,因为后天就是降温季。祝愿你一切顺利!"他说。

  乔笑笑扭头离开,扬扬手里的那个盒子,身影越来越远。

  从埃德蒙大声喊乔,威尔克斯特就慢慢站了起来,看着站在母亲花园口的这个男人。哦,他回来了,平安无事。虽然一直知道他一切都好,但是依旧在看到实体之后,心里才算安定下来。

  埃德蒙站在那里,看着远处,他知道威尔克斯特就在身后看着他,他有些不敢回头,他羞于看到那双眼睛。按照埃德蒙定律,每当他尴尬,那么威尔克斯特必须先过来。

  "你不敢回头是吗?"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先过来了,还是那么平静无波,温柔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埃德蒙回过头,看着那张脸,他想伸出手缓缓抚摸那人一下,他发誓他不敢玷污这位纯洁高尚的人,但是……他还是想触摸他一下。他想起这人愿意为自己一起赴死之刻,笑得那么无所畏惧,现在……他依然笑着,笑着,笑得如此客气含蓄。

  威尔克斯特下意识的向后躲避了一下,双眼里都是苦楚:"埃德蒙,拜托,别摸我。"

  埃德蒙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着躲避他的威尔克斯特,不知道为什么,他语调抱歉、急促,他有这样的感觉,"我要看你的身体报告单。现在,立刻,马上!"

  "好,明天你会在办公室所有文件的最上面,看到它。"威尔克斯特笑着说。他身体往花园那边躲避了下,他想逃开。现在就是最最愚蠢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位先生他强撑着,努力维持着一丝尊严,可惜……他浑身发抖,抖得就像身上安了无数个纳米弹簧在皮下。

  埃德蒙想向花园里走,威尔克斯特却挡住了他:"抱歉,大公阁下,我母亲似乎并不喜欢你,虽然我无力阻止您什么,但是请不要伤害一位母亲好吗?离开这里吧。"

  卡蒙嘉中心城郊区的天空出现了三道红云,所有的人都知道,寒冷的降温季节就要到来。在春天的脚步到来之前,人类有意识的创造了最最寒冷的冬季,不是因为冬季有多么好,而是,人必须按照他原本的规矩去活着。温暖要感受到,秋意要触摸到,炎热要熬煎到,至于这个最最寒冷的季节,人类无论怎么变化,都要带着它,不离不弃。

  埃德蒙看着那三道红云,缓缓的从天际飘散而过,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在默默控诉着他的一切。是,不怪他,他并未要求谁为自己安排一段这样的婚姻,也未曾想到会有一个这样的好人会默默伴随自己,威尔克斯特他离不开他。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爱着这个人,也许这只是简单亲情。但是,只是在心里从此有了威尔克斯特的这个名字,埃德蒙想。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这个地方,除了波纹科菲,他想带威尔克斯特走。他到现在都在糊涂着威尔克斯特对他来说代表什么,或许,他是兄长、亲人、前辈、战友、属下、知己、所有这些词汇里都有威尔克斯特的身影。

  "埃德蒙?"威尔克斯特看着埃德蒙说。

  "嗯?"埃德蒙尽量驱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跟谁陪上这样的声音,但是面对这样的威尔克斯特,他必须小心翼翼。

  "我们不能离开,甚至,我希望你跟我尽快结婚,在我死之前。"威尔克斯特这样说。

  埃德蒙不说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他。他不懂自己有什么好的,他有些恼自己。他可以面对一个要飘散的星球,但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善良的伯爵先生。也许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埃德蒙长大了。在这里不是说我们大公阁下的身高,或者性能力之类等等,这一刻他那个一直拒绝成长的心智却是真的成长了起来,他看着威尔克斯特就如交代遗言一般交代他。

  "我知道,你依旧不愿意。可是,你知道,在卡蒙嘉一直有着一股势力在排斥着你,因为你是外来的。我无法再为你提供帮助了,我不知道我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是我期盼我们可以结婚,然后……假如我去了,请您照顾乔德纳夫人,你知道我非常爱我的母亲。埃德蒙……埃德蒙……"

  原本故作镇静的威尔克斯特突然不停的喊起了埃德蒙的名字,一声一声连一声,他的每一句都那么的不同。愤恨的呼喊,亲昵的呼喊,恼怒的呼喊,但是大多却是心酸的白喊得不到回应的那么叫着。他慢慢走过来,突然扬起手给了大公一个耳光。

  乔德纳夫人站在院子里,顿时泪流满面,她用捂着自己的嘴巴哭泣,她想过去拥抱自己的孩子,可是她身后的丈夫却拉住了她:"亲爱的,威尔克斯特日子不多了,由着他吧,你知道,他忍耐的多么可怜。"

  埃德蒙缓缓伸出手拥抱住威尔克斯特,顿时,那股子幽怨嘎然而止。威尔克斯特在感情上从未奢侈过,只是一个拥抱,那股子铺天盖地一般的怨气消散了,不见了,比Y—21消散的速度还快得多。

  埃德蒙突然抱起了威尔克斯特,他看着他的母亲:"打搅了夫人,很抱歉在你面前失礼,不过……我想带他回去……"

  乔德纳夫人点点头,她对自己的女官说:"去,把侯爵的病例拿来,快去……"

  似乎,埃德蒙没有等候乔纳德夫人的意思,他抱着威尔克斯特,带着他就这么离开了。

  若代堡的小院子,简忙成了一团。一小时三十分钟前,波纹科菲先生站在院子门口说了半句话:"我困了。"接着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原本她想带着内侍过去,可是奥戴温他们好像拒绝别人为伯爵先生服务,这令简很伤心。

  十分钟前,大公阁下抱着威尔克斯特先生回来,接着陛下来了,皇后来了,宫廷医师来了。

  就在一分钟前,气象部门官员请求陛下签署卡蒙嘉中心城降温季的降雪量,大公阁下站在屋门口说:"威尔克斯特畏寒,这雪还是延迟点下吧。"

  就这样,卡蒙嘉延续了几百年的降温季就这样被大公阁下一句话否决了。

尼古拉看到了花神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不知道她们更新了,我马上去整理这章,重复了,别购买,一会我修改!买过上一章的就别买了!
  一只迷茫的鸟被冻结在丹尼仕柯的花神雕像上,它的生物圈被完全打乱了。因为天气推迟变暖,鸟儿未及飞往温暖的区域,在此之前虽然有专业人员针对中心城的某个区域做了全区驱赶,但是依旧有不走运的鸟雀被突然降温的天气冻死在那里。

  当天气寒冷,卡蒙嘉最最奢华的一场雪来到了。金融信贷案安然度过,Y—21流放民安置正在有次序的进行中,前一阵各国应对卡蒙嘉经济崛起搬起来的各种阻力,在一片歌颂诺曼十四伟大的德行中缓缓转入地下。各国大使来访,每天都有大量友好的有关友谊的信息来自友邦。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卡蒙嘉依旧是那个卡蒙嘉。

  民众对延长降温季的反应时最直接的是因为多拿了假期而欣喜,整个延长也意味着有一段国家白送的假期还是带薪假。就这样拿着补贴,全家在这一场歌颂皇恩的大雪中,围绕着人造壁炉周围来一些懒洋洋的娱乐。比如:男人去打市内台球、飞镖、扑克、老式棋类游戏。女人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别人的闲话抱怨生活,将近两个月寒冷日子你可以说到实在没闲话就开始制造话题。没人能不喜欢假期,即使他是一位贵族。

  当然,以上也就是指平民打发降温季的一种方式。贵族会在活动区域上有着本质的区别,贵族们在这个季节,有太多的市内聚会要参加,提前一个月的各种镶嵌了银丝金边儿的请柬早就摆放在办公桌上,梳妆台上,甚至……书房的某本书的折页中。他们故作姿态的矜持着,但是关起门,每晚他们会把那些请柬计算一遍。

  就这样,人们憋屈了十多天,为了若代堡主人的一句话,他们的降温季整整晚来了十三天。

  终于,这一天,当只有光线没有温度的那抹残阳透过云层照耀在长老会上空那一刻,那天边的云彩缓缓印出金色。

  卡蒙嘉的雪缓缓地下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大雪片很快把中心城变成了白色,越来越纯粹的白。雪花攀爬在玻璃上,人们的眉毛上,就连下水道的雾气也是一团团的白色。

  人们端着降温季的第一杯酒不敢入肚,依照法律他们必须等待长老会的钟声。

  就在每年末尾,那个巨大的,连续的节日到来之际,长老会会对全年做出总结,这份总结意味着各家庆典的大小,古板的卡蒙嘉对传统的态度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虔诚。如果年景好,那么面前的上等酒就要多喝几杯;如果不好,那么更要喝上一桶拉动国家内需,制造更好的经济状况。

  此刻,长老会的那间屋子还是老样子:没感情的浮雕,僵硬的直背椅子,面孔还是那几张。只是今年会议室外缺了年轻大公的情人,大公的右手边少了他的未婚夫,这就令大公的处境看上去格外的凄凉了。

  埃德蒙大公坐在他的老位子上,看着全年总结,满脑子的……能源、交通、土壤、税收、农产品、污染、轻工业、重工业。昨晚威尔克斯特十三天来第一次吃了一些软性食品,甚至他还喝了一小杯葡萄酒。感谢乔的恩惠,他现在恢复的都差不多了,就是有些自我封闭。还有波纹科菲,他的身体也似乎习惯了那个新生命体,再加上一到低温期那初始很畏寒,并不怎么活跃,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诺曼十四小心的看着对面的孙子,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去一下若代堡。虽然这孩子再次封闭那里,可是好歹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吧?为了避免尴尬,他决定晚上再过去。

  埃德蒙仔细快速的过着那些文件,他没用多少时间看这些东西,全部消化掉这些数据他需要四十分。由于别的长老都是做足了功课,于是所有的人都是喝着咖啡同情的看着大公阁下。往年里,都是这位大公阁下喝着咖啡带着他特有的鄙视的颜色看着他们,现在,无论是谁心里都会萌生出一些优越感,甚至陛下都不例外。

  长老大庭使用的计时工具,是个古老的球顶掐丝宝石沙漏。当那个沙漏安静的被书记官翻转四次之后,大公抬起头,搂紧了一下那件黑色秀了金狮子的披风说:

  "今年,根据各国的情报分析,对卡蒙嘉的经济制裁依旧会持续,我想接下来提高轻工业原料进价,迫使卡蒙嘉的各种生产设备价格大幅度提升,这种产品成本价格上升已经是定局。所以,降温季结束后,我们最好安排各部门重新拟定一些方案,现在一些泡沫就浮在卡蒙嘉的经济层上。所以……今年(他笑了下)我想看下各位的方案,再说我自己的方案。"

  陛下呆了下,很快的点点头表示同意。既然陛下没意见,其他的人带着一些大公失去左右手连方案都拿不出来的幸灾乐祸之心纷纷投票附议,他们也想回家,对于高层贵族来讲,今日除了国,也是他们各自领地收税人来报账的日子。

  考宁?尼古拉,诺曼十三为若代堡主人选的收税人,现如今他站在丹尼仕柯的接待室有些自卑不已,收税人掌握实权,得到恩宠的时代已然悄然过去。现在每个领主除了拥有土地,封地税收,矿场资源这些收入之外,几乎每个领主都有自己的企业。卡蒙嘉经济飞跃的时代,上层贵族靠着各自的手段还是成就了大量的企业。就像尼古拉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一般,除了收税人,各地企业高层都带来了成群的归附者来显示自己的实力。

  尼古拉烦躁的戳戳一边的老纳税人:"你闻到了吗?那些充满铁锈的粪虫的臭气,他们抢了我们这些辛勤劳作、清心寡欲、事必躬亲的奴仆的椅子。"

  那位老纳税人也是无奈的点点头:"我们一年的总收入没有他们一个月的多,想得到主人的恩宠必须抓住大老鼠,我们这些猫已经叼不会更多的老鼠了。"

  "呸,这样说话太无礼了。"尼古拉立刻指责起来。

  老收税人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尼古拉,我可是陛下的收税人。"

  顿时,这位可怜人的喉咙就像堵了一口浓痰,上不去 ,下不来。嘶哑难听的扯着嗓子说:"陛下可是对大公非常恩宠的,这点你必须清楚。"

  "哦,当然,这在卡蒙嘉不是秘密。可是,陛下的继承人会喜欢大公吗?"老收税人的笑容全然是一副了然,什么都知道的样儿。尼古拉更加难受了,是啊,人家无论做什么,都永远是陛下的收税人。可是,可怜的尼古拉呢?他只是一份礼物。还是一份根本不被重视的礼物。想到这里尼古拉慢慢向接待室外面走去。刚才就着门缝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小路,虽然不知道那里通向那里,依照收税人的特权,他还是可以自由走动五百米范围内的。

  尼古拉走在恒温道中(一种大型的连接通道,进入降温期,宫内会以这种封闭通道连接各处),他计算着距离,就在他的不远处,宫内的内侍慢慢的跟着,并不过来打搅。顿时,尼古拉又有些得意起来,看吧,也不是那个人可以独自儿走在国王家的走廊上的。他一边走,一边冲着外面连连点头,仿佛真的是在欣赏丹尼仕柯的冬日美景。他走了一会突然停下了脚步,痴呆一般的紧紧盯着外面不动了。

  通道外,正是若代堡的一尊雕塑,那雕塑是花神。原本,它是很美的,可惜就在今年,一只漂亮的鸟就那样保持着死亡最后的活泼一动不动的站在花心里。就在雕塑的下方,有位披着头发,穿着一套老式棉袍的青年正仰着脖子看着那鸟儿,他一动不动的也像一尊雕像。尼古拉想,他认识这位先生,若代堡主人的未婚夫,他未来的二主人。

  尼古拉很迷惑,为什么这人如此哀伤,难道真的就像父亲所说,皇族出的最多的就是神经病。他不冷吗?他有权有势,他还有什么不快乐的?

  青年站了一会,雪花就肆无忌惮的盖在了他身上,有人走过来却不敢接近。很快另外一个人也出来了,那人长相真是漂亮到不真实,单是那头柔顺到发亮的头发,都充满着造物主的优待,这是尼古拉见到的最美的头发了。他穿着一身比青年伯爵还薄的衣服,脸上神情很焦虑,衣服单薄却一点也没露出寒意。他快步的走过去,把手里厚厚的宫廷长袍披在伯爵身上,伯爵挣扎了几下,生气的回头,很快很乖地任由他搂着慢慢离开。

  不得了了,他的主人,大公阁下的未婚夫难道有了情人?

  尼古拉犹如窥见不该看到的东西立刻转回身,他有一丝看到秘密的快感,但是却也遵循着自己的奴性为并不喜欢他的主人焦虑,他想了一会,再次回头,又吓了一跳。

  塑像下,大公站在那里,看他的打扮,像是刚从长老会归来。在他的身后一二十名侍卫、内侍整齐的站立在那里。

  不久有人拿来了一根长杆,大公接过长杆将那只可怜的鸟儿敲了下来,转身丢开杆子,他先看了下那只鸟,接着突然抬头狠狠的盯了尼古拉这边一眼。尼古拉吓坏了,他半蹲下,行了大礼,一身冷汗哗啦啦的从脖子后颈灌入后背。

  终于,长老会那边的钟声响起来了。那是十二声悠远昂长的长钟……顿时,进入夜晚的卡蒙嘉一片欢腾,今年的卡蒙嘉是长钟,这说明,一切都好,卡蒙嘉依旧健康。

  国王万岁,卡蒙嘉万岁!

  尼古拉呆呆的看着那尊花神的雕塑,夜晚的烟花下,那花神的面孔在变幻着。可怜的尼古拉想离开这尊可恶的雕塑,这时,他却看到一位穿着女官衣裙的年轻少女慢慢走到了雕塑前。

  她缓缓走到那鸟儿的面前,缓缓蹲下,拿出手帕包裹着那只可怜的鸟儿放进怀里。当一声带着长哨音的烟花冲天而起,尼古拉看到那位女侍的眼睛里流出了滚滚的,抑制不住的泪滴。

  尼古拉顿时呆立在那里,他认为此一生再不会见到如此美丽的眼泪了。



  埃德蒙的手缓缓的敲击在办公桌的玻璃上,他的对面,宫廷女医师蔷·索菲娅坐在那张古式沙发上。这位女医师一向被丹尼仕柯的人称为隐形女皇,说她是女皇,不是说她跟陛下有什么关系,而是,这位女医师非常彪悍,一旦发起脾气,有时候皇后的面子她都未必给,掌握皇室健康的人有时候还是有特权的。

  今日索菲娅小姐的表情一改往日的飞扬跋扈,她甚至是紧张的,羞愧的。

  "你的意思,伯爵先后去你那里检查了三次,你都未检查出他这是中毒?"埃德蒙的语气充满的那种来自皇室天然的带着讥讽的酸音。索菲娅心里真的很奇怪,大公阁下怎么会用这样的调子说话了,她应该感到荣幸吗?

  "咳……恩……抱歉阁下,因为侯爵先生,侯爵先生他这次中的毒,是我们以前未曾遇到过的。所以,我们的样本里没有匹配的标本,再加上,侯爵先生拒绝一切医生……他只信任他母亲的偏方……"

  索菲娅想为自己辩白几句,但是很快的她又闭嘴了。她看到大公阁下面前那张报告单变成了一团,好吧,索菲娅决定闭嘴。她只是出去度了一个假期,回来就必须为那些蠢货扛上责任吗?大不了不干了。

  屋外响起了几声不大的敲门声,埃德蒙面无表情,索菲娅只好站起来把那扇门打开。门外,道纳康·切斯特顿伯爵站在那里,这位金丝公主的女婿,最近可是刚刚掌握了卫生部,算起来他是索菲娅小姐的顶头上司了。

  "你先下去吧。"切斯特顿一向绅士,此刻他决定由他来为盛怒的大公阁下做个解释。

  埃德蒙抬起头,看着威尔克斯特的好友。这位伯爵根性之中有着和威尔克斯特完全相同的东西,贵族偏执症。

  "阁下。"切斯特顿微微低头。

  "恩?"埃德蒙还是决定看在威尔克斯特的面子上,理睬一下他。

  "医疗小组的治疗方案刚刚拿上来,我看过了,我认为方案还需要修改。直接把那些细胞拔出,对威尔克斯特现在的身体来说,怕是要扛不住。而且,您知道医生要跟病人面对面,我们只在侯爵先生家找到了毛发样本。这个时候,您将侯爵先生藏起来,对我们,对侯爵都不好。"

  切斯特顿说这番话是带着怒气的,他自信他对威尔克斯特的担心并不比面前这位大公少。而且伤害他的难道不正是大公本人吗?虽然这次威尔克斯特被检查出身体有大量的被放射物毒杀的细胞,那也只是肉体上的。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走到切斯特顿面前,他斟酌了一会语气,尽量以平稳的语调跟他交流。

  "在杨康复之前,我不准备叫他见任何人。关于他体内的毒,我们已经有最好的对待方案。倒是你,道纳康,卫生部那边你最好彻查一下,为什么杨他三次体检,身体完全没有检查出任何毛病?还有,今晨自杀的两位医师,他们先后分五次对杨进行心理暗示手法催眠了杨,这两个人都是拿了道纳康家族的推荐信的!陛下的意思你是清楚的,看在杨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最好想办法,早点把你们家族从此事摘出来,我不想杨清醒了之后恨我。"

  埃德蒙说完,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切斯特顿烦躁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想起大公那个称呼:"杨?"他喊他杨?

  轻轻推开房门,波纹科菲正趴在威尔克斯特的床边休息。听到开门声后,他抬起头迎过去,埃德蒙拥抱下他问:"他怎么样了?"

  波纹科菲笑了下:"比前几天好多了,你们那种药很管事。现在的问题是他心理的阴影,除了他自己愿意拔出来,别人都没办法。埃德蒙,医生刚给他打了止疼针,这种暗示太可怕了,我不懂。威尔克斯特他是,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他与人为善,为什么会这样?那些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埃德蒙抚摸下他的头发,有些东西,太过残忍,他不想告诉他。

  "埃德蒙?"

  "嗯?"

  "乔纳德是我们认同的挚友对吗?"

  "是。"

  "我必须为他做些什么。"

  "波纹科菲,我会做的。伤害他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波纹科菲推开埃德蒙,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谁在伤害他?对吗?你调查出来了对吗?那人是谁?"

  埃德蒙掂下波纹科菲的尖下巴,语气温柔极了:"乖,你不困吗?"

  波纹科菲打个哈欠,是啊,他还真的有些困了。轻轻的他打了个哈欠,他指指沉睡中的威尔克斯特:"这里交给你了。"埃德蒙点点头,亲吻下他的额头送他出去。

  屋内的空气,慢慢坠入一种浑浊,威尔克斯特惧怕光明,他喜欢藏在温暖的地方。身体上的毒素靠着饱含着初始成分的药物已经排除,他现在应该说是极其健康的。可是精神上呢?埃德蒙拒绝他一起赴死,多少年付出之后就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接着,伤害他的又是那个人……埃德蒙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的日子,威尔克斯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换了他,他也会疯的对吗?

  丹红色的锦被缓缓的动了一下,埃德蒙收拾心神走了过去,他换上最好的笑容,轻轻抹了几下威尔克斯特的额头。

  "杨。"

  威尔克斯特缓缓睁开眼睛,一脑门的汗,埃德蒙拿起身边的毛巾帮他擦干。

  他又小心的呼唤他:"杨。"

  "几点了?"威尔克斯特的瞳孔慢慢清晰起来,他问时间。

  "下午了,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睡。"埃德蒙对他说。

  每当威尔克斯特清醒,那些并不愉快的记忆总是总是令他不愉快。他扭过头看着枕头的另外一边,他不想,也不愿意埃德蒙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现在的他就是个缠绕在梦境里无法自拔的疯子。

  房间外,有人缓缓的敲动房门,埃德蒙走过去拉开房门,简小姐在门外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抱歉,阁下,老乔德纳先生在那边争吵的很厉害,他要看乔德纳先生,您看?"

  埃德蒙回头看下威尔克斯特,威尔克斯特缓缓向下缩下身体,拽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对他说,这是陛下的命令,如果他带来陛下的手令,就可以见。"埃德蒙对简说。

  埃德蒙关起房门,缓缓拉开窗帘,他看着站在禁区外暴跳如雷的老乔德纳。他现在应该是心虚了吧?他不懂,为什么这些人的世界观如此奇妙?为了某个目的,亲人真的可以出卖吗?乔的爸爸,前皇后,还有……老乔德纳,那个在儿子的戒指中放放射物的人。

  埃德蒙冷眼看着那个老头被几个陛下的侍卫强行架走,他那令人厌恶的咆哮声越来越远。

  "关了,埃德蒙,求你……"威尔克斯特在被子里哀求。

  埃德蒙走过去,缓缓拉开被子,这个可怜人,他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你必须接受心理师的治疗。"埃德蒙对他说。

  "不,我就在那里,哪也不去。"威尔克斯特的声音露着一股子执拗的偏执。

  "你会毁了自己。"

  "我已经毁了。"

  "我很抱歉。"

  "这跟你没关系……没关系……"

  "抱歉,我要失礼了。"埃德蒙弯腰抱起他,威尔克斯特无力的挣扎,他很害怕,甚至他就如一只惊弓之鸟。

  "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埃德蒙,你这个混蛋,混蛋……放我下来,求你……该死的,狗娘养的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你放我下来……"

  简小姐,奥戴维他们惊讶的从窗户里看到大公阁下穿着单薄的袍子,抱着穿着睡衣的侯爵先生跳进了院子里的荷花池。原本那花池结了很厚的冰,大公在冰面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后,他们缓缓坠落。

  他们就这样站在池子里,一动不动。寒风夹杂着雪片,威尔克斯特浑身发抖,开始他还能骂几句,不久就浑身发抖的贴在埃德蒙胸口,开始哭泣。

  波纹科菲几乎是跑着蹦进那个水池:"你们疯了?"

  "接受治疗,还是一起冻死在这里,你自己选择?"埃德蒙嘴唇也是紫色的,但是态度依旧强硬。

  威尔克斯特看着他,眼神里面慢慢露出了他原本的,应该属于那个杨的神色:"我的脑子里有着太多的秘密,我不想那些秘密暴露在别人面前,求你,埃德蒙,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我想要我的尊严?不行吗?"

  埃德蒙轻轻的摇头:"不!"

  就这样,波纹科菲连拉带拽的把这对疯子拉出水池。不久陛下从行宫匆忙赶来,老人家也许是最近活力旺盛,终于找到了发泄点,第一次他指着埃德蒙的鼻子大骂了一顿。

  埃德蒙倒是无所谓的站在一边任由他们啰嗦,他心情不错。威尔克斯特终于答应接受治疗,只要等待贝因托秘密委派来的医师到达,原先那个杨一定会回来的,他坚信。

  院子里,人们乱作一团。但是也有人无动于衷的坐在若代生态园里,心情平静无波的看着一本书。那女子端坐在那里,就像一株白色的百合花。她的肌肤细白柔嫩,在光线的折射下,有一圈淡淡的光圈。隐藏在眉毛里的黑痣很俏皮的在她的眉毛里若隐若现,她不多言,却是这丹尼仕柯最好的倾听者,没办法形容这位新来女教师的魅力。但是,简小姐说,由于她经常得到一些倾述,现在丹尼仕柯许多女人跟这位女教师已经成为挚友,因为她掌握了大量的秘密,介于这个原因,简给她规定了四条线。

  餐厅,书房,花园,卧室。除此之外,劳莱被命令不得去任何地方,跟任何人接触。

  一阵急促的脚步,路易王子很慌张的跑进屋,劳莱抬起头,眼睛里缓缓闪过一道光芒,一丝丝淡淡的红润印在她的脸蛋上。


那个秘密

  "杨……杨……杨……"有人用非常亲昵的声音在叫着威尔克斯特的名字,那声音非常的熟悉且亲切,沉睡中的威尔克斯特慢慢向那个声音靠拢着。

  "我在这里,别怕……"他在安慰自己吗?他不是毫不客气的丢下自己了吗?

  一脑袋委屈的威尔克斯特气愤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正在以关心的眼神看着他的埃德蒙,他的声音嘶哑,已经昏睡了六天:"为什么?"

  埃德蒙和波纹科菲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看了眼如释重负。

  "没为什么,我只知道,侯爵先生你还是起来洗个澡,换下衣服,吃些东西吧。"埃德蒙笑了下,他是真的替威尔克斯特高兴。

  一个星期之前,威尔克斯特终于妥协,愿意接受心理医师的干预。他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被根植了什么东西,他只记得那一晚,父亲给他亲手倒了一杯玫瑰茶,他喝了之后神智发昏的被父亲带离办公室,记得最后一句话就是父亲对他说:"我的希望不大,只是想要个听话的儿子。"

  那之后的记忆碎片就是不停有人对他说着什么,他们命令自己,自己拒绝,药量加大,有人把一个东西从鼻腔塞进自己的大脑,那之后他的思维便不受控制一般开始爆发。

  "他会死的,就像自然死亡一样……安心,没人……查不出……"

  "我……说了什么?"威尔克斯特害怕自己说出父亲,说出很久之前诺曼十三病榻前自己发的那个誓言。

  当埃德蒙真正成长,他必须退出。

  埃德蒙扶起他:"什么都没说,你的意志无比坚强。"说这番话的时候,埃德蒙的神色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

  威尔克斯特放松下来,啊,他什么也没说。他看着窗外,外面竟然一派绿意,难道一睡经年?不是说只是六天吗?

  "这里是陛下的行宫,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身体刚好,等降温季过去,我们再回中心城。"波纹科菲倒了一杯水递给威尔克斯特。

  接过那杯水,威尔克斯特也点点头,开始迅速组织起记忆来。

  埃德蒙看了一下波纹科菲,两人悄悄离开房间,现在威尔克斯特需要独自呆着,有些问题别人帮不上忙的。

  两个紧张了一星期的人,慢慢走在花园里,陛下这座小宫殿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脱离一下卡蒙嘉中心城的眼睛,在这里度过所有的谣言期也不错。

  "虽然我不喜欢欺骗,但是,埃德蒙,我支持你的决定。"波纹科菲突然主动拉住埃德蒙的手。

  埃德蒙笑了下,提起他的手亲吻了下两只手的后背后,他看着花园尽头。

  在尽头那里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背心,带着古老的蝴蝶领结,外面套着燕尾服,和穿着烫的笔挺长裤的一位旧式管家模样的人。埃德蒙冲他招招手,那位管家模样的人托着一个银盘送来几封信。

  就着花园里的长椅,埃德蒙坐在那里,波纹科菲躺在他的腿上不久就进入了梦乡,他现在睡觉的技术是无可比拟的,一秒入睡。

  信件是奥戴维他们筛选过的,陛下一封,皇后一封,安吉一封,路易一封,乔德纳·萨洛美(威尔克斯特的母亲)还有……收税人尼古拉一封。

  伴着一些微风,一些草籽的香味渐渐进入埃德蒙的鼻翼,这地儿真美,跟陛下要来吧?

  陛下的信意思很简单,他给了埃德蒙一个昂长的假期,祝愿他可以愉快的度过这段日期。信里他稍微提及了一下路易跟艾登,他先是赞赏了一下路易的工作能力,末尾他说,他希望路易可以跟在埃德蒙的身边学一些新的东西。

  皇后在信里先是客气的问候,她细心的询问了波纹科菲以及威尔克斯特的身体,她还说了一些贵族们的闲话,末了她列了一张长单,送了许多礼物。埃德蒙读完,心下有些别扭,他不懂自己和这位皇后殿下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安吉的来信很简短,就一行字:亲爱的哥哥们,我很好,现在正准备去阿列塔那四号星。昨天有人跟我求婚了,我跟他决斗,对方退缩了。

  埃德蒙叹息,这个安吉看样子是嫁不出去了。

  关于乔德纳·萨洛美给儿子的来信,埃德蒙犹豫了一会,还是扣押下了。他把那位管家叫过来,请他给乔德纳·萨洛美夫人起草了一封问候信,告诉她威尔克斯特已经彻底好了。对于这位威尔克斯特的母亲,埃德蒙并不讨厌,他甚至是欣赏的,欣赏之余他也隐约的担心乔德纳·萨洛美参与了迫害威尔克斯特的计划。虽然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乔德纳·萨洛美跟此事无关,但是……那个人他哭泣的说:"不,妈妈……不。"

  路易的信就简单的多了,虽然他手写了将近十页内容,归根结底就一条,他最近跟艾登相处融洽,去了一些地方,他正在做战术指挥训练,他很想哥哥。

  最后一封,很耐人寻味。六十多岁的尼古拉说,他想结束单身生活,所以他请求迎娶女教师劳莱。这么多年他一直竭尽全力的侍奉主人,现在他乞求一个身份,就是说,他想要个爵位。

  劳莱?那位女教师吗?埃德蒙笑了下,他什么时候可以权利大到主宰别人的婚姻了。想起老诺曼十三,到现在的诺曼十四,他们给人一直有一种错觉,就是可以断人生死,主导他人命运,这真是可笑的想法。

  再次以清闲之心阅读各方信件的路易,并不清楚,当他带着若代一家来到这个宫廷修养生息之际,陛下却突然发布了几道旨意,虽然这几道旨意对埃德蒙本身无关紧要,但是就在这个降温季,这道旨意对于整个卡蒙嘉贵族圈却是引起轩然大波。

  陛下允许大皇子,诺曼·托波祈·肖·陶维(路易的父亲)重回卡蒙嘉中心城,这位亲王归来之际,陛下还下旨寻找流亡在其他星球的六公主诺曼·多萝西娅(路易的姑姑)。

  那位被囚禁在关押政治犯的钛司堡前皇后海梨,诺曼十三生前最厌恶的女人,那个手段高杆的女,,她也要回来了吗?

  此刻,在拉米赫巴,一场为了迎接陶维前亲王,伯爵们的小聚会正在举行。这场聚会活动的发起人,正是铁狮军的头领诺曼·赫斯特侯爵,这位侯爵从不遮掩他对前皇后的忠诚。

  陶维伯爵大力的灌下一杯子啤酒,多年囚于封地养尊处优的生活给他平添了六十公斤的肥肉。他大力吧嗒的着嘴巴,就像个忠厚的胖子。现在在各种基因产品如此昌盛的时代,能把自己整的如此圆美,却也是奇迹了。

  "陶维,亲爱的,我们很想你呢。"一位四十多岁的老贵族走进来跟陶维热烈拥抱,陶维本人也很激动。

  "哦!亲爱的老兄,叫我看看你,哎,你看我们都老了,我的小路易都长成大人了。"陶维指着坐在大钢琴边上端着一只酒杯看琴键的路易说,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遮掩的炫耀。的确,现在这个时刻,这位陶维前亲王拿得出来的人似乎也就只有路易了。

  "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的你。"那位仁兄讨好到。

  陶维哈哈大笑,引得众人都扭头看他。不知道谁突然站在高处,举起酒杯大喊:"为了我们的肖,为了我们的前皇后!"

  除了路易,每个人都举起酒杯。

  在卡蒙嘉,有些力量是恒古不变的,那就是归附类,这些贵族从祖上就归附某种力量,这些人脑袋死板不知道变通,就像今晚到达的这些客人一般,他们从祖上就是前皇后的力量。皇后倒了,他们还是坚持自己属于前皇后,必须世世代代效忠前皇后。为什么称呼今晚的聚会为小聚会呢?那就是,这样愚蠢的人,似乎真的很少了。

  "父亲,我必须要提醒您一些事。"路易站起来,来到肥胖如猪的父亲面前。对于父亲的回归,陛下再三命令他不许告知埃德蒙哥哥。

  "你说,我亲爱的儿子。来呀,给我的王子斟一杯酒。"陶维很高兴,路易今晚一叫就来,而且依旧称呼他为父亲,要知道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拖累这个孩子。

  "如果我是您,我就老老实实的回我的宫殿,最好休养生息。您知道,尤兰康丁皇后……跟……我奶奶她不同,她是个把喜怒哀乐带在脸上的人。"路易提醒自己的父亲。

  陶维接过两杯酒,他故作优雅的递给儿子一杯。路易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漂亮、精干、优雅的前王子不见了,现在这人充其量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财主。但是,路易还是想起来,小时候他抱着自己在花园里奔跑的景象,那个时候妈妈就坐在走廊里看着他们笑。

  "儿子,我知道,我知道,来,喝了这杯。"父亲给儿子殷勤的劝酒,路易只好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后,路易看着父亲满脑袋白发,尽量找一些关于家庭的话题问:"贝内特呢?布兰呢?不是说都可以离开了吗?"

  路易在此问的是一起随父母流浪的他的大哥诺曼·托波祈· 贝内特 ,二哥诺曼·托波祈·肖·布兰。

  看着舞池中间活泼的小步舞,华贵的酒场中,听着那些久违的低语声,陶维又把一杯酒倒进嘴巴,他脸上带着憨厚的微笑对自己的儿子说:"路易,他们永远无法来了,他们死了。我只有你一个了,你还不属于我。"

  一场舞蹈结束,舞场掌声迭起,路易惊呆一般看着不真实的父亲?他不懂,谁死了?那两位哥哥,他们总是喜欢欺负自己,但是外人欺负自己胖的时候,他们会为自己拼命。死了?谁?哥哥们吗?

  也许这个肥胖的男人,已经不再哀伤,他看着儿子,微笑着继续说:"我的孩子,好好孝敬你的保护人。至于我,你的父亲,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非因为你的祖父对我有多么内疚,他只是借我来警告一些人,他们的动作已经涉及到了他的底线。以后……不要来找我,亲爱的孩子,我不想你成为我第三个被毒杀的孩子。"

  他走到路易面前,大力的拥抱住他,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来复仇了,儿子!离我远一点,我要为你打开冲往王座的道路,所以回到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身边,你永远记得,我永远爱你,我的儿子。"

  路易呆呆的看着父亲亲吻自己的额头,看着父亲推开自己之后,一头扎入香槟海……


权利关系

  有时候,路易觉着自己就是个乡下人,稍微不注意,他就会被上层社会的滚滚洪流排斥开来,他总是赶不上流行。而艾登,他却是走在最前方的,他穿什么,就会流行什么,他戴什么,那种东西必然会成为品牌上的热销产品。

  对于艾登的这种永远走在流行尖端的特长,路易把他归类为艾登的艺术细胞超前。至于他自己,路易自我嘲笑为,就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土老。最后他索性就不再赶什么流行,每天就是什么装饰都没有的传统服饰,最多戴点身份象征的头发坠子,有时候着急了,怕被别人看到重复戴的饰品,他就去偷埃德蒙哥哥的。

  降温季的第二个星期,一份两千一级信用点的账单摆放在路易的办公桌上,路易手里拿着那本账单看了很久。每当有空,他就会看下那份账单,这个星期这是第二份账单了。父亲把账单寄给儿子,这个世界倒是真的调转了个字。

  奥戴温拿着两个苹果推门进来,路易放下书,对着这位曾经真真实实的在学校当过自己老师的哥哥微笑。就在几年前,奥戴温在【佛泽萨斯国家精英学校】给初出宫廷的路易做过老师,那个时候路易甚至没用过骑坑式样的马桶。所以,路易唯一能在四胞胎里找出来的,就是奥戴温。

  "有人在门口,想见你。"奥戴温咬了一口左手苹果,右手里另外那只递给路易。

  路易一边咬苹果,一边拿起手里那份账单认真的阅读起来。

  "你不见他吗?"奥戴温问路易。

  "谁?亨得尔?哥哥规定我不许见他,你忘了?"路易提醒奥戴温。

  "埃德蒙不在。"

  "他来见我,就是两件事:一件为父亲送账单,一件就是找我哭泣。这两件事都不是很愉快的事情,而且……我想我现在已经清楚谁对我好了。"

  "路易,最近你跟艾登伯爵,据说有了卡蒙嘉最真挚的友谊?"奥戴温随意的问。

  路易笑了一下,拿起桌子下的一盒印章取出一枚,盖在那张账单上,奥戴温看着他。

  路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贵族十印,他看着他盖章的动作,轻轻的举起,随意的点一下,那样子像极了埃德蒙。这孩子,第一个反抗期姗姗来迟,但是他第一个反抗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埃德蒙大公。

  奥戴温不懂的,那个艾登,到底在路易的心目中有多重。大公阁下反感加布尔雷恩,没有理由的反感,也许是出于初始人的敏感,或者其他的。埃德蒙讨厌那位亲王的眼睛,讨厌他总是故作悲凉的风气。虽然这个国家有无数的人为那个男人掉泪,为他的痴情感动,但埃德蒙不喜欢他。

  "哥哥给我回信了,说想我去空间站工作一段时间。"路易收起十印,将账单交给了内侍说:"告诉我那位父亲,这笔钱可以够三等民吃一辈子的,够他的儿子我花一个月的。"

  "好的,殿下。"内侍退下。

  路易继续慢条斯理的咬着苹果,他知道,现在他不必说什么,面前这位先生便能滔滔不绝的说出成堆的道理,他听着就好,该怎么做他还会怎么做。

  这一点路易跟埃德蒙学的,十成十的不可爱,任性到了顶点。

  果然,奥戴温开始滔滔不绝的分析起了现在的形势,路易很认真的听着,奥戴温言之有理。可是,他能拥有一段友谊不是太容易的事情。记得奶奶刚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最好的几位朋友,那些从出生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少年,一起送给他一份礼物。

  一根代表懦弱的白羽毛。

  那样的东西,路易这一生都不想再收到一根了。他不需要朋友,也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成为自己的朋友。现在虽然每天有无数的人想得到他的注意,可是,路易的眼睛再也不会停留,他要看到更远的地方。流连周遭,是埃德蒙哥哥所不喜的。

  整整半个小时,奥戴温并未有停止的意思,内侍再次的进门挽救了路易可怜的耳朵。

  "抱歉,奥戴温哥哥,我必须去跟朋友聚会。"路易拿起挂在一边的长身皮大衣说。

  奥戴温立刻问:"跟谁?"

  路易走到门口回头冲他笑:"艾登。"

  奥戴温无奈的耸肩:"好吧,祝你愉快!"他想路易不是傻瓜,有自己的分寸。

  降温季的卡蒙嘉中心城,成群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犹如放了大假,他们四处找着乐子,他们围绕在那些金主儿的身边,成群结党。

  路易在长老会附近的一个讲学堂门口跟艾登见面,艾登身边围满了成群的他不认识的贵族子弟。

  "我以为你不来了。"艾登穿着一件大大的黑丝绒的大氅。今日天气在零下四十多度,虽然那衣服是恒温的,但是艾登依旧一副柔态。这位年轻的伯爵总是带着一丝贵族真正拥有的病态的,孤独的美,许多人为他着迷。

  "等了很久了?"路易问他。

  艾登走过来拥抱他:"并没有多久,只是担心你不来。"

  路易笑了下,看下那边:"那些人是谁?"

  艾登回头看了一眼:"天知道。"

  年轻人一起上了车子,鬼叫连天的飞速而去,这一路,道路畅通无阻。艾登那辆车子前的金色五爪狮子令他们畅通无阻,纨绔到了一定的境界。不久,这群人来到了南区和中心城交接的地段,年轻的贵族喜欢来此狩猎,这里到处都是特色会馆,南区或者是贵族低等区的俊男美女们也喜欢来此找一些飞黄腾达的机会。

  "看啊,看那群红颜祸水!"一位青年高声叫着,大家哈哈大笑。

  路易他们在会馆中心最奢华的"加怡亚"下车,他们走在有红色地毯的台阶上,那些使者们成群的涌上去,帮这些年轻人打伞遮雪。这些年轻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走上台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守候在角落的一群美少女故作矜持的低语着,嬉笑着走下台阶。她们有些是羞怯的,天知道是不是装的。

  但是,贵族子弟们仍然温文尔雅的低头请她们先过去:"女士。"

  啊,多么可爱的绅士,有教养。这里钱只是最基本的,那些领结,袖扣上面的雕花才是真正的向往所在。也许,许多来自南区的少女们,她们站立在那些巨大的大理石柱子后面似乎整晚都在等待这一刻。

  路易一直以为,在中心城才有奢华的场所,毕竟,那里是卡蒙嘉的心脏,陛下的钱许多都用在打点那个地方上了。但是,现在看来,中心城是辉煌肃穆,而这里,这里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糜烂。

  那些糜烂,来自女孩子开的过低的胸口,深渊一般的中心沟壑。
  那些糜烂,来自坐在位置上,会突然有人过来热吻你,接着他(她)离开,你竟不知其名。
  那些糜烂,来自每一个钱换来的货真价实的服务。
  那些糜烂,来自每一双眼睛。

  "你常来?"路易接过一杯不知道谁递的酒,浅浅的喝了一口,许是那酒太烈,路易的脸上有一丝丝淡淡的红润。

  "那要看,我父亲今晚在做什么,如果他有半刻空闲,他都会问,啊,我的艾登,你现在在哪?我能在哪?不是在浪荡,就是在浪荡的路上……"

  他们还未说完,突然来自丹尼仕柯的最高顶的那个大钟……当!当!当! 的响了三下,人们楞了一下,安静的数着。单数是男孩子,双数是女孩子。

  "祝贺陛下!"
  "为陛下干杯!"

  显然,丹尼仕柯的某一家又多了一个小孩,对于此,无论是艾登或者是路易,他们都不会感兴趣,所以在满满一堂的欢声笑语中,他两人的表情是一副无关自己事情的样子。

  "恭喜了,我是这里的经理,恭喜二位殿下。"经理跑过来,他的身后四位侍者小心的推着一个香槟塔。

  殿下?艾登乐了一了,指指路易:"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殿下。"

  "您在我心内,高贵无比,殿下。"经理半跪着碰着艾登的手背准备亲吻,路易顺手拿自己的短手杖敲了他的脑袋。经理无所谓的笑了下,殷勤的指挥人把香槟塔摆好,不久音乐再次响起,是宫廷舞的音乐。

  "哦,又是宫廷舞!"路易呻吟了一下,卷着自己缩在沙发上,他再也没兴趣观察这里了。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想在那个屋顶下跳宫廷舞。

  几支舞曲过后,现场气氛逐渐热烈,微醺的人已经开始寻找伴。经理指挥着一些表演者正准备今晚的□节目,正在此时,有一队卫兵突然冲了进来,这些人进来先是点开了所有的大灯,接着有人四下看起来。

  路易一眼就认出最前面那人是很久未见的亨得尔。

  亨得尔很快找到了路易,他几乎是一边哭泣,一边向这边冲过来。路易慢慢坐好,不知道为什么亨得尔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路易爷,我的路易爷!"亨得尔哭泣着,慢慢跪下:"皇后要吊死,您可怜的被流放的姑姑诺曼·多萝西娅。"

  艾登站起来,看着惊愕的人们:"请各位回避!"

  人们慢慢离开,但是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年轻贵族显然以为自己跟别人已经不同,艾登只好再次提醒:"你们也是。"

  不久,这间屋子,只剩下路易跟亨得尔,亨得尔匍匐在地板上哭泣着。刚才还很大的空间,莫名的缩小起来,路易看着艾登的背影,艾登走到大门的时候冲他笑了一下。

  路易跟自己的姑姑多萝西娅并不熟悉,如果说印象的话,就是每次路过依博音宫殿(陛下办公点)外看到金丝弹奏钢琴的时候,他会偶然想起她。她记得多萝西娅喜欢穿嫩黄色的裙子,她总是很天真。他记得她总是抱怨自己被囚禁在那所宫殿里,她经常反抗自己的祖母,前皇后海梨。多萝西娅喜欢脱去自己的丝绸便鞋光着脚板去踏钢琴的踏板,每次被陛下看到总是莞尔一笑,接着他会抚摸长女的头顶,一派父亲的慈爱。

  然后……埃德蒙哥哥来了,就在他服兵役那一年,祖母被废,多萝西娅成为庶民后被流放(详情请看来自初始之虹第一部,丹尼仕柯风云)。

  再后来,据说多萝西娅成了著名的交际花,她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身边,曾经一度在卡蒙嘉的一些小报纸上,到处都是她的桃色新闻。参加性舞会,给某位将军做情妇,甚至……再后来多萝西娅成了高级妓女。路易的年金里有一半为这位流放公主出了账单,他并未恨这位姑姑,一个只会光脚反抗丹尼仕柯的可怜女人,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哭了,亨得尔,我想知道详情。"路易的语气淡漠。

  "路易爷,在我转达老亲王的话之前,我请求您一定要救可怜的公主殿下,皇后殿下深深的爱她。"

  "是前皇后。"

  "是的。
  "
  "你说吧。"

  亨得尔看下四周之后,终于开始转达老亲王陶维的话:"殿下说……"

  路易只好再次更正他:"父亲不是殿下了。"

  以前,他从未发现亨得尔的言语如此的猥琐,他的形态甚至是鬼鬼祟祟的。现在他一再强调前主子的身份,似乎,这些个前主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老爷不许您去救可怜的多萝西娅公主,哦……宇宙神,怎么可以这样。老爷说,陛下现在不在,他们的归来总要付出代价。"

  路易轻轻按动下太阳穴:"说,我的姑姑怎么招惹了伟大的皇后殿下了?"

  亨得尔开始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起这几天,宫廷接回流放在海外的公主。公主回来第一天,就要求回复自己的名份。但是皇后以公主在外太久,现在的举动失去礼仪需要好好教养为名将她送往偏宫进行再教育。这种所谓的教育,其实谁都清楚,多少有些侮辱的形式在其中。皇后根本不允许回复多萝西娅的爵位,她甚至连个子爵衔都不想给这个可怜前公主。

  就在今早,不知道怎么了,多萝西娅溜出偏殿,跑到皇后的寝室。她先是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臭水淋了正在酣睡的皇后殿下,接着她骑在皇后殿下身上,将皇后殿下痛打一顿。在宫人冲进来将她强行拖开的时候,皇后已经被抓下好几把头发,她被无比强悍的多萝西娅殴打的眼睛都青肿了一只。

  路易突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事情。五岁的时候。姑姑说带自己去冒险,他们手拉着手的走在丹尼仕柯的密道中,路易记得多萝西娅提着的那双丝缎子鞋是粉红色的。


掌控

  路易坐在那里发呆,他的瞳孔里印着亨得尔,而亨得尔也小心的打量着他的路易爷。他想去触摸他,还想就像从前那般给予正确的建议,他认为最好的建议。

  但是……他的路易爷似乎并不需要,亨得尔很伤心。他觉得,他被背叛了,路易爷被那个该死的私生种完全的教导坏了。亨得尔想起喜怒无常的老主人,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苦难日子,心里更加的无比的愤恨那位大公。都怪他,不是吗?

  乖巧听话的他的小路易爷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种完全以探究的神色去看他的诺曼·路易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亨得尔看着路易思考的样子,那种他见过的,畏惧的,心内曾不是一次的鄙视过的贱种的眼神,就这样完全重叠的印在他高贵的路易爷的身上,那种重叠来自灵魂。亨得尔确定这个陌生的年轻王子已经完全被蛊惑,被洗脑,被重新塑造了人格。

  亨得尔咽下吐沫,尽量换上许多年未曾用过的那种亲切,柔和的语调说:"我的路易爷,有些人,他们的举动也许会激怒你,但是,您要权衡一下,您看到的道路未必是笔直的,只有您血缘上有着相同味道的血亲才会真正帮助您……这事,您还是听老主人的好。多萝西娅公主,她自愿为您死去……您……"

  呆坐的路易突然斜眺了他一眼,亨得尔顿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闭了嘴巴,保留了自己的其他意见。一个内侍,他最大的职业技能就是察言观色。

  "亨得尔,我们许多年没见到了,在最没有温暖的时候,是亨得尔给我力量(亨得尔立刻开始小声呜咽),哦,哦哦……别哭了,我已经这么大了,你换个方法好吗?亨得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暂且收起你的眼泪,在我这里,它的使命早在几年前就结束了。可怜亨得尔,我真想切开你的脑袋看下,你到底在想什么?"路易站起来,他摸下亨得尔的头顶,转身向外跑去。

  路易确定了,他要救多萝西娅,不管有无感情,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所剩无几。不管多萝西娅多么愿意成为某个黄泉的殉道人,他都不会成全她,他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这些人天真为自己争取的,并非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确定他是。现在,他的肩膀薄弱,扛不起那个女人一条命。而且,这些所谓的付出他完全不需要,他搞不清那些疯子在想什么?

  路易一边跑一边不停的触动手里的联络器,联络器内一片沉默。

  他奔跑着,推开那扇大门对站在外面的艾登喊着:"艾登!"。艾登冲他微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艾登就站在那里,不用猜的他就知道路易需要什么。他指指远处那辆车,路易感激的笑下,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对他喊:"帮我联系若代的奥戴温,请他立刻通知大公阁下,我的姑姑多萝西娅需要他的援助。"

  艾登点点头,微笑着看着路易开着他那辆车远去。然后……他举起手腕上的联络器走到会所的角落里站了片刻。

  他的……第一通联络却不是给若代的奥戴温的。

  "是的,他离开了,走的是最通畅的BG67干道……他高兴不高兴和我没关系,转达他,我只帮他这一次……我知道我需要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是他要那把破椅子吧?请他放我离开……闭嘴!我不想听到这些废话。好了,我会联络那位奥戴温,我还会跟伟大的陛下联络……你们知道怎么阻止我……十五分,十五分之后我必须联络到所有人。所以……告诉他,我跟他的情谊只值十五分,从他推开我那一刻,所谓的亲情就不存在了。下次,这些事情不要叫我知道和看到。我没什么想得到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艾登关闭联络器,他拧下狠狠的将之丢弃到一边后,缓缓坐下开始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大钟,他叨念着数字,倒数着诺曼家的亲情。

  路易将那车子开到了最快,他选择了最顺畅的大道,但是就在车子没开出多久之后,前方却出现气象部门的大型调配机,那些工人封闭道路,挂出紧急的牌子,他们在那里调配了二十分温度扩散仪之后离开。

  十五分钟后。

  奥戴维拿着联络器快步的走着,他们住进这栋位于中心城偏僻的宫殿时候,陛下下过命令,除了必须的紧急联络设备,任何人不得打搅这里。陛下期盼自己的外孙可以喘息一下,安静的假期是他能给予埃德蒙的最大弥补。

  "您的紧急联络。"奥戴维把联络器递给正陪波纹科菲喂鸟的埃德蒙手里。

  波纹科菲站了起来,那边正在安静看书的威尔克斯特也放下古旧的书本盯着那个联络器。

  "陛下的?"埃德蒙拿起电话问了一句。

  "是我。"奥戴温在那边回答。

  威尔克斯特和波纹科菲对视,他们一起看着神色越来越不好的埃德蒙。

  埃德蒙关了联络器后,对他们用一种回头有些不知所谓的带着踩在云彩上的眩晕语调说:"奥戴温说,多萝西娅袭击了皇后?多萝西娅公主被送往长老会接受最高处罚?绞刑?奥戴温说路易希望联络到陛下?卡蒙嘉到底谁在做主?"

  "多萝西娅?路易的姑姑?那位被流放的公主?"威尔克斯特惊讶。

  埃德蒙的思维有些无法转换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瞒着自己接回路易的父亲,姑姑,没必要隐瞒自己的,这是陛下家事,他根本不想干预。当年,曾祖父的行为只是因为不喜欢前皇后,那个狡猾的老头只是利用自己除去最大的威胁。那位海梨皇后的每一位亲戚,每一位子女,除了路易,其他的人根本没有在埃德蒙的心里落下半分痕迹,他甚至不认识他们。

  假期终就这样打断,埃德蒙还是先联络了陛下,他必须考虑到路易的立场,他不想那孩子失望。但是,很快的,另外一件更加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接到紧急联络的不是陛下本人,却是加布雷恩斯亲王殿下的生母,露西皇妃。

  没人能想象的出埃德蒙此刻的心情,这位年轻的大公第一次触到了某种力量,即使他是初始人也无法理解的力量。那种无法解释的巧合?那种令他掌控不了的无力感第一次令他对自己的祖父,那位诺曼十四陛下失望到了顶点。

  "夫人?"埃德蒙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敢相信。陛下的秘书呢?亲随呢?这部帝国最高的紧急联络器什么时候可以堕落到任何人都可以接了?

  "呃……非常抱歉,埃德蒙,我看它一直在闪动,我知道这不合适。"露西夫人在那边也很尴尬的小声解释。

  "陛下呢?"埃德蒙不准备跟这位夫人废话。

  "今天是我跟他……哦,抱歉,今天是我跟陛下相识纪念日。"

  "抱歉打搅到您的假期,但是我要立刻联络到陛下。"

  "……陛下最近体力严重透支,亲爱的孩子,你的祖父在生病,医生刚想办法令他睡下。埃德蒙,我很抱歉这样说,陛下的年纪也不小了。您看,有些事情您做主就好,请不要打搅这位可怜人好吗?当然,我只是建议,一切请以陛下的健康为前提。"露西夫人在那边的语气露着一股哀怨,是个人就能感觉得到她是多么关心和爱戴自己的丈夫。

  "抱歉,夫人,现在我必须跟陛下联络?" 埃德蒙的语气已经开始生硬,露西夫人在那边迟疑了一下之后说:"好吧,给我十五分钟。"

  "给明妮电话,请她以我的名义去长老会,延迟行刑。"埃德蒙无奈的掐着额头。刺杀,冒犯,这都是同等的重罪,他无法想象一位流放的公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皇后的侍卫呢?那些内侍呢?

  他抬起头,习惯性的对威尔克斯特说:"请通知皇家直属警备厅,我需要他们立刻替换丹尼仕柯的所有岗哨,准备下,我们要回中心城……呃……抱歉。"他想起,他身边这两人都需要最好的休息。

  威尔克斯特却笑了下,点点头,一如既往的点点头:"好的,我立刻联络警备厅。"

  "我去安排车子。"波纹科菲放下饵料,拍拍手掌转身离开。

  路易站在皇后的寝宫外面,希望可以见一下皇后。没人敢给他承诺,他站了大约二十分,蔷·索菲娅医生抽空走出来,很认真的对路易解释,皇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右眼的视网膜完全脱落,鼻梁骨断裂,那位多萝西娅公主拿床头的装饰铜烛台最少打了那位可怜的女人三十多下,这里的每一下都足够令那位多萝西娅死一次的。

  索菲娅解释完后看下身后,用很小的声音说:"可怜的多萝西娅回来的时候,肚子里有孩子,她被带走的时候,腰身很细。"

  路易一脸震惊,他四周看下,转身又向着长老会那边赶去。没那么简单,他知道没那么简单,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一个圈套从埃德蒙哥哥修养开始就开始施行了。此刻的天气寒冷无比,各种细胞在那种刺骨寒风的刺激下开始麻木无感。

  路易跑到门口,他看到了金丝,那位公主对他喊的第一句话说:"立刻去长老会,有人代替我母亲下达了那样的命令!"

  路易不明白,谁可以代替母亲,啊,不,是皇后殿下下那样的命令?他只是麻木的跑着,像个疯子。

  从丹尼仕柯跑出,开上那辆属于艾登的车子一路狂奔到长老会,路易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诺曼·托波祈·肖·陶维。

  这位肥胖的男人怀里抱着自己被勒死的妹妹慢慢走出长老会,路易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们姓诺曼不是吗?这个姓氏是这个国家最贵重的姓氏,它代表了无上的权威啊!

  "路易,你的姑姑,为你趟开了道路……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露西终于摇醒了陛下。

  陛下和埃德蒙大公同时到达了长老会……

  似乎一切都迟了,多萝西娅死了。皇后昏迷未醒,路易傻乎乎的坐在寒风里,埃德蒙走过去脱下大衣包裹住这个被刺激的几乎要变成了傻子的弟弟。

  陛下指着长老会的那些长老质问:"处死我的女儿?谁给予了你们如此大的权利?你们就在我的土地上勒死我的女儿?"

  那位年轻的长老举着一部古老的贵族法典一言不发,但是无所畏惧。

  路易觉得自己应该大病一场,最好发个高烧,烧到可以忘记一切。可是他就是如此的清醒,他好像划分成了两个,一个软弱的匍匐在埃德蒙哥哥的怀里奄奄一息,另外一个带着他的躯体来到了愤怒的卡蒙嘉皇帝面前,他听到自己用一种不似人类的机械语言对陛下说:

  "我该如何称呼您?伟大的陛下?我的祖父?我不知道了……那些对您那张破椅子有着强烈欲望的人制造了今晚的混乱,您不必愤怒,对于您来说,这些事情很快会被其他的事情替代,帝王的烦恼总是无限的。所以……您无需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上面,您只要好好保重您的身体,您要健康的活到您的每个子孙都死去,您要看着他们带着那些愚蠢的怨念一个一个的消失。您知道吗?我庆幸自己可以如此清醒的在您面前阐述自己对您的那把破椅子毫无一丝半点的眷念,真的!"

  陛下愤怒的回抽了路易一个耳光,那个耳光快速的连埃德蒙都无法回护那个孩子。

  路易毫不在乎,他回头看着远处的那群属于自己家的那群所谓的亲人,此刻这群人哀声一片,哭叫着那个被勒死的可怜女人的名字。他又看到了另外一群人,那些等待观看陛下愤怒表情的一些不知所谓的人。

  "您知道吗,我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去,他说希望以那个傻女人的死来为我拿到一些我根本未曾想过的东西。您的妻子杀死了您的未曾见过的外孙女,或者是外孙。您的女儿打了您的小老婆?还有人代替皇后下达了某个命令,您是我见到的最失败的皇帝。来吧!我也冒犯了您,也勒死……"

  埃德蒙打昏了路易,抱着这个发疯的孩子离开。

  诺曼十四站在那里看着埃德蒙离开,由于路易的控诉,许多人都匆忙离开了那里,这场变动就在一个傻孩子说的清醒话里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把这里推倒,焚烧,卡蒙嘉不需要一个超越皇权的长老会。把我的儿子们叫到我的办公室,我想我需要跟他们谈谈了。"


陛下和自己的孩子们(上·下)


  伟大的诺曼十四陛下坐在自己的办公区的接见厅,一脸"微笑"的、"亲切"的、"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们。自从诺曼十三去世之后,这个家似乎还未曾这样整齐过。因为今天这里竟然同时召见的还有几个混得不错的私生子,以及私生孙。

  这群人互相惊讶地看着,啊,以前他们都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最起码在他们之前的生命当中没有人给他们相互介绍过。

  "XXX这是你弟弟,爸爸在外面生的孩子,你们要相亲相爱。来,先来个拥抱。"

  "XX,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的哥哥,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爸爸生下他之后就把他藏起来了,这可太不幸了。来,我们拥抱下。"

  好吧,虽然每一家贵族大家都存在这类问题,但是就像我们伟大的皇帝这般,将所有的人聚拢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上午十点半,这群人还在陆陆续续地增加着,团队越来越大……国王的婚生孩子和私生的孩子们互相打量着,就像对方是一个怪物一般。

  "妈妈,他们是谁?"一个还显年幼被保护过度的少女公主拉着妈妈的裙子,指着那些站在左边的那群人问。

  这位年纪幼小——好吧,她已经该接受高等教育了,因为她是陛下最小的公主,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娇嫩,娇嫩到在大家都鸦雀无声的时刻,她敢于冒然来这么一句。

  诺曼?罗赛蒂公主,诺曼?德莱婕皇妃唯一的孩子。德莱婕皇妃拉过女儿,脸上闪过一些讥讽的表情,这位一向快言快语的皇妃对女儿这样说:"亲爱的,他们都是你父皇不小心把内裤掉在外面的结果。你看,你的父皇记性本来就不好。"

  "闭嘴,德莱婕,注意你的形象举止!"唯一有座位,又不得不坐下的皇后尤兰康丁适时地阻止德莱婕。

  德莱婕立刻闭了嘴,但是她扭头看皇后的时候,又忍不住的高兴,太高兴了。皇后脸上缠着绷带,整个脸在她看来肿得就像一只老母猪,甚至她的胳膊都打了绷带。

  人群还在聚集当中,大约十点五十分,又是一群人拥挤进了这个地方。诺曼十三的另外两个儿子,现任皇帝陛下的两位哥哥,诺曼?卢姆?布里,诺曼?特勒?尤金肖。这些人进来后,看下手里的牌子,他们站到了最中间。

  就在这间接待厅的门口,有位宫人挨个给这些贵人发号牌。

  大约十一点,埃德蒙带着路易还有威尔克斯特三人,拿着自己的号牌走了进来。他们看下四周,看样子今天陛下一视同仁,埃德蒙他们虽然位置靠前,但是路易被按照辈分排在了后面。

  路易看下四周,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陶维的位置很奇妙,他站在私生子的第一排,他没有看自己的儿子,路易倒是脸上带出一些奇怪的笑容。

    "你是谁?"路易问距离自己半米不到的一位年轻人。半米之外就是私生子区域,他之所以想问一下,是这位青年太有特色了。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衣衫,那套衣衫的衬衣领子还镶嵌着金边,他自己激动得浑身发抖。但是路易却很快眼尖地看到,这人外袍下竟然挂着一个小牌子,那牌子上写着"XX租衣,价格公道"。

  这位青年不知所措地看下面前这个秀美的贵族,虽然他没有佩戴任何贵族标记,但是他长发后面的五色宝石缕子,以及他很随意地穿着的那件大毛衣、粗布裤子,还有一脸愤恨,嘴角有伤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善良之辈"。

  这位青年真的是误会路易了,那晚回来,路易疯狂地找所有能袭击的人打架,他想泄愤。但是很显然,他连波纹科菲都打不过——这伤便是证明。

  "我……不是,在下……您……我……"青年上牙打下牙,语不成声。

  路易看下他,摆下手,他倒退几步,很无所谓地贴着墙根坐了下来。他这一坐所有人都在看他,因为这屋子只有皇后在坐着。路易无所谓地靠着墙,心理反抗期的形态十足显现。

   "你不阻止他?"威尔克斯特扭头看了下。

   埃德蒙看着手里那张有关于陛下的身体报告单,这是门口那个宫人发的,这里人手一份。这张报告单非常详细地记录了诺曼十四浑身上下每一部分的健康指数(包括牙齿状况,精子成活率等),但从表格上来说,陛下能欢蹦乱跳地再活个一百年,就像左边那群人,估计陛下如果闲暇有空,还能随便地制造十来群,不在话下。

  "随便他,要不你去哄?"埃德蒙把健康报告很认真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威尔克斯特摸摸下巴笑了下:"我想跟他一起去坐,你知道,我身体刚恢复……那个,还不是很好。"

  "我曾曾曾祖父叫TD·库瑞斯。"那位青年鼓足了勇气悄悄倒退几步跟路易说。这个时候人们已经把目光投到另外一边,在那一边,发疯的菲茨杰拉德亲王突然忘情地朗诵起"勇士曲"。

   路易上下看下这位青年想了下:"他啊,我知道,著名的社会评论家,每天靠骂人出名。他出过许多书,最近那本叫《我的母亲与国王陛下》。"

   青年笑了下,看下最前方站着的曾祖父,今天所有的私生子、私生女都兴奋得浑身发抖,站在这里,难道昭示着他们的人生从此不同?

  "不是他写的,他雇人写的。"青年压低声音说。

  路易仰天无声地笑了会,他又问:"你呢?你叫什么?"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看下自己的鞋子:"我叫TD?伊夫。按照辈分,我比您低四辈,您算我的曾曾曾堂爷爷。"

   路易刚张开嘴准备大笑,那边的内侍却重重地用最古老的唤仗(一种带着厚厚的金底的仪式杖)敲击地面。路易只好站起来,排在年轻一代王子们的身后捂着嘴巴笑。

  伟大的诺曼十四,今日穿的十分正式,登基的时候他就这样穿。厚重的虹金披风,镶嵌着能量原石的王冠,他还穿了他的金华靴子。

   所有人都缓缓跪下,埃德蒙很突出地□在了众人当中,他从诺曼十三时代就被免除了跪礼。

  "都起来吧,我的亲人,我的孩子们。"陛下倒是一脸亲切,顿时私生子那边有人失声痛哭。

   "看到你们,我很高兴。"陛下再次微笑。他的眼睛从自己的皇后看到每一位皇妃,还有她们的孩子。他看着私生子那边的庞大的队伍,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眼睛,一丝丝矛盾的心理从陛下的心里慢慢升腾起来,他倒是有些骄傲的想。

  "人这一辈子,还真奇怪,看啊,这些人都是我创造出来的。"

  陛下看了一会之后,眼睛回到埃德蒙身上,埃德蒙平视他,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表情。

  "去给大公阁下搬一把椅子。"陛下吩咐。有人搬了一把长背椅,埃德蒙坐到了上面。

  陛下终于停止了他的观察,他重重地拍击了下自己的大腿,大厅里一些因为那把椅子的窃窃私语声便安静了下来。

  "你们手里拿着的东西都看到了吗?"陛下问他(她)们。

  有人点头,有人高呼祝愿陛下健康长寿。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陛下这样说,那种赞颂顿时因为陛下一句这样带着讥讽的、又有一些怜悯的声音被压抑了下去。

  "我也觉得这是不幸的,我是个命苦的人,昨天我确信这样。因为我要再花一百多年看着你们这些下作、卑鄙、无耻、没有人性的家伙的嘴脸。一百年那真是一种折磨!折磨!强大的、巨大的、无法比拟的折磨。"陛下的声音从高到低,从低到高再到喊地训斥了一句。

  "哦,陛下,请您……"皇后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是陛下阻止了她。

  "皇后,我没叫你发言。"

  皇后缓缓坐下,顿时神色昏暗,有人高兴地捂嘴,也有人一脸担心。

  金丝公主挺着几个月的身孕从人群里缓缓站出来,走到母亲的面前,她觉着,这个时候她应该来安慰可怜的母亲,她甚至毫不客气地瞪视自己的父亲。这位公主的脾气一向如此,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陛下没有责怪金丝公主的失礼,他看着前方,看着大庭墙那边挂着的历代诺曼的画像开始了他的演讲,对家人的演讲。

  "快七百年了,从第一位姓诺曼的踏上这片土地。七百年,诺曼这个姓氏尊荣无比,这个姓氏带领着这个国家、这个星系、这个卡蒙嘉走过了无数的艰难困苦,经历无数美好的时光。

  有人说,姓诺曼的天生就获得了宇宙的宠爱,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诞生在这个家族。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后面,多少时光的斑驳镌刻在这个血液里,这个叫诺曼的血液里……

  我的父亲经常这样说,一个诺曼,表面上看,他充满这样的东西:朴素、善良、纯洁、严肃、博爱、伟大、超越等等,还有那最最无上的高贵,但是恰恰相反,我们这个家族,这个卡蒙嘉最大的家族,就是个戏子家族。我们在我们的舞台上表演我们不具备的品行,并且信以为真。

  以前父亲这样说,我却觉得他太过武断。不过,这些天,这些年就在我的身边发生的种种卑鄙之事,恰恰又真的犹如我的父亲说的那般都发生了。

  看看你们身上,看看你们的宫殿,你们华美的床铺,你们昂贵无比的衣衫,你们成群的奴仆,还不够吗?不够吗?"

  路易悄悄抬眼看下TD?伊夫,那个青年悄悄拿出一本很旧的书籍躲在阴影看了起来,路易歪歪脖子,那本书的名字他看到了——《国际会计师试题三百》。

  舞台上,陛下依旧说着他憋在心里的话。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王座:"这个位置,只有一个,但是我却拥有这么多的你们,怎么办?到底给谁呢?"

  所有人都呆了,他(她)们互相惊慌地看了一眼,陛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到底给谁呢?我的皇兄们?我的王子们?我的你们,我的孩子?姓诺曼的你们?"

  那些人缓缓地再次的跪下,他们想表达臣服,但是内心无比惊恐,从未有国王这样去问这样的问题,心里有鬼的已是一片颤抖。他们几乎忘记了,这位诺曼十四,他打破了卡蒙嘉历代传统,是毫不客气地踩着自己两位卓越王兄的肩膀站立在那个王权之上。这位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被认为帝国最多情的皇帝,他……并不多情。

  当那些人缓缓跪下,有人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埃德蒙没有动,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威尔克斯特,他倒是想试验一把,做下皇帝,但是就是说破天,也轮不到他。而且,他心里有一个皇帝了。这个还是算了吧。

  路易站得笔直,他要把叛逆进行到底。

  皇后,她不必对自己的丈夫跪下。

  疯子菲茨杰拉德,他很高兴地看大家都跪在那里,他迅速站在王座最前面享受那种感觉。很快有人走过来,强行将他带离这里,菲茨杰拉德非常生气,大喊大叫。直到今日,大家才知道这位亲王疯掉的消息。

   他的儿子,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双手握拳的跪在那里,眼泪滴答在面前的地毯之上,已经将那里印湿。

  路易斜眼看着辛克莱,他相信,从今日开始,他会长大的。就像当初自己的家人被集体流放一般,再也没有人会微笑着帮助他,再也没有人会半夜进来给他擦去伤心的眼泪。长大了好,真的很好,路易觉着他需要替这个傻宝宝庆贺一下,如果他愿意出来的话。

  陛下的眼睛看着菲茨杰拉德远去的影子,眼里闪过一抹深深的痛惜,他扭头看下辛克莱:"去陪你的父亲吧,他需要你。"

  辛克莱缓缓站起来,慢慢向外走着,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都起来吧。"陛下撇一眼下面那些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成群的诺曼站起来,安静异常。

  "叫你们来是宣布几件事,几件对这个家族很重要的事情。"陛下看看埃德蒙,埃德蒙低头没看他。他不愿意站在这里,他甚至已经后悔站在这里,这个诺曼的姓氏对他来说真的无所谓,他姓席的。

  诺曼十四仰头看下那个金顶,这间屋子的金顶上有个张牙舞爪的金狮子,他最后考虑了几秒之后,看下那些人终于说出了那番惊天动地的话来。

  "陶维,去告诉你的母亲,即使多萝西娅死去,我也不会叫她回来,我对多萝西娅愚蠢的死去,只有痛心。但是由于她愚蠢的死,侮辱了这个姓氏,那么就叫她不带姓氏的去吧。你去告诉你的母亲,我允许她姓回诺曼,她已经丧心病狂,为了回来,她竟然这样无视自己的子女生命。好吧,她要的,我可以给她,她还可以叫诺曼?TK?海梨
。这也没什么,只是,就请她安心地在钛司堡那个地方住下去,只是一个姓氏而已,海梨想要,我就给她。

  至于你,陶维,回你的封地吧,如果可以,你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不要留在有诺曼的区域。你那些卑劣的手段,一次一次的令我厌恶。你毒杀亲子,虐待妻子,陶维,你令我厌恶。

  我在这里最后一次提醒你,离诺曼?托波祈?肖?路易远一点,他是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的孩子。我将卡蒙嘉边缘的南边的十三神星系封给你,取消你这一系的王位继承权,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

  诺曼?托波祈?肖?陶维慢慢站出自己的队伍,他冲着自己的父亲微微鞠躬说:"那么再见了,我的爸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您就是死了,我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诺曼十四笑了,他摆下手:"随便你,再见,儿子!"

