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禁忌之子1山妖》作者拾舞/莳舞 (出书版完结)

文案:
梁彦已经做好就这样孤独到死的觉悟了,
因为紧跟在梁彦身旁的「他」为复仇而来,
总有一天,「他」会杀了梁彦,
在那天来临前,「他」不允许梁彦失去性命,也不允许他获得幸福。
但梁彦仍无法抑制希望能拥有朋友的渴望。

偶然出手帮助同班差点丧命的女同学时,意外惹上凶狠的山妖,
为了将事情彻底解决,他们开始调查过往,
随之挖掘而出的真相更令人震撼──
一群年轻人的好奇探险,竟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憾恨。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人物介绍:

高亦杰
23岁,身高178cm
外表看来有点轻浮,也常常开玩笑不太正经的模样,但对亲近的人非常的温柔而体贴,个性有些偏激,对自己的身

世和世上的一切都有许多不满,但是不会抱怨,只是过着眼不见为净的生活,从找回梁彦开始才慢慢试着去关心别

人。

梁彦
22岁,身高173cm
个性沉默孤僻,因为会带给人恶运所以不能与人来往,虽然身后跟着来报复的恶鬼,但是心地善良,有着不服输也

不愿放弃的个性。
虽然不说出口但是其实很为人着想,遇到高亦杰之前只想着不要给人和人添麻烦,只要活下去就好的想法,但遇见

高亦杰之后开始产生了想得到朋友与快乐的念头。


楔子

  七点四十分。

  他抬头看着大楼上高挂着的电子屏幕,轮流转换着温度和时间。还不是太晚的时间,马路上的行人和流动的车

潮正好抓住交通尖峰的尾端。

  拎起他靠在墙边的黑色防水背袋,从路边的台阶上站起来,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等着面前闪烁的红灯。

  过了马路、走进巷里,看着门牌一户户数着,住宅区里应该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他越走进深处亮起的灯数却

越少,路灯开始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飘在空气中的饭菜香气也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闻的焦味,像是在焚烧塑料还是什么的有毒气味。

  他拉动着肩上背着的防水背包,细长的背包像是个长形的图筒亦或者是什么乐器,轻松拉在手上又不像太重。

  他拐进一条死巷,放慢了脚步,巷底是一栋焦黑的大楼,乌云密布的天空遮住了月亮,连云层都压得很低,像

是随时会暴出骤雨一样,气氛沉重得似乎连空气都要凝结了。

  他站在大楼不远前凝望了片刻,咿呀的一声身边一扇陈旧的木门打开来,一个老婆婆提着半桶污水倒在排水沟

里。

  除了这一户以外,旁边的公寓几乎都没有亮灯,他侧头看着远处的大楼上闪烁的时间。

  七点五十分。

  「小朋友,这附近晚上不太平静,早一点回家吧。」

  倒水的老婆婆操着外省口音望着他,虽然他早已经过了小朋友的年纪,不过老婆婆的年纪看来没有八十也有七

十五,叫他小朋友也没什么不对。

  「老婆婆您早点休息吧,过了今晚就会平静了。」他微笑以对,老婆婆没有说什么,只是提着水桶回屋里去,

紧紧地闩上房门。

  运气好的话。

  他在心里补充了句,继续往前走,路灯已经连闪也不闪,四周一片黑暗。

  走到大楼前,焦味刺鼻而来,他皱起眉头抬头往上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一楼一楼的数着,数到七楼的时候,大楼焦黑的外墙露出一个白白的影子。

  在七楼处晃了几下,突然间直直地落了下来,同时间凄厉而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而那个白色的影子啪地一声

在他面前几乎摔个粉碎。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浅蓝色卡通图案的睡衣,赤着脚,摔得碎裂扭曲的小脑袋流着鲜血和脑浆,

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用已经断裂的肢体努力地站起身来,试图走进大楼里。

  他庆幸自己决定不吃晚饭,反正都要吐出来,吃下去只是浪费钱,他把肩上的黑色背包拎到手上提着,回头看

着身后无时无刻都跟着他的黑影。

  飘在空中缓缓移动着,除了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以外已经没有人形,就像是一团黑色浓烟似的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他定定地看着「他」,嘲讽似的笑笑,「今天也拜托了。」

  「他」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毫无反应地跟在他身后。

  他转回头没有再停顿地走向前,那个摔下来的小男孩已经爬到大楼入口处,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

  「喂。」他开口唤了声,那个孩子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艰难地爬行着。

  他走到那孩子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头睨着那孩子,「我在叫你,听见了吗?」

  小男孩停顿了脚步,半晌才有些疑惑地抬头,歪曲的小脸蛋只剩下一只眼睛完整而明亮地望着他。

  他蹲了下来,直直地望着那个孩子,「别再上去了。」

  小男孩的眼里带着迷惑和茫然,已经变形的下颚张合半天才吐出了句子。

  『……妈……妈妈……』

  「在这里等,我去带她下来好吗?」他望着小男孩的眼睛,直到男孩乖乖地点头才站了起来,转身朝大楼里走

去。

  拉开黑色背包的拉链,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一根缠满着绷带的木质球棒,原本雪白的绷带已经变成黄褐色,看起

来陈旧无比。

  他把外面薄薄的黑色防水袋折好塞进口袋里,抓着球棒扛在肩上,找到楼梯一阶阶往上走。

  一……二……三……四……

  他慢慢数着楼层,耳边凄厉的尖叫声一直没有停过,而且越来越近。

  ……五……六……七楼。

  他吁了口气,想着幸好不是十七楼,不然等他爬到目的地大概喘到不能动了。

  他抬起双臂,把球棒扛到后颈,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单手扛着球棒走进最漆黑、焦味最重的一层。

  厚重的铁门已经烧到变形,被拆下来放置在一旁,他从空洞的大门望进去,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趴在原本该是

落地窗的地方尖叫个不停,凄厉而哀伤。

  他皱着眉望着门里的情景,虽然他的经验还不够多,但是以他少数的工作经验,他还是知道今天这个会很难办


  他克制着往后看的冲动,捏紧手上的球棒,跨进那栋屋里。

  同时,尖叫声停止。

  红衣女人慢慢地转回头,像是机器一般的缓慢平滑地回头望着他。

  从白皙的半边容颜上还看得出是个美人,另一半被烧到骨头焦脆的他就不想评论了。

  那个红衣女人眯起双眼,眼球直直盯着他,缓缓地回过身,防备似地拱起身体。

  他知道她防备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女人,他把扛在肩上的球棒砰地一声立在地上,双手交迭地紧握住顶端。

  「谈判吧。」
『11页空白』



第一章

  他的人生,就活像一部悲惨的小说。

  要说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他想活下去,所以他宁可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

  他希望自己能像个普通人,能做个普通的大学生,但事实上没有人有选择人生的机会。

  他看着眼前如同百鬼夜行的景象,血肉模糊的铁锈腥味扑鼻而来,真实得像正在发生一样。

  朝自己飞扑而来的恶鬼们,用力撕咬着他身上每一处,那种撕裂的疼痛几乎就像真的一样。

  「好吧,这是表示你不想谈判还是谈判破裂?」

  他伸手扯下正在啃咬他颈子的一个小鬼,像是婴儿般肥嫩嫩的大腿握在手上的感觉却像块腐坏的肉块。

  他把那个小鬼甩在地上,可以感觉到小鬼紧咬住的他颈上的肉似乎也同时被扯下。

  举起手上的球棒,他朝她冲了过去一棒挥落。

  在球棒接触到她还完好的那半边脸的同时,包裹着球棒的绷带浮起火红色的经文,像是真的火似的烫在她脸上

,滋滋作响地冒起烟来。

  她尖叫了起来,原本摇摇欲坠的头被他一棒打飞到角落,滚落在地上。

  瞬间那片百鬼夜行的景象消失,他动了动颈子,朝她的头走去,一脚踩住她还在滚动的头颅。

  「现在,可以谈了吧?」

  她忿怒地尖叫着,身体失去了头的指挥,在原地胡乱转。

  「你儿子在我手上,你是要他,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无意义的报复?」他冷静地开口。

  她突然静了下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头,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喃喃自语般的开口:『辉……小辉……我的小辉……


  他移开踩着她的脚,退了两步观察她的反应和动作。

  她不远处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朝她的头爬了过来,他再退了几步让她抱起自己的头,放回颈上。

  『小……辉……』她念着孩子的名字,回头往窗外看,原本的落地窗已经碎裂,只剩下窗框空荡荡地吹进些许

夜风,残存的窗帘晃动着,带起一片焦味。

  他看着她茫然寻找的神情,和楼下那个摔得粉身碎骨的孩子如出一辙,有些心软地走近她。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儿……」

  话还来不及说完,她突然回头望向他的眼神怨毒而狠厉,他心底一惊正打算重新举起球棒,整个人已经凌空飞

了起来,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重重地摔到墙上再落下地。

  从几次的工作经验里,他已经可以分出真正的疼痛跟幻觉制造出的疼痛有什么不同,他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受

到了伤害。

  这一下摔得够重,而他还没有任何动作,一股拉力又将他扯了起来,再摔向另一侧的墙。

  他觉得四周嗡嗡地回响着像是大群苍蝇飞过似的声音,胸口到喉头都是凉的,顺着后颈滑下来的大概是血,球

棒早就不在手上,他想再来个两下大概就没命了。

  他抬起手臂撑在地上坐了起来,他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他感觉得到「他」散发出来警告的气息。

  甩甩有点晕的头,他居然笑了起来,「没跟你介绍过……那家伙是来报仇的所以跟着我,他喜欢看人整我,不

过不喜欢看人整死我,而且我很麻烦,除非你整死我,不然我不会走,所以要嘛你乖乖地离开这里,不然等他吃了

你,我把你儿子也送给他。」

  她忿怒地尖叫了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咳出几口血吐掉,他直起身来望着她忿怒的眼睛,嘲讽地笑着。

「有什么好生气的,明明就是你把你儿子推下楼的不是?现在才来舍不得他有什么用?孩子都摔死了。」

  『我是要救他!』她大声地反驳着,『起火了……好大的火……一直烧一直烧,我没有办法……』

  他冷哼了声,「不就是你自己起的火?你不记得吗?」

  她像是呆了会儿,猛烈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她尖叫着冲过来伸手掐在他颈上,仿佛亲手掐死他才能泄恨。『我没有我没有!』

  他一直牢牢地记住那种来自颈间的压迫感,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叫喊,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脱的恐惧感。

  就是因为他记得,所以他已经不再惧怕,他在双眼发黑之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有点皱的黄色纸张,

用力贴到她身上去。

  『啊——』

  她看着那张黄色的符纸在自己胸口烧了起来,尖叫着后退了好几步。他扶着颈子喘了口气,迅速拎起他的球棒

,冲过去朝她用力挥了下去,球棒上的经文在她身上留下一条火红的痕迹,焚烧吞蚀着她。

  她滚了几圈痛苦地趴在地上抬起头来忿恨的瞪着他,圆睁的双眼流下黑色的血水,眼珠几乎要滚出眼眶。

  他抹掉后颈湿淋淋的血,握着球棒毫不畏惧地盯着她,「我肯定我会活着出去,你不想魂飞魄散的话就离开这

里。」

  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恨,非常地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必须遇到这些事,她一面很努力、很认真,但做得到的总是有限,一天工作下来她精疲力

尽,她没有时间去照顾孩子,她想过把孩子交给南部的妈妈,但是孩子不肯,只想待在她身边,她也觉得自己做得

到的,她不需要男人,她可以兼顾工作和家庭,她不会让那些嘲笑她、看不起她的人得逞,也不会让另结新欢的男

人得到孩子。

  她唯一的消遣也不过就是喝上几杯,在回到家终于得到几个小时休息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忘记关火,

她甚至连开了瓦斯也不记得,在烟雾弥漫中,她只记得抓起孩子往外推,她只想救她的孩子。

  她也不想这一切发生,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怪她?

  『那不是我的错!不是——』她尖叫着朝他冲去,就算是要魂飞魄散她也要他作陪。

  他微眯着双眼并没有举起球棒,只是咬着牙稳着脚步等着她冲过来,他知道她想要自己陪葬。

  他常常想着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也许「他」会厌烦再一次救他,也许「他」会终于认清待在他身后的目的是

什么。

  他停止了呼吸,感觉到一阵很大的压力朝他扫了过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没有忿恨的尖叫声,没有怨气也没有那种压抑到极点的痛苦。

  就只是安静,他怔了怔反而警戒了起来。

  他甚至有点慌张,因为「他」不在。

  角落里蠢蠢欲动的小鬼们也不见了,这里完全没有鬼的气息,除了他浓重的喘气声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按住胸口,抑制自己的呼吸,但是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杂音嘶嘶地响着,他知道刚刚的撞击应该伤到了肺。

  「真是乱来。」

  他朝着声音的出处侧头望向空洞的大门,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照这种方式工作,你不到三十就没命了。」

  他压抑自己因为「他」不在身边的惊慌,从「他」跟在身后起,就几乎没有离开他的时候。

  他用力按着胸口,不希望自己出口的声音是虚弱的,他遇过不少来「抢」工作的,而大多时候人比鬼还难应付

许多。

  「你是谁?」他满是警戒地瞪着那个年轻人,能这么轻易就把怨气这么重的鬼给扫出去,连「他」都消失到他

感觉不到气息,肯定是躲到很远的地方,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噢,我吗?说只是路过你也不相信吧?」年轻人笑得一脸轻松,像是在跟他闲聊般的语气,「就当我是来帮

你的吧。」

  他皱起眉朝旁边移了两步,侧头往下看,那个女人被扫到了楼下,正抱着她的孩子转来转去。

  那种感觉实在令人讨厌,他撇了撇嘴角把嘴里过于腥甜的味道给吐出来,「谁要你多事,我已经快做好了。你

是关的人?」

  「不是。」年轻人看起来很开心,「不过我现在欠他一份人情了。」

  他瞪着那个年轻人,他讨厌这种有说跟没说一样的答案,沉默着把口袋里的防水袋掏出来把他的球棒塞回去。

  年轻人看出他的不悦,原本有些不在乎的狡诈笑容瞬间转为温和的神情,「我是认真的,我想帮助你,我叫高

亦杰,做个朋友无所谓吧?」

  他瞪着高亦杰,只觉得自己遇到神经病,一个莫名其妙、很强的神经病。

  「我不需要帮忙,也不需要朋友。」

  「个性这么差会交不到朋友。」高亦杰无所谓地耸耸肩跟在他身后。

  「你听不懂中文吗?」他冷冷地回答,拿着球棒径自朝外走,「我不需要。」

  「不做朋友也没关系,至少让我帮你。」

  「你有病的话最好快点回去吃药。」

  「我好得很,倒是你最好得看个医生,我看你就算没骨折也内出血。」

  「不用你多事。」

  他想要用快一点的速度下楼梯,但是整个人都痛到不行,胸口一直发胀,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吐出来。

  「你这种工作方式实在有够乱来,虽然这招是满崭新的,我还没见过有人把来领旗报仇的家伙当宠物用。」

  「『他』不是宠物。」

  他不想理会在身后碎碎念的人,尽可能快步走出大楼。才走出大楼,就看见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点着烟

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他们。

  「唷,梁彦。」男人笑嘻嘻地挥手跟他打招呼。

  「关,这是怎么回事?」他瞪着男人,下巴挪了挪指向身后那个烦人的神经病。

  「啊哈哈,你就当他是路过的,不会妨碍你工作。那对母子我送走了,做得好。」男人笑着,伸手从口袋掏出

一个信封递给他。

  「……不是我处理的,给他吧。」梁彦皱眉瞪着关半晌才开口,说完绕过关就走。

  「喂,别耍脾气,你不拿的话这个月要靠什么吃饭?」关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臂,把信封塞进他手里,「谁做

的都一样,总之事情解决了,他也不需要这个钱,你也不用帮我省这份工钱,收下吧。」

  梁彦犹豫了会儿,望了高亦杰一眼,那一脸不在乎的笑容实在令他不爽到了极点,他伸手拿了信封,没再开口

地转身离开。

  一路没停地走出巷子,到了大马路上,他马上感觉到「他」又回到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松了口气,紧绷的

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却开始感觉到浑身无力又疼又累。

  「干……」他咒骂着,想着那信封里的钱最好够多,看来他得去医院报到了。

  而关和高亦杰远远地跟着梁彦走出巷子,站在巷口看着他离开。「是他没错吧?」

  「嗯,就是他。」高亦杰笑着,「谢啦,我找了好久。」

  「不用客气,你记下这份人情就好。」关满意地拍拍高亦杰的肩,递了支烟给他,「不过他身后那家伙可不是

简单的,你想怎么办?」

  高亦杰懒懒地笑着,「怎么办呀……吃掉好了,虽然以前看起来比较好吃。」

  「唉,那可是领旗的,不能吃。」

  「要惹到我,管他是什么。」高亦杰笑着,把吞进肺里的烟全数吐了出来。

  关只是耸耸肩,「你少爷开心就好,我是生意人,不妨碍我做生意,我什么都可以当作没看到。」

  高亦杰笑了笑,随意挥挥手后转身离开。



第二章

  「喂喂,你看过这学期博班新进的学长了吗?」

  「有有!超帅的!」

  「你们女人就这样,男人光长一张脸哪行呀!」

  「光长一张嘴有比较好吗?」

  「他不只长那张脸耶,我听说他是章教授在C大的爱徒,死求活求才让他过来念博士班的。」

  「那个难缠章?真的假的?你们不要在那里神化别的男人了。」

  「真的!我是听学长说的!」

  梁彦走进教室的时候,一如往常正热切讨论八卦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倒是另一种八卦的声音响了起来。

  『嘻嘻嘻,你同学都讨厌你。』

  『活着这么痛苦干嘛,早点死了跟我们作伴不是比较好?』

  『就算他死了也会被我们讨厌吧。』

  『连鬼都讨厌的人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

  『就算活着也跟死了没两样,他爸就是讨厌他才自杀的……』

  他冷冷地瞪着那几个在他附近窜来窜去的小鬼,碰地一声把包包摔在桌上,一下子几个小鬼笑闹着散开了去。

  他的同学们只是闪得远远地开始议论他,不大不小的声音,他总是能听到他同学对他的抱怨。

  那又怎么样?

  他安静地坐下,浑身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理会那些恶意的言语。

  也不是不能理解同学们讨厌他的理由,他带着那个家伙,不会有正常人喜欢靠近他,再加上自己一天到晚不是

这里青那里紫的,就是手骨折脚不能走,加上头上几个伤口,谁会想接近他?

  「等一下要换教室耶,你还不收东西吗?」

  梁彦皱起眉连头都懒得抬,默默在心里更正了一下,除了这个以外。

  那个人没有得到他的响应,干脆蹲在面前趴在他桌上,刺眼的笑容在他面前扬起,「我想你一定没看到公告,

三楼在漏水,等一下上课要换到西栋507去,你还有五分钟可以收,我等你。」

  「不用。」梁彦简短地回了他一句,抬起手臂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又受伤了,不要紧吗?」

  「没事。」

  「我扶你过去好了,你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

  「不必。」

  「别这样嘛,大家一起走比较热闹。」

  「你小学生吗?」梁彦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拉起背包背着就走。

  「方乐其你别理他啦,梁彦不会理你的。」

  方乐其疑惑而困扰地看着走起路来有些一拐一拐的梁彦,「为什么梁彦都不理人啊?」

  「他就那个死样子,同班三年连同学的名字也记不起来,谁管他。」

  「对呀,你刚转来不晓得,他搞不好是混黑道的,没几天就被打一顿……」

  「刚开始还以为是家暴哩,结果根本不是。」

  「咦?不是吗?」

  几个同学凑过来开始八卦,其中一个小小声地开口:「他爸妈在他小时候就死掉了,而且他爸是杀了他妈跟他

然后自杀的,可是他被救活了。」

  「真的假的?」

  「那不是很可怜?所以他看起来不太正常是心理因素吗?」

  「你不会是编的吧?」

  「我小学跟他同校过,那件事闹很大,全校没有人不知道,而且听说他后来被他叔叔收养,那个叔叔本来家境

很好的,收养他以后就生意失败,做什么都不顺,他们班同学说只要跟他要好的都会出事,不是跌断腿就是摔到天

桥下,有个算命师说他命中带煞克父克母,不可以靠近。」

  「那跟他同班不是倒了八辈子楣了!」

  「还好我没跟他要好过。」

  「怎么办,刚入学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挺酷的!」

  「你根本暗恋过他吧?」

  「才没有!」

  方乐其有些听不下去地开口:「这是迷信,哪有什么命中带煞,你们怎么会相信那种事。」

  「哎唷,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既然回台湾了,就学着相信台湾的『迷信』比较好。」

  「你干嘛语气那么酸,国外回来碍到你了?」

  方乐其本来想反驳,但身边的女同学比他还快地呛了回去,他反而觉得不太好,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快

上课了,今天要换教室,不走来不及了。」

  几个同学看看时间,赶忙收起东西边聊边走出教室。

  「别在意他的话,国外回来的都跟他有仇。」

  帮腔的女同学有着一头染成褐色的漂亮直长发,齐眉的刘海衬着白晰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但跟她

熟了就知道她的个性和长相是完全两回事,她是方乐其转学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我也没故意想惹他,你不用帮我说话,玉眉。」方乐其有些无奈地望着她。

  「我又不怕惹他。」简玉眉笑着摇摇一个还趴在位子上睡觉的女同学,「明苓,快上课了,不要再睡了。」

  「……钟还没响嘛。」柳明苓头也没抬地回答。

  「钟响就来不及了!」简玉眉用力把柳明苓摇起来,毫不留情地骂着:「谁叫你去跟人玩什么鬼屋,晚上吓到

睡不着才在这里爱困,快点收拾!」

  「……我又不知道她们要去鬼屋……」柳明苓揉揉浮肿的双眼,语气哀怨地把桌上散乱的书本笔记塞进背包里

。和简玉眉不同,柳明苓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加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清秀的长相看起来精明能干,但认识她的

人也知道,她的长相和个性也是两回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梁彦做朋友?我看你追了他好久。」简玉眉知道柳明苓动作奇慢无比,在等待的时间里随

口问着。

  她一直有点好奇,方乐其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小孩,有着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高大俊朗的外表加上一对碧绿

色的眼眸让他一转学进来就很受注目,开朗大方的个性让他很受欢迎,他们很快就成了朋友,但是除了梁彦以外,

她没见过方乐其这样想跟谁做朋友。

  「你不要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词好不好……」方乐其苦笑着,「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在学校是这个样子,他其实

是个很好的人。」

  「哪里?」简玉眉眨眨眼睛,她倒没有特别讨厌梁彦,但也称不上喜欢,他们今年有三堂课修在一起,但是讲

过的话比她跟柳明苓在一个小时之内讲的话还少,梁彦不用说亲切了,他得罪人的本领大概是她看过最好的,虽然

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沉默着不说话。

  不过梁彦不受欢迎不完全是因为他的个性,而是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害怕的气息。

  只要待在他身边久一点,就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坏事一样,情绪都会不由自主的低落,所以他坐的位子周围绝

对不会有别人坐,但方乐其不晓得是没感觉还是不在意,总是要坐在他身边,到最后反而是梁彦一直在换位置。

  「唔……」方乐其犹豫着不晓得该不该解释,毕竟那有点牵涉到人家的隐私。「有机会再告诉你好了,钟要响

了。」

  话才说完钟就响了,三个人慌慌张张地拉着背包冲出教室,一口气跑下楼,要冲进西栋大楼之前,方乐其看见

梁彦正从反方向走掉。

  「梁彦——你要逃课喔?今天教授会点名耶!」方乐其连忙停下脚步,朝着梁彦的方向大叫。

  梁彦理也没理他地继续往前走,倒是简玉眉看不下去地伸手扯住方乐其,「别管他了,教授已经在后面了啦!