  陶维深深地长呼一口气,他慢慢向外走,他走在中心的位置上,这时这间接待厅安静极了,每个人都憋住了呼吸看着这位老王子。他就这样用恶毒的语言袭击国王,而国王却也没有任何表示地目送他离开。

  陶维走到路易身边,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个孩子,他想对路易说什么,但是有人站立在了他的面前——陛下有令,这个人永远不能再接触诺曼?托波祈?肖?路易。

  路易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陶维表情扭曲,他看着自己最后一个孩子的面容,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丝的裂纹。这是最后的了,再也没有了,那些所谓的荣光,什么都不算的,只有面前的路易是最最真实的存在。他突然很想哭,但是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路易突然笑了下。

  他对自己的父亲说:"再见父亲,永远不要再见,即使你死了,我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这是替我的母亲、我的哥哥对你说的。"

  陛下跟自己的孩子们(下)

  诺曼?托波祈?肖?陶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那扇房门之后,路易把嘴巴里一直在咀嚼的那个口香糖,吹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啪!"轻轻的一声脆响,那泡泡破裂了。

  口香糖,这种东西在联邦条例里是属于违禁品。现在,路易就这样肆无忌惮的一口一口咀嚼着,他在挑战,以很可笑的方式。

  陛下冲他招招手:"过来,路易,到祖父这里来。"

  路易缓缓的摇头,他看着高贵的陛下,觉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哭泣一下,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同情和陛下的怜悯。

  他是很想哭,很久以前被独自一个人抛弃在丹尼仕柯的时候他就想哭了,但是他没哭,所有人都在说,姓诺曼的是没有眼泪的。所以,他不会哭。

  但是现在,现在……他觉着他有必要嚎啕一场,这些人不是就是在等着这个吗?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他微微冲陛下鞠躬:"抱歉,陛下,我的孩子显然很难过,你看?我想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陛下摇头:"犯了错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埃德蒙,路易必须听完我对他的惩罚才能离开这里。"

  埃德蒙有些茫然,当然他整个的茫然都跟他本身对某项罪责的无感有关,那类错误他也经常犯,每天都在犯,现在就在犯。

  陛下看下路易,路易继续在那里咬口香糖,口速越来越快。

  "诺曼?托波祈?肖?路易,因为你无视长辈,我会以古老的刑罚处罚你。我罚你给国王洗袜子三个月,在此期间,你不得离开丹尼仕柯半步。在新的国王十令里,你还有一项处罚要接受,现在,你可以跟着你的监护人离开了。"

  "啪!"路易的口香糖又破了一个泡泡。

  埃德蒙无奈的抚下额头,他冲威尔克斯特点点头,这两人对陛下微微鞠躬,一起走到路易面前,一左一右夹了他强行拖走。

  接待厅的大门关起的一刹那,陛下依旧能看到路易嘴巴里还在快速的咀嚼着,那孩子神情呆滞,临近崩溃。

  当那扇门再次关起,陛下慢慢沉下他的面孔,他看着自己的亲戚,妻子们,孩子们说"不要看了,也不要羡慕了,这样的待遇你们一辈子也不会有。卟,宣布那个东西吧。"

  第一秘书卟穿着最最古老的宫廷官的衣衫,双手捧着古老的羊皮卷一步、一步的迈进正殿中间。

  当卟端起那一卷羊皮卷,陛下缓缓站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皇后,看着那些皇亲,眼巴巴的看着卟手里的那卷东西。

  陛下倒是无所谓的笑下,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光环,充其量他也就是一个会跳狐步舞的有钱老头。他紧紧的握着一个东西,那是他父亲送给他的那个杯子,他将杯子藏在大袖子的一个袋子里,每当苦难降临,他就会握着它。

  他握着他的杯子慢慢的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秘书卟看着陛下离开之后,他连续清理了几次喉咙,才正式开始神色古怪的朗读那卷东西。

  说实话,那真是一份无比冠冕堂皇的国王令。诺曼十四昨晚为了这份东西,整整一夜没睡。

  " 余半生已过,自问事必躬亲,忍受劳作。闲暇之余,常自我检讨,从诺曼一世到余,每一代国王都要经历无数的艰难困苦。弘德,制怒,谦虚,果敢,仁爱,戒恶……每一代卡蒙嘉国王的成长都是异常艰辛。你们,余的子孙,却只看到了王座上的金蔷薇,失望之余,余在此对所有的诺曼姓氏宣布几条新的王族命令,盼望你等以此为戒…………"

  那些诺曼家族的人先是支着自己的脖子,仔细的听着,但是很快他们被那篇昂长的,上万字的赞颂美德跟自身利益无关的,弘扬正确意义的国王劝言开始厌倦。

  陛下疯了吗?这些道理是人都清楚,他真的以为以这样的方式朗诵出来,所有以前发生的事情,那些人就会检讨吗?不久之后,那些窃窃私语再也抑制不住的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卟终于放下了上万字的陛下亲笔所写劝言,他看下那些热烈讨论的人们,心里微微叹息一下,他转身从盘子里拿起第二张羊皮卷。

  内侍的金杖重重捶打了十二下地面,那些人终于收回心神看着那张王座和念羊皮卷的卟。卟咳嗽了一下,脸上突然轻轻泛起一丝红润,如果细细分析这种情感体现的话,那就是兴奋,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感。

  整整一上午,这些才是重点。许多人悄悄打开联络器,已经开始筹备一会离开这里的社交活动。皇后轻轻打着哈欠,小一点的皇室宝宝已经坐到地上并且爬来爬去。

  这种情形并未维持多久,很快的,在卟一条、一条的炸弹随之丢出的时间段里,最先晕过去的是皇后,尤兰康丁。

  这十条国王令是这样的:

  一.取消卡蒙嘉现任皇后位,今后卡蒙嘉在诺曼十四时代四妻地位相等,不再会有皇后出现,也不再会有新的皇妃出现。

  二.国王在世一天,就不会宣布皇位继承人,也不会有皇子会作为皇位继承人来培养。

  三.除诺曼?赫斯特侯爵麾下直属陛下铁狮军之外,诺曼外系亲属不得再拥有私人武装,不得再以世袭身份进入军政部门
,但会获得比过去更多更大的封地,皇家补贴基金将会增长五倍。

  四.所有诺曼十四在外的直系血亲,经过长老会、皇家医学会调查,如果实属陛下亲子、亲女,给予封地,享受外系皇亲待遇,其后代子弟可以享受等同外系皇亲待遇到十八岁,允许姓诺曼。

  五.第三系(路易这一系)诺曼子弟,将进行一次为期半年的互换式的家庭亲情再培养,具体安排以抽签形式决定。

  六.取消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思,两位亲王军政职务,保留长老席,议会席,其他照旧。

  七.责令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亲王,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思亲王,诺曼?托波祈?菲茨杰拉德亲王,每个月必须共同在丹尼仕柯内宫一起生活五天以上。

  八.取消贵族学校,卡蒙嘉今后只有一类学校,就是卡蒙嘉国有义务教育机构。皇室、贵族子弟不再享有教育特权。

  九.忘恩、傲慢、欺诈、嫉妒、孤僻、大恶,如诺曼子弟有此品性,终身流放。

  十.不考虑、不尊重、不好学、不保护、不负责、大恶,如诺曼子弟有此行为,驱逐出境。

  卟放下那卷羊皮,他身后的宫人将之封存了起来。

  尤兰康丁指着卟大声质问:"陛下,伟大的陛下他疯了吗?"

  卟笑了下说:"注意您的言行,尤兰康丁夫人,陛下他从未如此清醒过。"他悄悄走近前皇后,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如果陛下真的疯了,他就绝对不会原谅您扼杀多萝西娅公主婴孩并虐待她的罪责;如果陛下疯了,他绝对会因为您大量涉及军政内务而将您跟海梨关在一起;如果陛下疯了,他绝对无法原谅你大量私自挪用国家财政部的储备金补贴您的儿子,陛下就是因为过于清醒,他才原谅您。"

  "你……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太失礼了。"尤兰康丁浑身发抖。

  卟无所谓的笑了下,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啊,您可以尽管跟陛下投诉,不过,怕是您要失望了。我申请的贝因托国籍,昨天上午就批下来了,我辞职不干了,夫人。"

  埃德蒙跟威尔克斯特压着可怜的路易回到了距离丹尼仕柯三百米的若代堡,他们一起来到书房,波纹科菲正等候在那里。

  "他们告诉我,出了大事?"他紧张的问进来的三人。

  埃德蒙无奈的摇头,丹尼仕柯还真是个没秘密的地方,陛下说什么,他早就知道。他阻止过那个总对事物有着不切实际理想化的诺曼十四,但是,这次这位皇帝陛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理想化的世界进行到底了。

  "请详细的告诉我。"波纹科菲坐到埃德蒙的面前问。威尔克斯特无奈的叹息下,他拿起波纹科菲看的那本书,继续阅读了下去。他自己也有要发愁的事情,比如他的父亲法拉第,这位爵爷不是一次的想见自己,他的亲笔信现在堆积在自己的卧室里,怕是已经可以汇集成一本书了。

  埃德蒙看了一眼一进屋就立刻缩到靠垫堆里的路易,这孩子的内心怕是要坍塌了。

  "过来,路易。"埃德蒙对路易很温柔的说,自己带大的孩子,终归是无比心疼的。

  路易走过来,埃德蒙指指桌子上的废物盒:"把口香糖吐了,这个东西已经在各国禁止生产,你是怎么得到的?即使不怕陛下,也不要在陛下面前公然抵抗,这样没好处。"

  路易很听话的吐了口香糖,但是立刻又拿了一个塞进嘴巴里。

  埃德蒙拍拍自己的腿:"躺一下,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过,只许今天。"路易惊讶的看着他,很快,他的表情开始坍塌,他服帖的躺在沙发上,把脑袋埋起来,埃德蒙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开始对波纹科菲讲诉陛下那道奇怪王令。

  "陛下的意思是,他还很健康,可以再活许多年,孩子他还可以拥有许多个,卡蒙嘉今后再也不会有皇后了,他对每女人都是一样爱护,也不会再有新的女人出现,所以你们就安心的呆着吧。他对三位亲王很明白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明确继承人。所以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他为了他的后代,解除了所有同姓家族的武装。他承认所有私生子的地位,包括前皇帝陛下的私生子。为了培养亲情,他把所有人的孩子都换了(埃德蒙摸着已经睡着的路易的头发,这孩子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虽然是为了确立亲情,用心良苦,但是我无法想象我们的路易生活在菲茨杰拉德亲王家里的样子,陛下太过于理想化了。"

  威尔克斯特深深的叹息了一下:"怕是要把矛盾激化到最高点了,内系倒是无所谓,外系网太密,太大,这样贸然取缔,反弹性太高。埃德蒙你的意见是什么?"

  埃德蒙无所谓的笑下:"服从,绝对的服从。我们的职责就是在于达成陛下的理想,这是臣子的本分。对于陛下来说,也许这是他一生唯一冲动的时刻。那些人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地方,间距五百公里,他们会喜欢的。只要他们敢动,我有的是地方招待他们"

  "埃德蒙?"波纹科菲突然插嘴。

  "嗯?"埃德蒙很温柔的看着他。

  "那个王位,你没有想过吗?我是说,目前的情形,所有人都会以为你会要那个王位。"波纹科菲说这话的时候,威尔克斯特立刻埋头看书不再看他们这个方向,但是耳朵却是支了起来。

  "啊,王座,王座,这个问题……"他笑眯眯的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人:"我说我从未想过,即使现任皇帝让位与我,我也不要,你们相信吗?"

  本来好似进入梦乡的路易突然动了一下,他把嘴巴里的口香糖拿出来,黏黏的丢进小型废物处理器后,缓缓的坐起来盯着埃德蒙问:"为什么哥哥不坐那个位置?那个王座是哥哥的。"

  埃德蒙看着他:"路易想我坐那个位置吗?"埃德蒙的眼睛此刻分外的明亮,他紧紧盯着路易。

  "想,我想哥哥成为诺曼十五,只有哥哥能做诺曼十五,那个位置只有哥哥才配做。哥哥是诺曼十五的话,我就会努力成为诺曼十六,如果哥哥不愿意我继承你的王位,那么我就做哥哥你最好的臣子,一辈子捍卫哥哥的尊严,成为哥哥的铁军。我不懂哥哥为什么放弃?是因为您是私生子吗?那又有什么?谁阻挡哥哥,别担心,我会为您斩开荆棘。哥哥,您会是卡蒙嘉最最伟大的王!最伟大的!"路易真的有些不明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他甚至有些高昂了。

  最初,威尔克斯特跟波纹科菲互相惊讶的看了一眼,但是很快他们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下,埃德蒙不想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埃德蒙缓缓站立起来,拨拉下路易的头发:"做皇帝很好玩吗?"

  路易不明白:"那不是哥哥的目的吗?你为此而一直在努力啊!"

  "谁告诉你的?"埃德蒙失笑,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大大的咬了一口后,他看着窗外,再也没有理可怜的路易。

  如果哥哥不愿意做卡蒙嘉的皇帝?那么,他在为什么而努力呢?路易呆呆的站在那里,看样子,这个问题要纠缠他很久了。


伊夫先生的云霄飞车经历

  星期一,全民工作日,奥戴蒙却被贝因托老酒附身在星期一的餐桌上抱着脑袋说胡话。没人能听懂这位先生在说什么胡话,他的嘴唇滴滴嘟嘟的冒着一些奇怪的字眼,每个吐出的音符都含糊不清。

  可怜的奥戴蒙这几天陪着路易喝酒,两人每天都烂醉如泥。路易是对生活产生了茫然,而奥戴蒙完全就是一种跟风行为。

  奥戴温看了一会面前的兄弟,再看看周围神色如常的大家,于是伸出手先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兄弟的手之后……然后拿走了他面前的果冻布丁。

  一日之间,诺曼家族的成员人数上升了一倍还多,贵族会、长老会备案处、贵族登记处、卡蒙嘉贵族福利总署到处人满为患。

  也许在去年八月的时候,您对门还住着一位贫穷的靠赊面包度日的低等贵族,这位贵族总是在吹嘘自己的皇家血统,他以这个名义到处借贷。这个人每天干的事情除了做不切实际的梦,就是给贵族协会写昂长的信笺,期盼得到一些救助。就在贵族长老会,类似于这样的信笺每天堆积如山,从第一代诺曼到第十四代,谁知道这个家族在外面到底有过多少次擦枪走火事件?

  就在今年,也许就是在这个星期一的早晨,邻人打开自己的院门,当门口成群的卡蒙嘉白鸽被惊的四散飞翔之际,他惊讶的发现,对面那位狼狈的骗子贵族,他的门牌姓氏前突然多了一个姓氏。

  "诺曼?金"。

  从这以后,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称呼对方为老爷了,因为诺曼这个姓氏最最低等的爵位都是拥有封地的男爵。

  不过,对于这类老爷您也未必需要多惧怕,他们拥有了几代人都在申请的姓氏,现在终于得到之际,宫里还有贵族长老会还是用了很巧妙的方式给这些诺曼家的新成员加了一个中间的点缀:

  "诺曼?金?xxxx "

  这个金代表一层意思,就是此人不是原根正系家的诺曼老爷,他是外围的来自乡下或者是诺曼家八竿子都打不到的穷老爷,除了今后他不会再为生活发愁了之外,这等老爷家业没什么额外的好处。

  但是虚荣,总归就是虚荣。即使这些人是姓金的,过去虽有爵位或者未有爵位,在真正贵族的社交聚会上,姓金的诺曼,依旧没有请柬。

  命运变了,也的确是变了。

  去年十月,23岁的TD?伊夫还是卡蒙嘉省乡村的一位普通的一等民,他早死的父亲早年从大都市迁移到他们的农庄生活。据说父亲有位贵族父亲,可惜他私生子的父亲的母亲是一等民,家里还很贫困。所以出生后,由于家里拿不出贵族认证处的大笔的血统调查费用,伊夫的父亲成了一等民,伊夫也只能是一等民。

  伊夫的父亲很勤劳,他辛苦半生,为家里盖了一栋非常漂亮的住房,那栋别墅一样的住房打开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山的美景。在那里,伊夫一家生活的一直很简朴且快乐。

  伊夫从出生到今天,对父亲的家族知之甚少。也许他父亲对自己的身世也是迷茫的,但他从不期盼,那是一位踏实的好人。

  后来父亲去世,远在很远很远的那个黄金大都市来了一位衣冠楚楚的老爷,那位老爷自称是他的曾曾曾曾祖父。

  母亲倒是对那位祖父老爷毕恭毕敬的,伊夫也曾对这位老爷的到来有所期盼的,没有人会喜欢做一等民,是个人就想做贵族老爷。更何况伊夫要上大学了,贵族学校可以拿到一些补助金,这样家里的负担也会轻一些。

  那位老爷走了,带走了伊夫家所有的现金,他说他想为伊夫回复身份。从那之后,伊夫家就多了莫名其妙的负担,那位老爷每年都会带着人来伊夫家度假,伊夫家奇怪的失去了自己的资产。

  那些看上去似乎很是高雅的,修养有素的外省老爷将伊夫的妈妈当女仆,将伊夫当成帮佣呼来喝去,伊夫和母亲都很迷茫。

  后来伊夫还是去了卡蒙嘉,不过他依旧上国立大学,始终是个一等民。

  不过他来到大都市,第一次到达曾祖父家后,他得知了一件令他惊讶的事情,TD?库瑞斯子爵老爷在很远很远的外省都有别院。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一位资深贵族,他是非常有实力的。每年八月那位老爷就会带着朋友去那个美丽的山区度假,据说,那里的风景真是美极了。

  从那之后,伊夫再也不奢望自己是一位贵族。他也写信告诉母亲,再也不许招待那些远在大都市的所谓贵族亲戚。在他看来,还是踏踏实实的念完大学,考取一个公务员来的实在。

  也从那之后,TD·库瑞斯老爷再也没有出现在伊夫的生活当中。时光淡去了伊夫的贵族梦,也许这位朴实的外省人压根对这个东西无感。

  一个星期前,贵族协会有位老爷来到伊夫在卡蒙嘉那间贫寒的出租屋,他带来几个人,进门叫伊夫签署了几个文件,还拔走他一根毛发,捎带还抽走伊夫一管血。

  就这样,伊夫去了丹尼仕柯,再次见到了那位曾曾曾曾老爷。

  再后来,也就是今日清晨,伊夫在贵族时报看到一则消息,说当日去过丹尼仕柯的人都可以去贵族协会办理新的身份了。经过登记,他会拿新的名字和社会福利卡。现在开始,他姓诺曼?金,叫诺曼?金?伊夫了。

  伊夫现在浑身上下还有三百个三级信用点,那些钱是他最后的生活费。他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交了好运,他想起那个一年四季在山上带着佣工干活的父亲,要是父亲还活着就好了,他会激动的哭泣的。那个人总是很脆弱,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早的就死去?伊夫开始怀念起自己的父亲。

  《贵族长老会临时办公室》门口,几排长长的队伍在缓慢的涌动中,最少有四五百人以上的新皇族今日就在这里诞生。明日,还会有同样的数量的人来到这里。由于这次登记被命令禁止拍摄、访问,所以,这里还是非常安静的。这些人尽力都收拢了自己的雀跃姿态,即使如此,依旧不时有人拿着新的身份证明文件而激动的昏了过去,也有人全家抱头痛哭的。伊夫觉着,这就像看大戏一般有趣,这位先生,从出生到现在个性一直就很木讷。

  长老会的服务人员在大大的偏院撑起了巨大的太阳蓬,免费供应饮水、食物,更有服务人员抬来几个看上去很奢侈的气温调节仪,就在降温季,这里的气温却犹如春天一般温暖起来。

  凌晨三点开始,已经有人拖儿带女的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拥挤到这里。爵位,贵族社会福利,还有陛下以及财政部拨出的专款已经准备妥当。

  有些人真的是混的十分狼狈,既然成为了诺曼家人,一套两居的免费住宅对于现在的卡蒙嘉还是可以轻易负担的起的。为这些人进行了最后的登记后,贵族协会今后会有一个专门办公室处理他们的问题。对于有些人,好日子就此开始了,当然如果他们能一直懂得满足下去的话。

  排在伊夫前面的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庭有三口人,一位红发小姑娘还有她的父母。伊夫悄悄的看着这家人紧握在手里的告知书,那告知书是淡蓝色的,由此伊夫能从简单的解说词中分辨出,这家人也许是诺曼家很远很远的原支的边缘体系了。伊夫看着自己手里的纯蓝金字儿的告知书,相对来说,他这份还是很值钱的。难道那位TD?库瑞斯老爷身份还真如他吹牛词汇中所说的那般不凡?悄悄的计算下未来的年金,伊夫对前途有了新的期盼,也许他真的可以扎根在这个都市,也许,他可以找一位如意姑娘结亲,妈妈会高兴的,他确定如此。

  "妈妈,你说,他们会请我做公主吗?"前面的小姑娘天真的问着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亲吻自己的宝贝。

  "亲爱的,你就是妈妈的公主啊。"那位母亲这样说着,身体却因为过度激动而在微微的发抖。伊夫笑了下,他看着那位小姑娘,觉着很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和这样有着红头发的小家伙有个难以形容的,微妙的血缘关系。

  "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样完全没有道理!我要见到陛下!我要见到我的父亲!父亲!我的父亲是诺曼十四,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听到没!听到没!……"

  有人在前面大声吵杂,那个声音伊夫非常熟悉,他那个讨债鬼的曾曾曾曾祖父,TD?库瑞斯老爷。

  有人上去劝解,也有人慢慢聚拢过去看热闹。伊夫认识那些一起吵杂的亲戚,他在祖父的大宅中见过那些城镇里的亲戚,作为TD家的……算是亲戚吧。

  "抱歉先生,这里真的找不到您的名单,我们没有任何有关于您的新户籍身份相关文件。"工作人员抱歉的对这位老爷说。

  "整个卡蒙嘉,他们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孩子。我甚至比陶维还大两岁,我是陛下的长子,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名字?"TD?库瑞斯子爵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啊,这位总是以优雅著称的社会活动家,他的行为是多么的粗鲁,他甚至下作的在拍击桌面,伊夫很惊讶的继续看大戏。

  工作人员快速的翻动着那些登记簿,即使面前的人姓新诺曼姓金,他依旧得罪不起。这边的桌子还在混乱当中,很快另外的一边也有人开始嘈杂。又有人因为没有登记表而开始争吵起来,这种喧杂不是单纯的一个人,而是成家成户的在吵,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空气有些沉闷,伊夫感觉就像一支小船一般随着波浪茫然的起伏着。他扭头看着大门的方向,那边有个大理石台阶,他想过去坐一会,有些呼吸不上来。就在此时他看到,就在门的那一边,有一对穿着考究,披着纯黑色金花大氅,气质非常非常高雅的人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现场一直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过去半蹲着行礼,走在最前面那人从大氅里伸出一只保养的很细白精致的手,伊夫看到那只手的食指上带着一个硕大的古老的徽章戒指。那只戒指,只要是智力健全的卡蒙嘉人都知道,那是卡蒙嘉最高权力长老戒之一。那人接过工作人员递上去的登记表并未观看,他很随意的丢给身后的亲随,而那位亲随将那份表格就地丢进了废物处理器。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安静了下来,现场气氛奇异的缓和了下来。

  有人抬过一个竖背软沙发,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慢慢的走了过去。伊夫看到了这人的第二只手缓慢的伸出来优雅的解开喉口的一个银色带扣,他身后的人走过去帮着他脱去大氅,一张清秀漂亮年轻的脸露了出来。

  现场的人都在安静的看着来人,有人认识他,也有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尊贵优雅的人。从这人的出现,现场便有一种看不到的气压,这种气压席卷着这些被虚无缥缈尊荣冲昏大脑的人。

  哦,这人,伊夫见过,他站立在陛下台阶下第一排,那天他跟一位更加美丽的人很早就离开了那里。伊夫知道这位贵人的名字,若代堡主人的未婚夫,乔德纳家系族长,卡蒙嘉经济改革守门人之一,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老爷。报纸上经常有这人的消息,伊夫觉着,看本人比报纸,还有那些媒体上的照片是漂亮多得多的。

  伊夫喜欢称呼这些人为老爷,他确定此人是一位优雅漂亮的上等老爷。

  威尔克斯特从衣兜里拿出一瓶药油,这是医生吩咐的,虽然他现在一切都好,但是还是需要随时闻一些药油慢慢清理毒素。他嗅了一下那种刺鼻难闻的药油,脸上露出一股子不遮掩的厌恶。站他身后的亲随连忙递给他一杯新泡好的热茶,那茶里加了一些香草,威尔克斯特慢慢的喝了一口,将杯子递还给亲随,这才缓缓的开口说话:

  "各位,真是抱歉,陛下出行,交通栓塞,来迟了点。我带来了陛下亲笔写的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的人,卡蒙嘉皇族不会为其打开大门。所以,请听完这份名单之后,再争吵也不迟。"

  伊夫的心莫名其妙的跳动了一下,隐约着他确定自己跟此事有关。

  威尔克斯特身后的亲随拿出一卷文件开始大声朗读。

  那是一份名单,名单里大约有二十个外围姓氏被拒绝进入卡蒙嘉皇族。而TD,正是其中之一。

  "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情了?他要这么对我。多年来的不公对待已经使我受尽伤害,我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样做?"TD?库瑞斯方寸大乱,这位脸部骨骼突尤的老贵族大声问着,他甚至哭了。

  伊夫很惊讶,他爸爸去世时,这位老爷都没掉半滴的眼泪。

  威尔克斯特缓缓向后靠了一下,亲随立刻为他垫了一个软垫。他看着那群立刻要卷入疯狂的人们,淡淡的,清晰的说了一个名字:"诺曼?托波祈?肖?陶维。"

  顿时,几个带头捣乱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前些时候这些人有些太过活跃了。

  威尔克斯特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陛下说,这辈子,下辈子,你们都不要想再跟这个家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以前给予你们的,他不会收回去,但是你们也不要再期盼有更多的了。走吧,离开卡蒙嘉,陛下在外省为你们准备好了地方。在那里,你们还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你们的日子,那也就是仅此而已。"

  伊夫随着成群的神色败坏的人们向外走,这些人就在早晨打开门的时候,以为天上掉下一座随意使用的能源矿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发现他们只是做了一场梦,真是太戏剧了。

  伊夫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经历,就在这不到十天的功夫,他看到了皇帝,如果按照辈分来算,皇帝陛下是自己的曾曾曾曾曾祖父。现在这位祖父赶走了自己的曾曾曾曾爷爷,但是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伊夫把填好的文件,悄悄的丢到了不远处的废物处理器里,他看着那些东西变成泥浆再次回收。他回头看着已经缩了三分之二水的长队,他就说嘛,这诺曼怎么可能就随意的姓上了呢?伊夫庆幸自己还有一些钱,他想只要他足够努力,那么,他还是可以做一个旱涝保收的公务员的,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吧。

  "TD?伊夫?"有人叫伊夫的名字,伊夫从离去的人群里停下脚步。

  刚才给侯爵老爷身边递茶杯的那位亲随正微笑的看着他。

  "TD?伊夫先生?"这位年轻的亲随露出亲切的笑容看着他又问了一次。

  "对。"伊夫点点头。

  "您好,我叫扬?托兰,您可以叫我托兰,希望我们以后能够成为好朋友。"这位亲随微笑着自我介绍着伸出手。

  TD?伊夫先生彻底糊涂了……

  他慢慢的跟着这位叫托兰的亲随走到了一间休息室,托兰请他坐下,还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和刚才那位侯爵喝的一模一样的香草茶。伊夫受宠若惊。

  "这是你的户籍转换文件以及子爵爵位登记文件,您母亲的手续也办理完毕,您看一下就可以签字了。"托兰将一叠文件放置在伊夫面前。伊夫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口,有人轻轻笑了几声,伊夫几乎是蹦着僵直着站立到了那里。

  威尔克斯特慢慢走到伊夫面前,他看着这个长相憨厚,眼神纯真的外省新贵族。

  "TD?伊夫,我想我们见过。"威尔克斯特慢慢走到了他面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托兰细心的为他下半身围上一床薄毛毯。

  "是的,哦,是的老爷。"伊夫惶恐的回答,口吃的毛病又露了出来。

  这次,托兰跟侯爵先生一起笑了起来。威尔克斯特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伊夫坐下,伊夫依旧直立着自己的身体,他想这人是认错人了。他准备解释一下离开,坐着被赶走会比那个还在院子里呆立着的曾曾曾曾老爷尴尬的。

  "你想考公务员?"威尔克斯特问他。

  "是的先生……呃,老爷!我……我……我……"

  "呵……叫我威尔克斯特吧,你姓诺曼的。"

  "我……我……我不懂,先生。"

  "我看了你的毕业论文,是有关农业和林业的,写的很好。"

  "……我……我爸爸是农民……"

  "……我知道,好吧……我想问你一些问题,那天的在丹尼仕柯的事情你怎么看,我是说,陛下那十条国王令。"

  "先生……我想,陛下想大家好,是的,陛下想大家都好。"

  "你是个老实人。我和埃德蒙看了有关的记录还有那天的监控,你和他们不同。"

  "是的先生,我爸爸……爸爸是个农民。我的意思,先生他们跟我,跟我还是没关系的。"

  "以后……也许就有关系了,子爵先生。"

  威尔克斯特说完缓缓站了起来,他打开窗帘看着异常安静的外院说:"我们家,有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他的年纪和你差不多。我和……埃德蒙商量过,他周围缺乏友情,不会辨别真正的友情,他也缺乏单纯的朋友,下个月我们家的孩子就要去别人家生活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希望您能跟我们家的路易成为挚友与他一起在那边生活,这就是请你来的原因。"

  伊夫看到,站在侯爵身后的那位托兰先生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些微妙的神色。


春雷

  降温季无声消失, 在国王十令颁发之后的日子里,诺曼十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的行为似乎损害到了绝大部分皇室的绝对利益,举国上下,一片混乱。就连股市都因为各种不存在的奇怪言论暴跌下去。每天早晨都有人站在宫内诺曼一世的雕像下哭泣,干嚎。水天一桥两端极其不安稳。

  在这些个日子里,陛下关闭起办公室的房门安心处理有关于各国针对卡蒙嘉经济崛起阻碍对策。

  并未所有的国都喜欢一个国垄断经济,经济上的超越代表的是一个国家面对整个星系的绝对话语权。所以打击冒出来的新生经济帝国,这就成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的一个潜规矩,如果一个国没有赶超其他国家的绝对国力,如:贝因托那样的国家。那么被其他国家联合抵制是很正常的。

  陛下有许多事情要做,日以继夜。

  埃德蒙大公对皇帝陛下的各种对策倒是很理解。但是陛下此举过于急躁。这半个月以来,各方面的压力,阻碍,各种不利于皇帝陛下的消息几十倍的上涨着。甚至已经有明显的反皇帝陛下皇室的力量悄悄的存在,最初的时候埃德蒙愿意站在陛下面前为陛下斩断一切阻隔。那是他来此的目的。但是威尔克斯特坚决不允许,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那些旧式贵族派系。所以这个任务在埃德蒙开口之前通过一次整夜的长谈,埃德蒙跟自己的友人达成了某项协议。

  四月十三日晚七点十分。皇家铁狮军突然查抄了卡蒙嘉皇家学院院长乔德纳·森先生伯爵的府邸,当晚,在乔纳德伯爵家中参加聚会的一共有包括皇室成员,诺曼十四的亲哥哥诺曼·卢姆·布里亲王,亲王夫人诺曼·塞德莱·罗瑟琳等三十五人,其他贵族成员一百零三位。

  就在这个奇怪的聚会中,这些人很神奇的选举出了新的皇帝,就是皇帝陛下的亲哥哥,诺曼·卢姆·布亲王。这位亲王在整个聚会上懵懵懂懂,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家中的小花园培育新番茄。主持这次会议的是他的妻子,罗瑟琳夫人。

  一场看不到硝烟跟血液的战争开始悄然响起。整整十五天,有将近六十多位皇室被送到位于卡蒙嘉QJ—Ⅷ的地方"修养"。将近四百名贵族被捕宣判流放,流放罪名是皇家贵族长老会私下进行的,这是卡蒙嘉建立以来第一次绕过长老会进行贵族罪行裁决。对此,长老会态度暧昧,未抗议,未行使长老会权利干涉。

  四月二十日,诺曼十四一天之内下达三十道皇帝令。卡蒙嘉百分之八十的军政权利,经过了纷乱的诺曼十世时代再次回归皇室。

  四月二十一日,卡蒙嘉罢免,流放贵族三千五百名。威尔克斯特侯爵亲自送自己的亲叔叔乔德纳·森先生进了流放星新居住地。

  四月二十三日,诺曼·卢姆·布里亲王与亲王夫人于修养宅邸自尽。

  就此,卡蒙嘉老皇室派系力量被连根拔起,那个表面上看上去不温不火的微笑皇帝诺曼十四这次终于露出了他血液中原因子:冒犯皇权者,诛!"这次斩杀由皇室而起的《乔纳德48号》事件。全程十日,整个流程未有一声枪响。但依附在卡蒙嘉大树上寄生虫被诺曼十四很彻底的清除掉了。

  随着带来《乔纳德48号》事件的龙卷风的消退,全程督办此事的三位贵族,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道纳康· 切斯特顿侯爵(新封),
塞德莱·布龙菲尔德侯爵(新封),站在了卡蒙嘉权利机构的顶峰。

  五月十一日,皇室长公主诺曼·金丝放弃爵位于众议院宣誓就职。她成为新兴起党派"佐夫波"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就此她也成为了卡蒙嘉历史上第一位皇室涉政女成员。对此诺曼十四陛下没有在任何媒体公开过任何言论,各地皇室成员均未对诺曼·金丝的举动发表任何言论,目前诺曼·金丝依旧跟道纳康·
切斯特顿侯爵住在国王老道的道纳康侯爵府邸,拿公主皇家年金。

  五月十五日,国王十令中第七条抽签日,第三系诺曼子弟,将进行一次为期半年的互换式的家庭亲情再培养。

  这一天,埃德蒙起了个大早。最近他成了闲人。皇帝陛下好像有意的将他从各种权利的风口浪尖摘出来。有时候埃德蒙想起对于陛下这样的态度也只能是一笑,现在再将他摘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阁下,殿下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份是殿下的随行名单,您要看一下吗?"简慢慢走近厨房。若代堡的厨房依旧是若代堡最舒适的地段。如今这里只有埃德蒙一人,似乎若代堡所有的力量都被陛下利用了。

  埃德蒙很认真的审视了一下那份名单。属于路易名下的,有侍卫十名,女内侍四名,司机两名。还有那位来自乡下的新贵族诺曼·金·TD·伊夫子爵,按照惯例他可以带两名侍卫,一名内侍。对于这位新贵族,威尔克斯特颇为照顾,他不但为他支付了一年的贵族年金,还为他亲自制定了置装部门为其常年提供各种社□备物。威尔克斯给这位子爵先生付账单。

  若代堡的众人非常看重这位伊夫子爵,从路易服兵役归来之后。埃德蒙大公对那位艾登伯爵的态度就一直很暧昧。不反对,也不阻止。但是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埃德蒙潜意识的感觉到,路易对那位艾登态度有些不正常。而那位艾登他自从出现,每当跟路易在一起,他从未带给他一件好事情。大公不喜欢那个人,还有那人的父亲。

  埃德蒙放下名单,慢慢的喝完手里的浓汤,他抬起头问:"波纹科菲呢?"

  简端起托盘笑了下:"伯爵先生早上去陛下办公室了,刚才那边的新秘书毕利先生联络说,伯爵先生在那边跟陛下谈话的时候睡着了,陛下在等他睡醒之后继续谈。"

  埃德蒙微微点点头:"把伯爵的外套送过去,现在天气还是很冷。"

  简点点头:"已经送过去了阁下。"

  路易的房间内,路易看着几位仆人正在给他的袜子装箱。他这次离开没有想带走这些东西。事实上他今天准备封存这些东西。一位仆人在从玻璃框内取袜子的时候用力过猛,一整面的袜子墙瞬间塌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工作,胆怯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路易。

  路易没动,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连一丝丝心疼的想法都没有?以前这些不都是自己最最真爱的东西吗?他挥挥手臂,就像赶走一些烦人的苍蝇一般说:"烧了它们吧,不用封存了。"

  主管此事的内侍吓得跪倒在地,路易却无力解释什么。才二十多岁,他却觉着自己的心都苍老了,多少年来他一直一直在努力的事情,突然就那样被否决,路易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带来的是他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心灰意懒。

  若代堡一楼的大厅,伊夫子爵拿着古老的照相设备,眼睛紧紧盯着窗台上的一盆罕见的室内铃兰。他喜欢植物,任何有着生命力的花卉都是他所喜爱的,需要记录下来。今天,伊夫穿了最最体面的衣服,他连内裤都是崭新的。对于那位侯爵说出的陪伴路易王子的命令,伊夫是这样领会的,他每天站在他身边就成,其他的那也不是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能干涉的事情。这位子爵先生并无一丝一毫的贵族自觉。

  路易穿好衣服慢慢的走下楼梯,从门口出来,路易看着走廊里的那些旧物,那些自己攀爬过的地方。许多记忆慢慢的涌上脑海。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以为这一生他都要住在这里,他属于这里。现在,那位陛下随随便便一句话,自己就必须离开家园到别人的家去感受所谓的亲情。他不想要,也无从反抗。曾经他以为自己拥有的后盾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后盾,那个后盾距离王座只有一步。自己穷此一生都要为了那个人,即使丢掉性命他都要捍卫、依附他。现在,那个人告诉自己,他根本对那个位置没兴趣。那么自己到底在为了谁努力?他难道不知道,当诺曼十四死去,整个若代都会化成卡蒙嘉的灰尘?

  路易的皮靴声慢慢的在楼梯上响起,站在一楼大厅的人们都缓缓站直了腰杆。伊夫依旧咔嚓,咔嚓的拍摄着,就连这里最大的主人进屋,他都没抬头。他专心致力于拍摄美景而不必担心口袋里只有几百个最低级的钱币。

  有人帮路易披上他的外衣,路易慢慢的穿着,埃德蒙过去帮他把每个扣子都系好。

  "不管去谁家,只是暂时的,要记得不要任性,如果不喜欢就说不,不高兴就回来,你知道没人能阻止你。"埃德蒙低声吩咐着。

  路易抬起头笑了下:"好的哥哥。"

  接过内侍送过来的礼帽,埃德蒙帮路易带好,有些欣慰的冲他笑:"我们的路易都这么大了。"

  路易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你不高兴?可以不去的,你可以尽管任性。"埃德蒙是真的舍不得。

  路易摇摇头:"我会去的哥哥,这是陛下的命令。"

  埃德蒙仰天轻笑:"是啊,陛下的命令,我知道他渴望亲情,渴望大家了解亲情的真谛。但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路易扭头看下已经停止咔嚓的伊夫,他看着他那张因为羞涩而涨红的脸,皱皱眉头路易看下哥哥:"那个是什么?"

  埃德蒙伸出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个是伊夫子爵,他会成为你的朋友。"

  路易那种特有的神情再次出现:"朋友?谁同意他成为……好的。"

  埃德蒙:"你不喜欢可以拒绝。"

  路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哥哥。"

  他们对视着,两个人都没说话。简指挥人帮路易披上黑色黑底镶嵌金花披风。埃德蒙伸出手帮他细心的整理他长了很长的头发。这位青年漂亮的头发闪着年轻的光芒。埃德蒙端详着,突然有些不满意。他伸手摘下自己头发上的五色宝石缕子,慢慢的结在路易的头发上。路易一动不动的由着他安排着。当埃德蒙的手离开了他的后脑。路易突然拥着埃德蒙哭了,小声的。

  "哥哥,那些被流放的人,许多很小就和我在一起。如果陛下离开这个世界。我是说,如果新的皇帝出现,哥哥,你会成为那样的人,为什么哥哥?"

  埃德蒙一直无法安放的心总算放下,他一下一下抚摸着路易的后脑,抬起头他看下简。简带着所有的人安静的退出,剩下他们在此。

  "路易。"
  "嗯!"
  "相信哥哥,卡蒙嘉不是最终的路,总有一天我会送路易一片最美丽的星辰,那片星辰上有你随便可以摘取的星座。相信我,路易,我的弟弟。"

  路易慢慢点点头,抬起头,那抹忧色依旧不去。

  若代堡外,一声沉闷的卡蒙嘉春雷。今日早就安排好的春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那些雨水浇灌在地面上,不久湿润了卡蒙嘉的泥土,泥土被湿润之后,无数的水眼被击打出雨的泡泡,那些泡泡灭了,灭了,一个又一个。

  埃德蒙站在大厅里看着路易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缓缓的挂起卡蒙嘉诺曼才有的神色。路易看着埃德蒙,突然缓缓的跪在他的面前。他捧起他的一只手,就像一个奴仆一般亲吻他的手背。

  埃德蒙缓缓抚摸着他的脑袋,很安慰,他懂他在想什么,他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父亲,他在感激他的庇护,感激他的养育之恩。

  伊夫站在门口的雕花廊下,所有若代堡的仆人都走出了院子,园丁,守卫,厨娘,几十位的仆人站在大雨中送若代的孩子。

  属于伊夫的内侍缓缓帮伊夫披上一个纯黑色的大氅,帮他带好帽子,伊夫手足无措的被照顾着。

  终于,那扇古老的大门缓缓的被推开,路易慢慢的走了出来,有人为这位王子殿下送去镶嵌了宝石的雕花文明杖,他拿在手里。

  又是一声巨大的春雷,雨势越来越大,三十多名随行人员打开黑色的,巨大的雨伞。路易站在院子里扭头看着那栋堡垒,他的家。

  然后,路易抓住大氅的一角,那大氅卷起一阵丹尼仕柯的流风……

  "走!"

  埃德蒙站在窗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黑色大伞的遮盖下缓缓离开了。


刺杀

  如果心情是好的,那么看到的都是快乐的,一切都快乐。
  如果心情是坏的,那么看到的都是悲伤的,一切都悲伤。

  路易靠在车子玻璃上看着窗外,春雨还在下着,闷雷一声又一声的连接着,高低起伏,由远而近的响着。那些景物是如此的悲哀,行人、招牌、黑色天空,一切都是悲哀的,阴沉着的。

  "您要喝一些什么吗?"对面坐着的新亲随埃罗倒了一杯度数比较低的酒递给路易,路易缓缓摘取手上的白手套,身边的内侍官连忙接过去。

  伊夫紧紧盯着这位王子不紧不慢的动作,他接过那杯酒,缓缓的放置到鼻子下闻了一下,然后浅浅的,缓慢的喝了一口。

  "你要吗?"路易主动问伊夫,伊夫连忙摇头,面前这个人令他浑身每个细胞无所遁形。

  "很紧张?"路易放下酒杯,接过内侍递给的丝帕缓慢的擦拭着嘴角问伊夫。

  伊夫紧紧抓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连连摇头:"没,没有,没有。"

  路易笑笑,看下内侍:"给他倒一杯,加一些舒缓神经的药物。"

  内侍帮伊夫倒了一杯,过了一会,他感觉好了许多,慢慢的他的精神越来越放松,浑身软了下来。

  "诺曼?空艾尔亲王是谁?"他突然贸然抬头问。

  路易看着这个人的样子实在有趣,他想了下回答:"诺曼六世陛下亲哥哥的后裔,按照辈分,你要喊他族叔。"

  伊夫使劲换算了一下这之间的关系后,他抬起头问路易:"那他也要喊你族叔对吗?殿下。"

  路易点点头他,抬起手轻轻敲敲自己的眉心:"好像是这个样子。"

  伊夫呆呆的看着路易,过了一小会他又要了一杯那样的酒,一饮而尽后突然对路易说:"您真美。"

  路易扭头看下他,又扭头看着窗外倒流着的景色。

  "但是,我不喜欢您。"

  伊夫在那里唠叨着,路易并未阻止这位酒量浅薄的新生贵族。他沉默的看着窗外,他看着被戒严中的街道,每当路过南区中心口,拥有皇家特权的车队就会施行戒严。他看着道杆口两边站立着的人们,那些人在大雨中等候着,等候这队尊贵的人过去,他们才能达到道路的那一头回到自己的家。

  伊夫吧嗒下嘴巴,又要了一杯一边喝一边唠叨:"我不喜欢您,不喜欢那边的所有的人。我不喜欢我的曾曾曾曾祖父那个死老头,那个死老头是个吸血鬼。他们告诉我,我要为我是你们这样的人的亲戚而骄傲?骄傲?我为什么要骄傲。"

  路易抬起托着下巴的手看着他:"我们这样的人?"

  伊夫索性把那一小半瓶的酒拿过来自己倒:"没错,就是你们这样的人。你们一出生他们就围绕着你们,你们的每一声啼哭都是惊动整个帝国的。我们辛苦的工作,纳税之外,每天还要在吃自己辛苦劳作换取的食物的时候,赞美三次国王,其实国王什么也没做,你们也是……"

  路易继续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

  "你们穿着真金白银拉扯出的金丝内衣,举着你们的檀香扇面,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笑话我们,笑话我们这些乡下人。我说……你们知道什么是燕麦吗?知道土壤里种植了一季庄家之后要在什么时候施肥、收割吗?你们知道在地球那个地方,许多人因为大气污染而依旧在死亡吗?你们知道三百个三级信用点可以买多少个面包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们却什么都有。无耻!无耻!该死的无耻!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伊夫恨恨的把酒瓶放置在一脸平静的内侍手里,路易还是看着车外。那外面是国王老道的旧建筑,刚才路过的那个十字路口连接东南西北四区,是这个都市唯一的十字路口。

  "您不舒服吗?"内侍小心的问。

  "没有,埃罗,我一切都好。"路易不回头的回答。

  伊夫再次的生气了,他指着路易大声说:"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剥削,极大的剥削……把别人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啊!!!!!!"

  "呯!呯呯!嘭!"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路易他们的车队前几辆不知道被什么武器击中了,那些车子一溜烟变成了焰火。路易他们这辆车子在空中翻滚着,伊夫在大叫着,一直叫到车子四轮朝上的停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大叫着,那边的路口已经有个交上了火。

  路易一脚踹开车门爬了出去。

  "怎么了?天哪?怎么了?"伊夫还在大叫着。

  路易低下身体,抓住他的胳膊猛的拉扯他出去,他的身后埃罗也缓缓的爬了出来。

  伊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倒在血泊里刚才还给自己倒酒的那位内侍,他指着他:"拉他出来啊?为什么要走啊?"

  路易拉着他向着一边的角落奔跑,他的语气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他死了。"

  伊夫呆住了,他茫然的跟随着路易奔跑着,他看到道路两边的建筑出现无数冒着火花的大坑,路易带着他灵活的闪躲着。甚至有一次路易将他拉到身后,后来他们跳入一个大坑。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大,一些光子武器带着的光几乎要把伊夫的眼睛晃瞎。

  要死了吗?伊夫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位优雅的王子,他脱去自己的大氅丢在地面上,而他的内侍从靴子里拿出一把枪递给他,路易摇摇头,却从自己的靴子里提出两把枪。

  为什么一位卡蒙嘉王子的靴子里会有那样的东西,两把枪。

  伊夫不懂。

  有人慢慢的冲了过来,伊夫看着他们刚才还豪华着的排成那么长一条的车队,那些车子一辆辆的炸开,有些路人被波及了进去,一位内侍女官哭叫着,突然大叫一声。

  伊夫看到她的胸口冒出一个圆形的均匀的大洞,那女官倒下去的脸那么年轻充满惊恐。

  路易提着伊夫,迅速从掩体洞里跑到一栋老石墙的后面。

  "对方用的是最新的武器,这样的墙壁怕是阻挡不了多久,殿下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向后跑。"埃罗想冲出去。

  路易拉住他,冲他摇摇头。伊夫感觉到他身后依靠着的那面墙在颤抖着,终于……他蹲下,捂着脑袋大叫起来。

  路易没有时间哄这个吓坏了的孩子,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广告牌子下,有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在啼哭。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出现在那里,看衣着,那是个下等民的孩子吧?

  他冲了出去,埃罗大叫一声也想跟上,但是密集的光子波将他们憋回石墙。就这样他们看着那位王子灵活的在枪火中穿插,不时的还回打一枪。从枪火密集度上他们能感觉到,那位王子竟然是弹无虚发的。

  很快,那位王子从一个广告牌子下抱着那个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当他安全的躲回掩体,他那身干净漂亮的衣衫已经脏成了抹布。

  "血。"伊夫呆呆的指着路易的手臂说。

  路易看了他一眼,把怀里的孩子放下,这时这孩子已经不再哭泣了,她的右腿被飞溅起的尖锐的建筑物碎片生生的切割了下来。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路易,眼角下有着刚才的泪滴。

  "她死了,死了。"伊夫木然解释,他怕路易不懂,便又说了一句:"死了。"

  路易脱去外衣,又脱去里面干净的雪白的衬衣,伊夫看着他的腰部侧面有着一大道向外翻着的伤口,在那里有血在不断的冒出来。埃罗就在前面回击着,显然这位内侍的枪法受过专业的训练。

  路易帮小姑娘包裹着伤口,一边包一边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睛说:"对不起,也许你再也不能跳舞了。但是相信我,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帮忙啊!"他回头冲着伊夫大喊。

  伊夫看着那些粘稠的血,吓得连连摇头。路易给了他一个耳光后,他乖乖的过来按住那条冒血的断腿。

  "抱着她。"路易命令他。

  伊夫只好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

  他们一起奔跑,从这个掩体,到另外一个掩体。

  伊夫从孩子的胸膛感受到了心跳,一下,一下的心跳。

  当他们再次找到安全地,伊夫几乎是哭着大声喊:"还活着,她还活着。"

  路易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危险减低到最轻。枪声还是继续响着,伊夫能感觉到四周有东西在飞溅,那位优雅的人就挡在他身前。他听到他说:"燕麦分稃型和裸粒型两大类……每年,可以收三季。由于它成长快,价格低廉,现在它依旧是三等民的重要食物。三百个三级信用点,可以租三十平米廉价屋一个月,三百三级信用点可以买燕麦面包六十个。地球上的污染情况在六年前已经得到控制…………我们从来没穿过金丝拉成线编织的衣服……我每天要赞美国王十二次,祝他健康二十次。从四岁起,我们就要面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暗杀;从八岁起,我们要每天学习三十门以上的知识……我的哥哥说,当你呼吸,要想着每一位纳税人……"

  枪声越来越小,远处,有人冲过来了。

  伊夫慢慢挺直他的腰,他看到身边千疮百孔。有些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倒在地上,不远处,警备厅的人正在处理现场。而路易,他靠着墙壁冷冰冰的看着伊夫,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胳膊上流下来。

  "放她下来吧,她死了。"路易对他说。

  伊夫看着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瞳孔扩散。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伊夫。"路易冲他笑。

  伊夫却开始发抖,战栗。

  警备厅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找到一个活口。那些人将这个活口带到路易的面前,路易坐在路边的防火栓上接受医生的简单治疗。

  "摘下他的脸罩。"路易命令。

  刺客拼命遮挡着自己的脸,死死的抓着自己的面罩。有人过来按住他,强行摘下了他的面罩。

  "是你?"路易惊讶的看着这个人。

  那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伊夫惊讶的看着这个人,他搞不懂为什么路易要那么惊讶,显然他们是认识的。他仔细看着他们,这人竟然有着和路易一模一样的一双蓝眼睛。

  "路易……。"刺客在发抖。

  "真是令我惊讶,我以为你在你的修养地正享受大自然最纯美的空气。"路易抚摸着腰,缓缓坐到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

  "我……我要求最公平的审判,要求贵族长老会的审判,要求贵族皇家长老监管会监管量刑。"刺客提出要求。

  路易伸开胳膊,有人帮他穿好一件外套。

  "埃罗。"路易伸出手,埃罗把一把并不大的枪支放到路易手里,然后路易举枪对着那人的脸部:"驳回。"

  刺客惊慌起来:"不……你不能这样,路易……路易,还记得吗?我们,我们小时候一起上学,一起在那间游戏室玩坏堂姐们的木偶……对,那个时候我还说,长大了我们结婚呢……路易,路易,你不能,对吧,你不会的,是不是?"

  刺客在哀求,路易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物件:"为什么袭击我?我真的很好奇,我还没有介入权利暴风眼,这个月这是第二次了。告诉我,也许我会满足你的要求。"

  那人呆了下,放松下来:"他们说,必须消弱若代堡的一切力量。"

  "就是这样?"路易再次问。

  "是的,路易。你了解的,我的父亲他是个没大脑的,他谁也没招惹,是那些人闯的祸事,父亲只是给了一些经济支援,你了解的对吧?要是知道伏击的是你,我就不来了,真的!路易,你要相信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吧?"

  路易站起来,晃了一下,伊夫赶紧扶住他。

  "你必须死。"路易看着那个人。

  那人大叫起来。

  "呯。"路易的枪响了,伊夫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脸开成了花。

  "你必须死,以这样的姿态死去。你必须为那些活着的死去,为刚才死去的付出代价。我不恨你,我选择忘记你。没人能撼动丹尼仕柯的根基,我们赞颂的陛下,我想他不想再受这样的刺激。当然,那些活着的也希望你这样死去,最起码,他们不会被你连累,看在我们一起弄坏堂姐木偶的份上。"

  伊夫第一次看到人类的脸开成一朵红色的花,他手脚绵软的坐在地上,觉着自己就犹如活在梦中一般。路易回头看下千疮百孔的国王老道边缘,再次对他轻轻的说:"诺曼?金?TD?伊夫,欢迎你来到属于你的世界。看啊!这是你们世代都期盼的。"

  伊夫看着路易,看着他走远,看着埃德蒙大公穿着睡袍从一辆车里跑出来拥住他。

  "我从未期盼过。"伊夫这样说,只是没人听到。

纷乱十分(一)

  连续的规定内春季降雨后,天气开始过度期的阴冷,整整三日的雨将城市洗刷的干干净净,雨水可以冲刷走一切,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三天全星系人工降雨量均达到了八至九毫米,这几天天气更是透着一股来自许多人内心的古怪阴冷。

  伊夫子爵拿起报纸翻看着最近几天的新闻,他来回翻了数十份报纸,那天的事情,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一般,这令他很是惊讶。在这片天空下,有人死了,有人遇到了极大的损失,每天有多少事情发生,但那些事情都被悄悄的掩饰在卡蒙嘉的五爪狮子王座下,开始,悄悄的结束……无声无息。只有一家很小的慈善协会为此次民用能源爆炸受灾民众举行了募捐仪式,皇室有关成员参加该仪式,并代表陛下捐赠钱物。

  "咳。"对面那人又轻轻咳嗽了一下,伊夫只好放下报纸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伯爵?"

  艾登脸色微红:"能帮我再上去看一下吗?"

  伊夫扭头看下胳膊包着纱布的埃罗,埃罗面无表情的摇头。

  "抱歉。"伊夫陪着笑脸。三天了,路易对外说是因为伤口感染一直在昏睡,其实他是接到了一个命令,一份来自陛下那边的命令,所以,他本人根本不在中心城。一连三天,这位艾登王子每天都会来看望,每次都带了一小束山茶花,还有一袋据说是伯爵本人做的糖饼。每次伊夫都转交给了大公阁下,他看到那位了不起的大公阁下把糖饼吃了,山茶花丢到废物处理器。看样子,这位伯爵真的把大公得罪的很惨。

  "没事,这样,他醒了你转告殿下,就说艾登来过了,我的父亲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思亲王会在三日后过来探望。"艾登站起来,佣人连忙站在门口捧着艾登的衣物。

  "好的,伯爵先生。"伊夫恭敬的说着客套话送他来到门口。

  走到门口的艾登看下楼梯那边的埃罗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打了火漆印的信笺递给伊夫:"这里有几个闲职,薪水还是不错的,我的父亲叫我转交你。"

  伊夫没有伸手,只是笑下:"抱歉,伯爵,我从若代堡取年金。"以前他满大街跑的时候,那位亲王倒是没这份好心,这几天许多好心都透过各种渠道送来,甚至那位被陛下申斥的曾曾曾曾祖父也是老泪纵横的叫孙子回去看看他,他病了。

  伊夫没去,今后也不准备去,好不容易得了一份工作,他不想失业,对于伊夫来说,现在他就在工作。

  艾登的表情如释重负,戴上帽子,接过短杖,穿上风衣与伊夫一起来到外面。现在伊夫跟路易遵从陛下命令住在诺曼?空艾尔老侯爵家,大概这位侯爵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人,所以他腾出家里一半住宅,带着家人挤到另外一边去居住。这两边的人并不来往,见面也只是客气的点头行礼,礼貌且客气。

  他们一起走出住宅,老侯爵空艾尔正在院子里逗猫,这位老侯爵恋猫,养了将近二十多只。那些猫儿在这里四处游荡带来了更多的猫,所以他家到处都有着一股子遮盖不住的猫味。伊夫觉着这位老侯爵两边上翘的胡须都像极了猫咪的胡须。

  "你真漂亮,看看你的小爪子,啊,叫我来帮你修剪一下,会更加动人的。"老侯爵将一只猫儿逼到花园角落微笑着威胁。

  艾登跟伊夫一起来到他面前告辞。

  老侯爵抱着那只挣扎的猫儿站起来,冲着艾登微微点头。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侯爵一向和丹尼仕柯走的不近,他性格孤僻古怪,他甚至把儿子送到陛下最不喜欢的国家深蓝去。陛下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陛下。

  艾登冲他点头致意,侯爵也点头回礼。接着他们分开,半个字都没说,啊,这就是亲戚。当然对于皇室这种冷淡的关系,伊夫只是在心里默默唠叨,默默的存在看法。

  埃德蒙看着艾登离去的背影,缓缓拉上窗帘。他转身看着刚从后院进屋正在换衣服的路易,年轻健壮的腰部,现在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有褐色的血痕凝固在那边形成一个长形的痕迹。

  "处理完了?"埃德蒙过去亲手接过路易的衣服。

  路易点点头,由着内侍帮他换下那身已经被淋湿的衣衫,从里到外他都湿透了。医生过来慢慢帮他换好纱布,路易盯着一直看他不说话的埃德蒙笑了下:"怎么了?"

  埃德蒙看下波纹科菲,波纹科菲走过来摸下路易的脑袋,转身带着佣人离开。

  "钛司堡那个地方陛下实在不该叫你去。"埃德蒙的脸上蒙上一层怒气。

  路易拍拍面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埃德蒙劈手夺过,路易只好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他一边喝一边看着埃德蒙说:

  "陛下信任我才送我去的,哥哥,我应该感到荣幸。"

  "你见到她了?"

  "皇祖母吗?见到了。"

  "……她没……"埃德蒙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他害怕这个孩子受到伤害,雪梨的精神状态最近不稳,来自丹尼仕柯的御用医生已经初步做了会诊,那女人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

  "恩,我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她在那边依旧有大群奴仆照料。哥哥,真是个笑话,我想起我九岁的时候,她给我的那封亲笔信,您还记得吗?"

  "记得,那位皇后说她需要一床毯子,她夜里实在寒冷的睡不着。"

  "钛司堡除了没自由,富贵依旧,那里就像个别宫,皇后什么都有,甚至每一餐她都有火鸡肉可以享用,她有几十条披肩,上午晚上都披不同的,依旧有可怜的宫女陪她监禁,不得自由。"

  埃德蒙抚摸着路易的头发,一下一下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孩子,他手里没有一把刀可以斩断亲情,人的亲情是奇妙所在。

  "不,我倒是没伤心,你们告诉过我,她什么都不缺,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祖母,她不会骗我。但是现在看来,权利欲望实在是可怕的东西,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叫我为多萝西娅的死负责,因为我,多萝西娅白死了。哦,她真可怕,就像个疯子,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诅咒你,诅咒所有的人,她疯了。"

  埃德蒙捧起路易的脸,亲吻下他的额头:"你休息吧,这四个月你不会再有任何任务,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好,最起码那位老侯爵没有其他念头,安心养伤。"

  路易点点头,侧身躺下,埃德蒙帮他盖好被子:"那些永囚于钛司堡的人,他们作何反应?"

  路易的脸在干净的枕头套上蹭了下:"他们请求见陛下。我说可以转达,时间陛下会定。"

  埃德蒙笑笑,抚摸下他的脑袋:"我走了,过几天再过来看你。你的……你的那些袜子,我帮你从新挂好了,打了新柜子……但是……那些东西需要怎么分类?"

  路易没有说话,他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埃德蒙只好离开。

  门悄悄的被合拢之后,路易睁开眼睛,嘴角牵出一些笑容:"笨蛋哥哥。"

  埃德蒙跟波纹科菲悄悄离开侯爵府邸,他们来或者走,都没跟那位侯爵先生打过招呼,也许那位侯爵先生也如此盼望吧。

  "卡蒙嘉,前途堪忧。"一向很少表达自己意见的波纹科菲轻轻叹息一下。

  埃德蒙点点头:"他太急于求成了,我已经奉劝过多次,这一刀虽然利落,但止血需要漫长的时间。"

  "陛下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波纹科菲打了一下哈欠。

  埃德蒙摇摇头,他用脚尖触碰了一下前座,车子中间缓缓上了一层隔离。

  "还那么困吗?吃了我给你的那些药也困吗?"埃德蒙轻轻揽过波纹科菲,将他拥到怀里。

  波纹科菲点点头:"它在春季似乎非常活跃,只是这地方的初始不喜欢它住下。"

  埃德蒙笑了下:"说起来,我从未想过探寻卡蒙嘉的初始。下次有空,不妨去寻找下,你现在找它很容易吧。"

  波纹科菲闭起眼睛轻笑:"不,我不去,你也别去。"

  埃德蒙知道波纹科菲的意思,有时候,人生总是需要诸多的新生感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初始人生的,最起码波纹科菲他从未喜欢过。当年年少不懂事为波纹科菲私自初始,那段经历,波纹科菲终身难忘,埃德蒙想起来依旧是内疚的。他认为是好的,别人未必喜欢,波纹科菲有时看着父亲的照片这样抱怨:"埃德蒙,你取走了我父亲送我的最后一件物品,我的脸。"

  军政部的杨?托兰先生端着水杯穿着他的办公拖鞋去行政部饮料区找咖啡粉。在民众看来,水天一桥代表的是一股最大权利的象征,那座连接军政、行政两边的悬空桥,成了民众们幻想的天之桥,许多小说家喜欢在小说里这样描写:

  "X先生慢慢走过水天一桥,他在此拥有一间办公室。"

  单此一句,已经例举了主人公权利通天,个人能力非常强大的意境。十部咨询剧,六个男主角出身水天一桥。

  杨?托兰在水天一桥两端都有办公室,军政部,国家行政办公厅,若代办公区接待处。多个职位就像光环笼罩在这位先生身上,即使如此,他在这边依旧不算什么。在水天一区,门第派系划分强大,杨?托兰出身下等民,这是铁的事实。现在他的攀高在所有人看来这只是一种下等暴发户的行为,他们经常在暗地悄悄嘲笑,嘴巴从不留德。当然,杨?托兰也未必在意这些人的说法,他是做主的,那些人不外乎是卖嘴的。

  "托兰,这个休假,一起去乡下住几天吧。"一位同事笑眯眯的邀请着托兰。他的手里也拿了一个水杯,他们一起走过水天一桥去行政部拿咖啡,行政部据说咖啡全部是从地球进口,味道纯正。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跨过那座桥,就像托兰(啊,削皮带土豆皮,带自己的皮一起削了)的这位同事,他在行政部挂了闲职,领取双薪。

  托兰无奈的笑下,他那里有这个福气,若代办公区办公人马并不多,常常一个人顶十个在用。那位大公阁下,不是太喜欢信任外人,能进入若代区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托兰对于大公这种使用人士方面的缺陷已经多次建议,但是很可惜,大公有大公的偏执在,他不同意,别人也没办法。

  水天一桥的全身基因密码光线照过这两人之后,缓缓打开大门,这两人提着杯子慢慢向那边走去。

  "没时间啊,这个星期有着大量文件要处理,你知道大公的十印有一半在我手里,休假要排到明年年底了。"托兰无奈的摇头。

  同事的脸上划过一些羡慕,能有使用大公私章的权利,这份荣誉并非什么人都能拥有的。他们一起来到行政部,在那边的饮水区,依旧有大量闲散人员坐在那边说闲话。托兰走到饮品自取区,他看下新上的数十种可选用大的饮用冲泡品,叹息一下,相比而言,军政区那边只有寒酸的十来种。

  他毫不客气的拿了三四包,他的那位同事也是。

  "我们的亲王加布雷恩思对属下从来都关心备至,内勤交给他处理真是做对了,你知道吗?这边的人每个都喜欢那位平易近人的贵人。"

  托兰停下脚步,想了下,笑着点点头。-加布雷恩思亲王对大家来说也许真的真的就如他们所说,体恤下属,待人亲厚。但是对托兰来说,这位亲王的一切都就如分析报告里所说的那样,他比他的父亲狠辣的多得多。陛下本人对于儿子拥有的这种狠辣,态度竟然极其欣赏。
  所以说,皇帝不是哪个人都可以做的,就连世界观,他们都和别人不同。对他们来说,所有的感情都会被归类为某一件正在处理,正要处理,已经处理的政务。
  这两人说着无聊的闲话慢慢向回走,路过亲王办公区的时候,托兰看到一些陌生人抱着大叠的资料从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亲王办公室狼狈的走出来。

  "那些人是谁?"托兰奇怪的问了一句。

  同事耸肩,一脸无谓:"我们的另外一位亲王,极其讨厌气象观测部,气象能源部,气象预测部。他喜欢皇权,不喜欢气象部的加布里埃尔啊。"

  托兰想了下:"最近陛下因为农耕行星降水量的问题大发脾气。"

  那位同事把手在水天一桥的人体密码器上扫了一下回头:"是啊,农业部投诉,需要降雨的地方降雨量不到三毫米,十厘米以下的水层无连接法翻上来,这位殿下会给整个卡蒙嘉农民带来损耗的。听说陛下要将这些部门给加布雷恩思亲王,要是那样就好了,可惜加布雷恩思亲王一直在推迟。"

  那些人抱着资料争论着快步从托兰身边走过,有一个人的目光盯着托兰看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迅速又把眼神错开。

  托兰不喜欢那种窥视,他看着那个人快步消失,有些什么东西被他忽略到了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那个人他到底在那里见过呢?

  托兰停下脚步思考着,同事拽了他一下后,他晃晃脑袋带着疑惑离开了水天一桥。


丹尼仕柯的角落

  简一脸笑容的看着家里的四胞胎,要说,每天看人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是每天看四个长的一模一样的漂亮孩子那又是一回事。简发誓,像最伟大的无所不知的宇宙神发誓,她除了最爱安吉,最爱的就是这几个孩子了。

  "奥戴蒙先生,晚餐,换季前菜你想吃什么呢?"简拿着一些写好的菜谱问正在满地找东西的奥戴蒙。她根本不用仔细分辨,单单看那个寻找东西,恨不得全身都钻到桌子底下,就露出两只脚乱晃的贪婪样子就知道,这人是奥戴蒙,她确定是奥戴蒙。

  奥戴蒙还趴在他办公室下的桌子底寻找着。

  "奥戴蒙?"简又叫了一声。

  桌子底下传来"咚!"的一声。

  简缩了一下脖子,一定很疼:"奥戴蒙?"

  奥戴蒙慢慢爬了出来,他拨拉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冲简笑了下:"简。"

  简递给他菜单:"换季了,要换一些菜谱,晚餐您需要吃什么前菜。"

  奥戴蒙想了下:"和以前一样吧,简,谢谢!你看到一个邮件吗?里面是纸板书籍,应该今天到的。"

  简拿起菜谱想了下:"早上,早上我看到奥戴维来过您的办公室。"

  "奥戴……维?不,简,奥戴维从来不看德林科林(一本非常昂贵的男性杂志,相当于花花公子男男版)……"大概感觉到自己的失言,奥戴蒙的脸色唰啦啦的红了起来。

  简捂着嘴巴笑了下,转身离开。奥戴蒙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之后,无奈的出去找后勤处问询一下。

  若代后勤处跟丹尼仕柯后勤处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其实这间屋子以前只是一个杂物间,后来陛下命令这里开辟出一个新的属于若代的专门后勤机构,用以为若代做专门服务。

  奥戴蒙穿着他那件大衬衣,甚至今天他还穿着七分裤子。平时奥戴蒙不工作的时候,很随意,他什么都敢穿,什么都敢搭配着穿,就像它今日的衬衣,桃红色,还是那种艳丽的桃红色。他也不爱在清闲的时候抓他可怜的头发,所以远远看去,奥戴蒙今天浑身都像镶嵌了一身粉红色的泡泡,漂亮,甜腻。他甚至还因为小雨,打了若代一位女内侍的粉蓝色的花边伞。

  后勤处非常杂乱,有大约二十多位丹尼仕柯的后勤员工在此为皇室做邮件分类。每天来自各国,还有全国各地的礼物需要确定安全之后分类。

  奥戴蒙第一次到达这个地方,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便有一个略微肥胖的男人快步跑了出来,这位男人停在奥戴蒙不远处一米的地方站的笔直。

  "您……您……伯爵先生。"

  奥戴蒙点点头,挪开那把伞,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儿:"天气不错,陛下担心的问题,一定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总管先生显然并不了解奥戴蒙的说话方式,也没弄清楚他要来此的目的,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先生,现在下雨。"

  "我喜欢下雨,下雨令人惆怅,忧虑。"奥戴蒙对他很认真的说。

  "呃……是。"胖胖的先生只好点点头。

  "我能进去吗?"奥戴蒙。

  那位胖子走过来,低声:"伯爵先生,当然可以,但是您能等会吗,他们正在处理违禁品。"

  雨中,奥戴蒙那双桃花眼,唰的闪过一些亮色:"违禁品?"显然,奥戴蒙喜欢听到违禁品这个词汇,甚至他对违禁品也是感兴趣的。

  胖子的八字胡向上颤抖了一下:"伯爵先生,怕是,那些违禁品,您不感兴趣,还是,还是不要去看了。"

  奥戴蒙把雨伞递到他手里,径直向里面走去,胖子只好打着伞跟着他走了进去。几分钟后,奥戴蒙目瞪口呆,他看着堆成山一般的食物,那一盒盒,一包包包装精美袋子里的各种精美食物被丢进一个特大号的食物再生系统,那些食物再出现后,就成为动物的饲料。

  奥戴蒙清晰的看到那些邮件袋子上写着献给国王陛下,甚至埃德蒙大公的名字都在那里。

  "这是什么?"他问。

  那位胖主管挑挑眉毛,一脸遗憾:"这些是食物,先生。"

  "这件事情陛下知道吗?"

  "知道,陛下都知道。"

  "他知道他亲爱的国民送给他的食物变成了猪饲料?"
  "抱歉,先生,怕是知道。您知道的,这些食品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更远的地方,我们不能保证它们的新鲜度,而且……有些东西很奇怪,我们不能把奇怪的东西给陛下吃。"

  奥戴蒙觉得真的很可惜,在贝因托就不会这样,可奇怪的是,在贝因托他没听说过国民会给陛下烤蛋糕,可是他们的陛下明明是最好的。

  "为国王奉献食物是卡蒙嘉的传统,伯爵先生。但是这种传统只沿用到了一百年前,现在只有守旧的老卡蒙嘉人在得到恩惠后会这么做了,怎么解释呢?这就像古代人信仰有形态的神,他们每天把供品摆放在供桌上,然后跪在那里乞求得不到的富贵一样。您知道,国王有时候比神仙要好用,是的,我想是的。"

  这位胖主管的话还颇为幽默。

  奥戴蒙前后左右参观了好一会,他看到食物变成了猪饲料。而各种奉献来的衣服,皮靴被一辆车拉走,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成堆的信笺被小车拉到一个办公室,在那里,有七八位老内侍,拿着笔一只手喝咖啡,一只手写回信。

  我亲爱的臣民XXX:

  你的小蛋糕做的非常不错,我吃过了……

  祝你健康!诺曼·门罗·肖

  他们大约二十几秒,写一封这样的信笺寄送回去,捎带着那个信封里还会奉送一套丹尼仕柯美景明信片。

  "其实当国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对吧?"奥戴蒙放下那些信件冲胖总管笑了下。

  胖总管陪着笑脸呵呵了几声,终于问了出来:"不知道,伯爵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奥戴蒙这才想起他是来找他的画报的,他脸色开始有些白,接着泛起一些红润,这令胖总管有些脸红,他再次小心的问到:"我非常愿意为您服务,任何服务。"

  奥戴蒙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下:"一个小家伙,方形,长方形,就是一个邮包,来自,来自德林科林编辑部。"

  这位总管微微一笑,后鞋跟一磕:"请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去找您的小家伙。恩,长方形,来自德林科林。"

  奥戴蒙脸上大红,接着大紫。

  几分钟后,那位总管拿着一张纸条回来,再次施礼:"先生,您的小家伙在今天凌晨五点被送到。经过安全检查,我们对其进行了每一页的检搜,无放射物,无病毒,确定安全后我们交送内勤递送部。这是收件单,您看下。"

  奥戴蒙呆了,他盯着这位总管的眼睛问:"你的意思,我的每一期画报你们都要一页一页的先帮我看一遍?"

  "是的先生,包括陛下的私人订阅画报。除了相关文件我们不能翻阅,其他的生活相关我们必须检测,这是为了皇室的安全,我们内勤服务处将全力为国王陛下以及诸位贵人服务。"

  那雨停了吧?奥戴蒙顿时浑身酥麻麻的觉着尴尬,他慢慢走出来,看着外面缓缓亮起的光:"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兴致去打听别人过去的职业。

  身后再次传来磕鞋跟的声音:"在下曾经为国王陛下调酱汁,陛下很喜欢,我就成了这里的主管。"

  奥戴蒙走了几步,又略微觉着实在不平衡,他回头对总管说:"我想看一下最近丹尼仕柯邮件的总单。"

  "当然。"胖总管不久便捧回一个微型电脑。

  埃德蒙坐在那里开始翻看各种由这个丹尼仕柯人订阅的邮件。

  陛下订阅了将近三十种以歌颂他功绩为主题的杂志。

  前皇后订了古老的巫术书籍几十种,美容书几十种,指甲美容书几十种……

  德莱婕皇妃订阅的大部分是手工裁缝书。

  露西皇妃订阅了几十种女权杂志。

  简只订阅一种杂志《如何令心仪的男人俯首称臣》。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子的心情离开后勤部,奥戴蒙觉着他似乎看到了这所房子里的人另外一张脸。他慢慢向前走着,就在那边的花圃,他看到前皇后一脸愤恨的盯着诺曼十四的雕像,现在他应该如何称呼一下这位不幸的女人才能安全通过呢?这丹尼仕柯上上下下无数的女人,这个是最难对付的,偏偏她却站在路口不肯让开。

  奥戴蒙悄悄绕开她,身后却传来尤兰康丁带着讥讽的声音:"你,无礼者,即使我不再是皇后了,但我依旧是陛下的妻子。"

  奥戴蒙心里默默的哀号了一声,他从角落站出来,看着好不容易找到出气口的前皇后连忙陪着笑施礼说:"夫人。"

  "啊,你早就想这样讥讽了对吗?他们这几天找着机会喊我夫人,然后仔细看我的表情,我当然不会有什么表情,即使重新穿起那套蛤蟆绿的衣服,我依旧是陛下的妻子,你们必须尊重我……"

  "夫人,您今天的指甲修的真漂亮。"奥戴蒙突然插话。

  尤兰康丁的脸颊唰的红了,她看着自己最最珍惜的那双手,以前陛下喜欢捧着她亲吻,他说自己有着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玉手,所以这辈子除了脸她最最在意自己那双手。这几十年来她都在期盼陛下再次注意到它,夸奖一下它。

  "淡粉色的指甲油也很配您的肤色,这些花儿是谁为您画上的?"奥戴蒙看着那双手,他不否认,前皇后有着丹尼仕柯最美的一双手。

  尤兰康丁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之后,她看着那位长着漂亮面孔的年轻人,顿时觉着自己有些年轻了,但是她依旧嗔怪的小声呵斥:"无礼者,我是……我是……你下去吧。"

  奥戴蒙抹下一头冷汗,悄悄从一边的小道迅速离开。这位皇后虽然从不敢招惹大公,但是可怜大公手下的人被她抓住,向来都是冷嘲热讽,那里的每个人都怕极了她,没想到这次这么好过关……其实,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只是和其他女人都一样的吧,奥戴蒙想着停在了那里。

  "哦呵呵,我们的前皇后跟你说什么了?"皇妃德莱婕打着纱笼伞一脸恶毒,带着她特有的女巫音从角落蹦了出来。奥戴蒙觉着陛下的女人每一位都很可怕,就拿这个神出鬼没的本事来说,恩,初始人都没有这项本事。

  "呃,夫人,您好。"他连忙问好,觉着自己今天实在倒霉。

  "好,一点也不好,告诉我,尤兰康丁说什么了,以前不能说,现在她可是跟我一样呢。"德莱婕皇妃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年轻的伯爵盯着自己的裙摆。

  "无礼的家伙。"德莱婕很生气。

  "我觉着,淡黄搭配淡蓝花边是很好看,但是如果镶嵌一些立体花边会在走动起来,更加有美感。"奥戴蒙摸着下巴说。

  "真的吗?"德莱婕抓起裙摆来回走动,不停的看着。

  "真的,只是个小建议,但是我想最高明的裁缝也未必想得出这样安排花边呢,真是太可惜了。"奥戴蒙小心的说着,却发现德莱婕皇妃提着裙摆,一下一下的摆动着,却走远了。奥戴蒙擦擦冷汗,脚下加快了速度。

  若代门口,快步走回来的奥戴蒙看到了几位内侍宫女正站在那里说闲话,那些漂亮的女孩看到他后,先是低笑,接着一起施礼。有位面孔很熟悉的内侍抬起她可爱的尖下巴说:"您好,伯爵先生,刚才我们接到后勤部门的通知,问询您来自德林科林的长方形小家伙,我早上将他送到您的办公室桌子上了。"

  奥戴蒙遭受到了雷劈,他焦黑的向里走着, 小声的唠叨:"抱歉,奥戴蒙,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本杂志……"

  当天晚上,奥戴蒙惊讶的看到,所有的人都有了符合季节的新前菜,唯独他还吃着降温季的星期一前菜。他爬到餐桌上一连串的发着单音问简:"简!简!简!为什么我的前菜没有换,我讨厌星期一小蘑菇,为什么?为什么?"

  简惊讶的看下他:"先生,早上我问您是否要调换前菜,您说最好保持老样子。"

  奥戴蒙看下他其他的兄弟,他们三人没有任何表情的吃着他们的新前菜,奥戴蒙的大眼睛立刻蒙上水色:"不,简,简!简!简!我从未说过。我讨厌小蘑菇,即使我四个月前是喜欢的。"

  简一脸为难:"先生,抱歉,今天早上,您在您办公室找那本德林科林的时候,我问您是否需要调换您的前菜的时候,您说不。"

  "德林科林?什么德林科林?什么是德林科林!"奥戴蒙带着奥戴蒙牌天真笑容很认真的问奥戴温,奥戴温一口前菜喷到了对面奥戴维的脸上。。

  德林科林,卡蒙嘉最最盛行的一本男伶杂志。这本杂志……恩,正经人似乎是不看的。

  "我不要小蘑菇。"奥戴蒙在某些时候脾气还是很倔强的,尤其是面对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

  "可是您自己说……"简有些为难。

  "我没有说。"奥戴蒙不承认。简看着那几个完全没表情的三兄弟,此刻她已经确定自己确实是认错了人。

  "真是很遗憾,奥戴蒙先生,您只能等待下顿了。"简非常同情的看着可怜的奥戴蒙,看样子这个糊涂孩子不知道被那位兄弟害了。

  埃德蒙的房间窗户开着,徐徐凉风送来一丝丝终于放松下来的暖意。

  埃德蒙盘腿坐着看着一本书,波纹科菲躺在他的腿上跟他一起学习新的知识。

  轻轻晃动一边的铃铛,内侍们捧进无数的好吃的,波纹科菲懒洋洋的伸出手,掂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什么塞进埃德蒙的嘴巴里。

  "下一页。"波纹科菲吩咐到。

  "好。"埃德蒙又翻动了一页。

  "下一页。"

  "好。"

  "哦……这个动作不错?"

  "……恩。"

  "哦……哦!哦!这样也可以?"

  "恩,可以试试。"

  那床被子被拉扯了几下,飞的更加的高了。一本德林科林被风快速的翻着页子,发出卡啦,卡拉的响声。


早报

  "联合早报称,联邦商贸会议迫在眉睫,卡蒙嘉今年轻工业产品订货单有望再创新高。"

  "新高?"埃德蒙把早报丢到一边,仰头看天空。

  "你是指早报上的那些消息?"威尔克斯特捡起埃德蒙丢在办公室桌子上的报纸又看了一次。

  埃德蒙点点头叹息了下点头:"一群天真的家伙,各国现在都在提高卡蒙嘉进口产品关税,对我们的经济制裁这几年就没断过。轻工业原料进口价格被无限度提高,生产设备价格上升造成了卡蒙嘉轻工业产品成本价格上扬,各国现在都在针对自己国内中小企业行财政补贴。别人都在走,卡蒙嘉的优势不是一成不变的,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经济专家怎么得出了这样的预测,今年进出口总额能持平已经是不错了。"

  威尔克斯特点点头,回头看下办公室门口,秘书站起来,按动隔离层,有专门的侍卫两人站在了门外面。

  现在埃德蒙和威尔克斯特在他们水天一桥的办公室,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畅谈了,当然是就工作问题。

  "最近陛下对于这些东西根本不做声,依以前的脾气陛下会蹦起来的。"威尔克斯特脱去外衣丢到一边,斜靠在沙发上说。

  "按照书上写的,这是帝王成熟的表现,以前是别人愚民,陛下独醒,现在是陛下对于那些东西也似乎相信了。这些天,那个老家伙躲在宫里死活不出来,我还不知道吗,他怕听到那些声音,怕看到那些事实。人总喜欢听一些好的事情,就像现在,老家伙越来越喜欢别人崇拜他,夸奖他了。"

  埃德蒙话里带着一些怪味。

  威尔克斯特笑了一下,侧脸看着他:"阁下,您最近似乎很生气呢,陛下招惹到您那一根敏感的神经了?"

  埃德蒙轻轻的摇摇头:"没有,能触动我底线的东西真的不多,我只是想,有朝一日,如果我想离开,那么,陛下一个人能撑多久。若代不喜欢大批量佣人,多年来精简人员,始终圈子细小就是这个原因。"他站起来,帮威尔克斯特倒了一杯喝的,自己端了一杯看着窗户外面:"他太依赖我了,这不好。"

  威尔克斯特的手指轻轻滑过埃德蒙摸过的杯子把:"您,要离开,去哪里?"

  埃德蒙回头笑了下:"随便哪里都比这里强。"

  "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涉及那些敏感问题。人们暴露出来的本性都会令亲人伤心,离开卡蒙嘉你去哪?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乐土?我不信。有时候,您总是有一份天真在您的内心,我不赞同你的意见,不过……"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如果你要放弃一切,请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

  埃德蒙无声的叹息了一下,他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些资料,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加布雷恩思最近没有动静?"

  威尔克斯特点点头,被埃德蒙以这种方式岔开话题不是第一次了。他缓缓坐好,也开始认真的讨论起工作来了。

  "最近他四次求见,陛下一直拒绝,几次推荐的事物也均被拒绝。你说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样子的事情呢?"威尔克斯特说。

  "前几天,陛下跟我探讨过继承人的问题……"埃德蒙接话。

  威尔克斯特头都没抬:"恩?然后?"

  "陛下还是倾向于这个人。"埃德蒙无奈的摸摸签字笔上的那个五爪狮子。

  "也难了,陛下诸多子嗣,具有皇帝潜质的,只有这人。真是可笑,有时候我在想,实在不行就给陛下加把劲,建议陛下,为了国家民族多娶几位妻子,多生几个孩子,重新慢慢培养我们的新陛下。陛下的健康证明书上不是写了吗,陛下精子健康,成活率相当的高。我不介意该行做老师,加布雷恩思亲王继位,我们的下场都不会好,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埃德蒙。"

  埃德蒙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扫入废物处理器,无所谓的笑下:"不会有那一天的,即使有也是短暂的。不过你说起继承人的问题,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谁?"威尔克斯特真的很在意,当解开加布雷恩思那层伪善的面皮,他是最反对那个人继位的。但是陛下目前三位继承人当中,一个疯,一个根本就是个对母亲盲从的蠢货,剩下的加布雷恩思,他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他不容人。没人会给这样的陛下服务的,威尔克斯特就不会。他可以预想到,那位第一候选人一旦上台,他们要么是终身监禁,要么就是无声无息的死去。不知道怎么了,虽然知道陛下一切健康,但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最近不时的浮上威尔克斯特的心头,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威尔克斯特确定。

  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埃德蒙站起来:"一起去巡视一下这次陛下出巡的舰船如何,全部机身纯卡蒙嘉制造。"

  威尔克斯特没有问下去,他站起来看了眼那个废物处理器之后,拿起衣服准备跟埃德蒙一起出去。

  他们来到屋外,托兰举着一份名单站在门口笑着:"抱歉,积攒了太多的事情。"

  "我可以自己去,晚上我可以以夸赞卡蒙嘉舰船的名义求见陛下。"威尔克斯特冲埃德蒙笑着耸下他的肩膀。

  "这是什么?"埃德蒙只好半靠着桌子拿过那份名单一张一张的看下去。

  "抱歉,他们报上来好几天了,您对他们说有关这些人的情报,必须第一时间送上来。这个月,已经有第十六位受害者了,您看。"托兰指下其中的一个名字。

  "这位先生已经离开政坛几十年,有人从身后袭击了他,他当时正在拣鸡蛋。还有这位,他已经在国外政治避难很久了。还有这位,现在他只是一家俱乐部的看门人,他只有一只胳膊……这些人受到的伤害是一样的,有人从身后拿铁丝切断了他们的喉管。"

  托兰做出一个斩脖子的样子,其实平时他跟大公阁下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埃德蒙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做出情报分析了吗?"

  托兰点点头:"当然,情报部根据以前的一些案例做了比对,据说正是当年莫尼克党的党内惩罚方式。目前已有几位怀疑对象,但是……阁下,那些老爷爷年纪大部分都在六十岁向上,他们连鸡脖子都勒不断。"

  埃德蒙点点头,脸色越来越阴郁,接着转头一言不发的进了办公室。托兰摸摸下巴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先生,他看下其他的秘书,他们立刻做出正在工作的样子。

  水天一桥一侧的夜色慢慢挂起,埃德蒙穿了一件风衣悄悄从专用通道离开办公室,他自己驱车来到国王老道乔的酒吧。一下午了,他一直在想那个问题,乔为什么要处死那些人?还要以那种方式来处死,这不应该是乔的手法。埃德蒙自己也调查过莫尼克党的残余,那些人不会掀起任何风浪了。

  乔酒吧的生意依旧是老样子,自从若埃尔去做了职业医生,这里就又恢复了老样子。顾客因为找不到新鲜的刺激,逐渐离开了这个地方,乔求之不得。除了W会偶尔想起那些盛况叹息一下,乔觉得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埃德蒙推开酒吧的门,悬在头顶的铃铛"叮当"响了一声。

  "这边请。"有人过来带位,埃德蒙觉着这位侍者是多此一举,因为这里除了他根本没有一位顾客。

  W双手撑着柜台,带着一脸笑容,自己家好不容易来的顾客呢。这几天这生意越来越差,附近许多家酒吧都在想着花样的抢顾客,只有这里,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样子,于是顾客真的不来了。W是对这家店铺有感情的,并竭力想用他的方式挽救这家店铺,比如他现在的笑容。

  "要点什么?"他问这位低着头的顾客,鼻子尖的他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很舒服,非常宜人。

  "温顿·乔。"埃德蒙一边坐下一边说。

  W笑着帮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这里不供应老板。"

  "你把这个给他?"埃德蒙从手上摘下那枚长老戒指放进手帕里裹起来递给W。

  几分钟后,W带着一脸奇怪的神情返回酒吧:"请这边。"

  他们一起来到屋顶,一路上W几次想端详一下这位奇怪的来访者。不是他好奇心太重,而是W是自封的若埃尔铁卫军,显然对于乔不一样的态度,W那奇思妙想的心又得出了许多桥段的故事。淡然这些素材也需要一个前提,他必须看清勾引老板的"小贱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要不然老板怎会叫他准备最好的酒,甚至还叫他削水果。

  酒吧的屋顶是那种很老式的半阁楼,半花园式老卡蒙嘉住宅款式。乔坐在屋顶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都市,埃德蒙走到他身边坐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

  "你几天前就该来了。"乔帮埃德蒙倒了一些酒。

  埃德蒙晃动酒杯,看着那些颜色在黑色中翻滚,他们都是初始人,他们拥有最好的视力以及清晰的逻辑思维。

  "谁干的?"埃德蒙喝了一口,轻轻抿抿嘴巴竟然露出一些笑意:"贝因托酒?"

  乔又给他倒了一点:"恩,走私的上等货。现在在卡蒙嘉的高档聚会上这个能卖三百个一级信用点。"

  "你不解释?"埃德蒙抓起一个水果大口的咬了起来,他躺在那张藤椅上仰脸看着天空,吃他的水果。

  "解释什么,没有必要。倒是有些情况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愿意跟我谈谈吗?"乔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却看着丹尼仕柯最高的那栋宫殿。

  顺手丢出一个果核,楼口的地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接着寂静无声。

  "每当我要找一个人,那么不久便会死一个人,有人也许发现了我,也许没有。但是能和我一起掌握那份名单的,一定也是你要找的人吧?"乔扭头看着仰天靠着什么都不说的埃德蒙。

  "我把莫尼克党的名单检查了几次之后,我发现有些连接不起来。我催眠过一些当年的党徒,他们经常说起一个人,他们称呼他为"切轨车头",名单上一共有十六位提及过这位叫"车头"的家伙。不久之后,这些家伙就告别了人世,你说怪不怪,我的王子殿下。"

  王子?多少年没人这样称呼自己了,埃德蒙听了后,笑了一下依旧不说话。

  乔今天说话的兴致却是很好的,他看着丹尼仕柯的灯光,笑容充满不屑:"那里,真的值得你这样守护?"

  "在那个誓言日到来之前,的确是这样的。"埃德蒙终于开口。

  "那份名单,少了一个姓名对吗?"乔慢慢走到屋顶边缘,坐到了屋顶最边缘。

  "是。"埃德蒙点点头,一口喝干来自贝因托的酒。

  "我会找到他的。你知道,我留在此,只有这一个目的。"乔看着远处的街道。

  "乔,你觉得你是贝因托人,还是卡蒙嘉人?"埃德蒙问他。

  乔没说话,对于他来说,任何国家都不会令他产生归属感。对于这位贝因托的大王子,卡蒙嘉权倾朝野的年轻人,他倒也非常了解,时间可以令一个人对归属地因为感情而产生迷茫。

  "我来此,正是跟你协商此事。给我一年时间好吗?我只有一年时间了,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要做。一年后,随你怎么样。"埃德蒙站了起来,他紧紧大衣领子。

  乔没有说话,他看着远处街灯下,有一辆不大的小车正在慢慢拐弯,他嘴角牵起一个笑容:"怕是今晚要请您先离开了。"

  若埃尔刚下汽车,W就疯跑过来拉起他就向楼上跑,一边跑一遍数落乔的不是。若埃尔大概听明白一点,无外乎就是自己的乔有了新的情人等等之类。他们一起来到阁楼,乔依躺在藤椅上仿若睡去,他的身边只放了一套杯子。


露西皇妃的餐厅(上)

  在丹尼仕柯的边缘角落,有一座造型很古老,地理位置很奇特的宫殿。

  那宫殿有个名字,"烛光"。

  这所宫殿的寿命跟丹尼仕柯相同,但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是位于丹尼仕柯护城河以外,一半在丹尼仕柯,一半到了国王老道的后街面。

  据说,每一代陛下都喜欢打发他们不喜欢的妃子住在这里,只是据说。

  在皇室档案上是这样的:这里住过诺曼七世的侧妃,诺曼三世被废的两位妃子等等。那些妃子在那个年代被废之后,丹尼仕柯没有将他们赶出皇宫,她们被送到这所宫殿里颐养天,她们穿梭在皇室跟现世,没人能知道她们的感觉。

  时代在进步,皇室财产慢慢的水涨船高,这个家族的身价,财产一直被人们所猜测。奇怪的是,在皇室成员闲聊的时候,如果他们关系够好,就会听到有人抱怨钱,总是不够花。

  随着岁月的脚步,烛光这所宫殿也慢慢的被带到的民众面前,因为它的长廊跨越丹尼仕柯和国王老道。所以,这所叫烛光的宫殿一度成为摆放皇室古董盘子的纪念馆,并且在国家地理手册上有这样的记录:

  "诺曼世家在600年里收集了大量价值连城的古董盘子,它们现在摆放在丹尼仕柯的烛光殿。"

  现在,这所宫殿属于诺曼·露西,所以这些盘子也属于露西皇妃了。

  许多年前,诺曼·露西,也就是皇室继位排名第二的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思殿下的亲生母亲,她是以最最低调的姿态进入皇室的皇妃。

  进入皇室后,诺曼十四殿安排她入住烛光,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陛下只是感激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位他认为最优秀的皇储,现在看来,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些咨询节目,八卦专家们说不是这样的。

  现在,诺曼·露西皇妃是一位社会活动家,报界,还有一些相关媒体,也尝试给这位皇妃做一些资产评估,只是模糊的评估。

  这位皇妃的资产,娘家资产为零,嫁入皇室后,殿下先后送给她将近三十多套皇家首饰。其中包括前年陛下生日她手上佩戴的那颗价值十三万一级信用点的"蓝天之心",她的皇室年金是三十万一级信用点,这位皇妃还是一位聪明的房地产投资专家,露西皇妃身价约,七千万一级信用点。

  皇帝从未亏待过自己任何一位妃子,皇室也从未缺过零花钱,即使如此,这位露西皇妃依旧在本院爆出皇室年内最大的新闻。她将自己宫殿的一半,也就是烛光跨越到国王老道边缘的那一半房子,开了一家餐厅,名字也叫"烛光"。

  现在,这所餐厅成为了整个卡蒙嘉最最奢侈的所在,那些只有名气,没有爵位的演员,运动员,富豪……终于可以进入丹尼仕柯看一看了。

  "这不是你们所谓的对皇室的反抗,丹尼仕柯有很多房子,烛光的一半收入将会全数捐献给社会福利机构。当然,我本人也把这项工作当成实现自我的一个方式……"

  以上是露西皇妃对着一家媒体说的一段话,

  烛光金碧辉煌,那里有价值连城的古董雕塑, 镀着宝石的昂贵漆色的装饰品,当然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烛光开业十五天,这里创建了一个辉煌,它成为了卡蒙嘉中心城奢侈消费之最,任何一道菜,都在三个一级信用点之上。露西皇妃每天使用陛下的厨子为烛光做各种菜肴,比起为陛下服务,现在的御厨更加喜欢为露西皇妃服务,因为露西皇妃给的提成随便哪一天都是过去他们一年的薪水。

  露西皇妃得到了整个丹尼仕柯的爱戴,人们就是如此可爱,你给他实惠,他会说你的好,尤其是劳动者。

  "太奢侈了。"波纹科菲将一块点了一点奶昔的面包片放进嘴巴里,他现在正坐在花园里喝着他的下午茶,他吃着他每天都爱吃的粗麦面包加若代特制奶昔。说白了就是一个有着私人爱好的食品,但是这道被称之为"休若(波纹科菲的姓)晨曦"的古怪东东,现在卖价四个信用点。

  "你说,露西皇妃会不会分钱给我?"波纹科菲回头问正在看报纸的埃德蒙。埃德蒙抬起头吸了下鼻子:"你去问她,我不知道。不过据说简有拿钱,因为她提供餐单,出卖我们的特殊嗜好。"

  "我们这算是被拆散了卖出吧,我早上在床上喝的茶那边都有卖。昨天有位下属带着一脸神奇的表情的对我说,哦,伯爵,您的爱好是多么优雅,有特色啊!他说他喜欢我的品味。其实那是我爸爸的品味,我爸爸,他是个最低等民,你知道的,那个大麦茶哪里都有卖的,一个二级信用点,够喝一夏季。"

  "丹尼仕柯每个服务人员都喜欢那位皇妃,她给了丰厚的抽成。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似乎他最近任由大家发展,玩乐。波纹科菲……"

  "嗯?"

  "我们也去度假吧。"埃德蒙放下报纸,上来搂住波纹科菲的腰肢亲昵的晃悠着说。

  "……陛下不会放过我们的,埃德蒙。"波纹科菲不识时务的打击大公阁下。

  埃德蒙将下巴摩挲在波纹科菲的头顶:"我想起老祖父第一次带我去见收税人了。"

  波纹科菲仰起脸看着他,他相信他从埃德蒙的眼帘里看到了一股深深的眷恋,还有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的情感。也许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看透埃德蒙的心思,但是波纹科菲可以,他们心意相通。

  "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也没什么值得说的,现在想起来,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可以告诉我吗?我非常想知道。"

  埃德蒙拉起他的手,他握着他的四个指头逐个亲了一下说:""中指头代表留下参加晚宴,
拇指加一顿下午茶,无名指会得到皇室举办的聚会请柬,食指代表受到皇室的不喜。那是我第一次学会用嘴角说话的日子,祖父是一位好老师,他总是教我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他会把正式宴会分配给他的鸡蛋藏起来,晚上加班的时候,他就悄悄的拉起窗帘在办公背着医生吃。"

  波纹科菲一脸惊讶:"啊,陛下将鸡蛋藏在那里?"

  埃德蒙想了下,低头耸着肩膀开始乐了起来。

  "快告诉我。"波纹科菲真的很着急,他一直想着陛下那身没有任何口袋的皇帝制服,他是怎么把鸡蛋带出的?呃,这可是一个大八卦。

  诺曼十四从丹尼仕柯的宴会所匆匆回自己的办公室,今天他连续招待了四国大使。最近卡蒙嘉能源矿有些吃紧,他不得不联络相关部门大量进口能源矿。埃德蒙还在生着什么气,大概是因为自己私自又把分配给农业署的资金调拨给了联邦商业会议筹备处。

  这次的确是自己理亏,陛下不准备去埃德蒙那里看脸色了。他准备等待大公消气之后奉送他一份乡间之旅,可带家属的那种。他们可以一边打猎一边谈谈国事以来促进感情,最近自己的确是太过一意孤行。但是两个月前,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的父亲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你什么都没准备好,你死了什么都没准备好……"

  陛下觉得,那是一种征兆,他甚至翻阅了许多古老的星象书籍。

  父王在梦里的指责令陛下突然想到,他的确是从未准备过什么。所以,他希望可以真实的发自内心的促进一下这个冷漠的家庭成员感情。他检讨了自己过去对感情的生冷,他爱上一群女子,最后这些女子个个不爱他,太失败了。

  "陛下,您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下午的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文化部有两个会议,还有两个民间团体要接见。"

  秘书一件一件的汇报完,悄然退下。陛下休息的时间太少了,他总是十分的繁忙,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是必须以分钟这个单位来计算的。

  诺曼十四慢慢走到沙发前,缓缓脱去外袍,他摘下传统式皇冠从里面摸了几下,两个煮鸡蛋就出现在他手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看着那两个鸡蛋,慢慢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很认真的剥煮鸡蛋的皮。

  "卡蒙嘉皇帝有着自己调皮的地方,据说六世一次偷过八个,这个记录到现在也没被打破过。"

  波纹科菲惊讶的张着嘴巴看着一脸笑意的埃德蒙,什么是皇室真正的秘密,这才是皇室真正的秘密。他叹息到:"陛下的脑袋一定很小,我是说六世。"

  埃德蒙笑了起来:"恩,他有大量的资料留下,看上去他的脑袋真的不大。据说每一任皇帝在挑选新的皇冠的时候都不喜欢裸冠。"

  "埃德蒙,你说,换了你,你能偷几个?"波纹科菲逗他。

  埃德蒙把波纹科菲搂过来,看着他的脸,波纹科菲脸颊涨红,双目有光,他们接吻之后,埃德蒙一脸骄傲的说:"一个养鸡场不在话下,你想吃多少鸡蛋就吃多少鸡蛋。"

  正当这两人躺在花园里温存的时刻,他们的背后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糕。"

  埃德蒙哭笑不得的趴在波纹科菲腰上,一脸无奈。

  "糕糕。"属于孩子的软绵绵的声音,甜丝丝的再次传来。

  波纹科菲哈哈笑了起来,他推开埃德蒙,打着哈欠说:"你想办法,我去睡觉,我真的困了。"

  "好吧,波纹科菲。"埃德蒙亲吻了他一下放他离开。

  "好吧,小公主,说说你的要求。"埃德蒙盘腿坐在草坪上认真的跟面前这位两三岁的小姑娘探讨着。

  这位小公主还没有全名,大家都叫她蕊。她的母亲是死去的公主诺曼·多萝西娅,算起来她是路易的表妹。开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多萝西娅在银行为自己的父亲留下线索,期盼父王能对这个孩子给予照顾。

  就这样,蕊被人从国外秘密接回,陛下为她安排了身份。

  没人知道蕊的父亲到底是谁,大家只是知道,多萝西娅跟很多人同居过,有球类明星,演员,国外的皇室成员,还有能给她经济支援的人。现在,蕊被外系皇室成员诺曼·赫斯特家族抚养,陛下准备在蕊五岁后给予她正式的封号,知道蕊的身世的人,不超过五位。

  "糕。"蕊露着她的胖胳膊,噙着手指流着口水说。我们不得不再次叙述一下,蕊真的是一位胖公主,小肉球,她跟自己的表哥路易有着相同的基因,而且手气都不错,蕊抽了一张好签,她现在开始,会在埃德蒙的若代呆到路易回来。

  蕊公主的保姆笑着走过来,要抱走她。

  小家伙搂住埃德蒙的脖子,不得不批评一下这位大公,他总是拿吃的去诱惑这位正在发育中的公主,当然我们这里所指的的发育是指公主的牙齿。

  "您答应咱们的厨子,他们可以再正餐完毕后去烛光工作,用来赚取一些外快。"简耸着肩表示遗憾,今天全若代的贵人们都不要想有糕糕吃。

  埃德蒙惊讶:"我答应过吗?"

  那边的人一起点头。

  "怎么办?没有糕糕,饼干如何,对你的牙齿也很好。"埃德蒙很认真的跟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肥妞交涉。

  "糕……糕糕!"蕊寸土不让。

  埃德蒙无奈的笑了下:'好吧,好吧,我们这就去找你的糕糕。简,她尿片换了吗?"

  简跟在埃德蒙大公身后笑着说:"换了,换了,你要带小公主去哪?"

  埃德蒙没回头的说:"去找我们的厨子们,要一些糕糕。"

  看着埃德蒙消失的背影,简笑眯眯的对蕊的保姆们说:"可怜的大公阁下,他不知道吗?蕊只会说糕糕。好吧,偶尔请阁下出去散步也是不错的。"

  就这样,埃德蒙来到了烛光。当然,他是从丹尼仕柯的小路进去的,一路上,他觉着自己在这之前还真的是狭隘了。

  皇室每年付出大量的精力管理后勤人员,培训后勤人员,给他们找了最资深的教师讲学,现在……他看到无数的真正的皇家气派仆佣,

  这些内侍,内女官从岗位上奔跑下来,带着满腔的激情直接冲到烛光去打每个星期才能轮到的唯一的一次散工,那里给现金提成。

  埃德蒙推开那扇边门,一股子食物的香气令他垂涎欲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厨子这么本事?埃德蒙遗憾的偷看着,他的厨子在后面工作,他的亲随在给别人倒酒,他的内侍在给顾客讲诉摆放在边缘的那些盘子的历史。

  埃德蒙听到自己的那位擦楼梯栏杆的小侍穿着分外讲究的宫廷服饰正给一对外国客人讲诉着什么,上次见他穿那身衣服是在每年年终宴会上。

  "评判一位真正的贵族,就要看他的口味。您知道,当然,像您这样的客人当然知道。"小侍居高临下的拿着菜谱带着命令式的微笑问道。

  埃德蒙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位小侍显然在模仿若代某个人的微笑,具体是谁他倒是真的没想起来,总之客人很害怕,他们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菜单,期盼可以进入点菜的流程。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根据……我们若代的传统,我们的大公阁下,喜欢在这个时候喝一杯金铃酒,我们知道我们的陛下跟我们的阁下总是很繁忙,但是他们总是无法忘记金铃酒,当然,大公只喝最正宗的。"

  小侍一副朝圣的样子看着若代的方向,客人并不敢打搅他,等他朝拜完毕之后,小侍便做主在菜单上写上了餐前酒,最最昂贵的金铃。

  埃德蒙根本不喝金铃,他讨厌那种绿了吧唧的酒。

  "他在撒谎,这是这所房子的传统,你不要学他,蕊!"埃德蒙低声说。

  "糕。"

  "最鲜嫩的,奥戴蒙伯爵最爱吃的若代小蘑菇,还有香芹。贵族们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们并不喜欢吃太过繁琐的菜式,我们都要担心自己的健康对吗?好的,前菜就吃小蘑菇吧,那是奥戴蒙伯爵的最爱。当然,我们的菜肴产地都来自皇家菜圃。"

  "他在撒谎,根本没有皇家菜圃,对吧,蕊?"

  "糕。"

  客人陪着笑脸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来一些鹳鹤的脖子肉了,这是最最值得期待的主菜。每个星期天,我们的陛下都要跟大公在我们若代的花园里…………"

  埃德蒙无奈的摇头,他讨厌鹳鹤,讨厌脖子肉,讨厌……

  "糕。"蕊趴在那里又说了一句。

  "好吧,好吧,糕糕,糕糕,首先我要找到厨子……"埃德蒙拉开房门,不顾那里面的人多么的惊骇,那位小侍几乎要吓的背气去的样子,他双手将蕊平直的送出给小侍:

  "我不爱喝金铃,我喜欢贝因托生产的酒类。还有奥戴蒙最不喜欢小蘑菇,还有我该死的厨子去了哪里,去给蕊找一些糕糕!"

  埃德蒙看着那些施礼的内侍,脸上带着一些不遮掩的郁气。他的确要生气了,从来没人在若代堡主人的身上拉臭臭,还是很大一坨臭臭!


露西皇妃的餐厅(下)

  路易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的"烛火"餐厅,他并没有过去,他将车停在角落里,看着那边的那群人。伊夫坐在他身边查看着他的花卉拍摄记录,看的很是高兴。最近的日子他的生活质量大幅度上升,原本被射线照的粗糙的肤色,这些日子慢慢的泛白,看上去他就像个新出锅的白面包。

  清晨,路易接到了王子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的哭诉信,他说,他不想在露西皇妃的家里呆着,他不愿意端盘子,他想死,因为他被露西皇妃指派到餐厅做侍者。

  路易可以想象辛克莱现在的处境,他亦被这个女人抚养过。他认为那女人就是在有教养的面皮下放了一个恶毒的蛇蝎心肠,他记得那女人贪污自己年金和用细声软语虐待自己的时候。

  这些年来,路易一直拒绝跟这个女人有来往,虽然加布雷恩思亲王殿下制造了几次机会,但是路易都拒绝跟这位皇妃和好。当辛克莱第一个想到他给他去信哭诉的时候,路易一时冲动便来了。只是当他要进入"烛光"的时候,他看到艾登带着成群的狐朋狗党,坐在丹尼仕柯外围的堡垒防卫河桥上。他将车子停到"烛光"餐厅附近的角落看着那边,等待艾登离开再进去。

  防卫桥虽然现在失去了护卫作用,但是它依旧是一个隔开平民与皇室的界限河,这条环绕丹尼仕柯一圈,宽三十米,深十五米的河流,已经静静地流淌了几百年。

  艾登跟一帮狐朋狗友聚拢在那里,不进去,只是闲聊。有时候路易惊讶加布雷恩思亲王给予养子的权利,他什么都不做,每天就像个浪荡纨绔,成群结党的到处闯祸。那位亲王很纵容他,这种纵容令艾登现在达到无恶不作的地步,自从路易离开他,不再见他,艾登作恶的行为更是加了倍数。

  "您不过去?"伊夫放下照相器材看着那边。

  "等一会。"路易说完,躺在座位上想事情。他跟艾登,一直在骨子里觉着自己是同类人,曾有一度,他们互相视为知己挚友。但是不久前多萝西娅的死,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证据,可哥哥的意思,这位伯爵他还是出卖了自己。路易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他拒绝了艾登的友谊。

  伊夫看下路易的腰问他:"那里,如何了?医生建议你静养。"

  "我没事,他们建议每个人静养,就是不敢给我吃药,最近皇室的医疗部到底是怎么了?"

  伊夫把身体缩了一下,看上去很诡异的躲了起来:"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出事后,那里许多人牵连进去了。现在给皇室的人看诊,除非必要,没人敢于下处方。"

  路易没再说话,他理解。看着远处被簇拥在人群当中的艾登,他大声笑着,懒散着,看似无聊的靠着石桥栏杆。每个走过这群人身边的俊男美女,他们都要上下打量,出言调戏,甚至侮辱,艾登在不停的吹口哨,说话的声音夸张且猥琐。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路易不敢相信,那是艾登。

  艾登周围簇拥着卡蒙嘉中心城一半的纨绔子弟,最近他一直在闯祸,没完没了的胡闹。他不停的在触碰皇家的底线,他养父的底线。有时候他甚至期盼最好自己被赶了出去,流放,或者终身监禁,这样,他的良心也许会好过一些,会舒服一些。他背叛了路易,他得到了报应。最近他跟四五位歌剧演员同居,甚至有人还准备为他生个私生子。当得知皇祖母开了这家奢侈品店子开始,艾登就来这里胡闹,他希望有人来杀了自己……最好粉身碎骨。

  那群人的笑声越来越大,那些纨绔借着艾登的势头,不停的做着恶事,丢烟头到女士的裙摆上,戏弄秃头客人,他们将可怜的客人的假发丢进护城河,他们甚至明目张胆的在栏杆上注□神毒品,一些客人当时就被被吓跑了。

  于是,他们越发的得意起来。

  艾登拉过一位长相清秀跟随父母来此用餐的外乡少年,当街就吻了下去。有人在他身边起哄,笑闹,那位少年哀哭不止,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大……

  "够了!"有人猛的推开餐厅门站在那里呵斥艾登。

  那些纨绔看清是谁后立刻吓得四下散去,有侍卫跑过去,抓住他们的脖领子,将他们丢了回来。

  艾登才不管,他继续干着蠢事,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糜烂,他甚至把手伸进了那少年的衣服里来回抚摸。

  埃德蒙一手抱着蕊,一只手拎住艾登的衣领,顺手一丢,直接给他丢进了护城河。
  随着"扑通"一声坠落水面之音,现场……顿时安静了。

  "辛克莱。"埃德蒙回头叫着皇家大泪包,跟在埃德蒙身后的辛克莱又被吓坏了,他开始被露西皇妃安排到餐厅端盘子,理由是,皇室子弟也需要从最根处锻炼惰性,陛下竟然答应了。现在他目睹脾气不好的大公阁下,把伯爵丢进河里,从小到大没人敢当着他这样做,辛克莱的精神是脆弱的,这是共知的事儿。

  "在……在!在!"辛克莱趴在栏杆上,看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艾登,眼泪汇集成了河。他开始剧烈的发抖,生怕下个就轮到他,这位小王子喜欢把一切悲凉凄惨的事情挪到自己身上联想。

  "帮我把她送回若代,再去给我取几本书来,那边的人你找人处理一下,最好给予补偿。"埃德蒙将小公主蕊放到辛克莱的怀里。

  蕊立刻大哭起来,辛克莱也开始呜咽:"哪边啊?我不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啊?"

  埃德蒙指指还在哭泣的少年:"就是那边!"

  "怎么,怎么办?呜……"辛克莱不知道怎么处理,四下张望着找救赎。

  "你要再哭,我就把你也丢进去。"埃德蒙威胁到。

  泪包辛克莱抱着蕊就此消失,就像没出现一般。

  艾登毫不在意的顶撞埃德蒙,他不求救,也不求饶,他就在水里游来游去,甚至他还把上衣脱了,一边唱歌一边游,游的颇有兴致。

  埃德蒙也不着急,他叫人把那些纨绔全部丢尽皇家内堡的监禁室,每天只许给他们一餐饭,其他的时间,他们被命令大声朗读勇士曲。什么时候出来,埃德蒙没想好,只是这些人的行为实在招致他的厌恶。

  有人送来了遮光伞,躺椅,甚至,还有人捧来许多书籍。埃德蒙觉得这地方看书还是不错的,阳光,水面,还有小桥。

  这书?是辛克莱自己的吧?埃德蒙惊异的看着那些书籍的封面,《悲凉世界》、《春天的悲色》、《我杀了我的丈夫》、《全世界都在背叛我》……

  僵持的头两个小时缓慢过去,艾登终于游不动了,他趴在水中的一个雕塑上开始唱歌。

  埃德蒙一副渐入剧情的样子。

  "埃德蒙?"一直在埃德蒙面前拒绝出现的加布雷恩思亲王终于来了,看他穿的这身衣服,大概是在跟谁打猎。

  埃德蒙放下书,端起一边的金丝边茶杯,慢慢的喝着回答:"您好!殿下,这里风景不错。"

  加布雷恩思先是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下,他的儿子此刻□着上身,完全不知道羞耻的在唱歌。看到人没事,加布雷恩思松了一口气。

  "艾登正处在反叛期,这孩子是个苦命人,他出生后,他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便生病死去了。"

  "要坐下吗?露西皇妃这里的茶水还是不错的,就是卖的太贵了。来一杯?"埃德蒙问他,加布雷恩思摇头。

  "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请允许我带他回家。"加布雷恩思姿态放的很低,他甚至还陪着真诚的笑容,一脸抱歉。

  "除非他自己愿意上来,愿意就他的行为道歉。"埃德蒙倒是没准备为难谁。

  加布雷恩思亲王只好走到栏杆那里,他先是咳嗽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埃德蒙意想不到的慈祥笑容。

  "艾登,我的孩子,是我,是爸爸,你要上来吗?"他轻声呼唤,身后传来低咳。

  埃德蒙捂住扭曲的脸,他知道这人对这个孩子十分宠爱,却不知道到了如此程度。大庭广众之下,犹如在哄骗五岁顽童。

  埃德蒙把脸扭到另外一边,声音嘶哑的继续唱,他觉着非常过瘾。

  "艾登,亲爱的,别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爸爸在这里,就下去接你,别怕。"加布雷恩思大声说着就要下去,一边的内侍涌上来,抓紧他,看样子,他是不可能下去了。

  "哦,我的宇宙神!"随着一声惊叫,露西皇妃提着她的提花裙摆,快速下了楼梯,一连串的话从这个女人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哦!我的艾登……"

  "哦!可怜的孩子?谁在迫害你?是您?"

  "哦!快来人救他!"

  "你~加布雷恩思?(她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别人把你的孩子丢进水里,你竟然不敢救吗?你还算是陛下的孩子?你丢了诺曼家的脸,脸!哦!艾登!我可怜的小可怜……"

  艾登已经完全唱不动了,他无力的趴在水里已经四到五个小时,体力正在流失。

  埃德蒙已经准备看第三本小说,对于露西皇妃的谴责,他根本不在乎,第一次有人这样违背他,这种感觉很新奇。水里的这位艾登伯爵,从埃德蒙自己的情报网的消息来看,有可能是加布雷恩思的亲生孩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像陛下期盼的那样的话,加布雷恩思会成为十五世,而水里这个私生子,大概这辈子都与王座无关了。也许这是皇室最大的歉疚,对加布雷恩思亲王来说是这样的。他把王位看的过重,那个位置有多重,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就有多重,他溺爱的他不像话。

  埃德蒙突然萌生出试探一下这位亲王的感情底线的想法,现在只要他跑到陛下那边哀求,说出实话,埃德蒙觉着,自己有时候……还是不会去触碰皇权底线的,就看加布雷恩思去不去。如果他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私生子去哀求陛下,陛下根本听都不想听,直到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艾登是私生子,包括他本人亦是这样认为。

  埃德蒙觉着自己在做好事,他自己这样认为。

  只是,加布雷恩思他会去吗?

  没一会,加布雷恩思转身向着丹尼仕柯内部跑去。

  露西发了一会火,埃德蒙根本不给这位皇妃面子。实在没法子,她只好捂着额头晕了过去,被人抬走。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加布雷恩思亲王竟然亲自去接来了一脸讶异的波纹科菲伯爵。

  只是现在,埃德蒙正在生气,他没准备给谁面子,因为水里那个人,一直在低声嘶哑的唱歌。

  "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地……大地上,小丑抱着瓷器缸……他手里抱两个,脑袋顶三个……小丑……小丑……"

  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自己,他在拿自己最不愿意听的话来激怒自己。埃德蒙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小说,第一次觉着在这个家除了路易之外,还是有一个有趣的孩子的。和自己扛着,很有趣吗?他完全不觉得,要是路易唱这样的歌,他会拿皮带抽他。

  "埃德蒙?"波纹科菲叫了几声后,见埃德蒙不理他,他一怒之下走到埃德蒙面前,抢过他面前的那本小说,丢进了后面的河水里。

  埃德蒙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回手又拿了一本继续看。

  波纹科菲丢了几本之后,无奈的走到加布雷恩思面前,一脸抱歉:"抱歉,殿下!他是笨蛋,笨蛋的脑袋是不会转弯的。"波纹科菲生气的离开,他走出"烛光"长廊的时候,威尔克斯特正在急急走来,见了他立刻急急问到:

  "我刚得到消息,加布雷恩思殿下的内侍跑去哭泣着哀求我,他说埃德蒙要杀了艾登伯爵。"

  "啊,我煮了一杯玫瑰花茶,一起来喝吧。埃德蒙在发疯,咱们还是回去喝茶吧。"波纹科菲一边说,一边生气的折返,威尔克斯特笑了一下,跟随着他离开。波纹科菲都不顶用,自己去了更没用。

  十二个小时过去,艾登的双手已经泡的发白,他嘴唇青紫的发着抖,迷迷糊糊的发着执着的呓音:"小丑…………小丑……"

  加布雷恩思再次双目血红的从后宫跑出来,看样子,陛下拒绝了他。

  "您要杀了他吗?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他瞪着埃德蒙说。

  "是他自己不愿意上来。"埃德蒙一边说,一边依旧翻着小说就着探照灯在阅读。

  "您疯了。"

  "是他疯了。"

  …………

  水面冒起了涟漪,艾登终于失去了力气,沉了下去,加布雷恩思双目血红正要脱去上衣。

  "扑通!"有人先他一步跳下了水。

  埃德蒙眨巴下酸涩的眼睛,嘴巴里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个混蛋孩子。"他摸下自己的皮带,还是算了,他要敢动手,若代一城堡的人都会跟他拼命,到底谁是被宠坏的孩子?

  路易紧紧抱着艾登一步一步的走上岸,他来到埃德蒙的面前一脸怒气的说:"您是越来越胡闹了,哥哥!"

  "……路易?"埃德蒙依旧觉着自己何其无辜。

  "您在拿人命开玩笑吗?"路易抓起埃德蒙丢在一边的上衣,裹起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艾登。

  "把他给我。"加布雷恩思走过来一脸心疼的想要抱走艾登。

  "您……还好意思站在这里,您是他的父亲吧?这个时候还顾忌什么狗屁的规矩。真是……不可理喻,你跟着这混蛋说道理,简直是胡闹!"

  艾登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路易神色慌张的转身抱着他就跑:"去通知医生来若代,不……请他来空艾尔侯爵家,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想他也不愿意呆。"

  不久之后,烛光外面的灯光熄灭,大家散去。被丢在路边的伊夫,拿着他的摄影器材对着廊柱下的一朵小野花拍摄着:"您看,您姿态多么美丽,开个花都知道藏起来。"他唠叨着拍了几张后站起来四下看看,不知道该进去
,还是该离开……

  "简?"埃德蒙惊讶的看着被他丢弃在一边的那个老牌子,过去它上面写着"祖父不得入内"。

  现在这上面写着"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不得入内。"

  "阁下。"简带着一脸客气的笑容,但是人却挡在通道口,看样子她也不希望埃德蒙进去。

  "我还是这里的主人吧?"埃德蒙很疑惑的问。

  "当然,除了您还能有谁呢?"简依旧笑着说。

  埃德蒙悄悄走过去低声问:"波纹科菲在生气?"

  简点点头,她也生气,那个孩子多可怜,私生子,被人欺负,他才刚成年,他们的大公竟然想淹死人家,最可气的是可怜的路易不愿意回来了。

  "那……那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埃德蒙硬是没敢进去,他乖乖的呆在若代堡的门口,等待家里那人放自己回去。哎,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埃德蒙想,他后悔了,他以后再也不管狗屁的闲事了。


老式电车

  加布雷恩思站在陛下办公室打开的那扇门外,轻轻敲着陛下的雕花门板,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从整体看上去,一个星期前那场大家到现在都依旧议论纷纷的那场家庭闹剧,根本没触动到这位亲王的任何情绪,他还是带着满腔热情在加班,即使现在是公休日,他依旧面带微笑,看上去简直是乐在其中。

  "父亲。"加布雷恩思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跟诺曼十四打招呼。

  诺曼十四放下手里的正在处理的文件,顺手打开身下的办公桌锁了进去后才抬起头:"哦,是你,加布雷恩思,进来。"虽然陛下表情很平淡,但是他的语气的确透着高兴劲儿。

  "我带来了联邦商贸会议的相关东西,还有一份小礼物,您知道,这几年我的封地还做得不错。"加布雷恩思慢慢的在陛下面前铺开一个长几米的布卷,陛下看了一会后,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指着这卷白色的布卷。

  那布卷上满是幼稚的孩童手记,有蜡笔画,水彩画,还有小手涂抹了油漆的印上去的痕迹,这些孩子的笔迹语气幼稚可笑,诺曼十四看的很开心。

  "我长大了要做国王。"

  "祝愿陛下身体健康。"

  "我是卡蒙嘉人,我爱我的祖国,我爱我的国王,我长大了要和国王结婚!"

  "卡蒙嘉是个大花园,我们全家住在这里。"

  "宇宙最美丽的花园是我的家乡卡蒙嘉!"

  那些孩子的语气,手迹都是充满天真童趣,他们就如玻璃一般透明。诺曼十四一直在看着,连续问了好几次:"这是什么?""多么可爱!"

  加布雷恩思笑眯眯的帮陛下卷着看完的布卷:"您的生日快到了,民间有许多这样的礼物,这是我封地皇家孤儿院孩子们送您的。"

  陛下停下了手,笑容褪去:"什么样子的孤儿?"

  加布雷恩思笑了下:"您知道,父亲,有时候在统治或者做必须要做的事的时候,总是有伤害存在,这里的孩子都来自Y—21,他们现在活得很好,从小受到了非常好的爱国教育,这些孩子会成为卡蒙嘉的精英分子,会成为社会各阶层的高端性人才,人要成长成什么样子,取决于他所受到的教育,我很爱他们。"

  陛下慢慢卷起那些东西,想了一会:"这笔钱来自社会福利署?"

  加布雷恩思笑了下:"不,父亲,是我自己出的,您知道我爱孩子,非常喜爱。"

  陛下笑了下,指下一边的沙发,父子俩坐了下来:"加布雷恩思,你知道,我希望抱属于你的真正孩子,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陶维……陶维现在……再也不会伤害到你,海梨她也不会再出来抢夺属于你的东西,你知道的。我希望你结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孩子。"

  加布雷恩思想了一下,点点头:"好的父亲,我会考虑的。"

  皇帝父亲顿时高兴了,他站起来转了几圈很认真的对儿子说:"我会叫他们去安排,我会为你找到最匹配你的新娘,在婚事上我会按照迎娶皇妃的标准给你办。"

  加布雷恩思只是笑笑:"父亲,您从未亏欠我什么,而且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陛下又笑了:"是啊,是啊,随便是谁,只要她是个好姑娘,只要她爱你,我的儿子,你需要一位妻子照顾你的生活,人不可能自己走一辈子的。"

  这对父子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只要不触及某些问题,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好的。

  天缓缓的降下暮色,陛下已经喝了好几杯藏在办公桌抽屉内的白酒,他最近就如一个老人一般,对待口重的食物越来越看重。

  "加布雷恩思,出去的时候把这个带上,给埃德蒙看下,我想他会高兴的。Y—21给他,给波纹科菲都带来了一些伤害,虽然嘴巴里不说,但是我想每个人都要有恢复期,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治愈。"

  陛下很慎重的将加布雷恩思亲王精心准备的礼物又放回到他的手里,加布雷恩思脸色没变,依旧带着谦和的微笑:"当然,父亲,我这就去,埃德蒙会高兴的。"

  陛下仔细看着儿子的神色,看到他一如刚才一般平淡。

  成堆的笑纹堆积起来,他甚至拍打他的肩膀说:"一个帝王,一位帝王家的子嗣,必须有气度,你能这样我很高兴。加布雷恩思,你要和埃德蒙好好相处,这是我的期盼。"

  "当然,父亲,我们一直关系就很好。"

  "对了……那个……艾登,那孩子如何了?"陛下明知故问,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这次加布雷恩思倒是一脸忧郁,他很爱自己的艾登,那份难言之隐成为了他的心疾,他可以去和全世界作对,唯独,那个孩子,他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父亲,他拒绝见我,现在住在空艾尔家。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父亲……在孩子教育问题上,我一直做得不够好,就像……我的艾登,他恨我,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艾登的血液里到底流着什么血,无论是陛下,还是加布雷恩思,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陛下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位歌女的孩子去涂黑儿子的好名声,至于他的儿子,他目前还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他不告诉自己,陛下便不会去揭穿他,诺曼家不需要那样的子嗣。

  "这不是事情,加布雷恩思,只要你结婚会有无数的艾登,到时候那孩子自然会有危机感,自然会乖乖的,不过是恃宠而骄罢了。"陛下说的云淡风轻。

  他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加布雷恩思脸上突然露出极其悲痛,极其难过,极其压抑之极的神色。没错,自己的父亲有无数的孩子,他们每个都要努力做到最好、最乖、最强,这才能得到父亲的慈爱,父亲从不对太过软弱的孩子露出他的帝王慈祥,这便是这个家所谓的爱。

  陛下亲自打开门,当他回头加布雷恩思的神色已改,他露着羞涩说:"即便是结婚,也不是随便就会有孩子的,父亲。"

  自认解开了多年心内的疙瘩,诺曼十四的心情无比的好,他已经开始算计如何安排儿子的婚事了。这个孩子拒绝婚姻多年,当年伤害他也是形势所逼,现在好了,他要给最满意的儿子操办一场最最完美的婚礼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大力拍打儿子的肩膀:"没事,没事,你大可多娶几个,诺曼家的男人不缺女人。只要你想结婚,我会令你满意的,我的孩子,真的。"

  父子俩在门口告别,他们甚至相互贴了一下面颊,加布雷恩思又夹着那卷布绢慢慢来到陛下办公室毗邻的若代大公办公室。埃德蒙不在,虽然很好奇那该死的小崽子到底去了哪里,但是加布雷恩思依旧是笑眯眯的赞赏了大公办公室的几位能干的秘书之后,放下布卷离开了那里。

  在暮色中,加布雷恩思亲王慢慢溜达着,不知道怎么了,他来到了丹尼仕柯西北角,琴丝达妮的住所。
那位美丽的妃子已经化为尘埃,她的故事只能被当成野史传说。加布雷恩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也许是,在过去的某些年,因为他是被收养的,因为他总是被欺负,他喜欢来僻静的西北角哭泣。

  那时琴丝达妮还未住在这里……

  现在这里也是人迹罕见的,大部分的丹尼仕柯人说这里有鬼,那鬼是琴丝达妮,她喜欢在夜里出来勾搭未婚男性,可怜的琴丝达妮已经成为了传说,化身□女神。

  加布雷恩思抚摸着一颗古树,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女人,就在这里,亲切的抚摸着自己的头顶,拥抱他,还给他许多糖果吃。那女人是谁?他却忘记了。

  "谁?"加布雷恩思看到树冠阴影下有个人站在那里,他大喊了一声。

  "殿下,是我,明妮。"明妮慢慢走出那里,悄悄把一本书随手丢进附近的花圃。

  "明妮?你怎么在这里?"加布雷恩思微笑的问她。

  莫名其妙的明妮脸色涨红着,这个女强人甚至行了个女官的屈膝礼之后才发现自己穿着长裤,她低声叨咕了几句后大声说:"这里空气好……抱歉,殿下,我还有事……那么……告辞了!"

  加布雷恩思看着脸色涨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明妮消失在花墙尽头,他看下左右之后小心的走入花丛。不久这位亲王拿着那本书借着远处的灯光看了一下封皮,顿时笑了,他想他知道明妮为什么脸红了。

  《爱的笔记》踄伦斯著,时下当红的爱情小说。加布雷恩思在最近的新闻上经常见到,据说故事是说一位职场女强人,如何把自己嫁出去的故事。

  他回头看着明妮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慢慢的把书放回原位,他走开几步又折返回去,拿起放在口袋的笔这样写到:"如盼有爱,不如迈出一步。本月十三日晚,郊外恰克餐馆。
诺曼?托波祈?加布尔雷恩思。"

  埃德蒙不在自己的办公室,最近每到傍晚他都会做着城市有轨电车转乘南区城市快车兜圈子,每天下午六点到十点,他就会换好衣服悄然的从若代的地下通道悄悄出门。以前他会在这个时间选择工作,或者跟威尔克斯特或波纹科菲散步,但是,就要离开的这个秘密,只能暂时放置在他心里,不到那个时候他不想跟大家分享。四胞胎似乎对离开很麻木,也许离开故乡太久,故乡已经成了梦里才出现的东西。

  城市在快速进步着,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有自己努力的成绩单。街道、商店、妇人头上的羽毛、城市基础设施、学校、孩子、年金等等等,他给卡蒙嘉带来了快二十年的经济快速增长。穿着普通民众的衣衫,埃德蒙开始了每天巡视王国的旅程,他想把这个城市放置在记忆里,然后再也不回来。

  有轨仿古董电车叮当几声脆响缓缓停下,日班的职员从中心城的个个地段上了车,这个区域的人们,身上带着一股子贵气和骄傲。当走出中心区,这些国王老道的职员们在南区的高级住宅区域下车,这个时候上来的是南区夜班的职员们。

  "您好?"一位漂亮的女性坐在了埃德蒙的旁边,埃德蒙扶着帽子点了下头。这位女性身上甜美的香味差点将他熏晕,很快那位女性看了埃德蒙一眼后,悄悄留下一张名片下了车。这一次上来的却是成群的家庭妇女,她们从大卖场战斗完毕,坐车归家。

  现在坐在埃德蒙身边的是位老妇人,这位太太显然是住在南区的某个一等民家的主妇,她不上班,每天的任务就是穿行南区各地买打折品。

  "吃吧,卡蒙嘉出品,很香的。"老夫人顺手递给埃德蒙一个面包圈,还好心的帮他挤了一坨红色的调味料。在南区的城市悬浮车上总是有这样孤独的老妇人,她们给予你一些甜头,然后开始跟你唠叨。

  "谢谢。"埃德蒙拿着那个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下去……味道还可以。

  "好吃吗?"老太太笑眯眯的问。

  "嗯,谢谢。"埃德蒙又咬了一口。

  "我小孙子爱吃,你还在上学吗?这个时间不回去,父母不说吗?会担心吧?"老太太连串的问题说出来,埃德蒙不由满头冒汗。

  不用他回答任何问题,老妇人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漫长人生叙述。埃德蒙身边没有这样的老妇人,也没人敢于占用他的时间,这样的叙述听起来还是很新鲜的。

  "那边,过去只有工棚,现在您看,那里到处是高楼。以前住乡下的时候没有这么高的楼,我们去镇上买东西,一路上的道路是直线的。您看,我家就住在那边,但是我无法下车,我要坐着这个车转四十分钟,我讨厌都市……"

  老妇人终于下了车,埃德蒙松了一口气。当他准备换乘另外一列车厢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街区的对面,有一对年轻人手拉着手正在看着橱窗内的什么。

  那对年轻人,穿着最最普通的衣衫,就像时下年轻人一般,他们往脸颊上贴亮片,还有图腾。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时的低语几句,神态亲昵已极。如果埃德蒙没认错的话,那是他的亲随,奥戴维。

  "嘿!奥戴维,你这个家伙!"埃德蒙犹如一个恶作剧的孩子,走过去大力的拍打奥戴维的后背。

  以奥戴维初始人的血统,他不该如此麻木,偏巧这刻他遇到的却是自己家的大公阁下。

  被突然袭击的奥戴维蹦了起来,利落的一脚向身后踢去,埃德蒙浅浅弯腰,他的腿擦着埃德蒙头皮就扫了过去并踢翻了商店街门口的啤酒塔,那座两米半高的啤酒塔坍塌下来滚了一地啤酒。

  "呃……"奥戴维无言以对的看着恶作剧得逞的埃德蒙。

  "这是谁?"剧作家莫里斯拉着情人的手笑眯眯的问。


莫里斯满腹抱怨

  莫里斯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如此熟悉了,他经常能在资讯节目,或是一些画报上看到这位先生。虽然国家有相关的法令明确规定不得曝光这位人物,但是,很遗憾,媒体的能力是无穷的,这就导致总有几张照片会被流落在外。

  有件很奇怪的事情,十年前莫里斯在自己教室的办公桌上看过这位先生的照片,那个时候这位先生才刚刚走入青年期,自己的老师把这位号称帝国最美的美人称呼为宇宙神的杰作。

  为什么,十年后,他依旧是这副模样?难道真的如宫廷的那群人所说的一样,这些人根本不干活,他们用国家的钱包调养自己的肉皮?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莫里斯扭头看下自己的伴侣,几年前他和他年岁相等,现在自己看起来竟然像他的哥哥,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嫩白、光滑,睫毛下的那双眼睛依旧犹如一汪清水般的透彻。

  "面包?"莫里斯拿起一条面包问埃德蒙。

  "不,谢谢!来的路上吃过了。"埃德蒙笑了下拒绝,他只是喝着一些廉价的饮料。

  在商店街门口遇到后,奥戴维说他们要去看电影,埃德蒙想继续散步,但是奥戴维拒绝埃德蒙一个人上路,于是强带着他来到电影院。

  说起来,电影院是个奇特的地方,原本电影胶片是被作为历史学家研究古代人生活习惯的一个研究素材,可后来不知道谁发明了古董电影院。现在,在周末的时候,人们喜欢到一个成千上万人聚集的地方,拥挤在一起看一张大布拉起的平板影像。

  "你们平时都做什么?"莫里斯突然开口问埃德蒙,埃德蒙呆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莫里斯话中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像你们这样的贵族老爷,平时不就是参加个聚会,研究下自己的钱袋税收。现在卡蒙嘉的经济腾飞,人民的血汗又会填饱你们这些大老爷的私囊了,对吗?您看,您手上的那枚戒指,我们这些人即使是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吧,那么大的一颗玛雅石头呢。"

  "莫里斯?"奥戴维顿时感到不快了。

  "哦,没事,奥戴维。"埃德蒙安抚了下奥戴维,他摘下手上那枚闪着异彩的戒指放到莫里斯的面前说:"在价值上,这个真的不值钱,假货。不过这个是我最重要的人,一次旅行到一个小行星时在地摊上买的,那年我20岁,这是一份礼物。"

  莫里斯显然不信,不过他还是好奇的拿过那枚戒指仔细打量。果然,这东西只是个地摊货,它的架托甚至是钢筋雕琢的。

  "我一直在要求奥戴维辞职,他是个人才,他能干很多事情。可是很遗憾,他似乎无法放弃这份爵位后的尊荣,我们经常为这个争吵,不过,很快我们又能和好如初。有时候我觉得他的脾气很有意思,他会连续半年,因为一件跟他不相干的事情而悲伤。他不适合军部,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更加适合做个导演,因为他的感情细腻。"

  莫里斯抱怨着,却把奥戴维的盘子拉过来,帮他切分着那份并没有熟透的牛肉。他很细心的把每块牛肉切成方丁,并在每个方丁上都涂满酱汁,而后再放到奥戴维的盘子里。

  "他就像个孩子,一个总是被压抑着的孩子。"莫里斯说着,把切好并撒匀酱汁的盘子推倒奥戴维面前。

  奥戴维无奈的接过去对莫里斯说:"你能不再过问,或者猜测我的工作,或随意的把我们中间的不满抱怨给别人吗?"

  埃德蒙尴尬起来,他不擅长劝架。

  莫里奇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埃德蒙说:"我爱他,但是有些事情却触及我的底线。有时候,我觉着我是属于他的,有时候我也很茫然,您想必调查过我……"

  "不,并没有,我只是知道你,我们的情报部门很忙。"埃德蒙拿起一边的劣等餐巾纸轻轻的擦了下嘴角,插说道。

  "好吧,也许我真的不够格,坦白说,我真的很想跟奥戴维的家人谈一下。我们在一起……嗯,将近五年了,我把我的整个生活乃至我的人生都摆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奥戴维先生的面前请他观看。但是很遗憾,当我想知道他的一切的时候,我却需要去中心智脑那里付费,然后从那边我才能为得到一些关于他的很模糊的答案。奥戴维,无姓氏亲随,爵位伯爵,年金,性别,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年我连续换了三个党派,每个党派都因为奥戴维的关系招募我。开始我还以为是我本人有什么本事呢,最后我才知道,我就是个傻瓜,那些该死的派系只是想得到一些好处。他就这么晾着我,不娶,不嫁的,我们就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厮混在一起,我们周围的人都说我是贵族供养的可怜娈童。您看看,即使如此我还不能抱怨,我要忍着,一直忍到所有的人都认同我。坦白说,我的理想,我现在对它很失望。"

  奥戴维站起来,重重的推了下桌子离开了。莫里斯看着他的背影,满眼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滑,继续说着:"我就知道,我会触怒他。这下好了,绝对又是半年不理会我了。他总是这样,他丢我就像丢一件玩意。他若是高兴了,便回头捡起来,因为他知道,我会等他。您看我多傻,做玩具还做得这么开心。"

  埃德蒙拍拍这个人的手安慰他,说:"他没有恶意,我了解他,真的,相信我。我们看中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背弃。"

  "真的?"莫里斯擦着眼角的泪问。

  埃德蒙点点头。

  长长的舒缓出一口於气之后,莫里斯露出笑容说:"真不敢相信,我会对你表示感谢。以前……哈,说实话,我挺恨您的。"他接过埃德蒙递过来的纸巾擦脸上的泪水。

  埃德蒙想,他此时很能理解这位剧作家莫里斯先生。从几年前奥戴维跟他在一起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但是很奇怪他们分分合合的竟然过到了现在。莫里斯先生是社会激进人士,他对国家未来看的比自己还重,甚至超越他对奥戴维的爱,他一直在各个党派之间游走。

  他总是倡导着"将国家还给人民,国家应该是人民在做主,卡蒙嘉不应该有多等制国民一说。"为此,他每个月都要进警察局,每个月都需要奥戴维想办法去救他,很奇怪的一个人。

  "我从未对奥戴维说过,不许你们在一起。我的看的出,他很爱你,随身都带了您的照片。"埃德蒙劝慰着他,他想他们和好。因为,无论这位先生多么爱国,最后奥戴维都会带他离开,到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努力奋斗三十多年的梦想只能是一场空。那个时候,这位先生能接受吗?

  "真的?"

  "恩,千真万确。"

  莫里斯破涕为笑,他呆了一会,托着下巴含情脉脉的看着站在街道边生闷气的奥戴维突然来了一句:"你们这些贵族很奇怪。"

  埃德蒙翻着一本画报,问:"怎么奇怪了?"

  莫里斯坐直了很认真的盯着埃德蒙看,埃德蒙没办法,只好丢开那份画报看着他。

  "其实仔细想来,也不该恨你们这些贵族。翻阅史料,诺曼一世为了给人类寻找新的道路,被追杀,被放逐,他把全家分成无数队去寻找新的聚集点,最后家破人亡。后来来到卡蒙嘉的移民,人们为了表示对诺曼家族的尊重,才自认为下等民,愿意供养,愿意臣服。这些年,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卡蒙嘉还是被治理的不算坏。可是,按照自然规律,君主制是最不符合常理的存在,我很奇怪现在整个星系为什么还要沿用这种制度,就连那个最先进的贝因托也不例外。"

  埃德蒙结结实实的被饮料呛了一下,他发了一会呆后说:"其实,在地球最后的时刻,那个时候不是君主制,君主制是被淘汰的,不合理的东西。"

  "对吧,我就是这个意思。"莫里斯倒是很愿意跟这位大公探讨这个问题。

  "可是,在最后的时候,那些人民选择的派系们,大部门因为灾难死去,没有死去的无法控制大局。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以家系和强者为中心的领导者,当时也是形势所逼。"埃德蒙解释道。

  "这些历史课学过。"莫里斯无所谓的挥挥手。

  埃德蒙看下远处来回走的行人说:"那场灾难,人类只剩十分之一都不到。为什么后来会依附一族人,不如说是被吓坏了,周围全部是死亡,森林、河流、动物、人类等等,都大批量的死亡。
  那时,每个人都在胆战心惊的活着,那时候的死,不是一个一个人的死,而是成群结队的慢慢消亡……谁给他们活路,他们就会依附谁。最高的指挥者已经死去,所以这种民间的私人挽救行为,就直接成为新的政权。人类……应该说,人类是受到了极大的心伤,极大的伤害的。就如现在的贝因托,皇帝跟国王陛下几次要求让位,国民依旧不同意,他们的意思依靠一群人不如依靠一个家。很奇怪吧,有时候人心是最奇怪的,就如现在卡蒙嘉的新移民被定为低等民,低等民来自流民,流亡者,地球民,流放民后裔,谁给予最安定的生活,他们就依附谁,不会计较的,这跟地球最早的个人君主强权政策是不同的。其实他们潜意识的依旧害怕同样的灾难,失去家园,失去空气,失去生命本体。"

  "那您的意思,现在我们这些党派的存在是没必要的?"莫里斯很生气。

  埃德蒙笑了下说:"我们在探讨为什么君主制依旧存在,而不是党派生存问题。"

  奥戴维匆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埃德蒙惊讶的看着莽撞的他。

  "阁下!您看外面。"奥戴维大叫着指着外面的大屏幕。

  "据悉,昨天夜里三点十五分,垦荒者民间国民自主军冲进皇室,砍下了君主XXX十八世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

  垦荒者兵变?埃德蒙惊讶的看着外面的立体影像图像,他看着那些民众站在皇宫的屋顶呐喊,欢叫,他看着那些皇室贵族被逮捕。垦荒者是比卡蒙嘉还古老的一个星系,而且这个星系跟卡蒙嘉的距离不到三个跳点,卡蒙嘉边境岌岌可危。

  埃德蒙站起来,有礼貌的冲莫里斯点点头致歉:"抱歉,莫里斯先生,怕是要再找个机会跟您探讨这个国家未来的问题了,我个人而言不反对将权利交还给人民,但是交还需要一种方式。是激烈的犹如垦荒者这样,死去无数人的交还,还是平稳过渡,这是个大问题,希望下次能跟您一起探讨这个问题,再见。最后……奥戴维他很爱你,也期盼你以爱出发,少放一些个人理想进感情的世界,你知道,爱情……爱情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再见。"

  莫里斯站起来,看下奥戴维,奥戴维却没有看他。好吧,他不准备生气了,每次这个家伙有公事都当自己是个陌生人。莫里斯无奈的耸动下肩膀准备坐下,却发现这间能容纳百十来人的小馆子,人人都惊讶的盯着他看。

  一位老人慢慢的走过来,先是施了一个很别扭的贵族礼仪,接着小心的问:"先生?那位是若代大公阁下?"

  莫里斯耸下肩膀:"就是他了,怎么了?"

  老人顿时激动了,他过来张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大喊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在这里!"