  「咦?」方乐其看见这堂课的教授已经朝他们走过来,连忙转身冲进大楼。

  等他们冲进大楼里,梁彦才回头望了眼。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方乐其想跟他做朋友,跟他做朋友一向没什么好下场,他不想花了时间精力甚至情感到最后

还要被对方指控一些明明不是他该负责的事。

  经过太多次同样的事,他很早就决定如果结果都一样他宁可不要朋友,梁彦动了动酸痛的肩膀,昨天那几下算

是伤得他够呛的,他去了医院照了几张片子,确定没什么器官严重损坏,拒绝医生叫他留院观察的建议,包扎了伤

口就离开医院。

  他转回头正想往前走,一个人迎面而来刚好撞个正着。

  「干!」那一撞牵动到昨天所有的伤口,梁彦捂着胸口痛得弯下腰在心里飙了无数脏话。

  「不要紧吧?」

  梁彦正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突然间发觉四周变得过分安静,他想起昨天的事,在那只想扶他的手伸过

来之前,他赶紧退后了好几步,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你到底想干嘛?」

  高亦杰收回了手,脸上挂着不太真心的笑容,「我只是想扶你一把,没什么恶意。」

  「我是问你来这里干嘛?」梁彦抱着双臂充满了警戒。

  「我从今天起在这里上课。」高亦杰笑得很贼,「以后就是你学长了,请多指教。」

  梁彦皱起眉,沉默了一阵子才回答:「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好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你要对那家伙有

兴趣的话,麻烦请等我三十岁,提早害死我『他』只会抓狂,不用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晓得。」

  他不是没遇过看得见「他」的人,但大多数不是用着同情的目光望着他,就是装做没看见地闪远点,也有一种

是对「他」很有兴趣的,这种人完全不顾他的安危,只想把「他」收做己用,他被这种人整过好几次差点死掉,「

他」也因此抓狂了很多次,后来只要遇到这种人,他都会先警告对方。

  高亦杰的神情看起来反而温和了起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梁彦嘲讽似的笑着,「『他』会告诉我的话,你去问看看?」

  「我问过,『他』不肯理我。」高亦杰回答得一脸无奈,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打听过。」

  「打听?……什么?」梁彦迟疑了会儿,不知道他是跟谁打听。

  「打听『他』干嘛一直跟着你,你没有疑惑过吗?」高亦杰朝他走近了一步,比他高一点的个子微微倾身平视

着他。

  这种距离之下,梁彦才发现高亦杰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反而有点像是很深的红褐色,他停顿了会儿,记忆里似

乎什么时候也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眸,在很久很久以前……

  梁彦怔了极短的时间,马上回过神来,跟他对瞪着。他当然可以回答关你什么事然后一走了之,但是这样做的

话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一向喜欢速战速决。「废话,是你的话你不会疑惑吗?你没有回答我你跟着我到底要干嘛?


  高亦杰笑着,「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梁彦气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帮我什么?要是我让你弄走那家伙你做得到吗?」

  「只要这样吗?这么简单?」高亦杰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用着夸张的语气。「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

话。」

  梁彦停顿了会儿,他觉得事情不对,四周的气压在改变,那是一种极沉重的感觉,而高亦杰那双红褐的双眸慢

慢的变深。

  梁彦呆在那里,盯着那双眼睛移不开视线,一瞬间那种熟悉感又浮了上来,他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双眼

睛。

  跟「他」几乎一样的……

  梁彦努力在脑子里搜寻着各种记忆,他记得的、怀念的、讨厌的、不愿意再记起的,他不停地努力思考,他有

种不想起来就麻烦了的感觉。

  当高亦杰的眼睛变化成一种诡异的血红色,他感觉得到「他」在怒吼、挣扎着,他甚至感觉到「他」在恐惧。

  高亦杰笑得很开心,看着「他」的神情就像盯着一盘刚上桌的,还冒着热气,鲜红透嫩的三分熟牛排,「明明

以前看起来比较好吃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梁彦记得自己看过一次这种情形,那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拉向高亦杰,「他」挣不开也逃不走,哀嚎

和忿怒的叫声回响在他耳边,他甚至觉得耳根隐隐作痛。

  而高亦杰像是美食已经在唇边一般的舔了舔唇角。

  他慌了起来,心脏狂跳着停不下来,他记得的,他一定记得,就像他总是看着「他」吞吃那些鬼一样,他明明

记得有个人也能做到一样的事……

  「……不行……」梁彦开始只是喃喃自语般念着,脑子像是发狂般地想着那个名字,他应该记得自己是怎么叫

他的。

  看着高亦杰没有停止的迹象,梁彦终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住手……小亦!住手!你不能吃『他』!」

  那个小名像是个开关,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像是卷起狂风一般地急速逃走。

  高亦杰望着他半晌,神情变得温和了起来,「想起来了?」

  梁彦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有什么别的情绪,伸手按着因为紧张而急速起伏的胸口,有些

狼狈地点头,「……嗯。」

  高亦杰笑了起来,温和而愉快。

  「好久不见了,彦子,我来实现十五年前的约定了。」
『33页空白』



第三章

  『我会吃鬼。』

  一张小小的脸重迭上高亦杰那张已然成熟的面容,而他已经不记得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

  『我会帮你,我爸很厉害的。』

  『我知道,他是警察。』

  『啊,不是那个爸啦,不过我那个爸也很厉害。』

  『你有几个爸爸呀?』

  『我有三个爸啦,不小心又忘记了,我说的那个要叫叔叔。』

  『那你也有三个妈妈吗?』

  『一个也没有,我妈为了生我死掉了……不用那么难过啦,我爸……我叔叔说,这样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会有

下一个很好的人生。』

  『死掉了……不就死掉了吗?』

  『叔叔说,人都有下一世的。』

  『那我爸妈也有吗?』

  『应该也有吧,如果没有做坏事,都会有下一个好人生的。』

  『但是……就算有,我也只能活到三十岁……我爸是这样,我爷爷也是。』

  『你活不过三十岁是因为那个跟着你的鬼对不对?不用担心啦,我会让你活过三十岁,我保证。』

  『你要怎么帮我?』

  『跟你说一个秘密唷,叔叔说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会吃鬼。』

  『吃鬼?……怎么吃?』

  『我也不会说,我想吃就能吃,不过随便吃鬼叔叔会生气的。』

  『真的吗?那你可以教我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如果弄懂了就教你。』

  『那约好了。』

  『嗯,约好了。』

  那是一个还天真无邪的年纪,虽然当时他刚刚经历过别的孩子也许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痛苦和恐惧,但是他当

时交了一个朋友。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记不起回忆中那个朋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但当他回忆起这件事,他讶异地发现自己马上

能在脑海中重现那张稚嫩的脸。

  他认识高亦杰就在他七岁那一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原本幸福快乐而平凡的家在一夜之间尽毁。

  他只能哭着叫着紧扯住父亲那双总是用来抱着他跟母亲的温暖手臂,看着母亲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长长地伸

了出来,神情狰狞而恐惧地在父亲的手下断气。

  当父亲哭着疯狂地松开母亲,坚实的手臂颤抖着,回头望着他的时候,他连动都不能,连逃也不敢,他不懂为

什么。

  讽刺的是,救了他的还是那个极其怨恨他的「他」。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那双温暖的手,用尽全力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感,还有父亲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有

多烫,视线一片模糊,在极度恐惧与绝望之下,他突然发现身边竟然有那么多的人影,原本安静的周围突然吵杂了

起来,充满了恶毒的话和像是看笑话的讽刺言语。

  这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他」,他看着「他」扑向了父亲。

  就算父亲松开了手,他仍然呼吸不到空气,他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而周围仍然吵杂。

  他看着「他」忿怒地吼叫着,冲进他身体里,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整个人通电一样,他没有办法克制地抖动

着,当「他」穿过了他的身体之后,他重新得回了呼吸的能力。

  他哭着咳着趴在地上吐到连胆汁都呕出来,而「他」只是静静地在身边望着他。

  直到警察来了,带走了他,「他」却自此跟着他,到哪里都不放。

  刚开始他还尝试感谢「他」,但很快他就知道「他」不让父亲杀死自己的原因是为了保存下怨恨的对象。

  他猜想自己是个替代品,替代父亲被「他」怨恨。

  就这么一跟跟了他十五年,除了他在高家那半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当他一旦想起这件事,记忆就如同流水般涌了进来。

  他记得送自己到医院去的警察伯伯有双温暖而有力的手。

  『我有个孩子比你大一些而已,你要不要先跟我回家?等到我找到你的亲人为止。』

  他记得自己迫不及待地点头,紧紧地抓着那个警察伯伯不肯放手,只要那个警察伯伯在的时候,那些可怕的影

子,那些吵杂的尖叫声就不会缠绕在他身边。

  『叫小彦就像女孩子了,叫你彦子好不好呀?』

  他也还记得这个昵称是警察伯伯家的叔叔给自己取的,他记得那个叔叔总是笑得很快乐,无忧无虑的模样好像

什么事都不会令他困扰。

  不……其实他看过那个叔叔困扰的模样,他半夜爬起身想去厕所的时候,他听见警察叔叔和那个叔叔在谈话。

  『我们能留下那个孩子吗?跟小亦作伴不是很好?』

  『不行,我们不能留下他。』

  他记得那个总是笑得很快乐的叔叔,用着有些困扰、有些难过的神情,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于是警察伯伯也没

有坚持的就这么苦笑着沉默。

  他很难过,因为待在这里的感觉是快乐、宁静而且舒适的。

  『为什么?彦子说要跟我做朋友,你不是也叫我要交新朋友吗?为什么我们不能留下他?』

  『我也想留下他,不过这是不可以的,这是命,他必须承受这些痛苦,我不能帮他。』

  『我可以帮他!我答应过我要帮他的,我可以吃掉……』

  『小亦。』

  男孩沉默着不敢回话,他知道凡事宠他的叔叔只要露出这种神情时,就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真的想帮他?』

  『嗯。』

  『不会后悔?』

  『彦子是我的朋友。』

  『那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帮他,不过不是现在。』

  『那要等多久?』

  『十五年,到时候你不帮都不行,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唷。』

  『我才不会后悔!我答应彦子了!』

  『那就要做守承诺的好孩子,不管再困难都要做到,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

  『我才不要叔叔帮我!我会自己帮彦子!』

  他记得自己默默地走回房间去,躲在棉被里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难过不能留在这里,还是感动这个新交

的朋友这么有义气,或是他得忍耐十五年的痛苦才能有人帮他。

  头几年他靠着这个念头过了两、三年日子,最后终于发现也许这只是在哄孩子而已,谁会记得长达十五年的约

定?

  之后他就逼自己忘了这件事,并且不再去想起那一家人。

  而当十五年过后,高亦杰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家人。

  沉默了很久,他其实想过无数次再见到高亦杰的时候他要说什么,可是事实上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爸身体好吗?」他想起警察伯伯温和的笑容,算算年纪他老人家也该过七十了。

  「他走了,在去年初。」高亦杰笑着,神态自若地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寂寞。「叔叔也不在了。」

  倒是梁彦觉得有些震惊,没想到才又重见,两位老人家却都不在了,「……对不起。」

  高亦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可觉得他俩好命得很。」

  梁彦又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好吗?」

  「反正就是这样,无所谓好不好。」高亦杰耸耸肩,「他们走后我找了你一年才从关那里得到消息。」

  梁彦有点疑惑,他不明白高亦杰为什么要找他,他们只一起住过半年,虽然那半年的感情真的很好,但毕竟只

占他们二十多年人生的极小部分而已,他可从来没想过对方真的会因为十五年前的约定来找他。

  「为什么要找我?」

  「你忘记了吗?我们约好了,十五年后我要来帮你的。」高亦杰的神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正常人不会记得十五年前的约定吧?」梁彦低声回答。

  「正常人也不会像你一样带着那种宠物生活吧?」高亦杰笑了起来,梁彦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不想除掉『他』?」高亦杰挑起眉,像是觉得有趣还是纯粹好奇。

  「我不知道。」思考了会儿,梁彦用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他』在我身边很久了……」

  「寂寞到跟那家伙做了朋友吗?」高亦杰笑了起来,这次梁彦至少确定他在嘲笑自己,一股不悦的感觉升了上

来,「别把我当成小孩。」

  「我没有这个意思。」高亦杰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那你不要我除掉『他』的话,你希望我帮你什

么?」

  梁彦觉得高亦杰的话有点诡异,都过那么久的时间了,却还是执着于要「帮他」这件事,「都那么久了,你就

忘记那个约定吧,我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没什么让你帮的。」

  「这样我可是有点困扰。」高亦杰的神情看起来真的有点困扰,在梁彦要开口问之前,他又笑了起来,「那你

想想看吧。」

  「想?什么?」梁彦觉得疑惑,他总觉得高亦杰有什么目的。

  「需要我帮忙的事。」高亦杰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问他要不要帮忙买点什么的感觉。

  梁彦皱起眉,这下他真的觉得高亦杰有点奇怪,「我就说不需要什么帮忙,你不用一直记得小时候胡乱说的话

。」

  「这话真伤我的心,我可是十五年来一直都记在心上的。」高亦杰看起来还真有些难过,不过梁彦却觉得他是

装的。

  他迟疑了会儿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正确的,他不确定自己还了不了解这个人,他只

记得在那半年的生活里,这个孩子非常的聪明,而且很狡猾。

  除了在他父亲和叔叔面前,他走到外面去几乎没一句真话,而自己似乎是少数见到他双面个性的人。

  于是当他一脸迟疑而且明显不信的神情显露在脸上的时候,高亦杰又笑了起来,「看来你还记得我是什么个性

。」

  梁彦撇撇嘴角没有回答,高亦杰只是摊开了手,「好吧,我没有十五年来都记在心上,我来年就忘了,但是我

确实隔一阵子就会想起你,毕竟你是我爸唯一带回来跟我生活过的孩子,不过时间过了那么久,大概六、七年的时

候我就真的忘记你了。」

  这是实话,梁彦看得出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就是现实,他从小就深刻体会,也不特别觉得有什么

难过,要是对方真的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十五年才让他有压力,他只是摇摇头,「这也没什么,我也是过几年就没时

间想到你了。」

  高亦杰停顿了会儿,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你过得不好。」

  梁彦反而笑了起来,带着那家伙过得会好才奇怪,只耸耸肩,「习惯了。」

  沉默了一阵子,再开口的反而是梁彦,「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这个嘛……」高亦杰有点无奈,「老实说,我忘记你了我叔叔可没有,他才是那个十几年都记着你的那个,

他临终前要我找到你遵守我的诺言,我没有回来帮你的话……会很麻烦。」

  那一瞬间,梁彦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眼睛发酸的能力,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感动了,就算再见到高亦

杰,他也感觉出他似乎别有所图,但他却没想到真的有人记着他这样的孩子十五年。

  梁彦愣愣地望着高亦杰,半晌才开得了口:「……麻烦?」

  「这很难解释……」高亦杰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点烦恼的样子,但那种神情随即消失,改为初次见面时的那种不

在乎的笑容,「总之那是句遗言,如果我不做到的话,我没有办法拿到一个我很想要的东西……就当作是遗产好了

。」

  梁彦认真的想了半天,「那,我陪你去律师那里说明,就说你帮到我了……这样可以吗?」

  高亦杰笑着摇摇头,「不是那种遗产,就算你能对律师说谎,但能点着香在我叔叔灵前说谎吗?做不到吧?」

  梁彦怔了半晌,他想自己的确做不到。

  「我叔叔跟我爸把房子、车子、存款什么都留给我了,但我缺的从来就不是那种东西,我有想要了一辈子的东

西。」高亦杰难得神情认真地望着梁彦,「我叔叔在的时候我无所谓,但他不在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个东西

,你就当是帮我个忙,想一想你需要我做什么,好吗?」

  梁彦犹豫了很久,「就算……你没有帮我,你叔叔又怎么会知道呢?」

  高亦杰翻了翻白眼,「拜托,你是有恶鬼跟在身后一辈子的人,你这么问不觉得好笑?」

  梁彦怔了怔下意识望向四周,当然是什么也没有。「你叔叔那么好的人,死后应该升天,不可能留在世间吧?


  高亦杰耸耸肩,「这很难解释,也不是我能解释的,总之你就暂时习惯我在附近的日子吧。」

  梁彦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高兴还是一如往常的厌烦,但高亦杰不比常人,他不会受到「他」的干扰,他不会因

为「他」的气而讨厌自己,也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比起那些普通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同伴。

  但是……他也记得那一起生活的半年之后,他再度见到「他」的时候,「他」有多么的生气,导致收养自己的

叔叔婶婶一家陷入困境与麻烦的速度快到抵挡不住。

  他现在可以接受高亦杰在身边,那要是高亦杰走了呢?

  「你不想我吃了『他』也无所谓。」

  梁彦抬头看着高亦杰。

  「我会想到其他的方法解决的,先不管我叔叔的遗言,至少我们是朋友吧?」高亦杰笑着,伸手用力捶了下他

的手臂,「这缘可是结了十五年,不管你需不需要朋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梁彦没有防备,被他捶得移了一小步,一时之间回不出话来。

  「先这样吧,我要回老板那里去了。」高亦杰挥挥手,临走前又回头盯着他,「身为学长还是要劝你少逃课,

下堂课记得回去上。」

  梁彦愣愣的看着高亦杰走掉,身边慢慢又变得吵杂了起来,而「他」也回到了身后,隐隐地散发着怒气。

  他感觉得出那份怒气,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困扰而且麻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

  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笑容,转身决定回去上课。

  虽然不太可靠,但至少他有一个朋友。



第四章

  之后隔了好几天,梁彦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虽然跟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表现的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在学校多了可以打招呼的人,总觉得心情愉快

,虽然他好几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被掉落的花盆或是玻璃碎片打到,但这也不算什么,从小到大只要「他」心

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来上几次,他早习惯了。

  梁彦拉着背包转过楼梯口,刚好撞见方乐其和简玉眉站在那里,简玉眉像是在哭,方乐其把手按在肩上安慰她


  梁彦怔了一下,马上转身想当作没看见以免尴尬,方乐其却大叫了起来,「梁彦!等一下!」

  方乐其低头跟吓了一跳的简玉眉说:「我刚刚说的就是他,你等我一下。」

  简玉眉愣愣地点头,方乐其在梁彦想当作没听见转身走人之前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那个……你可以帮玉眉

忙吗?」

  梁彦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不知道方乐其要干嘛。

  方乐其大概是发现自己话讲得不清不楚,又慌忙地说:「我知道你有在帮这样的忙,我有见过。」

  梁彦皱起眉来盯着方乐其,不太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

  「你记得木栅那个陈家吗?就是女儿关在房里半年也没出门,每天晚上都在尖叫的那个……」

  方乐其话没说完梁彦就挥手阻止他,神情严厉,「你想干嘛?」

  「我没有恶意,我叔叔是陈家对门几十年的邻居,我回国后去他家住了几星期,我婶婶跟陈妈妈感情很好,你

来的那天我也在的,不过你大概没注意到我。」方乐其干笑着,他很少见到那样目不斜视的人,他那么大个子站在

旁边,梁彦居然望也没望一眼。

  梁彦也没有见过方乐其的印象,虽然他的确记得对门姓方,一位方太太始终陪在陈太太身边握着她的手。

  梁彦盯着方乐其,「这是你一直缠着我的理由吗?」

  方乐其愣了一下居然点头,「是啊。」

  梁彦皱起眉,正想开口骂人的时候,方乐其笑了起来,真诚而开朗的笑容。「你是好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愿

意这样帮助别人。」

  梁彦反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以前也有过那种因为发现他在做什么而意图接近他的人,但那些人到最后不是运

势变得差到极点,就是出了什么意外,最终都还是把自己当瘟神看待。

  可悲的是不管再怎么害怕,人对鬼神这类的事依然有极大的兴趣。

  但方乐其的理由实在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工作都通过那个姓关的经纪人,也知道你收费不是那么便宜,不过我们付得起的话,会尽量……

」方乐其小心翼翼地开口,深怕谈到钱会不会太失礼,又怕没谈到也是失礼。

  梁彦望了眼简玉眉又是担心又是期待的眼神,回头看着方乐其。

  「你想要我干嘛?」

  方乐其见他似乎有意帮忙才松了口气,「你愿意帮忙就好了……」

  「我只是先问,我不一定做得到。」梁彦语气平淡地说。

  「当然当然。」方乐其用力点点头。

  「真稀奇,你有别的朋友?」

  方乐其抬头去看,才发现传闻中的博班学长刚好走上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梁彦。

  「是同学。」梁彦回答,拎着背包径自走进教室去。

  方乐其对于梁彦会回答高亦杰的话更觉得讶异,「你们认识吗?」

  「青梅竹马呢。」高亦杰用着玩笑的语气,伸手拍拍经过他面前的梁彦的肩,被梁彦瞪了一眼耸耸肩没有再说

话,「上课了,进教室吧。」

  方乐其跟着梁彦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他前面隔两个位子是趴在桌上睡觉的柳明苓,简玉眉坐到她身边去,伸手

把她摇起来。

  高亦杰抓着一迭讲义,摆出和煦的笑容,「我是你们博班新来的学长,我叫高亦杰,章教授要晚一些,我印了

些讲义大家先看一下。」

  高亦杰没有把讲义传下去,而是亲自一个个发下去,「顺便认识一下大家,以后我们可能会常见面。」

  女生们窃窃私语和此起彼落的「学长有没有女朋友」让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学长请客!」

  「下次吧,我中午有约了。」高亦杰笑了笑,边把讲义放在梁彦桌上,「十二点半我在校门口等你。」

  梁彦怔了一下,高亦杰已经走到后面去,班上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一会儿,方乐其居然接口:「学长跟梁彦是青

梅竹马。」

  「唉!真的假的?」

  「不会吧!学长真的?」

  「我也想当学长的青梅竹马!」

  梁彦侧头瞪了方乐其一眼,却看见一个女生,慢慢地从墙里爬出来。

  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断光,只留下皮肉圈着勉强成个人形,缓慢而努力地爬出来,扶着她经过的第一张桌子慢

慢地站起来,摇摇摆摆一步一步地走近。

  梁彦抬头看了高亦杰一眼,高亦杰只是朝他笑笑,似乎没有要干涉的意思。

  梁彦想起刚刚走廊上的对话,他侧头望着方乐其低声开口:「你刚说需要帮忙的是简玉眉?」

  方乐其怔了一下,这还是梁彦头一次开口主动跟他说话,连忙回答:「不,其实是柳明苓。」

  梁彦回过头去,那个断骨的女生已经快走到简玉眉和柳明苓中间,沿路留下的碎骨与血肉散发一室的腥臭。

  而她在两个女生的中间停顿了会儿,慢慢地转身朝着柳明苓伸出她的手,梁彦皱起眉,现在可不是什么帮忙的

好时机。

  就在她的手快碰上柳明苓的时候,突然一个男孩子冲了过来死命抱住她的腰想把她拖出去,她用力挣扎着踹开

了那个男生。

  梁彦记得那个男生,他总是跟在柳明苓身后,因为害怕「他」所以常常在自己走近的时候就跑得远远的,但总

不会离柳明苓太远,从那相似的眉眼,他猜想是柳明苓的亲人,也只有亲人会甘愿留下来当守护灵。

  但这个守护灵似乎不是太强,很难对抗得了一个怨灵,几下就被那女生甩开,却也锲而不舍地冲上去死命拉住

她,但她的手已经紧掐上柳明苓的颈子。

  「明苓?你怎么了?」简玉眉先发现柳明苓一脸苍白呼吸困难。「明苓!」

  柳明苓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的无法呼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班上同学骚动了起来,「不要紧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快让她躺下来。」

  「抬去保健中心吧?」

  方乐其冲到前面去扶着柳明苓,而大家看不到的那个女人,已经摔烂了脸,露出扭曲而喜悦的面容,用尽力量

的掐住柳明苓,『我的……这是我的……』

  那个男生被踹开好几次,差点魂都散掉,还是急忙爬起来,拦腰死命地想拖走她,焦急的眼神望向了梁彦,『

救救她……请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求求你!』

  梁彦看着同学们慌成一团地想让柳明苓躺下来,一边有人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那个

断骨女鬼的眼光牢牢地盯着柳明苓颈上的一条细致的银链,梁彦没有犹豫,伸手就扯下那条链子。

  同学们惊叫了起来,「你干嘛!趁火打劫呀?」

  「梁彦你神经病呀!」

  但柳明苓却突然大吐了口气,然后咳了起来,咳到几乎哭出来,但至少开始呼吸,简玉眉红了眼眶连忙拍着她

的背,「明苓?你要不要紧?可以呼吸了吗?」

  柳明苓边哭边咳地点点头,简玉眉才抹着眼泪放心下来。

  方乐其愣愣地看着梁彦抓着那条链子,用着严肃的神情瞪着另一头,也有些吃惊。

  梁彦瞪着那个女鬼,看着她停顿了会儿又机械似的转身,居然朝他走过来,但还走没两步,让过来看状况的高

亦杰随手一推尖叫地飞到外面去。

  梁彦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要多事,结果还让高亦杰出手。

  看着手上的银链八成就是祸首,他也不想管柳明苓哪里弄来的,总之处理掉应该就好了。

  梁彦板着脸低头望着还在喘气的柳明苓,扬着手上的链子,「这你还要吗?」

  柳明苓刚回过气搞不清楚状况,只愣愣地用着湿润的大眼睛望着梁彦,倒是简玉眉会意过来那大概是问题所在

,慌忙替她回答:「不要了不要了!要丢到哪里去都好。」

  方乐其也跟着点头,「对对,不要了。」

  柳明苓搞不清楚状况,倒是认出来那条链子是自己的,愣愣地哑着嗓子开口:「那个……是人家送的……」

  「就跟你说不要了!」简玉眉气得大喊,差点又哭出来。

  「没关系,我再买给你就好,那个不要了。」方乐其连忙安慰差点又被简玉眉吓哭的柳明苓。

  柳明苓才委屈地点点头,梁彦撇撇嘴角,倒觉得自己像强盗,其他同学用着诡异的眼光看着他们几个。

  高亦杰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柳明苓,「没事吧?要不要去保健中心?」

  柳明苓其实搞不懂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间无法呼吸,她从前也没遇过这种状况,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