  "哦,他来这里破坏一场可怜的约会。"莫里斯无奈的坐下,拿起账单看看,说道:"而且还不买单。"

  埃德蒙跟奥戴维上了一辆出租车,在临上车的一刹那,他们再次的被震撼了一下,那个新闻投影出现一幕他们更加惊讶的影像。

  明妮跟加布雷恩思亲王衣冠不整的被记者在乡间小旅馆抓了个正着。

  明妮披散着头发,一脸困惑,而加布雷恩思亲王搂着她的肩膀对记者们说:"写下你们的名字,婚礼的时候我给各位头条,当然,会有请柬的."

  "真不敢相信?明妮?"埃德蒙觉着,加布雷恩思去找谁,也不会找到女铁人明妮身上,不过说实话,披头散发的明妮身上倒是真的在此刻显示出了女人的恐慌和娇媚。

  "老兄,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

  埃德蒙他们非常难得的上了一辆有人驾驶出租车。

  "麻烦你,丹尼仕柯,快点。"埃德蒙想着事情吩咐。

  "你们疯了,我这个是观光车……呃……"司机扭头大骂,突然呆住了。

  没有戴帽子的埃德蒙,此刻正举着手敲脑壳,他的手上赫然带着那枚巨大的长老戒指。还有,这个国家只有最美的这位若代长老有一头银蓝色的长发。

  "您……您……您是那个?哈?"司机猜测着。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请开车,多谢了,这是急事。"埃德蒙心烦意料,不单止是垦者个人的问题,而是垦荒者,它是卡蒙嘉最大的粮油供货地。

  "抱歉,老爷,现在我在为国家出公差对吗?"司机开动车子箭一样的射出去了。

  "是的。"奥戴维无奈的回答。

  "请快点。"埃德蒙加了一句。

  "那么我可以违章了?"司机大声问。

  "可以。"

  "那么我可以超速吗?"

  "可以,注意安全!"

  "那么,我可以撞警察吗?"

  "当然不行!!!!!!!!!!!!!!!"


可怜的宇宙神

  诺曼十四坐在自己的庆典宫殿里,他在此登基,这里除了重大庆典之外似乎没人来。能容纳几千人的大厅衬得这位陛下倍加渺小寂寞,不知道这位帝王为什么选择坐在此处?

  内侍将一部咨询器摆放在王座的前方,为他打开镜头,将某个画面静止在那,陛下目光呆滞,他穿着他最正式的镶嵌着王石的皇袍看着没有声音的画面。

  垦荒者的王被砍下高贵的头颅,他的双眼在镜头里狰狞着、悲哀着、死不瞑目的旋转着。他的妻子儿女们被扒光了衣服悬挂在宫廷旗杆上,那些暴民抓起石块向着那些尸首投掷,每当击到,他们便大声欢呼着、喧闹着。有人在焚烧王旗,打扮肮脏的乱民在那里跳舞唱小曲,贵族家属被人不停的从宫墙上推下去。

  那些镜头的声音被关闭,但是陛下依旧能听到死去者最后的哀鸣……

  乱民疯了一般到处抢掠,烧杀。叛军无法控制大局退缩到了垦荒者中心城以北蜷缩,垦荒者现在一派无政府状态,只要你的手里有武器,一切犯罪都是合理的。

  "我也会这样被我庇护的国民背叛吗?他们会斩下我的头颅悬挂在丹尼仕柯最高处对吗?他们会把我的亲人推下宫墙活活摔死,这就是你想要把权力交还给的人民?"陛下的声音里挂着浓浓的悲哀。

  "不会的,祖父。残忍的因子每个人都有,卡蒙嘉人是善良理智的,没有这样疯狂和残忍。垦荒者的王按照传统规矩治理国家,他的这种做法不合时宜,他不懂得与时俱进。您不同,您是一位好王,您尊重您的臣民。"埃德蒙慢慢的从屋子的角落转出,看着悲伤的陛下。

  陛下拿着那只金线点缀的袖子抹了下鼻涕,耸下自己的鼻翼,声音竟然带着哭音,说:"我们曾是好朋友,一起上过很多年的学。我们一起从封闭式的学校跑出来,一起去叛逆,一起去四处撒欢,那段岁月多么开心。我们……一起认识你的祖母,那位深蓝女将军,我追到了你的祖母,而他成为了垦荒者的皇帝。

  他说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到时候就请我做他的大元帅。他同情我这个曾是据说是永远无法继承王位的幼子的家伙,他甚至想庇护我,从而保我一生安宁。

  他是个好人,也是长子,从小就背负责任,而我却在父皇的庇护下快乐的成长。我很喜欢他,埃德蒙,我们是挚友。甚至,你的曾祖父,我的父亲都觉得他是一位有个性、有魄力的王,父王还把我最爱的姐姐玛丽嫁给他。现在好了,他死了,玛丽被悬挂在旗杆上。"

  "抱歉,我替您难过。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您。"埃德蒙边说边走过去。

  "过来孩子,亲我一下。"陛下冲他挤挤眼睛,摆动下他的头部。

  埃德蒙过去亲了下他的面颊,然后慢慢坐在台阶,靠在他的腿上。这位老人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不对,也许……整个星系的皇帝都会受到不同的刺激,看着他们的同伴被如此对待他们一定都不好受。没错,他们互相对峙了一辈子,骨子里却互相认为他们是同类。一只骁勇善战的狼死掉了,它的对手会对着月亮为它哀鸣。

  如果这个世界有月亮的话……

  "祖父。"

  "嗯?埃德蒙?"

  "我不会允许的,贝因托的皇帝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悬挂他父亲的头颅。"

  "你叫他贝因托的皇帝?"这位陛下略显诧异的问着埃德蒙。

  "他的确是贝因托的皇帝。"埃德蒙理所应当的回答他。

  "也对,但是你叫我祖父。"陛下高兴的,甚至是炫耀的说。

  "是啊,你赢了。"埃德蒙点点头。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陛下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擦着眼角,大声叹息,并指着埃德蒙大笑:"哦!我的宇宙神,哦,我的神,埃德蒙你在说笑话吗?"

  埃德蒙一脸无奈的回答:"是,如果您这样认为的话,就当我是说笑吧。"

  诺曼十四笑着说:"哈哈,哈哈,我的宇宙神,我可算也赢了我的儿子一次!哦,宇宙神!感恩!"

  埃德蒙也跟着笑了起来:"祖父,宇宙神每天都很忙,他给了您那么多偏爱。他送您王座,您还总是唠叨他,神会烦您的,我在说真话,这一点也不好笑。"

  陛下伸出手,张开他的怀抱,要求道:"过来,孩子。"

  埃德蒙将身体靠过去,他们拥抱,诺曼十四亲吻他的额头叹息。

  "为什么不要卡蒙嘉呢?它是多么好的国家。"

  "祖父,我不属于这里。但是……我觉得,我也不属于贝因托。"

  "傻孩子,傻孩子!"

  "祖父。"

  "嗯?"

  "还在难过吗?"

  "不了。"

  "那位……玛丽姑婆那么爱您,没关系吗?"

  陛下松开他,看着他说:"玛丽得到了足够的爱?我想她愿意追随自己的丈夫而去。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很多人忘记了可怜的玛丽。"

  埃德蒙笑下,祖孙再次一起坐下:"来的时候,您的前皇后告诉我,垦荒者的一位皇妃是您的小姐姐,您很爱她。"

  陛下呆了一下,问:"尤兰康丁?"

  埃德蒙点点头。

  拍拍自己的大腿,陛下尴尬的笑了起来。是啊,这个时候这个老家伙的确有些惭愧了,他对自己的女人总是耍着帝王一般的小性子。

  "陛下,杨?玛格丽塔侯爵夫人求见。"内侍在门口带着一股子打搅到陛下,充满歉意的声音小声禀告。这或许会让陛下不开心,但是那位老妇拿着皇家的金蔷薇勋章,他不敢阻拦。

  "玛格丽塔?"陛下惊讶的站起来。

  "那是谁?"埃德蒙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陛下似乎激动的手指发抖,他看着埃德蒙说:"她,她是我的小姐姐。死去的垦荒者那位皇妃是她的胞妹,她跟人私奔后……父亲就把她除名了。"

  "哦,我的宇宙神,那个老混蛋哀求过我回来,是我自己不回来的。小门罗,你别乱说诋毁我的名誉!"一位肥胖的贵妇扇着一把檀香扇站在门口回嘴。

  "玛格丽塔?"陛下惊讶的站起来。

  "哦,门罗,你这个小混蛋,竟然也秃顶了。哦,宇宙神!您看,我现在肥胖如猪,早晚死于血栓!"那位妇人哀叹着走过来,姐弟俩拥抱在一起。

  埃德蒙脑袋一团混乱,对于诺曼家族的层出不穷的亲戚关系,他现在已经麻木,简而言之,这个家的男人,精子成活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再简而言之,贝因托的诞生就是由于卡蒙嘉的男人擦枪走火而有的,这个因果关系,谁又能叙述的清楚呢?

  "哦,我认识这个小家伙,他们告诉我,他会是未来的诺曼十五,多么可爱的孩子。"玛格丽塔胖嘟嘟的挪过来伸出她的肥手。

  埃德蒙看着这位肥胖无比,却贵族架势十足的老妇,笑了下亲吻她的手背,回复道:"正是我,但是我不会是未来的诺曼十五。"

  "哦?为什么?"老妇很惊讶。

  诺曼十四笑了下,对埃德蒙说:"孩子,给我们一些空间,别告诉别人她来过。"说完他眨巴下眼睛。

  "好的,陛下。"埃德蒙点点头,他带着一肚子话来跟陛下商量。但是在此刻,他想还是给陛下一些空间吧,难得陛下露出一些带着孩子气的撒娇样儿,有时候卡蒙嘉皇帝也需要放松的。

  "哦,我每天都要做一件好事,有时候是两件。哦,宇宙神,为什么总是要我受罪!可怜的小玛丽。门罗,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你任由你的姐姐挂在旗杆上!"

  "我也很难过,玛格丽塔……"

  诺曼十四跟玛格丽塔侯爵夫人开始窃窃私语,回忆从前过去,埃德蒙在门口站立许久慢慢退去。

  战争一触即发,就在几个小时前,垦荒者的流民船试图接近卡蒙嘉跳点寻求庇护,但是很遗憾,追击的士兵显然不想放过这些贵族流民,他们开火将这些可怜的人炸的灰飞烟灭,不管大人或者是孩子都被炮轰在垦荒者境内。

  跳点内的士兵义愤填膺,但是无法进入他国境内挽救那些可怜人。

  收看相关新闻的卡蒙嘉年轻将士更是被这场不人道的屠杀激怒。

  他们要求出战,要求对垦荒者进行人道主义的救援,即使是泼洒他们年轻的热血在所不惜。

  一切就等陛下一声令下了,毕竟悬挂卡蒙嘉公主于旗子杆上,是极其过分的事情,没人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皇室婚姻千丝万缕,旗杆上何尝只有一位公主玛丽?

  "出战!出战!……"年轻的贵族军官们今晚包了南区与贵族区中间会馆中心的《加怡亚》大厅,他们狂叫着出战。但是陛下那边,军部那边均一言不发,他们只好在此拿着酒杯,用酒樽的底座重重的敲打桌面来发泄不忿。

  "出战!出战!"他们大喊着,喊完之后他们摔碎酒杯,珍贵的器皿破碎于地,自会有人收拾,现场简直是一地狼藉。

  一直没有出门的路易跟艾登终于在这个夜晚,被他们的好友,好吧,算是好友。

  那位哭包辛克莱在今晚对他们说:"这是一次真男人的聚会,如果不来,那就是老娘们!"

  宇宙神?谁给这位王子灌输的这种概念?

  他们一起推开那扇久违了的大门,震耳欲聋的喧闹和音乐声哗啦一下隆隆的塞进他们的耳朵,令他们无法忍受。

  "我已经后悔了。"艾登无奈的侧下耳朵,这些天他是多么的快乐,路易对他的照顾简直是呵护备至,他宁愿回家享受这位骄傲的先生独自为他服务。

  路易扭头看下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双眼堆满故意的,带着有些可爱眼神的艾登:"恩,如果不愿意,为什么你还喊着要来?"

  "哦,宇宙神,你知道,路易,不来会变成老娘们。"艾登俏皮的歪歪头,一股子淡淡的属于艾登身上的古龙水的清香袭来。

  路易笑了起来,他回手把帽子手套递给侍者,一起跟艾登背着手走进大厅。

  哦,好多人,好多诺曼家的远亲近邻聚集在这里,当这对皇室大热门的两位后裔亲如密友一般的走进来那刻,许多人安静下来一起站起。

  "宇宙神,我就说,你们一定会来!"辛克莱跑过来,兴奋的大喊,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内分外刺耳(这孩子有些奶娃音)。

  艾登扭头看下停下的乐队指挥:"你们可以继续。"他这样吩咐。

  顿时震耳欲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场再次喧哗,年轻人在一起总是会很放松。

  许多人惧怕路易而聚拢在艾登身边,他们向他打听陛下那边的动向,什么时候可以出战?似乎陛下对这位伯爵是不是宠爱都不要紧,在他们看来,胸口的五爪狮子代表艾登的特权。

  是不是要趁着热闹进入垦荒者为卡蒙嘉打下更大的疆土?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入那个国家挽救柔弱的少女、少男?那些人一定巴望着他们从天而降呢!

  宇宙神?这是什么逻辑?

  路易坐在舞场的角落,就像看笑话一般看着那些人询问完艾登,接着喝酒,接着一起去跳舞,如果有空,他们就摔个杯子喊句"出战!到底为什么时候出战?"

  难道他们不知道大难临头了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垦荒者一日不稳定,卡蒙嘉永无宁日?卡蒙嘉最大的粮仓没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这些人都要饿肚子了。这些人难道不知道,那个被吊死在可怜旗杆上的女人,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为卡蒙嘉带来最优惠的粮价。那个女人死了,只是作为卡蒙嘉前公主的身份死去,一生的功绩却不被人提起。这些人出战,只是因为她光着身体丢了卡蒙嘉的脸面。

  这些人只是为了搭救幻想当中的某个无关紧要的美人吗?不,也许他们还是无知一些的好。有时候无知是最快乐的,这种无知受神庇护,百无禁忌。

  一位女明星慢慢站在高台之上,她随着音乐低沉的唱起了古老的宫廷歌,男男女女们站起来,一起转圈,一起拍手,一起摆动妩媚或者优雅的舞姿。

  路易拿着一杯酒靠在柱子上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艾登,他的腰身柔美,真不愧是舞蹈家的后代。他的动作无比协调,跟舞伴的搭配也是美极了,他就像一株散发着清香的兰花儿,相比而言,不协调的辛克莱就像一只笨拙的小熊,他的动作是一拍跟不上一拍,可就是数他跳得欢儿。

  哎呀……怎么看上去如此的可爱?路易微笑着看着他们,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想着心事。他比这些人考虑的更加周全,出战……必须有实质的理由,不然那些打着世界和平主义者旗号的人,嘴里长的可不是牙齿,他们满嘴长尖刀,杀人不见血。

  "啊,宇宙神,你把这些可爱的人赐给我做兄弟,他们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如今我前路迷茫,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请你指点迷津。"路易迷茫的看着那些亮闪闪的水晶灯,他想要个答案。

  "深蓝开战了!深蓝进入垦荒者国境了!深蓝先我们一步进入垦荒者了!"有人大喊着。

  音乐再度停下,路易他们一起来到大屏前,看着深蓝士兵进入垦荒者国境搭救流民,炸毁暴乱者的镜头……

  有人先一步从天而降了!

  "哦,宇宙神!"一位小姐被血肉横飞的镜头吓的惊叫一声晕倒在地。

  可怜的宇宙神,人们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才能想起你,你能管得了多少呢?虽然他们总是呼唤你…………


深蓝的打算

  卡蒙嘉跟深蓝这段仇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从何时才能结束。当深蓝进入垦荒者那一刻开始,卡蒙嘉成为第一个蹦出来谴责深蓝干预他国内政的国家。

  "卡蒙嘉希望深蓝停止对垦荒者的干预……回顾垦荒者的历史……联邦对外发言人对此表示遗憾,发言人说…………"

  波纹科菲抬手把咨询器关了起来,把一叠资料放置在桌面上看着埃德蒙说:"垦荒者内乱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前年他们预收了我们将近五年的粮食款项,这些年我们的轻工业产品他们没少进口,这一乱……一个钱也拿不回来了……啊!你说该如何是好?我们的损失是小,跟垦荒者在上次联邦交易大会上定有合同的商户,算是倒了霉。从内乱开始至今……卡蒙嘉内部受波及的一些地方,已经有人因破产而自杀,快想下办法!"波纹科菲拍着脑门。

  埃德蒙拿起波纹科菲放下的那叠资料丢进废物处理器:"有人要死,即使拉着也没用,政府无论怎么补贴,站起来还是要靠自己的。这事,目前几个人知道?粮食部门一直是陛下委派你在管理。波纹科菲……希望此事保密到底,你知道粮食的事情会动摇卡蒙嘉根本。"

  波纹科菲想了下:"陛下,农业大臣,我,你,威尔克斯特要告诉吗?"

  "……抱歉,必须要瞒着他了。这十几年我们一直秘密派遣别人去卡蒙嘉粮食基地进行大面积的粮食种植与储备,按照现在的速度,四个月后,我们将会面临第一次粮食大危机,不知道陛下如何考虑的,这些年一直放弃农业发展……啊……烦,但愿我的多年储备可以帮助卡蒙嘉度过第一次危机。如果四个月后,宇宙上最新崛起的轻工业大国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了人,那才真是出了笑话了。"

  波纹科菲靠着窗台看似无意,言语里却露着痛心的语调说。:"你明明知道,卡蒙嘉最倒霉的就是土地含有特殊矿物,无法大面积种植,农业培育基地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幸亏你跟陛下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新行星开发种植基地,幸亏我们有储备,但是垦荒者的内乱依旧比我们预期来到的要早,你看……我们还是多找一些人吧,这事你我实在是无法快速与处理,而且我不觉得瞒着威尔克斯特是一件明智之举。"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打开窗帘看着对面的一个办公室,他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陛下办公室外的小花园,几位宫女正在那里细心体贴的照顾陛下的盆栽。就在屋子里,陛下正积极的筹备联邦金融会议,今年基本各国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全星系经济体系不健康的循环造成了各国经济链条出现断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家也有难事,可笑的却是,谁家都不敢承认,关起门来各有各得政策,对外满嘴巴大话。

  "陛下准备带谁去?"波纹科菲问。

  "现在的大热门是你,新崛起的威尔克斯特他们,加布雷恩思亲王,谁知道呢?最近陛下心情恢复的还是不错的,毕竟他最担心的儿子就要结婚了……那个人……我不喜欢,可怜的明妮,他那种个性,我真怕哪天明妮直接将他掐死在床上。你知道,明妮小姐她个性分明,是个透明的、有棱角的女人……女超人这样。"

  波纹科菲忍俊不住:"你到想他死,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明妮小姐穿着女式军装,及膝裙,还有长筒袜。爱情实在是可怕的东西,明妮已经爱上,甚至已经开始围绕着他活着了。"

  "明妮?"

  "嗯哼。"

  "穿裙子?"

  "嗯哼。"

  "很可怕。"埃德蒙觉着他在冒冷汗。

  "才不会,有爱情的女人,总是最美的。明妮现在很漂亮,她致力于你的防卫工作多年,每个女人都应该拥有爱,不管她找到的是谁,埃德蒙我们都没权利干涉,只要明妮快乐。倒是这一次,不知道她会推荐谁做她的继任,你也不操心问一下。"波纹科菲抱怨到。

  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埃德蒙似乎对谁是继任有些漠不关心。他长长的伸个懒腰倒在沙发上:"谁都好,只要陛下自己喜欢,我想睡一会,最近我总是睡不好。"

  说完他合起了眼睛。

  波纹科菲走过来看了他一会,慢慢在他身前蹲下,他仔细的看着埃德蒙的鼻子,看着埃德蒙的侧面,一直看到埃德蒙无奈的张嘴问他:"你看什么?"

  "看你。"波纹科菲拧了下他的鼻子。

  "你每天都在看?烦不烦?"

  "以前没有你不管的事情,现在你什么都想放开,埃德蒙,假如你在某些事情上受到了伤害,或者有一些想法,我希望您能跟我商量,最近你心事越来越多,我觉着,我们需要谈谈。"

  埃德蒙慢慢睁开眼,扭头看下波纹科菲问他:"你这样想?"

  "恩,最近大家都这样想,似乎,你满腹心事。但是我都不知道,甚至现在丹尼仕柯刮起我已经失宠的风向,宇宙神,我还真是命运凄惨。你说吧埃德蒙,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呢?"

  埃德蒙慢慢坐起来,捧着他的手挨个亲吻他的手指:"你这个听信谣言的傻瓜。"

  波纹科菲笑了下,将脑袋埋在埃德蒙的手里没有说话。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叫他们订了一家餐厅,还是靠窗的位置。"埃德蒙在他耳边,叼着他的耳垂用弥漫着一股子粉红的、腻腻的、靡靡的声音说。

  波纹科菲浑身发抖的立刻反击,他也捞住对方想要占一些根本占不到的便宜,比如:咬一口,什么的。

  波纹科菲的反击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他几乎次次都会被埃德蒙俘虏,加倍惩罚回去,但是波纹科菲宁死不屈。

  他们正兴趣满满的准备玩耍这种无聊的游戏,多么难得的兴致,新来的秘书不识时务的从外面使劲按动电铃。这位刚来的秘书很喜欢那个电铃,那种讨厌的铃声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响起,已经好几次了。

  "我要解雇他。"埃德蒙气愤的拨乱头发,被人打搅到兴致的他无奈的仰天抱怨。

  "你不能,雇员法规定你必须提前三个月通知他。所以,最起码这三个月你要不断的听到这种铃声,呵……"波纹科菲笑着站起来,很迅速的将自己整理好,刹那间,又是那个干净、漂亮、有风度的波纹科菲伯爵了。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埃德蒙对着站起来,竭力展露着最美好笑容的新秘书说:"我讨厌铃声,任何铃声都讨厌,你面前的这个是我最讨厌的。"

  "抱歉……呃,抱歉阁下,陛下说要立刻见到您。陛下……陛下说……"他脸上苍白,他只是喜欢那个雕着花的老式按铃,每当想起这个铃子链接着那位大公,他就激动的浑身发抖,非常想按它。所以,一有机会他就用尽全身力量按动它,如果没事,他就盯着它。

  埃德蒙走到门口之后,又倒退回来,他抱起放在秘书办公桌上的那个铃子,丢尽了垃圾桶:"你不需要它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风度翩翩的离开了那里。

  波纹科菲靠在门口被埃德蒙的孩子气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是谁在笑?"加布尔雷恩思侧头问自己的儿子,他走过去帮他倒了一杯热水。

  艾登穿着睡袍,拖鞋,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父亲:"您找人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直接扛到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谁在笑?"

  听着孩子并不好的语气,加布尔雷恩思并未生气,他坐在儿子身边,亲昵的搂住他的肩膀,半响之后他叹息:"我要结婚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艾登无所谓说。

  "你的父亲要结婚了,难道你没有任何话要说?艾登,你知道爸爸很爱你,就像……怎么说,你就是爸爸最珍惜的人。如果你……如果你不喜欢爸爸结婚,爸爸……就放弃,孩子。"加布雷恩思努力不触动艾登,很耐心的跟他谈。

  艾登看着自己露在拖鞋外的脚趾,他动了几下脚趾之后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您爱她吗?明妮小姐。"

  加布雷恩思呆了一下:"当然,当然爱她,如果我不爱我就不会向她求婚了。"

  "我不知道。"艾登犹豫了一下,还是很认真的抬头对父亲说。

  "什么……不知道?"加布雷恩思显然没有听懂。

  "就像……爸爸这样的人,您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即使是对我,您都在利用。我不懂您到底爱明妮小姐什么?为了和大公缓和关系?或者是明妮身后的家族?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交流,但是我不相信您爱那位可爱的女士。她是丹尼仕柯难得的单纯人,放过她吧。"艾登对加布雷恩思说。

  加布雷恩思不明白,他对艾登算是全心全意了,他把他从那个该死的、下流的剧院里解救出来,他给他最好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诚然,在内心里他真的无法把未来那个王座给他,但是他自信自己从未亏待过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对自己充满敌意。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年,他还恨自己?

  为什么?!!!!

  "放过明妮,父亲,我不想路易伤心,求您了。父亲……陛下他爱你……"艾登站起来走近加布雷恩思……。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没有多久……就是几秒……

  加布雷恩思突然伸出手,抓住艾登的下巴,扶着脑袋的一侧重重的向着墙壁撞击过去,一下,两下,三下……

  也就是几秒……

  艾登坐在地上,跑进来的老内侍迅速反手关门,紧紧拉住了加布雷恩思的手,他小声呼叫他,摇晃他。

  加布雷恩思的暴怒慢慢散去,他看着坐在地毯上,呆呆的接着自己额头上的鲜血的艾登。

  "不?艾登?"他推开老内侍,向着艾登走过去。

  艾登向后退了几下,脸上没有表情,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想出去,老内侍却拉住他:"您不能这样出去。"

  无奈的咽下吐沫,艾登苦笑了一下,这不是第一次了,自己的父亲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对王座,对权力,有着强大欲望,他活的非常贫瘠,最爱他的女人去了,他一无所有了很多年,他不快乐,每天却要对每个人露出这个世界最纯洁的笑容。

  慢慢的,他就成了这个样子,成了疯子……成了一个虐待狂……

  "我知道。"艾登抓起一边的沙发丝缎裹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回头看下了还在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而呆住的加布雷恩思:"我知道,去给我拿一些药,我需要止血……告诉外面说我身体不适……请转告路易殿下,就说……就说我最近有些事情就不过去了……就说我大发脾气,就说……随便……随便你怎么去制造那个理由吧……自己在自虐,这样可以吗?爸爸?"

  他要离开,加布雷恩思反应过来,他走过来一把拉住艾登,他将他搂紧怀里不停的道歉,不停的说:"抱歉,抱歉……抱歉孩子,我不知道……我努力控制了,我……"

  艾登推开他,打开门,在外面惊讶的人们的注视下,带着一脸无所谓,很无聊的属于纨绔的特色笑容,慢慢离开……

  埃德蒙坐在陛下的办公室,跟陛下一起看着情报部门送来的最新的情报。

  "真是想不到,垦荒者皇室竟然还有这样的后裔。"诺曼十四看着那些情报。

  埃德蒙一声不吭,看着资料上的那位垦荒者新崛起的政权者,这个人他想他认识,在阿列塔那-Ⅳ,他曾服役过的那个星球,这个人……曾跟自己求过婚。

  孟让?艾里卡(详见来自初始之虹服役几篇),垦荒者皇储的一个籍籍无名的私生子。这位48岁的垦荒者新当权者,现在动乱的垦荒者有一半的地方归了这位新的霸权者,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关系直接联络到了卡蒙嘉皇帝,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这个人就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不,也不算一无所有。

  他拥有垦荒者最大的粮仓,他还拥有卡蒙嘉公主玛丽的遗体。

  现在,他愿意用这些东西跟卡蒙嘉交换武器,用来镇压乱民,捎带着把诺曼家最不喜欢的深蓝赶出垦荒者去。

  从表面上来看,似乎这笔买卖……卡蒙嘉并不吃亏。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清理过的夜空分外的美丽,大气层内不好的灰尘,粒子,每隔一个星期自然有专门的仪器清理,以前卡蒙嘉对环境清理是以一个月这个时间段来计算的。

  现在,他们是以星期这个时间单位来干此件奢侈事,卡蒙嘉花得起这个钱。为了清洗天空,净化空气,净化水资源,恢复环境循环系统,卡蒙嘉每个星期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石,这种快速的消耗是过去国家能源损耗的四倍。

  这意味着,卡蒙嘉现在的经济增长值比二十年前增加了四倍还要多,因为偶尔有庆典,整个星系会临时进行净化,皇室有宝宝出世,国庆日,烈士忌日等等。

  经过净化的天空,透彻,清晰,就像……神走过的地方,它美好的难以形容,每当那天到来,许多人会走到瞭望台约个会什么的,这是一种上等情调。

  艾登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大约两点钟的时候他缓缓坐了起来,他觉得,有些口渴,却组织不出词汇来形容"渴"这个意思。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又口干舌燥周身倦懒,不想思想,不想悲伤,他没有情绪的能一坐一整天。有时候,他会默默的流泪,流着流着又睡了过去。

  "您醒了?"老内侍布卢姆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亲切的抚摸了一会艾登的面颊,他轻轻揉着他茶色的头发丝儿,很细心体贴的哄着:"我去给您倒一些喝的。"

  艾登表情呆滞,他想了下很认真的说:"我要去上学,要迟到了,他们又要……他们?他们是谁?"

  "宝贝,今天学校放假。不用去的,没有他们,只有你,亲爱的,你在家,没人敢来你的家伤害你,耻笑你……"年老的布卢姆一边唠叨一边打开门,外面早有内侍准备好了温水还有一些营养品递了过来。布卢姆接过托盘,反手关起了门,他看着那个托盘里的一个小杯子,那里有一些营养药,还有一小瓶很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人体毫无害处,它的名字叫"停顿"。

  它可以令人静止,就像急冻一般的将人停止在那里。布卢姆调好药剂,将"停顿"放进温水,小心的走到艾登的面前扶起他细心的侍奉他喝下。

  艾登眨巴几下眼睛,再次睡了过去。卢布姆擦擦眼角的泪滴,叹息了下继续抚摸艾登那头漂亮的茶色头发丝儿。

  "他如何了?"加布雷恩思推开门,慢慢走进来,他走到艾登面前,亲吻他的额头,

  "他很好,很乖,就像个小婴儿。"卢布姆回答。

  "这样多好,这个小傻瓜儿,他总是反叛,反叛,逆反,逆反,即使我爱他,可是我也会受到伤害的对吗?卢布姆,你说……他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也许……也许没有坏处的对吗?"

  老卢布姆吓了一跳,他盯着亲王殿下的脸再看,殿下满脸泪水,非常难过的样子。

  "路易……救我……"艾登呢哝着说着,眼角滴泪。

  加布雷恩思放下他,并死死盯着他的脸:"即使在梦里,我最爱的,最在乎的孩子……他梦到的也不会是我……"

  卢布姆走过去帮艾登扶好歪斜的扭曲的头型,将他打理的舒服了一些,老内侍抬起头神色有些不愉:"我必须提醒您,您需要良好的控制您的情绪,艾登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面对老内侍的指责,加布雷恩斯冷静了许多,他连忙站起来,有多远的躲了多远:"不……"

  "您出去冷静一下吧,这里有我就好。"卢布姆看着自己从小侍奉大的主子说,一丝包含着懊悔、懊恼的神色在这个老人的眼神里蔓延着。

  加布雷恩斯点点头,他站起来贴着墙角走到门那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卢布姆犹如脱力一般的坐到了地毯上。

  他开始扶着额头小声哭泣起来:"哦……宇宙神……哦……为什么?"

  他哭了一会之后,慢慢站起来走到艾登面前扶起他,把手指叉入他的喉咙开始帮艾登催吐。

  皆是在这样的夜晚,路易回到若代拿一些东西,就在门口的时候,他遇到了悲伤的奥戴维他们,就在今晚那只最老的胖球死掉了。对于狗来说,它活的还算不错,一生锦毛玉食,现在还有很多人类为它哭泣。

  路易穿过若代的长廊,画廊,悄悄走过花园,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却见到了那个总是不阴不阳的劳莱老师。那个女人依旧坐在花园里读着书,他们在花园里相互看了一眼之后,路易脚步加快。

  "请等下。"劳莱站了起来,路易只好停下脚步。

  "能……我知道这不合理,也不允许,但是,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想……打个联络器,简……她……不允许……"劳莱的声音越来越小。

  路易看着这位少女,想起在那首航舰上,那个被学生簇拥着的带着一脸自信微笑的可爱女教师。他思考了一会,从手腕摘下自己的联络器递给她:"你可以随便用,别给简发现了。"

  劳莱有些不敢相信,她迟疑的伸出手,面露胆怯,稍稍触碰了一下那个联络器之后,她的手指又缩了回去:"您可以监督我打。"

  路易笑了下,拉起她的手将联络器放到她的手心:"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呢?颠覆卡蒙嘉吗?没事的,等……等过几天……我跟简说,放你回去。"

  劳莱松开手,连连摇头,一脸惊慌:"不……不能回去,我……我不能回去。"她抬起头苦笑:"来的时候,她们说了很多梦想,我以为我可以帮她们做到,所以……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路易不懂。

  "在没有得到那个结果之前,她们最起码还有个做梦的权利。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求您。"劳莱说。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路易笑了下,他将那个咨询器放在小桌子上离开。他不怕劳莱手里的什么所谓的情报外泄,没有人能用咨询器颠覆一个星球。

  离开小花园后,路易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推开门。

  屋内的窗户是打开的,很舒服的空气缓缓流淌进室内,翠绿色的床单,古老花色的桌布,他喜欢玩的那个丢丢球丢弃在沙发的木脚附近,挂在墙壁上的还有他的袜子,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就像他从未离开过这里一般。

  路易走到抽屉柜前面,按了几个密码,几排抽屉慢慢弹了出来。他从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它,那里面有一条母亲的项链静静的在里面躺了许多年,路易想把这条项链送给艾登。

  波纹科菲跟埃德蒙在看大制作的灾难片,卡蒙嘉出品。那片子的大约故事是,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最美丽的都市卡蒙嘉卷入战争被别国入侵,可怜的卡蒙嘉中心城今年以来,被不知名的异性、怪物、变种人、大陨石、地心之火共计洗劫十二次,就拿百年历史老建筑丹尼仕柯来说,作为标志物,它经常成为火灾、天灾、甚至疫病必然要袭击的地方。一部灭世大片,上千万的信用点投入,一部片子只制造一位英雄。人类的思维往往悲哀的可以,他们为一位英雄制造个大大的灾难,接着全人类围着这个"超人"转,大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救援就可以了。

  "真可怜。"波纹科菲拿着擦着腮边的泪水哽塞着嗓子:"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们应该活下去,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埃德蒙悄悄的把某朵悄悄钻出来溜达的花儿一脚踹到床底下后说:"这是拍摄手法,你又浪费眼泪了,鱼与熊掌兼得的事情是没有的。"

  "所以才看小说,看这些影片啊?要不然……人会多么的绝望啊!"波纹科菲吸吸鼻子说。

  屋外传来敲门声,埃德蒙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威尔克斯特站在那里:"有些事情,我想我们还是商量一下,防止明天出错。"

  埃德蒙点点头,波纹科菲站了起来关了咨询器,他们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这些年他们一直如此。

  "明天上午六点,我要先去会场,皇家乐队,礼仪侍卫……"威尔克斯特很认真的将明日上午加布雷恩思亲王的婚礼再次的在桌子上模拟的走了一次。

  "按照亲王结婚的礼制,乐队人数应该是三十人,威尔克斯特。"波纹科菲指着第一个人数说。

  威尔克斯特无奈的点点头:"陛下的意思……是按照迎娶皇妃的礼制来办,六十人乐队,压道的军队要用铁狮军。邀请的客人也是按照皇妃礼制来的,礼炮鸣放十六下……陛下即使说了去世之前不会再设立皇储,但是陛下……依旧在用他的行为告诉大家,他会把位置留给谁。"

  波纹科菲再次将那些东西走了一次之后点点头:"流程没有错误,结合明日的天气情况,场地情况,这会是一场非常体面的婚礼。但是……那个人,他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眼光独到,公私清楚,组织性强,拥有帝王的狠辣,沉得住气……他拥有很多帝王都具备的素质。"埃德蒙看着资料最上面的加布雷恩思跟明妮的婚纱照。

  "对,他适合。他就像一把剪子,一把毫不犹豫的剪子,这是我们跟他的区别。"威尔克斯特点点头。

  "可是……这个国家已经到了不再需要剪子来修剪国家的时候了,一把剪子怎么会够能?人民不再需要帝王,他们思想独立,富有创造性,得到舒缓之后,这个国家需要变革,这是权力食物链的一环,我们无法回避的。家族统治不再适合卡蒙嘉,卡蒙嘉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新的大宪法,需要新的管理体制,需要新的税收制度……卡蒙嘉……"波纹科菲叹息着抚摸着茶几上卡蒙嘉传统纹饰说到。

  "这种思想最好不要表露出来。"威尔克斯特没抬头的提醒。

  "有什么关系呢?威尔克斯特,我是吃贫民奶长大的孩子,我的角度于你不同,我们做事的方式不同的。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当风暴来临,我们才是活下来的那群人,就像最早的诺曼一世,我们拥有对未来的无限梦想。你们什么都有,便不会做梦,这一点,我们优胜于你们。"也许是那朵花的原因,波纹科菲现在常常肆无忌惮的说着心里以前不敢说的话。

  "我知道,但是……"威尔克斯特想说什么,埃德蒙却伸出手拿起那些流程表打断了他们的辩论。"我们只讲现在,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好吗?"

  威尔克斯特想了下自我解嘲的笑了下:"也是,我们的陛下还活着,最起码在诺曼十四统治的年代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以陛下的卓越以及他圆滑的治世才能,他会很好的压制这些矛盾的产生。"

  波纹科菲抬起头看了埃德蒙一眼,他没有再说话,在他的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这个国家最根本的粮食危机已经到来,整个卡蒙嘉,可以预见的会进入一个恐慌,陛下将这一切压制在了联邦商贸会议之后,看样子,陛下把订购粮食的希望放在了联邦商贸会议。

  大力的吸吸鼻子,威尔克斯特四下看着:"你们这里养花了?"

  "花?并没有?怎么了?"埃德蒙闻不到初始那股子特有的味道。

  "很奇怪的味道,非常好闻……就像……就像……我说不好,就像你们俩开了花一样的味道,真是奇怪的感觉。"威尔克斯特四下看着,他没注意到面前这两个人一脸冷汗的悄悄看着床底。

  床底下,被踹进去的那朵初始之花觉得很憋屈,又不能动,它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它先是缠绕在木质床脚,不久那死去许多年的木质床腿上开始发芽,地毯的纤维上也开始长起一些奇怪的青苔,微生植物悄悄的在木质地板上扎根,根系越来越大,地板开始出现缝隙。

  "啊……威尔克斯特,我们出去散步如何?"埃德蒙一脸冷汗的对威尔克斯特说。

  "抱歉,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可没有阁下这份闲心这份福气。"工作狂继续检查着那些文件。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比如说厨房,我们可以喝一些热的饮料,这样工作更加舒服对吗?"埃德蒙帮他收拾东西。

  一朵花小声的在木头床柱上爆开,接着瞬间开谢……结出种子……种子成熟后开始了自己的生命历程,它竭尽全力的借着自己的产床最后的力量猛的弹了出去,一下子……就弹到了蹦到窗前的埃德蒙的后脑勺上。

  这真是一块好地,种子非常喜欢,它迅速的在那些发丝上吸取营养,扎根成长,并开出了更多的鲜花。

  威尔克斯特被突然蹦起的埃德蒙吓了一跳,他身边刚才还跟他辩论的波纹科菲突然打起了呼噜,对于波纹科菲的睡功威尔克斯特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埃德蒙他在做什么啊?

  "你喜欢看魔术吗?"埃德蒙眨巴下眼睛对威尔克斯特说。

  "啊?偶尔看,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娱乐场。"威尔克斯特觉得很奇怪,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给你变一个?"埃德蒙突然说。

  "哈?……呃?……哈?你是怎么做到的?"威尔克斯特先是不理解埃德蒙要做什么,接着他看到埃德蒙的后脑突然开出一丛花来,他吓了一跳,埃德蒙伸出手在后脑大力一扯,面部表情扭曲的他走到威尔克斯特面前将花塞进他的手里。

  "送给你,谢谢,表演结束,你累吗?天已经晚了,今天天气多么好,妈的,疼死了……没事,我们继续说天气(他拉起一脸震惊的威尔克斯特),据说诺曼一世在深夜登陆,是这样吗?你喜欢魔术吗?我很喜欢,真的,最近我对这个感兴趣……再见,晚安,做个好梦,朋友……"

  "呯!"

  捧着满手鲜花的威尔克斯特一脸震惊。他被埃德蒙丢出门后,那扇门的门板差点拍到了他的鼻子上。

  他就这样热情的送自己鲜花,这还是第一次,威尔克斯特脸色涨红。

  他就这样把自己无情的拍了出来,这也是第一次,威尔克斯特拳头紧握。

婚礼

  加布雷恩思亲王的婚礼使得沉闷多月的丹尼仕柯有了生气,陛下亲自指定了婚礼场所,就在他登基的勇士大殿。

  现在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了一个认知,就是这位加布雷恩思殿下,王位的第三位继承人,似乎要和他的父亲一般,超越自己的哥哥继位了。

  婚礼当日,正是卡蒙嘉成立六百五十周年年庆,加之是这位王储的婚礼,全国上下连续放假一星期,并发放双薪。

  表面上看来这是一个举国欢庆的圆满事情。是啊,谁不爱拿双份的钱呢?

  加布雷恩思穿着带着褶边的纯白金边军装,佩戴着大元帅军衔。陛下上下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一股很矛盾的心情在陛下的内心来回翻滚着。他的儿子长大了,成熟了,他就要把自己的世界交给他了,虽然不是现在,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替代自己的人。

  "多么年轻而充满活力!加布雷恩思,你真是令我羡慕啊。"陛下笑着走到儿子面前帮他整理军装。

  站在不远处的加布雷恩思的哥哥,亲王加布里埃尔带着一股子仇恨的凶光凝视这边。加布里埃尔下意识的躲避在角落看着那边,有种说不出的嫉恨在他心中萦绕。那种来自父亲的慈爱,父亲的怜惜,从未投放到自己身上过。

  "殿下,外面有人找您。"一位内侍悄悄跟他耳语。

  "是谁?"加布里埃尔问。

  "气象局长,殿下。亲王婚礼完毕后,陛下就要带队去联邦参加商贸会议,这一路上的天气情况,陨石碎片撞击轨道,还有大气流转风眼都需要好好查看。气象局长说,如果您不愿意看,最起码也要在文件上签字,这样军部那边手续才算圆满。"内侍小心的陪着笑脸说。

  加布里埃尔的眼睛还是盯着那对亲密的父子,他恨的浑身发抖。他的恨来自他的得不到,他想……如果能得到父亲那样的怜爱,那么即使不再争那个王位又如何?

  "给我一个喷壶。"陛下伸手问内侍要了一个很小的喷壶,他对着儿子的头发一顿喷洒,加布雷恩思哭笑不得,但是不敢躲避开,他由着自己的父亲把自己的头发喷湿。

  拿着梳子帮加布雷恩思梳理好头发之后,陛下满意的坐下,他微笑着说:"你现在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的孩子里你是第二帅气的。"

  加布雷恩思笑了一下,扶着自己缀着金穗的礼仪剑柄走到父亲面前,问道:"那么,亲爱的父亲,谁是第一帅呢?"

  陛下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颊带着一股子深深的,加布雷恩思不理解的情感说:"是埃德蒙的父亲。你知道吗,埃德蒙都不如他父亲长的好看。有时候我自己都很惊讶,那样的儿子我怎么生的出来?可是他偏偏又是我儿子,又……样样都比我强……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

  陛下笑的很温柔,加布雷恩思确定那不是对自己的微笑,埃德蒙的父亲这些年一直就是他的隐形敌人,对待孙子两任陛下已经是宠爱备至,这一切都使他不得不想,那个人若是回来了,还有他的位置吗?

  多少年了,加布雷恩思动用全部力量,就是没找到那个人,他甚至认为他是死了的。

  "他……我是说,温泽,诺曼?温泽(席书缘),是这个名字对吗?父亲,他……比我大,还是小?"加布雷恩思小心的问。

  陛下接过内侍递给他的手巾擦着手,他想了一会说:"他应该是你的王兄,你应该好好尊重他、仰仗他、依赖他,你们是兄弟。"

  "父亲,我见都见不到他,我甚至没看到过他的样子。您看,你夸奖他比我长得帅,这令我不服气,我一定要见一下他。"加布雷恩思开着玩笑,陛下想了下也笑了起来。

  "哦,说的也是。快了,就快了,那个日子就要到来了,我想他无论如何还是要来一次的。"诺曼十四的语气里露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难以描述的温情。他期盼那位贝因托的皇帝可以跟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相处良好,他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不论是卡蒙嘉还是他心爱的儿子,都能蒙他多多照顾。

  "您非常爱他,我能看的出来。"加布雷恩思装出嫉妒的假意叫嚷。

  陛下大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背,说道:"当然,当然。加布雷恩思,你知道,就是拿整个帝国去换取温泽,我都心甘情愿,真的。你以后也要仰仗他,依赖他。好了不说这个问题了,我们来说下你的新娘子,我听说她很紧张。"

  加布雷恩思 头,回答道:"对啊,不但紧张,还很情绪化。您了解明妮,在感情上,她很……嗯……很纯洁、单纯。"

  他们父子坐在休息室里,开始说着今生最最亲厚的一番话,加布雷恩思竟然会伸出自己的手来拉住父亲的手,他甚至在哭。陛下也很奇怪,今天的这个日子,自己这个一向坚强的儿子怎会如此的脆弱。

  "殿下,气象局长安东尼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您。"内侍拉扯下这位不得宠的亲王的衣襟,他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加布里埃尔看着那个人跟父亲拥抱在一起,父亲亲昵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五十多岁的人了,加布里埃尔突然热泪盈眶,他站起来想离开那个地方,却绊倒一排摆放着物件的桌子,盘子、碟子坠落在地板上慢慢粉碎,加布里埃尔有些狼狈且匆忙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气象局长安东尼看着亲王快步走出,他连忙指挥着下属,将大量的文件捧着快步跟随在加布里埃尔的身后。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亲王很不高兴的问道。

  "抱歉,今晚婚礼结束,陛下就要带队启程。您看,没有您的签字,军部那边不会允许陛下出行的。"安东尼擦着一脸的汗水。

  加布里埃尔看着安东尼那张脸,他看了好一会,指指一边的石阶,安东尼大喜,连忙指挥了下属将那些文件一张一张的摆放好,加布里埃尔麻木的签着,他一边签一边看着不远处。此时,那边,内侍打开那间休息室的门,陛下拉着自己最爱的儿子,他们父子亲昵的走着,一起伴随着古老的勇士曲向外走着。而这边的他,就像个可怜的小丑一般被丢弃在此,一张一张的签署着那些该死的文件。

  此刻……若代堡。

  "您确定您不去参加亲王的婚礼?"简小姐一边来回忙活着,一边指挥着大家帮波纹科菲伯爵试穿礼服,一边问着大公阁下。

  埃德蒙不说话,只是穿着睡衣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般的看着窗外,最近他的感觉总是很不好,心慌意乱的。

  "陛下希望您去的。"这样说着,打扮妥当的威尔克斯特从外面走进来。

  "我不去,我不喜欢那个人,他的婚礼我不会去参加。"来自初始人的最最直觉上的东西令埃德蒙一直就对加布雷恩思心存厌恶。

  "您的行为就像个孩子,加布雷恩思殿下从未招惹到您。"威尔克斯特笑眯眯的走过来准备继续劝阻他。

  "没用的,侯爵先生,如果他不想去,没人能强迫到他,我们还是去前面帮忙吧。"波纹科菲出言阻止了他,并打了个哈欠,扭动下脖子。

  耸耸肩膀,威尔克斯特不再劝阻,他看下四周,问道:"路易呢?"

  "哦,他也不想去。"简无奈的叹息,一家大小,最任性的就是这两个人了。

  路易坐在空艾尔侯爵家的属于自己的卧室内,不远处的衣架上,他的新军装就摆放在那里,洁白的布料镶嵌着金边,五爪狮子的金纽扣闪耀着光辉。明天黎明,那是国庆日,他将成为跟随陛下出行的一名军官,代替哥哥踏上征途。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就在此刻,他依旧想的是那个人。

  艾登,最近他在做什么?听说一直在生病,也不知道好了没有?他记得他在此住的时候,他们每一天都开心,艾登喜欢什么都不说的坐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有时候他会很调皮的做一些古怪的事情令路易哭笑不得。

  怎么说呢?

  他就像个渴爱的孩子……他腻着,粘着,片刻不愿意离开自己身边。

  可是,突然的,他离开了,路易觉得浑身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他想他,是……他想他爱他,爱死他,爱的都要疯了。

  屋子外的敲门声,打断了路易的思绪,他站起来深深呼吸了一下,走到门口打开门……呆了。

  "啊,卡蒙嘉日起云落,我们的将军就要踏上征程,我们来庆祝一下如何?"艾登咧着大大的笑脸站在那里举着手里的一扎上等酒对他说着,那一扎大约有六瓶。

  看到他,路易如麻的心,竟然平静下来。这么多天了,都没能看到他,而现在,看啊,他都瘦了,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思念着他呢?

  路易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下巴,他的脸颊,他的嘴唇。

  这样的触摸令艾登浑身犹如雷打电击一般,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说:"我……很想你……我想,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路易。"

  路易伸出手拥抱他,将他带进屋,反手关住门。

  "我以为,我这辈子,下辈子,除了哥哥,不会热爱任何人了……是的,不会。不过……但是……我爱你……爱你……深深的热爱着你……怎么办……艾登?"

  他们就这样热吻着从门口亲吻到地毯上,他们翻滚着,路易拽开艾登的衣服,将它丢弃到一边,他趴伏在他的胸口默默的听着,是啊,这正是艾登的心跳声,艾登的……属于他的心跳。

  艾登抚摸着路易的头发,一次又一次的,他们就这样趴伏在地面一动不动的相互温暖着。

  塞德莱?明妮坐在一间很大的宫殿里,现在她穿着最最美丽奢华的婚纱,她的头顶带着银色的小皇冠,皇冠上的宝石在光的映射下闪耀着七彩的绚丽的光芒。

  这间屋子里有四十多名佣人,她们都围绕着明妮转动着,偶尔有一些带着羡慕的眼神落在明妮身上,又很快错开。

  谁也不会想到,塞德莱家的最后的老姑婆,也许一辈子都嫁不出的明妮,会有如此大的尊荣。现在她是皇子妃,将来……也许这个人会是皇后,会是卡蒙嘉最最尊贵的 人。

  明妮的母亲一直在哭泣,一些贵妇围绕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能说会道的宫人偶尔冒出的恰如其分的俏皮话,常常逗得老夫人又哭又笑。

  "小姑姑,时间到了。"塞德莱?布龙菲尔德走了过来,恭敬的蹲下帮明妮打理下裙摆。他站起来伸出胳膊,因为明妮的父亲早已去世,今天这位年轻的塞德莱族长会带着自己的小姑姑步入殿堂。

  明妮还是呆呆的坐着。

  "小姑姑?"布隆菲尔德只好又叫了她一声。

  还是没有声音。

  "塞德莱?明妮,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已经坐在这里,你身后那些人今后都要仰仗你,所以,站起来,挽住我的胳膊。"布龙菲尔德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这个家的所有的人都还是听到了。

  明妮抬起头,看下自己的侄儿……她终于缓缓的站起来,伸出手挽住了布龙菲尔德的胳膊。

  她的母亲松了一口气,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说:"我的宇宙神。"

  上万只的白鸽冲天而起,成百的古老的卡蒙嘉铜钟一起敲响,车辆停止行动并按响喇叭,这是卡蒙嘉皇族婚礼的尊荣。

  古老的长老行为会那边挂起了彩幡……有一群孩子站在高台高唱:

  "虽然历史久远的
  应当记得卡蒙嘉的先驱的
  五爪狮子的印记当从伟大的卡蒙嘉讲述的
  地球崩坏的年代
  到处泛滥的心的悲哀
  母亲啊~!您不再养育您的孩子
  哦!我们的魂归之地都无
  哪里去找?或是那璀璨的星空
   三十三条破旧的航船
  诺曼船队将要远航
  不要讥笑它的寒酸
  那是生命希望的方舟
  当竣风包裹陨石。勇士奋力抵抗
  坚信着,坚信着,生的希望就在前方
  宇宙之风包裹的尘石
  有阳光之地,你到底在何方?

  …………

  当闪着光辉的骨灰吟唱着故乡之歌飘散,
  在它的落 处。诺曼看到光辉
  犹如上神打开世界之门
  他们犹如被神灵提
  卡蒙嘉。就在前方……"

  明妮慢慢走在绿色的地毯上,一步一步的前行,加布雷恩思站在那里看着她,他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透过白纱,明妮看着加布尔雷恩思……

  此时,她心里想着:

  【那个是我爱的人吗?

  我爱他吗?

  也许是爱的,我贪婪他的眼神,因为他的眼神只落在我的身上。

  记得他说过:"这一辈子,我只娶你一个 。"

  宾客们一起高唱着,婚礼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明妮走上高台,她和亲王跪在贵族行为会长老面前发誓,相互亲吻……

  明妮听到自己说:"我愿意!"

  路易跟艾登在冲天的鸣叫的卡蒙嘉庆典声中终于合成了一体,艾登的头向后仰着,两行泪水缓缓从腮边滴落。

  "哦,路易……我是如此的爱你……为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我愿意!"

  若代堡的屋顶,埃德蒙看着满天的白鸽飞起,他觉着很美,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后缓缓闭起眼睛笑着说:"怎么回来了?"

  波纹科菲搂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的后背说:"我来告诉你。"

  "恩?"埃德蒙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愿意!"

  埃德蒙再次闭住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是的,我也愿意!"


一刹的挫骨散灰

  明妮在婚礼的最后一刻突然昏倒,她的昏倒为整个婚礼增添了戏剧化的一幕,加布雷恩思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不停的大叫,他甚至焦急的满脸苍白,就在咨询器上展现在每个国民的面前,举国为这位不容易的王储揪心着。

  在休息室的外面,脱去礼服的加布雷恩思焦急的满地转圈,诺曼十四赶到了这里,不停的安慰着儿子。

  "加布雷恩思,你看,明妮一直是个健壮的小姑娘,你放心,她是个斗士……我想,她只是兴奋过头了,女人高兴都这样,你那几位母亲就经常这样,高兴也晕,分离也晕,悲伤也晕……"

  加布雷恩思抬起苍白的脸说:"是的,父亲,我知道……当然,明妮当然没事,您知道……我好不容易的爱上一个人。"他走到陛下面前,缓缓蹲下,抱着他的膝盖把脸贴上去。

  诺曼十四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一刹,他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如此的脆弱,为什么他的命运总是如此不济,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刻命运都要跟这个可怜的孩子开玩笑呢?他不停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踏上前行的战舰,儿子,这是诺曼家男人的命运,我们无法反抗,也无从反抗。不会有比死亡更加恶的运气了,你畏惧死亡吗?"

  加布雷恩思并不说话,只是抓着父亲的裤腿抽泣。

  医生走了出来,他满脸喜色快步走到两位焦急的男人面前:"恭喜您,我的陛下,亲王殿下,天佑卡蒙嘉,亲王妃她这是怀孕了……"

  陛下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哧的一声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去,去告诉他们,明妮没事,明妮……她是……对,就说明妮太紧张了,太突然了不是吗?儿子,你可以晕一下……当然……没人的时候。"陛下站起来,用力拍打儿子的后背。

  加布雷恩思似乎被这份意外之喜震惊到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还不快进去,你这个傻瓜。你要做父亲了,我希望是个男孩子。"陛下赶着自己看上去犹如被幸福砸的头昏脑胀的儿子,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爸爸的样子,好像自己比加布雷恩思要冷静的多的多。

  哎,加布雷恩思是一个感情上受到过伤害的孩子,他理解,当然,他非常非常理解。陛下询问了一会医生之后,他走过来对加布雷恩思说:"孩子,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我还是改了去联邦商贸会议的随行人员。叫加布里埃尔跟我去吧,医生建议的,明妮的情绪非常不稳,她需要自己的丈夫陪着她,怀孕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啊,真是……这真是太好了不是吗?儿子。"

  陛下高兴的拿着王杖敲击着大理石地面,他的愉悦就如那些当!当!当当!的脆响一般,浑身上下透亮着,清脆着,每个细胞都快乐。

  真是高兴,人一生会面临许多问题,但是儿女问题绝对是高于一切的问题。现在诺曼十四觉着他此生就如落去大部分的心事一般,皇家后裔这是个大问题,没错,他就是想叫加布雷恩思继承诺曼十五的位置,几个孩子中,他是最优秀的。但是加布雷恩思一直不结婚,身边只有一个养子,前段时间他是犯错了,但是谁不犯错呢?现在好了,一切的困难险阻都没有了,卡蒙嘉……后福无穷呢,他的加布雷恩思绝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加布雷恩思没有说话,他只是拥抱着自己的父亲不愿意松手,一直到陛下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这个傻瓜儿子,做爸爸哪有那么害怕的,安心,每个孩子……最初的时候都是天使的,他会无条件的爱你。我的孩子,你会比我强……比我能干……你会是个好爸爸。"

  加布雷恩思缓缓放下手臂,看着他的父亲离开。当诺曼十四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加布雷恩思亲王并没有进明妮的休息室,他缓缓坐到了地上,就像一个孩子一般,将他的头埋进膝盖里,深深的就如一个遇到危险的鸵鸟一般,他将自己藏了起来。

  卡蒙嘉皇家空间专用跳点,埃德蒙看着兴奋的红光满面的陛下,明妮的怀孕真的就能给陛下带来这么大的快乐吗?埃德蒙很困惑。

  他不喜欢加布雷恩思,那个人的思维和他完全不同,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的方式。

  "啊,你也该要个孩子了,不管是你跟波纹科菲伯爵先生的,还是跟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的,我都无所谓。埃德蒙,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吗?孩子是天使,天使……你知道什么是天使吗?它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美丽,最纯洁的象征……"

  陛下坐在他临时的位置上嘴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埃德蒙并没有打搅那位幸福的老人,他在很认真的看着乘客的名单,部队随行人员的名单。一股子无法说清的原因,上下的在他的内心牵绊纠葛,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噩梦,到底什么厄运会来,他不知道,即便是波纹科菲最细心的呵护都无法安慰不安的埃德蒙。

  "过来,埃德蒙。"陛下突然叫他。

  埃德蒙只好放下手里的表递给波纹科菲。

  "我跟大公有事要谈。"陛下跟自己的骑士,亲随这样说。

  埃德蒙看下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笑了下,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陛下站起来,他的长皮靴下的马掌踏在地面上,发出一下一下的嘎达!嘎达!的声音。陛下的脚步稳健,步伐有着相同的力道和节奏感,埃德蒙觉得就冲这份力道,他的祖父能活个大岁数。

  "我这一去,大约要三个月。三个月我回来,刚好赶上送你。最后那两个月,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度假,出去钓鱼,我叫他们计划好了,我们一起休一个不错的假期。"陛下看着窗外卡蒙嘉舰艇说。

  埃德蒙点点头:"等你回来再说,当前卡蒙嘉的粮食问题是个大问题,现在的储备,最多还够三个月的,我等着您的好消息。我们只需要换来大约两年的循环食品,两年后,我们新的土地上的粮食便会源源不断的将卡蒙嘉推向真正的辉煌了,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总算要圆满了。"

  陛下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点头:"我们带去了卡蒙嘉最好的产品,他们没有理由不想要,甚至我将卡蒙嘉一半的能源石带走了,虽然这样不好,可是现在一切以粮食为主对吗?"

  埃德蒙点点头:"恩,我已经给父亲写了信,父亲愿意以国债的方式给我们一些能源石,我自己还有一些……钱……祖父,能源问题不必担心,就是贝因托皇帝不帮忙,我的储备就足够了,等到卡蒙嘉的储备能源跟不上了,你就命令国家能源部,叫他们来我这里。"

  诺曼十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埃德蒙顿时脸色大红,他扭头看着一边,神色越发的尴尬起来。

  "你怎么突然对卡蒙嘉如此的大方,以前你对它是那么的刻薄。你曾祖父说的没错,你会爱上它的,我们的卡蒙嘉。"陛下调侃着,慢慢拉起窗帘。

  埃德蒙侧着头看着卡蒙嘉的立体星系图,慢慢的,一丝丝带着眷恋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您知道,祖父,我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人格便是卡蒙嘉给予我的。卡蒙嘉的早茶,卡蒙嘉的贵族十印,卡蒙嘉人的坚强,卡蒙嘉人的死要面子,卡蒙嘉的铃兰花,最重要的,您知道的,这片土地上有我的波纹科菲……还有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威尔克斯特。我感激这片土地,所以作为报答,我愿意……为它做一些什么。"

  诺曼十四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条项链亲吻了链坠一下,走到埃德蒙的面前将项链为他亲手挂上:"拿着,送你了,我帮你戴上。"

  埃德蒙仰着脑袋,由着诺曼十四将那条项链戴在脖子上,等陛下带好,他拿起精致的项链圆坠打开看。

  "这是我父皇,母后年轻时候的样子。"陛下有些留恋的看着那坠儿又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母亲叫人为我打造的,她总说这条项链有特殊的意义。恩,还有个秘密,问题是我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过那个秘密,大概那是母亲的玩笑吧,现在……它归你了,埃德蒙。"

  埃德蒙将那条依然带着陛□温的项链放回怀里,这一刻他竟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啊,即使我不回贝因托又如何呢?我的所有感情都放置在了这块土地,这个臭老头……天,我想我爱他。"

  "回来后,我们就要施行新的国民等级制了,埃德蒙,最后的暴风雨你有多大把握能扛过去?"陛下很严肃的问他。

  "卡蒙嘉取消四等民制度,是我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的。这些年我们正在把四个等级的国民潜移默化的,将学历、文化、收入、社会地位慢慢拉近,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倒是您真的应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取消贵族制,实现全民等级统一制度。"

  诺曼十四笑了下:"计划倒是没错,可是埃德蒙,为什么你只看卡蒙嘉的贵族不顺眼,并且要千方百计的取消他呢?据我所知你的父亲不也是皇帝吗?你的亲戚家族都也不是贵族吗?我不懂。"

  埃德蒙摇头:"贝因托不同的,祖父。要知道,虽然表面上他们都有爵位,但是他们是按工取酬劳,陛下请假也没薪水拿的。祖父,他们是长老制,从根骨上,贝因托的长老制更加适合时代社会需求。"

  老皇帝扭过头,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埃德蒙的脑袋:"不说这些了,孩子,你都这么大了……我就要失去你了,真不敢相信。"

  "您怎么会失去我呢?"埃德蒙很别扭的扭过头。

  最后登机的礼炮在响着,陛下慢慢坐回他的位置,他跟埃德蒙开始做最后的工作,那就是看下这次带去的货物能为卡蒙嘉带来多少的食品。

  艾登亲昵的抚摸着路易的发丝,有些事情,它发生了,艾登不后悔,没什么可以后悔的。他将口袋里的一封信,放到了路易的枕头下,然后慢慢的站起来,他走了几步眷恋的回头,他再次拥抱被他灌醉,迷昏的路易,他亲吻他,狠狠的拥抱他……

  "我是……多么的舍不得离开您啊,我的路易,我的天空……"泪水透过他的泪颊流淌在路易的皮肤上,一滴,一滴的无法间断。

  他不舍的松开手,却又无法不松开。

  "路易,希望你不要恨我……"艾登开始穿着路易的衣服,那套铁狮军少校服装上的铜扣子在灯光的印射下反光。

  艾登将路易放的非常整齐的袜子穿在脚上,他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双袜子放置在他的枕头边。

  "我知道你喜欢,只是你不承认……诺曼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虚伪,死要脸面,最后一无所有……路易……替我好好活下去。"艾登说完,亲吻了一下路易,他站起来拿起路易的大氅裹着自己走了出去。

  等候在门口的埃罗觉着走在最前面的少校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那走路的风姿是诺曼家的没错,那用小权杖敲击车头的样子,那种骨子里爆发出来的对世界的诺曼牌子的不屑,那是自己的长官,这一点是没错。

  就这样,埃罗跟着自己的长官。一路上,喜欢看窗外的长官只是穿着大氅低着头玩着一对袜子,埃罗终于安心了,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的长官对袜子如此的执着。他跟着他下车,提行李,上旋梯,过检测器,到达军官仓,亲随们想过去帮"路易"少校收拾行李,做一些事情,但是他们被长官利落的反手关在了外面。

  最近这位长官总是非常情绪化,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样子,他们互相看了一会,默默的离开。

  艾登靠着舱门缓缓的坐下,他仰着脑袋,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瘫软在地。

  "路易?他们说你到了。"埃德蒙的声音突然从仓房的办公桌传来。

  艾登一身冷汗的蹦了起来,他四下找着藏匿的地点。

  "路易,等这次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我知道,关于艾登的问题,我们一直有分歧……"

  艾登站起来,仰头看着仓顶的灯光,埃德蒙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

  "我从未说过艾登不是个好孩子,只是……艾登是一个压抑的过于厚重的孩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我祝福你,但是作为哥哥,我还是期盼你能够拥有最纯粹的爱……"

  舰艇缓缓的上下起伏,艾登慢慢坐到座位上,他无所谓的笑下,也许他的爱真的不够纯粹,但是他现在坐在这里,却可以嘲笑那位大公先生了。

  他笑着,慢慢等待着……一切都会由行动来说明,他虽然不纯粹,但是他可以为他去死,他现在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但是非常骄傲。

  舰队缓缓起航,随着推动器的各色光芒,卡蒙嘉帝国庞大的舰队在逐个升空,震动中,埃德蒙突然抓住了波纹科菲的手:"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埃德蒙闭住眼,仔细思考了一下,拖着他向回走:"不对,一切都不对,我一定忽略了哪里,我为什么如此不安?去招舰队回航,立刻!马上!"

  波纹科菲安慰着他:"您想多了……"

  他话音未落,天空却传来一阵巨响……几十辆后来升空的商队舰艇,突然被从天而降的脱离开原本轨道的突然出现的巨大陨石雨砸中。那些陨石应该是擦着陛下舰队几百公里的地方在宇宙中形成碰撞,而这种碰撞每天在宇宙里都在不停的发生,所有的星球都是由碰撞形成的,所以说,这种碰撞的力道,大的惊人。

  那些陨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些舰艇一辆接一辆的爆炸着,就犹如古代碰碰车游戏一般的在天空相互撞击着……一架接一架的化成飞灰。

  "那些……到底是怎么来的?"埃德蒙浑身发木的看着。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渺小,他无法跟宇宙对抗……初始人又如何?

  "我该怎么办,哭泣吗?"他问波纹科菲,而波纹科菲早已泪流满面。

  许多人惊慌失措的乱吼、乱叫、警笛的声音在嘶吼,不断有没有进入轨道的舰艇坠落,天空就像在下舰艇雨,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将大地震动的一直在颤抖着,举国上下都在收看着卡蒙嘉建国以来最大的惨剧。

  无数人失声嚎啕,毫无办法……

  路易被震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院子里有人惊叫,他打开窗户,一位女仆指着他昏迷了过去。

  而……坐在主舱,什么都明白,却也什么都无法做的诺曼十四,他什么命令都没发,他的骑士,他的亲随在忠实的围绕在他身边,站着最后一班岗。

  就要死去的皇帝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

  晃动中,亲王加布里埃尔推开舱门,他看着父亲笑了下:"有个你不喜欢的儿子,可以陪你一起散灰,愿意接纳他吗?"


卡蒙嘉没有眼泪


  诺曼十四看着埃德蒙,埃德蒙也看着他。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僵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那艘飞艇已经在外部开始燃烧,大概烧到那里也不用多久了。

  埃德蒙使劲,使劲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以为自己不会伤心,但是现在,他的心却抓在了一起,他默默看着自己的祖父,他在他身边已经整整呆了快20年了。

  "假期……怕是没有了。"诺曼十四终于出了声,埃德蒙被他一句话勾出了所有的眼泪。这一哭就再也没止住,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看着他说:

  "很抱歉,我以为我可以和大自然抗衡,现在……抱歉祖父,我什么都做不了。"

  诺曼十四终于笑了,笑的非常温柔,他甚至抚摸了一下虚拟的埃德蒙的脑袋,但是他的手从那些影像里穿了出去。

  "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管,默默的等待到那个日子,带着你所爱的人离开这里。埃德蒙,你发誓。"他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卡蒙嘉,卡蒙嘉不是你最在意的吗?"

  "正是因为我在意它,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什么党派也好,什么人都好,卡蒙嘉需要一场残忍的革命,可以预见在我死之后……"

  "不……不会……"

  "在我死之后,卡蒙嘉会因为王位产生动乱,埃德蒙,由他们打下去,最后生存下来的,便是卡蒙嘉最适合的。我要求你两不帮,两不管,不管死去多少人,消失多少人,你只要等待到那个日子,离开就好。你我都清楚,当胜利来临,他们就会发现,卡蒙嘉撑不了多久。所以……看下谁在真心挽救卡蒙嘉。"

  "这是……您最后的要求吗?祖父。"

  "是,这是我最后的要求,这个时代需要变革,也正在变革。以前,我们为了挽救这个腐朽的王族,我们把你带来了,我们愚蠢的认为,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但是……现在看来,埃德蒙,时代、人类、文化、精神我们都可以给予,但是历史的更新换代,我们都无法违抗……这是……这就是人类的进程,就像进化掉尾巴跟牙齿一样,精神的世界,阶级的世界也是如此。我错了……我和我的父亲都错了……历史要求我们去死亡,所以……现在我必须死去……"

  埃德蒙缓缓站立直他的脊梁,他看着自己的祖父,这一刻,这一刻在境界以及世界观上,埃德蒙这个初始人输了。他张张嘴巴,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这个时候,您该跟您的妻子去告别吧,祖父,今后谁会去管那些可怜的女人呢?"

  诺曼十四笑了下:"自然会有人去管的,孩子。"

  "我爱您,祖父……如果……如果寂寞,请把我的爱带到路上,这样便不孤独了。"埃德蒙强笑着说。

  诺曼十四轻轻的摇头,他伸手从身边拉过自己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埃德蒙,祖父不寂寞,我的儿子在我身边。人生一世,最后会发现,我们活的就是一份亲情,虽然不多,你看埃德蒙,我还是有的。"

  他伸出手,捧住加布里埃尔的的脸,亲吻他的额头:"抱歉,我的孩子,可以原谅我吗?"

  加布里埃尔笑嘻嘻的,他什么都没跟陛下说,他只是扭头看着埃德蒙:"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都爱她们。"

  埃德蒙回答:"我会保护她们,如果她们愿意。"

  "我的理查森,罗莎,克罗宁,他们的脾气就像我一样,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所有的人都爱我,以为……世界是为我而生的,以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埃德蒙看着他,巨大的战舰摇晃着,他几乎能听到那边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他抓紧时间说:"以前,以前我认为那是不好的,现在我认为,自大也是善良的一种,只是自大又不去伤害谁。我会给予庇护,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相信在你走之后,他们会瞬间成熟……"

  加布里埃尔笑了下:"你的话一向这么残忍吗?"

  埃德蒙点点头:"我不喜欢骗人,我实话实说。"

  "如果,有人侵害到他们的财产,请你给予庇护。你知道,我的孩子们自大到……连自己的财产都保护不了,我给了他们错误的教育。"

  "那是您太爱他们了……叔叔,如果……如果您愿意,事后……我带他们去贝因托吧,那是我的家。我想……我的父亲席书缘还是可以庇护他们的。"埃德蒙看着他说。

  加布里埃尔呆了片刻,释然一笑:"原来如此,你说我争个什么劲儿,你跟你两个祖父耍着我们这些可怜的家伙玩了几乎二十年。"

  诺曼十四有些不好意思,插了一句嘴:"我很抱歉,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亲王随意的摆下手,随便的就像乡下人一般,搂着自己父亲的肩膀对埃德蒙说:"算了,算了,尘归尘,土归土,不用管他们,我想独立是一件好事情。我那位兄弟已经疯狂,我想我的孩子们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如果……你真的可以庇护,就在他们一无所有之后再给予吧,不然一切都会成为你欠他们的。"

  埃德蒙想了下点点头:"好的,叔叔。"

  "我没听错吧,你叫我叔叔?"加布里埃尔挖挖耳朵。

  "是的,加布里埃尔叔叔。"埃德蒙看着他说。

  巨大的爆炸声,有碎片在飞舞,加布里埃尔扶着老父亲的肩膀,缓缓坐到台阶上,这对父子从未如此亲昵过,但是现在,他们的手紧紧拉在一起。诺曼十四抬起头看着的埃德蒙:"最后一刻,就关了影像,叫我们在你面前保持最后的体面和完整,没有人能笑着迎接死亡,因为我们是如此的不甘心。埃德蒙,告诉你的父亲……请他原谅我夺走了他的儿子,并且在他的儿子脑海里树立起不切实际的人格。"

  埃德蒙无所谓的摇摇头,他现在坐在空间站的一所小密室内,他的正前方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户他能看到整个的空间站已经成为一片火海,威尔克斯特跟波纹科菲在边缘指挥人挽救着什么。

  前皇后尤兰康丁就在不远处抓着裙子大喊着:"肖……肖……你在哪?加布里埃尔,我的孩子……你在哪?"