己会暴毙,但是从梁彦硬把她颈上的链子拉下来之后就没事了,她深呼吸了几下也觉得没问题,才抬头有些困惑地

回话:「没关系,大概是……链子太紧了吧……」

  高亦杰差点笑出声,幸好这女孩迟钝得很,「没事就好,不舒服就随时说出来。」

  「谢谢学长。」柳明苓乖乖地道了谢,几分钟后教授走进来,大伙儿停止窃窃私语坐回位子上之后,方乐其回

头才发现梁彦已经连人带包不见了。

  他扁扁嘴,在教授没注意到之前悄悄换了位子坐到简玉眉后面轻轻拍了她的肩,低声开口:「你没事吧?」

  「嗯。」简玉眉悄悄点头,回头望了眼,「梁彦溜了?」

  「嗯,教授来之后就不见了。」

  「明天我要明苓去谢谢他。」简玉眉小小声地回答。

  「嗯,我就说他是好人吧。」方乐其开心地笑了起来,逗笑了简玉眉。

  「是啦,你眼光最好。」

  简玉眉转身听课,侧头偷偷瞟了柳明苓一眼,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以外大概没什么状况,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想起刚刚梁彦拿走的那条项链,她想着如果那条项链是造成柳明苓这些日子以来的怪异举动的元凶的话,不晓得梁

彦拿了会不会有危险。

  简玉眉想着想着,不禁开始替梁彦担心起来。
『55页空白』



第五章

  「还没十二点半,你要去哪?」

  梁彦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高亦杰,「你不用帮教授上课吗?」

  「他来了我不就没事?」高亦杰笑笑的伸出手,「给我吧。」

  梁彦皱起眉瞪着他,「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家伙没有你想的简单。」高亦杰虽是这么说,还是收回了手,他还记得梁彦的脾气很硬。

  「我会解决掉。」梁彦撇撇嘴角回答,抬头看看钟塔快十二点,迟疑了会儿才开口:「……要不要早点吃午餐

?」

  高亦杰笑了起来,「当然好。」

  结果午餐是在学校福利社解决的,高亦杰知道梁彦没什么钱,大概也不会愿意花别人的,于是干脆在福利社解

决,便宜又吃得饱。

  「你现在住宿舍?」

  「嗯,三年换了八个室友,今年那个刚开学就跑了,所以现在一个人住。」

  高亦杰想象得出那种惨况,只是笑了笑,「你记得我家吗?你住过半年的。」

  「嗯。」梁彦咬着饭团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当然记得那个温暖舒适的房子。

  「我爸跟叔叔走了之后,那房子现在变得好空。」高亦杰叹了口气,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哀伤的感觉。

  梁彦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唉,正常人会安慰我一下吧?」高亦杰笑睨着他。

  「我才不要搬过去跟你住。」梁彦冷静地回答。

  「我可以收房租,总比你留在宿舍害人来得好吧?」高亦杰似笑非笑地说。

  梁彦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喜欢?」

  「就是知道你不喜欢才问的呀!反正我家房间空着,你搬过来我们也有个伴有什么不好?」高亦杰温和的开口

,「担心那家伙的话,我跟他谈谈?」

  梁彦对高亦杰这种马上转换的温和有点适应不过来,「……别说得好像很简单……」

  「对我来说是很简单呀,你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好过一点?」高亦杰认真地盯着他看。

  梁彦却像是被打到一样的跳了起来,满脸不悦,「你少自以为是了,我过得很好,不劳你操心!」

  梁彦忿忿地抓着背包转身就走,高亦杰也没再追上来啰嗦,怒气冲冲地走过半个校园后他才觉得愚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为自己还能这样幼稚默哀了会儿,但也不禁有点懊恼,如果高亦杰不是那个在他父母双亡

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或许他还可以装做没事地回答他少管闲事。

  但偏偏那个人是高亦杰,是他曾经期待过,也许能拯救他的朋友。

  但他不能抱着期待,一旦有了期待,他想要的就会更多,他想要的更多失去的就会越多。

  这不是什么感慨而是放在眼前的现实。

  结果维持了几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现实给戳破了,倒也不是多难过,只是现实而已,梦总是要醒的。

  梁彦恢复成平常那样,老实的把下午的二堂课上完,然后在图书馆泡到关门才走。

  下午有听同学说方乐其逃课带着没有课的柳明苓和简玉眉去拜拜,他想这样柳明苓的问题应该可以解决,看不

出来从国外回来的方乐其还信这一套。

  梁彦笑了笑,拎着背包回宿舍,早早洗了澡就躺上床打算先睡一觉,毕竟晚上还得处理那只倒霉鬼。

  等他发现高亦杰所谓的「没有你想的简单」是真的非常不简单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突然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宿舍的天花板。

  没几秒的时间他马上伸手按住放在床边的球棒,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总感觉得到有危险靠近,也许是被「他」跟久了所产生的警觉性也不一定,不管是怎么产生的,总之这种感

应对他来说非常好用。

  他抓起球棒等着,没多久他看见一只断成好几截的手,细白的皮肤上应该平滑的地方突出好几块断骨。

  那只手从他的窗外探进来,在他桌上摸索半天,最后抓住桌沿慢慢的撑起身子,攀爬进他房里。

  那种感觉很像是一个人皮口袋装着半袋多的骨头积木,零碎的在袋里翻滚,她在地上滚了几圈,试图把骨架给

拼起来,带着满室的腥臭,她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抖动着颈部,像是在「乔」一个可以说话的位置。

  也许是拜高亦杰那一推,她看起来比下午还要更「碎」一点。

  『……还……还我……』她困难地开口,艰难地朝他伸出手。

  他轻叹了口气,女人就是女人,都碎成这样了,想要的居然只是一条项链。「我可以把项链还给你,但是你得

答应我,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她疑惑地歪着头想了很久,最后还得用手把歪着的头给推回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

  「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梁彦很温和地开口。

  她想了很久,仍然摇摇头。

  梁彦暂时放下球棒,从背包里拿出那条项链,「那你记得这是谁给你的?」

  原本像是凝固的眼珠突然动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想走过来,『……智……智凯……』

  他把握在手里的项链抬高了些,张开左手挡在她身前,「告诉我你的名字,想起你自己是谁就给你。」

  她露出渴望的眼神,伸手想去拿项链却无法通过他张开的左手。

  她沮丧地低下头,想着她是谁,想着她是从哪里来的,想着她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拿到那条项链……

  梁彦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到这些事,游荡在世间的鬼有神智清明的,也有像这样搞不清楚状况记不得

自己是谁的,有时候他只要张开左手就可以挡住他们,好好的问他们事情,通常他们都会听话地想起来,不要太凶

太怨太恨的都可以。

  他试过用右手却完全无效,只有左手可以,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反正能用就好了。

  她低头乖乖地静止不动,像是在思考,这种距离之下,除了那股腥臭以外,还能闻到一种像是泥土的味道,他

猜想她被埋在什么地方。

  过了非常久,梁彦已经觉得有点昏昏欲睡,手也酸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安心走好了。」

  梁彦放弃追踪她的身世,反正也不关他的事,能送走她就算功德了。他抬起左手想抚上她的头,还没有碰到她

之前,她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怨毒的目光就连看过太多恶鬼的他都吃了一惊。

  她放声尖叫起来,本来像是破积木一样的身体突然间灵活了起来,一扬手就格开他的左手,整个人朝他扑了上

来。

  梁彦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扑倒在床上,看起来细瘦又已经破碎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重,他只感觉像是被

十几个沙包压在胸口上几乎不能呼吸。

  她咧开已经裂到耳边的嘴笑着,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朝他脸上伸来的手,指节尽是破肉而出的碎骨,指尖轻

轻抚过他的脸,随即一道血痕留在他脸上,他几乎不能动弹,胸口的重量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谁让你管闲事?没人告诉你管太多闲事会短命吗?』她呵呵地笑起来,愉快的神情和刚刚茫然的模样简直判

若两人。『还这么年轻,真可惜,先陪姐姐玩玩,姐姐让你好过点。』

  他奋力别开脸,那条冰冷腐臭的舌头舔在脸上的感觉恶心到极点,他闭住气伸手捞了半天,一抬眼看见「他」

远远地站着不动,连点警告都没发出。

  他怔了一下,为自己一瞬间的惊慌觉得可笑,这应该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了,总有一天「他」会这样看着自己去

死,他明明知道的。

  他不再理会「他」,庆幸自己刚才把球棒搁在床上,他扯着棉被把他的球棒勾到手边,抓过球棒就往她脸上贴


  滋地一声,她尖叫着弹开去,焦臭的腥味散开来,他几乎想吐出来,趁她捂着脸哀叫的时候,他冲过去用力挥

棒,几乎把她打成两截。

  但宿舍房间也不过就几坪,她正好滚在室友的空书柜上,只是便宜的三夹板书柜怎堪他那么用力的挥棒,她尖

叫着扭着身体滚开,试图把自己凹陷的身体扭回来,他想抽出球棒却被卡在书柜里,他气得抬脚踩住书柜想使力拔

出球棒,她却翻过身来怒吼着朝他又飞扑过去。

  他没有闪开,只是用尽力气紧握着他的球棒,她扑过来的力道大到他冲撞到另一面墙上,这一撞让他眼冒金星

,虽然借着她飞扑过来的力道拔出了球棒,但手臂也差不多脱臼。

  她这回学聪明了,一手按在他颈上,一手紧紧压住他的右手,锋利的指甲刺进他手腕里,他疼得差点松手。

  而她掐在颈上的手也越来越紧,他几乎不能呼吸,他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那种不能呼吸的状态了,而他最讨厌

的就是这种感觉。

  而那女人只是笑嘻嘻的把头凑了过来,『谁叫你不乖乖的,只好去死了。』

  他火大了起来,抬起脚膝盖用力朝她腹部顶了上去,本来就已经是碎裂的骨头,这一下子更让她断了好几根。

  趁她惊愕的时候,不管她的手还按在自己颈上,他低头用尽全力的撞向她的头,满意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忿怒尖叫起来的同时,他的球棒已经砰地一下猛地砸在她身上,他气到停不下来。「干!爱玩嘛!老子打得

你不能超生!」

  她尖叫着在屋里闪躲,他气到追打个不停,突然门外传来砰砰砰地敲门声。

  「梁彦!你疯了呀!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

  梁彦怔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她唰地一下子飞出窗外。

  「干!」他骂了一声,喘了口气才走过去开门,「知道了!」

  外面好几个同学穿着睡衣短裤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来敲门的舍监也呆了一下,才缓和了语气,「那、那么晚了

,同学都要睡觉,半夜不要……练习挥棒。」

  「不好意思吵到大家。」梁彦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啪地把门给甩上。

  梁彦甩了甩头,还觉得有点昏,伸手起来摸了下,后脑大概又撞出个包来,拿镜子一照才发现刚刚用额头那一

撞,从额角流下来的血可不只是用滴的,他连忙抓了条毛巾来止血,抬起手腕一看,五个鲜血淋漓的洞上还连着根

指甲。

  他拔起那只指甲,觉得有点奇怪,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的。

  干!哪来的妖怪……

  他疑惑地把那片指甲用卫生纸包起来,简单把自己的伤包扎了一下,想着明天得去找些艾草净身才行。

  看着房间一团混乱,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干嘛揽上这种鸟事,万一宿舍住不下去他可没地方去。

  梁彦怔了怔突然想起高亦杰下午的话,有点脱力的坐在床上,他可不想搬到高亦杰家。

  那对他来说实在太像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他可以去过个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一、两年有人陪伴的生活,但那又怎么样?到时候等高亦

杰拿到他想要的「遗产」之后,自己不过就是个无用的路人,等着他的只有怒气更重的「他」。

  他突然觉得又痛又累又气,他忿忿地去锁上窗,把球棒斜架在窗台上,滚倒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六章

  隔天起来的时候,全身痛得像是要散掉一样,咒骂着撑起手臂想爬起身,左手才一压到床上就痛到几乎要大叫

,抬起手来一看,昨天被那只女鬼抓到的手腕黑肿成一片。

  ……不会有毒吧?

  梁彦觉得真是麻烦到想撞墙,黑着一张脸起床拿了脸盆去梳洗,宿舍里的同学看到他都马上闪得不见人影,比

见鬼还快。

  他也省得麻烦,不必排队就可以刷牙洗脸。

  他咬着牙刷走到阳台去,他的宿舍在三楼,公用淋浴间外面长了棵差不多高的大榕树,他探出手臂去拔了几片

叶子下来,扔进脸盆里装水洗了脸,顺便拆开绷带清洗一下伤口。

  他看着惨不忍睹的伤口皱起眉来,拿着榕树叶轻轻擦着伤口,居然痛到他快掉眼泪。

  在心里骂过那个女鬼的祖宗十八代,他忍耐着洗黑了七、八片榕树叶才倒了那一盆浊水回房去重新包扎。

  梁彦在镜子前面仔细看了下,脸上被抓的那一道不算深,也还好不明显,额头的伤口比较大,手腕上的伤也可

以包扎起来,麻烦的是脖子上暗红的指印。

  他叹了口气,包扎得满头他也不怕难看,不过这个指印带出门就不是普通的麻烦了。

  已经逼近夏天的时节,围着围巾出门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索性拿绷带把颈子也包起来。

  总觉得屋里还散发着臭气,也没胃口吃早餐,背着背包就走出宿舍,一路怒气冲冲地走进教室。

  刚刚进入教室就看见方乐其和简玉眉、柳明苓正悠闲地在聊天,他快步走去忍住拍桌的念头,冷着脸瞪着柳明

苓,「那条项链是谁给你的?」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最先跳起来的居然是简玉眉,「天啊!你没事吧?」

  「你……又打架了吗?」方乐其看着他,一脸担心。

  简玉眉疑惑的看了方乐其一眼,又望回梁彦,小心翼翼地说:「你、你跟那、那个打架吗?」

  「哪个?」方乐其反而疑惑起来。

  「就、那个呀!」简玉眉也疑惑的看着方乐其。

  梁彦只觉满脸黑线,抬手阻止他们那个来那个去的,努力忍住骂人的冲动,沉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

我问的是,那条项链,是哪里来的?」

  柳明苓被梁彦几乎是青筋爆出的神情给吓得缩了一下,支吾了半天才说:「唔……我其实……不记得……」

  「什么?」简玉眉回头瞪着她,几乎要尖叫,「什么叫不记得是从哪来的?」

  「别凶她了,她才刚好一点。」方乐其赶紧安抚简玉眉,回头望着梁彦,「从哪里来很重要吗?」

  砰地老大一声,梁彦终于忍不住伸手拍桌大骂:「不想我宰了她就给我滚出来!」

  三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在喊什么。

  柳明苓的哥哥一脸抱歉地冒了出来,连声地道歉:『对不起,我妹妹少很多条筋,请您不要介意……那条项链

是她不太熟的男生送她的,她说的不记得是不记得对方的名字,那是她高中同学林依婷介绍给她的,玉眉也认识她

的……真是不好意思这个笨蛋给您添麻烦了。』

  梁彦抱着手臂瞪着那三个人一只守护灵,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管他们,可是已经插手下去的事,如果现

在撒手不管,柳明苓只有等死的分。

  梁彦深吸了口气才开口:「你高中同学林依婷介绍给你认识的,给我想一下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怎么找。」

  简玉眉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们跟依婷是高中同学?」

  柳明苓「啊」的一声,「啊,对,是依婷的朋友,咦?叫什么来着……」

  梁彦无力到极点,要不是柳明苓是女孩子,他肯定会从她的头巴下去。方乐其察觉到其他同学的注目,拉拉梁

彦的袖子,「我们换个地方好了,反正等一下是李老先生的课,要不要跷?」

  梁彦还没回答,简玉眉和柳明苓倒是快速地收拾起东西,梁彦无奈地跟着他们三个换了地方。

  走出东大楼,梁彦发现他们都骑脚踏车,他们学校有名的大,大多数学生都骑车,他大一的时候也买过一部二

手车,摔过五次,被椰子树叶打到三次之后就卖掉了。

  简玉眉载着柳明苓,方乐其跨上脚踏车很自然的说:「我载你。」

  「……不用了,我用走的就好。」梁彦马上拒绝。

  「用走的要走很久耶,我们都骑车比较快呀。」方乐其想了想又说:「你不想给人载的话,不然我给你载?」

  简玉眉和柳明苓两个人四只大眼睛盯着他,梁彦在心里骂了几声,他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太好,等一下要是

上了方乐其的车肯定摔车,他已经全身是伤了,实在不想多摔这一下。

  「一定会摔车。」梁彦抱着手臂瞪着他。

  「不会啦!我技术好得很,要是摔车的话我请你一星期的午餐!」方乐其一脸自信满满。

  「要是摔车的话,这学期都不要跟我说话可以吗?」梁彦没好气地回答。

  「那要是没摔车的话你这学期每天都跟我们吃午饭?」方乐其也抱着手臂盯着他。

  「成交。」梁彦也很干脆,反正肯定会摔。

  坐上方乐其的车后座,梁彦想起小时候也让高亦杰载过,只是比起方乐其现在平稳的速度,高亦杰那根本叫暴

冲。

  从教学大楼一路骑出来,方乐其还一边跟简玉眉聊天,经过图书馆前到大门口那条大道上,方乐其很高兴的偏

着头说:「快到了唷!」

  简玉眉笑盈盈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梁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处在幻觉里,好像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正跟朋友一

起玩闹。

  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一大片椰子叶咻地扫了过来,方乐其赶忙闪开,车头歪了一下,梁彦连忙

抓稳。

  「哇啊——」方乐其虽然闪过那片椰子叶,可是车轮不知道卡到什么,整台车突然往旁边的水沟里栽下去。

  梁彦已经做好摔车的准备,才闭上眼睛车子晃了几下居然稳了下来。

  梁彦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高亦杰。

  他一手按在方乐其的车头上,笑着说:「学弟,骑车怎么这么不小心。」

  方乐其有点委屈地回答:「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椰子叶掉下来我还有闪过,哪知地上有洞。」

  「没事吧?」简玉眉的车靠了过来,柳明苓从背后探出头来笑着说:「你们居然没摔车耶。」

  「对呀,多亏学长。」方乐其可开心得很,回头对着梁彦说:「没摔车,算我赢了吧?」

  「……还没到校门口。」梁彦一脸不悦地指着不远的校门。

  「就骑过去呀!怕你喔。」方乐其很乐的准备继续骑。

  高亦杰没放开按住他车头的手,另一手拉住梁彦一把就将他从车上扯下来,「算你赢就好,这家伙借我一下。


  梁彦正想抗议,高亦杰一把就抓在他受伤肿胀的左手上,一下子痛到要飙泪,连话都说不出来。

  「咦?可以吗?可是我们有事情要说。」方乐其看着梁彦的脸色似乎很难看,但也没出言反对大概是认同。

  「一会儿就还你们了,巷子里那家咖啡店嘛,我知道地方。」高亦杰笑笑地朝他们挥手,顺手把人拖走。

  梁彦忍了好一会儿才爆出脏话,「干!痛毙了你知不知道!」

  高亦杰没理他,拉他到最近的洗手间外的洗手台,径自拆掉他的绷带,「你也知道痛?」

  「废话!你以为我爱……你要干嘛?」梁彦还没骂完,看高亦杰掏出小刀愣了一下,惊叫了起来。

  「放血。」高亦杰回答的时候手也没停下来,梁彦还来不及挣扎,锋利的小刀就往他手上割,暗黑浓稠的鲜血

马上流了出来。

  「靠!你杀人呀!」梁彦已经全身都在痛,再加上这一刀,更觉得痛彻心扉。

  「别用力,血都用喷的了。」高亦杰皱起眉来。

  梁彦实在很想揍他一顿,不过他觉得自己快贫血了,低头看自己手腕上流出来的血是带黑的红褐色,看起来一

点都不正常。

  「这是什么?有毒吗?」梁彦不是没被鬼抓伤过,但还没遇过伤口会这样的。

  「你碰到山妖了。」

  梁彦愣了一下,看高亦杰也不像在开玩笑,「山妖?那不是鬼?是妖怪?」

  「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你要叫她做山鬼也行。」高亦杰笑了笑,掏出块干净的手帕压在他伤口上,一会儿才止

住了血。

  「我都快贫血了……」梁彦抱怨着,但伤口的确看起来比刚刚好很多,而且也没那么疼了。

  「……要不要煮猪肝给你补一下?」高亦杰瞪了他一眼。

  梁彦没理会他的讽刺,「我昨天从伤口上拔起一小片指甲,看起来的确不像人的。」

  「山妖有六成都是猫尸来的,」高亦杰帮他重新包好伤口,又接着说:「所以才说那家伙不简单。你没闻到那

股臭味吗?那女孩就算是烂了也不会有那种味道,她身上只有股土味,肯定被埋在哪个山里。」

  梁彦皱着眉,台北没几座山可以埋人,他想着最好别在台北以外的地方。还在想各种可能性的时候,高亦杰伸

手朝他的脸摸过来,他愣了一下闪开去,也许真有点贫血,还昏了一下,连忙扶住洗手台。「你要干嘛?」

  「你是不是男人呀,还怕人摸!我看你的头有没有事。」高亦杰没好气地开口,伸手去拆他额头随便贴上的棉

布。

  「幸好不用缝,你真是有够乱来,这种打法有几条命可以耗?」高亦杰边念边去拆他脖子的绷带。

  「……那里没伤啦,几个指印而已。」梁彦抱着手臂靠在洗手台上也懒得去阻止他了。

  高亦杰皱起眉,像是瘀青般的指印几乎快变成黑色的,他把手贴在他颈子上,在梁彦抗议前一手按住他的肩。

「别动,一下就好了。」

  梁彦不太习惯被人触碰,从父母身亡,他离开高家之后,几乎就没有人靠近过他,他也不愿意再亲近任何人。

  他不太自在地僵了一会儿,其实大概不到十秒,高亦杰神情认真地盯着他按在自己颈上的手。

  等高亦杰放手,梁彦只觉得颈子上热了起来,不是因为手的温度,倒有点像是拔罐的那种热,他伸手摸摸颈肩

处,真的有点热,回头去照洗手台上的镜子,颈上除了有点红以外,黑指印已经不见了,他疑惑的回头看着高亦杰

,只见他甩了甩手笑着,「走吧,你朋友们不是在等你?」

  「他们是同学。」梁彦有点闷的开口,多亏高亦杰,现在他得每天跟他们吃饭。

  「每天有朋友一起吃饭不是很好?」高亦杰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笑地跟在他后面说。

  「你放了什么式神偷听吗?」梁彦瞪了他一眼。

  「我也有朋友在附近啊。」高亦杰耸耸肩地回答。

  梁彦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望着高亦杰,「你知道我不能交朋友,我不想害他们。」

  高亦杰虽然是笑笑地开口,语气倒很认真,「我在,你害不到任何人的。」

  梁彦皱起眉来,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忍了下来转身要走,高亦杰拉住他的手臂,「把话说完,顺道把你昨天没

说的一起说好了。」

  梁彦甩开他的手瞪着他,高亦杰还是一副不在乎的笑容,「怎么?怕伤害我?」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听见他这么说,梁彦终于忍不住怒气地吼了出来,「你以为隔了十五年再这样突然

出现,我们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的要好吗?」

  梁彦狠狠地瞪着他,一股脑儿地把忍了好一阵子的怒气全爆发出来。「十五年的承诺是你说的,不是我!我最

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过下去的时候你又自以为是的出来说要帮我,自以为是的来帮我

制造朋友,你又知道等你离开了我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梁彦觉得自己不应该说下去,但却停不下来,忿怒和无力感充满了心底。「我的确没有你那么强,我只有那种

乱来的工作方法,因为我要养活我自己!还有我一点也不想收了『他』,你觉得可笑就尽管去笑,从你爸自以为好

心地捡了我再丢掉我以后,这十五年来我只有『他』而已!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说想除掉

他?这就是我想说的,你满意了吧!」

  梁彦喘着气,气得脸色胀红,却又觉得自己可悲到不行。

  高亦杰只是很平静地回答:「我们从来没有想丢下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在你把那家伙当宝贝之前吃掉他,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也只能让你走。」

  梁彦低着头深吸着气,许久才抬起头来,觉得万分疲惫。「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这样了,你放过我就是帮我的