  "我听到妈妈在叫我。"加布里埃尔突然依靠进自己父亲的怀里,他还是脆弱了。

  "别怕,爸爸在这里。"诺曼十四安慰他。

  加布里埃尔不由的抽动着肩膀笑了:"您这话,是哄孩子的吧,你知道……我自己都做祖父了。"

  诺曼十四也在笑:"怎么办……我就是想拥抱你啊……"

  埃德蒙也伸出手,但是他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可以帮祖父,帮路易初始……现在他失去他们了……他伸出手,什么都捞不到。

  "埃德蒙,最后一次要求你,不是命令,也不要求你发誓,甩开卡蒙嘉,随它走,不要再做它的拐棍,当它饱受伤害之后,再站起来,它便是一个巨人。"诺曼十四最后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无声的点点头,他觉得有些咸咸的液体倾倒在他的嘴巴里,他就像一个乡下的粗野的没家教的孩子一般,用衣袖擦着他们。

  诺曼十四伸手关了最后的咨询影像,五六分钟后,天空传来了最后的连爆……巨响,有人喊:"那是陛下的舰艇。"

  接着……世界安静起来,卡蒙嘉人都走出自己的屋子,看着天空,这次联邦商贸会议,带走的何止只是诺曼十四一个人,整整七万人……那七万人身后是七万个家庭。

  人们跪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他们不知道该向什么人祈祷,只能默默的哭泣。

  埃德蒙慢慢走出密室,将耳朵上的咨询器拿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走到尤兰康丁面前,这个总是喜欢晕过去的前皇后穿着一件绿色的天鹅绒的裙子。

  "他们会疼吗?"她扭头问埃德蒙。

  "不会的,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埃德蒙想安慰她,却无法接近她。

  尤兰康丁撑开裙摆,到处跑着接着,接着那些灰,她确定,这里面有她最爱的丈夫,儿子。没人敢上前阻止这个女人,埃德蒙只能默默的跟随着她。

  波纹科菲走向前,不停的从火焰里拽出一些残骸,威尔克斯特将他按到地上躲避过一次小型的爆炸。他对他说:"没用的,没用的!"

  "我不敢相信……"波纹科菲又站起来向前看。

  "谁敢相信?"威尔克斯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他们四下看着,一直看到穿着睡衣的路易,带着呆滞的表情走进燃烧的皇家空间站的平台广场。那里到处找着火,他知道艾登就在那个天空,他只能在天空……那个天空原本是他应该在地方。他的手里紧紧抓着艾登的最后的信笺……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至爱:

  无法形容我现在的矛盾的心情,一直以来,作为皇家的外来因素我在接受着各种各样的非议,给我的父亲,给诺曼家带来了很多很多的污点,这正是我做这件事的起因,大概吧。

  路易,这真是一场悲剧,没有任何剧作家能写出我的悲剧。我的出生跟这个世界不契合,我的成长跟小剧场不契合,我跟母亲不契合,跟父亲不契合,跟卡蒙嘉整个国家不契合。

  我只跟你契合,一直契合……从小时候我悄悄看你开始,就契合……

  小时候,我喜欢躲在幕布后看他们演故事,一个故事,他们可以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演绎许多遍,许多次,许多年,他们可以随时在一个故事里添加角色,添加台词,改变走向,那就是我向往的舞台……

  人生却不可以。所以我总是想回避生活,憨傻的认为全世界在跟我作对。其实,我只是一位古书内描写的堂吉诃德,我在跟世界的风车做着没有胜算的斗争,一直斗到我爱上了你,我的爱人,你……

  路易,我想代替你出这次任务,欺骗或者伤害,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我总是给我的爸爸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现在我想代替你为爸爸做一些事情,比如保护我们的皇帝陛下去联邦城,你说,我的父亲会高兴吗?大概吧,他一定想不到我会飞了那么远,就在他的头顶,就在他的天空……看着他……永远的……

  路易……请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任性的家伙做了这样的事情……一直以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给予我这个世界最纯洁、最至高无暇的爱,那么现在,我在此请求你……你要幸福,你要快乐,你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你要……

  原谅我的背叛……
  忘记我们的爱……
  忘记我这个人……
  忘记那个可怜的路易?艾登……那个从不属于诺曼家的那个孩子。

  路易……帮我告诉爸爸……我爱他,对不起……

  艾登

  这是一封到处是矛盾的信笺,路易看着天空的废墟,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封信,他将它揉烂,揉成一团……

  埃德蒙四下茫然的看着,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尤兰康丁的手,另外一只手却不知所措,这个国家在着火,但是他答应它的主人,从此再也不管这里,从此任由它自由发展……他管了它二十年了,就这样放开,他做不到,他总觉的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到底是失去的是什么?后来,他看到了路易,他的孩子……

  他冲过去看着他,他捧起他的脸,亲吻他面颊上的每个地方,路易呆滞的并未理睬欣喜若狂的埃德蒙……

  警笛声,警报声,救护车,救火车……陆续的,该来的都来了……

  咨询器上,加布雷恩思搂着自己的母亲,皇妃露西哭泣,他对国民说:"我的父亲,一生致力于改变卡蒙嘉,将我们的卡蒙嘉推到世界顶端。但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甚至经常忘记我母亲的生日。现在……父亲去了……请各位国民不要受此影响,我们要稳定大局,一切为了父亲的卡蒙嘉,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我将竭尽全力,保护它,爱护它……"

  无助的人们就如抓到救命绳子一般,不知道谁在若代堡外大喊了一句:"诺曼十五陛下万岁。"

  接着那个声音响彻全国……

  陶维流放了……
  加布里埃尔死了……
  菲茨杰拉德疯了……

  卡蒙嘉的皇帝,只有加布雷恩思这位唯一王储去做。至于若代堡的主人,那个终身受到宠爱的孩子……他一言不发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所有能够把握风向的人都这样说:"若代堡的时代,已经过去……"


背后的眼睛

  诺曼十四算是尸骨无存,加布里埃尔,艾登,还有陛下的铁狮军兵力几乎没了一多半。引起这场卡蒙嘉建国以来最大悲剧的是一枚爆炸力并不大的光源炮弹,但是就是这枚由垦荒者叛军打出的炮弹,它改变了几块巨大陨石的轨道。

  很巧合的,国家气象观测站竟然没有那些脱离轨道陨石的资料。同天,国家气象局的一个主要检测部门六名观测员自杀身亡,国家气象局长也服毒自尽。

  一个星期后,在国家勇士纪念礼堂,一次过皇帝陛下与死去的士兵、国民的集体葬礼在那里举行。

  埃德蒙把自己关了好几天,他甚至不想去参加那个葬礼。但是威尔克斯特说,有可能就在葬礼上,有人会强烈再要求一次加布雷恩思的登基事件,埃德蒙觉着他到真的应该去了。

  路易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埃德蒙没有去问路易为什么他不在舰艇上,为什么是艾登在舰艇上。他们都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谁也不愿意再撕破那道伤口。

  上午,埃德蒙穿着一套漆黑的葬服慢慢的走出房间,屋子外,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站了起来,波纹科菲看了他一眼说:"我被停了军部所有的工作。"

  埃德蒙的嘴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当它是休假吧。"波纹科菲点点头:"这正是我盼望的,埃德蒙,一会去了,可以不闹吗?保持沉默好吗?"

  有些原因,有些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但是,他们都没有证据。那位亲王陛下是最大的受益人,没人能指控他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做的事情可谓天衣无缝,甚至他最爱的儿子都死于这场惨剧,据说加布雷恩思一度崩溃。

  简的手紧紧抓了一下薄纱黑宽帽檐,她的眼睛红肿,这位可怜的女人在这次事件中失去了弟弟。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在岗位上,若代堡无法离开人,许多见风使舵的人已经集体辞职。

  温暖的光线照射在这个小院子,这里人迹冷清,花池内的荷花残叶上落着灰尘还有腐烂的洞,这个院子从有了若代堡的大公就未曾这样寂寞凄凉过。

  没有埃德蒙的卫兵,没有埃德蒙的亲随,没有埃德蒙的女官,没有埃德蒙的秘书,有的人被勒令审查去了,有的被逮捕了。

  埃德蒙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他不是无法反抗,也不是不能反抗,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颠覆这个国家。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这是最后的承诺,他必须默默的看到最后,找出那只打赢的兽王捧它上位,这就是他最后的工作。他想过一千次的离开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会这样,以前他常听诺曼十四说:

  你还小。

  你还年轻。

  你智力过人,但是不了解真正的人性。

  从出生到现在,埃德蒙也算是一直被捧着,一直……被高高的悬挂在那里。

  这一摔,摔的埃德蒙有些发晕,他伸出手想去狠狠的打击什么,但是如果他伸出手,打击一切他不愿意,不想要的东西,那么?剩下的人呢?他们会按照自然规律依附过来,臣服过来?自己算什么?诺曼……十六,十七,十八吗?

  奥戴维他们站立的笔直,他们看着自己的大公,脸上的表情刚毅无比,他们虽然不说话,但是依旧传达了一个意思,您有我们就够了,再也不需要更多了。

  "车子在门口,还是您的车子,您的司机。"简走过来行礼说。

  "辛苦了,简。"埃德蒙温言说。

  "是我应该做的,我是您的管家,这是我的职责。"简笑了下,转身带路。

  他们正说着,院子门口,安吉带着一队穿着整齐,军服笔挺的军人走了进来。

  "我带来了属于您封地的士兵,还有您的空间站的士兵。"安吉冲大家笑笑,随之眼睛红肿。

  埃德蒙点点头,继而向外脚步稳定的走去。他的身后,路易坐在窗台上,仰头看着蓝天一动不动。

  国家安全部、最高警备厅从这一刻只为未来的卡蒙嘉皇帝服务,他们没出现在这里,未来的诺曼十五,大家都清楚是谁了。

  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车子在国王老道缓缓的走着,埃德蒙的队伍慢慢跟随着,没人再为他戒严,一切特权随着诺曼十四的死去而消失。

  "请您安心,我会支持您的。"威尔克斯特主动握起埃德蒙的手。埃德蒙冲他笑下,一夜,只是一夜,他从这个英俊的帝国贵族头上看到了白发。根据情报,威尔克斯特在家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家族分成两派,大权不稳,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有长老戒指的话,他已经被那股暗流掩埋。

  "谢谢。"埃德蒙笑笑。这一刻他很想告诉这个人,我不在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国家的任何权利,也许前一天这里还是我的家,但是现在开始,只要离开我将永远不再回来。

  但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最后的任务,只是简单的保持沉默。

  终于,车队缓缓停下,有人打开车门,埃德蒙慢慢走了出去。黑压压的广场,抽泣声,议论声突然小了下来,埃德蒙走在前面,脊梁笔直,他的身后威尔克斯特,波纹科菲紧紧相随。

  席书缘紧紧抓着自己的座位扶手,眼睛看着咨询器,在最后一刻,这位号称星际最沉稳的君王还是浑身发抖的掉了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他确定,这一刻埃德蒙是恨他的,这个孩子可能再也不回这个国度了。

  "您是帝王,您不能干预他国政策,您必须依从宇宙大宪法走。从你答应了您的父亲,有些结果我们都是可以预见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把他送到那里,却又接着不闻不问?"潘西坐在不远处的座位对他说。

  "我的帝王艺术,是有残缺的。"席书缘终于缓缓开口。

  潘西不明白,他站起来关了咨询器,皇帝莫尔在不远处松了一口气,他帮席书缘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里。

  席书缘喝了一口,终于说出了他心里这些年一直压抑的话:"一直以来,贝因托成为一个全星系最优秀的民族,每个人都在传颂不一样的贝因托,不一样的新的国。但是当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才知道欠缺了什么。一个事件可以产生一位将军,一位富翁,一位智者,国王也是,但是帝王有帝王的艺术,统治手段,统治教育在星系帝王教育上一直是秘密的功课。贝因托是好,但是……它是不健全的,我出身军人,莫尔是个……海盗。"

  皇帝莫尔尴尬的笑了下,走过来接着跟一起站起来的同伴们说:"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积存经验,坐在这个位置总是想做的更好。但是,艺术,制度,语言,民族文化,帝王传统教育,我们是没有的。卡蒙嘉皇族存世六百年,他们有最完整的秘密教育,比如,物种之间的契约,社会群体控制,这是一本最高的君主论。送埃德蒙去就是为了这本卡蒙嘉君主论,我们没有付出代价和血的准备,也不准备付出这些。所以,埃德蒙为卡蒙嘉服务二十年,最后的谢礼,便是这本历代君王的君主论。最初的……协议,是这样的。"

  席书缘轻轻闭起眼睛:"但是,埃德蒙走的第二年,我们发现……这本书,贝因托不需要。虽然……我的父亲,祖父说的那么好,但是那是卡蒙嘉的道路,任何事情我们只能借鉴,不付出代价是不成的。"

  莫尔:"这个时候,我们下过十次召回令。"

  席书缘:"埃德蒙却拒绝了。"

  莫尔:"卡蒙嘉的帝王们给他的第一堂课就是……"

  席书缘站起来无奈的叹息道:"帝王的信用!埃德蒙有了他第一重帝王性格,这重性格……属于卡蒙嘉,多可笑,他是贝因托的继承人啊。但是如果按照贝因托的教育,不喜欢可以转身走开,不想要那就不要,不高兴那就毁灭你。但是统治国家,那是人治艺术,最高艺术。"

  旧日友人都默默无语的看着外面,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加了解初始人,这些人虽然表面刚烈,能力超群,但是……他们的情感却更加细腻。就像贝因托席书缘一般,那个他深爱的本,无论死去多少年,他都不会把莫尔放在第一位,这是属于初始人的偏执症。

  "那么……风(埃德蒙在贝因托的名字)回来怎么办?"潘西犯了老毛病,他开始担心了。

  席书缘叹息了下,冲着自己的老骑士笑下:"不是叫你这几年一直开垦行星,制造新的跳点线吗?"

  潘西恍然大悟:"您的意思?"

  席书缘点点头:"罗林威治,属于埃德蒙的国度,我会补偿给他最好的……但是现在,准备好,通知他们,五个月后,我要以国礼去迎接我的儿子。"

  贝因托帝王站立在他皇宫的窗户上,看着远方,这一刻……他终于放弃了,埃德蒙是他心里的伤,悔之晚矣。

  埃德蒙的位置依旧是第一排,当他孤独的坐下,周围呈现真空的时候,尤兰康丁第一个走过来坐了下来。

  埃德蒙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您不必坐在我这里,相信不久之后我就会倒霉了。"

  "一位祖母,跟外孙坐在一起有罪吗?我看他们谁敢说。"前皇后的气质依旧凌烈,但是凌烈之下,又泛着一股凄凉。

  她坐下后不久,已经成为一派党阀代表的金丝默默的走了进来,坐在了不远处的非皇家席位。即使死去的是她的父亲,她的哥哥,离开皇家开始,她便放弃了这个权利。

  露西由着几位宫女缓缓的扶进来,丈夫去世后,这位算是未来太妃的女人娇弱无比。她看了一眼尤兰康丁,看了一眼德莱婕,这两位皇妃只是默默无语的坐着。倒是德莱婕看到她时眼神柔和了很多,德莱婕的孩子还小,她必须有所打算。

  终于,人渐渐坐满,在定好的时间里,诺曼·托波祈·加布雷恩思神色憔悴的走了进来。

  有人站起来,也有人依旧坐着。

  大部分站起来之后……有人终于在最后的时刻站了起来。

  埃德蒙是坐着的,他在此表明一个立场,我可以不管,不闻,不问,但是我绝对不承认你大卡蒙嘉皇帝的地位。

  加布雷恩思这次没再过来跟埃德蒙说话,这些年,他一直很亲和,很谦虚的做着一位好皇储,好父亲。也许,今天的他真的卸下了这个胆子,于是,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从下面看去跟诺曼十四出奇的相像。

  加布雷恩思站到了讲话台,他没有回头看下卡蒙嘉前皇帝的遗像,也没看艾登的遗像,虽然……艾登的位置摆在皇储位,这一次他终于敢于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什么了,可是……艾登却不再需要了。

  勇士礼堂的门缓缓打开,被诺曼十四逐渐废弃的长老会成员,威尔克斯特的好友塞德莱·布龙菲尔德站在了长老会成员的身后,旧日挚友就在这一刻,分开了。明妮属于塞德莱,布龙菲尔德必须跟自己的小姑姑走,威尔克斯特的父亲也跟随者,军政部的一半官员跟随着。

  埃德蒙依旧面无表情,他知道这十多万人,这一国的人都在等着他整个传说中的皇位继承人跟现任的继承人发生某种对碰,这种对碰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埃德蒙没有动,他很抱歉的嘴角冷笑,整个皇位他从未想过,只是大家都不相信。

  坐在后排的波纹科菲突然站了起来,他无视自己的级别,自己的立场,终于干了毕生最出头风的一件事,他走到埃德蒙面前,缓缓坐在了他身边拉住他的一只手说:"如果你想哭,我随时可以借你肩膀,如果悲伤令你浑身无力,你可以依赖我。"

  埃德蒙冲他笑笑,摇摇头,只是手再也没放开他。

  威尔克斯特无法过去,不能过去,他的教养,他的理智,他的教育,他的心放不开的有很多。他两次想站起来,他的母亲紧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要掐的威尔克斯特流血,这位夫人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孩子,她只能哀求的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加布雷恩思看着埃德蒙,他们的目光对碰,思想在空中交流。

  加布雷恩思:"我赢了,我站在这里,我俯视着你。"

  埃德蒙:"赢了?是啊,你杀了你的父亲,你的儿子,你赢了。"

  加布雷恩思:"你的大厦轰然倒塌之后,你会发现你什么都不是。"

  埃德蒙:"我的大厦高到你无法想象,它接天入地无边无际,就凭你?"

  加布雷恩思:"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埃德蒙:"我懂人性。"

  加布雷恩思:"人性?这很可笑。"

  埃德蒙:"是啊,很可笑,你的身后,有你的父亲在看着你,艾登在看着你,几十万亡魂看着你,敢回头吗?回过头看着他们的眼睛,看啊,那些都是你的亲人……"

  加布雷恩思最终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咳嗽了两声,一脸悲痛的发表了人生第一个以皇帝语气角度来总结的讲话。

  "这是一个悲伤的月份,我失去了我的父亲,我的儿子。你们失去了你们的亲人,你们的皇帝。

  卡蒙嘉建国六百多年,这是最大的灾难,这场灾难在我们的心里撕裂一个伤口,举国哀痛。我们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我们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表现出我们心底最最大的伤悲?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像一个平凡人一般,去为我的儿子哀求,为我的父亲嚎啕。但是,现在我在这里,我就站在这里一滴眼泪都不能掉,卡蒙嘉从不需要眼泪。

  我们的卡蒙嘉,现在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在时代的洪流前进着……"

  埃德蒙缓缓站起来,他看下诺曼十四的遗像,他向他微笑,在心底对他说:"祖父,我爱你。"

  若代大公站起来离开,勇士大厅的灯光照耀在他的头顶,悲哀的钢琴在远处响彻。

  我不悲哀,
  我不具备悲哀的权利。
  我不落泪,
  卡蒙嘉没有眼泪。
  我不呐喊。
  我的亲人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默默的看着你,
  我的卡蒙嘉。
  有个声音就在对我说,
  你从未离去。
  你在记忆力微笑。
  在空气里跳跃,
  在世界飞舞,
  那是你,最后的卡蒙嘉!
  我的家园,
  我宁静的心海……

丹尼仕柯断裂的桥

  新到的内侍去丹尼仕柯拿内务供给,但是就在星期一的早晨,一辆铲车开过来,通往丹尼仕柯的道路被拦腰铲断了。

  新上任的诺曼十五这几天正在做交接,也就是今天上午他终于拿到了他盼望已久的钥匙打开了父亲最最重要的办公室,文件柜,应该打开的他都打开了,老陛下的私人物品被他立刻妥善的放了起来,他需要时间再慢慢整理那些东西。

  在诺曼十四的油画后面有一个保险柜,多年来现任诺曼十五只见自己的父亲开过三次,他一直觉着那是个神奇的地段,小时候加布雷恩思觉着那里有宝藏,长大了他认为那里有着最高特权的秘密。

  但是所有的方式都尝试之后,保险箱就是打不开,再试下去,自爆装置就要启动了。加布雷恩思没有再使用新的装置去撬开它,他去找一个人,或者说,他命令他们去叫若代堡的大公来见他,埃德蒙一定有办法的,自己的父亲是那么的宠爱他。

  诺曼十五在屋子里调换了好多方式,好多角度坐下,他幻想现在已久,什么坐姿能体现他现在愉快的心情?什么坐姿能表现出他压根不在乎埃德蒙?什么坐姿能令他畏惧……?

  但是……

  新上任的秘书很尴尬的对诺曼十五报告,大公阁下说了:"不知道,他也不会来。"

  诺曼十五气的浑身发抖,当他站起来,地面却传来沉闷的震动。秘书急急的走进来对他说:"陛下,王妃命令内宫将通往丹尼仕柯的道路铲断了。"

  路易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铲断的那条路,这是侮辱嘛,他难以忍受。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出来阻止这种极尽侮辱的行为,虽然祖父去世,但是哥哥依旧是若代堡的大公,长老印的拥有者。

  埃德蒙坐在院子里跟波纹科菲下棋,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愿意不跟那边来往,最好他们连门都封了,不来往,他倒是从此可以省心了。

  诺曼十五跑进母亲刚搬进的宫殿,露西皇妃正跟一群贵妇说着闲话,丧期未过,虽然大家人人一身黑,但是在碧绿的树叶,香气宜人的铃兰里娇笑声,议论声就像一首诗。

  这样的环境令诺曼十五莫名的安定下来,丹尼仕柯就是他的家,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笑声再难寻回来了。

  "母亲。"他慢慢走到露西面前,并用眼角看着低着头看着一本书的明妮,他看不清明妮的表情,现在他每天晚上都在偏殿打地铺,对外说明妮第一次怀孕,他很珍惜她,但是,他和明妮都清楚,他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哦,看看我的孩子,你都瘦了。"露西伸出手,手指上带了一枚硕大的能源石戒指,这枚戒指他在一幅油画上见过,卡蒙嘉第一代皇后就带着这枚戒指,母亲怎么得到的?

  皇帝陛下看下那些贵妇,她们优雅的站起来,掂了裙子边缓缓半屈着自己的身体,倒退着缓缓退下,明妮放下书,转身离开。

  看下四周再也没人,诺曼十五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您命令他们铲断了丹尼仕柯的道路?"

  露西端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很无所谓的说:"想不通?"

  诺曼十五没有说话。

  "我恨他,这些年,几乎所有的伤害都跟那边有关系。我和她的祖母,一生都在交战,但是每次我都输,你的父亲即使死了,心里都有他祖母的位置。我的孩子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什么总是得不到那个人的欢心?现在,时间到了,你知道,我亲爱的孩子,我不必再卑微的去面对他们了,我不喜欢他,这就是我要对全卡蒙嘉要说的。"

  母亲苦了一辈子,作为情人,生了他还给别人养,一辈子那么好强,但是每一段伤害都来自他,诺曼十五想,也许在某些情形上,他跟这个母亲是相同的,根骨上他们的心胸并不高。算了,只要母亲高兴,他亲吻了母亲的面颊,转身走开。

  路易气哼哼的回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到了埃德蒙的面前,指着身后大声问:"您就允许他们如此的侮辱你吗?"

  埃德蒙笑了下,掂起棋子缓缓放在棋盘上:"有什么关系呢,路易。"

  "祖父才刚去世,伟大了诺曼十四才离开,他就开始迫害血亲了。"路易大声说。

  "不会,他不会伤害任何血亲,他只是对我,对于所有的血亲他会加倍团结,大施圣恩。唯独我,我这个曾经的竞争人,他绝对不会容忍我在他面前晃悠的。"埃德蒙笑笑,接过波纹科菲为他削好的水果。

  现在,埃德蒙这边所有的损耗都是自己掏腰包,国家一个钱都不掏。

  "您就任由他们侮辱你?"路易没想到埃德蒙会这样,会这样的无所谓,会这样的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名誉,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他们怎么会侮辱到我呢,路易?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埃德蒙摆好棋子准备跟波纹科菲再杀一盘。

  "我要去陛下那里抗议。"路易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路易!"埃德蒙站起来,叫住他:"没有用。"

  路易气的浑身发抖,他转身跑了出去,不久之后他叫来一群匠人,抬了大堆的砖头,在那条断了的桥面上修建起一堵高墙。也许他这样做,是为了显示自己根本不稀罕跟那边来往,但是在许多有心人看来,这种行为就成了大公本人的孩子气,若代堡失去了陛下的庇护,在许多人看来,从此不值一文。

  时间慢慢过去,从葬礼过后,诺曼十五一直连续工作,他重组内阁,重组秘书处,重组军政部,所有他不喜欢的都毫不犹疑,毫无眷恋的被他踢出去。也许是他的父亲为他制定的基础太好,也许是那位大公"躲避"在他的城堡,根本不迎战,在没有反对人的情况下,诺曼十五逐渐,逐渐进入了一位皇帝真正应该有的状况。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过去,就在诺曼十五觉着他已经控制了全部的时候,财政部,能源处,那边隐藏的危机终于爆发了。诺曼十四带走了国家能源的一半,他们现有的能源只能支持国家的三个月使用,而财政部那边因为今日付出大笔的陛下登基,推行陛下新政,还有那场无比排场震惊全世界的葬礼,他们拿不出购买能源石的钱,目前市面上所有的能源都是翻了几十倍的高价能源。

  这都不算什么,真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可怕的是,国家粮食储备只能维持两个月到三个月了,这才是最可怕的。诺曼十五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带走那么一大笔的能源,一切的事件正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逐渐浮出水面,这个国家并非像诺曼十五想象的那么富裕,在平稳的面具下,国家的危流被诺曼十四遮掩的完美极了,就连他最最心爱的儿子都不知道。

  "您能告诉我,我们的钱到底去哪里了吗?堂堂卡蒙嘉,五百年的历史,国家储备金库却只有这么一点?"陛下召来财务大臣,这位大臣前身却是陛下的第四秘书,属于亲信近人。

  "您记得,前一段时间我们打的那场联邦金融案吗?"财务大臣不急不缓的说,他并不畏惧目前的诺曼十五,有时候,国家财政大臣是被宠爱坏了的孩子,由于触摸国家经济命脉,陛下跟自己的财政大臣有时候就像连体婴,谁也离不开谁。

  "是的,我知道。"诺曼十五看着成堆的需要签署的支出单据,就连他的母亲,现在的卡蒙嘉最高贵的女人都给他送来两尺厚的账单,所有人都跟陛下要钱。

  "那件案件,其实确实存在,虽然最重要的证人突然死亡,但是依旧有不利于我们的证据,一旦开庭,我们的国家金库就可能被冻结。因此,陛下跟那边经过联邦法庭调解,私下达成协议,按照对方的起诉要求,我们还是赔偿了不到原来申请的百分之十的赔偿款。我们知道对方要求的金额硕大,其实我们已经非常,非常占便宜了,陛下能做到这一点,真是的靠宇宙之神的庇护了。您知道的,我以前从不信仰什么,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准备给自己找个宗教……"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没钱了?"诺曼十五开口。

  "没错,在国家储备上,我们是宇宙最穷的国家,甚至那个已经乱成一团的垦荒者他们都比我们强。您看他们还有几十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储备,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我们是不是已经要举国上下啃墙皮了。"这位大臣的语气全无尊重,说话刻薄已极,以前诺曼十五总是觉着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能容忍这样的失礼。现在,他想他明白了,这人话不好听,但是他却在给自己出主意,垦荒者有粮食。

  "你能想出办法吗?"他问他,不但问,他还站起来,请他坐到沙发上,刚才想好的下马威,想好的那些讥讽的,训斥的话全部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财政大臣缓缓的喝着陛下亲自为他倒得茶,眼神里并无得意,他在激烈的争斗着,就在他的心里,有无数的良心,无数的恶魔在互相争论着。

  一群宫人,嘻嘻哈哈的娇笑着从远处走过。那些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裙,笑声里炫耀着自己的青春本钱,多么可爱的姑娘啊!财政大臣想起自己的小孙女,他无法想象自己那个娇媚可爱和这些宫人差不多大小的孙女一脸菜色,濒临饿死的样儿。

  "国家目前是危机了,联邦贸易会也去不成了,我们确实在金融生态链上失去了重要的几环。但是国家没钱了,有个人却是有钱的,只要他愿意拿出来,只要他愿意管,这个危机大概可以过去。"

  陛下的脑海瞬间的闪过那个人,没错,他原本想着一刀一刀的将那个人切开,分食,他想将他的权利,他的尊严全部践踏在脚底下,失去父亲的庇护,那个毛孩子什么都不是。

  陛下站起来,一脸喜色的说:"我马上去安排他们,立刻封存他的账户,立刻……"

  财政大臣一脸无奈的放下茶杯:"诺曼大公从来到这片土地,所有的账单都是自己在付,您的行为,您最近所谓的行为都帮了他一个大忙。以前他享受国家福利,他理所当然的必须为国家服务,您停了他长老的福利,消掉他的权利,但是他依然有长老戒指,在国家需要形势大的政策的情况下,他,还有那位威尔克斯特侯爵,他的未婚夫绝对不会支持你。还有,若代大公拥有的跳点股份一直是私人的,他全部的收入在联邦金库,不在国家金库。卡蒙嘉最骄傲的商业跳点属于个人,难道您不知道吗?我想您以前一定认为那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多年前我们的国家修建不起的跳点,大公阁下是以一种奇怪的私人关系筹到钱的。他理所当然享受这个国家富贵,您愚蠢的母亲却斩断了那条桥,啊哈,要是我是大公我也乐死了,我快乐死了,我不用再为这个该死的国家付钱了,多么好。"

  陛下瞪着财政大臣,他不喜欢这个人,现在开始他准备讨厌这个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思都在讥讽自己,每一条都在若有所指的嘲笑自己的处境不妙,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陛下!我是有意的,事关整个国家民族,虽然我不喜欢您,但是作为对挚友以及对这个国家的尊重,我不开玩笑,您必须去大公私人的钱包里掏钱,虽然您绝对不想求他。但是有件事情我想告诉您,没有他联邦账号的支援,这个月您都支撑不过去。未来的三年,您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叫花子,哄着他,宠着他,顺着他,这就是您最最重要的工作。"

  这位大臣说完,站起来深深的给陛下鞠躬:"请您筑起一个皇帝应有的厚脸皮吧。"他转身要走,但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诺曼十五从身后问他:"父皇,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他的,爱他的对吗?"

  "不,陛下,您的父亲深深的爱着自己的这位孙儿。若代大公的政治意义在我这些年的观察看来,他有着背后的政治、经济的深远意义。说实话我喜欢他做我的陛下,这样我可以少操心,告辞了。"财政大臣行礼完毕之后离开。

  诺曼十五慢慢的站起来,他缓缓走出自己的花园,前些天的雄心壮志被这个该死的满是窟窿的现状冲击的干干净净。他慢慢走过中心大道,走过那些金碧辉煌的雕塑,他的背影被那些宫内的女人所仰慕,在她们看来国王什么都有,也许就在这一刻,诺曼十五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父亲的背影都是如此的孤寂,如此的凄凉。现在,他想他们终于一样了,在那种被生活的实际,国家的现状逼迫出来的真正的国王气质。

  诺曼十五站在那条断桥之上沉思了三十分钟,接着他大发雷霆的训斥了内宫总管,当下撤职,驱逐了很多人。

  "我的父亲才刚刚去世,你们就来这里糟蹋我最爱的侄儿,我的埃德蒙了,谁给你们的权利?你们这些势利鬼,该死的品质下流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通知我!该死的!该死的!"

  他大声骂着,骂的在那边下棋的埃德蒙都不得安生,对于国王陛下的大发雷霆,他毫无反应,但是路易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大公的态度

  埃德蒙大公不在丹尼仕柯,从陛下开始训斥,埃德蒙就悄悄放下棋子带着全家人迁移到卡蒙嘉中心城的边缘,一所久违的农庄内。

  有人将桥梁修好,有人推倒了那堵路易的负气墙,陛下带着新上任的丹尼仕柯总务一起赶到那里,甚至露西王妃都不知道怎么的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她一脸歉意的走进她从未去过的地方若代堡。

  也许此刻她已然气炸,大清早,自己的儿子走进自己卧室指着她满屋子的新首饰和奢侈品说:"如果您想被人三个月后送到断头台上,这些金光灿烂的东西会成为你上法庭的证据,母亲,你能帮帮您不容易的儿子吗?"

  露西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自己的儿子,但是她还是站起来,指挥那些宫女搬走那些东西。他们母子长谈了三个多小时之后,露西神色灰暗的摘下各种首饰,恢复了她寡妇皇太妃的身份,诺曼十四到死都没给她提到皇后,她依旧跟尤兰康丁一样裙摆下的衬色是青蛙绿。

  母子慢慢向着外面走着,诺曼·德莱婕皇妃带着诺曼·罗赛蒂公主还有二、三十位老宫人向外走,这些人都提着笨重的行李,罗塞蒂满脸泪水,一步一回头。

  "您这是要去哪里?"诺曼十五走过去问德莱婕。

  "我的丈夫死了,我要跟罗赛蒂回我的封地,陛下。"德莱婕依旧保有她半个母亲的身份,所以说话还是带着一分不客气。

  "啊,德莱婕,你这个骄傲的家伙,不是叫你等等我吗 ?你竟然要悄悄溜走。"尤兰康丁带着一队宫人也提着大堆的行李向外走。

  陛下去世不到一个月,自己的养母还有父亲的小老婆竟然集体离开这个地方,到底自己的妈妈做了什么?陛下扭头等着自己的母亲露西,露西慌张的低头,也许……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封存一般宫殿,限定路线,规定一些宫殿只有得到她的允许才可以进去,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陆续的,又有人从那边的旧宫走过来,这些人带着侍奉自己的老内侍,提着行李慢慢走到陛下面前,没有悲哀,没有情感的微微点头:"再见,陛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诺曼十五更加慌张,没有家人的丹尼仕柯,还是丹尼仕柯吗?

  "不去哪里,我们都有去处的。乡下,子女那里,哪里都可以的,陛下。"有人回答。

  金丝带着一些人慢慢走近丹尼仕柯,她是来接自己的母亲的,但是当她看到这种盛况,脸上不由带出了一丝讥讽。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允许你们离开,假如我的母亲真的做错了,那么我道歉,现在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卫兵,把这些行李……还有我的长辈请回他们的地方,我们晚上回来说。"

  陛下指挥着,现场有些乱,但是,那些失势的老宫妃能做什么呢?她们被迫又转了回去。

  德莱婕拿出一张纸放到陛下手里:"幸亏我做了准备,好吧,这是我跟我的孩子放弃继承权的文书,让我回娘家吧,陛下。"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您要这么做?父亲去世后,我已然尊重您,甚至我也从未慢待过我的妹妹,我甚至……要为她准备一笔嫁妆,为什么要走?"

  德莱婕回头看下那座古老的宫殿,她无奈的笑下扭头对诺曼十五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从签署下这些文件开始,我已经不再是卡蒙嘉人,所以抱歉,我有权保持沉默。我在这个国家没有做过任何违反刑法、大宪法的事情,所以我要离开了。"她拉起自己的女儿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扭头对那些内是说:"把你们手中的行李放下,我们就这样离开吧。"

  陛下脸上苍白的看着,看着那对母女,两手空空的走出丹尼仕柯。

  尤兰康丁想了下,她一生贪财,但是此刻她竟然很欣赏德莱婕的行为,所以她也对自己的内侍说:"放下那些行李吧,我们也两手空空的清白的离开。"

  "母亲,为什么?您要抛弃我吗?"诺曼十五拉住尤兰康丁,露西惊讶的猛的抬头。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女人,她抚养了加布雷恩思,自己只是生了加布雷恩思,这个女人却抚养到他成长。露西突然慌乱起来,她走过去连忙拉住尤兰康丁的手:"抱歉,我跟您道歉,我规定她们不许乱走,不许走黄颜色的路,并不包括您啊,您知道的,您和别人不同。"

  尤兰康丁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把这位已经认为自己拥有这个帝国,拥有最高权力女人的手拍开。她伸出手,金丝递给她手帕,皇妃拿起来使劲擦那只手。"没有什么不同的,我会在近日起诉法庭,丹尼仕柯属于我死去的丈夫,既然你觉得这里都是你的,那么我不介意请法庭来分割这里,安心,即使判决给我一栋小屋,我也尊重法律。虽然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世了,但是我还有女儿,有孙儿。对了,雪梨虽然不是皇妃,我想她的孩子也有继承权的,哎呀呀,这个家还真是热闹。"

  "母亲,我不允许您这么做。"诺曼十五顿时急了,父亲才去世,所有的家人逃离,现在竟然开始分割财产了。对了,这个王位他的确是继承了,但是在某些时候,丹尼仕柯却从来不属于陛下自己,它属于那个姓氏。这里哪位贵人身后没有一座山,自己的亲生母亲背景基础少的可怜,他要引起所有已支持者的敌意了。尤兰康丁跟别人不同,她是前皇后,她动一下,牵动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还有那些该死的舆论,他要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您绝对不能离开,就算我强迫您也好,一会我们回来再说。内侍官,请把皇太妃请回宫!"陛下大声命令。

  "我看谁敢动我的母亲!"金丝瞪着要走过来的内侍官。

  "妹妹,这里一定是哪里误会了。"诺曼十五走过来,他以前一直跟金丝关系良好,这位妹妹在他眼里一向很正义。

  金丝看了他一眼:"误会?从我的父亲,我的哥哥去世,您的母亲便在这栋房子里对我们耀武扬威,我们失去亲人,几乎要悲痛的无法活下去,她做了什么?拿着大家的钱去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这样的事情她还做得少了吗?我记得以前她就拿过路易的钱,当她铲断通往若代堡的桥梁,我们便都清醒了,这里是诺曼十五的家,不在是我们的家。"

  诺曼十五走过去:"我为我母亲的愚蠢跟你们道歉。"他低下他发誓永远不低下的头。

  "我们拒绝接受你的道歉,金丝,离开。"尤兰康丁拉着女儿想走。

  "你们哪里都不能去,这是命令。"诺曼十五压抑着怒气,浑身气的发抖,他说着话的时候,露西皇妃的脸色更加恐慌。

  "那我放弃我皇妃的权利,放弃诺曼姓氏,官司我不跟您打了,我怎么能赢过一位国王呢?好吧,金丝,你那边我可以加入吗?那个什么什么党。"尤兰康丁问金丝。

  "当然,母亲,您的女儿做不了女王,可是手底下却也有几十万的党员,我看谁敢动我的母亲。"金丝盯着诺曼十五。

  兄妹站在院子里互相对视着,他们怒目而视,金丝的气焰完全不输给诺曼十五。

  诺曼十五慢慢让开了路,金丝笑了下,扶起自己的母亲向外走,她们走了几步,诺曼十五突然挽住尤兰康丁的另外一只胳膊。

  几位常年站在丹尼仕柯外的报纸记者看到,诺曼十五一脸笑容,带着依恋不已的神色送尤兰康丁皇妃上车,他大声说:"您修养完,就早点回来,妈妈。"

  车队缓缓离开丹尼仕柯,诺曼十五下了戒严令,他给予尤兰康丁皇后待遇,这样的待遇他甚至拒绝给露西。露西皇妃气的转身奔回自己的宫殿,她呐喊着发了脾气,砸了许多东西,在她想找一份出气筒的时候,她发现,她无处可去。一位宫女小心的跟她说:"陛下说,您病了,您需要好好休息,就哪也不要去了。"

  "不,不,加布雷恩思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他的母亲。"她大喊着。

  "陛下很爱您,您需要安静一下,我去为您叫医生。"宫女。

  "立刻,马上,去叫他来见我,我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亲,母亲!"露西嘶声叫着。

  明妮慢慢走进院子,她抚摸着自己渐渐大了的肚子,她抬起头看下自己不成器的婆婆:"我要是您,就闭嘴,您就当做做好事,别给加布雷恩思添麻烦,他的麻烦够多了。"

  "你怎么敢?"露西瞪着她,这个该死的女人。

  "哦,我怎么敢?现在开始……那个混蛋说了,我是皇后,这里的事情归我管了,包括您,我的婆婆,诺曼·露西老皇妃。"安妮的眼睛里有一股扼杀一切的暗火,露西被那道暗火燎烧。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女人,怎么能跟一位女将军对持呢?她慢慢退回了自己的地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外称病。

  树上的鸟儿唧唧咋咋的鸣叫着,若代堡打开了所有的窗户,一些未曾穿宫廷金蔷薇花服饰的女侍抬着东西正在大扫除,简带着人正在院子里搬动一个雕塑。一个不小心,雕塑倒下,断成三节,简指着一个新来的内侍无奈的训斥着,若代堡多少年没有大整修了,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古董。

  "陛下来了。"有人匆忙过来对她说。

  简解下脑袋上的布巾,拍拍裙子上的尘土应了过去行礼说:"陛下,大公跟所有的贵人都不在。"

  诺曼十五一惊,这一刹那,他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是发木的,恐惧的,就像他失去一半的卡蒙嘉。一半,第一次,埃德蒙对他的威胁感再次蒙上心头,前所未有的高,比未登基之前还要高。

  "他去了哪里?"陛下嘶声问,那么大的活人,无声无息的离开,谍报部门都该去死了。他要怎么办?通知所有的人立刻通缉,还是逮捕?以什么名义?那位大公的罪名是什么?

  "农庄。陛下,您知道,大公在那边有个庄园,波纹科菲伯爵有些身体不好,他们就去了那里。"简没抬头的说。

  凭空的,陛下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找回了神智,他转身看着那些宫人还有自己的秘书说:"收拾这里,大公这里需要什么立刻送来,打开内库,我记得有些古董装潢还是合适这里的。备车,我去看望波纹科菲伯爵,宫廷医生也要去……"

  他唠叨着找着自己的神志。

  "前路死,后路堵,志气满满的伟大的诺曼十五,多么的可怜。"威尔克斯特端起树荫下桌子上的玫瑰茶优雅的喝着,他的语气并无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他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

  "我才可怜呢,家里的大门被人堵了,厨房没有食物,灯光没有能源,我是原始人吧,对,我是原始人,还是个没有食物吃的部落酋长,威尔克斯特,你该同情我。"

  埃德蒙悠闲的靠在身后的一株百年大树上跟威尔克斯特拌嘴,波纹科菲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睡得特别香甜。

  远处的一处小自然区里,十几匹马儿互相逗着蹄子,马鸣声不断惊得小池塘内的水鸟扑啦啦的飞起。这里是埃德蒙私人的地方,卡蒙嘉中心城的最边缘,一处隐藏在都市郊区的生态圈,自然圈,这里所有的能源都是埃德蒙自己出,甚至天气都归他管。

  威尔克斯特放下茶杯,两位女仆端过两个银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些昂贵的水果。他挑了一个放进嘴巴里:"不要怪我不提醒你,路易昨天走了就没回来,就我的情报分析看,你的那位继承人似乎对王权王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不惜性命推你上那个王位。当然,我自己也同意他的一些看法。"

  埃德蒙笑了下,无所谓的靠着大树闭起眼睛:"他不会成功的。"

  威尔克斯特惊讶:"为什么?他是你一手教育起来的孩子,在同代人中间他能力突出,智力超人。"

  "我只教他成为一名辅材,从未教他做国王。"埃德蒙抚摸着波纹科菲的头发。

  "埃德蒙,我不懂,你这么做,不是叫他去白做那些事情吗?"威尔克斯特一脸不赞许。

  "我会跟他谈谈,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路易不会轻易放弃。啊,烦躁透了,我要怎么说服那个该死的犟驴子,给他套个笼头吗?"埃德蒙大声抱怨着。

  "陛下来了,马上要到达这里,需要打开生物圈的屏障吗?"奥戴维走过来问。

  埃德蒙靠在大树上,眼睛闭着,没说话,没动作,倒是波纹科菲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了。

静静的蓉河

  埃德蒙心里清楚,那位陛下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见得喜欢这位长辈。血缘上,他们真的是很接近,但是心理上,这些年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相互承认过。新上任的诺曼十五从骨子里看不起埃德蒙,埃德蒙更是不喜欢他。

  现在,埃德蒙躲避在乡村,不是畏惧他,他不想在那股强大恨意的支配下,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情。

  新上任的诺曼十五以仁和亲厚的风格逐渐走入民心,最心爱的儿子、父亲去世不久,陛下强忍悲痛每天处理国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同情的。国民现在也在新陛下的带领下,逐渐的摆脱悲哀,重新投入生活当中。这几天,民众的话题大都跟明妮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国家需要继承人,这个帝国需要血脉延续。

  车队慢慢停下,被簇拥着的陛下在等他的地毯。

  路易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的看着新陛下的车驾人马,最前面的依旧是老国王的侍卫队,新上任的骑士,新陛下亲自开着国产车子在第六位,远远看上去这有些不论不俗,也许就在这一刻路易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始终从骨子里蔑视这位新上任的陛下。他太迫切的想得到,他迫切的手段已经到了下作的程度,自己开车,却用了奢华的国王车队仪仗。

  艾登看到这样的情形会怎么看?会讥讽还是伤心呢?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定会带着满满的不在意、嘲讽、毫不在意的嬉笑怒骂吧。自己总归是不如他,换了同样的情形,自己会代替艾登去死吗?会吗?路易想着,躲避到一边,他不愿意面对皇帝,更不愿意看到那双跟艾登一模一样的眼睛。

  远处,有个人,躲在树木后悄悄的看着他,就在他的身后,有辆车子已经等了三天三夜,是时候了,必须离开了。路易再次回头看下那个庭院,鸟儿还在树上欢歌,他苦笑了一下,终于离开。

  "您想好了?"

  "是。"

  "我的路易爷,您的父亲会高兴的,他愿意全力帮助您和您的哥哥。篡位者会得到报应,您的哥哥才是诺曼十五。"

  路易没说话,他坐车里里面,父亲陶维冲他微笑。路易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庭院,慢慢的闭起眼睛。很久之前,自己的哥哥将自己从地狱中挽救出来,那么现在他有困难了,他想他可以保护他的,即使付出生命,他也无所畏惧,就在他的体内有着诺曼家最狂热的对权力向往的血统。直至今日,这位青年终于自我意识到,他应该成熟了,他不再是抱着哥哥的大腿撒娇无耻的那个胖墩儿了。

  "真是没有家教。"新上任的国王第一次秘书乔纳德·威廉一脸鄙视的看着路易远去的背影讥讽。

  这位姓乔纳德的新秘书一直看不上威尔克斯特,在乔纳德家,这位秘书先生在家族中的威望有时候甚至比威尔克斯特高,在辈分上他是威尔克斯特侯爵的小叔叔。诺曼十五曾想推他上位代替威尔克斯特,在今天之前他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计划需要延迟。

  这位秘书带了满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对路易王子的讥讽上面。

  "也应该册封一些亲王了,再不给一些甜头,那些家伙一定会蠢蠢欲动的。"诺曼十五小声说着,脸上却带着微笑,他的眼神里露着一股子胜利者的快感。无论那个无礼的小子以什么幼稚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是他加布雷恩思,那些人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不是吗?

  对于大公这边的冷淡态度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才能将这个国家很好的运作开来。当然,能源,粮食,他都需要,他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那种程度,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带走了国家最最需要的能源矿。虽然现在每个星期国家依旧打肿脸充着胖子的去清理天空粉尘,但是还能支撑多久呢?

  新上任的陛下终于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动手太早了,当然,有错他就改正。若代大公被两任陛下宠爱多年,他手里有的是东西,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以前他倒是想要一份国王的志气,现在他想,他应该给双方一个面子,他太过于高看自己了。作为被当做诺曼十五培养的埃德蒙,怎么会在手里不留王牌呢?

  埃德蒙穿着一套非常舒适的常服,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迎接了这位新上任的陛下。从爷爷的葬礼归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埃德蒙甚至认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见到这位陛下了,他恨他。

  即使如此,他依旧得保持着最后的态度,不笑也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他没有对他施礼,这种行为再次的被诺曼十五认为是一种看不起新皇帝的行为。

  "我的若代大公还在生气呢?"诺曼十五站住,跟他对视了十几秒之后先笑了。他的表情尽量的模仿死去的父亲,笑的慈悲柔和。他看着埃德蒙的样子一如老陛下那般,他想使得他们的气氛缓和,但是埃德蒙大公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冷淡的看着他。

  终于,埃德蒙走过来伸出手:"您好!您的到来令我惊讶。"

  诺曼十五呆了一下伸出手,他们站在院子门口握了一把手,接着两个人直立着对视着,一动不动。

  "你想要什么?我尽力而为。"诺曼十五想了一路的措词,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他想埃德蒙知道他要什么,好吧,只要他有,他愿意拿出来换取。地位、荣誉、封地,除了这个王位,一切都不在话下,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对自己父辈喜欢打的亲情牌一向不屑。在他看来一切均有价格,就拿现在的若代大公来说,自己夺了他的帝位,现在又有求于他。他愿意放下身段给双方一个台阶,他需要自己就给,他们各取所需,这不好吗?

  埃德蒙笑了下,越发的看不起这位新上任的诺曼十五,他的笑容毫不遮掩自己的讥讽。诺曼十五放在大氅下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他在制怒,拼命的克制自己。这几天他够了,一个没有钱的皇帝到处都在碰壁。他不想每天睡到半夜被大臣强拖起来要钱,这种感觉跟他想象当中做皇帝的感觉是背道而驰的。

  "这里风景很不错,我可以参观一下吗?我还是第一次来。"

  "这边。"埃德蒙让出路,他将脚步缓缓后退,并未跟陛下保持一致,他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但是这种行为却被认为是畏惧的一种表现,陛下顿时高兴了。

  "埃德蒙,埃德蒙,我就说,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这里不比丹尼仕柯的生态园差,什么好事都叫你占了,你的祖父他总是将最好的给你,最困难的交给我。"陛下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家人一般的嬉笑的味道。

  "这里不是我的,是波纹科菲的。"埃德蒙实话实说。

  诺曼十五看下左右,花园里寂静非常,那条叫蓉河的人工河流过岩石发出哗哗的悦耳声音,一个小丑,竟然拥有这么大的一座生态园,帝国的钱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已经能说明情况了。

  "我很久没见到波纹科菲了,为什么不请他出来呢?"陛下回头问埃德蒙。

  埃德蒙愣了一下,这位陛下一来,家里的人全部都集体的找了理由出去,没人愿意见他。

  "波纹科菲上街了。"埃德蒙回答。

  "上街?"陛下一脸难以置信。

  波纹科菲此刻漫步在南区的商业街大道上,没人愿意见到新陛下,他是埃德蒙的人,生是,死了更是。埃德蒙不喜欢新陛下,他压根就没喜欢过,那个杀人凶手,他杀了几十万的无辜的人,现在还登在王位上扮演受害者。

  人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可以卑鄙到这种高度,波纹科菲觉着他这次算是真的,真的见识到了。作为军政要员,揭穿他吗?波纹科菲的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前铁狮军的一些重要的人都死于这场灾难。他和埃德蒙培养的一些亲信因为担心陛下的出行很多都去了,这次委派出去的都是精锐。原本若代阵营就无人可用,现在更是少的可怜。

  南区的悬浮列车哗啦啦的从空中的磁力轨道驶过,街头的音乐声刹那的被盖了过去。波纹科菲站在一家面包店的橱窗看着那些摆放精美的点心,没人比他更加了解面包棒的价格了。在他五岁的时候,一百个二级信用点可以买八条,他二十岁的时候上等的精面粉的面包棒一百个二级可以换到五条。但是现在,一百个只能换到两条吗?波纹科菲仔细看下那条面包棒的重量,它甚至不到五百克。因为粮食紧缺而造成的国家内需不足,种种迹象已经慢慢露出来了。民众没有发现,那是因为卡蒙嘉的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大家手里有钱,也不在乎那几个零头。

  但是……两个月后呢?一百个一级也未必能能买到一条精面粉的面包棒了。

  "波纹科菲……表哥?"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声音因为磁力车经过之后,在寂静当中显得格外大。

  波纹科菲扭过头,这个人,看上去很面熟,高高的个儿,黑黑的脸庞,他有一只眼睛上带着黑面罩。这人高高大大的,带着一脸极其热切亲厚的表情看着波纹科菲。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小丫头很可爱的噙着一只大拇指吸允着。

  "休……"波纹科菲辨认了半天,终于认出这位完全变了样子的中年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弟休(来自初始(小镇偶遇)章),他的妈妈是自己的亲姑妈。当年波纹科菲将自己的表弟发配到空间站了,他看着表弟身上那套洗的干净的军服,这小子都是中尉了。

  "表哥,真是令人惊讶,竟然遇到了您。"休将孩子放到妻子怀里走过来,笑眯眯的给了波纹科菲一个大大的拥抱。

  啊,自己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波纹科菲周围生活的都是若代堡几十年都不变样子的美人。即使是路易,那也是锦衣玉食,从本体上保养的非常好。突然看到一个瞬间变得苍老的人类,波纹科菲的大脑有些转变不过来。

  就这样,休给表哥热情的介绍了在医院做护士的妻子,还有他的小宝贝。上一次见面,休被发配到空间站服兵役,之后干了五年因为意外的机械伤害,瞎了一只眼睛。关于这些安吉从未跟波纹科菲说过,也许压根她就看不起这位表哥。但是现在看到休变成这个样子,波纹科菲却内疚起来,他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健全的。

  "哎呀表哥,都过去了,年轻的时候,我不懂事,我庆幸您能送我去兵营,庆幸您给了我一个正常的人生。这只眼睛虽然没了,但是国家给了军功章,给了大笔的赔偿金。我妈妈拿这笔钱在南区开店铺,我们刚买了房子,活得都很好,所以您还是别内疚了。"多年兵营的生活令休的脾气语气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大大咧咧的说笑着,波纹科菲听着。

来自贝因托的商人团

  温顿?乔的合法伴侣温顿?若埃尔在同一天,也出现在了南区。最近乔的脾气很古怪,总是压抑着一股子来自地狱的怒火,今天大早上他甩给自己一个交易器,竟然叫自己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刷完这个交易器内的所有现金。有时候,乔的脾气真的真的很奇怪。

  若埃尔无奈地靠着街边的栏杆,手里拿着一杯简装咖啡在慢吞吞的喝着,整整五个小时,从食物到家用品,他实在刷不动了。

  "到底是怎么了呢?那个家伙?"若埃尔叹息了一下。这位如今已经是皇家医学院第一把刀的王牌大夫,被自己伴侣最近不稳定的情绪搞得不厌其烦。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自己陪他陪得太少了?好吧,下个星期他休假,把过去几年都没休的假期全部休起来,好好的陪伴乔。如果可以,他们就去乡下,随他……随他怎么吧,那么大的人了,总像个孩子一样。打定主意之后的若埃尔将空的杯子丢进废物处理器。

  "哎?伯爵先生?"若埃尔看到一位熟人,以前非常喜欢去流星酒吧的那位休若?L?波纹科菲伯爵。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南区!

  街的那头,波纹科菲跟一位健壮的先生聊得非常愉快。他不停地笑着,非常温柔、温和的笑,偶尔他会伸出手去揉一个小娃娃的头发,后来,他们一起很愉快地离开那里,看样子,他们有个共同的去处了呢。

  那位伯爵先生是位大美人呢!若埃尔笑了下想,大概只有乔——当然他的大公先生也是非常非常美的美人,不过即便是谁也不如他的乔,那个给予他希望,给予他生命,给予他一个家的男人。

  就是有时候有些太任性了!若埃尔想起这一点,便很无奈。

  "若埃尔?"街边的一位体面的,穿着成套的老式贵族服饰,拿着绅士杖的老先生出声叫若埃尔。若埃尔犹如被电击了一般,这个声音有多少年没听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嘲笑讥讽的言语跟目光中,这位是他父亲的先生拿着皮带狠狠地抽了他,差点就没打死他。

  付出的一切被视为不体面,他被剥夺了姓氏,剥夺了回家的权利,大冷的降温季,他连一件厚衣服都没披就被驱赶到街上,随他去死。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人了,这个一辈子都不是很有出息的落魄贵族,斯特林?维埃尔男爵先生,他的生身父亲。

  "若埃尔?"老男爵先生有些激动地走到若埃尔面前上下看他,他伸出手想握一下他的手,他甚至想拥抱他。

  若埃尔倒退了一步,很客气地冲他点点头:"斯特林男爵先生,您好。"

  维埃尔先生脸色僵在那里,他看着消失多年的以为早就死去的小儿子。一件加厚加大的休闲白色衬衣,休闲裤,休闲鞋,这么多年了,他一点不见变,多年前他便是这个样子,多年后他依旧如此的清秀俊逸。他以为他早已死去了,没想到,他没想到他还活着。

  "你……你还恨我?"男爵先生苦笑了一下,当这个孩子离开自己之后他才知道,他先是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接着失去了最爱他的小儿子。

  若埃尔释然地笑了下,轻轻摇头:"并没有,斯特林先生。"

  "我跟你的哥哥、嫂子们一起来的,他们……他们也非常想你,真的想你,若埃尔,若埃尔,这么多年了。日子好了之后我们才开始有了良心,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

   老男爵在口袋里摸了一下,似乎什么也没摸到。

  若埃尔记得母亲总是将绣有他家族标记的丝帕准备在他的口袋里。那种特定的丝帕,每一块原来要一千四百个二级信用点,那些钱有一段时间几乎要了他的命。现在想一下,为了这些人,如此的付出,简直……对不起生自己的母亲。

   若埃尔从口袋摸出自己的丝帕,递给老男爵,这位贵族先生站在街边哭得就像个孩子。真是受不了他,妈妈活着他靠着妈妈,妈妈去世后他靠着自己。说起来,他还真的是一位有福气的人呢,总是有人照顾他。

  "哦,谢谢……"这位一辈子无法独立的老贵族,站在街边抹着眼泪。

  贵族?呵……真是可笑的群种。以前若埃尔很在意这个身份,但是自从活在流星酒吧,自从进了皇家医院,他见过老皇帝陛下随随便便便就签署上一封册封命令,好像他自己因为有功绩得过一些头衔,现在也是子爵了。但是这个子爵能卖钱么?在现在的若埃尔看来,贵族头衔一钱不值。

  "Q?"伯爵看着手帕下的一个陌生图腾还有一个字母。虽然这个图案在卡蒙嘉新旧两系贵族家族图腾内没见过,但是,很显然这是一个贵族家的图腾。

  "这是……我现在的姓氏,我伴侣的。我结婚了。"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说,但是若埃尔突然就很骄傲。他很想告诉这位先生,他结婚了,他过得很好。

  "呃……哦,嗯嗯,这很好,很好,很好!"老男爵夸奖了一会,看下四下。好绅士不会在街边闲言碎语,他是个保守的人。

  "若埃尔,亲爱的孩子,我们找一家店子吧,你的两个哥哥,嫂子,还有姐姐今天都在这边。我们等一会他们好吗?"老男爵哀求着。

  若埃尔很惊讶,对,他那家人,不过他何时有过姐姐?他怎么不记得了?这些人的行为,以前他觉得那是不懂事、没能力,现在想起来,那便是自私到顶点。这些人一起出现在南区?这真令人惊讶。

  "就一会好吗?"老男爵继续哀求。

  若埃尔想了下点点头。

  他们找了一家街边的贵族才可以进的生态餐厅进去,老男爵还是那副老样子,每次进贵族才可以进的店子喜欢先环视四周,再咳嗽一声才进去。

  若埃尔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跟着老男爵一起进去。他们找了一个闲座位缓缓坐下。老男爵讨好地拿着餐单递给若埃尔问他:"你想吃什么?"

  "麻烦您,给我一杯清水。"逛了一上午,若埃尔实在想喝一些水。

  "不,不用替我节省的,若埃尔,你哥哥,你哥哥罗兰德他现在在外交部有个差事,家里已经不一样了。咱们也有店铺,这几年贵族补贴越来越多,不用节省的。"老男爵讨好的说。

  "我只想喝水,真的,斯特林男爵先生。"若埃尔冲他笑笑。

  "好吧,我要一杯贝因托原产酒,给这位先生一杯柠檬水。"老男爵将餐单还给侍者。

  柔情的老曲调低迷缓慢的演奏着,老斯特林几次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不出儿子过的怎么样,也没权利问。自从若埃尔被驱赶任他去生去死之后,他过了一段靠卖主产过活的日子,几十岁的人了,他终于明白生存不易。死去的一等民的妻子、消失的小儿子,生活是最最实在的锤头,它终于将这位落魄贵族的脑髓敲击清醒。五年前,老斯特林娶了一位比自己大四岁的寡妇,那位寡妇有个并不好听的名声,但是,她手里有些闲钱,而且,她的脾气在贵族圈里是有名的泼妇,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被他管得懂事了很多。去年大儿子罗兰德进入外交部,也是这位后妻给出的钱。

  "我……我又结婚了,若埃尔。"老男爵对若埃尔说。

  若埃尔呆了一下,抬头上下打量这个男人,他脖子下的领巾是旧的,但是,洗得很干净。以前这个男人根本不会穿这么旧的衣服,过季的东西他也不会用。

  "是吗?"

  "恩,对方大我几岁,是位不错的女士。有空你回家看看,卡琳她一直想见你,而且每次提起你就很生气。说我……说我失去了最好的孩子。"男爵猛地抬起头想把话题加深,他却发现若埃尔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只是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波纹科菲伯爵跟那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一位老妇亲昵地将手放进伯爵的臂弯,他们在热闹的交谈着什么,伯爵先生看上去……很开心,非常的开心。那是他的家人吗?

  "若埃尔?若埃尔?……"有人在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若埃尔惊了一下,扭过头却看到了成堆的熟人……还有几位陌生人。他的两位哥哥,罗兰德和也罗恩,还有一位看上去很爽朗的女性,她冲自己友善地笑着。

  "哎呀,在想什么,真是大吃一惊,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罗兰德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就像一个上位者怜悯地看着失败者一般。

  若埃尔点点头,看下他们:"你们好。"

  "我来为你介绍,这位算是我们的小妹妹,你的姐姐,琳达。琳达,这个就是我们跟你说起过的那个总是叫我们受难为的若埃尔。"罗兰德为若埃尔介绍,

  琳达走过来冲若埃尔笑了下:"这家的三个混蛋,才真叫你受难为了呢。有时候斯特林家人的没心没肺还真叫人心凉,可是,我的母亲爱上了您的父亲。真是没办法。"

  若埃尔看下自己的两位依旧态度狂傲的哥哥,看着琳达瞪了他们一眼这两人便老老实实的样子。看上去还真的很可笑。

  "若埃尔应该知道的,替他们付账单,便能买到他们廉价的忠诚。"琳达笑了下坐下,手上拍拍自己的交易器说。

  看着自己的父兄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若埃尔也许在这一刻真的释然了,他们的人生观从来就没在一条轨道上交汇。

   罗兰德在那里夸夸其谈地讲着自己了不起的工作,一口一个外交部如何如何。

  琳达将一块小蛋糕放进若埃尔的盘子里低声说:"最近,有一个来自贝因托的商团会秘密抵达卡蒙嘉。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廉价能源石,还有美神,还有大量的贝因托高档产品。据说他们想换走一些矿石还有卡蒙嘉的轻工业产品,而且听说这些人带着大笔的款子想要在卡蒙嘉投资。不知道罗兰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之现在大家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整个贵族层在为来自贝因托的秘密商团而疯狂,他们买了很多好衣服,想利用外交部消息灵通的便利捞一些好处。其实就是想着变着花样要钱。"

  琳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带着一脸讥讽。若埃尔无所谓地笑着。现在,看着这些人根本忘记伤害自己的事情在这里神情自若地说着发财大计,他心里最后一个疙瘩也没了。

  "你恨他们吧,其实我很理解你的感觉。"琳达扭头笑着对他说。

  "不,永远不会。"若埃尔笑了下说。

  "是吗?我不相信,那样的事情,低等动物都做不出来。"琳达继续说。

  若埃尔没有说话,他突然站起来对在对面一直艰难的找话题的前父亲点点头:"我家里还有一些事情,有空再联络吧,还住在老地方吗?"

   那三个男人,顿时脸色大红,老男爵那张老俊脸更是红得像块布:"不,不了,我们住在,住在我妻子的房子里,我们现在住的很大的。真的……"

  若埃尔苦笑,是啊,他走了之后,妈妈的房子怎么可能能保得住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本事啊!

  "若埃尔,我送你吧,我正好开了车来,你住哪里?"琳达站起来问。

  若埃尔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我是不想跟你们沾边,妈妈说,想见你。"琳达无奈地摊手。

  若埃尔留下一个咨询器的号码,转身离开,他迫切的想回到自己的家,回到乔的身边。他想告诉他,有个疙瘩在他心底多年,他终于解开了。他保证,这是最后一个。

  出租车里,司机在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若埃尔能从只言半语听出来,对于那个秘密达到卡蒙嘉的商团,几乎所有的人都很期待。为什么是贝因托呢?为什么明知是秘密的,现在却搞得人尽皆知呢?

  波纹科菲从姑妈家赶回住所,他很高兴,真的,这么多年再次拥有亲人的感觉真的不错。休他懂事了,还有了孩子,姑妈不再市侩,只是问他一些小问题,过的是不是好,身体好吗?生活的愉快吗?为什么还不结婚呢?不管是谁也应该有个孩子吧?生活可以改变许多人,就像姑妈一家,大起大落,生活跌宕起伏之后,她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埃德蒙站在蓉河边看着水流,他拒绝了诺曼十五的要求。从诺曼十四死去之后,他便不再为这个国家付出一份情感了。他看着流淌的河流,想着那双带着怒气的双眼,他会如何对付自己呢?随便他。

  "埃德蒙。"威尔克斯特拿着一叠文件走到他身后叫他。

  "恩?"埃德蒙扭头看着他。

  威尔克斯特挥舞下手里的文件:"情报部门最新消息,一艘贝因托商团舰艇秘密接近卡蒙嘉。"

  埃德蒙惊讶打击看着威尔克斯特,什么?贝因托?他没听错吧?据他所知,贝因托从诞生到现在,一直是做着很严格的国家生意,从未有过单方的商团在宇宙走动。

  "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能源石,据说还有大量的贝因托最新产品。陛下据说很高兴呢,真是……真是一个好运气的家伙。竟然遇到了贝因托。"

  威尔克斯特看着资料叹息着,却不知道面前这人已经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奥戴蒙成为礼物(上)

  陛下终于离开,简自从看到那位带着一脸怒气的陛下离开那天开始,这位忠诚的女士便开始为自己的主人担心。她看着威尔克斯特侯爵适时的出现,温柔的安慰着大公,而她喜欢的波纹科菲伯爵,最近却总是去参加亲戚间的聚会。这个时候休若伯爵应该守着阁下啊!阁下需要安慰的。

  那天之后,大公就开始看着蓉河发呆,他很无聊的打发着自己的时间。简觉得,如果她给大公一个绷子,大公甚至会坐在那里像个守寡的女人一般打发己的时间,他简直无所事事到了极点。

  那之后的两天里,他一直如此。不悲伤,不喜悦,没有任何情绪,不轻易发一言。

  简开始担心,就像她想的那般,大公在她的心目中还是过于年轻,依旧不懂得后退,不懂得审时度势,不懂得什么是可怕,他根本不懂得惹怒陛下意味着什么。她期盼大公可以和新陛下相处好,她想若代了。她期盼阁下可以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因为两位老陛下是那么,那么的爱着这个孩子。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为整个卡蒙嘉付出了多少心力,这样真的非常不公平。她想起自己的子侄"好心"给她带来的消息,新的陛下需要她的效忠。但是,她曾对宇宙神,对两任陛下都发过誓言,卡蒙嘉人最重要的根性便是守信用。

  简留了下来,坚守自己的诺言,昨晚晚饭后,她甚至像古人那般,跪在两位陛下的遗像前起誓。如果大公惨遭不测,那么她便像当初起的誓言里说的那般,愿为大公粉身碎骨。她不需要什么富贵,她需要她所爱的每个孩子都可以幸福。

  "阁下?茶?柠檬水?"简将手里的茶具放置在桌面上,一如以往一般的温柔的问埃德蒙。

  "茶。"埃德蒙慢慢走过来坐下,他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着,眼睛依旧不离开那条人工河。

  "简。"

  "阁下。"

  "叫你的亲人多存一些食品物资吧,卡蒙嘉风雨将至。"

  听到大公好心的告诫,简只是笑了下,并不在意:"多谢您的提醒,但是,卡蒙嘉还有您,大公一定不会看着卡蒙嘉走到那一步的对吗?即使有些人伤害了您。可是,时间会将您对这个国家的忠诚一一表露在世人面前,您不会看着它走到那一步对吗?跟陛下好好相处好吗?你们是亲人啊!"

  埃德蒙放下茶杯端起一小盘蛋糕:"简,对于这个国家,我的手里只剩下一块美味的小蛋糕。这蛋糕虽然可口,但是它根本不够填满所有的就要面临饥饿的国人肚囊。卡蒙嘉皇帝许我一个大大的美好的将来亦不是看在故人的情分,他只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当这盘蛋糕不再属于我,可以预见的是,简,你必须去泰司堡跟我浪费一辈子的岁月了。"

  简侍奉了两任皇帝,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就跟那个院子的人打交道。她知道,是的,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她站起来笑笑,笑容里带着无奈跟酸楚:"无论您在那里,照顾好您是我的责任。"

  埃德蒙把蛋糕拿起放入口中,轻轻扬扬眉毛笑眯眯的说:"简,谢谢你,感谢你的忠诚。"

  简轻轻摇头:"阁下,我拿了国家的薪金,我必须干活……"

  埃德蒙没有说话,小口的吃着蛋糕。

  简犹豫了一下:"路易殿下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卫兵说,他跟以前的内侍见了面,那天……就是陛下到的那天他跟着前内侍亨得尔离开了。"

  "我知道了简。"埃德蒙依旧那副老样子。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大公阁下。"简轻轻撩起裙边,行了个屈膝礼缓缓退下。

  "总有割舍不开的对吗?卡蒙嘉人,贝因托人……昨天,父亲联络我,说是贝因托安排好了一切,我跟他们三个回去,陛下会安排仪式,我们将宣誓成为您的骑士,这算是贝因托的最高荣誉了吧?但是……"奥戴维披着外袍慢慢的从小道走过来,他坐到埃德蒙面前说了半句话后停止。

  "但是,你不想离开对吗?你爱上了一个卡蒙嘉人,你最最珍贵的岁月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你的情感,你的血液已经渗透到了这片土地对吗?"埃德蒙替他说完。

  "恩,是这样的。很傻吧,其实……兄弟四个,除了奥戴蒙,他一向傻乎乎的,没人知道他想什么。我,还有奥戴温,奥戴音都是这样想的,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您说呢。"

  对于奥戴维的迷茫,埃德蒙也无法回答。这是他内心的矛盾所在,以前是不甘愿,但是现在,跟不甘愿没关系……是啊,这片土地亦有它的魔力。

  威尔克斯特跟波纹科菲皆没有贝因托人的矛盾,也许他们这辈子都无法了解这样的感觉。就像威尔克斯特,他在不由自主的按照家族教育开始保护自己的利益。虽然埃德蒙倒了,埃德蒙的权力机构倒了,他就立刻开始背着大家建立新的力量,他要保护埃德蒙。他想,也许敲开那层最后的壳子,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要最后一次努力。无论他是不需要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意自己这么做。这是他作为未婚夫的义务,这是他的誓言以及责任,而且这是卡蒙嘉的家事。他想起那封并不想想起的随着陛下消失的信笺。这段时间,对于埃德蒙,他到底是什么?玩具吗?或者他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解闷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依旧担心他。担心着这个成长在卡蒙嘉的贝因托人。他知道他不愿意,他知道他要坚守誓言。当感情发展到最后,情感也许演变成了三个人的责任。

  至于波纹科菲,他今天心情很好,最近他拜访了一些远亲,这些亲人还生活的都不错。时间令人性随着卡蒙嘉的发展在淬炼中发生变革,这种变革是好的,是他愿意看到的,虽然想在姑妈家多多呆一会,但是有个消息令波纹科菲很在意,他还是放下亲情赶了回来。

  简托着银盘子,盘子里放着一请柬,还有一把象牙裁纸刀走过前院。当她看到在门口不期而遇的两位站在门口互相带着敌意对视,烦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啊!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两位贵人做这样的事情了。她不由伸出一只手捂着嘴巴优雅的笑着说:""阁下在花园,看样子心情很差。"

  威尔克斯特将大衣帽子放到内侍手里,伸手接过简的银盘彬彬有礼的说:"这就去,我有一个好消息带给埃德蒙,当他听到,心情一定会好上很多的。""他说完回头看着波纹科菲:"你也要去吗?"