最好方法了。」

  梁彦转身想走,这回高亦杰没有拉住他,只是在他身后开口:「就这样?你打算过这种生活到三十岁?」

  梁彦已经没有力气跟他争辩。「那也是我的事。」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梁彦叹了口气,回头望着他,「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需要你。」

  高亦杰走近他,笑得很温和。「你不想要朋友是因为你不想伤害人,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是因为你怕失去我或

『他』对吧?」

  梁彦没有回答,只是瞪着他,高亦杰认真而温和地望着他,「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只想活到三十岁,

我保证到你死我都在你身边。」

  梁彦怔了怔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高亦杰只是接着说:「第二个选择,我帮你破除这个诅咒,当然在不

伤害『他』的前提之下。只是这样我最多能在你身边二年,不过如果破除了这个诅咒,你就不再需要我了,想交什

么朋友都无所谓,将来还可以结婚,可以有家庭、有小孩,不必再担心亲人朋友或子孙受苦。」

  那听起来像梦一样,梁彦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想要的那个东西,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就

算浪费八年也没关系?」

  高亦杰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却还是回答他:「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想要那个东西,那就跟你拼命想活下去

是一样的。」

  高亦杰停顿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不过我不觉得跟你做八年朋友是浪费时间。」

  梁彦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他应该接受还是放弃,继续回去过他一个人的日子。

  「……让我想想。」沉默了好一阵子,梁彦才回答。

  「嗯,比想都不想就把我踢开来得好。」高亦杰笑着说。

  梁彦低着头,开始为了刚刚幼稚的大吼大叫觉得丢人,「嗯……」

  高亦杰笑着拍他的肩,「走吧,他们在等你,先解决那个山妖比较实在。」

  「嗯。」梁彦点点头,走了一阵子才发觉不对。「你也要去吗?」

  「不然呢?放你一个人去给妖怪啃?我看你家宠物心情差得很,大概不会帮忙吧。」高亦杰笑笑地回答。

  梁彦想反驳,想想却也没错,那只女妖不好对付,他也不想一个不小心就赔上柳明苓的命。

  梁彦在心里叹了口气,哀悼自己能力的不足,乖乖地跟着高亦杰走向方乐其他们所在的咖啡馆。



第七章

  其实,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柳明苓根本就不知道。

  真要回想的话,那刚好是三天连假,她爸妈想趁假期出国玩个几天,通常这种时候她会住到简玉眉家去,她们

俩从小就习惯两边当自己家跑,但刚好简玉眉的表姐要结婚,她姑姑一家已经移民,拜托简玉眉的爸妈让女儿从她

家嫁出去,一下子简家上下忙得鸡飞狗跳,她怕自己碍手碍脚,干脆就待在台北,也省得简妈妈忙到不行还得照顾

她。她高中同学林依婷见她难得落单,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旅行,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她,她想反正也闲闲没事,打

电话跟简玉眉报备了一下就跟着林依婷去玩。

  一行六个人,说是要去嘉义山里的民宿,她跟林依婷还有一个男生在台北车站集合,三个人一起坐火车下去,

到了嘉义车站还有一个男生一起集合,租了机车上山说晚点还会有两个人集合。

  到了民宿柳明苓才发觉林依婷似乎跟所有的人都要熟不熟的,仔细问了,林依婷才招认都是网络上的网友,那

天之前根本没见过面。

  柳明苓干笑了下,想这要是被简玉眉知道大概会被骂,第一次跟网友见面就跑来山里的民宿三天两夜,怎么想

也不太好。

  但是来都来了,林依婷也承认她想来但是一个人又会怕,才拉柳明苓壮胆,大概也是怕被骂,哀求她别告诉简

玉眉,柳明苓也只好答应她。

  结果等林依婷说起那群网友,她还真是目瞪口呆。

  她记得林依婷很喜欢听鬼故事,没想到上了大学更严重。林依婷逛遍网络上各大BBS灵异版,认识了不少的网友

,和其中几个还满投缘的,那之中有个昵称叫银狼的男生据说是个修行者,从小就带天命修行,天命要他济世除恶

,于是他常常在版上贴一些自己收鬼的亲身经历,在他们学校的BBS灵异版相当有名,但是有一次被人呛过说他的故

事都是编的,林依婷跟几个网友还出来替他大战过。

  银狠本身倒是没有出来战,只说修行是他自己的事,他本来就不应该说,但他在这个版待久了很有感情,想说

把事情说给大家听算是一种经验分享,也有警世作用,但既然这里不欢迎他,那他就走,从此撤出灵异版没有再发

过文。之后银狼开了个版,当初替他大战的网友都跟了过去替他抱不平,他只笑笑说那没什么,之后那些跟过来的

网友们都成了不错的朋友,经常就泡在银狼的个版上闲聊,听银狼说故事,林依婷也跟几个人交换了MSN,常常开聊

天室聊天。

  那次的旅行就是银狼说嘉义山里有间屋子有不好的东西,他被那附近的地灵吵到不行,非得逼他去看看,所以

他要离开几天。林依婷跟几个网友一听就兴奋了起来,直吵着要跟,银狼虽然有点头痛,但还是答应让他们跟,不

过要他处理完了才能带他们去看。

  于是林依婷跟几个网友约好了要一起去,但是临行又有点担心,她不确定去的女生会有几个,于是才拉了柳明

苓一起去。

  柳明苓其实也搞不清楚状况,林依婷说会去六个人,结果最后只有五个,有一个临时取消,连她总共三个女生

二个男生,在民宿里聊天喝茶倒也满有趣。晚上大家要去鬼屋探险的时候,另一个女生还担心了一下,那个银狼再

三保证说他收干净了,一伙人就骑车上了山路,往那栋鬼屋去。

  柳明苓迷迷糊糊地跟着去,她也没特别怕鬼什么的,反正鬼故事听起来都一样,她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不可

怕的。银狼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栋三楼的别墅,在晚上看起来果然是鬼气森森,柳明苓还不觉得怎么样害怕,但是一

进到屋里她就开始头痛,这一痛就痛到几乎无法站立,只好勉强在屋里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躺一下,她也不好意思让

大家都没玩到,要大家去玩不用理她,要走了再叫她就好。

  银狼有得到屋主给他的钥匙,说把大门锁了,不会有别人进来,他带大家上去走走,还帮她护了法,林依婷才

放心地跟着银狼和其他人上楼去。

  结果柳明苓一直睡到林依婷用力把她摇起来为止。林依婷看起来一脸紧张,柳明苓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了,林

依婷只说她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柳明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为什么睡得那么死,那个银狼突然开口说她有可能被小鬼缠身了,拿了条银链

说要送她,要她戴着才不会被鬼缠。

  她本来不想收,但是那条链子正好是她喜欢的花样,其他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包括林依婷,她想

林依婷他们信这套,如果不收好像不太给面子,就道谢的收下了。

  接着他们回到民宿,大家都很累的样子,没有人有精神玩,都说要回房去睡觉,隔天一早林依婷就嚷着要回家

,其他人也都赞同,各自收了行李马上冲到车站。柳明苓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林依婷什么也没说,一路沉默

到台北,跟她道别后就飞也似的跑了。柳明苓虽然觉得疑惑,不过她一向不多想,就自己回家。

  「就这样,我只踏进那栋鬼屋一楼而已,连上去都没有就走了,而且从头睡到尾。」柳明苓有点委屈地说:「

而且我本来就不太会认人了,那几个又都用网络昵称来互称,除了那个银狼因为依婷常讲我才记起来,其他的我根

本记不住,更不用说脸了……」

  「如果我认人的功力有八成,那她大概只有零点五成……」简玉眉叹了口气地附注。

  『那屋子里的山妖凶得跟什么一样,我没被打到魂飞魄散算我爸有多烧香给我了。』柳明苓的哥哥忿忿地说,

『这死丫头不知道缺了几条神经,我用尽力量才让她从头睡到尾,不然她早被山妖给拖走了。』

  「所以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彦问的是柳明苓的哥哥。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敢离开明苓身边,不过其他那几人怪怪的,进进出出不晓得在搞什么,最后下来的

时候全都脸色苍白,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

  「不知道啊,我就从头睡到尾……回来也好好的啊。」柳明苓以为梁彦在问她,有点委屈地回答。

  简玉眉瞪了她一眼,「什么好好的,你快吓死我你知不知道!」

  柳明苓缩了缩颈子不敢说话。

  简玉眉气鼓鼓的开口:「等我回台北之后,发现她居然失眠,我一回来就跑来硬要跟我挤着睡,问她是不是怕

她也否认。」

  柳明苓吐吐舌头,「我没有怕呀,就睡不着嘛……」

  虽然柳明苓这么说,但简玉眉知道「睡不着」这种事在柳明苓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她是那种沾枕十秒内就会

睡着的类型,而且不论地点、时间,只要她想睡就能睡,通常都要简玉眉打醒她才爬得起来,在她身上哪有可能发

生睡不着这种事。

  但是怪事不只她「睡不着」这一件。简玉眉隔天夜里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屋里凉飕飕的,揉揉眼睛爬起来

一看,她坐在窗台上身子晃来晃去的,跟梦游一样,把简玉眉吓得马上跳起来,叫了她几声也没反应,屏着气息悄

悄走过去,死命抱住她的腰把她拖下来,然后冲回去把窗给锁起来,回头一看她睡死在地上。

  刚开始简玉眉以为她在梦游。

  带去给医生看,只约好日期要做睡眠测试,先给了药吃。

  柳明苓吃了药理论上会睡死不动,但简玉眉还是发现她一到三点就突然间坐了起来,朝窗台走去,试图开窗,

简玉眉死命想摇醒她,但是柳明苓居然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伸手用力推开她,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推到墙角,

擦伤了手臂。

  简玉眉震惊到不敢动,那种眼神绝不会是迷糊温和的柳明苓,这时也才惊觉或许柳明苓不是在梦游,而那一晚

柳明苓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翻,喃喃自语不停的说着「还给我」,而简玉眉只敢缩在墙角不敢动地望着她。

  直到六点,柳明苓突然间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简玉眉连忙跑过去扶她,才发现她仍然在睡。

  把人拖回床上去,简玉眉边颤抖边收拾,她不知道柳明苓身上的「那个」想找什么,但她肯定柳明苓绝对不知

道。

  隔天她问了柳明苓去鬼屋的事,她说了半天含含糊糊的,她生起气来逼问她,她才说自己其实进去就因为头痛

睡着了,根本就没探到什么鬼屋;试着问她是不是从鬼屋带了什么回来,她疑惑地想半天然后摇摇头。

  简玉眉想这样不行,抓着她到行天宫拜拜,她还没到门口头就痛到几乎直不起身,哭着说要回去,想硬拖她进

去,庙旁卖花的老婆婆看不下去的操着台语开口。

  『你啊呢抹赛啦,硬抹哩去挨佳害死,先取去收收咧佳各来啦(你这样不行啦,硬拖进去会害死她,先带去收

一收再来啦)。』

  简玉眉看着椰明苓痛苦的模样,也难过得泪花乱转,『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是老婆婆也不愿意多说,只挥手叫她快走,她只好扶着柳明苓回家休息。

  她跟柳明苓老家都在高雄,从小就比邻而居,跟姐妹一样长大,从幼儿园到国中都黏在一起,同学们都戏称她

们是双胞胎,一直到考上台北的高中,然后大学,她们也都一直在一起,幸运的同一班,几乎没有分开过,对她来

说柳明苓就是姐妹,她不能看她这样下去。

  隔天打定主意下午要到网络上查到的高人那里去,早上先到学校上课,方乐其看她精神不太好,问了她几句她

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把柳明苓的事说给他听。

  「结果他这个海外归来的ABC居然没笑我迷信,还跟我说你有在帮忙处理这种事。」简玉眉望着梁彦说。

  「这跟迷信有什么关系?」方乐其又是一脸疑惑。

  简玉眉更疑惑的看着他,「不然跟什么有关系?」

  梁彦想方乐其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你到底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不是类似心理治疗的吗?」方乐其看起来更疑惑。

  梁彦愣了一下,高亦杰毫不客气地拍桌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柳明苓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心理治疗呀,所以我的梦游到底是怎么搞的?」

  简玉眉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半晌才转回头来双手按在桌上紧盯着梁彦,气势凶猛得让梁彦不由自主地退后了

点。

  「是他们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简玉眉瞪着他。

  「呃……」

  梁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谁才有问题,简玉眉凑了过来,低声开口:「你是……收、收那个的吧?」

  「玉眉你到底在说哪个呀?从早上就那个那个的。」方乐其也凑过来,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就、那个呀!」简玉眉觉得好像不太好把那个字大声说出来,坐在梁彦旁边的高亦杰笑到快没气。

  「到底哪个啦!」方乐其一脸莫名其妙,声音也大了起来。

  「鬼啦!」简玉眉受不了地大喊了出来,转回头瞪着笑到倒地的高亦杰,「学长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呀!」方乐其一脸错愕的看着简玉眉,「你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简玉眉一脸快崩溃地望着梁彦。

  梁彦忍不住用力踹了快笑到岔气的高亦杰一脚,也觉得方乐其实在很天兵,「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做心理治疗的

?」

  「我叔叔说的呀。」方乐其一脸理所当然,「我回国住在叔叔家的时候,每天都听到对门的女儿在尖叫,我跟

叔叔说那要找心理医生聊聊才行,后来叔叔就找了你来。我问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叔叔说你是做心理治疗的,我还

想说你怎么那么年轻,没想到我们是同学。」

  「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诡异吗?」梁彦哭笑不得地问,不懂是方乐其太单纯还是好骗。

  「是很诡异呀,其他邻居还说你是来抓鬼的,这都有人信了,为什么心理治疗不能信?我听说你很小就独立了

,应该比我们早懂人情世事,有些事与其找心理医生,也许你还比较懂得开导同年纪的人。」方乐其倒是一脸认真

地回答。「而且你走后对门的女儿就好啦,我还听见你开导陈妈妈,后来陈妈妈也开朗很多了。」

  梁彦一时之间也无言了,虽然说这种论点也有点诡异,不过倒好像也不是不能说服人,他当时的确也因为看不

下去劝了那位太太几句,没想到会有用就是。

  简玉眉忍不住插了嘴,「你……真的做心理治疗?」

  「当然没有……」梁彦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虽然看不到,不过我相信有鬼唷。」沉默了一阵子的柳明苓突然开口。「我就觉得我哥一直在我身边。」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梁彦注意到简玉眉的神情暗淡了一下,而柳明苓的哥哥也像是慌了一下地望着简玉眉。

  方乐其倒不觉得这种话是迷信,「觉得死去的亲人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一种心理安慰。」

  高亦杰终于狂笑完,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桌上,抹了抹眼泪,「虽然很好笑,不过你们离题太远了。」

  结果大家都沉默了一下,这下不知道该提抓鬼还是心理治疗。

  「咳,总之……」梁彦清了下喉咙,「随便你们以为我是做什么的都好,你们信不信也无所谓,要解决这件事

的话,得先弄清楚那个晚上,别墅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简玉眉率先用力点头,方乐其也凑了过来认真听,柳明苓睁着圆亮的大眼睛望着他,梁彦觉得这三个同学,实

在都是单纯没有心机的好人。

  ……应该很好骗……

  梁彦替他们的未来担心了一下,先望着简玉眉,「你联络过你那个高中同学吗?」

  「我本来要打电话骂她的,结果这两天手机没人接。」简玉眉神情有点闷,又有些担心。

  梁彦思考了会儿,转向柳明苓,「你完全不认得其他人?去玩的时候没跟谁交换手机或MSN吗?」

  柳明苓歪着头想了会儿,「有一个女生给了我电话,我好像塞在外套口袋里……回去翻翻看应该找得到。」

  「那就这样吧,如果联络得到你们同学最好,找不到的话,你就看能不能联络上那个给你手机的女孩,不管是

谁都行,能跟我见一面就好。」梁彦交代着。

  「我可以找找看那个银狼的数据,我记得在八卦版看过他的事。」方乐其给自己分配了任务。

  「嗯。」梁彦本想自己查,不过他上网的时间不多,对BBS也没那么熟,如果方乐其帮忙也许会快一点。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高亦杰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三人同时凑了过来,专注的望着高亦杰。他掏出一张白纸,推过桌面到他们面前。「把你们的生辰写下来。」

  三人都愣了一下,「生辰?」

  「是啊,就是连几点生的也写下来,学长帮你们合一下八字。」高亦杰笑笑地把笔也递了过去。

  虽然觉得诡异,但也没多问什么,方乐其还打电话回去问了自己是几点出生的,还换算成台湾时间,三人乖乖

地拿起笔写下生日。

  「那今天就这样吧。」高亦杰笑着拍拍手,「大家回去忙,明天下午的课不准跷,下了课再集合吧。」

  「那……明苓这样算没事了吗?」简玉眉把纸笔推回去给高亦杰,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昨天是好好的没错

啦……」

  「链子在我这里,暂时没事,有事我会知道的。」梁彦睨了柳明苓的哥哥一眼。

  『如果有事……我会找您求救的,麻烦您了。』柳明苓的哥哥几乎是弯下腰地拜托。

  朝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简玉眉跟柳明苓先行离开,方乐其因为晚上有社团活动也道别走了。

  梁彦正想着要回宿舍,想到昨天被那只山妖搞得一团乱的房间还得收拾就又叹了口气。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高亦杰语气平常的说,「去给我爸上个香。」

  梁彦犹豫了会儿,想既然再见到面了,也没理由不去上香,「嗯,好啊。」

  高亦杰拿着那张纸,边看边笑,「方乐其的八字很重,难怪神经那么粗;柳明苓稍有点轻,但她有守护灵倒不

用担心;简玉眉还算一般,应该没问题。」

  「嗯。」

  跟在高亦杰身后走出咖啡店,走在安静的巷子里,梁彦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我不是真的觉得你爸捡了我是自以为是,我一直很感谢他。」

  高亦杰回头望了他一眼,笑容满面。「我知道。」

  「嗯。」梁彦撇了撇嘴角没有再说话,只深吸了口气,带着有点别扭和怀念的心情,跟着高亦杰走向他十五年

前待过的「家」。
『091页空白』



第八章

  站在那间公寓前面,他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原以为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

  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进屋里的感觉,也记得最后一次离开的心情。

  他站在高亦杰身后,伸手比了一下。当初高亦杰大约高他一个头,十五年后居然还是高他一个头,有点无奈地

等着高亦杰开了门,回头朝他笑笑,「进来吧。」

  他有些发愣地站在门口,和小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一开门就可以感受到屋里流动着一种温柔宁静的气息,和

门外的吵杂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愣愣地在门边站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屋关门脱鞋。

  门边的橱柜上放着一个白瓷的碗,看着高亦杰顺手把钥匙放在里头,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伯伯以前也这样,

进门就把钥匙、手表、钱包给放在里头,以前那里放的是一个黑色玻璃盘,那还是被他打破的,之后叔叔就换了个

白瓷碗,没想到放到现在。

  「很怀念吧?」高亦杰笑着替他点了香。

  梁彦接过了香,站在神龛前愣了会儿。伯伯遗照里穿的是警装,威严稳重的神情带着温和,而旁边叔叔的照片

笑容还是带点天真而无忧的快乐。

  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举起香祭拜着两位长者。

  伯伯……叔叔,我……我回来了……

  「我把彦子带回来啰,别再托梦威胁我了。」高亦杰一手按在他肩上,没大没小地敲敲神龛。

  梁彦把香插上,双手合十地再感谢了两位老人家之后,回身环顾这个家,看起来一点都没改变。

  高亦杰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出来,随手朝他扔了过去,梁彦还站在神龛前,连忙抬手接下来,不免抱怨了起来

。「扔到神龛怎么办?」

  高亦杰笑着,「我做儿子的都没在操心,你操什么心。」

  梁彦撇撇嘴角,拉开拉环,从瓶口冒出来的白色泡沫让他手忙脚乱了一下,连忙就口灌了下去。

  「你爸他们……回来过吗?」梁彦靠在沙发旁,抹掉嘴边的泡沫。

  高亦杰笑了笑,又是那种一脸不在乎的笑容,梁彦突然记起那其实是在他不太高兴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他在

这里待了不过半年,还七岁的孩子不懂得怎么解释同伴的情绪,现在才记起他从小就是个愤世嫉俗的孩子。

  高亦杰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不高兴,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假的,都是不必要的。

  他当时不懂为什么,对他而言高亦杰已经拥有太多他没有的,为什么对什么都不满意?

  于是他开口问过,高亦杰就像这样一脸不在乎的笑,说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也根本不该活在世上。

  他记得自己暴跳如雷,又哭又闹又打地骂高亦杰为什么要这么想。

  他记得爸爸也这么说过,对不起,我不该生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管该不该生,他们都已经被生下来了,凭什么用一句你不该生下来就叫他去死?

  他就是要活下去,因为他已经活着了。

  小小的高亦杰沉默了很久,告诉他说,叔叔也这么说。

  不管别人怎么说,已经活着了,就该活下去。

  他看着高亦杰迷惑的神情,提醒他至少还有亲人在,有那么好的爸爸跟叔叔,已经很幸运了,他还可以交很多

朋友。

  他记得当时高亦杰用着很哀伤的神情望着他很久。

  『……我曾经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他死掉了,被我害死了。』

  『那我做你的朋友,你不会害死我,因为大概在你害死我以前,我就会死掉了吧。』

  他没有犹豫,只是天真的回答他,然后他们开开心心地做了朋友。

  现在想想,他从来没有问过高亦杰关于那个朋友的事,因为后来高亦杰告诉他「吃鬼」的秘密,他就忘了那件

事。

  沉默了好一阵子,梁彦发现高亦杰盯着他看,也许是想起相同的事,也许没有。

  「没有回来过。」

  「嗯?」梁彦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自己问他,他爸爸跟叔叔有没有回来过。

  「我说我爸。」高亦杰笑了笑,轻轻摇晃着手上的啤酒罐。「连头七都没有回来,人一走就连看也没想回来看

我一眼。」

  梁彦有一点惊讶,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那么疼爱高亦杰的伯伯为什么不回来看他?