  波纹科菲点点头确定:"当然!"

  "您的语气里带着怒气,为什么?"

  "怒气?尊敬的侯爵先生,您知道,我根本不会生气。"

  "啊,是吗?"

  "当然!您在怀疑吗?"

  "您还是生气了!"

  "我没有!"

  "是吗?"

  "是!"

  "哦!"

  "您哦……什么?"

  "我不可以哦!吗?波纹科菲?您竟然如此霸道?"

  由远而近的争吵声将埃德蒙脸上的乌云驱散,他站起来,主动接过威尔克斯特手里的银盘:"请柬?啊,真是稀奇,我已经很久没接到请柬了。"

  黑色金蔷薇信封属于皇家专用的信封,埃德蒙拿起它扫了一眼,顺手丢到一边,他将两只手臂抱到胸前看着依旧互相对视的那两人。

  "你们准备互相看多久,如果我妨碍了两位,我可以回去。"

  波纹科菲立刻脸色涨红,他讪讪的坐下,威尔克斯特也是一脸尴尬。

  奥戴蒙拽一条胖狗满花园的跑,当他看到蓉河边的四个人,顿时高兴起来。他大喊着:"喂……喂!你们看我啊!看我,我干了好事呢!"接着他强拖过那只不甘心情愿跟他走的胖狗来到这四人面前,抓起一块简精心准备的糕点就塞进了狗的嘴巴:"跑累了吧,太胖对你不好,血管病一直是人类的大敌,即使基因药物都没办法面对多变的血管病,你实在不能再吃了。"

  奥戴维轻轻抚摸了下额头,很是发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他到底几岁了?

  威尔克斯特从怀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埃德蒙:"这是贝因托商团的全部资料。"

  奥戴蒙跟奥戴维一脸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

  埃德蒙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看那些资料,波纹科菲深深的叹息,他那些民间的资料,怎么可能比威尔克斯特的全面呢,他索性一言不发的坐下,开始生闷气。

  "您在生气?"威尔克斯特的脸上竟然很神奇的出现了小人得志的面色。

  波纹科菲只能不理他,将脸扭到一边。

  埃德蒙低着头看着资料,脸上挂着笑容。他知道那两个人是故意的,他们看自己不高兴,便故意的做着这样的事情引自己发笑。好吧,看样子,他应该高兴一些,逝者已去,他要为他所爱的的人高兴一些。虽然对一些事情也许永远无法释怀,但是,他心情好了,这个家,整个的家心情便好了。

  "哧……"埃德蒙突然丢开那些资料忍耐不住的抱着肚子笑了起来,他将资料丢给奥戴维,奥戴维看了一会也开始发笑,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相互看着,茫然不知所措。

  那些资料也许别人看了,便会心生敬意,但是……埃德蒙他们看了那便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一只秘密商团搭乘联邦国际循环舰艇途径卡蒙嘉,就在这所舰艇上,卡蒙嘉的一位贵族在"无意"之间结识了一群好友。他们谈论古今,相处愉快,通过短暂的接触,这位卡蒙嘉贵族得知,这些商人全部来自贝因托,还是外系皇族。他们的头领好像是贝因托皇帝私生子的私生子,这次他们出来时受贝因托皇帝的指派考察世界各地,增长见识。这位皇族的私生子,虽然无法继承皇位,但是听说他深受皇帝、国王陛下的宠爱。大家都知道贝因托皇帝非常有原则,为了弥补这位一生都不能被皇族承认的私生子,皇室为这个孩子提供了一生都花不完的金钱,还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好处。这位小王子,暂且称呼他为王子,王子殿下虽得不到爵位,但是依旧志向高远,他发誓要创出一番事业。就这样,他带着一众亲随,带着皇帝陛下、国王陛下四下塞的无数好处开始了环游宇宙,增长见识的旅途。

  这样一位贵亲就如天使一般降临在卡蒙嘉头顶,那位贵族是这样说的。这位贵亲的行李里能源石只是一般货物,贝因托高科技产品的代理权,贝因托的美神一号,最最先进的机凯这些都不用说了。这位贵亲出行最最重要的目的是,他就如宇宙传说中的贝因托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死那般,他要出来寻找自己终身的伴侣。

  一筹莫展的诺曼十五简直是欣喜若狂,若真能通过这位私生子王子跟贝因托搭上线,若真能跟贝因托结亲,什么能源短缺,什么科技出现断层,什么国家资金流动链不畅顺,这些都将会随着这位天使的到来成为过去。简直,这简直是他继位以来最最最大的好消息了。

  就这样,诺曼十五一边安排人半强行,半要求的,依照联邦紧急处理事态方式将循环旅舰留下,并委派自己的第一秘书跟新上任的长老会长亲自登船,半要求,半胁迫的"邀请"这位贵主一定要驾临卡蒙嘉。

  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这位贵主儿"十分不情愿"的于今日上午来到了丹尼仕柯,入住在前太妃的古老且华丽的宫殿内,受到了卡蒙嘉最最高的迎宾待遇。就在今晚,陛下亲自主持一场宴会欢迎这位贵主的到来,表面的说是欢迎,其实陛下打了一肚子的鬼主意。他邀请的来宾均是卡蒙嘉贵族内未婚的男女青年。诺曼十五似乎真的是豁出去了,他甚至邀请了若代堡全体的未婚成员,看样子,陛下还是对这里的人抱了很大的希望。

  难道不是吗?要说这个国家最最漂亮英俊的人,那还是要数若代堡成员。所以,他就亲自写了请柬,还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埃德蒙。信中说,期盼叔侄抛弃前嫌,为了国家大义,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位贵亲,即使不答应也要求埃德蒙委曲求全,一定要把能源矿骗到手,当然能拿到卡蒙嘉产品的代理权那是再好不过了。虽然这些话说的很隐晦,但是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见到这样一份资料,埃德蒙怎么能不笑?还私生子的私生子?简直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看着那两位笑倒的人,他们相互对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笑的埃德蒙太可怕了!

  "你们谁也不许去!"埃德蒙从地上站起来,抱歉的拉住一脸怒气的波纹科菲的手,他甚至心情很好的用另外一只手挽住威尔克斯特的手。

  那两人顿时怒气全消,羞涩起来。

  奥戴维站起来伸伸懒腰,他看下弯腰玩狗的奥戴蒙说:"信上说,今晚的宴会请了古老的马戏团。"

  波纹科菲身体猛的一震,埃德蒙看了他一眼:"他们演完,我给你买下来,你每天看。"

  奥戴蒙似乎对马戏不敢兴趣,他继续玩狗。

  "还有无数的皇家御厨做的布丁。"

  奥戴蒙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很多很多上等卡蒙嘉传统鱼子酱可以吃。"

  奥戴蒙牵着狗快步离开……

  埃德蒙将请柬放到桌子上对奥戴维无奈的摇头说:"这样做不太好吧?"

  奥戴维耸肩:"那您说谁去?大公阁下您吗?"

  蓉河恢复了平静,几只小鸟蹦到桌面上吃蛋糕屑……一只手从桌子下突然伸出来拿走了那张请柬。

  可怜的鸟儿被惊得四下乱飞!

奥戴蒙成为礼物(下)


  一场万众瞩目的晚宴就开在卡蒙嘉中心城最大的生物圈。

  得悉来自贝因托的那群贵主儿的到来,沉闷了许久的上流社会圈沸腾了起来。一场灾难带给这个可怜的国家致命的打击,几乎所有的贵族家族都失去几位亲人。

  几位贵族衣冠楚楚的走过走廊,他们看到奥戴蒙靠着生物圈的柱子看里面的金鱼,若代堡的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大家的眼帘了。

  "为什么那个人在那里?"有人开口说。

  "谁知道呢,上面那位最近也是积极地跟若代重新架起亲密的桥梁。"有人回答。

  奥戴蒙抚摸着腰部的剑柄,他的裤子是奥戴音的,衣服是奥戴维的,头饰是大公阁下的,至于他自己的,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听着耳朵边的议论声,奥戴蒙毫不在意,在他心里似乎装满了一会晚宴上的美味佳肴,为此,他乐得不行。

  陛下坐在办公室,内侍正在努力的给他套靴子。明妮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坐在一边看着他,这对夫妻的话倒是越来越少。

  "明妮,你真的不去吗?"诺曼十五亲昵的喊着明妮的名字。

  "不了,陛下,我最近对酒气厌恶,医生说对孩子不好。"明妮抚摸下肚子,抬头冲陛下笑笑说。

  诺曼十五站起来,抱着明妮的肚子很认真的听着,明妮捂着嘴巴笑笑。

  "等他出生,就叫艾登好吗?"陛下突然说。

  明妮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这也是我的孩子,陛下。"

  诺曼十五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说:"他只能叫艾登,我那个失去的孩子。我的孩子只能叫诺曼·艾登!"

  明妮点点头,有些狼狈的甩开头。

  陛下伸开手,内侍将金腰带舒服的捆扎在他的腰部,还有他的佩剑,他父亲的王冠也款款带在他的头顶。诺曼十五看着镜子里的人,他看了许久之后扭头看下明妮,声音依旧温柔:"看上去,还不错对吗?"

  明妮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卡蒙嘉哈代塔尼堡酒店里,在最大,最奢华的一间房间内,五六个男人正在房间内用几部仪器小心的探寻着,查找着。

  "安全。"一位三十多岁的栗色发的男人举起手。

  "这里也是,这里也是!"其他人都举起手确定房间安全。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在响着,栗色发的男人靠在浴室门口笑眯眯的问:"殿下,呵呵,您该出来了,带着您的小鸭子。"

  浴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腰部围着毛巾的异常漂亮的男人走了出来。感谢上苍,他可以制造出如此完美的人,黑发,蓝瞳,肌肤雪白,眉目如画。

  "G,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漂亮男人把手里的黄色小水鸭子放到栗色发的男人手里。

  "现在开始,您的角色的确是殿下,这是老师的要求。而我,我正是您忠心的第一骑士。"G说完,非常流畅的行了一个宫廷礼。

  房间门缓缓被推开,有个人慢慢走了进来,这人穿着一件非常大的黑色大氅,他的头部和全身笼罩在黑色当中,甚至他周围的气流都是诡异的。

  "老师。"漂亮男人跟G走了过去,跪倒在他的面前。

  "伊戈尔,我亲爱的孩子,我的小王子,准备好了吗?"那人声音露着笑意的问。

  "当然,我亲爱的老师。"伊戈尔笑眯眯的捧起这人的手亲吻了一下回答。

  G站了起来,从房间内的保险柜内捧出几个箱子,那些箱子里是成套的华贵已极的服饰,配饰,就连那把佩剑上都装饰了相当考究的宝石。

  伊戈尔伸开手,由着屋子里的人将那些华贵的东西捆扎在身上,他一边穿一边问沙发上的男人:"老师,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吗?然后我们就可以分钱了对吗?"

  "当然,这是最后一次,不过,也是最难的,伊戈尔。"

  "老师,您知道的,我天生就是个王子,没有人能从我的眼皮下逃脱过。而且这次我们可是将之前所有的本钱都花到了这个地方呢,我可不想将十年的心血前功尽弃。"

  "那些资料都背熟了吗?"

  "当然,您知道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黑大氅的男人拍拍沙发,站立起来无声的离开这个房间。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伸出手:"伊戈尔,记得,要……"

  "谦虚,我知道,亲爱的老师。"伊戈尔回头说。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终于离开。

  当礼花打向天空,生物圈内再次喧闹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被光临过了,能源紧张已经是无法遮盖的事实。奥戴蒙的嘴巴里含着一块糖,盘腿坐在晚宴的窗台上,没人过来跟他说话,没人来跟他搭讪,即使他那么美丽,那么可爱。以前围拢在他身边的人,依旧保持了距离,绝对的距离。

  "奥戴维?奥戴音?奥戴蒙?奥戴温?"金丝端着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溜达过来。

  奥戴蒙扭头冲她笑了下:"奥戴蒙。"

  金丝笑下:"一本正经的,完全不像。"

  奥戴蒙点点头:"奥戴维说了,我可以假装我是他,这样可以少丢一些脸,其实我就是来吃的,为什么还不开始啊?"

  金丝也毫无顾忌的攀爬到了宽阔的窗台上坐下:"要等陛下,还有那位来自贝因托的贵客,希望卡蒙嘉从此可以走向顺畅,一帆风顺。"

  金丝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褒贬的成分在内,这是她的祖国,她期盼祖国可以好。

  奥戴蒙知道这只是一场闹剧,他无法揭穿这场所谓的闹剧,他无法告诉这里的人,没有什么来自贝因托的贵客,我们在很多年前就在你们的身边,听上去,这个说法就像个笑话。

  "还是靠自己的好。"他轻声说。

  金丝冲他一笑:"你不是奥戴蒙吧,奥戴蒙没有这么一本正经。"

  奥戴蒙干笑了一下,蹦下窗台,伸出手,金丝托着他的手下了窗台。

  晚宴那边的大门终于打开,在宫廷乐师的长号伴奏下,国王陛下哈哈大笑的挽着一位穿着精致的美丽青年走进大厅。

  内侍长拿起权杖敲击地面,所有的人都矮了半截。

  奥戴蒙也矮了半截,这是规矩。但是他的脑袋昂着,他好奇的看着那个年轻人,他穿着就像贝因托的一些奢侈品画报上剪下来的拼凑品,他的手腕上故意亮着一个机凯镯子,那副镯子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能看出来的,假货。

  这人的佩剑上,镶嵌着一副由宝石、骨头拼凑的海盗图形,而真正的贝因托佩剑上从不镶嵌这些傻兮兮的东西。奥戴蒙看着那些贵族眼神发亮,带着憧憬的看着来人,心里不由的冷笑。他不准备揭穿他们,多好玩啊,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场景啊,就像一出闹剧一般。

  国王挽着贵客,来到最中间,他并未跟大家介绍这位贵人,他只是炫耀一般带着他在屋子里大大的旋转了一圈。当他们一起来到奥戴蒙身边,国王有些意外,而这位贵主儿伊戈尔竟然有些目瞪口呆。

  好了,我们都知道贝因托真正的初始人他们先天不同,作为二世初始人的奥戴蒙怎么能不美的惊人。一向以美貌自称的伊戈尔自从进入卡蒙嘉,说实话多少有些受打击。因为上层一些贵族,看到他之后并未向其他国的那些人一般目瞪口呆,似乎这里的人对美色有些免疫。老师也告诫过伊戈尔,在卡蒙嘉有个叫若代的地方,那里出美人,那些人比他美得多。

  从出身后伊戈尔凭着自己的相貌可以说无所不能,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有人比他美,他甚至为此心脏砰然跳动,敞开了一直自恋不已的身心。

  诺曼十五看着伊戈尔松开自己的手,他来到奥戴蒙的身边:"能荣幸的知道您的名字吗?"他的样子就像个刚从父母怀窝出来的初恋少年,为此伊尔戈的脸庞红嘟嘟的,羞涩不已。

  奥戴蒙站直腰,他扶着腰晃动两下对他说:"你转下就得了,什么时候开饭?"

  伊戈尔彬彬有礼的手,尴尬的停滞在空中。

  金丝陪着笑脸走过来:"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位是若代堡的奥戴蒙伯爵。奥戴蒙,这位是来自内因托……"

  她话音未落,伊戈尔连忙打断:"啊,千万别提那个名字,出来的时候我发誓,一切靠着自己生存,我不想在那个名字的庇护下失去自我。您知道,雄鹰需要自己的天空飞翔,靠着祖荫,那不是一只翱翔的鹰儿。"

  金丝笑了下夸奖:"您真是谦虚。"

  伊戈尔走过来,捧起奥戴维的双手亲吻他的手背:"奥戴蒙,多么美好的名字。认识您,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日子了。"他说完扭头看着陛下笑着问:"我们可以坐一起吗?"

  陛下虽然不愿意,依旧强扯了笑脸说:"当然,一切如您所愿。"

  三排长形的宫廷雕花桌子上布满美味佳肴,奥戴蒙被指派坐在了伊戈尔的身边,伊戈尔痴痴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陛下举起一个酒杯,拿着勺子轻轻敲击高脚酒杯的杯口,随着一阵叮叮声陛下微笑的对不再喧哗的贵族们说:"举国悲哀的日子已然过去,一切悲痛随着时间流逝,从今后我们要走向更高的辉煌。诸位来宾,在今天这个日子,我们迎来了一丝春日的喜色,这位来自远方的贵客为我们这个死气沉沉的日子带来了绿意。在记住那位逝去的伟大的国王名字开始,我期盼带着这个国家走向更高的辉煌,而这个辉煌是从今晚开始的,让我们一起举起酒杯,祝福卡蒙嘉,祝福我们的人民,欢迎我们的贵客,伊尔戈王子殿下!"

  伊戈尔连忙站起来,连连谦虚:"千万别喊我殿下。"

  国王立刻心领神会,他将手放到嘴边俏皮的做个嘘的动作,三排餐桌上,贵族们呵呵低笑,气氛融洽。

  伊戈尔拍拍手:"虽然对贵国强行将我带来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我又非常高兴来到这片美丽的国度,就像今晚。"他看下眼睛盯着面前那一盘肥羊肉的奥戴蒙,眼神全是爱意。

  伊尔戈拍拍手,G抱着一个考究的箱子走了进来,伊戈尔非常有风度的伸伸手:"我带来了我的一点区区心意,献给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国家的美人。"

  人群发出笑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箱子。

  G缓缓的低头致意,打开箱子。

  "哦,宇宙神,看啊,多么大的一块能源石。"

  箱子里竟然是一块足足有几公斤重的能源石。不是说几公斤很少见,而是在这个时代,能源代表一切,这块聚成一大块的整体能源石简直就是价值连城,太少见了。在国王的仓库,也许都是重达一斤半斤的能源石,所谓物依稀为贵,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块敲门金砖的撞击下,所有人最后的怀疑被打开,包括诺曼十五对此都是深信不疑,除了贝因托的皇族,谁还能送出这样的礼物呢?只能是贝因托。

  带来希望的人,令不安的人们那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他们推杯换盏的说着闲话。当陛下推荐第一道美味的食物时,这位贵主儿没有伸手,他为难的看下自己的骑士,骑士立刻打开另一个箱子,拿出一整套的刀叉,那套刀叉做工讲究,每个部件奢华已极,那些家族传世的餐具上镶嵌着交叉的骷髅头,那是海盗图。

  多么讲究的人啊。人们在心底低声赞叹着。

  伊戈尔拿起专用的刀叉,切下一片羊肉放进嘴巴里,他先是眯眯眼,接着用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哦,这……这真是太美味了,卡蒙嘉传统菜肴,就如它的历史,香绵悠长。"

  国王满意极了,而奥戴蒙他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鱼子酱。

  陛下跟伊尔戈的谈话声在巨大的,金碧辉煌的房间内回旋,那软绵绵的宫廷音乐盖不住有身份人的声音,现在这两位贵主正在畅谈语言的问题。

  "您的语言里,有一些来自地球的原根系的尾坠音。"陛下拿起手帕擦擦嘴巴笑着说。

  "当然,我的祖父来自地球,当然我另外一个祖父对我们要求严格,我们从小就被要求学习多种语言,甚至有一些时候,我那位有着童心的祖父要求我们学习兽语。"

  哈哈声在来宾中荡漾着,只有奥戴蒙没有笑,他左右看着,很着急的样子。

  什么时候可以有鱼子酱吃啊?

  伊尔戈不时的看着他,眼神里的爱意越来越强烈。他的眼睛里玫瑰花瓣在散落,爱的咏唱在飞扬,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位贵主儿已然堕入情网,无法自拔。

  国王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悄悄说:"您喜欢我们的奥戴蒙伯爵?"

  伊尔戈就像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一般红着脸点点头。

  国王笑笑:"我会为您制造契机的,不过奥戴蒙伯爵他眼光一向非常高,就连我的王子,我们这里家事最显赫的贵族他都不屑一顾。"

  伊尔戈带着期盼抬头看着国王陛下哀求:"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出得起。亲爱的陛下,我的祖父对我无比宠爱,虽然按照贝因托传统,嫁妆很重要,但是我无所谓的,我只要这个人,我爱上他了,我可以跟您起誓。"

  陛下轻轻笑着:"当然,我们的伯爵怎么会有寒酸的嫁妆被贵国笑话呢,作为星系第一门跟贝因托结成姻亲的皇族,我们会倾尽国力的,这一点,请您安心。"

  奥戴蒙终于得到了鱼子酱,他眼神发亮的看着那个银盘子。金丝担心的看着他,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吗?他已经被陛下打包卖了!

放荡形骸

  埃德蒙俯身在波纹科菲雪白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波纹科菲侧头躲避开后带着一些怒色拧了他一下。

  他不喜欢这样被冒犯。

  埃德蒙大公哈哈大笑着躺在成堆的丝绢纺织品靠垫内,他的样子,懒散,颓废,就像一个合格的纨绔浪荡子。

  今天,一大早的他穿着一件非常简单的深蓝色贵族传统厚长衫,那条修长的绅士裤子边缘竟然是最最流行的样式,有夸张的手工绣花,而绣花的花心里竟然有他最最不齿的宝石在闪动。那些闪亮的宝石,集颜色大成,一种色调都没落下。

  上等的纯白色的丝绸衬衣下,埃德蒙的扣子随意开着,洁白的肌肤在壁炉火焰的烘烤下,发着诱人的光,他是故意这样的。

  波纹科菲认为,埃德蒙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阶段的反叛期,他决定原谅他。这位先生发育实在迟缓,已经成年这么多年才开始叛逆,他同情他,但是……稍微也有一些些生气。

  这些天他换着花样折腾,这趟也就算了,他还出卖色相!

  今日清晨,这个混蛋就这样走入水天一桥的办公区,他一路毫不吝啬的挥洒笑容,甚至,他看到有些姿色的人还挤挤眼儿,顺手掐了插在走廊边上花瓶内的插花送人家。

  陛下可怜的办公区,被埃德蒙整的一派春意黯然。就不知哪位可怜的人,又堕入这个没心没肺人的情网里无法自拔。他就是这样玩弄着陛下的水天一桥办公区,玩弄着别人和自己。

  他故意的。

  "大公阁下,您看上去很清闲。"波纹科菲开口,带着一丝丝讥讽还有心疼。

  "是啊,您知道,我亲爱的伯爵先生,我被解除了军政部的职位,很多职位正以每天消失一项的速度被陛下一下一下的解除着,您知道我们相处的不是那么愉快,亲爱的波纹科菲先生,现在就是剪彩这样的闲职我都找不到。要不然这样,我去化个妆,去快餐店门口派气球如何?真是闲死了,怎么办?我总要打发我时间,忙了这么多年,突然闲下来还真不习惯。"

  大公抱怨着,快速的翻动着杂志,以前若代堡的消息经常是杂志的封面,不在封面那也要占据二版的彩插。过去,就连新生的胖球疝气手术,那也是要上头版的。现在,埃德蒙想,自己即使死去,腐烂,也最多就是封底随便来个三厘米的讣告。要是这样的位置都没有,他就只好去中线了。

  现在,所有的头条都是陛下的新举措,明妮皇后的孩子已经被八卦到了五胞胎。

  "你可以去花园里拔草。"波纹科菲扭头建议到。

  埃德蒙撇嘴,眼睛依旧看着杂志:"昨天拔光了。"

  "那就给胖球们洗澡。"

  "那些臭狗见了我就跑,根本抓不到。"

  "你一天给它们洗了五次,是人都害怕了,这样,你可以去学烹饪!"

  "简不许我进厨房。"

  "那你还是在这里看书吧。"

  "正在看……你说,明妮到底怀了几胞胎?"

  "埃德蒙?!"

  "哦,抱歉。"

  最近伟大的诺曼十五陛下有了胆子。大家都知道,陛下跟来自贝因托的那位贵人儿相处良好,那位贵人儿给了陛下无数的承诺。上个星期六不能说的秘密消息当中有一条,贝因托将未来五年的机凯外销单全数给了卡蒙嘉。如今,陛下正在积极的组织定金,这么一大笔买卖,稳赚不亏的金山生意,贵族层是人人想进一脚。

  那位陛下已经打好算盘,一半的钱财拿出来度过国家危机,一半付定金。贵主儿很大方的同意了,他还承诺如果可以跟若代结为姻亲,他愿意在嫁妆上略微放手,要知道,贝因托人最讲究嫁妆了,贵主儿不想引起祖父不开心。可是,为了爱情,他已经做了一切的努力。

  陛下并不为嫁妆头疼,只要那位美丽娇憨半傻的奥戴蒙愿意嫁,他倾国之力也要为他组织最好的嫁妆以来支撑卡蒙嘉国家的面子,现在最难过的似乎是若代堡这一关。

  奥戴蒙不是卡蒙嘉本土人,他只有爵位,没有户籍。如果仔细计算的话,他算外星人士,所以他何去何从似乎要若代堡的主人说了算。

  即使如此,陛下还是决定不屈服,他可以匀一些利润给奥戴蒙,至于埃德蒙大公,他想都别想。

  波纹科菲先生忙活了一会,微微抬起头,他看着状似认真看书的大公,心里微微酸楚。今日是大公,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对于在这个星球,若代堡大公的荣耀成为了过去,他在等,波纹科菲在等,威尔克斯特也在等。

  等着……某日清晨,卫兵冲进家门,将他们带离自己的家园。进监狱或者是断头台,已经是早晚的事儿,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波纹科菲站起来,拿起一份资料走到埃德蒙面前,他弯下腰,将资料递给埃德蒙说:"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但是,你多少要看一下,无论如何,路易是你抚养长大的孩子。他现在在组织力量推翻陛下,推举他的父亲陶维上台,你知道的,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挽救你,虽然你不需要。"

  埃德蒙无所谓的扫了一眼那份资料,从他的眼睛里,波纹科菲看不到任何情感的流露,也许这些天来,打击一份一份的接踵而来,埃德蒙已经麻木,全然不在乎了。

  那份资料被埃德蒙随手丢入壁炉,波纹科菲看着它化成了火焰化成了灰烬。

  "真的……不在乎?"波纹科菲蹲下,伸出手轻轻抚摸大公的发丝。

  大公侧了下面颊,将自己的脸颊靠着波纹科菲的手心,他贪婪的摩擦着,感受着:"在乎,很在乎,心疼,疼的想跟诺曼?门罗?肖先生忏悔,我又答应错了您,我很想做些什么。我真想有个信仰,可以有个依托,可以祈祷之后,把责任推给神。路易选择了道路,伟大的诺曼十四说,就叫活下来的人继承这个国家。我等待结果,一直在等待,波纹科菲……这个过程,很痛苦……波纹科菲……"

  "嗯?"

  "为什么时间这么慢呢?我想吃一些安眠药睡过去,这样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波纹科菲跪倒在地,伸手搂住他:"那……我们去走走吧,到处转一转,到处走一走,这样时间会很快的。"

  埃德蒙在他肩膀上阵阵发笑:"陛下的卫兵就在门口,怕是陛下不会答应吧。我亲爱的波纹科菲,财政部已经掏不起差旅费了。掏自己的腰包?哦,不……绝对不要!他们欠我十九年的薪水没付呢。"

  仿真壁炉内的木材发着噼啪的声音,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们缓缓的滚落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其实,波纹科菲先生的事情最近也是越来越少,大家同样清闲,不如就此躺下,做一些好事情!

  与此同时,在卡蒙嘉长老会所。

  威尔克斯特伯爵将面前的那份文件轻轻推出,他看着斜对面的陛下笑了一下:"抱歉,陛下,我不承认这份文件的合法性,所以,我拒绝盖章。"

  早知道会如此的诺曼十五讥讽的看着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这次投入的资金可以使用国家储备基金,也可以不使用,当然,在座的都期盼使用自己的家族基金投入这笔买卖。你应该清楚,国家投入,国家受益。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今后,谁对民众解释呢?他们的若代大公坚决拒绝这么好的一笔投资?他们敬爱的侯爵先生鼠目寸光?"

  威尔克斯特缓缓站起来,抚摸下手上的那枚长老戒指,这些日子,他已经够辛苦,他不懂,为什么一个用埃德蒙的话来说,只要仔细观察就能轻而易举的戳穿的谎言,陛下竟然如此投入,甚至不惜动用国家最后的储备基金。无论是埃德蒙,还是波纹科菲,还是威尔克斯特,最开始他们都诚心诚意的旁敲侧击的提醒大家,这些人绝对不是贝因托人,这些人背景有问题,他们来路不正当。

  可惜,这个问题任何人都可以对陛下说出来,唯独不能是若代的任何人,他们越是这样说,陛下越是确信不疑,并越陷越深。

  "您可以叫民众架起绞刑架,将我推上去。抱歉,我还有事情,容我先告退。陛下,再见!诸位先生!"

  威尔克斯特刚站起来,陛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请柬顺着桌子甩出去:"若代堡……哼,那些寄生虫,每天吃着国家的,喝着国家的,也要为国家做一点点事情吧。通知四胞胎,随便那一个了,反正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区别。说起来,我到是真的想谢谢埃德蒙,那位年轻的大公手下的人到底都是姿色上等……"

  陛下还想说一些什么难听的话,随着贝因托的那位贵主儿的承诺越来越多,陛下的胆子随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无限度的不断的升高。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然是这个宇宙间最有远见,最有前瞻性的领导者之一,剩下的就只能留给后人评说这样了。看看他的语气,现在就像一位已经知晓宇宙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先知,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两个星期前到处借贷的陛下,现在已是浑身披挂着钻石的富人。他开始为赚取来的钱做着未来的十年计划,积极主持各种会议,利民政策每天出台,但是,头顶的天空粒子,已经两个星期没清洗。

  "陛下,我必须提醒您,虽然大公阁下很多职位被解除,但是他依旧是这个国家正式册封的最最尊贵的贵族之一,作为他的未婚夫,听到您这样的侮辱,我不介意启动古老的贵族决斗程序来捍卫我未婚夫的名誉以及尊严。只要您愿意接受,我会向行为会递上决斗书。"

  威尔克斯特的语气非常严肃,将请柬甩了出去,并怒视着陛下。

  陛下大度的摊开手,很无所谓的道歉:"抱歉,我早上喝了两杯。我亲爱的威尔克斯特,你愿意为那位先生抛洒热血,我却不愿意为您提供讨好他的机会。你知道,威尔克斯特,不久前,我们都在我父亲的王座下匍匐,现在你们必须在我的面前匍匐,推倒某一扇墙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奉劝您,摆正位置,区分清楚您的立场。据我所知,您的父亲一直对这个房间,这些椅子有着浓厚的兴趣,他无比向往正为之而努力,这个星期更是几次拜访丹尼仕柯并向我表达了他的忠诚。当然,我不介意四大家族最后只剩两家,而且,我很愿意为老伯爵提供来这里的最佳途径。要知道,你和埃德蒙只有三票,而我们这里有七票。"

  威尔克斯特站起来,拿起放置在一边的大氅披在身上,他缓缓走到埃德蒙那把直背椅子的旁边,轻轻的抚摸那些木材,他想他是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带给年轻的他无数实现梦想的机会,他深深的热爱这个国家,这里的一切。但是,现在看来,他不能再为这个国家做什么了,也许明天早上,会有人告诉他,他被踢出局了,这也不意外。而且,侯爵本人盼望这个时间的到来。

  威尔克斯特就那样离开了这个房间,此生,再也没有回来。

  老乔纳德先生站在院子里,等候着自己的儿子。他在长老会没有位置,甚至没有一间办公室,他只能站在院子里顶着寒风,将手蜷缩在毛皮套袖内取暖,见儿子一脸怒气的走出来后,他立刻展现出至爱的笑容迎了过去。

  "我亲爱的威尔克斯特,我的孩子。"他打着招呼,亲昵的拍打着儿子的肩膀。

  威尔克斯特没有表情的被他搂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来做什么,他的那枚长老戒指,是属于他的最后的权利。属于若代堡的力量越来越薄弱,按照卡蒙嘉的最高法律条款,除非戒指的主人愿意放弃手中的长老戒指以及权力,无论是贵族行为会,还是陛下本人均没有权利强行取走它的权限。

  现在父亲每天步步紧逼,无外乎就是一个理由。

  若代堡已经成为过去,他为家族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威尔克斯特跟着父亲走了一会,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对于父亲的要求一件也未应答。他沉默着,戒指是不会让出来的,除非有人打死他取走,他跟死去的爷爷发过誓,要保住乔纳德,要捍卫这个可怜的家族,这份责任他会背到最后。

  "孩子,你知道,陛下他说了,如果想掺进这次贝因托的大生意,就必须上交长老戒指,这个时代这个破权利还能价值几何呢?如果我是你,就拿着家族补偿的这一笔钱跟着你的未婚夫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早越好。我亲爱的儿子,我得到的消息是,陛下早就为你的大公准备好了鸟笼子,他将被利剑削去羽翼,难道你真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或者被禁锢终身?虽然我们父子有着诸多的误会,但是,我亲爱的孩子,我不能否认你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液,我还是爱你的,你看,我亲爱的孩子,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始终没有害你的性命对吗?爸爸为你把一切都扛起来,你要相信我,我亲爱的小威尔克斯特……"

  老乔纳德喋喋不休的说着,一直说到威尔克斯特上了自己的车子,强行关闭起车门。父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如今已经是彻底的撕破面皮再无顾忌。

  老乔纳德在他身后大骂着,他甚至吐着不该吐的口水。他站在那里跺脚,一直跺到长老会的一位秘书先生笑眯眯的走出来,请他息怒,请他进去。他欣喜若狂,表情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离开长老会,威尔克斯特直接去了水天一桥波纹科菲伯爵的办公室,他知道,最近埃德蒙都躲避在那里。

  没人为威尔克斯特通报,若代堡已经无法拥有权力机构的权限,威尔克斯特手扶着门栏讥讽:"你们可以锁住门再亲。"

  波纹科菲狠狠将埃德蒙推到角落后慌张的站起来,整理衣服,扣衣领上的领钩。埃德蒙仰天躺倒嘿嘿直笑,样子实在无耻。

  "我来通知二位,明天起,这个地方,属于陛下新委任的若代堡大公。"威尔克斯特笑笑说。

  埃德蒙对这个消息倒是一惊,他坐起来,慢慢扣着胸前的扣子:"嗯?若代大公?哪一位,我认识吗?"

  威尔克斯特点点头:"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

  埃德蒙皱皱眉毛:"那个哭包?"

  威尔克斯特:"正是他!出生正系皇储,性格软弱,一个再好不过的傀儡。"

  埃德蒙站起来,深深的施了一个贵族礼:"要我写欢迎词吗?"

  威尔克斯特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手,狠狠的掴了埃德蒙一个打耳光,他甩甩手,吸吸气:"我早就该这样做了,您这几天的行为实在该打。"

  埃德蒙直起腰,看下目瞪口呆的波纹科菲,他撇下嘴,上下活动下牙齿小声嘀咕:"很疼。"

  威尔克斯特扭过脸,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在市区的房子没了。"

  波纹科菲觉得今天他还是不要跟这个人吵架的好,于是他带着一丝谄媚过来说:"我们那里有很多房子。"

  "我要最好的房间。"

  "酒窖里还有最好的陈年酒,不瞒您说,都是贝因托出品。"

  "真的。"

  "真的,您知道,我是一位有信用的贵族。"

  "你才不是,全世界都说你是四等民。"

  "当然,随您怎么看我,酒却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那……我们就去……"

  "喝一杯。"

  "正好,我这里还有两张戏票……"

  那两人勾肩搭背的说着闲话出去了,态度不像情敌,更像挚友,拥有很多年深厚友谊的那种。

  埃德蒙捂着脸傻呆了一会,终于发现自己被丢在了这个房间。

  微微的叹息下,他抬头看看屋子,然后……离开了这里。

  降温季的寒风还在刮着,明天也许会更加的寒冷,两个星期未清理的天空缝隙里,偶有星辰闪动,卡蒙嘉传统民间艺人在水天一桥下的空地上唱着歌。

  "跨越星辰的空虚,我们看到了希望,勇士撒灰之地,那是卡蒙嘉……卡蒙嘉,那正是我的故乡……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勾肩搭背的得意洋洋的看着阶梯上的大公。

  "如果你不跟着我们,我们就把你丢在这里!"他们这样喊着。

  埃德蒙大公突然露出非常害怕的样子,他捂着心口说:"是啊,我一个钱都没有,离开你们我可怎么办?"


分裂

  那天的清晨,分外安宁,气温,湿度,空气粒子,就像昨天那般。

  丹尼仕柯的一位宫廷女官在宫墙的角落种下了一颗雏菊,她祈祷下个月的这个日子,就可以看到它绽放的花蕾。

  露西皇太后告诉她的女侍,她想睡一个懒觉。这些日子,她代表皇室到处参加社会活动,每天只能休息五个小时。

  国王老道边缘的车站……上学的孩子们打着哈欠在等候校车,一个顽童冲着街边的一尊雕像做鬼脸,观看的孩子们笑成一团。

  就在新建设好的住宅区,一位住在二等民区的家庭主妇悄悄的看下四周,将一些垃圾倒进邻居的垃圾桶,政府垃圾回收费用上个星期涨价了。

  贵族区里,热爱园艺的年老爷爷在院子里修剪他的花圃。

  喷泉边缘的水鸟在它们的国度飞翔,在游客手心啄食。

  在远离中心城的小型生态园内,波纹科菲穿着一件洁白衬衣,靠着窗台在阅读一本纸质的古老书籍,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拂动着埃德蒙的头发。

  埃德蒙趴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院子,院子里……厨娘的三岁女儿正在追赶两只可怜的家鹅。

  一天,如此开始,这日,注定不凡。当古老的大钟在上午十点敲响,几乎所有的媒体,所有的联络器都自动打开,犹如士兵突然得到了元帅的命令一般。

  原皇长子诺曼·托波祈·肖·陶维站在他的临时行宫台阶上向全国民众发表演说。他的小儿子路易,穿着一款蓝色的新式军装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

  老皇长子一脸悲痛,多年没看到他的民众惊讶的发现,这位老皇长子已经是满头白发。老皇子语调悲凉的先是缅怀了自己父亲的一生功绩,追忆了卡蒙嘉自诺曼一世至现在的每个历程。

  从一世至二世……

  从没有至世界瞩目……

  从他的幼年,他接受的教育,他深爱的父亲,父母,他的家族,他的亲人们,还有这个国家,还有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他向全星系揭发了现任卡蒙嘉皇帝的罪行,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列举证据,控诉现任皇帝共犯下谋杀卡蒙嘉前皇帝等罪行三十项。条条昭著,罪恶滔天,无法再忍。他将国家能源部的最新表报公布于众,将国家粮食储备公布于众,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公示在民众面前……

  演说最后,诺曼·托波祈·肖·陶维宣布坚决不承认现任皇帝的合法性,并在自己的封地宣布登基。

  他的最后一段话是这样的:"当我们在家里享受安宁,享受快乐的同时,我们要抚摸着我们的胸膛,问下自己,你的内心是否是正义的?是否是浮躁的?那些死去的人们,他们的灵魂依旧徘徊,在看着你们,并未远去……"

  陶维的讲话时长三十五分七十二秒,演说最后,他正式宣布,以前皇帝的名义向叛国者发动战争,告慰亡父在天之灵。

  卡蒙嘉举国从上至下,震动了,骚动了,不安了……

  埃德蒙并未打开咨询器,这份声明他早就收到了,而且还是最早的初本。

  就在三天前,路易回到这里,他索要长老戒指,期盼得到埃德蒙的支持。

  埃德蒙未作一言,也并未交出长老戒指。他们谈了很久,路易说了很多,按照这个青年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哥哥必须登上王位,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那么他也绝对不允许一个刽子手坐在那个位子上。路易说:"假如,埃德蒙拒绝保护自己,拒绝保护自己周围的人,那么这份责任他愿意为埃德蒙承担。他不能看着他所爱的人走向灭亡,他无法看到他所依赖的家轰然倒塌,他不能看到他们的尸体挂在绞刑架上。"

  埃德蒙说:他不需要,卡蒙嘉也不需要一场战争。

  路易说:哥哥什么都阻止不了。

  埃德蒙说:他知道。

  就那样,路易带走了长老戒指,以极端强硬的方式。埃德蒙在他身后,看着那孩子长大成人的背影……

  没人能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公此刻在想什么?他只是对着他大喊,也许从他出生,他从没这样大喊过。

  "如果……如果你迈出这一步,那么,你就必须有为你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的决心。不要跟我说,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在一个国面前,人命往往是最容易付出的,但是付出之后呢?值得吗?你以谁的名义?那个王座,还是以人民的名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路易没有回答,他头都不回的离开了那里。年轻人的脸上泪水沾满,身上带着遗书。走出那个院落的刹那,路易低声说:"想要……那个王座!"

  威尔克斯特看着埃德蒙,神情悲哀,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你可以拉住他,如果拉不住,就打断他的腿。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任由一个给这个国家带来战争灾难的人从你面前堂而皇之的离开?你令我失望……"

  埃德蒙一动不动,只是那么站着。他站了很久,眼神看着远方,就在远方的某处,诺曼十三,诺曼十四看着他。他们抱歉的对他说:"你看,孩子,这个国家它其实不再需要国王,它需要一场变革,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一场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真正领导者的变革。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能做,跟我们一起默默的等待它。如果你真心祈祷,那么,你会看到新的卡蒙嘉,最最适合这个世界的卡蒙嘉。一个没有腐朽,没有堕落,一个在最最自然轨道旋转的美丽星球,这是……最后的请求!"

  由于埃德蒙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波纹科菲不得不强拉扯了他进屋。路易的离开,所有人都不知道应该做何评价,背叛埃德蒙?还是给这个国家带来内战,就是正义吗?这份青年人的正义后面是普普通通的那些人的鲜血,那些人,他们什么都没做。

  外面的街道,人声沸腾,巨大的生物隔离圈都阻隔不了那些慌乱的人们。一场演说结束后,人们第一个念头不是去分辨谁对谁错,也不是去评判哪位国王才是正宗的国家继承者。他们冲进商店,买走能买走的一切,如果买不起,那么便强行的带走,带走一切可以支撑生存的物品,食物……

  屏蔽了前皇子的演说,诺曼十五立刻做出了最有力的回复,他说: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可惜的是,没人听他的,整个卡蒙嘉都在疯狂的抢购物资。

  在丹尼仕柯一处宫殿内,陛下紧急接见了伊戈尔。这位冒名的贝因托皇亲腿肚子有些转筋。他不懂,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这样说,越是在这个人渴望的时候,越能得到最多的财富。卡蒙嘉陛下将他跟那位美人的亲事当成了卡蒙嘉的救命药,在他看来,这是毒药吧?

  诺曼十五脚步急促,心里在不停的咒骂着,他诅咒所有的人,包括自己死去的最最心爱的儿子。

  "看啊,我的儿子,这就是你用生命换来的人,他现在在谋杀你的父亲,在抢夺你家的王座,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将你的父亲送到绞架上!?"

  伊戈尔站了起来,对迎面走来的陛下微微施礼:"陛下,请原谅我在此刻申请离开,我的父亲非常担心我,他说卡蒙嘉局势不稳,关于……关于,我的婚事,父亲不是很愿意,您知道,他太注重传统。"

  这位小皇亲的语调几乎要哭了出来,诺曼十五挤出微笑连忙拥抱他:"天呐,可怜的孩子,卡蒙嘉出现的蛀虫令国家不稳。但是,你爱着奥戴蒙对吗?奥戴蒙那小家伙吓坏了,刚才我们还通过话,他很担心。"

  伊戈尔一脸焦急,连声问:"真的吗?他……他都说什么了?"

  对于奥戴蒙的那份爱,伊戈尔确信自己是真的,他已经做好打算,一旦那笔财富到手,他就悄悄带着美人远走高飞。

  "他说看到自己的祖国受到这样的灾难,他要为自己的国家抛洒热血。"陛下拉着伊戈尔的手进了办公室。

  伊戈尔站在办公室满地打转:"陛下,他那么脆弱,他什么都做不了,您不能叫他上前线。"

  陛下点点头,他走到伊戈尔面前制止了他的转圈行为:"当然,我当然不能叫你的伴侣去前线,我要给你们举行最大的婚礼。我要全星系的人们知道,我们皇室跟贝因托皇室的这份婚礼,我要给奥戴蒙准备最好的婚礼,我要令你们万众瞩目。"

  伊戈尔认真的行礼,紧紧抓住陛下的双手,他们拥抱,各自心怀鬼胎。走之前,伊戈尔叫佣人献上自己最后的礼物,一些能源石。老师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投资。

  流星酒吧内一片狼藉,W先生胡子上的蝴蝶结不知道被那位酒客生生扯了去,一些市民冲进酒吧,抢走了一切能带走的。老板没提报警的事儿,W先生也不会去报警,今儿陛下的军警都很忙。中心城的监狱内塞满了乱民,那些人没工夫去管一家小酒吧出了什么事情吧?

  W哀声叹气的扫着地板,酒吧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位穿着黑大氅的人慢慢走了进来,W抬起头,声音很不耐的说:"我们这里没东西卖,有东西卖的时候也是一些无谓的酒水。"

  穿着外国人的衣服?没错,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的确是外国人,他们袖扣的机花,讲究的打扮无一不在显示他们是多么的不凡。街道外,到处是抢购的人群,警车的警笛四下鸣叫,有人关闭起酒店的大门,拉下了窗帘,点燃了所有的灯光。

  "您……您有事?"W放下手里的工具,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有人搬来一副带着绸缎坐垫的椅子,那人坐了上去,缓缓脱下大氅。W先生吓了一跳,这人……满头白发,一只眼睛上带着一个眼罩。他的头发梳理的非常顺溜,最考究的宝石五色花串成的缕子将他的头发抓成马尾。这人……他没有耳朵,他脑袋瓜子左右两边带着一副人工假耳,这人给W的感觉非常不好。

  "我找赫蒂。"这人慢慢开口,声带沙哑。

  W摇摇头:"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赫蒂,您找错了地方吧?"

  这人笑了下,看看四周,一脸的鄙视:"他在这里,我知道。"

  W有些恼怒:"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赫蒂!"

  乔穿着一套家居便装,慢慢走下楼梯,他的拖鞋无声的踏在木质楼梯上,W连忙走过去想说一些什么,乔看看手表对他说:"若埃尔快下班了,你去接下他,如果可以就带他去散步!"

  W低声抱怨:"先生,外面都是疯狂抢购的乱民!"

  乔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们最好开着车绕着丹尼仕柯转悠。"

  W:"那边戒严了。"

  乔有些恼怒,他盯着W看。

  W叹息了下,转身唠叨的离开,一边走,一边唠叨:"这是觉得W老了,什么忙的都帮不上了,嫌弃我了……"

  乔恼怒的训斥:"W!"

  W找出大衣,帽子笑嘻嘻的赔罪:"好吧,好吧,先生,我这就走。"

  走出酒吧的刹那,W很不放心的回头看看乔,乔拽了一把椅子面无表情的坐在了那个没耳人的面前。

  W走后,酒吧恢复了寂静,乔上下打量着这个久违的男人,屠嗦·韦斯利他的生身父亲。多么奇妙的世界,乔真的觉得冥冥当中必定有个神灵,这位神灵每天安排好了玩笑,在你最不幸的时候他会给你适当的开一个。就像屠嗦·韦斯利这种人,他永远不会死,越是卑鄙的人,越是生存的久远。

  屠嗦·韦斯利打量着自己的孩子,越看越是喜爱。他老了,也许生命就要结束,越是苍老,他越是期盼身边有一个人,可以不设防的去交谈,去依靠。年轻的时候他不需要亲人,现在他老了,这一辈子也算是波澜起伏,险象环生。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奉献在这个不屑的孩子面前,他需要他了,也许在那次灾难之后他真正的悟了,他懂得了亲情,懂得了……亲情?

  "你还在恨我?"屠嗦·韦斯利问乔。

  乔笑了下,他想喝一杯,回头看看,自己家可怜的吧台却被砸的稀巴烂。他无奈的摇摇头,回头问屠嗦·韦斯利:"你是谁?"

  屠嗦·韦斯利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你的父亲。"

  乔惊讶:"啊?!这真意外!"

  屠嗦·韦斯利看下左右,那些仆人一起扭过头去。乔呆了一下,不知道这位老骗子到底要做什么?他看着屠嗦·韦斯利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缓缓的解开裤带,就这样他将自己一无所有的下身暴露在自己孩子面前。

  "我的孩子,你看,我多么干净,我什么都没有,我已经受到了惩罚。"屠嗦·韦斯利说完缓缓穿起裤子,一边穿一边说:"诺曼十四那个老东西他阉割了我,当然,我罪有应得,我沾染了人家的女人。你看到我这只眼睛了吗?我拿它换了面包。还有我的耳朵,那是我占了别人的地盘得到的惩罚,流放地……那是个地狱。"

  乔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流放地是个地狱,他人生中最最宝贵的时光就在那里度过。无论如何,无论这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表示,他原谅他了,他不可能原谅他吧!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主人给了我一切。只要我为他办完这件事,我就可以自由了。所以,孩子,这个国家崩溃之前,到我身边好吗?我想我现在能保护你了。"屠嗦·韦斯利哀求着。

  主人?这个人有个主人?乔很惊讶,看看他的现状,从一个流放囚徒到现状,这并没有几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隐藏着?

  乔非常想知道,他张张嘴想问下什么,酒吧的大门却被猛的推开,若埃尔冲了进来快步走到乔的面前。他先是紧张的上下打量了一会乔,接着伸着双臂将他护到身后,他神情严肃的大声对屠嗦·韦斯利说:"你是谁?我们并不认识你,从这里出去。"

  屠嗦·韦斯利没有动。

  若埃尔从怀里拿出一本证件亮了一下:"我是皇家警备厅的法医官,如果你想进监狱的话,我知道一条最快的捷径。"

  屠嗦·韦斯利笑了一下,卷起大氅,他看了乔一会,声音充满感情:"孩子,就在空间站那边,我有一条不大的船,事情完了之后我会来接你。这个国家,就要走向死亡,跟爸爸一起离开吧,这一次……爸爸有足够的钱。"

  若埃尔看着那些人离开之后,浑身犹如抽去骨头一般软到地上。W冲他伸出大拇指,若埃尔有些得意洋洋,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乔的声音:

  "哦,皇家警备厅?还法医官?我的伴侣什么时候成了陛下的法医官了?这真令我惊讶?是不是你也带我走走那条捷径?亲爱的若埃尔?"

  若埃尔的表情僵持在那里,刚才还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换成无数汗滴滴滴答答向下流。

  陶维前皇子演讲完毕后,开始自称诺曼十五。他得意洋洋的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语气里充满了按耐不住的喜悦,他喜欢这套衣服,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路易,我亲爱的孩子,你看,还是爸爸最适合这套衣服对吗?它生来就是给我穿的对吗?是不是下摆长了点?喂……内侍官,去叫内侍官……"

  路易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房间。陶维新建的宫殿内,各种投靠来的势力都在那里等候着这位自己登基的陛下的接见,他们看到路易慢慢走出来,都远远的巴结的露出笑容。在中心城那位陛下那里,这些人无法讨到便宜,失了宠,现在他们想转投陶维门下,重拾恩宠。路易对这些两面倒的贵族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他厌恶他们。

  缓缓穿过长廊,路易推开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托兰放下手里的资料笑眯眯的站起来微微点头:"您回来了,我以为还要等一会。"

  路易笑了下,将手套跟手杖递给跟上前来的内侍,他关闭起房门笑着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去做的事情。"

  托兰笑了下点点头:"恩,陛下看上去很高兴。"

  路易讥讽的扯下嘴角并没有说什么。

  "我是来告别的,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托兰递给路易一份辞呈。

  路易抬眼看着他,托兰神情自若,这位当年从外省乡下来中心城求学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名心思细腻,政治手段纯熟的英俊青年。

  "这个时候?你要离开我?"路易很惊讶,他不是一直期盼跟随着自己吗?

  托兰缓缓半跪在路易面前,他抬起他放置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在唇边亲吻了下:轻轻说:"殿下要的明天,不是我想要的。在理想,在信念上,我想我们有了分歧。所以在您讨厌我之前,我必须离开。"

  路易不明白的看着他,最近他对许多事情都想不通,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托兰站起来,看着窗外,陶维老封地的臣民,他的崇拜者拥挤在宫殿外大声呐喊着。

  "我的殿下,卡蒙嘉,需要一条新的道路,那条道路的尽头,有一个新世界。在那个世界,有着一支最聪慧的民族,最清醒的民族,最不盲从的民族,一个……属于卡蒙嘉真正的民族。现在您想要的,中心城那位想要的,都不是适合这个国家的。如今,我得到了一个好机会。我想这辈子也许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了,我必须抓住它,这是这些年我所学到的,领会到的。大时代就要来临,我要去做创造大时代的人,而不是依附在某个贵族老爷身后去乞求怜悯,这个国家,这个制度都是我所厌恶的……所以,原谅我。"

  路易抬起头,看着托兰,刺眼的光线从屋外照耀进来,路易眯起了眼睛。迷茫中,有人轻轻亲吻了他的双唇。迷茫中,有人离开了……

将军


  "横切也是肉,竖切也是肉,女神帕拉丁①因为不知道如何做出选择,于是……她选择一起灭亡……您呢,倒霉的前大公阁下?将死。"

  波纹科菲先生拿着自己手里的一枚棋子说着调侃的俏皮话。

  前若代大公埃德蒙阁下啼笑皆非。

  "波纹科菲?那是皇后,而且,这是你输了,就不要说将死这样的话了。"

  波纹科菲拍拍手,带着一丝负气的样子盘腿坐在藤椅上,看上去就像个输了棋,毫无道理生气的孩子。

  "前阁下,让我赢一次不可以吗?

  埃德蒙啼笑皆非,这几天来,他一直一直在让着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从未有一盘棋按照规矩下过。他浑身上下,言谈举止充分的说明几个字,那就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死皮赖脸。

  "好了波纹科菲,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真的,我很平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散步。"

  波纹科菲撇撇嘴,站起来伸伸懒腰后摇头说:"还是算了,我们要出去,那些密探先生就倒霉了。昨天有消息说,您会支持那位新皇。"

  埃德蒙端起水杯,挑挑眉毛,笑下:"也许。"

  波纹科菲仰头:"哈!"

  整个卡蒙嘉是雾气弥漫的,就像多年前地球上的那个雾都。都市是模糊地,天空是模糊的。人在模糊中行走,心也模糊起来。

  埃德蒙回到卧室,打开咨询器看新闻。新到的侍女端进一些饮品,埃德蒙并未召唤这位新来的侍女,但是,她就是走进来了。她先是看了下埃德蒙在干什么,又看了下坐在阳台上发呆的伯爵先生,接着,转身走出,埃德蒙瞥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密探小姐出去后会将屋子里的情况报告给她的上司。埃德蒙对于这位侍女的行为不予置评,他习惯了。也懒得管。

  院子里,一阵喷泉喷发的声音突然传来,埃德蒙惊讶的抬头,三天来,由于能源问题,有些设备根本不能用,这个生物圈一直使用的是埃德蒙自己出的能源核,但是水源,埃德蒙无法再生。因为必须使用原水。

  几声混杂着争吵着,大声惊叫,争吵,哭泣的声音传来,那是若代堡的老宫人又跟新来的那些人吵起来的声音。

  波纹科菲回头拿起放置在一边的骨瓷杯子丢掷到了院子里,随着一声瓷器破裂的脆响,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埃德蒙的眼睛回到了新闻上,路易跟自己的父亲不断的出现在各种频道里,随着诺曼十五陛下最近的一系列毫无力度的挽救政策,新皇陶维混的更是风生水起。

  埃德蒙看着路易带着一些演说家在咨询器里游走在各個频道内,光影中,那个孩子微笑的脸颊上眉心是拧着的。他想起那个很久以前总是爱啼哭的小胖子,爱收集袜子的小胖子。现在,看看这个孩子,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了。

  威尔科斯特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后进来,他对着看着咨询器没有任何表情的埃德蒙笑笑说:"猜猜我带来了谁?"

  埃德蒙扭头看着他,这人,最近三天他一直没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威尔科斯特话音才落,他身边便侧身进来一位穿着黑色大氅的人,这人进屋后,埃德蒙那个嗅觉灵敏的鼻子便透过香气确定这是一位女性,她身上带着一股子传统香水的味道,而这种香水经常出现在丹尼仕柯那些女人的身上。诺曼家的女人喜欢用这种味道的香水。

  来客解开大氅的帽子,露出一个盘扎的非常利落的卷发,她抬起头四下打量着这个精致的客厅,然后很不高贵的吹了一声口哨后扭头笑着对埃德蒙说:"我的大公阁下,卡蒙嘉水深火热,能源紧张,您这里却宫灯高挂,耗费珍贵的能源,真应该把你丢到大街上去尝尝那些滋味。"

  埃德蒙笑笑站了起来:"金丝?真是令我惊讶。"

  金丝将大氅脱下,连同她的小鹿皮手套一起交到笑眯眯走过来,心情很好的波纹科菲手里:"正是我,有吃的吗,我饿坏了,如果有多余的,就给我带一些,我知道您肯定有,埃德蒙,我手下的那些人都饿坏了。他们还年轻,有些正在长身体。"

  波纹科菲笑了下,一边挂那些衣服一边说:"恩,我这就去准备,免费,食盐,干蔬菜。恩,肉类也有。"

  金丝坐下,快速端起放置在茶杯边上的一碟子佐茶的点心吃着:"太好吃了,我都好久没看到点心了。埃德蒙,快给我倒茶。"

  属于女性的明快,爽朗,还有浑身透着的那股子豁达的欢快劲令这间屋子有了生气,埃德蒙很愿意为这位年轻的女性服务,她总是如此快乐,总是如此的不经意的就能刹那的回转身边的风气。

  金丝快速的吃着以前她根本不屑吃的点心。一连着,她喝了三大杯奶茶,还有两大碟子点心,看样子,真的是饿坏了。

  拍拍手,年轻的女政治家,卡蒙嘉的前公主殿下双手合十,露出一副悲哀祈祷的样子说:"我的父亲,您看到了吗,您的孩子在挨饿。"

  埃德蒙无奈的伸出手,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的肩膀,以前类似于这样的动作,他们从未有过。也许在大乱,大起大落中,许多有关于亲情,人性的东西萌生了出来,就像现在。

  "得了金丝,诺曼?托波祈?加布里埃尔无论如何也不会饿到自己的妹妹的。"埃德蒙讥讽着说。

  波纹科菲推门走了进来,他的手里端着一碟子培根,肉的香味慢慢的在屋子里蔓延着,现在这些可是好东西。

  "一百磅上等面粉,还有黄油,半磅的面包棒两百根,还有干蔬菜都给您放到车上了,我看到你车内的能源不多,就自作主张帮能充满了。未来一个月,您可以跑几个长途都没问题。"

  金丝拍拍波纹科菲的手:"大好人,您总是这么善良。"

  波纹科菲看着自己唯一妹妹的唯一的女性挚友笑笑,他的笑容就如兄长看待妹妹一般,带着几分溺爱。

  金丝吃了几片培根后抬头说:"不够啊。"

  波纹科菲愣了一下,埃德蒙拿起放置在一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端起茶杯,金丝喝了几口茶,清了下口中的油腻,慢条斯理的说:"卡蒙嘉那些可怜的国民,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位就如您一般贴心的人为他(她)充满能源条,烤一碟香甜的培根解馋的。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巴克?风,我们的国民在挨饿。"

  埃德蒙的手动了一下,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公此刻新犹如刀子在切割一般痛苦,难受。没人比他更加痛苦了,他看着这个国家一步一步迈入繁荣,他内心对此处的归属感越来越强烈。

  有时候,埃德蒙对自己到底属于那里一度迷茫,当你出生,先天的属于父辈的根性是无法改变的,即使你是个初始人。他的父亲那位贝因托皇帝也好,那位做过海盗的爸爸也好,即使他拥有一个巨大的国,他的回忆里,记忆力,生活习性里,吃饭的饭碗里都会带着浓厚的来自血液的那些神秘的习惯和喜好。埃德蒙在这几天缓慢的悟出一个道理,自己的血液里有着浓厚的卡蒙嘉的影子。

  木讷,敏感,情感脆弱,偏执,倔强,守诺……

  就像那位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卡蒙嘉人的那位父亲,无论他去那里,如何转变,如何从新初始,如何从这个星球到达那个星球,他的根性都是这般……木讷,敏感,脆弱,倔强,这般的对于承诺一守到底。这场父子大战,从最开始,席书缘输了,输在他的血液里。

  "金丝,你知道,我无能为力。"埃德蒙抬头看着金丝,眼睛里溢满浓浓的抱歉之意。

  金丝放下茶杯,净白的未带任何首饰的手指在红花,金边的骨瓷杯子边缘转动着:"你有办法,你有的,我确定你有。"

  没错,埃德蒙当然有办法,他早就为这个国家铺好了道路,从阿列塔那-Ⅳ星神灯区服完兵役回来,他便积极致力于新星系土壤改造,开始在秘密封地内囤积粮食。从神灯区带回来的力量他都悄悄的丢到了那边。

  即使没有办法,他依旧有大把的钱财可以高价为这个国家购买来粮食。购买来能源,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这里依旧走着它的老路,依旧散发着这个国陈年的腐朽,卡蒙嘉就像一个中了毒的肌肤上的伤口,腐烂的地方时不痛苦的,因为痛苦的神经已经死亡。现在,他必须忍受着指责,忍受着腐烂,忍受着来自血液中的痛苦,狠狠的刮去腐肉,狠狠的刮去黑色骨头上的那些细菌,一直刮,一直刮到新鲜的,健康的血液流出来。这就是诺曼十四与他的承诺,他只要看着就好,看着它一步一步从崩坏中寻找出属于卡蒙嘉自己的黎明。那些准备好的东西,就是要交给最后的王,埃德蒙最后的任务就是这样。

  屋子里,难耐的宁静,威尔科斯特不说话,他看着新闻里那些无声控诉的国民。波纹科菲不说话,他脑海里全是刚刚过起好日子的老区的那些邻居们。每个人的人心上都有柔弱的地方。大家的滋味都不好受。

  金丝笑了下站了起来,埃德蒙放下报纸,他主动走到衣架那边亲手取下金丝的大氅,她的手套,就如仆人一般侍奉她穿上。

  院子里,一辆带着密封舱,标识着皇家特有的标记,在现在这个标识还是有用处的,还是可以安全的令金丝回到家的,这几日街上并不太平。

  金丝扭过头跟威尔科斯特通报,跟波纹科菲拥抱,跟简小姐拥抱,她只是对埃德蒙伸出手。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金丝笑眯眯的说:"感谢您的援助,这个时候,我这个总是违逆陛下的妹妹却只能依靠您了。"

  埃德蒙啼笑皆非:"这么大声,陛下几分钟后便会知道了。"

  金丝看下正在一边剪花的花匠,她突然迈步走入花坛,猛地窜到可怜的花匠面前。

  年轻的伪装花匠的暗探慌忙倒退,也算不上暗探,陛下对此处的监视如今已经纳入明处。

  "我的厨娘饿死了,我的内侍饿死了,我的公婆饿死了,我可怜的丈夫要饿死了,就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饿死了,去告诉我们的陛下,告诉伟大的诺曼十五,他的妹妹和母亲就要死去了,在全国国民面前,你说……"

  金丝尖尖的指甲掐着可怜的"花匠"的脖子上的一块浮皮,年轻的花匠表情有些狰狞,却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着这位女社会家,女政治家,前公主,现今的侯爵夫人反复拧着。

  许多人站出来看热闹,却不敢走过来。

  埃德蒙的脚悄悄的踢了一下,一个微型的信息球滚到了花圃边缘。

  简大叫了一声跑了过去,年轻的公主掐着花匠的脖子大叫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再不拉开,那位可怜人会窒息的。

  忙乱中,好心的波纹科菲跑过去拉扯着金丝的胳膊,埃德蒙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实在无法忍受的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金丝大叫了几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但是她又能如何呢?陛下自己何尝不在紧缩着自己的裤带扣眼,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小型的货车在院子里犹如发泄一般的来回撞着那些可怜的花圃边缘,被拧住的喷泉被撞击着四下喷水。威尔科斯特狼狈的躲避着犹如要疯掉一般的小货车,他一脚没踩好就是仰天一跤,简大叫了一声抱怨着跑过去扶着侯爵起来,年轻的侯爵自己也气愤不已。他站起带着一身泥巴扭头向屋子里走,再也不想看那位发疯的公主了。

  刺耳的不停的按着喇叭的金丝,卷着一股怒气终于离开。

  埃德蒙拿着几件换洗衣服敲敲威尔科斯特的浴室门……

  不久,浴室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威尔科斯特伸出手将一个小球放入了埃德蒙的手,他顶着一脑袋泡沫说:"我觉得……其实,卡蒙嘉要个女皇也是不错的。你说呢?"

  埃德蒙看下那个小球,只是笑笑。

  ①卡蒙嘉传说,女神帕拉丁成神前带着两个孩子躲避洪水,她力气小,只能带着一个孩子过去,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母子三人跳入河中,选择了共死。


广场

  转角的街风缓缓的在丹尼仕柯前的广场刮过。现在是夏日,应该是夏日。

  卡蒙嘉却提前进入秋季,因为能源问题无法维持基本的四季,卡蒙嘉的夏日更像深秋。有人说,卡蒙嘉已经步入末路,但是陛下绝对不承认。

  埃德蒙清晨起来,精神异常的安静,那股子安静融化了多年的各种有关于情绪的气流,那些情感,人,还有他成长的各种情绪,终于就在这个清晨奇妙的融合了。

  他赤着双脚,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会,回头对波纹科菲说:"我出去走走。"

  波纹科菲走下床与他拥抱,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等我一会,我就来。"

  埃德蒙回应了伴侣的情感,他贴着他的面颊说:"这次,我想一个人走走。"

  波纹科菲放下手,看着他穿好衣服出去。

  就这样,一个人,缓慢的走出生物圈,明媚的光线,变成了阴郁,埃德蒙情绪,情感异常的平和。他好似一个新出生的婴孩,悄悄迈出母亲的卧室,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那些墙壁,那些街道,那些竖起大衣领子繁忙中来去匆匆的人们。他就这样打量着他们,很认真的记忆着。

  这是国王老道,以前,他从未这样看过这条街,如此的脚踏实地。祖父不允许他一个人这样行走,他习惯于主动做这个孩子的拐杖,即使他不愿意。

  "需要我帮您备车吗?您要去哪里?"

  匆忙跑过来的侍卫问埃德蒙,埃德蒙摇摇头回答:"我要一个人走走。"

  侍卫没说话,他看着埃德蒙远去的身影,默默的数着他的步伐,一直数到两百步,然后他慢慢的跟随着,保持一个步调跟随,尽量不招惹这位失势贵人的讨厌。

  国王老道失去了它的繁华,没有一家店铺敢开,民众拿着大量的信用点无法购买物品。任何物品,即使是一斤铁钉,他们也要购买回去囤积起来。

  埃德蒙默默前行着,他走了一会,站在老式的车站前等国王老道的游览车。

  国王老道的游览车依旧是免费的拉着乘客,以前,坐这辆车的大部分是国外的游客,现在,车上坐的全部是为了节省能源,少跑几步路的卡蒙嘉人,埃德蒙就这样毫不遮掩的走上游览车。

  他早就想这样坐一次了。

  拥挤的人们让出了道路,有人让出了座位,显然,大家都认识他。有人冲埃德蒙微笑,挺尴尬的微笑,也有人跟他打招呼。

  "您好,大公阁下。"一位中年人大声说。

  埃德蒙冲打招呼的人笑笑,温和的回答:"您好!先生。"

  这位先生的脸颊顿时红了,他别扭的咳嗽了几下,清理了下他充满分泌物的嗓子,慢慢走出人群对埃德蒙说:"您,您要去哪里?"

  埃德蒙想了下说:"回去看看。"

  这位先生想了下大声问:"是若代堡吗?"

  埃德蒙点点头。

  "他们不给您车子吗?"

  显然,卡蒙嘉国民并不傻。

  埃德蒙摇头笑着说:"怎么会,我只是觉着,这样走走挺好的。"

  乘客们笑了,有人说:"要是您天天这样走,就不会这样想了!"

  "是啊。"
  "从南区,到北区,到商业区,每一天,每一天,简直要命!"
  "您这才是真正的游览呢,要是叫您每天坐,您必定不会这样说了。"

  车上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原本被这样洁净漂亮的贵人带着的那股子气势,压的喘不上气来的乘客们放松了很多。他们七嘴八舌的交谈了一会,又安静下来,一起瞪着眼睛看埃德蒙,就像看,关在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般。

  那位最先说话的乘客想了一会,又接近了几步问埃德蒙:"阁下。"

  "恩?"埃德蒙很好脾气的恩了声。

  "会过去吗?"他问埃德蒙。

  车上,鸦雀无声。

  埃德蒙扭头看下外面凄凉安静的街区,想了一会回头说:"当然。"

  有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要多久?"有人问。

  是啊,要多久,还要多久?

  埃德蒙看着车上的人,这里的人,每个人背后都有个家庭,他们必须给自己的灾难找个结束的日子。

  "大概……三个月。"埃德蒙想了下回答。

  "您确定?"

  埃德蒙点点头,站起来,按下下车铃,虽然不是站点,司机依旧踩了刹车。

  "大公阁下,真的吗?您确定三个月吗?"那位先生将身体探出公车窗户大声问道。

  埃德蒙没有回头,他伸出手,摇晃了两下他的小羊皮手套。

  他确定,三个月不到,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埃德蒙站立在了丹尼仕柯的国王广场,以前,每到丹尼仕柯有了新的生命出生,皇室会在这里举行庆典,比如放礼花,放鸽子,请唱诗班什么的。

  现在这里除了鸽子,还有那些正在修建诺曼十四铜像的工匠,便再无人迹了。

  卡蒙嘉的历代诺曼皇帝铜像,绕着广场耸立着,埃德蒙一个一个认真看着,以前他可没这样看过,他仔细的打量着那些巨人的脸颊,很遗憾,他找不出自己到底哪里跟这些高约三米的铜像有哪里相同。

  经过艺术加工的铜像脸上,带着不属于人类,只属于神的神采,或坐,或站的呆在那里。他们目视前方,看着全世界,如果视力好,埃德蒙觉着他们看得是全宇宙。

  他一个一个的看着,一直走到诺曼十三面前,他看着这个突然长高的老头子,想起了他藏在王冠里的煮鸡蛋,想起了他一脸的能夹死蚊子的皱纹,想起了他拥抱自己的体温。于是,埃德蒙蹲下,拿出手帕,将打了金箔的落满灰尘的名字,用自己的手帕擦干净。

  "我来跟您告别,祖父。"埃德蒙低声跟他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回到这里,但是您看,我尽力了,好吧,好吧,我知道您在抱怨,抱怨我没有尽全力。可是,我是人,我有情感,有私心,甚至,我跟您一样是个小心眼……"

  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铜钟撞击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埃德蒙的唠叨,广场上千只鸽子惊飞,扑朔朔的声音夹杂着鸽笛的声音四处响起,这些声音并不烦乱,井然有序,理当如此。

  埃德蒙站起来,看着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的走来。

  路易从远处走来,穿着他的新军装。他的靴子踩在广场的石板上,吧嗒,吧嗒的响着,这位年轻人脊梁是笔直的,眼神是坚毅的。他来到埃德蒙面前,埃德蒙惊讶的扬扬眉毛,然后冲他温和的笑笑。

  "你不该来这里。"他对当年的小胖子说。

  路易爷笑笑,他的笑是从五官里强行拉出来的,看上去有些牵强。

  "今天是第一次两方会谈,是安全的。"路易回答。

  埃德蒙点点头,背着手,向正在修建的诺曼十四的铜像走,路易跟随过去。

  广场的远处,有士兵聚集,却没人敢走入广场中心打搅那两个人。就如路易所说,今日是两位陛下和谈的日子,现在,路易很安全。

  "我连累了您。"路易在埃德蒙身后说。

  "恩,是这样。"埃德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一丝的埋怨。

  "你要等着我,结束这次和谈,父亲说,如果谈的好,陛下会放您去我那里。"路易说。

  埃德蒙的脚步停了下,继续向前走:"路易,你在用哄三岁孩子的话糊弄你自己吗?你确定……傻瓜诺曼十五还有你那个傻瓜父亲会答应吗?"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不敢再说话。

  "你还在想他吗?"

  "谁?"

  "艾登。"

  路易呆了一下,不知道埃德蒙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是,在想。"

  "你爱他?"

  "爱。"

  "有个人爱是一件好事,我们总要找个人爱的,这很好。"

  "我来这里不是听您教训的,也不是听您来说这个的。"

  "哎,路易,除了这个,我还能对你说什么呢?你那个傻瓜脑袋充满了香蕉泥,我想,我的话,你早就不爱听了。"

  "抱歉,抱歉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

  路易停下脚步,浑身按耐不住的颤抖。是的,当他做出那件事情之后,他就知道,他失去了他唯一有的东西,这是他自己找的不是吗?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挽救一切的人不是吗?这才没过多久,他终于知道了,他把一切都毁了,一切。

  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将自己的抚养人推入深渊,而他跟自己那个笨蛋父亲的所谓革命,所谓的新的世界,还很遥远,遥远的连边的都看不到。

  "即使我死,您也不愿意原谅我是吗?"路易问埃德蒙,他没敢叫哥哥,他看着他的背影,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说话。

  埃德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年轻的新军将领,他看着他的眼睛,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的心,看到他所有的情感。他张张嘴巴,想说一些什么,身边却有人匆忙跑过来说:"殿下,您必须离开这里,和谈失败了。"

  路易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应该还有一个小时。"

  来人焦急的看下四周说:"杨?托兰先生叫我对您说,这次和谈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卡蒙嘉不需要治理权跟审判权按被国王独裁的时代。杨?托兰先生期盼您分清政局,重新整理您要走的政治道路,他希望您可以详细看下他的报告书,他早就写给您的东西……诺曼王朝已经不再适合世袭下去,这场和谈会在三十分钟后彻底谈崩,杨?托兰先生会代表新政党讲话,尽量为您争取时间,他希望您可以尽快赶到您父亲那里以便安全的离开。"

  年轻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杨?托兰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做主了?

  来人焦急的看下四周,哀求的看下埃德蒙。

  埃德蒙仔细看了一会路易,终于开口:"解雇你的裁缝吧,这套军服真难看,你现在就像一条有金边的菜青虫。"

  路易觉得自己要疯了,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我会去救您的。"

  埃德蒙摇摇头:"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您再等我一段时间,即使我失败了,我也要带您离开,即使您不再愿意要我这个违背良心,违背您意愿的混蛋弟弟,我也要去救您……"路易走过去,猛的抱住埃德蒙。

  埃德蒙呆了一下,回抱了他。

  路易在他耳边低声说:"也许,我真的无法为哥哥要回这个国家了,对不起。"

  埃德蒙失笑:"路易,我从未想过要它,你想要吗?"

  路易颤抖的身体停顿了一下:"想要。"

  埃德蒙:"你不适合,路易,你的情感过于丰富,你知道吗?许多人想要的,你的父亲,你的叔叔,甚至……你的姑姑,那位杨?托兰先生好像说的没错。"

  "殿下,请快点,托兰先生无法为您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了。"来人更加焦急,他不顾一切的走过来,强拉了路易离开,路易离开了埃德蒙,他回过头无声的对埃德蒙说:

  "等着我……一定!"

  埃德蒙看着消失于广场的背影,然后他慢慢的走到还没修好的铜像前,对着那些呆立着的匠人们说:"能把这位老先生的脑袋修到那个方向吗?"他指着若代堡的方向。

  那些工匠傻笑着,就像看一个呆瓜一般看着埃德蒙,埃德蒙看着铜像上的王冠,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慢慢过去,埃德蒙看着广场,一直看到波纹科菲抱着埃德蒙的大衣走过来,帮他披上,细心的为他扣扣子,一边扣一边说:"怕是陛下不会答应吧。"

  埃德蒙想了下点点头,拉着他的手慢慢走向为他准备好的车子。

  "你要等着我。"波纹科菲说。

  "今天你是第二个叫我等着的人了。"

  "过几天,我就去。"

  "乖乖呆在家。"

  "那不可能,先生。您如此英俊,有钱多金,我晚去一天,怕是威尔科斯特就要捷足先登了,你知道,他一直没安好心。"

  埃德蒙停下脚步,上下仔细打量着微笑着的波纹科菲,他有些恍惚,努力的想着这张面孔过去的面孔。然后,他问他:"你恨我吗?"

  波纹科菲点点头:"恨,您不问一声的给了我不想要的人生,您毁了我的梦想,给了我陌生的生活,您从未问过我,是不是想要。其实……坦率的说,我是想要的,我只是懦弱的不敢承认,有时候你幼稚的可恶。但是,这一点却是可爱的,我想,我恨您,却也爱您,您看,我在这样矛盾的情感当中找到了同一性。"

  埃德蒙笑笑,拉着他一起上了车子,挽住他的肩膀,将头靠了过去。今天开始,他将被囚禁于钛司堡和前皇后海梨成为邻居。陛下从埃德蒙这里拿不到一丝便宜,又怕别人拿到,所以,他想,他还是先把他藏起来吧。

  埃德蒙异常合作,甚至没有半分的反抗,他的种种举动令陛下不安,越来越惶恐。

  马上,陛下就要给他盼望的那一对举行婚礼了。

  据说,大批的粮食,能源正在路上,正在开足了马力,源源不断的运来卡蒙嘉。陛下满足于虚无的梦想,不停的麻醉自己,越来越依赖于那位贝因托贵人为他编制的大大的粉红色,金红色的泡沫当中。他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他将贵主看管了起来,将埃德蒙囚禁了起来,他将一切不安定的东西看管起来,他每天召开各种应对会议,他一天十次拜访埃德蒙,拜访贵族,不停的分封不值钱的爵位。

  他拒绝听所有理智的话,他惧怕失败,惧怕那个泡沫破灭。他打着贝因托的旗号到处安慰着国民,安慰着长老会,安慰着大臣,安慰着贵族,安慰着自己……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不敢去解开那层浮皮。

  埃德蒙的车队缓缓开过丹尼仕柯,贝因托的贵族儿伊尔戈放下窗帘,他被迫住在这里,等待婚礼。他看了一会,回头看着坐在地板上逗小狗的奥戴蒙说:"您不着急吗?"

  奥戴蒙停下手,很认真的想了下:"我的兄弟们说,我的脑袋里塞的全部是香蕉泥,所以我不会着急,您见过香蕉泥着急吗?"

  他说完,又去用昂贵的食物逗他带来的那只胖球。

  伊尔戈倒是着急起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之后说:"您愿意依赖我吗?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奥戴蒙想了下,抬起头看他:"离开?"

  "是的,离开。离开这里,我们结婚之后就离开。"

  "去哪?"

  "我家。"

  "去你家?"

  "对……去我家。"

  "贝因托吗?我很愿意,我喜欢贝因托,我爱贝因托,这些年我一直……一直想去贝因托。"

  伊尔戈呆了,他当然不可能带奥戴蒙去贝因托。

  他站起来又在屋子里转圈,转了很多圈之后他走过来,对自己看上去没大脑的只是长得漂亮的未婚夫说:"假如,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贝因托呢?"

  奥戴蒙抱起小狗在屋子里滚了好多圈之后,扭头对他无比确定的说:"那就不去了。"


全速


  波纹科菲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埃德蒙的头发,埃德蒙享受于这种安详,这种细腻温情的情感充实着他全身。他看上去很舒适的眯着眼睛,他知道波纹科菲在不安,将要来临的分别令他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

  等待的时光犹如慢刀在切割着大家的内心,有时候,即使知道结果,这之中的时间也是分外难耐。

  波纹科菲最后一次请求到:"请您带我一起去好吗?埃德蒙?"

  埃德蒙再次拒绝,他可以给爱人一切他认为好的东西,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他碰都不愿意他碰到。他期盼波纹科菲可以一生幸福,却不想多年之后波纹科菲跟他一起回忆一段莫名其妙的囚禁岁月,在他看来,这很不好。

  波纹科菲非常气愤,伸手推开了埃德蒙,将头扭到一边生闷气,埃德蒙失笑,伸手又将他挽了回来。

  车子里,所有跟埃德蒙有着亲密的关系的人都坐在了一起。

  除了被陛下强行带走的奥戴蒙,四胞胎的其他三个在这里。当然,他们也只是去送送,外面他们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帝国最后的支点还要靠他们去推动,这是最后的任务。

  车子很大,可以坐十几个人,亲近的人坐在一起在情感上取暖。

  简小姐,还有一直不离不弃的两位女官也在此。每个人都尽量带着轻松的表情,但是,却压抑不住眼神底部的担忧。

  后面的车内,若代堡的老守门人,若代堡的侍卫长,还有最后的几位士兵,还有几位年轻的女侍也跟着来了。

  甚至,还有那一堆胖球。

  真是足足的一大家子。

  这么多年了,似乎也有个家样了,埃德蒙发现自己俨然成了一位拖家带口的家长。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倒是令他的内心萌生出一些微妙之感,当然,淡淡的满足之下,也有着一些遗憾,因为威尔科斯特没来。

  这些天,虽然那人拒绝进入长老会,但是他要面对家族中不停涌起的夺权之争,威尔科斯特在家族跟军部之间来回奔忙,他有他的责任。按照卡蒙嘉人的脾性,他会先舍弃情感,选择责任以及工作。埃德蒙想过要帮助他,但是那个骄傲的人拒绝了。

  埃德蒙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奥戴维,奥戴维倒是一脸轻松的冲他眨巴下眼睛,也许离开这烦乱的是非,自己家殿下的日子会好过些。钛司堡四面环水,铜墙铁壁,奥戴维觉着陛下住到那里未尝不是好事。反正平时他自己也闷在家中不出去,就算是换个地方住吧。他现在担心的事情不多,甚至他准备回去整理下行李,买些卡蒙嘉土产送人也是挺好的,如果有地方买的话。唯一令他不安的是自己的笨蛋兄弟,奥戴蒙。他弄不懂那个笨蛋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如果真如他所说的,就为几口好吃的?

  对于奥戴蒙的解释,奥戴维绝对不相信。

  今天,无需戒严大街上也是一片宽敞,街道两边停驶的车辆因为缺乏能源早就停在那处落灰。

  整个帝国是萧条的,新兴起的党派宣传队伍不停的跟这行车队擦肩,也不知道他们在忙活什么?通亮的喇叭,党派宣传人在撕心裂肺的喊着宣言。人人都说自己是救世主,但是唯一能给饥寒交迫卡蒙嘉奶吃的人却被送去囚禁起来。

  这真是个大笑话。

  简小姐打开车窗,看着外面,她觉着透不过气来。

  埃德蒙坐好看着这位一直跟着自己,即使现在遭遇囚禁也要跟着自己的可敬女人。她是如此美好可敬,他觉得,自己在内心对这位女性有着一份类似于妈妈的情感依赖,他愿意打开窗接纳这位女性真实的活在自己今后的生活当中。

  抓起一边的披风他很认真的给简披上,不经意的他看到了这位女性的白发,短短不到几月,简苍老的速度快的吓人。埃德蒙安慰她,不必为自己担心,但是他很快看出,简的问题不在此,简有事情隐瞒着自己。

  "简。"埃德蒙呼唤她。

  简小姐回过头,温柔的冲埃德蒙笑,她伸出手抓起埃德蒙有些冰凉的双手搓搓:"亲爱的孩子,原谅我,请允许我这样叫你。"

  埃德蒙点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简关起车窗,伸出手抚摸着埃德蒙那一头犹如丝缎一般的头发,这位女性的笑容无比温和,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埃德蒙从未如此乖过,他随她摆着自己的头发。

  "他跟你一般,也有一头健康漂亮的头发。"

  "谁?"埃德蒙很好奇。

  简笑笑:"我的儿子,我的小文森。"

  埃德蒙惊讶的看着她,被这位女性照顾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简说过自己的私生活。当然埃德蒙在从前的日子,也从未给过简这样的机会。

  简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埃德蒙披到身上,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有过一个孩子,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算是……私生子。陛下说,会给予他一个好出身,只要我发誓对您效忠。我要请求您的原谅,因为,我来您身边最初的目的并不单纯。哦,请您原谅我,你要知道,漫长的时光中,我把您当成了他,最初的时间是这样的。"

  埃德蒙不在意的笑笑:"简,我很感激,这并没有什么。"

  简拍拍他的手,伸出手帮他打理好头发。

  "您可以去投靠他,等我出来后我去接您,钛司堡那边,我并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它不安全,失去自由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这几晚您一直在咳嗽,您需要个医生。"埃德蒙试图劝阻她。

  简笑了下,接着,声音突然带了一丝哭音说:"孩子,您看,我无处可去,他随陛下长眠于天空。那场灾难中,有着无数我这样的母亲。您叫我离开,但是我这样的人,就像依附在宫廷生存的藤蔓,离开它,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且,我想代替去世的陛下问您,您不会看着卡蒙嘉再流眼泪对吗?"

  埃德蒙默默看着她,伸出手抱住了简,简号啕大哭,声音越来越大。

  "不会的,卡蒙嘉会有一条新的道路,相信我,简,就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我是多么的爱他(它)。"简哭泣着说。

  埃德蒙拍拍简的后背安慰:"我也爱您,简,我就像热爱母亲那般爱您。"

  奥戴维的胳膊小小的颤抖了一下,他看下通讯器,那块薄薄的紧贴在他胳膊上犹如纸张一般薄的一部联络器,产地来自贝因托。

  "是您的父亲。"奥戴维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轻轻摇头,并不想和自己赶来的父亲多说什么,他低头想了会抬头对奥戴维说:"请陛下快点……就说……就说,这是我的请求。"

  奥戴维点点头,脸上露出喜色。

  席书缘坐在舰队的指挥舱,这位多年来依旧年轻漂亮的陛下,眉头紧皱的看着航空路线图。他带来了一切埃德蒙需要的东西,他愿意无条件的帮助卡蒙嘉,他放弃一贯中立的态度,亲自来接这个孩子。而他亲爱的孩子却拒绝跟他说话,一直拒绝。自他祖父去世,他就完全封闭起自己,更加加深了这种多年来一贯有的疏离态度。陛下心情很不好,为此,他好几顿食不下咽,犹如孩子一般的赌起了气。

  贝因托陛下多年来第一次离开领地出行,随驾铺天盖地的在太空蔓延了百里。席书缘觉着,自己从未这样小心的却讨好过谁,他这辈子欠别人的不多,唯一欠的大概只有本,还有这个送出去的孩子。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埃德蒙,多年分别,那个孩子的个性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办?当他回来,还会爱自己吗?

  年轻的王子,席?雷推开舱门,看着父亲的背影。他冲随从官笑笑,接过他手里的托盘,然后,慢慢的走到陛下面前。

  "父亲。"他用空出的手,毫不客气的关闭了星系路线图。

  席书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扭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雷,你怎么过来了?"

  雷无奈的笑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责怪:"父亲,您看,您即使绝食,风(埃德蒙)也不可能原谅您啊。我要是您,就饱着肚子去接受他的埋怨,您看,这是您的一贯教育,贝因托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对吗?"

  席书缘接过儿子为他递过来的热饮,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低头想了一会说:"我恨那个国家,而且,雷,其实贝因托人在我们之前从未有过,到底……我们算那里的人呢?"

  雷失笑:"哈,亲爱的父亲,我们下次再探讨这个有关于出身的问题,悄悄告诉您,莫尔爸爸说,莫尔爸爸说,您越来越孩子气了。"

  席书缘的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尴尬的润红:"他是这样说的?"

  雷点点头:"没错,我可以为此话发誓,回去你找爸爸算账的时候,我还可以作证。"

  席书缘哼了一声,扭头看外面黑乎乎的太空。

  "我很久没出来了,雷,在太空中,我们是蜉蝣一般的产物,人是最最无能为力的一种生物,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回头的。"陛下将手里的热饮喝完,又带着一丝气恼说:"你说,他的性格到底像谁了?"

  "风吗?"

  "恩。"

  雷笑着点点头:"我记得哥哥的外号,木讷风,迟钝宝宝,幼儿版老古董。但是,小时候,我们就是喜欢跟着他,我跟伍德哥哥总是跟着他,跟着哥哥总是有安全感,有时候即使闯了祸,哥哥也会为我们承担。他刚走的那段日子,伍德总是躲起来哭,父亲……"

  席书缘抬起头看着儿子:"嗯?"

  雷伸手点开资料,刚才还是立体星际图的悬空,诺曼十三的人形站在那里。

  "哥哥像他,我们的曾祖父,对吗?脾气,性格,骨子里的执拗,也许他是我们三个在血液当中最最返祖的一个人对吗?"

  席书缘站起来,看着那个人,伸手关了立体图,他说:"我不知道,雷,我不知道。"

  仓房的门再次悄悄被推开,伍德走进来,四下看看,这位比风小个几秒的帝国二王子,个性活泼,做事一贯我行我素。在席书缘的三个孩子里,风古板,伍德尖刻,雷个性中庸沉稳。

  伍德走进来后,先是拿起给自己父亲准备的食物吃了几口,然后慢条斯理的擦擦嘴巴对背负手看太空的席书缘说:"父亲,我会跟爸爸说,您一直拒绝进食,然后我会看着爸爸发疯,开着他的古董海盗船来监督您吃饭。我不介意他大义灭亲的掐死您的营养师,我也不介意您饿死自己。如果饿不死,您要面对潘西叔叔几十战船数量那么多的唠叨。只要您不介意,但是死之前,您好歹要见哥哥最后一面……见到他您再开始绝食也是来得及的。还有,在您死之前,把我名下的科学院的经费批了好不好,我知道,将一颗行星当成科学院有些奢侈,可是,谁叫我的两位父亲是贝因托国王呢,对吧?"

  雷哭笑不得,伍德长了一张帝国当中最恶毒的嘴巴,偏偏父亲每次还就爱吃他那一套。

  席书缘走回来,慢慢坐到桌子前面,开始优雅的进餐活动,虽然吃得是儿子剩下的东西。但是很明显,伍德是把他不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替他吃了,不是吗?

  这家人的亲情关系,一向有着父子责任的本末倒置,老子跟儿子撒娇是常事。虽然大多时间他们都不承认,但是帝国上下有目共睹。

  伍德站起来,拍拍雷的肩膀,兄弟俩一起走出仓房,悄悄关闭舱门。

  雷站在舱口,看着远处可以看到的一些从未有过生命涉足的星球。他伸出手,比出一个很小的距离,将远处的星星容纳在拇指跟食指指尖衡量,一直到它消失。

  伍德接过内侍官递过来的两杯茶,递给雷一杯:"你说,咱那位海盗爹怎么没来?他如此担心父亲,十分钟联络一次的频繁给我们找麻烦,他自己跟来不就好了吗?"

  雷端起那杯茶喝了一会,露出一股子奇怪的笑:"他敢么?我想他是不敢的吧。"

  伍德伸出手搂住雷的肩膀:"我说弟弟,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在家庭这个问题上我跟那个混蛋海盗爹一样笨。别这样,看在我们是从一个育婴器生出来的份上告诉我吧,好歹我们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对吗?"

  雷站在那里想了一会说:"莫尔不敢来,他害怕看到风。"

  伍德仔细想了下,很认真的说:"不明白,此类问题比指挥舰队要复杂的多。"

  雷伸出手狠狠的打了自己哥哥的脑袋一下,带着一丝苦恼说:"你的脑袋里全部是机械发条吗?"

  伍德认真的点点头,充满情感的抚摸一下旋床上的那些冰凉的隔板,并把脸颊贴上去感受着说:"你知道的雷,我爱机械,热爱科学。如果可以,我想建造一个最伟大的科学院,而不是继承他们所谓的王位,这一点,父亲们是知道的。"

  雷无奈的放下杯子,坐到了靠着旋窗的沙发上,他想了一会说:"你的血统里,有着父亲最爱的本伯父的血液因子,兄弟三人里,他最喜爱你,所以你总是无耻的利用这份宠爱逃避责任。"
  伍德无所谓的耸下肩膀,十分无耻的点头承认:"是这样!但,这不是我要问你的问题的重点。"

  雷的手指敲敲对面的玻璃:"我的血统里继承的是书缘爸爸的基因,所以,他总是把那些奇怪的我不喜欢的责任推给我,于是我就是最倒霉的那个。"

  伍德摸摸下巴:"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

  雷:"当年莫尔爸爸答应了风离开,是因为,风继承了他的血统,所以,你清楚了吧。"

  伍德坐到雷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我觉着,那三人是咱家智力最不高的。"

  雷很认真的点点头。

  席书缘还是没胃口,但是比起绝食,他更加害怕二儿子的毒蛇嘴。那个该死的科学院他就是不想批,他的汤匙有一口没一口的向着嘴巴送着,伟大的贝因托的皇帝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安静的时间没过多久,指挥舱的舱门突然打开,伍德举着一个咨询器进来大叫:

  "哥哥,哥哥……"

  席书缘丢下汤匙站了起来,不!他几乎是蹦起来了。

  "不是,您先别激动!是奥戴维,奥戴维说……"伍德咽下吐沫,看着父亲就要发出的真火,连忙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奥戴维说,哥哥说,期盼您快点。"

  犹如被雷击一般,席书缘觉着他很想哭,他的孩子,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吗?原谅他了吗?

  "他说的?风说的?"他不确定的问伍德。

  伍德点点头,眼泪却管不住的向下掉:"是啊,哥哥说的,哥哥说,叫我们快点。"

  席书缘快步走到星系图,一把将桌子上的餐具推开,那些餐具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破碎声中,贝因托帝王的声音缓缓响起:"叫他们褪去伪装,全速向卡蒙嘉开进!"


钛司堡外的硝烟


  埃德蒙端着一杯镶嵌了金边打了皇家族徽印的杯子喝茶。窗那边一只老青鹊在活泼的折腾着,闭上眼,钛司堡外的流水声中可以听到天籁的韵调。

  一声小声的抽泣传来,埃德蒙无奈的放下杯子,拿起搁置在一边的一块丝帕递给海梨皇后。

  "谢谢你,亲爱的小埃德蒙……呜……"海梨接过手帕哭的越加畅快。

  千万别误会,海梨前皇后女士拥有着慈悲心,她只是在追剧集,她只是仗着自己是老囚犯的身份,抢了埃德蒙唯一的财产,那部咨询器看剧集,她觉着她是在欺负埃德蒙这个新兵蛋子。为此,她很畅快,这几天她一直很畅快!

  埃德蒙咽下茶渣,观赏杯子。

  看这套杯子,是皇家的没错,但是,它们显然不是一套的。

  看这套床具,是有金蔷薇花色的,显然,已经脱色了。

  那个老青鹊只是野鸟,走到哪里随处都有成堆在飞,哦,鸟架子是皇家印记的也没错。

  茶不是好茶,好歹也是茶,茶渣……也可以咀嚼着打发时间。

  还有门口那块小菜地,海梨皇后种了不少小番茄这样的可以吃好几季的瓜果儿。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指挥自己年老的宫女,抬了她的贵妃躺椅,在一把根本不遮阳的大伞下,表演给埃德蒙吃。

  昨天,老宫女们被驱除到外面的囚室院子了。海梨前皇后,顿时犹如打断了腿,什么都不会做了。她自暴自弃的看剧集来打发她的时光,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许。

  而埃德蒙,他什么都没有,陛下显然想埃德蒙这位看上去被老皇帝宠坏的人,尝一下什么是饥寒交迫的滋味。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垫,一床被子,一套餐具,埃德蒙就再不拥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简小姐她们也被囚在前院,进不来。

  两天前,陛下开恩,突然叫人抬了一部咨询器到埃德蒙房间。显然陛下认为这是强大的精神折磨,他命令埃德蒙去看灾民现在的样子,必须每天看三个小时。

  有关于海梨跟埃德蒙的战争,就这样提前结束了。

  海梨就这样败了,最先一天的时候,她请埃德蒙品尝自己的小番茄是不是很甜,埃德蒙有风度的吃了,并且赞叹比牢饭好吃多了。

  当时的海梨还是得意的。

  埃德蒙没有海梨皇后囚禁时间长,他不懂得她的心理,在他看来这是很孩子气的行为。不过最近内心越来越柔软的他还是不予计较,即使她强行带走咨询器,也原谅了她,看啊,她都衰老如斯,说话颠三倒四的。

  巨大的铁壁钛司堡,铸就它的不是古老城堡的石头,而是特殊钢。那些钢料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运到此处,漆上伪装涂料,变成一座古堡。

  钛司堡这里的走廊有古老的油画,有古老的装饰品,这里就像诺曼家的花园杂物间,孩子们犯了错误,诺曼家的父母将孩子关在这里,令其反省自身。

  只是反省的时间有些长……也许是一生。

  没有火光的壁炉看上去令人发冷,这里好多天不提供热源了。

  前皇后将她所有的纺织物堆积在一起,然后她自己钻了进去取暖,眼睛只是盯着咨询器贪婪的看剧集。

  新上位的皇帝陛下取消了许多海梨皇后的优待,似乎在他的成长岁月里,有许多的委屈来自这个女人。他报复的方式很简单,取消她的特权,驱散她的奴仆,称呼她为女士。

  还不给这个可怜的女人看剧集。

  多年的囚禁生活,打磨走了这位尊贵女人的棱角。她一再妥协,越来越好脾气,她所有的乐趣,情绪,心情都会跟着剧集里的人走。假如没有剧集看,她甚至拿起笔去写小说,不止写了一部,她写了好多部。奈何,外面的人,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她的这些文学作品了。

  海梨请埃德蒙看那些书,期盼得到认同。埃德蒙欣然接受,反正是一对老小的倒霉蛋,他愿意看这些打发一下时间。

  海梨的第一本作品叫《复活蛋》,开篇第一句,她这样写:

  "在我祖父的壁柜里,摆放着三十只镶嵌着宝石的复活蛋,帝国最精巧的匠人铸就雕刻它……"

  埃德蒙将那本稿子放置到一边,拿起第二本。

  海梨的第二本作品,叫《兄妹》。

  "……哥哥总是喜欢背我,在女官姐姐看不到的角落,他便背起我在丹尼仕柯的古老宫殿里狂奔,我吓得大叫,他得意万分。他喜欢我,愿意跟我分享许多心事……"

  埃德蒙翻了一会,又将它放下。

  海梨的第三本作品,叫《铃兰藤》。

  "……他恶毒的看着我,我只是微笑,对于这位臣下的目的,我一清二楚……"

  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埃德蒙觉着他在看一位老女人的心路历程。第一本书,她追忆幼年娘家的奢华,阐述自己不平凡的出身。第二本,她想唤起前皇帝的感情。第三本,她开始揭短。

  揭露所有她所仇恨的那些人的隐私,短处。

  真实的,虚假的,她幻想当中的……

  堆积在编织物里的海梨抽泣了几下,不讲究的抓起胸前的花边抹泪。埃德蒙看到了她不健康的指甲,还有发根上的头皮屑。

  "门罗,哦,门罗(诺曼?门罗?肖诺曼十四),看看你最最心爱的儿子,他将你的国家害成什么了,卡蒙嘉人在挨饿。你看看吧,这就是你一直看好的孩子,不允许我伤害的孩子?傻瓜老本尼迪特(诺曼?博福特?本尼迪特?诺曼十三),你从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陶维……呵呵,我的陶维是笨了点,但是……他可不会叫卡蒙嘉挨饿。即使他做了可恶的傀儡,也不会……他没长这份折腾脑髓,折腾不起来……折腾起来也是个找死的……我可怜的陶维……"

  埃德蒙想了下,点点头。这倒是真的,陶维那人,容易随波逐流。已经笨到即使糟蹋国本,也不会用不到两个月就把卡蒙嘉老本丢光的地步,他没这个本事。

  糟蹋也是要看天分的。

  一些凌乱的枪炮的声音突然传来,埃德蒙皱下眉,海梨却惊讶的蹦了起来,跑了出去。现在,她无比爱这个地方,钛司堡的墙壁令她有安全感,尤其在这个时期……她无比热爱钛司堡的铜墙铁壁!

  静静的听了一会,埃德蒙低下头继续翻那些稿件。这么多年,海梨的皇后的创作热情,越来越高涨,诗歌、散文、小品文,她写很多东西,唯独没有爱情。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将一张信纸吹到地上。

  埃德蒙站起来,走过去,捡起那张写满字的信纸,阅读了起来。

  "我愿,驾着一辆古老的辕车,行驶在黄泥翻滚的田间路上。我要去远方的山峦,没有目标,只是要去。
树叶,风声,牛粪,船桨,胡子,笑声,天空,小草,露珠,随便什么,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我看到了地球的月光。我想,如果可以,我想跳下辕车,光着脚丫,跳一小段舞步。我要跳给自由,自由却令我畏惧。我一无所有,只有思绪中的歌声,穿越这里,穿越到遥远的山峦。看飘飞的树叶,听狂风暴雨,我踩在牛粪上大笑,祖父的长须在笑声中飞扬……"

  海梨跑了回来,寒冷令她再次钻入那些纺织物。她抬起头看到那张纸,神色有些尴尬,她用她特有的刻薄的语气说:"那不是我写的,抄的。"

  埃德蒙冲她笑笑,脱下自己大衣走过去,帮她披上,希望她可以暖和一些。

  他主动对她说:"我要走了。"

  海梨呆了一下,看看周围:"越狱吗?"

  埃德蒙摇头:"回家。"

  海梨轻轻摇头:"他像他母亲,会用最卑鄙的方式去榨干你的骨头,才会放你走。"

  埃德蒙点点头:"是这样的。"

  "我要是他,也许做的还要狠。你知道的,陶维那个孩子,被惯坏了,他什么都不懂,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我总是要帮他的。"

  "我对他,并不了解。"

  钛司堡剧烈的摇动了几下,一切光明突然湮灭,灯光熄灭,咨询器也黑了下来。海梨开始哆嗦,埃德蒙走过去,搂住这位祖婆,希望可以给她力量,看在同病相怜或者其他的情感的份上。

  海梨抖了一会,抬起头说:"你想知道你亲祖母的事情吗?"

  埃德蒙想了下说:"您愿意说吗?"

  海梨点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

  埃德蒙:"当然愿意。"

  枪声,从远处传来,连绵不绝,越来越大……海梨听了一会,开始说:

  "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好女人,她抢了我的丈夫。虽然这一辈子,有无数的女人跟我抢丈夫,但是我最恨的就是她……她没我好看,是真的,真的没我好看!"

  海梨认真的看着埃德蒙,虽然看不清楚,她感觉到黑暗中埃德蒙点点头,他认同海梨的观点。看看路易就知道,这位海梨皇后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假若不是初始,也许他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天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个酒鬼也不一定。

  "你知道吗,她根本不爱你祖父,她热爱她的国家,为深蓝捐躯,做了别人的烈士。我的丈夫记得她,是因为她用了最强烈的方式给他打上烙印……而我,我一辈子都在跟这个可恶的烙印作战,去抢一个傻瓜一样的,没有自我的男人。"

  埃德蒙不说话,冰冷的光源从外面照进了屋内,照在了寒冷的墙壁上。

  "我被关在这里,思考了好多年,我思考的历程,足够我开发出一个宗教,创作出一种思想。但是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到底哪里错了?你说孩子,我们哪里错了,错到被关在这里?"

  埃德蒙不知道,他站了起来,放开海梨,囚室外面的院子有脚步传来……

  结束了?

  并没有!

  新的罪恶升起,埃德蒙看到了路易,他缓缓的走来,越来越近!

  第一次见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他躲在花园里哭泣。他在学校演了一个不光彩的,比狼还要肥大的兔子,路易觉得很丢脸。那是埃德蒙第一次拥抱这个弟弟,生命中的牵绊,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年,相互依赖,取暖。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寒冷,不懂得为什么如此孤独,但是在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孤独是一样的。

  埃德蒙看着路易成长,他将一切自己没有的都给予了他,父爱、兄弟情、老师、长者。他期盼他快乐,期盼他笑口常开,可以简单的成长。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他,这样面目苍白的,带着百年孤独一般的气质走向他。

  路易的头发被扎的非常严谨,发丝在黑色夜中反光,他戴着新军的帽子,帽徽是闪着光芒的五爪狮子。他的皮靴闪亮,修长的身材藏在黑色厚重的军大衣下依旧飘逸。

  他的鞋钉踏在钛司堡的地面上,一下一下的那么响着,越来越近。

  埃德蒙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苍白的脸上带着的笑容。

  就这样,他站立在了埃德蒙面前。笑笑……带着一丝巴结,一丝讨好,一丝深深的眷顾,一丝不舍得丢开的最后的情感,他张张嘴巴……一些鲜血从嘴角戏剧化的流出。

  就这样倒在了埃德蒙的怀里。

  埃德蒙接住了他,心被推出了这个星系,碎的不能再碎,疼的不能再疼!

  路易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十分满足,他说……

  "父亲死了,被他的弟弟吊死在长老会。"

  埃德蒙打开他的大衣,那些血晕从这个原本健康的身体里一圈、一圈的从白色丝绸衬衣向外阔张着领上。

  海梨站在囚室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的问:"那是谁?"

  "……祖母?"路易呼唤她。

  海梨呆了一下又问:"路易?"

  "是……"

  "不,你不是,不是……"

  那个女人,转身躲进了她的囚室,又钻进了那些温暖的纺织物里。

  眼泪缓缓的滴下,那种切割一般的疼,正在一刀一刀的凌迟埃德蒙的情感。是谁伤害了路易……埃德蒙不敢往下想,这里,也许他自己也参与了。

  "我背叛了你对吗?哥哥!你恨我对吗?"路易问埃德蒙。

  埃德蒙轻轻摇头,使劲将这孩子向怀里拢。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了……我必须赎罪,我带给了这个国家一场战争。我推动了它,我看着那些人死去……那些人,我不认识。做了这些事……哥哥,我想告诉你……我好像明白了,明白了……许多东西。我长大了哥哥……这一次是真的长大了,不再……不再幻想,不再依靠……有些事情,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哥哥,我长大了,你高兴吗?"

  埃德蒙摇头,四下看着,求助一般的看着,期盼有个谁能来告诉他,这是噩梦,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来自他国,原本是女教师后来成为侍女的劳莱小姐,小心翼翼的站在不远处……间谍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这位小姐跟路易熟稔,之前路易帮过她许多忙,她想过来,又惧怕的站在那里。

  路易伸出手,抓住埃德蒙的衣服,吃力的说:"哥哥,我要死了对吗?"

  埃德蒙拼命摇头,他看着他的大眼睛,那里……从未如此亮过,路易最后的亮只是一刹的时间,接着黯然……

  埃德蒙对着劳莱大喊:"你!过来!"

  路易神智已经混乱,开始喃喃的唠叨着:"如果我死去,哥哥会原谅我吗?会吗?"

  埃德蒙拼命打着他的脸颊,他的所有用来救命的初始在囚禁的那一天,全部分给了他担心的人。现在,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抓不住了……他发现,他几乎要抓不住路易了,路易就要这样的离开了……离开他生命的轨道了……

  埃德蒙无法走出这里,他知道,只要他跨出最后的门槛,那么,大批的,一直要依附他的力量,就要马上从角落站出来,缠上来。我无法再给这个国家任何承诺了,他背负不起这些东西了……那些力量后面是一个一个的家庭,一个一个期盼他可以救赎的人。

  他不是若代堡的大公了,他是个等待一切结束被父亲接回家的人。

  他怎么敢再给别人希望?

  他拼命拍打他,声音中带着哀求:"路易,路易……听我说,好孩子……听我说!我还没原谅你,我还没想好应该如何惩罚你……"

  劳莱跑了过来,她跪在地上,想触碰一下路易,又缩回手。她记得第一次在飞船上遇到的这个青年,那时候。他犹如山峦上飞的最高的鹰,他展翅高翔,地面上的人只能仰望的年轻人……现在……他却无助的躺在这里,就要断气了!

  埃德蒙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声音里带着命令……也有哀求。

  "你知道国王老道吗?"

  "……是。"

  埃德蒙看下左右,他伸出胳膊,一口咬了上去,将鲜血灌进路易的嘴巴里,他命令他:"咽下去,听话,好路易,咽下去……哥哥求你。"

  劳莱吓坏了,她大声呜咽了一声,又使劲压抑了下去。

  有士兵闯了进来,站在那边的门口不敢进来。

  埃德蒙俯下身,在路易胸口听了一会,然后……他近乎粗鲁的伸出手,抓住劳莱的头发将她拉到耳边悄悄说出一个地址后说:"……你告诉他,就说……就说……名单上,最后一个人,叫诺曼?托波祈?加布雷恩思,你说,我请求他挽救我的继承人,未来的若代堡大公……"

  劳莱惊呆了,傻傻的坐在那里,她看着路易最后抽搐,然后静止……

  埃德蒙将路易嘴巴边用手帕收拾干净,路易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已经闭上了。

  万物寂静,剧烈的交战过后,世界寂静的吓人。

  有几位军官跑过来,站在那里,等了一会,皇后诺曼?明妮缓缓走入了这个院子。这位挺着大肚子,就要临盆的皇后,没有穿她的皇后装,却穿了军服。埃德蒙看着她走过来,已经恢复光明的园灯照耀在她扭曲的脸上,苍白的脸上,表情是呆滞的。

  明妮走过来,慢慢蹲下,她的手在路易的动脉上摸了一会后对埃德蒙说:"他死了。"

  埃德蒙面无表情的回答:"我知道。"

  "把他交给我好吗?"明妮请求,她的确带了请求的口吻。

  埃德蒙摇摇头,他扭头看下劳莱对明妮说:"能叫我的女官带走他吗?路易需要一个安静的长眠之地。明妮……路易死了,再不会危害到……你的丈夫,叫他离开吧,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长眠。"

  明妮站起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埃德蒙抱起路易,跟在明妮身后离开这个地方。

  皇后海梨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这一次,没人在阻拦这位年轻人了。他躺在一辆车子后面,就如睡去。埃德蒙看着劳莱,劳莱坐在驾驶室无声的张张嘴,对他说:"我会去的,会去的……"

  "等一下。"埃德蒙对她说。

  埃德蒙再次抱起路易,亲吻他的额头,他在他耳边说:"我等着你,做错了,就要接受处罚。所以……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骗子,傻瓜,愚者的爱


  路易死了,他身后的那股力量却给帝国带来了大量的损伤,毕竟,他是被那位大公培养长大的孩子。除了前大公给予他的智慧,路易身上多了一些来自诺曼家的狠辣,他最后的摧毁对陛下来说是致命的。

  陛下的能源库,神秘的被搬空了。

  诺曼十五一筹莫展,几乎要崩溃。所有的污水都泼向死去的人,无论那件事是不是路易做的,他都必须承担这个过错。

  而陛下的能源只能支撑到十天后。

  几近绝望的诺曼十五跟自己的大臣们连续开了一整夜的会议,就在他要崩溃的时候,有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令卡蒙嘉皇帝死而复生。

  一队庞大的舰队正铺天盖地的,全速的向帝国接近。

  当情报官举着那些照片冲进长老会的时候,陛下失态了。

  诺曼十五双手颤抖,快速的翻动着,看着那些宇宙中最最强劲,最最先进的航船上打着的贝因托标记时,他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

  看啊,他最后一步棋,走的多么好。跟贝因托联姻,没有比这个更加美好的事情了,那些航船一定带来了那位贵主儿伊戈尔所承诺的那些东西。

  突如其来的真实,是如此的不确定,犹如腾云驾雾。

  十分钟前,陛下依旧拿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蒙骗自己,继而蒙骗大家。十分钟后,一切梦想都成了现实。

  自从有了贝因托这块神秘的土地,这样庞大的行动,还是第一次。

  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位叫伊戈尔的贵主的言语不谋而合。

  "从新拟定计划,将这些图片发到新闻社……"

  陛下长出一口气,舒服的瘫软着的靠到了硬木直背椅子上,他拿起水杯口干舌燥的连续喝了两大杯水,浑身上下,从细胞到表皮,到每根寒毛都幸福的直立起来。他的两条大腿颤抖的牵动小腿,开始懊悔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不再给那位贵主儿送食物。

  最近他每天都听到那位叫伊戈尔的贵族对自己说贝因托陛下的新承诺,那些承诺多到诺曼十五都难以置信。

  幸福对于坐在这屋子当中的人来说,来的快速,震撼。当在他们看来最最直观的证据摆到眼前,这些长老们明白,他们必须重新摆正态度了。的确,那些所谓的新党阀,新的政治党,还有暗处的军政力量简直不值一提,他们没有背景。而陛下这边,有着强大的背景。

  陛下的手指欢快的在桌面上敲击着小步舞,他用他早就想使用的轻蔑的眼神瞥了那些人一大圈,整整一大圈,然后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长老会顿时吵杂起来,赌咒发誓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每个人都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跟陛下站在一条同生共死的战线上。他们重新拿起面前的计划书,这几天陛下给的计划书,承诺书铺天盖地,好东西太多,条件太好,老奸巨猾的他们如何能相信?

  现在,他们又想签了,可惜陛下不再给他们机会。

  诺曼十五轻轻摆动他高贵的头颅,年轻的神采又恢复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秘书先生笑眯眯的收走了那些实惠,一位长老显然不想把手中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拼命抓住一份高额债券,死也不给。秘书先生只好脱下手套,用手套打了他的手背,他这才尴尬的咳嗽一声,松开了手。

  陛下欢快的用下嘴唇兜着上嘴唇,向天吹气,吹去原本因为沮丧而催下来的头发。

  "我赢了,是吗?"他问身边的老家伙。

  "当然!陛下您的预见性超越所有的前卡蒙嘉皇帝。陛下,我们一向是支持您的,这个您比谁都清楚,我们从未跟您抗争。"老家伙巴结的冲他笑。

  陛下更加不屑,这些日子,那些债务,那些该死的反叛者,那些该死的吝啬鬼,那些该死的墙头草夺去了他最后的尊严,他父亲对他的良好教育被麻烦事压的荡然无存。因为没有底气,陛下几乎每天都低三下四。现在,他又可以笔直的站立起来了,用已不存在的讥讽、讥笑,蔑视一切,藐视一切,这类反面情绪因为底气而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人都是如此,情感必须归附于现状。

  "我想,我们必须重新谈一下了,要知道,帝国利益,现在跟贝因托挂钩,我不敢做出单方承诺,这应该是三方合同。没错,正是如此,我们的小伊戈尔……殿下,当然,那位小殿下,最近心情十分不愉快,哈,真是难以想象,有人竟然称呼他为骗子,当然,我是全然相信他的。他身上散发的贵气和我是如此的相像……当然,我的母亲,伟大的皇太后,她是多么疼爱他啊……你们知道,皇太后夸赞他有忧郁的诗人气质。"

  陛下那股子模仿前皇帝的刻薄语气,令人难以接受的在屋子里回荡着。

  一位总是默不作声的老家伙突然冒了句:"那位殿下,那位贵主儿,他喜欢的好像不是陛下的人,是若代堡大公的人!"

  空气又冷淡了下来,陛下狠狠的瞥了那个老东西一眼,无所谓的冷哼:"他很聪明,我要是他会要一个强大的帝国做娘家,而不是一个囚犯,对吗?"

  "当然陛下,没人是傻瓜。"

  其实奥戴蒙就是个傻瓜。

  这句话真的提醒了陛下,现在绝对不允许任何闪失了,帝国已然千疮百孔,浑身疤痕。那些疤痕下是发臭的脓血,丹尼仕柯的金蔷薇是最后的表皮,帝国再也无法承受一丝打击了。

  诺曼十五站了起来,他要回去联系他放弃的友谊和情感。

  大家也连忙一起站立,此时他们的态度再次臣服、谦虚、卑微。

  每个人都像一家上下,祖辈八代忠臣的模样。

  "最后的脸面,我想你们还是要帮着涂抹一下的,我想贝因托的贵客不想看到一个千疮百孔的卡蒙嘉城吧?看在今后利益的份上,再出一些血,不,不不!不是一些,我知道你们的口袋里捂着的是什么,对吧?我们都不傻,我亲爱的长老们,谁做了什么我会记录下来,最后我会考虑分你们多少,宇宙神,卡蒙嘉皇帝一向公平无比,对吗?"

  陛下一边走,一边毫不在意的敲诈,这一次大家没反对。他们会出的,为什么不出呢?那些舰队是金银铸就,周身包满昂贵稀罕的菱角兽高贵的毛皮。当然,只要卡蒙嘉有救,大家也都愿意出一些血,包裹一些自己早就不复的面子。

  皇太后露西穿着以前做的旧裙子坐在花园里跟那些贵妇联络感情,最近皇太后很忙,忙着将一些老首饰拆分重组,带出来撑场面,她忙着从以前买来的大量的衣服里找出几件没穿过的接待客人。她是母亲,总要为儿子做一些什么,虽然能力微薄。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只有一些贫穷的下等人书迷,那些书迷喜欢阅读她的作品,喜欢阅读皇家墙壁后的金碧辉煌。

  露西身上演绎着一个奇迹,普通的小贵族女人,年龄比前陛下大的女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作家。她嫁了一位皇帝,还生了一位皇帝。

  没有比这更加适合戏剧的元素了。

  陛下迈着欢快的步子在丹尼仕柯的道路上小步急走,他看到了母亲,然后跑过去。

  露西皇太后下意识的站起来,接着……她的儿子拥抱了自己的母亲,还开心的抱着自己的妈妈"调皮的"转了几圈,伴奏声是无比快乐的,畅快的哈哈大笑。

  连续的旋转令皇太后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因为眩晕而染上的红润。

  当皇帝放下她,她晃了几下,诺曼十五连忙扶住她。

  "你很高兴?"皇太后看着儿子的脸问。

  诺曼十五捧起母亲的双手,左右大力的亲吻了一下:"是的,我很高兴,妈妈?"

  "有好消息是吗?快告诉我孩子!!"皇太后连忙问。

  陛下伸出手,将皇太后歪了的皇冠扶正:"妈妈,不能说,我晚上会去您那里吃饭,您亲手做的,那种夹了蜜汁香料的小饼子,我早就想吃了。"

  陛下的语气,带着顽童的撒娇耍赖的味儿,这股子味儿令皇太后幸福,眩晕。

  皇太后捂住脸,小声问自己的儿子:"一切都过去了是吗?"

  陛下点点头,捧着母亲的脑袋,亲吻了她的额头。他的声音包涵着他此刻的丰满的的情感,那些情感包含了许多重新拾起的亲情元素。这个女人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她用自己方式奋斗,她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看看自己给了她什么。

  不成套的首饰,过时的衣衫!

  除了无限的担忧,心疼,心碎,他什么都没给过她,他甚至没有给她置办一件体面的太后袍子。

  陛下难得的自我检讨起来,有时候,人的多余的情感,需要有强大的经济支援,以及权力资源富裕的情况下才能拥有。贝因托的舰队令陛下成了孝子,难得的煽情起来。

  "母亲,我总是令你担心?"

  "我爱你,加布雷恩思,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孩子,我爱你,所以心甘情愿。死也甘心,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好,却总是给你惹麻烦。"

  "不,不……妈妈,没有麻烦,没有。您去将裁缝招来,对了还有那些传统首饰匠人,您需要新衣服,无论多少……多少都可以,只要您高兴。"

  露西被巨大的幸福感染,她抚摸下儿子的额头,语调带着一丝怜惜说:"你的压力太大了,我亲爱的孩子。"

  陛下笑了下,抱住她小声说:"我向您保证,宇宙神眷顾真正的诺曼继承人,真的,妈妈。我爱你……您知道吗,我要令丹尼仕柯花园里的铃兰只为您盛开,我要令您侍从的衣衫都是举国传奇,您会有最好的座驾,您的地窖里将会储存满打了您闺名标记的葡萄酒,您可以随您的兴致举行舞会,招待您的好友,您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道德的典范,妈妈,您不知道……"

  陛下的眼睛竟然也湿润起来,他拥抱着自己的母亲,狠狠的。

  "您不知道,我有多抱歉,我有多爱您,妈妈。"

  露西浑身发抖,几乎想嚎啕大哭,最近每当夜深人静,她就检讨自己,检讨自己白天,以前,做了什么错事会给孩子带来麻烦。现在,她的儿子说,都过去了……她的一切担子顿时卸下,她想晕过去,又怕是场不真实的梦。所有的奢华都比不上她的加布雷恩思一根汗毛。她不断的鼓励自己,假如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可以给孩子带来什么?

  陛下放开母亲,对那些惊呆的贵妇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皇太后呆了一会,失声捂住自己嘴巴小声说:"宇宙神,我忘记跟他说,我也爱他。"

  伊戈尔在屋子里转圈,好吧,每次提起这位贵主,他都在转圈。事实上,这位吹出来的贵族儿除了转圈也的确无事可做了。

  奥戴蒙快乐的数着圈子,觉着,可以这样转还没晕过去的人很了不起,最起码身为初始人的他是不成的。他现在有些饿了,原本他以为来这边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他是个陀螺对吗?胖球,一个有趣的陀螺。"他对自己抱在怀里的狗说。

  胖球捧场的汪汪了几声。

  转圈的小骗子,身上早就没有了适度的雅气,潇洒的时髦的神态,他穿着两天前的裤子,惶恐的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

  他的那位上级已然跟他失去了联系,帝国皇帝将他的卧室,活动区全程监控了起来。虽然不敢撕破脸,但是伊戈尔觉得,下一刻他便会蹲在卡蒙嘉最黑暗的监狱被那位陛下用刀片,一片,一片的割肉片,那些肉片被仇恨均成等份,每份不超过半毫米。他的嘴巴唠叨着,自己出题,自己开解,滴滴嘟嘟的没完没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伊尔戈停止转圈,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他很惊讶的看到灰蒙蒙的卡蒙嘉上空,空气清洗系统正在除尘,大概是很久没有用那些设备,一架造价不菲的除尘机械竟然爆炸了。

  伊戈尔又看到了蔚蓝的天空,他固执的将此事与自己捆绑起来。确定陛下洗干净天空,接着会拖了自己出去,脱光他的衣服在蔚蓝的天空下,开始进行切片。他看了一会,终于绝望了,不再多想了。

  伊尔戈拍拍脸颊,找到了自己,他扭头进了浴室,洗澡,修饰自己,希望可以体面漂亮的死去。

  奥戴蒙站起来,趴在窗户上也看外面,一抹莫名的神采很快的挂到了奥戴蒙的脸上,那股子神采完全脱离了他一贯的,傻乎乎的,奥戴蒙式傻瓜脸。他放开怀里的狗,伸出手想触摸一下手腕上的通讯器,却又缩回手。

  三岁的时候,他记得爸爸带着他们去了贝因托市中心的名曰"拉米赫巴"的宫殿里,父亲指着摇篮里的三兄弟,对他们四兄弟说,你们必须选择一位终身为他死,为他活着的主人。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语调里没有一丝开玩笑和平时逗弄他们的慈祥劲儿。孩子们吓坏了,撇嘴大哭,站在前面哭的最响的奥戴蒙吃了人生中第一记耳光。

  "因为有他们,你们才能出生,这是你们必须记住的!"

  以上是父亲的原话,那个老海盗对贝因托的两位皇帝有一股子几近疯狂的崇拜,以及臣服,虽然帝国皇帝从未要求他做什么。

  但是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情感,即使他非常爱自己家那四个小崽子,即使他的男夫君是位伟大的发明家,科学家,对帝国贡献庞大,他们完全无需奉献什么,也能得到陛下的关爱。

  孩子们选择了埃德蒙,那个时候他还是风殿下。奥戴蒙没选择,他被打蒙了,蒙到对自己的人生都产生的疑问。

  回到家后,奥戴蒙开始折磨家里的智脑,不停的问:

  为什么爸爸要打我。
  为什么我们是因为他们才出生。
  为什么我们不属于自己……
  为什么必须选择……

  ……
  …………

  他问了很久充满童趣的难以理解的问题,语速还很快。终于家中的智脑因为那些问题太过复杂而崩溃,临崩溃前,智脑对他进行了最后的报复,它打出"傻瓜""笨蛋""蠢货"这样的词组之后自动重启。

  三岁的小初始人奥戴蒙明悟了,从那之后,他开始学习做一个傻瓜,笨蛋,蠢货。所有的人开始谴责他的父亲,说他一耳光打傻了自己的孩子。内疚的父亲从那之后开始偏爱他,补偿他,得到甜头的奥戴蒙自此开始觉着,做个傻瓜还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就这样他一直装,一直装,一直装到现在。

  习惯成自然后,奥戴蒙终于变成了一名实至名归的蠢货,对于此他从未后悔过,他想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别人活着。

  即使背个傻瓜的名头,他无所谓!

  一双手臂打搅到了沉思的奥戴蒙,伊戈尔紧紧的从身后搂住了他,贪婪的亲吻着他的后背,脖颈。

  奥戴蒙打个哆嗦。

  "我吓到你了?"

  "给我找点腊肠,我就原谅你。"

  "呵……您总是如此可爱。"

  奥戴蒙挣扎着摆脱了伊尔戈的拥抱,他回头奇怪的看着他,这个人很奇怪,他的大脑长满了香蕉泥,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傻瓜?

  伊戈尔先生显然不知道他怎么想,他不认为他会思考。

  此刻的伊戈尔他穿了最好的衬衫,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他漂亮的脸蛋又散发起来伪装的光芒!

  他伸手拉住奥戴蒙的手,来到一边的座位上,并排坐好。

  伊戈尔先是温柔的触摸下奥戴蒙的嘴唇,然后亲吻了那里,带着满是爱怜的语调说:"您知道,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

  奥戴蒙很认真的想了下:"吃到十盘小蛋糕。"

  可怜的孩子都饿了四顿了。

  "小傻瓜,是遇到你。"伊戈尔并未在意这人的傻气,他很认真的解释,态度很是虔诚,充满着爱,恋爱,热爱,深爱。

  这一次奥戴蒙没再说话。

  伊戈尔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交易器,绑到奥戴蒙的手腕上,真心诚意的,充满眷恋的说:"我就要死了,小傻瓜,也许你这个小脑袋瓜子一辈子都不懂什么是爱恋,爱人这些词汇,但是很遗憾,我不在乎,只要我爱你就够了。这里,是我存下来的财产,不多,但是期盼可以帮到你。这个国家灭亡后,我希望我的小傻瓜还有东西吃,我没有亲人,只有个小傻瓜。我想这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保护你,心疼你,宇宙神……我想,我罪孽太多,当爱真的来临,我却无能为力。"

  绑好交易器后,伊戈尔帮奥戴蒙放下袖子很认真的对他说:"记得保密,别给人看到。我刚才转换了DNA识别码跟密码,用你的头发,你的名字。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虽然你永远不懂!"

  奥戴蒙呆了,这一辈子他都在戏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世界,一切他所看到的他都想戏耍。但是在这一刻,他想,他是玩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爱上这个小骗子了。


钛司堡的门


  埃德蒙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他可以从早上发呆到晚上,没人问,没人管他。

  四个小时后,埃德蒙爬起来,走进盥洗室关上门,过了片刻,他精神抖擞的走出来,浑身上下十分洁净,衬衣、裤子、布鞋、头发,虽不奢华,但是简单舒适。

  他走到床头卷起一块薄毯子放到胳肢窝下,来到院子里一块两米见方的巨石上将那块毯子铺好。

  钛司堡安静无比,就连缝隙里的昆虫都懒得出声,埃德蒙仰面躺下看着继续发呆。

  外面如何了?

  卡蒙嘉如何了?

  波纹科菲如何了?

  四胞胎如何了?

  父亲走到哪里了?

  这些事情只要他想知道,他就可以知道。但是,现在的埃德蒙没有知道这些东西的欲望,这么多年了,他的时间从未如此奢侈过。

  海梨被带走了,因为她的大脑出了问题,她获得了自由。

  埃德蒙觉着,应该恭喜她,她实至名归,所有的名人的神经都不是很正常的。好比政治家,他们总是幻想他们能改变这个世界,事实上,他们连什么是世界都不懂得,但是他们敢想敢说。

  还有那些画家,原本世界只需照相机就可以了,他们偏偏要在画布上扭曲他们所谓的世界,还认为世界本该如此。

  还有那些小说家,他们将脑袋分裂出一千个场景,每天进行一次地球发展史。

  埃德蒙觉着,他应该恭喜海梨的,她带着她庞大的脑神经获得了自由,从此置身于名人的行列,有可能名垂千古!

  古老的囚室一层,一层向上伸延的圆形,蓝色的天空被束缚在○框架里。

  埃德蒙想起很多事,大量的时间可以令他可以整理自己的记忆。

  他想起一位唱歌的姑娘,她看到什么唱什么了,总之是很快乐的基调就是了,那个姑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埃德蒙觉得,如果一切结束,他可以问问她,愿意离开这里吗?如果可以,埃德蒙想把属于自己人生最美好的一些记忆带走,一切美好的都带走。

  钛司堡外,不时会有一些响动传进来,比如炮声。

  人们饿坏了,不管陛下如何刷他的墙壁,肚子饿,是所有事物的起因。依旧有人在闹,越来越多的人在闹。

  一声炮声过后,埃德蒙闭起眼睛等待下一声,他跟自己打赌,输了就去吃囚室发的黑面包。好吧,对于那样的食物他都丢进手镯,每天只是做个样子,虽然他觉着拥有这份优越性很可耻,但是他拒绝吃发霉的黑面包。

  如果什么都不想吃,他就整天的不吃东西,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啰嗦他。

  初始人很耐饿,耐饿的数据可以参照伟大贝因托皇帝席书缘最爱的爱人去世,他将自己放逐好久,很久还没饿死这个实例。

  "咚!咚!咚!"又是一阵巨大的炮声,埃德蒙站了起来,这一次,他听出来了,那些炮声来自四面八方,一声接一声的在城市周围响起。

  南区,北区,东区,西区,那些奇怪的炮声就如约好了一般的,发射向中心区。

  埃德蒙闭起眼睛,心里缓缓的揪疼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国家是祖父,曾祖父,自己花了无数无数的心血建立起来的。

  多少个不眠夜,他们趴在地毯上谈论这个国,憧憬国家美好的未来。

  国王在做什么?

  国王是什么?

  诺曼十四有一次喝醉了这样说,国王是口腔消毒水,感冒药,女性用的卫生棉,避孕药,体香剂,国王唯独不是自己。

  国王是一出老歌剧,比如,那出最最古老的:《浮士德》。

  国王唯独不是自己。

  地板,缓缓的震动着,有些细微的起伏,埃德蒙又趴了下来,将耳朵贴在石头上。

  他听到了,很多,很多假象当中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来自四面八方,都冲向中心城。

  "他在干什么?"监控器边上的军官好奇的打量着趴在石头上的埃德蒙说。

  他的同伴喝了一口热水,耸耸肩膀,带着一股子什么都清楚明白的无聊语调说:"那要问他自己。"他放下杯子,问自己的同僚:"有茶吗?我的嘴巴需要一些味道找找我的味蕾是不是还存在。"

  那位军官讥讽的嘲笑他:"那正是我想跟你说的,这地方,真是没意思。"

  "总比外面要好吧?最起码不用送命,你说我把家人悄悄接来如何?这里最起码安全。"

  "晚上再说吧,我也想这样。他们说,外圈还是可以住人的,真是没想到,人人厌恶的钛司堡,如今却成了安全区了。"

  "恩……没想到……"

  "嘿,朋友?"

  "恩?"

  "我们来聊聊好日子吧,从前的那些好日子。"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他们都这样说,也许我好好读书的话,或许可以做一位诗人,到处赴宴那种……"

  埃德蒙站立起来,想卷好毯子,回到房间。整个都市的塌陷,令他心疼,毁灭比建设更加容易。

  "当啷……咯吱…吱……当!"

  一连串的响声,打断了埃德蒙计划,他惊讶的站在那里,看着有人进来。

  在这个时候?谁会来?

  寂寞的生活,即使是一声鸟鸣都能吸引埃德蒙,他承认自己好奇了,他支了脖子向那边看。

  波纹科菲,提着一个古老的藤箱,胳膊上挂着一件风衣,脸上带着微笑,帅气,飘逸的站在那里看着埃德蒙。

  埃德蒙从未如此吃惊过,他就像一个大傻瓜般的呆在了那里。

  波纹科菲跟送他来的军官握手,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军官转身离开。

  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声,比早上起来所有的联合炮声都大,但是埃德蒙好像没听到,他看着波纹科菲放下箱子,放下那件风衣,向他走来。

  钛司堡的扫地风从一个一个空洞的狱室吹过,不知道哪股子风眼子对了频率,近似于一种古老乐器洞箫的低吟缓缓来回传着。

  "我来了。"波纹科菲来到埃德蒙面前,他就如此朴素自然的来到他面前,对他说,他来了。

  "啊!?"埃德蒙啊了一声,觉着自己在做梦,他腋窝下那卷毯子可笑的掉在了地上。

  "你的样子很傻!"波纹科菲嘲笑他。

  "啊!?"埃德蒙能说什么呢?

  "刚才……我在外面看到简了,她很想你。"波纹科菲指指外面。

  "哦……啊?!"埃德蒙看看外面。

  "你傻了吗?"波纹科菲有些担忧的看着埃德蒙,他从未做出过这样的姿态,就像……一个低能儿。

  埃德蒙如梦初醒……摇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波纹科菲慢慢走过来,埃德蒙下意识的倒退了一下,差点从石头上掉下去,波纹科菲快速的爬上去,一把抓住他,搂住他,抱着他,亲着他,在他耳边叹息:

  "我来了……埃德蒙,我知道,我才发现,你看……我一天都不该离开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天……每一刻,我等不得了,哪怕只是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

  埃德蒙神魂颠倒的跟着波纹科菲进了屋子,后来他们又做了神魂颠倒的事情。

  当夜幕降临,埃德蒙找到了神智,他翻过身,揪着波纹科菲的下巴跟他算总账:"说吧,那人怎么会答应你来的?"

  波纹科菲站起来,展现着他曲线优美的后背进了浴室,埃德蒙讨好的给他准备替换衣服,还奢侈的泡了茶,然后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叉着手,数着手指头等待着波纹科菲。

  他不相信没有任何代价,诺曼十五会叫波纹科菲来探监。

  波纹科菲洗干净自己,擦着头发坐在床沿上说:"为了迎接贝因托的客人,我捐出了所有的财产……所有的……还有我的爵位,我对陛下说,勋章就不要了,我需要一个度假的地儿。"波纹科菲就像说一件小事一般说着他这几天做的事情,他挑挑眉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赞叹:"这茶不错,你总是有好东西。"

  埃德蒙有些生气,比诺曼十五刻薄到自己还生气,他的脸阴郁下来看着昏暗的墙角说:"你不该这样。"

  波纹科菲拍拍他的手背:"怎么办,我想你了,你叫我怎么办?"

  埃德蒙只好再次搂住他,什么都不说了,他也想他了,每一秒都在想,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抱了很久,即使……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都没有将他们震开。

  那一下巨大的震动,来自郊外乔纳德家的郊外别墅中。乔纳德?萨洛美夫人在家里引燃了取暖设备能源阀,能源裂变产生了爆炸。她住的地方,她的小菜园子,她温暖的小农场全部变成了一朵蘑菇云,升上了天空。

  打从上个星期,这位可敬的夫人就被丈夫软禁在家,用来威胁他们共同的孩子,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

  老乔纳德需要那枚长老戒指,陛下说了,如果乔纳德家现在回归长老会,跟他统一口径的话,还是有救的。当然,前提是,乔纳德家需要换个做主的。

  父亲想出了最好的办法,期盼儿子可以"自觉,自愿,合法。"的交出乔纳德家的长老戒指。

  没人知道萨洛美夫人最后是怎么考虑的,总之,她就是这样将自己送上了天空,她不想孩子为难,当然或许也有其它原因。

  她的儿子,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直至爆炸前五分钟还在他的办公室认真的处理着他的那些公事。我们知道,侯爵先生一直是一位认准目标,便不懂得回头的人,就像他跟前大公的关系。他根骨有些偏执到病态的原因子,是个不懂得后退的人。

  那声巨大的响声传来,威尔克斯特也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一直看到有人冲进来告诉他,他的母亲随着她的屋子现在在天空中,变成了漂浮物。

  侯爵先生经历了短暂的思想呆滞期限,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他一直不离开的办公室……

  他冲到楼下,陛下的车子竟然就在下面,他对威尔科斯特说:"上来!"

  一路上,威尔科斯特一言不发,犹如在梦中,踩在棉花上一般,他觉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不真实的。

  陛下的车队呼啸的在国王老道上行驶,车队闯过宵禁区,暴民将易燃物点燃向外投掷,有人闯进来原本繁荣的商场,什么都没抢到却丢了命去。

  车队响着警报,一直来到萨洛美夫人的庄园外,老乔纳德站在庄园外延,声音有些嘶哑,有些气急败坏,当然,也有一丝悔恨夹杂在其中,他大喊着:"这个女人,她从未跟我一条心过,从未!"

  威尔科斯特下了车子,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位年轻人,而威尔科斯特他只是看着家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大石头。

  那块在家门口不远的大石头上,如今是空的。以前,每当威尔科斯特说要回来住几天,或者想回来吃饭的时候,萨洛美夫人就会早早的站在那处等待着自己的儿子。

  那位妇人总是心情愉快,她毫不在意她贵族的礼仪,她可以张着嘴巴夸张的大笑,高兴了还会狠狠的紧握拳头连续捶打儿子的肩膀。

  "你这个坏家伙,小威尔克斯……"

  不管儿子长了多大,她总是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小这个字,来显示母亲的俯视权利。她会跟儿子撒娇,会穿着贫民的无袖裙子,系着亲手做的大围裙穿行在她的小农场,她对生活别无所求,只求自己的儿子快乐。

  老乔纳德站起来,喃喃的走到儿子面前。他知道,这下子,这辈子,儿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了,可是他必须解释。

  "孩子,你知道,我就是怎么坏……我也不想你的母亲去死,虽然她不爱我,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她去死啊。"

  威尔科斯特木讷的穿过他,走进还在燃烧的老庄园,他搬起一块大木头丢到一边,又搬起几块大石头丢开,他很熟悉的分辨那栋屋子的每个房间、卧室、客厅、母亲的书房、母亲的小厨房,他来回在那个突然缩小的区域找着自己的妈妈,裤腿着了火都不知道。

  "你出来好吗?孩子,先出来……出来啊?"老乔纳德并不敢进火场,他只能站在外延哀求着。

  威尔科斯特置若罔闻,他什么都听不见,没有了妈妈,便什么都没有了。

  再不会有人疼爱他,再不会有个在失意的时候可去的地方了。

  威尔科斯特觉着,他的整个人生犹如戏剧。出生,童年,青年,爱情,事业,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一切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拿那些东西换他跟萨洛美再相处一段时间。

  他可以早上起来,亲手为母亲端上早餐,他愿意陪她在她的小农场散步,他愿意做出傻样逗她笑,而不是总是一副非常成熟的样子告诉她:"别替我担心,我什么都好。"

  有人拿灭火器将他上下喷洒了个溜透,威尔科斯特清醒了一些,他看下四周,却无人可以和他分享这一刻的悲痛。缓慢的,他走出火场,放弃了最后的寻找,除了最底下一层的建筑,他所有最美好的记忆,情感都化成了飞灰。

  老乔纳德又走过来,急巴巴的解释:"孩子,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不该把她关起来。但是我不想她死对吗?你要相信我,真的,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轻的侯爵慢慢走到诺曼十五面前,陛下这人还是很会装样子的,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灭火器,看上去很着急。现在他也无法经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了,埃德蒙也好,波纹科菲也好,他骨子里不畏惧他们,毕竟他们是外来的。而威尔科斯特他不同,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卡蒙嘉本地人。对于卡蒙嘉,这位年轻人知道这个国家的七寸所在。陛下下意识的畏惧这个严肃正直的人,当然,他也畏惧他本地人的这个身份。

  缓缓的,威尔科斯特从手指上脱下那枚长老戒指,举到陛下面前说:"很快你会知道,它一钱不值。"

  陛下遗憾的摇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也没说。

  "您喜欢算计,只是不该算计到我这里,原本……你最后的退路在我这里的。"威尔科斯特将那枚戒指最后握了一下说。

  陛下看下那边着急的老乔纳德,他解释:"这是您的家事,侯爵,我没权利干涉丈夫将妻子关起来。但是您知道,萨洛美夫人如果不告的话,法律拿您的父亲没则。如果您现在想提出告诉,我倒是愿意给那些恶人应得的报应,保证包您满意。"

  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扭头看下自己的父亲,看样子他害怕自己将戒指交给陛下,但是,又不敢过来,他知道这一次他是错到底了。

  "送我去钛司堡,你可以得到它,得到乔纳德家最后的能源,还有这枚您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戒指。"

  陛下伸出手,丢开那个灭火器,他很快接过去那枚戒指,近乎于贪婪的,快速的带上那枚戒指:"当然,当然,一切都会令您满意的。我很羡慕埃德蒙,今天早上的时候,那位波纹科菲先生来找我,他放弃一切,只求可以跟埃德蒙关在一起,爱情……哎……"

  老乔纳德慢慢的坐到了地上,他最后的屏障不再为他遮风挡雨了。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个女人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婚姻是他最后的靠山。他永远不敢告诉儿子,他半夜冲进庄园,对分居多年的萨洛美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也生气,他也委屈不是吗?即使他再没出息,他也是父亲,也是那个臭女人的丈夫。他道过歉了,真的,他甚至还哭了……但是骄傲的萨洛美不原谅他,那个该死的女人总是那么骄傲。

  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离开了他最后的家,没有再回头看生父一眼,他无法恨他,无法将怒火喷洒在他身上。母亲总是这样说:

  "你不要恨你的爸爸,他只是没出息,还总是想做大事。他是个孩子,你要原谅他,谁能跟顽童计较呢?"

  这一次,没人再会为他说好话了。

  古老的钛司堡的大铁门,一天连续打开两次,埃德蒙跟波纹科菲惊讶的看着狼狈的威尔科斯特走进来。

  埃德蒙迎过去,上下打量着这位几乎要崩溃的未婚夫,他脱下自己的衬衣帮他包裹受伤的小腿。

  威尔科斯特却推开了他,他死死盯着埃德蒙,盯了一会后,他对他说:"我恨你!"

  然后,他便合起眼睛晕了过去。


可以焚烧的(上)

  埃德蒙明明知道外面都乱了,但是他相信,外面的乱此刻真的比不上自己的心乱。

  贝因托的飞船铺天盖地的离这里只有四天的路程,那种接近的感觉令埃德蒙浑身颤抖,发软,口舌都在僵直。

  这种离开的感觉几近于不真实,不真实当中又有一些舍不得。他不承认这份舍不得,因为他根本搞不懂为什么他会舍不得,他到底在舍不得什么?

  威尔科斯特连续发了两天的高烧,幸亏埃德蒙有药,当然,只是一些应急药,跟初始没关系。

  钛司堡外异常的安静,所有的囚室的门是打开着的,所有的铁门都是开着的,没有守卫,没有卫兵,警察,其他的什么人他们都不在各自的岗位上。

  离开岗位的士兵,不知道该到底听那个党阀的,或者是皇室的,或者是诺曼十五的,或者任何人。从那位贵主儿宫殿着了大火,发现尸体开始,这个国家就绝望了,大家都不认为,贝因托会在得知那位贵主儿死去的消息后,会原谅他们,大度的给予救济。

  明妮站在丹尼仕柯边宫的废墟上,看着黄色警戒线拦截着的现场,她的肚子还是那么大,这并不影响她不时的上下起伏,皇家警备厅依旧紧紧握在明妮的手中。

  "鉴定出来吗?殿下,陛下非常迫切的想知道结果。"陛下的秘书走过来,小声对明妮说。

  明妮站起来,脱去手套,丢到一边,微微叹息:"这真是个大惊喜。"

  秘书先生紧跟着皇后殿下,他脚底下踉踉跄跄,最近到处着火,秘书先生也麻木了。他跟着皇后,心里想的却是一会派发工作餐的时候,他想什么办法,把那些食物藏起来,带回家,他的孩子需要那些食物。以前,肚子不饿的时候,他很少注意孩子、妻子、父母,他觉着,他们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每个人都很忙。

  现在,他不这样想,虽然他是个体面的,看上去前途无量的贵族。现在,他觉着,他可以祈祷,除了祈祷他所看到的希望都无法帮助卡蒙嘉。他在此努力的工作,更加勤快的工作,他需要食物。他的父母、妻子、孩子,如果可以节省一些,他愿意周济一下他那势利的大舅子,那家伙的孩子还是可爱的。

  一直在沉思的秘书先生,猛的撞到了皇后的背部,因为她突然停下来。

  "宇宙神,抱歉,非常……非常抱歉!"秘书先生一脸惶恐。

  皇后停下脚步看着他,笑笑:"没事,以前我们好像没见过?"