  「倒是叔叔,还不到头七就回来了。」高亦杰好笑地睨了神龛的照片一眼,「才六天就回到家里晃了半天,只

交代我记得找你就走了,连问我好不好都没有。」

  「之后呢?」梁彦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一样,那次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高亦杰耸耸肩,「对他们来说责任已了,就不必管我了吧。」

  梁彦却是笑了起来,「听起来像小孩子的气话。」

  高亦杰像是自嘲般的笑着,「是气话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这里怀念的情绪,还是这间屋子的力量,梁彦一回到这里就想起了许多事情,忆起许多他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得很彻底的事。

  望着高亦杰的时候,他突然可以感觉到在他总是伪装着无所谓的笑容下的其实是寂寞。

  就跟自己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记得如何解读这个人,但他的确感受到他的寂寞,就跟他懂自己一样。

  梁彦笑着,「不是说常常托梦来骂你?」

  「那就只是梦而已,梦多了我也搞不清楚了……」高亦杰无奈地笑笑,「如果叔叔真的回来了,我会知道的。


  梁彦没再说什么,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知道,那是什么言语都无法安慰的,他只是接过高亦杰手上的空罐打算拿

去厨房丢。

  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发现厨房也跟以前一模一样,除了好像尺寸变小以外。

  梁彦知道那当然是因为自己长大了,笑着伸手摸摸流理台,小时候这张台子大得要命,自己现在居然可以低头

看。

  他环顾了下厨房,除了炉上总是煮着香喷喷的汤以外,一点都没有改变,连后阳台的分类垃圾桶都还是同一个


  他笑着丢了垃圾走回客厅,「看起来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什么都没动过当然一样。」高亦杰笑着,起身过去开了他的房门,「倒是我们房间有点变动,上了国中之后

爸就换了张桌子给我,床是我自己后来换的。」

  听到「我们房间」,梁彦觉得有点感动,小时候他们一起睡,用着同一张书桌念书,他们曾经就像兄弟一样的

生活。

  走进房里一看,果然是换了张很大的书桌,书架上的书理所当然也都跟小时候不一样,床则是换了张双人床,

梁彦笑他。「换那么大床干嘛?带女朋友回来方便?」

  「大床比较有安全感好吗,小时候你老把我踢下床你忘了?」高亦杰嘲笑回去。

  小时候他们常常关了灯窝在床上讲一晚上的话,伯伯有清晨打坐的习惯,他们爱睡又爱跟,硬爬起来跟着打坐

,到最后总是两个人睡成一团。

  那段时间的回忆,支撑着他好几年没有崩溃,他不愿意想起跟父母的美好回忆,因为只要一想起就是撕心裂肺

的痛苦,但跟高亦杰一起生活的日子,却是宁静而美好。

  他走出房间逛到伯伯的房间,站在门前总觉得不太想开门进去,连那种不想进去的感觉也让他怀念。「小时候

总觉得奇怪,伯伯走到哪就想跟到哪,只有房间怎么也不想进去。」

  高亦杰笑着跟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梁彦被高亦杰拉得退了两步后蹲在地上。

  「再过来一点,这里。」高亦杰像小时候发现什么好玩东西似的拍拍他旁边,梁彦笑着移了位置。

  「你看那里。」高亦杰让他一起蹲在房门左边的地上,伸手指着门上方右侧。

  梁彦看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白色的门框总是让叔叔擦得很干净。

  「再低一点,反光就看得见了。」高亦杰压着他的头,他跟着再低一点看着右上角的门框,这才发现门框上有

细微的反光,仔细一看是个近乎透明的「禁」字。

  「啊,」梁彦双手环着膝,张着嘴望了半天才回头,「这是个禁制?」

  「是啊,我前几天才发现的,好笑吧?家里有个禁制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高亦杰好笑地回答。

  「这是叔叔做的?」

  「不,我想是爸写的。」高亦杰站起来,顺手把梁彦也拉起来。

  「你怎么发现的?」梁彦想他没事也不会趴在这里研究门框。

  高亦杰停顿了会儿,看着他爸的房门,「我本来……想把这个房间整理掉。」

  梁彦愣了愣,「留着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整理掉?」

  高亦杰耸耸肩,迟疑了会儿还是开口,「我想叫你搬过来,总不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起睡,想说把爸的房间整

理整理我可以过去睡。」

  梁彦原以为那天他只是随口说说,倒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搬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果啊,我站在房门口怎么也不想进去,本来想说算了,一转身想想又觉得不对。」高亦杰好笑的说:「我

小时候超爱滚我爸那张床,偷开他每个抽屉跟衣柜,我想半天搞不懂为什么打你来了之后就完全不想进这个房间,

如果是叔叔做了什么手脚我不会看不出来,火大起来上下检查半天,还是趴在地上才看出来的。」

  梁彦想象那个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谁会趴在地上检查啊?」

  「当你上下左右怎么都找不出问题来的时候,也只能趴着找好不好。」高亦杰没好气地开口,「总之,因为我

趴在地上终于看到那个禁制的时候,才想起来有一回叔叔就这样蹲在地上,一脸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门框,我当时

问他怎么了,他边笑边骂爸小心眼。」

  高亦杰想起当时的情景,怀念地笑了笑,「想来是爸不想让我们进去捣乱才写的。」

  「原来是伯伯写的啊……」梁彦看着那个字,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抬起左手愣愣的看着。

  『伯伯,你在做什么?』

  『啊,你起床啦?伯伯……在写字。』

  『写字为什么要拿梯子?』

  『咳,因为……伯伯要拿东西。』

  『那伯伯要写什么?』

  『伯伯已经写完啦。』

  『咦?那为什么伯伯的毛笔上都没有墨水?』

  『呃……伯伯洗过毛笔了。』

  梁彦记得自己一脸疑惑的看着伯伯,后来伯伯好笑的拉起他的左手。

  『来,伯伯写个字给你,别告诉叔叔跟小亦唷。』

  『嗯!』

  那枝没有墨水的毛笔像沾了水一样的湿润,伯伯拉着他的手,轻轻在手上写了个字。

  『这是什么字?』

  『这是一个「静」字,你会用得到的。』

  伯伯温和的笑着,写完了字,让他把手握拳,要他「抓紧」,他当时觉得好玩,一整天也没松开左手,只怕那

个「静」字跑掉。

  因为伯伯说不要说出去,于是他谁也没说。

  梁彦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离开这间屋子之后,他忘记了许多事,他记得伯伯叔叔对他的好,记得和小亦

亲得像兄弟,一些细微却神秘的事情,他却出了门就忘得一乾二净,直到再回到这里才想起。

  「想起什么了吗?」

  梁彦笑了起来,摇摇头,「没什么。」

  结果他们就这样窝在沙发上闲聊,聊到累了,安静下来许久,倒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只是静静的一人占着沙

发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说真的。」高亦杰伸长了腿踢了他一下。

  「嗯?」梁彦不想动,只懒懒的应了声。

  「要不要搬回来?」

  梁彦笑了起来,「睡哪?我可不想跟你挤一张床,还是你舍得涂掉你爸的禁制?」

  高亦杰撇撇嘴角,「……换成两张单人床如何?」

  梁彦叹了口气,「算了吧,住在这里只会惹得『他』更生气,我可不想每天只要一出门就全身发冷。」

  「啊啊,真想吃掉他。」

  「别小孩子气了。」梁彦笑着也踢了他一脚,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后坐起来。「我饿了。」

  「我找点东西吃。」高亦杰爬起来,摸到厨房翻冰箱。

  梁彦觉得屋里暗了点,走过去把灯打开,一下子屋里亮了起来。

  明明是十五年没再踏进过的地方,他却觉得自在得像回家一样,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回头看见落地窗开着,

风吹了进来窗纱摇动,他觉得有点凉意,打算去把窗关起来,走近阳台边伸手正想拉上窗门,突然间心脏一阵剧痛


  那种感觉就像利剑穿心一样,狠狠地刺过他的心脏,他一下子无法呼吸跪坐在地上,连喘气也不能,额上逼出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的时候却是冰凉的。

  他还记得这感觉,虽然已经很久不曾发生过,但他仍然深刻地记得这种痛苦。

  他跪坐在地上几乎撑不起身体,从窗户望去他可以看见那飘浮在半空中的红色眼眸带着的怒意,冷冷地刺进他

的心底。

  他连发出声音也不能,就在心脏剧烈的痛楚快要淹没他之前,他看见「他」突然间散开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打

散,在「他」分裂成好几块那瞬间,他得回了自己的呼吸,心脏的剧痛和急速的跳动也停止了。

  听见窗门碰地关了起来,他喘了口气,汗水几乎流进眼底,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起来,没一会儿冰凉的毛巾贴到

他脸上。

  「叫你让我吃了他又不肯,这不是活受罪?」

  梁彦虚弱地笑笑,接过毛巾擦拭才发现还不到半分钟的事,居然让冷汗湿了全身。「……习惯就好,『他』也

很少这样。」

  高亦杰蹲在他面前,没好气地望着他,「你不觉得帮他说话是件很可笑的事?」

  梁彦的确觉得很好笑,也笑了起来,「是很好笑没错,不过又能怎么样?他是来报仇的,搞不好我上辈子杀了

他全家才会得到这种报应。」

  「你才没有。」高亦杰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上的毛巾走向厨房,抱怨似地念着:「你爸也没有,你爷爷也没

有。」

  「你怎么知道?」梁彦的视线跟着他转进厨房。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打听过?」高亦杰拧了毛巾再走回来递给他,「那大概是更久以前的怨仇,不知道几十代

甚至百代之前的事,才会有这样的怨气存在。」

  梁彦再抹了抹脸,才扶着墙站了起来,「那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高亦杰摇摇头,神情颇为认真,「这才是奇怪的地方,通常我要问的事,没有鬼敢不告诉我

,可是你那个宠物的事没有人敢多说。」

  梁彦坐到沙发上去,刚刚被这样折腾过之后,觉得有点虚脱,也没力气再去想些什么,如果连高亦杰都问不出

来的事,肯定也没什么人能给他解答了。

  「我会想办法的。」高亦杰没再说什么,只按了按他的肩。「我煮了面,吃一点?」

  「嗯……」梁彦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没食欲了,明明刚才就是他喊饿的。

  梁彦坐到餐桌前,热腾腾的香气直灌进鼻端,他捧着碗喝了口汤,怀念的感觉从胸口一路热到胃里,他带着讶

异地说:「这跟叔叔煮的……好像。」

  「当然,他别的不爱教我,倒是死命教我怎么做菜,就深怕他不在了之后,我会把自己饿死。」高亦杰笑着睨

了他一眼,「跟我住的话,每天给你做便当都行。」

  「……我可不想提早心脏病发而亡。」梁彦低头吸着面条,但不可否认的,他刚才的确心动了一下,他常常不

是泡面就是吐司解决掉一餐,最多还是学校福利社的饭团或是面,收入多的时候才会出去买便当或是自助餐,偶尔

关来找他的时候会请他吃顿饭。

  梁彦吸着面条边叹息着,要是每天有人做饭给他吃,该是多幸福的事,只可惜他还想活下去的话,还是别妄想

太多。

  「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高亦杰没头没尾的又说了一次,梁彦只含糊地应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安静地享受那碗热

腾腾香喷喷的面。



第九章

  简玉眉望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活泼热心的林依婷。

  本来漂亮的脸蛋现在包裹着绷带,手、脚不仅骨折,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包扎了七、八处。

  「怎么会这样……」柳明苓一脸苍白,不明白才刚分手没一星期,见面时还活蹦乱跳的朋友怎么会变成这样。

  简玉眉望着林依婷的母亲,「林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晓得。」林依婷的母亲也只是红着眼眶,「上星期突然回家来待了好几天,问她怎么没去学校她只说

没课,我觉得有点奇怪,她平常放假不是出去玩就是待在宿舍,难得肯待在家里我也就随她。前几天早上我说要去

买菜,她叫我等她一下她换件衣服陪我去,我还高兴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就从三楼摔下来了。」

  边擦着眼泪,她又说下去,「我怎么也想不透她怎么会摔下来,三楼阳台的栏杆那么高,我都不知道她爬上去

干嘛,警察还问我她会不会是想自杀,才高高兴兴说好久没陪我去买菜的孩子怎么会自杀。」

  简玉眉跟柳明苓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跟山上发生的事有没有关系。

  「林妈妈,依婷这几天回家有说什么吗?」简玉眉小心地问。

  哭得双眼红肿的中年妇人只是摇摇头,「就跟平常一样,不是上网就是看电视,不过上网的时间倒是比之前都

少,草草看了下计算机就冲下来陪我做饭洗碗,每天早晚都还记得要去佛堂上香,我还想她怎么这次回来这么乖…

…」

  「林妈妈……她都没有醒吗?」柳明苓有点哽咽地说。

  「没有……我把她最喜欢的东西都带来了,想说她一醒来就可以看到……」

  看着林依婷的母亲和柳明苓一起哭了起来,简玉眉也红了眼眶。

  她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如果能解决这件事,也许林依婷也能有救。

  简玉眉侧头看着旁边桌上那台粉红色的笔电,犹豫了一阵子,抬头望着林依婷的母亲,「林妈妈……现在说这

个可能不太好,不过依婷有份重要的报告要交,她有托我帮她看一下,可是我一直没收到她寄给我的档,我想帮她

交这份报告,这样她醒来以后……比较不会耽误到功课,所以你可以把她的笔电借给我吗?」

  林依婷的母亲擦着眼泪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你们三个从高中就这么好了,有什么东西不能借你的,而且还

是为了她。」

  林依婷的母亲擦干眼泪,笑着把女儿的笔电递了过去。简玉眉心里觉得很难受,但还是接过了笔电,「谢谢林

妈妈。」

  柳明苓不知道什么报告的事,只是沉默着看着简玉眉跟林依婷的母亲道别,说好会把计算机带回来还她。

  简玉眉把轻巧的计算机塞进包包里,拉着柳明苓离开医院,冲到医院外面才坐在长椅上掩着面忍不住哭了起来


  柳明苓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坐在旁边跟着难过,过了会儿才弄懂了简玉眉是在难过什么,也跟着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害你要跟林妈妈说谎。」

  简玉眉哭了一阵子才擦干眼泪,气呼呼地骂:「要不是她拖着你去跟不熟的人玩,哪来这些事?这个大笨蛋,

等她好了以后看我还让不让她混什么鬼版!」

  简玉眉看柳明苓也哭红了眼睛,塞了包面纸在她手上,拉着她起来。「不要哭了啦,先回去再说。」

  一路沉默的坐着捷运回学校,中途打了个电话给方乐其,她们窝到平常爱去的那家咖啡店去。简玉眉开了计算

机,看了下林依婷的档排列,只要看起来跟这次事件无关的她就不碰。

  关掉文件夹后直接打开了BBS,她知道林依婷惯用的ID和密码,林依婷从以前就很依赖BBS,不管什么大小数据

都存在BBS里,好几次她忘记朋友的电话和地址,都是打电话给简玉眉让她帮她上站查,而林依婷因为记忆力不太好

,所以不管是哪个站用的账号都是相同的。

  简玉眉打开PCMan,上一次浏览过的站台就全开了出来。一共五个站台,她一个个上去,从站里的最爱看版里找

,有三个站有信件,她看了下标题看来不像有关联的她也没去开。

  对于这样探究好友的隐私,她心里很歉疚,但她也不晓得林依婷现在伤成这样,除了开她的计算机,她还能做

什么才能找到除了她们以外在场的其他人。

  柳明苓翻出的那个电话号码也没有人接,不管怎么打怎么留言都没有回应。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她担心也许这个电话的主人也已经受害,这么一想就又担心起柳明苓来。

  简玉眉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间眼睛一亮。

  她看见其中一个站台里有四、五封都是同一个人寄来的信,标题都是「关于那天的事」,最后几封充满了「你

还好吗?你没事吗?给我回信」这样紧张的语气。

  她把同一个ID的信件全找出来。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作者:naomi0123(……)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4/29 Thu 23:35:42
我也觉得这样放着小狐狸是不对的,可是我们在当时都没有反对银狼大的做法,照他所说的,我们都是共犯,要是

报警……我们又会怎么样呢?说实话我很怕……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4/30 Fri 01:10:24
当时大家都吓到了,会听从银狼大的做法是正常的。说实话那是个意外,没有人要负责的,真的要该找个负责的人

,不就是带我们去的银狼大吗?而且他不是一再保证那里没有问题的吗?那为何我们要为他的夸大不实而担负这种

心理压力一辈子呢?小狐狸也是有家人的,她爸妈一直没等到她回家会有多难过,我们应该为了她出面才对。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1 Sat 08:23:01
你看见新闻了吗 那个从教学大楼跳下来的X学生是阿庄啊!就是PPPatrick!天啊,怎么会这样?不知道他怎么样

了……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4/27 Tue 22:55:27
我想了很久,总觉得那种做法是不对的,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看你那天能那么维护朋友,应该可以理解我的

想法,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这件事呢?

作者:naomi0123(……)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4/28 Wed 02:05:13
我也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你有想法吗?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4/29 Thu 17:20:04
对不起,回信晚了,我一早就有课忙到现在……orz
说真的,银狼大的做法出乎我意料,这跟他平常所说的修道之人该做的事完全是两回事,回来之后我想找他确认一

下是不是真的就扔着不管了,他也没回我信,手机留言也没回,看来是完全不想管了,我们虽然跟小狐狸不熟,但

也不能就这样扔着不管?
我想最晚这星期日,如果银狼大再不给我个回音的话,我就要报警了……到时候希望你可以陪同,你愿意吗?

作者:naomi0123(……)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1 Sat 10:21:20
我看到新闻了……这会不会是在惩罚我们丢下小狐狸……我昨天写信给ula问她的想法,她好像也认同你说的,我们

见面聊聊好了,她明天会上台北参加研习会,说后天可以见面,你后天有空吗?
P.S.银狼大有联系你了吗?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1 Sat 14:03:52
这真是太好了,坦白说我松了口气,后天我们大家聊一聊,如果ula也赞同这件事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报警……当然

银狼那混账没回信给我,我过去真是看错他了,什么修道人,全都是在骗人!

作者:naomi0123(……)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2 Sat 09:33:04
怎么办 我刚刚打电话给ula,结果是医院的人接电话,说她从研习会场的楼梯上滚下来,严重脑震荡昏迷不醒。这

一定不是巧合,不可能阿庄和ula接连出事,怎么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银狼大是不是也出事了?我们该怎么办?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2 Sat 15:44:25
你先别急,我想……也许真的是巧合也不一定,你可以跟我见个面吗?我今天课上到五点,你有空随时可以跟我约

时间,我也可以逃课没关系,我的手机是0933XXXXXX,我等你电话再出门,你住不远的话,我也可以去接你,你先

不要怕,我想不会有事的。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2 Sat 22:03:12
没收到你的回信,你还好吗?有什么状况都可以回电话或回信给我,就算真的是报应……也不该由我们来承受,我

们如果把小狐狸带回来,我想她会原谅我们的,你别担心,跟我联系好吗?不管多晚我都等你电话。

作者:Smiledog0827(这样是不对的……)
标题:Re:关于那天的事……
时间:20XX/05/02 Sun 08:38:56
我真的很担心,你不要紧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好吗?你朋友毫不知情,阿庄跟ula又出了意外,银狼也下

落不明,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回个信给我好吗?我真的也很害怕……

  简玉眉越看心里越毛,看看时间,他们信里的ula出事隔天,林依婷就从楼上摔下来了,那之后再隔天就是柳明

苓开始梦游的时候了。

  之后的信都是简单而着急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事,一直到昨天终于停止寄件了。

  简玉眉觉得心里发凉,简单地归纳了一下事件,他们在山上遇到了什么意外,以致于得丢下那个叫「小狐狸」

的女生……既然Smiledog0827用「她」来称呼的话,应该是女生。

  而从头睡到尾的柳明苓并没有发现那个女生出了意外……

  简玉眉顿了一下,怎么可能有人出意外她会没发现?至少会少人啊?

  「明苓,你说你们总共去了多少人?」简玉眉疑惑地发问。

  「六个啊,三个男生三个女生,连我在内。」柳明苓扳起手指算,「我、依婷,跟一个女生叫小狐狸……」

  「等一下!你说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就是那个小狐狸?」简玉眉皱起眉来问她。

  「嗯,她的ID叫FOX什么的,大家都叫她小狐狸啊。」柳明苓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她。

  简玉眉觉得有点诡异,明明从这信里看来,那个「小狐狸」在山上就出事了,他们被迫丢下「小狐狸」才有之

后的事……

  「你确定你们是六个人?六个人上山六个人下山?」简玉眉更疑惑的盯着她看。

  「……就算我不太会认人,至少会算数好不好。」柳明苓扁起嘴的回答。

  简玉眉想了想也觉得怎么可能少了一个人会不晓得,如果是这样,那这信的内容就诡异了。「你再数下去,还

有谁?」

  「唔……我跟依婷、小狐狸三个女生,另外三个男生就那个银狼,一个从台北跟我们一起下去的男生叫阿麦,

说是念S大的,还有一个男生是从台中下去的,叫阿庄,是念X大的吧……好像。」

  「那ula呢?」简玉眉又看了一篇依婷跟Smiledog0827的信件,男生去掉阿庄跟银狼,他大概就是叫阿麦的那个


  「ula?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柳明苓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摇摇头。

  简玉眉看着那几封信觉得越来越奇怪,柳明苓把头凑过来,「你到底看到什么?」

  啪地一下简玉眉连忙把计算机盖起来,「你不要看,我一个人看就够对不起依婷的了。」

  「……对不起。」柳明苓愣了一下,有些难过地低头道歉。

  「我不是骂你啦……我只是觉得越少人看见越好。」简玉眉赶忙开口安慰,其实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柳明苓看

到信里的内容,自己看完已经觉得很诡异了,她不想让柳明苓害怕。

  「嗯,我知道。」柳明苓只是点点头,回着笑容表示她不在意。

  简玉眉倒觉得难过起来,柳明苓一向乐观又随性,神经是有点粗,但也没有真的粗到哪里去,大多时候都是装

做不知道、不在意,也不跟人计较。

  没有什么纤细的心思,也不太深入思考事情,常常很阿Q的就让事情过去,吃了亏也不在意,得了便宜就开开心

心的,这样乐天安分的个性从来就不会去争什么,更不会去害人,她不知道那个「小狐狸」是遇到什么事,但不管

是什么事绝不会有柳明苓一份。

  「你们怎么了?」

  在她们沉默下来的时候,方乐其刚好到了,一见气氛有点不对,放下背包就笑嘻嘻地坐下来。「我饿毙了,你

们要吃饭吗?」

  「嗯,中餐也还没吃……」简玉眉这才想到她们冲出医院就直奔这里,连饭也没吃。

  「先吃吧,下午有课,学长说不能逃课。」方乐其拿起菜单研究了起来。

  简玉眉朝柳明苓笑笑,「先吃吧,下午课上完,等梁彦跟学长来了,我们再讨论吧。」

  「咦?我都忘记了,梁彦应该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吧?」方乐其看看表,「都快两点了!」

  「昨天好像只约了下午上完课见面……」柳明苓歪着头想。

  「没关系,叫他晚上补回来。」简玉眉笑着。

  「等一下跟他要手机。」方乐其笑着把菜单推到柳明苓面前。「一起看,看要吃什么。」

  「嗯。」柳明苓也笑了起来,三个人凑在一起看菜单,说说笑笑的耶化解了难过和尴尬的气氛。



第十章

  梁彦一路呼吸困难地走回宿舍。

  有点像是心悸,呼吸也不顺畅,全身上下不管哪里都不舒服,但高亦杰在身后一路碎碎念,他连抱怨都不敢抱

怨。

  他知道「他」气得要命,而且不敢靠近,他想被打散的感觉大概也不太好受。

  想到就觉得有点好笑,可是想笑出来的同时,他又觉得心脏像是被捶了一拳一样,也只能苦笑。

  昨天吃完了晚餐就一动也不想动,最后还是跟高亦杰挤着睡了一晚。

  早上要出门上课的时候,借了高亦杰的衣服却怎么也不合身,最后还是决定回宿舍拿衣服。

  高亦杰一路跟在身后试图说服他搬过去或是吃掉「他」,梁彦也只当作没听到地随他跟在身后

  一回到宿舍不知道为什么沿路的同学都盯着他看,原来就常常有人用奇异或惊恐的眼光盯着他,但今天不知道

为什么特别明显。

  他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身后又有个啰嗦鬼,他理也不想理地走回他的房间,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舍监和两个同

学站在门口讨论着什么,他有些疑惑地走近。

  「有什么事吗?」

  舍监和同学转回头来看见他都是一脸惊愕。

  「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昨天早上,昨晚我外宿没回来。」梁彦拿出钥匙打算开门。

  「……那、那、那昨天是谁在你房里?你把房间借给别人吗?」舍监一脸惊恐地开口,「借给别人也没关系,

下次不要这样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

  梁彦跟高亦杰对望了一眼,突然想起那个山妖,她进不了高亦杰的家,也许依循着昨天的记忆又找回到他宿舍

来。

  「嗯。」他只暧昧地应了声当回答,他想舍监宁可原谅他把宿舍借给别人也不愿意相信这里有鬼。

  只是一打开门梁彦几乎气炸,整间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东西摔的摔坏的坏。

  舍监也吓一跳,「你、你是把房间借给谁啊?」

  「这是遭小偷吧。」高亦杰在后面凉凉地说。

  「咦?那……有掉什么东西吗?要通知校警吗?」舍监疑惑地探头去望了几眼。

  「先不用,我们确定一下有没有掉东西再说吧。」高亦杰跟着走进房间,客气地把舍监挡在房间外。

  「你是梁彦的同学吗?」舍监疑惑地看着高亦杰。

  「我是他哥哥。」高亦杰满脸的笑。

  「呃……梁彦不是独子吗?」

  「是啊,他是我们家收养的。」

  高亦杰笑着在舍监惊愕的神情面前关上门。

  「……你不要乱讲话好不好。」梁彦无奈地睨了他一眼。

  「让他们觉得你有家人比较不会被欺负嘛。」高亦杰笑了笑,随手帮他捡拾被摔到地上散落的书本。

  「我又不是小学生。」梁彦抓了个塑料袋把被撕碎已经不能利用的东西给塞进去。

  「不过说真的,我爸是当时是想领养你的,不过我叔叔说不行。」高亦杰耸耸肩,停顿了会儿觉得这样说似乎

不太好,又补充说明:「我叔叔很喜欢你的,只是他说那就是命,他不能改变。」

  「我知道,我有听到。」梁彦苦笑着,他还记得因为他听见了那段对话,躲在棉被里哭了一整晚。

  高亦杰怔了怔,突然笑着伸手用力去揉他的头,「我还以为你哭一晚上是在想你妈。」

  梁彦觉得脸上发热,把他的手拨开,「都那么久的事了,记那么牢干嘛!」

  「你也没少记什么啊。」高亦杰笑着,转头看见梁彦横在窗台上的球棒。「看来是这里进不来所以从别的地方

溜进来的吧。」

  把球棒拿下来,高亦杰才发现梁彦把那条银链用大头针钉在球棒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火大了是吧?」

  「嗯?」梁彦回头看高亦杰在拆那条链子,想起那只山妖他就火大。「废话,她那么想要,有种就来拿。」

  高亦杰笑着,趁他没注意把那条链子塞进口袋里。「快上课了,晚点再回来收吧。」

  「看到就烦!干,我的讲义全毁,影印也要钱好不好!」梁彦越收拾越气。

  「那就先丢着好了,你不是要换衣服?讲义我给你,下课再陪你收拾。」高亦杰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梁彦也觉得烦,把手上的垃圾袋一扔,开了衣柜拿了件换洗的上衣换起来。

  高亦杰顺手帮他抽了二、三件T恤出来塞进自己的包包里。

  「你干嘛?」梁彦瞪了他一眼。

  「放我那里呀,你偶尔过来睡的时候可以换,给你买新的你一定不要。」高亦杰理直气壮地回答。

  梁彦已经一肚子气,懒得跟他争,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在床上,拉起包包跟他走出去。

  走到半途高亦杰就被章教授电话呼叫走,一脸哀凄地说待会见,梁彦只摆摆手叫他快滚。

  说实话,他还满喜欢念书的,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只能活到三十岁的话,念那么多书干嘛,不过他没有朋友、情

人、家人,他不知道独自一个人能疯到哪里去,还不如多念点书来得实在。

  况且他总是抱着也许他可以活过三十岁的希望,也许「他」最终会放自己一马,也或许他能找到方法活下去。

  抱着这么一点点的期望,他总觉得不能把三十岁之前的时光荒废掉,至少多念点书也没什么坏处。

  走进教室坐下来,眼角余光瞄到三人组正在窃窃私语地偷看他,他反正也习惯了,装做没看见就好。

  正打算从包里拿出笔记,柳明苓晃了过来,眨着她的大眼睛蹲着趴在他桌前,「梁彦,你有手机吗?」

  梁彦怔了怔,迟疑了会儿,「有是有……」

  「可以借我一下吗?」柳明苓漾着可爱的笑容,看起来很愉快。

  梁彦搞不太懂她想干嘛,他上大学三年,还没有女孩子这样笑着跟他借东西,通常她们都怕他,或是讨厌他。

  但他想柳明苓开始不怕他大概是她哥哥的关系,守护灵的想法会改变主人的心情,她哥觉得他没有恶意的话,

她也不会怕自己。

  『她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啦,没有恶意的。』柳明苓的哥哥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彦也不太知道怎么驱赶女孩子,反正账单也不是他在缴,想想就把手机掏出来给她。

  「谢谢!」柳明苓接过手机高兴地跳起来冲回简玉眉身边,手上一边快速的在手机上拨号,而简玉眉手上已经

拿着手机。梁彦正奇怪既然简玉眉手上有手机,柳明苓干嘛不跟她借就好的时候,简玉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笑着

按掉了号码,然后操作起手机。

  「换我换我!」方乐其也拿着手机像小朋友一样的叫喊。

  梁彦目瞪口呆,他现在知道他们在干嘛了,他们在记他的手机号码,等到他们三个互打一通之后,柳明苓才笑

盈盈地走过来,「还你,我帮你把我们的号码都输进去了。」

  梁彦实在是好气又好笑,板着脸瞪着柳明苓,「这支手机是我工作用的,不是拿来玩的。」

  「不能接吗?」柳明苓抓着手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方乐其围了过来,「反正你有空的话就接嘛,没空不要接不就好了,这样我们要找你才找得到啊。」

  「嗯,你还没陪我们吃中饭。」简玉眉点点头。

  「对对,所以改吃晚饭。」方乐其咧开得意的笑容。

  梁彦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乎想把单纯三人组给扫出他的视线外。

  「你越来越受欢迎了。」

  随着身后响起的声音,一只手臂越过他的肩,把一份讲义放在他桌上。

  梁彦抬头去看,高亦杰按着他的肩,「呐,你的讲义。」

  「谢啦。」

  「梁彦,手机还给你。」柳明苓把手机塞进梁彦手里,抬头朝高亦杰笑,「学长,也跟我们交换号码吧。」

  高亦杰挑起眉来,「你有手机?」

  梁彦看着他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虚。「……关给我的,拿来联络用。」

  「喔,关给的,连我都不知道号码呢。」高亦杰笑笑,掏出手机来望着柳明苓,「你手机几号?」

  「学长我来。」柳明苓接过高亦杰的手机,三人组又围在一起开始乱打一通。

  等高亦杰拿回手机,教授也差不多走进教室。

  「待会儿老地方见。」高亦杰拍了拍梁彦的肩,却是看向三人组。

  「嗯,学长待会儿见。」

  梁彦吐了吐舌头,高亦杰的小心眼他小时候就见识过了,没想到大了也没长进。

  正觉得好笑,看着手上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感动的时候,突然间心脏又猛地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梁彦咬牙忍住,伸手用力在心口捶了几下,有时候他很担心心脏会不会就这么停下来。

  还来不及喘气,目光一抬刚好走廊外的高亦杰正停下脚步望了他一眼,接着眉头一皱,梁彦还来不及抬手跟他

示意自己没事,侧头一看「他」又散成好几片……

  梁彦苦笑着,只能无奈地看着跟小孩子没两样的高亦杰冷哼了声地离去。

  这样下去,大概不到三十岁就心脏麻痹死亡了吧……

  梁彦叹了口气,回过神来想努力的听课,却怎么也专心不来。

  才没几天的时间,他的生活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他还没有办法适应。

  先是跟高亦杰重逢……严格来说是他找上自己,再来是方乐其他们这单纯三人组。

  他曾经很想要朋友,也试着对人释出善意,但到了最后下场总是惨不忍睹,他好不容易习惯拒绝人的生活,现

在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三个。

  梁彦轻叹了口气,也许等解决山妖事件之后,他的生活就会恢复原本的样子,到时候就会觉得现在的担心很可

笑了。

  自嘲地笑了笑,感觉到「他」带着忿怒歪歪斜斜地拼了回来,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终于比较集中精神地上课


  二堂课结束,教授都还没走,三人组深怕他溜走地围了过来。

  「吃饭!」方乐其笑嘻嘻地黏了过来。

  简玉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吧,先坐坐好了。」

  梁彦望着柳明苓,「你找到你同学了吗?」

  柳明苓本来开心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微微点头,「她……出了意外。」

  梁彦皱起眉,那大概表示事情更糟了。

  在方乐其想要说什么之前,他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方乐其怔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嗯,走吧。」

  「嗯。」简玉眉笑着伸手拉着柳明苓一起走。

  等走出教室,梁彦就想起了上次的教训。

  「我载你!」

  看着方乐其展开他闪亮的笑容,梁彦实在觉得很崩溃。

  「……我用走的就好。」

  「欸——」三人组一起发出不悦地表示。

  梁彦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人:「你们是小学生吗?先给我滚过去,我用走的就好!」

  在方乐其扁着嘴决定听话的时候,柳明苓突然跳下简玉眉的车。「我陪梁彦走路好了,你们先走吧。」

  梁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柳明苓,「……我不用人陪。」

  「一起走有伴嘛。」柳明苓笑眯眯地望着梁彦。

  方乐其怔了一下,看向简玉眉,简玉眉歪着头看着柳明苓几秒,才点点头,「嗯,那我们先走,你们慢慢走。


  「待会儿见。」柳明苓朝他们挥挥手。

  梁彦望着她半晌,大概知道她想干嘛,等方乐其他们骑远了才开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柳明苓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很笨,不太会处理事情,玉眉不在我就什么都搞不定。」

  梁彦沉默着,他想柳明苓还没有说完。

  「我只是想跟你说,谢谢你愿意帮我。」柳明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带了点迟疑地开口:「我只是想问你

……我会不会拖累玉眉?」

  「……我不会算命。」

  「不是啦……」柳明苓发觉自己问得不清不楚的,赶忙补充。「我是说……依婷,就是我同学,她出了意外,

给我手机的那个女孩也下落不明,玉眉又说我会梦游,如果她没看着我,我也有可能会出意外。」

  柳明苓停顿了会儿才又说下去,「我自己出事就算了,我是怕玉眉会因为我也出意外……我很怕。」

  梁彦望着她有点苍白的面容,侧头看她哥哥同样忧郁的神情,他吁了口气,「你哥叫什么名字?」

  柳明苓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扯上她死去的哥哥。「明靖,我哥哥叫柳明靖。」

  『啊,请不要告诉她……』柳明靖一脸慌乱地想阻止梁彦。

  「你放心好了,你哥会保护你们俩的。」梁彦没理会他的阻止。

  「我哥真的跟着我?」柳明苓一脸讶异地望着他。

  「嗯,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不太爽。」梁彦好笑的示意她边走边说。柳明苓一脸惊喜的回头上下看了半天,「他

不想你跟我说他在对不对?」

  「大概吧。」梁彦耸耸肩。

  『这笨孩子知道我在的话,什么都会依赖我的!她会更没有顾忌的到处闯祸!』柳明靖怒吼着。

  「我看她好好的,是你保护过度吧。」梁彦瞪了暴跳如雷的柳明靖一眼。

  「你跟我哥哥说话?」柳明苓眼睛发亮,「他一定说我很会闯祸对不对!」

  「你们很要好?」梁彦有趣地望着她。

  「嗯。」柳明苓笑着点点头,「他很疼我,虽然总是从早骂到晚的,但是我知道他疼我。」

  柳明苓笑着,却有几分凄凉的味道,「我哥跟我妈一起出车祸过世了,我哥就像我妈一样精明能干,我想他一

定担心得要命为什么留下来的是我跟我爸这两个胡涂鬼。」

  「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梁彦淡淡地说。

  「是啊,我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柳明苓笑着,大概是想起这次的事神情又暗淡了下来。「但还是一样很会

闯祸。」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梁彦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高亦杰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他当时觉得整个人都

是暖的,他想他可以分一点给柳明苓。

  梁彦笑了起来,望着柳明苓,「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一直担心也没有用。」

  柳明苓眨眨她的大眼睛,「我第一次看你笑耶。」

  梁彦僵了一下,撇撇嘴角沉默了下来,看来柳明苓也缺乏接收暖意的神经……

  柳明苓下意识地又回头望望身后,当然是空荡荡的,「啊,不过,请不要告诉玉眉……」

  梁彦疑惑的望了她一眼。

  「我是说我哥的事……」柳明苓小声的说,「她要是知道我哥在的话,会放不下的……」

  「他们交往过?」梁彦朝后睨了一眼,柳明靖满脸胀红。

  「唔……应该没有吧,我不在家的时候都跟玉眉黏在一起,他们有约会的话我不会不知道。」柳明苓低头想了

想,「不过我知道玉眉喜欢我哥,我哥虽然嘴上说玉眉是他第二个妹妹,但是我知道玉眉对我哥来说绝对跟我不一

样。」

  「……你哥实在不该当你的守护灵,他喜欢简玉眉的话不该离她这么近。」梁彦老实开口。

  『要你多事了!』柳明靖暴跳如雷。

  「对,我最好不要多事。」梁彦瞪了他一眼。

  柳明靖想起是自己拜托他救妹妹的,马上气焰又低了下来。

  柳明苓知道那句话大概是跟她哥说的,又回头看了一眼,梁彦苦笑着,「你又看不见,没事不要一直回头。」

  「喔、喔喔。」柳明苓沉默了一阵子,就在他们终于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叫你不要回头了!」

  「对不起……」



第十一章

  梁彦跟柳明苓踏入咖啡店的时候,高亦杰已经坐在那里跟方乐其、简玉眉闲聊。

  「我想说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打电话了。」方乐其笑着朝他们招手。

  柳明苓坐到简玉眉身边,「走到学校外面要很久耶。」

  「你自己爱走。」简玉眉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喝什么?」

  「我有点饿了欸。」柳明苓专心研究起菜单,梁彦看也没看地点了杯红茶。

  「你不饿吗?这里的咖啡很不错耶,你昨天也只点红茶。」柳明苓歪着头看梁彦。

  简玉眉悄悄踩了她一脚,若无其事地开口:「这里红茶好喝啊,是你咖啡喝太多了好不好!」

  「对啊,我也喝红茶好了。」方乐其把手上的菜单推了回去。

  高亦杰笑笑地把菜单拿起来,「学长请客好了,看你们想吃什么。」

  「哇,学长好好——」柳明苓开心地研究起菜单。

  简玉眉跟方乐其对看了一下,方乐其笑着,「那就给学长请了。」

  「嗯,学长是好人。」简玉眉笑嘻嘻地回答。

  「这么快就发我卡,这顿请得真不值得。」高亦杰玩笑似的说,边把菜单推到梁彦面前,「吃什么?」

  梁彦瞪了他一眼,他不是不感谢高亦杰的用心,不过他实在还不太习惯接受这么多的好意。

  「不过是顿饭,你不吃回去我还不是要煮。」高亦杰笑着指着菜单,「鸡腿饭不错,我吃过。」

  「我又没说今天要睡你那。」梁彦连瞪他都懒,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餐点。

  「你那间房最好还能住人。」高亦杰凉凉地回答。

  「就鸡腿饭吧。」梁彦懒得去阻止他花钱,反正高亦杰跟别人不一样,别人为自己付出可能会遭到不幸,高亦

杰可不会,他只希望那些「不幸」没打到高亦杰可别弹回来给他就好了。

  大家纷纷点了餐之后,梁彦望着柳明苓,「所以你同学出了什么意外?」

  柳明苓情绪马上又低落下来,简玉眉拿出个文件夹推到梁彦面前,「她从三楼掉下来,现在昏迷不醒,我跟她

妈妈借了她的笔电,我把一些我觉得重要的东西列出来给你们看。」

  梁彦抽出几张A4纸,跟高亦杰一起看。

  上面几封BBS的往来信件,看得梁彦皱起眉,柳明苓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些信件,越看心里越毛。

  「我跟明苓确认过,她认得的人有这几个。」简玉眉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跟状态。

  银狼——自称修道人,召集这次行动者。

  阿庄——从X大教学大楼跳下来疑似自杀。

  Smiledog0827——阿麦,跟依婷通信主张报警者。

  林依婷——naomi0123,从家中三楼坠楼。

  小狐狸——给明苓手机号码的人,疑似被遗留在山上。

  「一共五个,加上明苓就六个人,可是信里却还有一个ula,本来来台北参加研习然后从楼梯上滚下来,从信里

的内容看起来,这个ula也是同行的其中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苓不认得她。」简玉眉无奈地望了柳明苓一眼


  「我真的不知道她,而且其实大家才见面没多久,我认一个人的脸都要花两个月了,哪有办法记得才见面几小

时的脸啊。」柳明苓嘟着嘴小声抗议。

  梁彦模模糊糊的总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他指着信里的其中一段,「这个阿麦提了两次关于你的事,第一次是

说你同学『那么维护朋友』的话,应该能理解他的想法,第二次是附注问你是不是还好,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梁彦转向柳明苓,「你说你进屋就头痛,然后一路睡到要走为止,你醒来之后,觉得那个小狐狸有什么不一样

吗?你记得你同学做过什么『维护』你的事?」

  「唔……维护……我也不晓得,在我进那间屋子之前,大家都很一般的聊天谈话,我睡着之后起来,大家就开

始怪怪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柳明苓低着头努力回想当时的状况,「至少小

狐狸……她长发,绑着马尾,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长外套……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她第二天的妆化得比较美……


  「明苓真的很不会认人,她记人都是用衣服或是发型、发饰等等好辨认的东西来认的。」简玉眉叹了口气,把

手上跟方乐其借的笔电转过来给大家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我刚刚搜寻了新闻,这两则大概是信里说的阿庄跟

ula的新闻。」

  简短的二则新闻只写了X大男学生下午进入学校教学大楼,从二楼跳下疑似自杀,目前昏迷不醒,而另一则是写

着某某研究所女学生参加某研习会失足从楼梯摔落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女学生的新闻因为提到她的姿容端丽,常常在自己的部落格上放自拍照,所以新闻里有照片,柳明苓认真地望

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指着女生的照片,「她是小狐狸。」

  所有人都怔了怔地望着她,简玉眉皱起眉问她:「你确定?」

  「嗯,我记得她的妆,就说她第二天的妆化得很美。」柳明苓指着那张亮丽可爱的照片,「第二天一早依婷吵

着要回家,每个人看起来都累得要命,依婷没睡好连眼睛都是肿的,只有小狐狸还是美美的走出来,她的眼妆画得

超美,跟前一天完全不一样。」

  几个人对看了一眼,想的都是同一个疑问,明明在林依婷跟阿麦的信里称那个女生是ula。

  「如果两天其实不同人,你也不知道对不对?」方乐其灵光一闪突然插了句。

  柳明苓怔了怔,歪着头想了半晌,「说实话我也不晓得……现在问我她第一天什么样我也不记得,我只记得她

第二天的样子,真再见到面我也不一定百分之百认得出来。」

  梁彦也望着那张照片,迟疑了会儿才开口:「如果这件事的起因是小狐狸在山里遇到了意外而死亡的话……我

想这个女生不是小狐狸。」

  三人组转头望向他,方乐其开口:「你怎么能确定?」

  「跟我看到的长得不一样。」梁彦老实回答。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方乐其又疑惑地望向他

  梁彦翻了翻白眼,决定不理会他的疑问,「你不是说要查那个银狼,有结果吗?」

  「嗯,我找到他的个版,他根本是个骗子。」方乐其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说故事的技巧倒不错,不过也就是

个故事,不晓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什么样的故事?」一直没有加入讨论的高亦杰,这时像是很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比较奇特的是一个人原本手上有块胎记,在他成长过程中那块胎记慢慢长成硬块,最后变成个瘤,探访过大

小名医却怎么也看不好。原本不是那么在意,但那个瘤长到最后怎么看怎么像张脸,他因为那个瘤受尽歧视,他无

法忍受,决定动手术切除,但切除后居然马上又长出来,他花光了积蓄也阻止不了那个瘤长成像颗人头一样的怪物

,发了疯地想锯掉手臂,幸好被家人发现而阻止,担心他会做傻事只好把他绑起来。到最后那个人面瘤居然开口说

话,成天发出各种恶毒的咒骂,那家人终于意识到那个瘤不是病变,也不敢告诉别人,赶紧去请教各个能人异士,

后来才找上他,那个人面瘤的事很难办,但既然瘤都长到会说话了,那人恐怕是活不久,他秉持着修道人的精神去

帮了这个忙,设坛、立科仪,上忏文,水忏法卷三卷不敢少的从头做到尾,那个人面瘤才消失,害他回去病了两个

多月。」方乐其滔滔不绝地叙述。

  梁彦听了倒沉默了下来,他依稀记得听过这件事。

  「他自己说他做了水忏?」高亦杰一脸有兴趣地说。

  「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方乐其把他的笔电拖过来,找出他存下来的数据,推过去给高亦杰看。

  高亦杰看着那篇写得活灵活现的文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还满有写小说的天分。」

  梁彦苦思了半天才想起如果有这种事,还会有谁能告诉他,「关跟我提过这件事。」

  「嗯,这件事在圈子里还满有名的,老家伙折了自己的寿解决,伤了元气躺了好几个月,要还活着也有六十多

了,哪里还有这么年轻,这小子如果不是他收的徒弟,就是在他身边转的孩子。」高亦杰笑着把笔电推回去。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吗?」简玉眉睁大了眼睛。

  「这嘛……你信就是真的,不信的话当它是假的又何妨?」高亦杰又摆出一副似笑非笑地神情。「要当那是『

心理治疗』也无不可,总之这文里说的那个人的确好了。」

  方乐其歪着头想了半晌,自己下了结论,「反正不管是什么有效,那个人的确治好了,但是却不是那个银狼做

的,所以他的确在骗人。」

  梁彦看着简玉眉写下的整理,「总之,这个银狼现在下落不明,林依婷跟阿庄还有小狐狸出了意外……那这个

阿麦呢?你们有人联络过他吗?」

  简玉眉怔了怔地摇摇头,「他到这几天就不再写信给依婷了,会不会也出事了?」

  「他不是留了支手机?」方乐其抽起那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

  梁彦望向柳明苓,「你打看看,你至少跟他见过面,如果他没事就跟他约见面。」

  柳明苓犹豫了会儿,拿出手机照着纸上的号码拨过去。

  在等待音乐响起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如果对方接了电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明,如果对方没

接,是不是也跟林依婷一样出了意外?

  等音乐响完一轮之后又开始重新响起,她心里越来越紧张,担心对方是不是也出事了。

  『……喂?』

  在对方终于接听的时候,她反而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无伦次了起来,「……喂,你好。

我……你……」

  『是naomi吗?是你吗?』

  话筒传来的声音急切又焦急,柳明苓眼眶有些发热,这人很关心林依婷,在信里问了好几次她好不好。「对不

起,我是naomi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明苓,我是从她那里拿到你的手机的。」

  『明苓?你、你没事吗?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直接联络我?』

  「她……出了意外,从她家阳台摔下来,现在昏迷不醒……」

  她听见对方倒吸了口气,许久没有开口,然后又急切地问她:『那你呢?你有事吗?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收讯不好,她一直听见细微的杂音。「没有,从嘉义回来后我就没跟她见过面了,我昨天才知道

她出事了……你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我没办法出门……出门就完蛋了,待在家里才能保护我……』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柳明苓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你是说你不能出门吗?我想跟你见一面,聊

一下那天的事……可以吗?」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如果naomi出事了她怎么能给你我的号码?如果她没出事之前给你的话,她干嘛不那

时候就跟我联络?』

  对方忽然质疑起她,柳明苓愣了一下,「是……从她信箱里找到的,我看到你们的通信记录……」

  柳明苓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下思维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在嘉义别墅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回台北

之后,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我认为是银狼给我的那条链子的关系,我想找依婷询问才知道她出事,我跟朋

友从她母亲那里拿到她的笔电,才发现你写来的信,我不知道其他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你也遇到了……我的朋

友在帮助我,我想你也需要人说明,请跟我见面好吗?」

  『……我不能离开家,只有这里能保护我,「她」每天打电话给我,开了电视也都是「她」的影像……开了计

算机也一样……我拔掉所有的插头,只有手机……我怕naomi会打来……可是她一直没有打来……我都不晓得我是不

是真的在跟你说话……』

  柳明苓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语无伦次,然后手机里传来的杂音越来越大,她仔细听才发现那似乎是一

个女人的声音。

  「喂喂?阿麦?你听得见吗?」

  阿麦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可是柳明苓听不清楚,只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她清楚地听

见那个女人的声音。

  『下一个……就是你……』

  柳明苓觉得瞬间全身发凉,差点尖叫出来,手上的手机失手滑了下来。

  「怎么了?」简玉眉连忙伸手揽住脸色发白的柳明苓。

  梁彦皱起眉,伸手想捡那支手机,高亦杰却早一步伸手出去按住手机,朝他笑笑。

  梁彦也没去跟他抢,高亦杰要处理的话,总比他高明许多,于是他侧头去看脸色发白的柳明苓,迟疑了会儿伸

出左手轻按在她手腕上,只一会儿柳明苓突然觉得冷静了下来,侧头望着一脸担心的简玉眉笑笑,梁彦才移开了手


  而高亦杰按着那支手机几秒,才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喂,我是明苓的学长,你还好吗?」

  『……嗯,还、好……你……你刚刚有听见吗?』

  「你不用担心那个,你待在家里不要动,我会过去找你,告诉我你的地址。」高亦杰拿起笔拉过方才简玉眉写

字的纸。

  阿麦只犹豫了会儿,乖乖地报了地址。

  「别开窗,也别开门,别让任何进门,我们到了的时候你会知道的。」高亦杰用着温和柔软的声音,仿佛催眠

一般的口吻。

  『知道了,我会等你。』

  收了线,高亦杰把手机递给柳明苓,「没事了。」

  「谢谢学长。」柳明苓道谢着收回了手机。

  方乐其看了眼地址,「这在我阿姨家附近,我还蛮熟的,后面就是一座妈祖庙。」

  「倒让他捞到个保命符。」梁彦笑了笑地望着高亦杰。

  方乐其听了柳明苓刚刚叙述的对话内容,有些兴奋地开口:「我们至少找到一个可以告诉我们那天发生什么事

的人了。」

  梁彦点点头,「整理一下重点,我想问题出在小狐狸跟ula这两个人身上。目前可以知道的是,林依婷说出事的

是ula,可是柳明苓觉得是这个ula是小狐狸,到底中间是不是照方乐其所说的换了人,至少见到这个阿麦就可以知

道了。」

  「那我们快去吧!」简玉眉马上想站起来。

  高亦杰笑笑的回答,「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去吧。」

  「明天去不会太晚吗?」柳明苓想起方才听到的女声,还觉得心有余悸。

  「没事的,今天不行,要明天中午去。」高亦杰笑笑地回答。

  「我早上没课啊,不能早上去吗?」方乐其看了看自己的课表。

  「我跟明苓早上有课。」简玉眉嘟着嘴回答。

  梁彦有些无奈地开口:「这又不是去玩,你们不去也没关系。」

  三人组一起发出抗议之声,高亦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校门口见。」

  三人组这才开心的附议。梁彦望着高亦杰,对方朝他笑笑,他马上知道那个狡猾个性才不可能带着一堆拖油瓶

,想是他心里另有打算,也没说破地看着三人组讨论起银狼版上的神奇内容。

  虽然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但至少得到了一条线索,比起以往他只能一个人乱撞的调查来说,有人陪