  秘书先生尴尬的笑下,连忙报上名字,但是皇后拒绝知道:"我最忌记忆力不太好,我是说我们没见过?"

  秘书先生窘迫的手放在小腹,挺尴尬的解释:"我可每天见您,咨询器,杂志,当然,还有这里。以前我在秘书处……给那些秘书大人倒水,我是说……那些去外国逃难的……也不是逃难……抱歉,我不太会说话……我是说……"

  秘书先生别别扭扭的想解释出个意思来,奈何,明妮却没心思听了,她在思考,思考之余她随口问这位秘书先生:"有喝得吗?"

  秘书先生惊讶的张张嘴巴,看下四下,确定殿下的确是在问自己。

  没有能源的空气在急剧的降温,今天大家穿起最厚重的衣服,也许还能保温,但是明天呢?也许明天就是地球上的那个小冰河时代了。

  "您在怀孕?"秘书先生小心的看下皇后的鼓肚皮。

  皇后不在意的笑下:"啊,怀了很久了,都超过一个月了还没生呢,有喝的吗?你有对吗?"

  秘书先生点点头,小心的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酒瓶递给皇后,然后他站到了皇后身前。虽然很心疼,但是,秘书先生觉得,他是个绅士,他不能叫一位可敬的皇后挨冻,只是一点酒应该没什么的。

  身后,安静了一会,皇后将那个酒瓶放回了秘书先生的口袋里。

  "我剩了一些。"她说。

  秘书先生很高兴:"太感谢了!"

  皇后噗哧乐了,接着哈哈大笑,许多人向这边看过来,但是很快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

  又安静了下来,失控的生物调节器在发着疯,五米以外是冰雹,周围三米是小雪,小雪那边是大雪,大雪那边是干冷,干冷的冷风带。

  "您在想什么?"皇后突然问。

  秘书先生回过头,吓了一跳,离开又扭转眼睛向前看。他大喊:"我什么都没看到!"

  皇后温和的安慰他:"没什么的,没人会盘问你,陛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哪里。"

  秘书先生,脸色涨红,涨红的向前看了一会哑着嗓子说:"我想,我想鄙人……鄙人知道陛下的士兵在哪里。"

  "在哪里?"

  "和他们的家人在一起,许多人说,那位贝因托的王子被暗杀后,贝因托的皇帝会灭了这个可怜的国家。"

  "我们还没确定,那两具尸体到底是谁呢,也许不是呢?"

  轻轻的,皇后殿下无奈的说:"我不是法医,法医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皇家医学院,国立医学院,只要懂得一点的,人,设备,我们都找不到,只能在这里干看着,一直看到……也许……这一次,真的毫无办法了。"

  秘书先生的脸上有些愤怒:"您知道,是谁做的吗?我要是……要是知道……"他紧紧握着拳头,真的很怒,要知道,这里死的那两人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了。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爱莫能助。

  "我的……孩子很聪明,妻子不漂亮,但是她说想陪我一起死,这我很高兴。还有我的父母……如果可以,我希望……最起码可以给孩子争取个机会,殿下,真的没办法了吗?"

  皇后轻轻拍下这位秘书先生的肩膀,她看着远处,一言不发,有办法,还有一丝期盼,一丝……可以挽救这个国家的期盼,那就是屋子里这两具尸体的最后检测。现在,唯一能挽救这个国家的……似乎……只有将要来到的那个人了。

  温顿·若埃尔,大概是陛下唯一能找到的皇家法医了。皇后金妮联系到他的时候整整惊讶了十多秒,要知道,这位先生也是有封地的,据说他跟一位流亡贵族结成伴侣,还开了一家酒馆。

  流亡贵族,现在可是一个好名称,要知道,这些人哪个国家都去得的,但是在卡蒙嘉,只要这个国家还存在一天,那么,这里的国民就必须在自己的地方呆着不能乱跑,这是规矩。

  若埃尔早就到了,他现在就在丹尼仕柯外墙的一处暗道,在这里,他要拿着通行证接几个人。

  奥戴蒙,还有那个传说中的贵主儿,还有自己那位神出鬼没最近总是看不到人影的伴侣。

  拿着国家特派通行证,若埃尔找到了那间丹尼仕柯开过的唯一餐吧。他用手肘撞破玻璃后,看下左右,悄悄的走了进去。

  他举着烛台,想着这一路,这一路的关关卡卡实在不容易,是个政党就要建立个所谓的保护区,戒严区。但是酒吧到达这里,他最少需要准备五张通行证。

  金妮公主整的那个卡蒙嘉新生党。

  有个叫托兰的家伙整的卡蒙嘉觉醒党。

  林林总总,很多的奇怪的党派,他们检查他的证件,查阅他的身份,不停的核实,他们对他那辆有能源的车子,非常好奇。这个时候,整个中心城,大概只有若埃尔的能源车轴心在转动了。

  若埃尔对于这些人,通常也只有一句话:"我是一名法医,我要去丹尼仕柯为一具尸体做鉴定,如果你们不让开的话,那我就回家,车子可以给你们。"

  很奇妙的是,他一路畅行无阻的来了,来到这里。

  跨越一个残破的餐桌,若埃尔举着蜡烛来到一处青铜浇铸的神像前。他看下四周,吹灭蜡烛,于是,黑暗中一阵叽叽嘎嘎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粉尘,再然后……有人被烟尘呛得咳嗽,嘴巴里抱怨不止。

  "呸!该死的,这里面到处都是灰……为什么这道暗门只能从外面开?咳咳……见鬼的,我差点没窒息而死……"

  应该死去的奥戴蒙的声音,诡异的传来。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若埃尔紧紧盯着几天没见到的人。

  他看不清乔的脸色,但是他能看出来,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我没时间哄你,我心情不好……这个时候,我的伴侣失踪好几天,生死不明,我差点以为我可以再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了……"

  他正要继续抱怨下去,乔却猛地过来拥抱住了他:"对不起……"

  若埃尔没吭气,这么多天的心惊胆战不是这么简单的就可以原谅的。他都要担心的死去了,每天都有人冲进那个可怜的酒吧。W枪不离手,他不停的开枪,恐吓别人也恐吓自己。可怜的老家伙,只是机警的防抢,不停的放,那些巨大的枪响给予了他巨大的安全感。但是若埃尔怀疑,照这样的速度响下去,真正的劫匪进来,W就只能挥舞着能源耗完的能源枪当棍子赤膊上阵了。

  奥戴蒙到处找木制家具,这地方真是不缺少木质的,古董的,有价值的,可以燃烧的家具。

  一小撮火很快的在屋子里燃烧了起来,奥戴蒙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个人,这人被捆得就像一个古代纺车用来捆线的纱锭。他的嘴巴是堵住的,眼神也是迷茫加惊恐的。

  奥戴蒙拖过一个沙发,将他横抱着放上去,样子十分的小心翼翼。

  若埃尔没心情看他这边,他伸出手紧紧的握乔的手。想骂他,舍不得,想生气放开他,又怕他消失。

  "喂,到底怎么了?"

  乔跟他才坐好,他就将一向倔强的头颅脆弱的靠在了若埃尔的肩膀上,若埃尔吓了一跳。

  "真不敢相信,我杀了他两次……"

  昨夜,那个对此处熟门熟路的男人,潜回了丹尼仕柯。他无心欣赏一路的美景,只是按照线报来到了奥戴蒙跟伊戈尔居住的边宫。

  而乔,紧随其后来到了这里。

可以焚烧的(中)

  昂贵的古董家具折下来的木材在篝火中燃烧的噼啪作响,篝火两边的人都安静的抱着膝盖各有心事的发着呆。

  若埃尔的联络器一直在震动,但是,他却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去做乔委托他做的事情,他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他也不想落得一个千古骂名。他必须想出一个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但是很显然,他的脑细胞是不够用的。

  就在刚才,乔指着对面那两个人对他说……

  "请你将那两具尸体鉴定成他们。"

  若埃尔不由惊呆,心里顿时沉甸甸的。他觉着,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卡蒙嘉最高的山顶掉下来,冲进他的头顶,那块巨石最少有一万吨重,偏偏他的内心竟然能容纳进那么大的岩石,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份鉴定书,如果真的做了。那些无辜的卡蒙嘉人怎么办?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不认识自己。若埃尔知道乔有许多秘密,他不问,他只求稳定的生活。但是,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的行为会在国家跟感情中间徘徊,无法割舍。

  他第一次接触到乔的另外一面,而这一面,是他挽救不了的,阻止不了的……乔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强硬,他必须听吗?

  若埃尔拿着一根凳子腿,捅了一会篝火,终于开了口。

  "乔,你跟我说过,你成长在下等民区。"

  "恩。"

  "你喜欢那里吗?"

  "不!"

  "你是卡蒙嘉人吧?"

  "我哪里的人都不是。"

  "你恨这个国家?"

  乔奇怪的看着下若埃尔,想了下想说:"不想去,就别去了。"

  若埃尔站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对他说:"乔,请您站起来。"

  乔站了起来,火光下,他的脸色苍白。

  若埃尔挥起手掌,狠狠的左右掴了他两巴掌。那两巴掌声音清脆无比,奥戴蒙有些吓到了,他吐吐舌头,弯腰抱起被捆得像个大陀螺线头一般的伊戈尔,悄然离开。他不擅长做这个事情,尤其是劝解或者其他的什么,在他看来,即使是看到,也是强大的负担。所以他走了,远离一切麻烦。

  他一向如此,多年来一直这样装傻!

  乔晃了一下,伸手不在乎的抹下嘴角,他缓缓坐下,不久发出一种,自嘲,自讽,不在乎等等情绪的笑:"我很蠢是吗?"

  若埃尔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浑身发抖,觉着害怕极了,那种巨大的责任感在他脑海里,心里越来越重,几近绝望!

  乔的脑袋很乱,那人临死前的眼睛,一直在心里看着他……

  "他求我杀掉他。"他终于开口。就像以前一般,期盼若埃尔可以安慰他。

  若埃尔停止了抖动,整理了一下情绪问:"谁?"

  "那个男人,等待你去鉴定的那个人,如果详细的说的话,他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屠嗦?韦斯利……"

  若埃尔呆滞了一会,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乔这个问题。

  乔拍拍身边的位置抬起头对他带着一丝哀求说:"坐下来好吗?"

  若埃尔缓缓的坐下,双手紧握着拳头,深深的呼吸,他用那种急切的想把浑身的浊气吐出去的姿态,大力的吐了几口气。乔抬起头看看他,伸手搂住了他,他这才停止了发抖。

  乔缓缓开口:"他想报复这个国家……我也想……我们都恨这里,但是又不知道,错是谁造成的……若埃尔……"

  "嗯?"

  "他们说,我太偏激,我一直不认同。"

  "他们?"

  乔笑了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贝因托的国王,我们的前大公,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的生身父亲,他有个名字叫诺曼?托波祈?温泽,现在……他叫席书缘……"

  若埃尔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消化这个问题,他震惊的举着他搅拌火焰的椅子腿一动不动,那些火焰几乎要烧到了他的手指他都没发现。

  乔伸手将他手里的椅子腿拿下,丢到火焰里,这才慢慢的讲起他十几个小时之前的经历。

  十几个小时之前,乔悄悄的潜入了丹尼仕柯,他蹲在距离陛下休息处一百码开外的一处自己挖的掩体之下安静的等待了很久。那个最后的名字其实早就在他心里徘徊,埃德蒙的答案,将一切划上句号。

  他到此来找一个答案,那个最后的答案……

  谁没有年轻过呢?在年轻的时候,人总要热血一些,对世界有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死去的养父费林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加布雷恩思也是这样。他们年轻,冲动,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他们建立组织,反抗这个在他们看来腐朽的国家。事实上,在某个时段,这些年轻人是成功的,他们唯一失败的地方就是,没有能力迎接失败给他们带来的打击。

  加布雷恩思出卖了费林,造成了乔宁斯?茉莉跟费林的悲剧。他一生都在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他谁也不敢相信,害怕别人出卖自己。他不断的扼杀当初政党中人,当初的冲动已经成为生命当中最大的污点。为了掩饰这个污点,他变得神经质,变的焦躁,甚至,他有了自虐和虐待他人的倾向。他杀过许多人掩盖过去,当他几乎要坠入深渊的时候,又不得不找出那份老名单,去寻求过去的力量来庇护自己。

  那个代表年轻,冲动,对世界充满美好幻想的莫尼克党,那些曾对世界充满爱的莫尼克党人,死去的前陛下第三秘书苏?米拉特,死去的老气象局长,这些人一生都在做梦,生命都变得虚无缥缈。

  几声争吵声,从陛下卧室里传了出来。乔四下看了下,确定安全之后,悄悄潜到陛下的窗台下。

  跟陛下争吵的正是皇后明妮,此刻她全身发抖的指责:"陛下,我的肚子已经十一个月了,您想我生下一个怪物吗?!"明妮压抑着声音,小声怒吼着。

  "亲爱的,再等等,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亲爱的,这几天我非常忙,等贝因托的客人来了,我会着手办理这件事情,再忍耐一下好吗?!"

  诺曼十五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他尽量佝偻着自己的身躯,未染的头发竟然一片银白。他抬起头哀求的看着妻子,他见明妮没有说话,又哀求说:"明妮,亲爱的,再忍耐一些时候,你看救援就要来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真的,相信我。"

  乔悄悄的站直身体,他蹲得太久,腰有些酸。当他站直之后,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

  明妮伸手从衣服下,将一个鼓包拽出来,丢到诺曼十五的身前大声说:"忍耐?陛下,我怕是要令您失望了。卡蒙嘉在挨饿,你却不断的给国民编织着谎言,你疯了知道吗?……这个孩子没你想象中那么重要,卡蒙嘉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一个假肚子!"

  许是皇后的话,触动了陛下的那根神经,陛下愤怒的猛的站起来,一把将明妮按到,他骑在她身上大力的掐着她的身子,一边掐,一边在胸腔里怒吼:

  "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不是!不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要给我"生"个继承人,我马上就安排……为什么不相信我!恩!?为什么?!"

  明妮默默的忍受着,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陛下喘着粗气,剥下她的衣服,犹如野兽一般的在她身上发泄着,一边哭泣,一边大骂着发泄。他掐着,咬着,哭泣着……

  乔站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转身离开,顺着草丛走着。

  这一路,到处都安全无比,在这个时候,没人再愿意负责,乔觉着自己躲在草丛里的行为简直愚蠢透了。

  他走了一会,站立在了丹尼仕柯的一尊旧雕像附近看着它。

  夜晚的丹尼仕柯无比冷清,那些奢华犹如昨日黄花一般凋谢,一切物件在腐朽的灰上蒙尘。乔觉着,他的人生,养父的人生,这个国家的人生都犹如那些灰一般过于轻,乃至随便一阵风都能将他们的命运吹走。

  地面缓缓震动了一下,乔悄悄躲进更深的角落,一个人影缓缓的从雕塑下走出,接着又是一个。

  这两人穿着和夜一般黑的衣衫,先是四下看了看,接着融入黑暗向边宫而去。

  乔想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边宫那边,看着那两人竟然不知道触动那里,进入一条嵌入墙壁的密道。

  丹尼仕柯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道路,它拥有的暗黑,秘密就像这些密道一般多。

  乔等了一会,站在了墙壁面前,他仔细看了下光滑的旧墙壁,然后四下触摸,终于在一处浮雕下找到了那个机关,随着轻微的震动,墙壁再次划开,他也走了进去。

  地道里散发着一股子马铃薯腐烂的味道,当然也有泥土的凉气在里面。这种感觉令乔浑身舒畅了一些,他喜欢暗处的东西。

  他走了一会,那些楼梯曲曲弯弯,好几次他都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终于,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顺着一缕光线和声音找到了出口。

  才刚刚躲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浑身震了一下。

  "……你看,亲爱的孩子,无论你怎么要求,他都必须死,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不是吗?"

  屠嗦?韦斯利坐在室内的沙发上,轻轻拽着手里的白手套,他看着挡在奥戴蒙面前的伊戈尔语气里带着一丝嘲笑。他的助手拿着一把枪对着对面的那对"苦命鸳鸯。"他的话里,带着赞叹的讥讽,觉得这对人可笑之极。

  在屠嗦?韦斯利来看来,他掌握了全局。

  伊戈尔哀求道:"老师,您要的,都得到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呢?您看,我什么都不会跟您争,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尊重您,听从您的一切安排,请不要这么做……"

  "不!不!不不!"屠嗦?韦斯利打断伊戈尔的哀求,他站了起来,在室内转了两圈,接着背着手站到了一幅卡蒙嘉勇士油画面前停下,他看了一会,大力的吐了一口酝酿了半天的浓痰上去,然后回头,优雅的从怀里取出丝帕擦擦嘴巴,他的脸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就犹如魔鬼般的诡异,乔奇怪的打个寒颤。

  "你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亲爱的。"屠嗦?韦斯利坐回沙发说。今晚,他十分兴奋,讲兴很高,他低头笑了会,抬头对对面的伊戈尔说:"你知道吗?这块地方应该算是我的祖国,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是我不爱它,从未爱过。"

  他摊开手表示遗憾,带着一丝嘲笑继续说:"我想要的它从未给过我,我不想要的它倒是给了个全,我出生在低贱的地方,过着苦日子。"他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摊手表示遗憾:"啊!啊啊……你看,我亲爱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也年轻,我最爱做的梦就是到中心城,在那里拥有一套不太大的寓所,有个体面的家庭,体面的身份可以去上学,去交友,这个愿望很卑微对吗?"

  伊戈尔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又拽了一下奥戴蒙,想把他全部遮盖住。他没看到奥戴蒙眼里闪过的兴奋的光芒,如果看到……怕是不会这么做了。

  屠嗦?韦斯利继续他的有关于理想的回忆。

  "你知道我的祖国给了我什么吗?"他咬牙切齿的说:"低贱的下等民身份,跟身份不符的长相跟理想,它从不叫我如愿,总是打击我,我的出生就是个不幸。有时候我想,为什么卡蒙嘉必须将人分开呢,人为什么必须要有三六九等呢?当然这种疑问,愚蠢的疑问只是在年轻的时候才有,等我长大了,成熟了,我就再也不这么想了。即使卡蒙嘉没有等级,这该死的人心也会根据你的荷包,你的权利将人的等级划分开。这是人性……好吧,说这些很愚蠢,可是我就是想说……"他伸出手敲敲太阳穴咳嗽了一下。

  "我从不觉得自己错了,我很努力,比别人一百倍的努力。我没有接受过教育,但是我却一直在跟上等人打交道……他们都喜欢我,而我,喜欢他们的权利跟金钱。当然,也有那些女人,他们的女人,
我满足她们的饥渴,她们给予我报酬,你说,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为什么,我做了正确的事情,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呢?"

  奥戴蒙悄悄的伸出头问了一句:"什么下场?"伊戈尔很惊慌的将他抱在怀里,遮盖住。

  "什么下场?!"屠嗦?韦斯利非常愤怒,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将衣服全部脱了去,躲在地道口的乔再次看到了那个没耳朵,少了一只眼睛,缺了气管的身体。

  屠嗦?韦斯利的身上满是伤疤,这些并没有什么,在流放星,冲着他的姿色也可以想到这些伤痕来自哪里。他露着自己阉人的身体,毫不在意的在屋里转圈,转了几圈后,他看着丹尼仕柯的外面说:"你说,你们死了之后,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毁掉你们,就犹如给这一锅滚油上了一碗上等的甘露,它会炸开,然后毁灭对吗?"

  伊戈尔点点头:"没错,我们死去,这个国家最后的导火索自然就会点燃。但是……老师……我不懂,您要的一切不是都有了吗?我们带走了卡蒙嘉最后的财产,即使没有这个导火索,它也会毁灭的不是吗?"

  "啧啧啧!还不够,亲爱的孩子,真的,还不够,我要毁灭它,会从它腐朽的根上毁灭。你想下,那些饥渴的国民冲进这里,踏平这里,这里会如何?一定很精彩吧?对吧……"他兴奋的看着伊戈尔:"你想象下,诺曼十五被人踩烂的样子,没有比饥饿更加可怕的事情了。相信我,毁灭诺曼家才正是我要做的,哈哈……假如可以,我会将整个星球都炸掉,一切有负于屠嗦?韦斯利先生的都要付出代价,代价!即使他是个国王……那又如何呢?"

  "你疯了!"伊戈尔一直都在行骗,他欺骗一切,但是从未伤害过人命。毁灭一个国家,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他确定他无法这么做。

  屠嗦?韦斯利无所谓的慢慢坐下,他就这样裸着,无所谓的坐在那张沙发上展示着自己丑陋的身体,毫不在意的说:"我早就疯了。"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为他作证,他就没正常过。"乔慢慢的从地道口走出来,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很诡异的响起来。

  奥戴蒙早就知道这里有其他人,从乔站在那里就知道了。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走出来的这个人会是乔。直至现在,他都无所谓,就犹如看戏一般的看着屠嗦?韦斯利,当乔走出来之后,奥戴蒙知道,他无法再伪装下去了。他缓缓从伊戈尔怀里站起来,悄然跟他换了位置,在某一点上来说,这对父子一样,都是疯子。

  屠嗦?韦斯利看了一下乔,儿子冰冷的眼光令他有些羞涩了,他弯腰不吭气的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一边穿一边说:"我亲爱的孩子,我的小赫蒂,你总是令我惊讶。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也调查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混的比我好。你跟那位年轻大公千丝万缕的关系,总是能诱发我的兴趣,极大的兴趣。"

  乔没有理睬他,他径直走到奥戴蒙面前问他:"你准备如何?"

  奥戴蒙无所谓的摇头:"不准备如何,离开这里,就是这样。"


可以焚烧的(下)

  屠嗦·韦斯利小心的观察着儿子的举动,言谈,他觉着,这辈子从未这样喜欢,爱惜过什么,面前这个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了,他只拥有他了。

  他觉着自己的孩子,那个曾经被他利用过的,软弱的赫蒂,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顺眼。自从去了流放星,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肉体上的屈辱,灵魂上的焚烧,竟然令他有了一丝丝良心,虽然不多,但是好歹那是良心。

  最痛苦的日子,除了仇恨,他就想他了,他想过赫蒂过的日子。他遭受的,一切的一切,那个孩子也经历过吧?他竟然有些忏悔之意,事实上他忏悔了。他回来这里,除了报复之外,他是真的要带他走的。

  "嘿,赫蒂,我的孩子。"

  屠嗦·韦斯利看着乔,尽量将声音放柔和。

  乔扭过头冰冷的看着他,看着已经穿好衣服的这个奇怪的人类。这对父子,这辈子也许都无法沟通,无法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乔对他不客气的说。

  屠嗦·韦斯利遗憾的站好,脸上陪着笑,他没有耳朵,这令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奇怪。他叹息了一下说:"你看,无论如何,你的一切都来自我,我是你的爸爸。我说过,即使我死了,腐烂了,还是大有几率做你的爸爸,真的,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做个好爸爸了。只要……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乔皱眉,刚要开口,屠嗦·韦斯利连忙阻止:"嘿,嘿,亲爱的,你听我说好吗?我是说……你看,我从这笔买卖里得到不少,我知道我有罪,我后悔了,真的后悔。我检讨过,也得到报应了,我知道你恨我,那个时候我不是年轻幼稚吗?你看我……"

  他努力撑起笑容:"你看我,看我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我浑身上下留下的这些比死还可怕的伤疤还不够赎罪吗?赫蒂……"

  "不要叫我赫蒂。"

  "你妈妈喜欢这么叫,其实,赫蒂不是我给你起的。在生你之前,我们商量着要个乖巧的女儿来着,但是……你总是跟我作对,亲爱的孩子。"

  乔无言以对,直到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是喜欢推卸责任。就如他说的,他的惩罚已经够了,所以,乔不再想说什么,他想起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他本来是来刺杀诺曼十五的,那个名单上的最后一人。他自暴自弃的想:"天,我来这里做什么?自我折磨吗?还是其他的?"他自我嘲笑了一下,转身想走。

  屠嗦·韦斯利拉住了他:"你要去哪?"

  乔甩了几下袖子,一抬头,却看到,盯着他一脸兴奋的奥戴蒙。这个人以前从来不做如此可恶的表情,他就犹如在看笑话一般的在看着这场戏,他不该露出这样的聪明相。

  "你真讨厌。"乔厌恶的对奥戴蒙说。

  奥戴蒙遗憾的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先生,你讨厌的莫名其妙。"

  乔大力的甩开屠嗦·韦斯利拉着他的手,但是屠嗦·韦斯利就是不松开,他哀求的看着乔,期盼儿子的目光可以再次落到卑微的他身上。

  奥戴蒙拍拍拉着他,一脸茫然的伊戈尔的手,扭头对乔说:"您是来看戏的,只是没想到把自己牵连进去。你装作不在意的徘徊在丹尼仕柯附近,就像我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那个家的孩子一般,靠近,又反悔,每天缠绕在矛盾当中。埃德蒙说,自开始你就不是来复仇的,你只是找件东西,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看看你身边的老怪物,你不承认,可他偏偏就是你的父亲。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仇恨,冤仇,恶有恶报。你看,他都疯了,你压根就没清醒过,谁也没高尚到哪里去对吗?他做的事情你也一直在做。你在丹尼仕柯附近买了房子,有了个爱人,你就是这样在找寻他给你灵魂加上的那个印记。厌恶,却无法违抗灵魂,多么奇妙的东西对吗?"

  乔一动不动的看着奥戴蒙,奥戴蒙也看着他,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此刻却犹如不存在一般,原本是父子大戏,如今竟而成了这对初始人的争吵。

  "我一直讨厌你,现在更加讨厌你。"乔一般不太会吵架,他比较适合猎杀这样的活计,这场架,一开始他就吵输了。

  奥戴蒙无所谓的摇头:"你只是嫉妒我,从我们认识那天起,你就嫉妒我们。原本你在那个酒吧里也在等待着瞧笑话对吗?埃德蒙讨厌这个国家,威尔科斯特也讨厌,我们……我们四个从来就没喜欢过这里。人就是这么无奈,屈从于无奈的命运,这么挣扎都违抗不了。就像他们,都知道我在装傻,却从不戳穿我。有时候……我也讨厌他们三个的奇怪想法,总是在以那种姿态挽救我……但是,你知道,我爱我的兄弟们,我无法违抗,我就顺其自然。嘿,兄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只是在一个枷锁断裂后,又给自己在套上一个,我们的生命就是如此一般的周而复始。"

  伊戈尔拉下奥戴蒙,奇怪的打量他,这个人说这样的话,令他恐慌,更多的是奇怪。

  乔跟奥戴蒙互相瞪了一会,又将头换了个位置看着其他的方向。

  "你来结束一切,对吗?"奥戴蒙问到。

  "是,我累了,想离开了。"乔回答。

  "去哪?贝因托?"

  "随便哪里,唯独不是贝因托,你知道……我是个懒汉,我不想承担别人强加给我的责任。"奥戴蒙回头看下伊戈尔,伸出手掐了他的脸蛋一把接着说:"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我想带他离开。就如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一般,谁也没标明,初始人就要挽救全人类了,我想初始一下自己的命运试一下,也许……快乐无比呢?"

  乔有些嫉妒的看着他,半天后讥讽:"你的大公不会放你离开吧?"

  奥戴蒙不在意的说:"从头我就没在意过他,他们也就没期盼过我。倒是你,刺杀完了,你准备如何?你是卡蒙嘉人吧?你的伴侣是,母亲是,生身的,抚养的,你能挣脱开吗?你心上的那个东西?杀了埃德蒙的亲叔叔为自己的养父复仇?那么,谁又为那个可怜的被我家小骗子耍的团团转的国王殿下复仇呢?可怜的金妮肚子里的孩子吗?"

  "奥……奥……奥戴蒙,你在说什么?"伊戈尔有些惊慌的终于插口,虽然他觉得自己被排斥了,没他什么事儿了,但是奥戴蒙这样说话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之外。

  奥戴蒙笑了下,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诱惑说:"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伊戈尔咽下吐沫:"当……不是,我不懂,我的意思……"

  奥戴蒙抚摸下他的头发的发丝,这一刻伊戈尔突然发现,奥戴蒙似乎比自己高的多了?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上当了,马上要堕入一个陷阱了,以后怕是不能自己为自己做主了,他要抓不住命运了。这种感觉令伊戈尔恐慌,他推开奥戴蒙,脚底悄悄往屠嗦·韦斯利那边拐。

  奥戴蒙紧随其后,语气带着威胁,脚下步步紧逼:"你在想什么?不喜欢我了,不想跟我走了?"

  伊戈尔连连摇头,他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他惊慌的解释:"什么都没想……真的,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你是谁?"

  奥戴蒙伸出手,使劲的击打了这个可怜的小骗子的脖颈,伸出手接住了倒下的身体。然后他将床单撕开,扯成一条一条的,然后一层一层捆住那个可怜的小骗子伊尔戈,几天前他就想这样做了,因为这个混蛋也这么对付他的。虽然他是半推半就,但是奥戴蒙想,他还是很生气,他压根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可以,他要换一下。

  他将他扛到了肩膀上,准备离开。走到地道那边他回头对乔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他,他不叫伊戈尔吧?好吧,随便他叫什么,乔……"

  乔瞪着他,懒得搭理他。

  奥戴蒙很遗憾的摆摆手:"帮我跟我的兄弟们告别好吗?以后……我有人养了……这家伙从卡蒙嘉带走不少的财产,我觉得够我们用了……"

  乔无语的看着那个消失在地道口的两人,他直直腰,伸手推开屠嗦·韦斯利,今天晚上简直是乱成一锅粥。

  屠嗦·韦斯利使劲抓着他,乔扭头想骂什么,却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他抬起头,看着早就躲到角落的屠嗦·韦斯利的助手,那人一脸惊慌,脚下是一把不反光的钨钢匕首,黑色的匕首尖上有许多透明的红色的珠子,那些珠子不滚动,就要凝固。

  "你会原谅我吗?赫蒂?"屠嗦·韦斯利依旧缠绕在自己的问题里。

  乔张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丝丝的难过,他指指他的后背说:"你就要死了。"

  屠嗦·韦斯利伸手在身后摸了一把,满手是血,这一刻,他犹如抽去力气的跪下,扭头看着那个助手:"我给了你足够的钱!"

  "还不够!"那位助手说完,拖着他的一条在流放星安装的手工粗劣的金属腿,吃力的推开窗户想要跳出去。

  乔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手腕动了一下,一个四寸左右的弩箭从手腕无声的射出去,将那家伙钉在了床沿的木边上。那位自始至终不知名的助手迅速死去,没有遭受多大的痛苦。

  屠嗦·韦斯利缓缓的倒下,他吃力的翻过身,看着低头看着他一脸迷惑的乔。

  "你会原谅我吗,赫蒂。"他又问他。

  乔慢慢的蹲下,看着这张噩梦里才出现的脸,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一刻,他想他是真的要死了。

  "我……我想,我不能恨自己,对吧?没人教我为谁负责任,所以我不会……赫蒂,你恨我好吗?"

  乔点点头,他的确恨他。

  屠嗦·韦斯利的瞳孔慢慢放大,犹如死鱼一般大口呼吸又什么都吸不到,他拽着声音哀求:"毁了这里好吗,都毁了……赫蒂,我就不想回来了……"

  乔点点头,看着他咽气。他站起来摘下床单盖到了这个男人身上,他好像看到幼小的自己眼巴巴的等在酒馆门口等待着这个男人,偶尔他出来了,会哈哈大笑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塞给自己,然后指着丹尼仕柯的方向说:

  "我们就要住到那里去了!"

  床单盖住了丑陋的容颜,这一次这个男人终于如愿了,他死在这里。乔站起来,点燃打火机丢到床铺上看着它燃烧后,转身走进地道。他转了一会,迎面碰到了一脸气急败坏的奥戴蒙,他气愤的对他说:"我迷路了!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就这样,乔正好接到若埃尔的联络,就通知了他。

  篝火继续在燃烧着,若埃尔这一次没劝解乔,他想……总会过去的。他将车钥匙递给他,对他说:"回家去等我吧,回去我们一起离开。"

  乔点点头,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

  若埃尔踏着丹尼仕柯的落叶走着,这个季节,那些叶子应该碧绿莹莹的长在树上。这个地方他来过许多次,以前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向往过这里,就如卡蒙嘉许多普通人一般,他有些小幻想还是跟自己有关的。现在,边宫化成了灰烬,卡蒙嘉看上去步入末路。若埃尔想,在离开之前他应该为这里做一些什么,最起码,他需要说些实话。

  明妮焦急的等待在边宫,她惊讶的看到若埃尔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岔道口。她没有问他是如何进来的,她只是焦急的迎过去说:"您好,法医先生,我想这个国家需要您的帮助!"

  若埃尔点点头,慢慢的走到那两具烧焦的,发出烤肉香气的尸体面前,解开黄色的尸布,上下打量了一会,站起来对明妮说:"不是。"

  明妮面露喜色,但是很快又疑惑的问:"您甚至没解剖,没详细的检查。"

  若埃尔蹲下拿起丢在一边的钳子,顺着一具尸体夹出一个已经因为燃烧缩小的塑胶物件说:"那位贵主儿没有假眼吧?"他又指指另外一具说:"也没人有一条假腿是吗?"

  明妮叹息了一下,伸出手按住泪囊,尽力按住就要流出来的泪。

  "真的,真的非常感激您,真的,先生……"

  若埃尔从口袋里拿着一条丝帕递给她,劝解她,他是真的怜悯她,他看着她的假肚子,看着衣袖下就隐约露出的一些青紫。有些事,他管不了,该做的他想他都做了。

  "皇后殿下,您是个好人。"若埃尔说。

  明妮苦笑,接过那条手帕说:"谢谢,好人……不……我不是,真的,我是说……"

  若埃尔阻止了明妮的发泄,他不想再知道什么了:"我去签署证明文件,您保重身体,会好的殿下。"

  明妮闭了嘴,她看着若埃尔在证明书上签字,然后离开。她在他背后大声问:"会好的对吗?一切都会过去?"

  若埃尔点点头,没错,好的,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总要过去。


打开的门 (大结局)


  (一)

  细细的柔和的风,吹动着波纹科菲的发帘,他拿起棋子的手指是纤细,美好的。埃德蒙贪婪的看着他那一根根犹如雕塑出来的,毫无缺点的玉指,说玉指有些肉麻,但是他就是想夸奖他,赞美他。埃德蒙拥有这样奇妙的心情,并不意外,前大公阁下最近太闲了。

  当然,此种等级不高的赞美,埃德蒙只能在心里想想。而站在那边窗边发呆的威尔科斯特,他的话越来越少了,总是披着毯子呆呆的看着水面。埃德蒙说尽好话,他也不理睬他。如此一来,埃德蒙更加拘束自己的行为,很绅士的什么都不敢做,只是规矩的跟波纹科菲下棋,假如不是跟波纹科菲下棋,那么他就会努力巴结威尔科斯特。假如他们都不理睬他,那么他就自己喝茶。

  最近,他们三人经常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圆顶的天空。

  这种相处方式很奇妙,又出奇的和谐。

  轻轻的放下一枚古董象棋子,波纹科菲抬起头打量着埃德蒙,他想起很久之前,在他还很幼稚,不懂得感情的时候,埃德蒙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感谢我的任性,这些任性驱使我做合乎我本能的事情。如果我过于神圣了,我努力为我的知识牵绊了,为我的理性牵绊了,那么,即使有一千份的合乎情理的爱,我都无法抓住它。也许你是那些爱里,最容易得到的,最低贱的,但是你确是我唯一的一次因为战胜理性和智慧而伸出的手。我运气不好我只抓住了你这样的货色,所以,看在我如此命苦的份上,你该怀着抱歉的心来补偿我,当然,我也感谢任性,感谢自私,因为我得到了你……"

  这人,现在依旧如此任性,不该要的,该舍弃的,他就此的义无反顾的舍弃了,除了他在意的,可以激怒他的情感。他将情感深埋于心,也许……再也不会为一些人再付出了。

  波纹科菲知道埃德蒙不痛快,却不劝他,总要过去的。

  任何人都一样。

  一些小沙粒被风吹到院子里,那些沙粒在角落被小旋风卷起来,旋转着,越转越大。一些隐约的呐喊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撼整个卡蒙嘉城。

  那些声音,不像是炮火声,如果仔细的分辨的话,更像是人类的脚步集合在一起,踩踏地面的声音。

  威尔科斯特难得的被触动了一下,他站立起来,抬头倚窗而望。过了一会,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有些愕然的指着前方说:"好多人……"

  这是这些天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埃德蒙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毯子帮威尔科斯特披好。

  这个时候,他们头顶的天空上,却传来巨大的嗡嗡嗡!嘎嘎嘎!的声音。

  埃德蒙知道,这个日子,终于到来了,他们来了。

  埃德蒙仰头看着那些突然出现在卡蒙嘉头顶的巨大的机体群,那些奢华的机体上,喷着两根大腿骨夹个骷髅头的皇家徽记。贝因托前身是海盗世家,他们不避讳这个,那个可恶的莫尔竟然以这个徽章为荣。最可恶的是父亲,那个长的一副妖孽样子,却完全没有审美观的妖孽父亲,他竟然可以容忍这样的国家徽章?!

  来了,就在那里,埃德蒙呆看着,一直看到脑袋有些发晕。他晃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古董腕表,还有二十四个小时,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父亲就要正式的踏上这片土地了。

  巨大的飞船群给这个破落的国家带来的不再是几天前的希望,自从那位贵主儿消失,许多人就活在惶恐当中,诺曼十五认为自己是无法向贝因托交代的。

  他想了很多办法,找人主动跟对方谈判以求谅解,但是对方根本不给他任何回音,甚至好像有人掐断了有关于他跟外界的一切联络。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贝因托来客,似乎不喜欢他。

  国王坐在他的卧室,神色灰暗,像个小孩。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此刻,她已经换上了皇家警备厅的衣衫,重新做回了那个精明,利落的女人。就在今天早上,她正式跟自己提出离婚的请求,成为了卡蒙嘉历史上第一个抄国王鱿鱼的女人。

  重新获得自由的明妮,一些淡淡的粉红的面色爬上了她的面颊,她有许多工作,目前当务之急的工作就是保持各党派之间的平衡,努力驱使卡蒙嘉稳定。当然,这种稳定她孤掌难鸣,但是明妮确定,她要努力做好最后一份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卡蒙嘉从八个小时前,就消耗掉了最后的恒温能源,气温骤降二十度。还有食物,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有的人,甚至吃了国王老道两边高大橡树的树皮。

  那些各种政党最开始还在大肆宣传,宣传到最后,他们逐渐失去力量。

  无论多么好的纲领,多么好的前景,多么好的有关于未来的梦想,这一切的基础是……稳定的国家,不饥寒交迫的人民。

  现在的卡蒙嘉,没有人,没有党派可以为卡蒙嘉人做到什么,当能抢的东西都被抢光,可燃烧御寒的越来越少,许多人放弃了所谓的理想,回到家,跟家人在一起,一起默默等待着国王给予他们的好梦。

  当贝因托的船队来到卡蒙嘉的上空,卡蒙嘉几乎是一片欢腾的。所有的人都冲到外面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呐喊,流着眼泪欢呼,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那些船舶停在上空,便一动不动了,无论卡蒙嘉人叫的多欢快,所谓的临时外交部多少次的主动联络,它们都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在卡蒙嘉人看来,这种态度,越来越像巨大的,带着恶意的威胁。

  人们安静下来,开始惶恐。

  总要想一些办法的,现在这个时候。

  是要亡国了吗?

  有人说,前一段时间那位贵主儿来这里,原本就是一个侵入计划的开始,相信他所说,一切都是圈套。天要亡卡蒙嘉,卡蒙嘉内忧外患已经腐烂,就要死去。

  有人大声抗议,谩骂不止,很快又没了力气。

  越来越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国家,最开始,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走向丹尼仕柯。

  第一个人,他只是害怕,惶恐。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家要没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只是单纯的一个,什么也做不到。但是……我总要去个该去的地方,做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吧?"

  第一个人走向丹尼仕柯……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慢慢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人们期盼到达那里可以得到帮助,可以找寻一些办法,一直以来,卡蒙嘉的心脏就在那里。

  没有纷争,没有谩骂,人们默默的走出家门,向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孩子摔倒了,一位身材高大的工人抱起他,放到肩膀上向前走。

  一位年轻的女士,高跟鞋扭进了路面的砖缝,她脱下另外一只鞋,赤着脚向前走。

  埃德蒙这一刹似乎突然明白了卡蒙嘉,卡蒙嘉人不盲从,当危机真正的来到,卡蒙嘉人会很快的找到自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没有趁火打劫,没有前些日子的慌乱,那些不安定的因素,随着真实的现实消散,这一刻,卡蒙嘉人在一起,一起去找个结果。

  没人再抱怨什么,这不高尚。
  没人再去毁灭什么,卡蒙嘉人懂得总结。
  没人再去争取什么,在生的面前,一切都毫无意义。

  慢慢走到广场,那些人一个挨着一个的盘腿坐好,默默的看着宫门大开的丹尼仕柯。

  很快,一位侍女缓缓的打开大门,她看下外面,吐吐舌头,然后跑了出来,坐到了最前面。接着丹尼仕柯跑出来无数的人……宫廷医生,门房的老婆,士兵……还有几位嫁不出去的老公主。
  有人悄悄问:"陛下呢?他总要站出来跟我们在一起吧?"

  陛下跟自己的母亲皇太后露西却躲在宫殿里不敢出来。

  露西劝阻诺曼十五说:"孩子,不管有什么理由,你该走出去,跟国民在一起,你是国王。"

  陛下使劲扯了两下自己的头发,他四处翻着柜子,手里拿着一个皮口袋往里放东西,一边放,一边嘶吼:"出去,不,绝不。他们会将我撕扯开,分吃了我,他们恨我。"

  皇太后走到他身后劝阻:"亲爱的,你可以宣布下台,将职权让给可以解决这一切麻烦的人,这样也是个好交代。"

  诺曼十五手里的皮口袋叮叮当当的落到了地上,他呆滞的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皇太后想过去拥抱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们会吊死我的,母亲。"诺曼十五喃喃的说。

  皇太后一脸不相信,双手捂住嘴巴:"吊死你,吊死你做什么?你充其量就是个无能的国王!"

  "除了无能,怕是他还有其他的罪过!"明妮慢慢走进屋子说。

  皇太后扭头训斥她:"明妮,这个时候你抛弃他已经很可耻了,他一直很努力不是吗?你都看到的……最起码,你是他的妻子,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应该给予公平!"

  明妮苦笑,伸手扬扬手里的一份资料说:"几分钟前,一位自杀的大臣,给了我一份东西,如果这份证据真的成立的话,我想陛下怕是必须要付出代价了。除了谋害自己的父亲,谋杀前陛下第三秘书之外,他还需要对世界商业博览会全体阵亡官兵几十万条人命负责。"

  皇太后难以置信的走过来,狠狠扇了明妮耳光,她撕心裂肺的大声喊着:"我不相信,不相信!这是污蔑,污蔑!明妮,你又和谁联手了?他们给你什么好处?"

  明妮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毫不在意的,带着讥讽的看着这对母子说:"老内侍,布卢姆为我们提供了所有的证据。"

  诺曼十五的身躯震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明妮问:"他人呢?我不相信我的抚养人,我唯一相信的挚友会这样污蔑我,我要见他,我要见布卢姆。"

  明妮将手里的证据递给站在屋外的一位警官,扭头对陛下说:"他死了,留下一封忏悔信之后,死去了。他在老国王的油画前用枪打了自己的脑袋,可惜那副油画了,那是古董吧?要知道,卡蒙嘉现在一贫如洗。"

  露西带着一丝恨意,很快从震惊里警醒,她对明妮威胁道:"你也逃不过的,一切的一切……在你做皇后期间发生的对吗?"

  明妮撇下嘴,觉着这个女人真正无聊,她不在意离开那,一边走一边说:"随便啊……无所谓的。"

  (二)

  杨·托兰,诺曼·金丝在钛司堡的大门前遇到了,他们先是互相看了一眼,接着竟然都释然的对视而笑。

  金丝主动打着招呼:"我以为,你要缠绕很久呢,看到你在这里,实在令我感到惊讶。"

  托兰看看身后的那些助手,助手们冲他挥舞下手臂,请他加油。他们停下了脚步,看着年轻人的首领,这些天,他们一直致力于自救,致力于挽救这个国家,他们一直努力到,再无事情可做,没有任何后悔可找。

  "缠绕?抱歉,公主殿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托兰显然不理解金丝想说什么。

  金丝拽拽自己的长裙,她都很久没穿金蔷薇花边的裙子了,最近她瘦了很多,以前的衣服犹如挂在一个衣架上一般。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丈夫,道纳康·切斯特顿冲她笑笑,他伸出手将右手的四个指头放在嘴唇上亲了下,又将手掌对准了金丝,还亲昵的眨巴下眼睛。

  金丝脸色大红,低着头哼哼唧唧说了句什么,然后抬头看着带着一脸暧昧神色看着她的托兰说:"你爱路易对吗?他们说你甚至为他发了疯,发了好几天疯。"

  托兰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太阳穴挣扎的扭曲着绷出一些血管青筋的压抑着自己。

  金丝连忙道歉:"抱歉,我这人一向口不择言,请原谅我……我也爱路易。"

  托兰苦笑了一下摇头:"没什么,我想……路易他在天堂是高兴的吧,艾登在那里陪着他。"

  金丝叹息:"是啊。还有祖父,曾祖父……好吧,不说这些了,你呢?不,您呢,年轻的政治家杨·托兰先生,您来此处做什么呢?"

  "目的怕是跟您差不多吧,我没这个能力挽救我的祖国,所以我来寻求解决的方式,请求某个人的原谅,那您呢?"

  金丝抓起裙子的一朵金蔷薇拧了一下,松开,她苦笑到:"我收集了诺曼家所有的钱财,还有大家的道歉书,支持埃德蒙登位成为十六世的请愿书。如果,他可以挽救这个可怜的国家,我们愿意随他处置,为我们前一段时间的不闻不问而付出代价,只要他愿意挽救这里。"

  "这也是长老会的意愿吗?"托兰问。

  金丝无所谓的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去他的长老会。"

  这两人呆呆的互相看了一会,然后,他们一左一右的一起推开了钛司堡的大门。这里的守卫早就离开跟家人在一起了,说实话,埃德蒙现在想出来,他可以随时走出大门。

  正在院子里跟一群女侍呆看天空的简见到金丝他们后,几乎是小跑步的过来拥抱金丝,金丝说明来意后,简跟他们一起向钛司堡内院走。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又吹动了钛司堡的一些窗户,巨大安静的堡垒内有些瘆得慌。金丝站在院子里四下看了一眼后,她深深的叹息……轻轻的摇头。

  片刻,她将双手放在嘴边比成一个喇叭型大声喊:"埃德蒙!埃德蒙……!"

  一扇角落的门打开,埃德蒙奇怪的走出来看着他们,他看了一会扬扬眉毛说:"探监?"

  金丝摇头:"不,我们来接诺曼·十六陛下。"

  埃德蒙呆了一下,四下看看,然后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些不在乎的转身就想进屋。

  "我知道,您伤心了,为这一切伤害。但是外面的那些国民他们什么都没做对吗?他们只是傻乎乎的不思想,去盲从,这只是一场无聊的争椅子的游戏。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埃德蒙?!您姓诺曼。"金丝大声在他身后劝阻道。

  埃德蒙停下脚步,看看天空,又看看时间叹息了下说:"怕是要令您失望了,我压根就不姓诺曼。如果非要强迫我姓什么的话,那我就去跟莫尔的姓,反正他不在乎。"

  金丝没听清楚埃德蒙的低语,她问:"您说什么?"

  埃德蒙笑了一下,指指一边放在院子里的椅子:"坐下说吧。"

  坐好后,波纹科菲端着一个餐盘出来,他想这些人需要一些食物,所以他将一些小面包跟茶点端了出来,完全不在意是不是出卖了埃德蒙的美好生活。

  金丝跟托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低呼一声,抓起食物就吃。托兰一边吃,一边嘀咕:"您还有东西吃,我竟然还吃了……这真是罪过,不管了,我需要一些食物换取……换取热量,热量变热能,然后才能想出逼迫您去当诺曼·十六的办法,我饿坏了,一天前就断顿了。"

  埃德蒙看着狼吞虎咽的这两位,好心的温声劝阻:"慢点吃,食物还是有的。"

  金丝塞面包的手停了下来,她将面包放在桌子上抬头对埃德蒙说:"外面,从昨天开始已经有人饿死了。"

  埃德蒙点点头,他知道。

  托兰喝了一杯水后说:"陛下躲避在丹尼仕柯拒绝出来,所以我们来找您,我们必须找个倒霉鬼跟贝因托交涉。"

  金丝:"随您,骗也好,欺诈也好,胡说八道也好,甚至您死了都好,卡蒙嘉需要粮食,这个国家需要活下去,所以我们就来了。你先死,我们陪葬,无论如何,我们要做些事情。"

  简惊讶的啊了一声,想插嘴,埃德蒙伸手阻止了她。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容越来越多,然后……他问托兰:"我看过你给我的那份有关于卡蒙嘉今后要走什么道路,以及国家政治趋向未来的预见报告,写的不错。"

  托兰惭愧的低下头:"太理想化了,现在想起来,除了对卡蒙嘉满腔的热爱,写了成堆的废话。我跟金丝公主的意思是一样的,来请求您,为了这个可怜的国家,随您骗也好,欺诈也好,甚至……那位贝因托皇帝如果喜欢您的话,只要他愿意给卡蒙嘉粮食,都可以。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卡蒙嘉人为了国家不怕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我,我死了都无所谓。真的先生,不……陛下,最起码,你还有东西吃。"

  笑容在埃德蒙脸上越来越盛,他想,此刻他找到了卡蒙嘉的契机,历练过的卡蒙嘉人性,经历了风雨的冷静的仲裁人。

  埃德蒙站起来,看下站在院子那边的奥戴维,

  奥戴维他们端着三个放置着衣物的盘子,躲在那里,他们一向明白埃德蒙想要什么。

  埃德蒙深深的叹息了下,仰望下黑乎乎的天空的机体群,叹息到:"喂,金丝,想做女皇吗?如果你答应,我就提前出去,陪葬这类事情,就交给卡蒙嘉人去做。我先声明,我是贝因托人,要说关系的话,最多能这样解释,我娶了卡蒙嘉人……好吧,这可真混乱。"

  (三)

  大批的,铺天盖地的舰艇,不通过空间站,就停留在了卡蒙嘉的上空,贝因托的科技是可怕的。

  那些舰艇的数量很多,多到将卡蒙嘉的中心区遮盖成了黑夜。滞留的人们,静坐的人们呆看着这些恐怖的就要吞噬卡蒙嘉的机群。

  人们在幻想当中已经被这些战船摧毁了无数次,大家都很害怕,已经有人剧烈的发抖,但是没人离开。
  似乎要停了,每个人都这么想,却不知道什么要停了。

  所有的人都在想,不管是谁,不管是谁,阻止这一切吧,但愿如此,那些挪动的飞行体终于缓慢的连接在一起,停止了运动,接着天空中一些古怪的声音传来。

  "哦!听见了吗?喂!听见了吗? 喂!喂!喂喂!"

  有人在无奈的训斥:"不要丢脸了,全卡蒙嘉都听见了。"

  声音再次传来。"你们被包围了……"

  "用错词汇了!"

  "你们被侵入了!"

  "闭嘴啊!?"

  "好吧,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唱贝因托情歌……"

  "闭嘴吧!说点人话,求求你好吧?雷?父亲,他丢脸了!"

  "恩!恩恩!风……我们想你了,我们来接你回家!!风…………"

  埃德蒙刚刚调整好情绪,缓缓走下车,便被上空这些怪声吓得差点绊一跤。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表,但是一抹笑容还是在唇边绽放了。

  虽然笑容有些扭曲,但是埃德蒙的步伐还是轻松地,他清楚,这一刻,他不再害怕,那些笨蛋,虽然来的太晚,但是,他想他还是期盼并高兴的。

  埃德蒙依旧穿着他来的时候的那套衣衫,二十年前的那套,全套的卡蒙嘉传统贵族服饰。黑底,烫染镶嵌金花里袍,菱角兽皮皮靴,外面套着纯白色的小羊绒大氅,大氅的边缘就镶嵌着银狐皮,蓝晶丝一般的头发被梳理成长辫子,辫子的末梢镶嵌珍贵的五彩珠子,还带了他的一顶银狐裘皮帽子,帽子中间镶嵌着孔雀羽饰。

  波纹科菲,威尔科斯特也换了衣服默默跟随着他,失去兄弟的三胞胎并未对某人的失踪有些什么遗憾的神情,奥戴维的眼睛在人群里四下看着,很快他看到一个角落,有个人正紧张的盯着他。

  奥戴维无声的对他张张嘴:"想你。"

  那人笑了,也无声的张嘴:"我也是。"

  从埃德蒙下车,一直消失在民众眼光里很久的的前若代堡大公,就带着一股子可以解决一切的,自信的那股子形容不上来的味儿,慢慢的向着丹尼仕柯走去……

  波纹科菲觉得,有些像某种家禽。

  大公的嘴角,微微的向上弯着,许是经历了最后的淬炼,他的整个气质都内敛深沉起来,由浮水,终变成深不可测的海洋。

  波纹科菲觉得,那完全是他自我内心的虚荣膨胀欲望。

  有人站出来对他大喊:"您回来了,阁下!"

  埃德蒙冲他笑笑:"是的。"

  "您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公车上见过!"

  "是的,先生。"

  "您会想办法的对吗,您会带着我们结束这一切的对吗?"

  埃德蒙点头,很确定的回答:"是的,那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民众站立起来,分成两排,不知道谁先鼓的掌,然后那掌声越来越大,大到这块土地都震动了。

  那些人兴奋高呼的声音,引得诺曼十五跑了出来,他先是悄悄的观望了一会,接着大怒,谁都能来此处威风,他甚至不介意一个下等民对着他的脸吐吐沫。

  但是,唯独埃德蒙不可以,唯独他不可以!

  他带着强大的怒火蹦了出来,站在丹尼仕柯的台阶上,指着他大喊:"谁放你出来的?"

  埃德蒙耸下肩:"我自己。"

  诺曼十五瞪着他:"你没有这个权利,你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埃德蒙遗憾的叹息下:"有些事情,真的无法按照您想的轨道去转。也许我有罪,也许我无辜,但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我来了,站在这里,你看!他们喜欢我,虽然你才是这里的王。"

  "快来人,将他关起来!"诺曼十五大喊着,气急败坏的大喊着。

  没人理睬这位可怜的陛下。

  他转头哀求的看着就要离开他的妻子明妮,他说:"您也不帮我吗?"

  明妮摇摇头,转头看着埃德蒙。

  埃德蒙走到明妮面前说:"我接到了你的联络,有些消息虽然震惊,却也早有准备。"

  明妮苦笑了一下:"前陛下期盼我可以帮助他化解最后的戾气,但是,我很抱歉,我没把任务跟感情区分开。谁这辈子都要爱一次的,阁下,即使是我这样个性过强的老女人。说实话,我只是奢望自己可以,不对,我认为我可以改变什么,结果却是越来越坏……阁下,我想最后问您一下,我想知道您的打算?您看,请原谅大公,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我还是期盼这片土地,可以迈入正轨。假如,我错了,或者他人错了,我们都会在未来付出我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可以目睹国家安宁,一切走向平和,然后……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诺曼十五大喊:"明妮!?"明妮默默无语的看着他,他又转头冲着埃德蒙大喊:"就凭你,我想你还不知道有多糟糕吧?就算给了你又如何呢?"他指指天空,接着大声嘲笑:"不久,他们会下来,踩烂你,踏平你……"

  埃德蒙看着这个曾是无比睿智,冷静,体面的前国王,他对他,简直无言以对。

  明妮很遗憾的走到前夫面前,拉住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跟我一起最后看着这一切结束。钛司堡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死去。亲爱的,我们都有罪。"

  诺曼十五大声喊着什么,没人能听的清楚,那些天空中的船舱碰撞的声音遮盖住了他的呐喊,也许是对一些事的解释,或者压根就是一大篇的诅咒。

  盘腿静坐的人们都站了起来,迎面看着天空。

  那是壮观的景色,成片,成片的钢铁连接,无数灯光照耀的这个城犹如白昼一般。钢铁的撞击撕碎了人心,相爱的人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的拉起了手,人们互相拉扯着,给予对方力量,即使互相不认识……

  最大的那架机体缓慢的在中心开了一个可出入旋转的光梯,无疑,这是贝因托的新技术。

  就这样,贝因托皇帝带着自己的两位王子,还有他的侍卫们,刮着一股子强大的压迫一切的强大气流,走了下来。

  有人铺开一卷墨绿色的金边地毯,一层一层的向前推进着。

  埃德蒙慢慢站起来,身躯有些发抖,这么多年没见,父亲依旧是那个样子,年轻的可耻。他想迎过去,脚上却犹如坠了千金的铅锭。

  诺曼十五推开明妮,快步走到最前面大声抗议:"您们这是非法进入,这是违反宇宙联邦法的……"

  席书缘的脚步没有停止,他依旧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吐字清晰的说:"许多年前,我来过这里,离开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这么腐朽,这么满是糟粕的国家,这辈子我都不愿再踏上它。人……是一种总是活在懊悔当中的矛盾生物,我想我也是如此……。"

  "这是卡蒙嘉的土地,如果你想前行,那么就先踏着我过去吧!"

  有人突然站了出来,笔直的站在了席书缘的面前。

  非常意外的一位先生,那位总是很懦弱的哭包,诺曼·托波祈· 辛克莱。

  不知道什么元素促成了辛克莱的成长,他在恐惧,在害怕,他甚至浑身发抖,眼泪都掉了出来,可是他第一个站了出来,挡在一股强大的力量面前。

  接着……早就默默离开皇室的尤兰康丁也站在了人前,她将手挎进了辛克莱的臂弯,笑的无所畏惧:"别怕,亲爱的孩子,祖母跟你在一起。"

  从此刻起,辛克莱想自己再也不会发抖,他挺直脊梁,站的犹如一座山。

  接着……两位,三位,,那些人阻挡在席书缘面前,连成一条线。

  席书缘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那带着一丝嘲笑,站在高台,完全不为他做任何解释的别扭儿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席书缘从怀里拿出一个老怀表递给尤兰康丁。

  那块怀表的表面上,刻着一个五爪狮子徽章。

  "您怎么会有这个?您到底是谁?"尤兰康丁惊讶的问席书缘,这个怀表她知道,一些老式油画里,陛下们带着它,她问:"这是,我家的东西,怎么会在您那?"

  席书缘叹息一下,用他那特有的,低低的温和的声音回答:"女士,我这也算是踏上故土,各位没有必要摆开这么大的阵势,我叫席书缘,相信这个名字你们都听说过。我如果想征服,卡蒙嘉不是最好的选择。"席书缘微笑着对尤兰康丁解释。

  有人惊呼了一下:"贝因托的皇帝?"

  尤兰康丁犹豫了一下,将怀表还给席书缘,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前陛下跟您有什么关系,我们……"她看下四周,痛苦的表情再次在脸上延伸:"您看到了,除了帮助,这个国家无法给予您任何东西,卡蒙嘉几乎是一无所有了。诺曼家十四代的努力,现任陛下不到两年便败光了!"

  露西皇太后站在阶梯的那一边怒吼:"不要胡说,陛下是无辜的!这是个误会!都是误会!你们在污蔑陛下,你们在污蔑我高尚的儿子,他一直很努力……你们不知道我的孩子有多么的努力!"皇太后一边说,一边扯起裙角来到席书缘的面前要继续为她的孩子做一些解释。

  但是席书缘很客气的阻止了她:"很抱歉,我来此,目的很简单,我只是,只是来接我的儿子回家。"

  他的儿子?那位在火灾之后失踪的贝因托贵主儿吗?大家的神色再次紧张起来。

  不想再增加更多误会的席书缘再次向人们解释,他的语气没一丝一毫的霸国强权者的那股子气焰,他甚至是谦虚的:"我的儿子叫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并不是你们一直想的某个人。至于我,倒是跟诸位姓诺曼的有一丝丝血缘上的联系,我还有个有意思的名字,叫诺曼·温泽。

  许多年前,有个老家伙给我写了一封信,期盼我可以将自己的一个孩子交给他抚养。他说他会对我的孩子好,即使将卡蒙嘉送给他也是可以的,可惜,我的国家太大,自己的孩子又少,自己的领土都管理不完,所以……我只答应那个那孩子在此二十年。二十年,这是一场痛苦的,漫长的,难以想象的骨肉割舍,互相牵挂,却因为承诺而无法联络的,令人难受的事情,我一直在后悔。

  我很遗憾,这么复杂的地方,我还是将孩子送错了地方。我真的很后悔,错信了某些人所谓的亲情……事实上,我看到,我的孩子,他在此一点都不快乐。所以,我来,来接他回家,回我们的贝因托。"

  惊愕的难以言表的人群闪开两边,席书缘一边说,一边走到埃德蒙的面前,埃德蒙没看他,将脑袋扭到一边。

  "我很后悔,没有看到你成长,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回避的责任一直推卸给你,这是我这些年一直后悔的事情。"

  埃德蒙看着地面,眼泪慢慢的,脆弱的流了下来。

  慢慢的伸出手,贝因托的皇帝大力的将这个孩子拥抱到怀里。埃德蒙呆呆的靠在父亲身上停了一会,他贪婪的闻着多少年来一直期盼的那股子味道,那股子只在梦里才出现的属于爸爸的味道。

  "我恨您!"

  "好吧,儿子,原谅我,谁这辈子都要犯错的。"

  "绝不!"

  "随你,儿子,你有大把的时间报复我。"

  (四)

  广场上的人,逐渐,逐渐的散去,一切苦难,在贝因托的援助之下,都迎刃而解。
  当然,除了贝因托的援助,早就停留在卡蒙嘉星系外延的一支早就默默等候的船队,也带着大批的食物回归故里。

  除了安吉,还有埃德蒙以前的老战友,克罗·足球万岁·考珀先生,波喇喇·杰弗里先生,乔·冈特先生,这些年,埃德蒙一直都在封地进行国家政策性粮食新种植地的实验。众所周知,卡蒙嘉的土壤不适合农作物,但是现在,在一些新的全球改良试验中,它还是实现了。而且,埃德蒙说,未来土地会越来越肥沃,越来越好的。

  金丝与托兰并没有走入这一场对贝因托皇帝的巴结大戏中。

  如何分配物质,如何跟大公做好最后的交接,如何处理好灾后食物是当务之急的。

  埃德蒙带着席书缘参观他的若代堡,介绍那里的每一样东西。

  最开始的一些委屈,甚至还有陌生很快消失,埃德蒙的语气奇迹一般的下降了十几岁,像个孩子一般的叽叽喳喳。是的,没错,就是这个词汇,叽叽喳喳……

  他有许多话说,语气里难免带了一些炫耀,即使卡蒙嘉现在被败坏的不成样子,他依旧给了大家一份好答卷。卡蒙嘉最最鼎盛的时代,是他带来的,也不是在他手中衰败的。

  "这是……这是波纹科菲……还有威尔科斯特,您知道的,他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埃德蒙最后才将这两个他最最重要的人,介绍给自己的父,他的语气难免带了一丝丝羞涩。

  席书缘看着这两位优秀的年轻人,又看看儿子,笑着问:"儿子,回去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埃德蒙笑了下,他倒是觉得无所谓的,他跟弟弟们大叫着拥抱,互相抱着甩来摔去,用拳头打对方肩膀,使劲捶打。打着打着,埃德蒙停止了那种吓坏卡蒙嘉人的兴奋行为,他看到了人群后安静的站立在那里的一位年轻人。

  那人在哭,两只眼睛下可以容纳水分的航道里,注满了水渍。

  这位年轻人,个子修长,模样是跟周围的初始人不相上下的俊俏,但是整体气质上却有些格格不入,他带着一股子浓厚的卡蒙嘉的严肃味儿。

  埃德蒙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那位年轻人走了过来,埃德蒙抱了一下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跟他一起看着若代堡,埃德蒙问他:

  "你爱这个地方吗?"

  "不!"

  "你恨这里?!"

  "是!"

  "最初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讨厌这里,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令我厌恶。"埃德蒙扭脸看着这张新出生的陌生面孔,他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路易,人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我的刑期是有限的,而你,你总归对卡蒙嘉,对这个生养你的这片土地,做过罪无可赦的恶事。比如,发动不该发动的战争。"

  初始后新生的路易轻轻的将头靠在埃德蒙的肩膀,靠了许久之后点点头:"只要是您的要求,哥哥,什么要求都可以,你说吧,我的代价是什么?"

  "我不会要求你去做,这份人情我不想给你,这是我对你的判决,你该得到一个妥当的判决。路易,成为新的若代大公吧,这是我对你的判决。直至……直至卡蒙嘉重新崛起,你不得离开卡蒙嘉一步,就像我那样,守护它,推动它,爱惜它……直至你找到下一位继承人。"

  路易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席书缘背着手,在院子里参观溜达,简小姐好奇的跟着他,就近观察这个星系里最传奇的人物。据说这位陛下,六十多岁了,他用什么方式保养得?

  "你要带他走是吗?"简问。

  席书缘扭头冲她笑笑,点点头:"是的。"

  简叹息了一下,她有些羞涩的扯下裙边:"我很舍不得,您知道,不,抱歉陛下,我是说,我很高兴,他一直有心事,过的很不愉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阁下哭,这令我心痛……当然,阁下他哭,不是因为伤心,他很高兴。"

  威尔科斯特看着在院子里说话的埃德蒙和路易,他等候了很久,都没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随着丹尼仕柯外面越来越响的庆贺灾难过去的声音,他还是走过去拍了下埃德蒙的肩膀:"嘿,埃德蒙,我需要二十分钟,只有我们俩单独的二十分。"

  埃德蒙愣了下,然后点点头,他伸出手想拉他的手,但是威尔科斯特回避了。他的回避,令埃德蒙愕然,进而不安。

  庆贺声中,卡蒙嘉的温度,缓慢的回升,周遭的空气越来越温暖。温暖的空气,恰好的湿度,连接了最后一片正要落下的树叶根茎,根茎获取到了新的水分,那些水分虽然不多,但是……总算是有了,那片树叶决定稍事恢复后,就在在明天清晨转绿。

  坐在若代堡的客厅,埃德蒙呆看着桌子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一直戴在威尔科斯特的手指上很多年,它也曾是这位优秀的年轻人最最珍惜的东西。

  努力的咽下吐沫,埃德蒙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声音:"我不懂,威尔科斯特,你知道的,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不幸都过去了不是吗?"埃德蒙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发自内心,就在他心的某个地方,有个叫威尔科斯特的人住在那里,那人用他的行为,他的执着狠狠的在他身上刻下了名字。

  现在,一切都好了,为什么他却摘下了这个唯一牵绊在他们中间的戒指,那枚他曾怨恨了许多年的戒指。还有他们的关系,他是他的未婚夫。

  威尔科斯特释然的笑了下,用手将戒指又向前推了一下解释,他的语气轻松,有些自嘲,当然一些自我劝解的东西也包含在内:"我很抱歉,埃德蒙,17年的努力,只是在你心底有了个可以容纳我的细小的角落,我并不觉得,我需要对此表示出我有多么大的兴奋。

  你是卡蒙嘉的埃德蒙也好,贝因托的王子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爱一个人,获取同等重量的重视和爱。

  17年的支持,失去一切后我发现,我的感情,我的付出,跟得到的不成正比。您知道,我是卡蒙嘉人,一个真正的卡蒙嘉人是骄傲的,是绝对不会因为某份情感而失去自我的。我的家没了,最爱我的母亲没了,17年人生中最最美好的岁月去了,只是因为这枚戒指,还有一段奇妙的虚无的幻想当中的自我安慰的爱。

  书上说,初恋令人痛苦,撕心裂肺,但是值得……追忆终生。我想,我会在今后的岁月里,偶尔追忆你一下,然后庆幸我可以重新选择。

  抱歉,埃德蒙,我不要你了。17年来我总是不快乐,我的不快乐传染给了我周围所有的人,我的朋友,我的母亲。因为我不快乐,大家都委屈的在我面前强作欢颜,虽然迟了,但是我庆幸我可以想清楚,正视我自己。

  如果屈从于情感,很抱歉,这份情感还不是独一的,还是跟人分享的,这笔买卖不合算。所以,您自由了,我要留在这个国家,这是我的责任,卡蒙嘉人把责任看的大过天。所以,当卡蒙嘉复苏之后,我会去寻求一段唯一的感情,那正是我真正需要的。

  我很感激您跟我在一起的岁月,即使在那个时候您无比厌恶我,您也非常有风度的没有在行为上对我造成伤害,所以……再见,我的大公阁下,我很抱歉。"

  埃德蒙看着面前的这位微笑着的青年,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疲惫,白发已经缓缓的爬在一些角落。他知道,此刻无论他再说什么,他都无法令他回头,埃德蒙扭头看着院子里站在那里跟一脸兴奋,连蹦带跳的安吉说笑的波纹科菲。

  失去了,心竟然空空的疼了起来,埃德蒙下意识的依赖这个人这么多年,现在他要离开了,带着一份威尔科斯特跟埃德蒙都不明白到底算不算是爱情的情感。

  也好,这样也好……

  埃德蒙站起来,主动拥抱了威尔科斯特,想最后一次亲吻他,威尔科斯特却扭开了脸颊:"抱歉,阁下,请不要这么做,这样会摧毁我最后的勇气,造成恶果。"

  埃德蒙只好讪讪的松开他,他上下努力仔细的打量他,期盼可以将这位优秀的卡蒙嘉人留在记忆里,但是很快,他又有了一个念头。

  "等我一下好吗?我要送你一个礼物,我的朋友。"埃德蒙说完跑了出去。

  威尔科斯特看着埃德蒙的背影,在他走出门的一刹那,他的心四分五裂之后,又挣扎着强行粘合在一起。

  他对自己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埃德蒙拉过席书缘,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父亲,两个消息,一个是,你的儿子我刚才被人甩了,还有一个是,我需要两个初始果,要最好的。"

  席书缘看着埃德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埃德蒙苦笑了一下,伸出手,蹭蹭就要流出来的某种液体,他叹息的说:"您看父亲,我欠了一个人17年的爱,我想,我唯一能还给他的就是耽误他的那些岁月。从出生至现在,我第一次感激自己是个初始人,我无法给予他爱,那么我将他的青春还给他。有些伤我无法帮他复原,但是在漫长的生命当中,他总要拥有一段属于他自己……天,父亲,我可真难过……"

  席书缘伸出手,用手指刮走原本在那里的一滴泪。

  "他活着,一切都有可能,这才是最幸运的。"

  "是啊,生的无限希望……"

  宇宙历2562年,卡蒙嘉废除了贵族等级制,废除了君主立宪制,进入了新的民主时代。

  同年,诺曼皇室迎来了第一位女王,诺曼·金丝成为了新的诺曼·十六世。当然在今后的岁月里,这位政治触觉灵敏的卓越女性,只能放弃自己的理想,只出现在只有象征意义的授权首相仪式,或者其它仪式上,但是,皇室终究是生存下来了。

  卡蒙嘉第一位首相名字叫杨·托兰,这位首相也是卡蒙嘉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首相。他在位执政八年,终将卡蒙嘉带出最灰暗的时代后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所爱的政治舞台。这位在卡蒙嘉历史上最最盛名的总统先生,他申请成为若代堡的守门人,而这个申请,女王竟然批准了。

  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并未回归贝因托,他带着自己所爱的人去了罗林威治,就像后世人在他的追忆录里看到的首卷语里所说的……

  "贝因托给我血,卡蒙嘉给我骨,我不适合卡蒙嘉,也绝对不适合再成为贝因托的王者。所以,我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建立了一个拥有卡蒙嘉跟贝因托所有优势集合在一起的新国度。我不能说它是最好的。但是,那!正是属于我的罗林威治……

  诺曼·席·巴克·罗林威治·风·埃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