伴愉快多了。

  梁彦微微苦笑着,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及时行乐的个性,凡事往最坏的地方打算是他的习惯,他只希望日后

这些人都离他远去的时候,他还能够补得起心里的空虚与寂寞。

  侧头一看高亦杰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瞪着他,梁彦有点心虚地只当作没看见,低头吃他快冷掉的餐点。

  虽然整天心脏都隐隐作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发作,但他还是忍不住默默地享受有人陪伴的快乐。



第十二章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踏出门了。

  他只能缩在房里靠在窗边发抖。从搬来这里开始,他总嫌窗外那座妈祖庙经常就有祭典活动,大清早就把他吵

起来,有时候酬神戏演到霸业还不停下来。

  他总恨不得冲出去咒骂,但现在他只觉得充满了感激,他在心里祈祷着要是能过这一关,他每天早晚都会去上

香。

  电视的插头早就被他拔了,因为他只要开了电视,日夜看见同一个女生的脸……他记得的,那是小狐狸的脸。

  他也拔了电话线,甚至网络线,他连计算机也不敢开了。

  只有手机他不敢关机,他怕naomi找不到他。

  他不敢出门,但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来敲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朝窥空看去。

  像是想让他看清楚似的,离门口几步远,一个女生站得直挺挺的,低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只穿了一双鞋,雪

白的脚踝满是伤痕,白色洋装扯裂开一大片,白嫩的大腿上鲜血淋漓的肉嵌着森森白骨。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伸手掩着嘴连叫都不敢叫,连滚带爬地冲回窗边,贴着朝向庙宇的那一面墙,边哭边发抖。

  但手机每天响个不停,他设成静音还是每天响,不管是谁打电话给他,电话里都会传来她的声音。他不接所有

朋友、亲人的电话,也不接没有显示的电话,直到他看见有来电显示却是他不认得的号码,他猜想会不会是naomi。

拿起手机的时候甚至克制不住地颤抖。

  知道naomi出意外,他简直崩溃,只剩下他了,所有的人都出事了,只剩下他了……

  他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尖锐而凄厉。

  『你逃不过的……你逃不过的……你们都要偿我的命!』

  手机里的杂音混合成她的尖叫声,他几乎要跟着尖叫,直到那些杂音突然间静止。

  他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据说是明苓学长的那个男生告诉他,要他不用担心,只要等他们来,不知道为什么他

安心了下来。

  挂掉手机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靠着墙双手紧抱着曲起的腿。

  他能等,他想着自己能撑下去的。

  他不记得自己又等了多久,屋里的存粮已经快耗尽了,一包泡面分三天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饿上几天,又或

者还能撑几天不崩溃。

  他只是缩在墙角等着希望。

  碰碰碰地连续好几声,他捂起耳朵紧缩在角落里,敲门声停止后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微侧过头去看了下显示,

「老妈」两个字在荧屏上闪烁,他怔了怔不敢接电话,手机静止下来之后,敲门声又开始了,伴着他最熟悉的嗓音


  「阿尧啊,阿尧你在不在啊?在的话开门啊。」

  是母亲的声音,他心脏狂跳起来,又想见到母亲又怕是陷阱。

  「怎么打电话都不接?你同学打电话来家里说你一星期都没去学校,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快给我开门啊

!」

  听见母亲在门外不停叫唤,他忍不住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地凑向窥孔去看。

  那果然是母亲的脸,微胖的身躯,用了十几年也不肯换掉的陈旧皮包,他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还在那里,整个贴在他母亲身后,伸长手臂挂在母亲肩上,脸就贴在母亲的颊边,就像跟妈妈撒娇的小

女儿,「她」的长发散落在怒亲身上,母亲好像觉得肩有点酸,伸手按按「她」头靠着的那边肩上,又敲着门大喊


  「阿尧快开门啊,你一定在家对不对?妈妈很担心你啊。」

  母亲敲门的力道震动着他贴在门边颤抖着的身体,母亲的声音让他流泪不止,他听见母亲焦急的嗓音慢慢变得

平板。

  「阿尧,阿尧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像是机械似的反复不停播放,母亲担忧的眼神变得涣散,只有敲门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看见「她」的手环着母

亲的颈,越来越紧……

  他退开门后一步,抬起手臂用力把脸上的泪擦掉,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用力克制心里的恐惧。

  他家里开着一间小小的杂货店,他从小就看着母亲工作的背影长大,看着母亲弯着腰把一箱箱沉重的罐头、货

物搬进店里,看着母亲被那一间小小的店压弯了背脊,压垮了健康,他还来不及孝顺她。老家就在车程不到两小时

的苑里,他甚至几个月都没回家看过她,而现在母亲却要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受到危险,他怎么能继续躲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她」带走母亲!

  他深吸了口气,用尽力气握住双手克制住了恐惧,他打开了门。

  母亲目光涣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握紧了双手橡胶自己不要害怕,但他仍然觉得浑身发凉。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从母亲肩上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只觉得自己又开始全身颤抖起来。

  他记得小狐狸有双漂亮的大眼睛,大大的眼珠黑溜溜的,那不是戴角膜放大片就可以伪装的漂亮眼眸,活灵活

现的美。

  但现在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就像死鱼眼一样,凝固着死白的颜色,原本那样灵活的美丽已经丝毫不剩。

  他避开眼光不敢去看「她」,而母亲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母亲的手是那么温热,有些粗糙的感觉是在门口兼卖手工水饺的关系,坚持手

杆皮十几年下来,手都粗了。

  他握紧母亲的手,眼泪忍不住滑下来,颤抖着声音唤着:「……妈……」

  母亲涣散的目光在一瞬间似乎聚焦了一下,却马上又散开了去。

  母亲握紧他的手转身就走,他被母亲拉着,不敢挣开手也不敢抗拒,只跟着母亲一路走出他住宿的公寓。他流

着泪看着母亲的背影,他不记得多少次母亲这样拉着他在路上走,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嫌丢脸不愿意让母亲

牵着他走。

  他知道要是自己出了意外,就像阿庄那样,母亲会有多么难过伤心,而他知道如果母亲因为他出事了,他就算

是死也补不回来,而母亲还有妹妹在。

  差他一岁的妹妹虽然个性强了点,但懂得跟母亲撒娇又很听话,从来就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他要是不在了,至

少还有妹妹在。

  他鼓起勇气,颤抖的声音开口:「小狐狸……」

  「她」没有理会他,他想着他记得小狐狸的名字,大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说过的,在更早的版聚上他们就见

过。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开口:「佳璇……听我说好吗……」

  「她」动了一下,在他母亲的背上慢慢地回头看着他。

  他不敢看「她」的脸,却又觉得不面对她不行。母亲拉着他的手,离庙宇越来越远,直直走往前面那条大十字

路口,而他怀疑母亲会走向那里的大天桥,因为不管是naomi还是阿庄、ula都是从高处掉下来的,就像小狐狸一样

……

  这是复仇,他知道。

  「你听我说,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应该救你的,我不应该害怕,不管银狼怎么说,就算你掉下去我也得报警

把你带回来的,是我的错,我不会怪你想杀我……」他吞咽了一下,觉得全身流满了冷汗,而马路越来越近,「我

知道错了,不过我妈是无辜的……是你的话,你也不会希望任何人伤害你妈对不对?」

  小狐狸抬起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觉得恐惧袭满了全身,但是他不能退缩。「我记得你说过去

年还陪你妈去日本玩,你们俩泡温泉大血拼玩得多开心你记得吗?你也有妈,你要怪就怪我,别害我妈……放过我

妈好吗?我求求你……求求你,就……就想想你妈好吗?」

  小狐狸似乎是在思考,或是她其实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他只知道他一定得让她离开他妈身上。

  「你听着,你放过我妈,你要把我怎么样都可以,我绝不会有怨言,不然……不然我要是死了,我变鬼也会去

找你妈!你怎么对我妈的我就怎么对她!你听到没有!」他被拖着走向马路边,又急又怕,担心和忿怒慢慢升了上

来,他知道威胁一只鬼是很没有理智的事,但是他不能害死他妈。

  「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就杀我,别扯我妈下水,而且……而且你也不是我们害死的,你自己掉下去

的你记得吗?我们开始的时候也试着救你的……没救到你就算我把命赔给你了,别害我妈,求求你别害我妈。」

  他哭了起来,忿怒的气焰才涨起来又消了下去,他害怕,真的非常害怕,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他妈妈受到

伤害。

  突然间他妈妈停下了脚步,就在马路边,他心跳得又重又响,眼泪停不下来,他从来就觉得哭是很丢脸的事,

但现在他却克制不住地想哭。

  「她」好像也觉得奇怪,回头更抱紧了他的母亲,而她却怎么也不肯再走。

  「妈……」他试着叫了声,他母亲似乎挣扎了下,想放松握着儿子的手,却放不掉。「妈……妈!」

  他又哭了起来,看着母亲痛苦地挣扎着,他觉得难受到不行。「你放过我妈吧,求求你就放过我妈吧,她什么

坏事都没有做过,我爸我奶奶都对她不好,她一句怨言也没说过,一个人工作养我跟妹妹到大,再辛苦再累她也没

有拿我们出气过,她很善良很温柔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我求求你放过她,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你放过她吧……」

  他放声哭了起来,不顾他就站在大马路上,他看着她妈妈微弱地挣扎着想脱离「她」的控制,他难过得不得了


  突然间「她」放开了紧环着他母亲的手,扑到他身上来,他吓得几乎停止呼吸,他看着母亲松开他的手,一下

子昏倒在地上,他担心母亲是不是摔伤了,但「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勒得他几乎无法出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脚

不受自己控制地开始往前走。

  妈……妈……妈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疼……

  他无声地呐喊着,挣扎着想回头看,抗拒着往前走的步伐,但他仍然一步步地朝马路边的天桥走近。

  妈……对不起,对不起……

  一步步缓慢艰难的步伐似乎让「她」意识到这样是无法拖他上天桥的,于是转了方向,缓慢往马路前进。

  他听见身后有人喊着「要不要紧」,喊着「叫救护车」,他只希望母亲能安全,他颤抖着走向马路,看着车流

滑过自己面前。

  他干脆闭上眼睛,任「她」把自己拖向前去,只能在心里祈祷着母亲的平安。

  他听见车声轰地在耳边响起,车阵扫过来的风刮过他耳边,他咬着牙在心里想着:妈,对不起……我来世再孝

顺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向后拉,力道大到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因为紧急煞车造成

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嗄吱声刺耳到他想捂起耳朵,但他却觉得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泪眼蒙眬地看见一辆货车停在面前,司机大叔暴怒地冲下车来几乎想揍他。

  「干你×的!你不要命啦!红灯你不会看啊!你不要命也不要害别人!幸好我后面没车,要是造成连环车祸怎

么办?你老师没教你看红灯吗!?」

  司机大叔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而他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没事?小狐狸到哪

里去了?

  他看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伸出左手按在司机大叔肩上。

  「大叔别生气,我同学眼睛不太好,你也没撞到人,车也没事,不如就算了吧。」

  司机本来气炸了的,被这个年轻人一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消了下来,其实人没事车也没事,回去收收惊就

好,货还要快点送到比较重要。

  「也是啦,叫你同学下次过马路看一下啦,要是被撞到了,他爸妈多难过啊,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小学老师都

会教吧,你看我紧急煞车手都要搞脱臼了,撞上去还得了,下次小心一点。」司机大叔又碎碎念了几句,指指肩上

被安全带勒出条红肿的痕迹,才转身上车。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他,「没事了,起来吧。」

  「我妈……」他还顾不及爬起身,连忙回头去看,他妈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他焦急地想爬起来,却觉得脚几

乎都软了,「我妈呢?我妈到哪里去了?」

  「救护车载走了,不用急,没事的。」

  那个年轻人把左手按在他肩上,像刚刚对司机大叔那样。他愣愣地看着那个人,慢慢觉得心里不那么焦急担忧

,觉得安定了下来。「是吗,她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起来吧。」

  那个人扶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他站在路口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和汗水,他有些茫

然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你是?」

  「我叫梁彦,是柳明苓的同学。」梁彦自我介绍了一下,伸手指指他身后,「那是柳明苓的学长高亦杰,打电

话给你的那个。」

  他回头一看几乎吓掉魂,「她」就站在高亦杰身边。

  「就是怕吓到你才叫他站在后面的,没事的,她没办法伤害你了。」梁彦拍拍他的肩。

  他惊魂未定,但是仔细一看,「她」低着头动也不动地乖乖站在高亦杰身边,看起来茫然而恐惧,「她」在害

怕。

  他意识到「她」真的无法再伤害自己,整个放松了下来,马上觉得累到不行,很想马上躺下来,但是他担心母

亲,「我想去看我妈。」

  「你妈没事的,我保证她没两个小时就活蹦乱跳了,你先救你自己的命吧。」梁彦盯着他,语气严厉。「柳明

苓什么都不记得,你得好好交代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侧头望着「她」,而「她」抬起头来缓缓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怨气、忿怒或许还有哀伤,但现在更

多的是恐惧,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她」很怕柳明苓那个学长。

  「我们……没有对她做什么,那是个意外……」他停顿了会儿,苦笑了起来,「但问题也在于我们什么都没有

做……」

  他望着「她」,不再恐惧的现在,他充满了歉疚与难过。

  他走到「她」面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会哭,他流下眼泪,真心诚意地开口。

  「对不起,佳璇对不起,我不该什么都没做,我不该把你留在那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哭了起来,为了对她的歉疚,为了自己的罪恶感,为了自己丢下她。

  梁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换个地方说吧。」

  梁彦跟高亦杰使个眼色,拉着他离开。

  高亦杰跟在后面,语气温和地笑着,「怎么样?要不要原谅他?」

  她茫然地跟着高亦杰,她不知道要不要原谅他,能不能原谅他,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伤害他,她只记得

满心的怨跟冤,记得被遗留下来的恐惧和寂寞。

  她抬头望着高亦杰,迷惘的神情显露在脸上。

  高亦杰笑着摸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条银链系在她颈上,「没关系,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会帮你的,

我们可以重来一次,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会救你的。」

  她似懂非懂地低下头,听到所有人都会救她的时候,她展开了笑容,伸手抚着颈上那条她一直想要的银链,觉

得无比欣喜,冰冷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希望和期待。



第十三章

  刚开始,只是个游戏而已。

  提议的,当然是银狼。

  「我教你们玩个游戏好了。」

  「什么?」naomi第第一个围了过来,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银狼大要教我们什么法术吗?」阿庄兴致勃勃地凑近。

  「我们又没有修行,怎么学法术。」阿麦笑着打了阿庄一下。

  小狐狸笑盈盈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银狼。

  大家都很开心,附近没有住家,放心的嘻闹也不会有人报警。

  他们在别墅二楼大厅里,偌大的空间什么家俱也没有,就是原木地板和四面镜墙,墙上整片都钉上扶手,听说

是以前主人让女儿用来练芭蕾舞的。

  当时,他们真的很开心,心里充满了兴奋和对未知世界的期待。

  银狼正要解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随手接起手机讲了几句,笑着跟大家说:「ula赶过来了,我去接她,大家

等我一下。」

  ula是最晚加入他们版的女生,跟naomi和小狐狸不同,她大方的在签名文件上放着自己的部落格,每张美丽可

爱的照片让所有的男生为之疯狂,一听到ula赶来了,阿庄和阿麦都更加兴奋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小狐狸开口:「让阿庄或阿麦去接吧,明苓也还在楼下睡觉,你要是离开这间房子,不晓得会不会

有危险。」

  银狼豪迈地笑着,「不会有事的,我护过法了,你们在房子里才是安全的,我怕他们俩这么晚出去才会有危险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银狼也没有打算让人阻止他,转身就下了楼。剩余四个人也跟着下楼去,看看睡得很死的柳明苓,确认她没事

之后,四个人窝在玄关设置的长椅上,等骑车下山的银狼。

  四个人闲聊起银狼在版上的各种奇事,小狐狸一直很安静,naomi闲聊了会儿发现她的沉默,笑着推推她,随口

找了话题:「你这条项链好特别,哪里买的?」

  小狐狸笑得开心,「我男朋友送我的。」

  阿庄哀嚎起来,「嘎——你死会了唷,也不会讲一声。」

  阿麦笑笑没有说话,他在之前的版聚就跟小狐狸闲聊过,知道她有个交往了快一年的男朋友。

  小狐狸有张古典美人型的瓜子脸,衬上一双漾得出水的美丽大眼,理应是美人,但可惜这样的脸型眼眸只衬樱

桃小嘴,她偏是一张丰满的厚唇,加在一起倒也不是不美,但清秀不足美艳不够,就显得有些平平,但她气质很好

,有着沉静的个性也不太爱说话,总是耐心的微笑听人说话,因此在ula出现之前,她也是版聚的焦点。

  「你男朋友放心你出来跟人版众过夜啊?」naomi好奇地问。

  小狐狸神秘的笑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一定每天都爱的联机啦。」阿庄摆出去死去死团的模样,转向naomi,「可爱的naomi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不过我相信你是个好人。」naomi装出很气质的模样微笑以对。

  「天啊,被发卡了。」阿庄哀嚎倒地,被阿麦踢了一脚笑骂:「被发卡就倒地太没骨气了,去死去死团要争气

一点。」

  「问题是我不想当去死去死团啊,呜呜呜呜——」阿庄假装哭了起来,最后四个人笑成一团。

  他们当时都开心得不得了,都想着也许能做很久很久的朋友。

  阿庄是个活宝开心果,阿麦沉稳又认真,naomi十活泼开朗,小狐狸沉静优雅,银狼豪爽自信,随后而来的ula

随和亲切。

  银狼带着ula回来的时候,边笑边聊着很开心的模样,马上让气氛更活络了起来,一行人又从玄关走回大厅上到

二楼去。

  路上阿庄热心地向ula解释银狼要教大家玩游戏的事。

  走回二楼,银狼从口袋里掏出一枝粉笔,在原木地板上画了很长一条线,示意大家站到线后。他自己越过那条

线,在那里画了三个大大的圆,像个三角形一样迭在一起,但是中间又有重迭的部分,然后再用一个更大的圆把那

三个圆圈在里头。

  银狼示意他们把灯关掉,点燃三支蜡烛在每个圆中心,接着拿出小刀割破手指,将他的血挤在重迭的那一块小

小的三角形里。

  银狼回头朝他们笑笑,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包饼干放在圆中心,然后后退到线的那一端和大家站在一起,满

脸得意的笑容。「等着看。」

  所有人都屏着气息紧紧靠在那条线后,在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地上的蜡烛闪着火光,全部的窗都关得紧紧的。

那三支蜡烛平静地燃烧着,naomi觉得心里有点毛,忍不住左右看看,从镜墙里可以看见,在橘红色的烛火映照下,

大家的脸上都有着阴影摇曳不定,看起来格外恐怖。

  naomi有一些害怕,不自觉地在镜里数了一下人数,幸好六个不多也不少。

  她拍拍胸口定了心,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银狼,心里充满了佩服,他一点也不害怕,只轻松抱着手臂望着眼前的

情景。

  突然间火光猛烈地摇晃起来,naomi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掩住嘴,但她知道紧靠在身边的小狐

狸也吓了一跳。

  银狼只是笑着,平淡地说:「没事,不用怕。」

  在烛火摇曳中,银狼挤在正当中的血慢慢地变少,放在里面的饼干包装也凭空被扯开,饼干散落在地上,像是

被什么给吃掉地慢慢减少,可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所有人只是更挤在一起,naomi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忍不住又偷

偷看了眼镜子,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她在镜里看见一只像是松鼠还是貂的动物,她看不出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图鉴找得到的动物,而那只动物正

手脚并用地撕开包装纸大口啃咬着饼干,而那滴血,是一条舌头舔掉的,没有看见嘴,也没有头、没有身体,什么

都没有,就是一条又长又红的舌头,缓慢而享受地,舔掉那滴血。

  naomi轻轻地拉拉阿麦的袖子,悄悄指向镜子,阿麦跟着看过去,瞬间脸色白了一下,用手肘撞撞阿庄,阿庄则

是惊叫了起来。

  「哇靠!」

  结果被阿庄这一叫,那只奇怪的动物一下子就跑开了去,摇晃的烛火马上静止下来。

  阿麦巴了阿庄的头,「吓跑了啦,你叫那么大声要死喔。」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什么啊?松鼠?貂?」

  「那是只山魅。」银狼笑着走过去把饼干屑收起来。「不要紧的。」

  naomi还是盯着镜子两边看,她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提那条舌头,又红又厚,鲜艳的

红色看起来十足恐怖。

  她悄悄地拉拉阿麦的袖子,凑了过去小小声开口:「你有没有看见那条……舌头?」

  阿麦怔了怔左右看看,见她指指镜子,他又望着镜子半天才摇摇头,小声问她:「什么舌头?」

  她有些害怕,不自觉抓紧了阿麦的手臂,小声开口:「我看见一条舌头舔掉银狼大的血。」

  「不是那只山魅舔掉的?」

  「不是,那只山魅吃掉了饼干,可是血是一条舌头舔掉的。」

  阿麦感觉得到她害怕,他自己倒还没什么感觉,伸手拍拍她的肩,「没事的,银狼大在呢。」

  「嗯,也是。」她想想也是,银狼在有什么好怕的,自己觉得好笑地朝阿麦笑笑。

  「这是个仪式,就只是请附近的山魅精怪吃点东西,以示我们和平相处,你们要不要试试自己的血可以引来什

么样的山魅?」银狼笑着说。

  大家互看了几眼,都兴奋了起来不住地讨论,女孩子们都有些迟疑,最晚到的ula咬着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要是被坏东西缠上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银狼笑得温柔,阿庄身为去死去死团员忍不住嘘了起来,「吼!银狼大这样不行啦

,英雄的缺被你占了美人都你的,我们这些喽啰很可怜耶。」

  「别乱说话了,你先来试好了。」银狼笑着推了阿庄一下。

  阿麦好笑的看着他们,侧头才发现小狐狸从头到尾脸色都不太好看,刚刚以为她是害怕,现在看来倒是很不高

兴的模样。

  阿麦轻轻推了下naomi的手,下巴点了点小狐狸的方向,naomi会意过来,伸手去挽住小狐狸的手,「你没事吧

?」

  「啊?没有没有,没事。」小狐狸回过神来,温婉地笑笑。

  阿庄小心翼翼地拿小刀在手上刺了个小洞,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小滴血,被大伙儿给嘘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他怕

痛,在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一块凤梨酥放在旁边。

  结果跟刚刚一样,静止的烛火摇晃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望着镜子里,结果出现了一只又肿又大的肥

老鼠,大家笑成一团。

  只有naomi没有笑,她又看见那条舌头了,阿麦注意到她的神情,仔细往镜子里看,除了那只老鼠以外什么也没

有。

  「别怕,我问看看银狼大。」阿麦笑着安慰她,naomi点点头。

  「银狼大,naomi说她看见一条舌头在舔血,你有看见吗?那要紧吗?」阿麦在大家的笑声中开口,大家一听全

停了下来,往镜子里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没看见啊。」阿庄紧盯着镜子。

  小狐狸和ula也摇摇头,银狼却笑了起来,naomi感应力很好唷,那只是附近的孤魂野鬼,血是祭他们的,不用

担心。」

  naomi一听松了口气,直拍着胸口,「我还想说怎么大家好像没看见,真的吓死我了。」

  阿麦笑着轻拍她的头,「就跟你说银狼大在不用担心的。」

  naomi吐吐舌头,模样可爱的笑了起来,「你没看到,我也不敢问嘛。」

  阿庄又在旁边嘘了起来,「有退团的味道!此地禁止打情骂俏!」

  「味你个鬼啦!」阿麦笑着又去巴他的头。

  naomi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开口。

  阿麦朝她笑了笑就往前走,「换我吧。」

  他滴了血,掏出了片巧克力在上面,回到线内等着状况。

  出现的是一只像是狗又像是狐狸的动物,警戒心很强地叼了巧克力就疾速跑走。

  「看起来好酷唷!」naomi很惊喜地叫了起来。

  到了ula小心翼翼地去试,结果出现的是只黑得发亮的山猫,体态优雅地咬着ula给的绿豆糕,还舔得一乾二净

才离开,大伙儿连忙称赞ula跟猫一样优雅可爱。

  naomi其实有点怕那条舌头,虽然银狼大说了不用怕,但是大家似乎都没看到,也或许是不在意。

  阿麦拍拍她的肩鼓励地朝她笑笑,于是她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把自己的血滴在上头,把一包仙贝放在那里,

赶忙冲回阿麦身边。

  一只雪白的兔子跳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起来,naomi又惊又喜地跳了起来,她好怕是奇怪的动物不晓得要怎

么办。

  最后是小狐狸,她迟疑了会儿望向银狼,但银狼正好在跟ula说话,她皱起眉头一脸难看地走向前去,拿起小刀

一火大就往手上割,结果割得太用力血一下子流了下来,变成一滩血流在地上。

  「小狐狸你不要紧吧?」naomi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手帕上前去帮她压住伤口。

  小狐狸也没想到自己会割得这么深,只呆在那里,而naomi用力帮她压着伤口,一抬眼看见镜子里那条舌头已经

开始舔着血,这回什么动物都没跑出来,她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把小狐狸扯回那条线后,大伙儿赶忙围过来看她的手


  「不要紧吧?怎么割得那么用力。」ula掏出了医药包,小心翼翼地把naomi的手帕给掀起来,帮小狐狸包裹伤

口。

  小狐狸苍白着脸色,小声回答。「不小心的……」

  大伙儿的目光都关注在小狐狸的手上,naomi一直注意着那条舌头,怎么看还是觉得毛毛的,就像在舔冰淇淋一

样,美味得不得了的感觉,那条舌头的颜色越来越红也越来越鲜艳。

  naomi逼自己转过头来关心小狐狸,ula已经快手快脚地帮小狐狸包扎好了。

  「谢谢,你好熟练。」小狐狸不好意思地朝ula道谢。

  「没什么啦,我家里是小诊所,我有时候会去帮忙。」ula开朗的回以笑容。

  「你已经长得这么美了还这么能干,老天真是不公平。」银狼打趣似的开口。

  「银狼大在损我吧。」ula也笑笑地回他。

  「吼!我又闻到了退团的味道了!」阿庄又起哄的在旁边喧闹。

  「你不要紧吧?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贫血?」naomi有些担心地扶着小狐狸。

  「我没事。」小狐狸勉强朝她笑笑。

  「要不要躺一下?我背包里有保久乳,喝一点可以补充营养。」阿麦看着小狐狸,总觉得她应该不是因为失血

才脸色难看,不过还是出言关心她。

  「我真的没事啦,谢谢你们。」小狐狸倒真的有点感谢阿麦跟naomi,她自己也发现只要不高兴的时候,通常只

有他们俩注意到。

  「我看你下去躺一下好了,顺便照顾一下naomi的同学。」银狼示意着要她下楼。小狐狸怔了怔地望着他,沉默

了下来。

  naomi跟阿麦对看了一眼,明显觉得小狐狸在生银狼的气,naomi赶忙开口:「明苓不要紧的,她睡着就很难叫

醒,不用照顾她没关系。」

  银狼双手抱在胸前,用着无奈的语气开口:「那不然你还可以吗?要你躺一下是怕接下去你会撑不住,都流那

么多血了,不要给大家造成困扰比较好。」

  阿麦倒觉得银狼这么说有点过分,正要开口的时候,反而是ula先说话。她语气温柔地笑笑,「不会有什么困扰

啦,我可以照顾小狐狸的。」

  「是啊,我们会照顾小狐狸的,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待在一起的。」naomi也接着开口。

  银狼见女生们都这么说了,也耸耸肩,「好吧,那这样的话,我们就……」

  「你干嘛要这样对我?」小狐狸突然开口打断了银狼的话,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生气。

  银狼也没想到小狐狸会突然这样呛他,怔了一下还没回答小狐狸又开了口:「你想分手就直说,我不会硬要缠

你,跟你交往快一年你谁都不肯说,我很丢你的脸吗?」

  银狼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大伙儿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么大个八卦会在这里爆出来。

  「你……你干嘛突然这样,说好不告诉别人也是你答应的不是?就告诉过你我其实不能交女朋友,为了你我也

破戒了,你还想怎样?」银狼满脸不高兴地回答。

  「不要讲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是你来追我的,是你自己要为我破戒的,我没有勉强你!」小狐狸气到眼泪掉下

来,大吼了过去,「我也不想再委屈下去了,这一整年你勾搭过多少女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版聚你都会搭上

新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过了一年,说好保密是为了让你继续修行,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当备胎,你想分手我随

时可以,我已经受够你对我的态度了!」

  「好啊!分手就分手,看你要怎么样随便你!」银狼也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小狐狸哭着伸手把颈上的银链扯下来甩到银狼身上,转身就往楼下走,她气到什么都不在意,就从银狼画的阵

上直走了过去。

  naomi正想跟去安慰她,这时才发现小狐狸刚刚流的那滩血已经干干净净了,她怔了怔地停下了脚步。就在她停

下脚步的时候,突然间听见小狐狸尖叫起来,伴随着木头迸裂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小狐狸一脚踩空,就这么突然

陷了下去,其他人全呆在那里,阿麦反应比较快正想冲过去的时候被银狼一把扯住,「等一下!」

  「你在说什么!小狐狸会掉下去的!」阿麦气急败坏地想甩掉他。

  「她那么轻都会陷下去了,你觉得你走过去不会陷下去吗?不要害到所有人!」银狼厉声开口。

  阿麦怔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小狐狸挣扎着抓着地板,哭叫着。「救我,救救我,智凯救我!」

  银狼脸色很难看,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其他人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ula灵机一动,脱下身上的外套边推着naomi,「你的外套也给我!」

  naomi领会她的意思,马上也脱下身上穿的薄外套,阿麦抢过ula手上的外套,对着naomi开口:「给我,我绑得

比较紧。」

  阿麦把两件衣服绑得死紧,阿庄连忙拆下腰上的皮带也递过去,阿麦想办法把袖子穿过皮带环绑成绳子。

  ula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按着地板确认安全,一步一步往小狐狸的方向爬了几步,「你不要怕,我们会救

你。」

  naomi也学她坐在地上伸手紧握住ula的脚,深怕ula也陷下去,「小狐狸你不要怕,会没事的。」

  阿麦把绳子穿好,滑过去给比较靠近小狐狸的ula,她接过绳子一端在手上绑好,一端扔过去给小狐狸,「快抓

住!」

  小狐狸边哭边抓住衣服,ula用力地拉着她,身后是naomi、阿麦、阿庄,最后是银狼,一个接着一个的紧紧抓

住前面的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地板会陷下去。

  小狐狸拉着衣服努力地往上爬,大家都听见清楚的,衣服裂开的声音,naomi几乎哭了出来,「小狐狸快点,再

加油一下就上来了!」

  但单薄的衣服禁不住这样的拉扯,嘶地一声在大家的惊叫声中手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

  「啊——小狐狸!」

  naomi最先爬起来,手上还紧拉着ula,身后的阿麦紧抱着她的腰,她尖叫着,但随即发现小狐狸的一只脚已经

攀上了地板,奋力地爬了上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七横八竖地倒在地板上。

  「吓死我了……」ula喘了口气,手上还紧抓着阿庄的皮带。

  「我的寿命一定会缩减……」naomi几乎瘫在地上,还在想怎么地板这么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阿麦身上,

一抬头刚好对上阿麦微笑的脸,她整个脸红了起来,赶紧从阿麦身上爬起。

  「小狐狸快过来吧。」naomi唤着还在陷下去的洞边喘气的小狐狸。

  她抬起头来满脸是泪,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朝他们爬过去。

  ula伸出手去朝她笑着,「快过来,没事了。」

  小狐狸哭着伸出手,就要握到ula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突然间整个朝后滑了过去,她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吓得呆住了,一步也不敢移动。

  「救我!救我啊!」小狐狸挣扎着,手指在地上用力抓着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抓到,地板上只留下她的指

甲和几条清楚的血痕。

  没有人敢动,几乎连呼吸也不敢,失去了最后的勇气,没有人敢上前救她。

  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什么拖着,往那个洞里去。

  「求求你们!救我啊!智凯!救我啊!」

  naomi紧紧抱着身前的ula,也感觉到身后的阿麦紧抱着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恐惧袭满了全身,她不知道

为什么还会想转头,她看了眼镜子。

  她张大了嘴想叫却叫不出来,只紧紧地扯住了阿麦环着她的手,指着镜子。

  阿麦也同样的惊恐,他想救小狐狸的,可是意外失足是一回事,被不知名的东西拖走又是一回事,他恐惧到不

敢移动半步。

  他顺着naomi颤抖的手指看去,一个女人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白色的头发看起来又粗又硬的长到腰间,从嘴里伸

出来的那条舌头又红又长又厚,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狐狸,边舔嘴咂舌的像是等着吃大餐。

  她一只手抓着小狐狸的脚,指甲又尖又长又细,就这么嵌进小狐狸纤细的脚踝里,一边拖着她往那个洞里走。

  阿麦感觉得到怀里的naomi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他也一样。

  他只能看着那只女妖怪笑嘻嘻地拖走小狐狸,他似乎还听得到那只女妖怪笑嘻嘻的数着: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嘻嘻嘻……都是我的……』

  「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小狐狸哭叫着一路被拖走,「……我恨你们!你们一个也躲不掉!我恨你们!」

  小狐狸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山里,地上除了血迹和残留下来的指甲以外什么都不剩,山风从那个洞里卷了上来,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里有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银狼先爬了起来,「……这是个意外。」

  大家脸色苍白还在颤抖地抬头望着他,而他肯定地又说了一次。「这是意外,没办法的。」

  又沉默了好一阵子,银狼走到他们面前脸色凝重地开口:「这是个意外,我们没办法做什么的,我希望大家可

以当作没发生过。」

  「……你是什么意思?」阿麦抬起头来望着他。

  「说实话……她的尸体是找不回来的,这边的山里很少人来,就算登山也不会朝这里走……」银狼停顿了会儿

,脸色十分阴沉。「只要大家都不说,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你想把小狐狸丢在这里?」naomi难以置信地说。

  「她是你女朋友耶!」ula睁大了眼睛地责备他。

  「怎么可能把她丢在这里!我们得报警!」阿麦也吼了起来。

  阿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猛点头。

  「你们以为我想把她丢在这里吗!」银狼吼了回去,「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承担得起警方的调查吗?你们有

办法证明她是被妖怪拖走的吗!警察会相信你们吗?」

  他们一下子全说不出话来,他们交代不出小狐狸是怎么掉下去的,这地上的血迹和指甲反而是谋害的铁证,如

果不是被人拖走,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银狼沉重的、一字一句地缓慢开口:「如果警方认为她是被人害死的话,你们全部是共犯!」

  那一句共犯让所有人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搥了一下。

  阿麦抹了抹脸,觉得疲累至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的。

  过了好一阵子,ula突然站起来虚弱地开口:「……我要下楼……」

  阿麦也扶着naomi站了起来,阿庄几乎是爬到墙边才站起来,一行人慢慢的沿着墙小心翼翼地朝楼梯间走去,深

怕自己是下一个被拖走的。

  所有人全回到一楼的时候,全部瘫在沙发上不发一语。

  柳明苓还睡得不省人事,naomi突然担心起她是不是怎么了,连忙扶着沙发边走边爬地过去,目光一转发现银狼

直盯着柳明苓。

  naomi心底害怕了起来,她连忙抱着柳明苓,焦急地开口:「她什么都不知道,别把她拖下水。」

  银狼死盯着柳明苓,「我们少了一个人,无论如何她都会发现的。」

  naomi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沙发旁边挂着一件外套,那是刚刚小狐狸嫌热脱下来的,她突然回头望着

ula,目光凌厉地把ula给吓了一跳。

  「她不会发现的!」naomi跳了起来,伸手扯过那件外套塞给ula,满脸哀求。「她不会认人,超级不会认人,

才见过面几小时的人她认不出来的,ula你帮帮我,穿上小狐狸的外套,把头发扎起来,她不会发现的,真的。」

  ula愣了一下,满脸为难地看着小狐狸的衣服,她实在不想碰那件衣服,不过看着naomi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勉

为其难地接过衣服。

  「这不会太扯吗?」银狼不耐烦地问着。

  「我保证,她不会认人的本事可以上金氏纪录的,真的。」naomi用力向银狼保证,求救似的望向阿麦。

  「naomi都这么说了,她朋友从头到尾都在睡,什么都不知道,何必拖她下水。」阿麦对银狼的好感度已经下降

到最低。

  ula迟疑了会儿,站起身穿上那件外套,从包包里翻出发圈像小狐狸那样随意扎起来。「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

  「可以可以,真的。」naomi感激地朝ula说,一边回头去抱着柳明苓摇,「明苓,明苓起来了。」

  所有入围着柳明苓,盯着naomi摇晃她,真的摇了七、八次柳明苓才有意识。

  「唔……怎么了?」柳明苓爬起来揉揉眼睛。

  「没事,你一直叫不起来,吓了我一跳。」naomi勉强笑了笑。

  柳明苓伸手摸摸脸,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睡得那么死。」

  naomi像是松了口气地笑着,有些疲累地开口:「我们回去吧。」

  银狼却突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naomi吓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你可能被小鬼缠身了。」银狼指着柳明苓开口。

  柳明苓愣愣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银狼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银链,朝她微笑,「这个送给你,要戴着才不会被鬼

缠。」

  柳明苓愣了一下,所有人都神情奇怪的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她迟疑了一下,不想让朋友没面子,笑笑地接

过,「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回去吧。」银狼看起来很满意,领头走了出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诡异的气氛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naomi决定先带柳明苓离开这里,其他

的以后再说。「我们回去。」

  「喔,好,你们探完险了啊?」

  「回去再说啦。」

  阿麦是最后一个离开那间屋子的,他关灯后关上门,山风吹来格外冰冷,他似乎还听见风里传来小狐狸的尖叫

,还有那数数的声音……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嘻嘻嘻……都是我的……

  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第十四章

  那一夜建构出来的友情和欢乐,就在小狐狸的尖叫与诅咒声中垮得一乾二净。

  昵称阿麦的麦志尧说完了事情经过,满脸苍白地低着头,懊悔与哀伤的心情大到他几乎无法承受。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我们也不知道原来二楼加盖得那么大,就在山崖边。」

  坐在高铁上,一排三人、二排总共六个人面对面地凑在一起小声谈话。

  麦志尧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状况说给大家听。

  柳明苓和简玉眉听到脸色苍白,方乐其歪着头好几次想插话都被简玉眉踢。

  被夹在正中间的梁彦则叹了口气,自己斜对面的麦志尧就算了,为什么三人组也跟来了,而且还这么丢人的把

椅子给转过来,又不是小学生郊游。

  梁彦有些头痛,昨天散会之后,高亦杰就拉着他直冲麦志尧家,一到他家见大门敞开肯定出事,他们冲出门沿

路找,才看见麦志尧和他的母亲,急忙上前搭救。

  高亦杰扯开了那个女鬼,而梁彦拉开了麦志尧,事后想想也捏了把冷汗,只差一步那台货车就会辗过麦志尧。

  因为时间也晚了,陪惊魂未定的麦志尧去医院安顿好母亲,联络好妹妹来照顾之后,把不敢独处的他带到高亦

杰家挤了一晚。

  也许是连日下来的恐惧和疲惫,一进高亦杰家,麦志尧躺在沙发上就睡得不省人事,因此也没机会问他发生了

什么事情。

  倒是有听见麦志尧说起那女鬼名叫徐佳璇,梁彦跟高亦杰问她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一提起那些出事的人的名字,她满心的忿恨又冒了出来,只记得要带走每个人的魂,梁彦只好安抚她,一边瞪着

身旁那个几乎是流口水望着她的高亦杰,一边又觉得心口疼痛,还怕高亦杰发现连捶也不敢捶。

  连着好几日高亦杰都黏在他身边,他感觉得到「他」越来越生气。早上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回头一看还吓了一

大跳,「他」居然膨胀了一点五倍,散发出来的怨气和怒气重到连空气都是冰的,他也只能苦笑。

  不过虽然「他」会生气,但是他还是希望高亦杰在身边,因为这样的话,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不会怕他,不会感

受到来自「他」的威胁。

  梁彦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有问题,但又不太想放弃这好不容易有的生活,虽然心里很矛盾,但他还是放任高亦

杰在身边转来转去,也没有拒绝三人组靠近他。

  到近中午的时候,他才把麦志尧挖起来带去和三人组会合,本来只想让柳明苓放心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高亦杰

居然二话不说地把所有的人都拎去坐高铁,直奔嘉义。

  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六个人面对面的局面。

  「到底为什么要把他们全带来?」梁彦侧头瞪了高亦杰一眼。

  「我需要七个人啊,不全部带来怎么够。」高亦杰笑着回答。

  「你想重现当时的状况?」梁彦有听过这种做法,不过他没有真正做过。

  「嗯,我们得重来一次。」高亦杰慢条斯理地喝着他的饮料。

  「重来一次的意思是?」柳明苓歪着头不太确定地问。

  「就是我们得回到出事的那个地方,重复一次当天晚上的事。」高亦杰回答,望着柳明苓和麦志尧,他笑笑地

问:「我确认一下,你们想救她吧?当然我也可以毁了她……」

  「我要救她!」话没有说完,麦志尧马上开了口,语气坚定。「我要救她,我一开始就该救她的……如果我当

时有救她,也许所有人都不会出事。」

  柳明苓听了小狐狸的遭遇也很同情她地点点头,「如果能救她的话,当然要救她。」

  「就算她把你同学推下楼?」高亦杰挑起眉来盯着她。

  柳明苓扁起嘴,小小声地开口:「当然我很不高兴她伤害依婷,但是……至少依婷还活着。」

  方乐其忍不住又想插话,再度被简玉眉踢了一脚,轻声开口:「这也是心理治疗啦,你不要插嘴。」

  方乐其虽然不太满意但也闭了嘴。

  「总之,你们那天做了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高亦杰笑着,看起来神情愉快。「可以成功的话,所有昏迷的

人都可以醒来。」

  一听到昏迷的朋友们都可以醒来,麦志尧和柳明苓、简玉眉都燃起了希望。

  梁彦则叹了口气,望着安静坐在另一边的小狐狸徐佳璇,因为怕麦志尧再看见她会害怕,所以高亦杰在她手上

绑了根黑色的线,也不知道为什么,麦志尧就看不见她了。

  高铁到嘉义花了一个半小时,高亦杰租了部七人座小货车,从太保开往梅山。

  梁彦坐在副驾驶座,除了高亦杰以外就只有方乐其有驾照,但这个国外回来的什么路都不认得,理所当然让高

亦杰来开车。

  「学长,我们一起分摊吧,高铁票钱还有租车钱,昨天还是学长请吃的饭,这些事都还是为了明苓,不好意思

再让学长出钱了。」简玉眉不好意思地从后座探出头来。

  「没关系,学长有钱,不怕花的。」高亦杰笑笑地说,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好啦,我们还是分一分好了。」简玉眉从包里掏出小计算机。「学长不介意的话,我算好给学长就好,可

以吗?」

  「你好就好。」高亦杰也只是随意。

  梁彦倒也有些担心他花钱的方法,他似乎不太在意钱,伯伯只是退休警察,叔叔看起来也不像有在工作的样子

,每天在家里就是做家事,虽然有时候突然会一连好几天早出晚归,不过冰箱里总会准备好食物,高亦杰只要热一

下他们就可以吃了,但这种情况他在高家半年也只遇过两次,要说有工作这个频率也太少了。

  「伯伯是退休警察,哪里来的有钱……」梁彦瞪了他一眼,小小声开口。

  「退休警察当然没钱,有钱的是叔叔。」高亦杰笑了笑,「叔叔走后我打开他留给我的东西,里面有本用我的

名字开的户头存折,那后面的零多到你想象不出来。」

  「叔叔有工作吗?」梁彦好奇地问。

  「这……算不算工作啊……有收钱应该算吧。」高亦杰这种语气就表示他不想多解释,梁彦也没有追问。

  回头看了下后头,四个人热烈地聊了起来,三人组见麦志尧心情不好,一直不停地想让他开心一点。

  梁彦觉得有点好笑地回过头,「你说需要七个人,我们只有六个,怎么办?」

  「还有一个没事的祸首,把他揪出来一起带上去。」高亦杰笑着。

  「祸首?」梁彦呆了一下,想起那个银狼,「你知道他在哪里?」

  「嗯,我问了关,他给了我地址,那小子惹了这种祸没地方躲的,除了那里。」高亦杰回答。

  梁彦点点头没再问,听到后面三人组天兵的谈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结果他们又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到了梅山,高亦杰在山脚下左弯右拐的绕了很久,最后停在一座小小的庙前


  「下车走走吧。」高亦杰停了车,笑着叫他们下车。

  「有庙耶。」

  「大概是要先拜拜再上山吧。」

  简玉眉已经快要晕车,能停车休息一下是再好不过,下了车一看才发现这里风景非常好。

  因为已经在梅山山脚边,空气非常好,一眼望过去全是绿荫,在当中这样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特别让人感到温

暖舒服。

  高亦杰等他们都下车,才过去对坐在车尾的徐佳璇说:「这里你进不去,乖乖坐在车里不要走,我们等一下就

回来,不会丢下你的,知道吗?」

  徐佳璇只是默默地点头,抱着曲起的腿坐在车尾动也不动。

  高亦杰伸手摸摸她的头才转身走向那座庙。

  「学长,这里可以拍照吗?」简玉眉心情很好地看着附近的景观。

  「拍啊,你们在外面玩,我们马上过来。」高亦杰笑着朝他们挥挥手,一手拉着梁彦,示意麦志尧跟他走,把

三人组留在外面玩。

  麦志尧也以为高亦杰要他拜拜,走进去一看发现这是座关公庙,里头一尊关老爷右手捧书卷、左手持关刀的立

像虎虎生风地立在那里,梁彦一走进就觉得有巨大的压力压了过来。

  他苦笑了起来,只要进到有高人所在的庙宇或地盘,他都会感受到压力,这里一定有高人护持,如果是关老爷

乩身在此的话,自己不被当恶鬼打才怪。

  高亦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担心,走过去点了三炷香。

  高亦杰持香低头闭上眼睛不知道默念着什么,好一阵子才把香插上,奇怪的是香一插上,那种莫名的压力就消

失了。

  「你跟关老爷求什么?」梁彦凑过去小声问。

  「没求什么。」高亦杰笑笑,「我告状。」

  梁彦疑惑了一下,还没开口问他,突然间咚地一声,庙门外那口大钟不知道为什么响了起来,回音绕满了庙里


  梁彦以为是三人组敲的,正想冲出去骂人,庙里后堂冲出一个年轻人,气急败坏的跑了出来破口大骂。

  「谁乱敲钟的!」

  「银狼!」麦志尧伸手指着银狼,脸上惊讶无比,他以为银狼应该是最早受害的。

  银狼也吓了一跳,嘴巴一开一合了半天才开得了口:「你、你没死?」

  银狼不说话还好,这句话一说麦志尧气到冒火朝他扑了过去,「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害的!我妈差点被害死!


  银狼吓得退了两步,梁彦赶忙架住麦志尧,「别冲动,打他不能解决事情。」

  「我、我也是受害者,我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了你们……」银狼有些狼狈地退了好几步。

  高亦杰笑笑地走过去,「你是陈智凯吧?陈老头的侄孙?」

  「你……你认得我叔公?」银狼有些怀疑地望着高亦杰。

  「见过几次,我们现在要上山解决这件事情,我需要你带路。」高亦杰抱着手臂,语气轻松地开口。

  银狼冷哼了声,「你说解决就解决吗?那么好解决的话我不早解决了,凭你是哪根葱。」

  高亦杰好笑地望着他,也懒得跟他解释,「我跟你叔公联络过,他一时之间赶不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吧?」

  银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极为不甘愿。

  「我是杜氏掌家唯一弟子,你叔公拜托我解决这件事,你爱来不来随便你,我一样找得到路,不过我刚刚已经

跟关老爷告过状了,他今晚开始不会再保你,你不跟我走就好自为之。」高亦杰笑着说完,转身示意梁彦和麦志尧

走人。

  银狼怔在那里半晌,看着高亦杰三个人走出庙门,最后忍不住跟着冲了出去,「等一下,等一下,我跟你去…

…」

  梁彦疑惑的又凑过去小声问:「你真的是那个什么掌家弟子?」

  高亦杰轻声回答:「当然不是,不过杜叔叔是我叔叔的好朋友,他说我随时能用他的名号,有时候好用得很。


  梁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杜氏在圈子里很有名,现任掌家听说直到五十岁才肯继承家业,他也常听关说他们家

的事迹,听起来跟八卦一样,他也就拿来当故事听。

  银狼黑着脸尴尬地跟着高亦杰走向货车,三人组见多了一个人,而且麦志尧脸色很难看,悄声问梁彦那是谁。

  「就那个银狼。」梁彦耸耸肩地回答。

  柳明苓看了半天倒也不觉得哪里面熟,但好歹是见过面的人,就朝银狼笑了一下。

  「你、你也没死?」银狼见到柳明苓倒非常的讶异。

  简玉眉一把将柳明苓拉到身后,恶声恶气地回了过去,「你才该死,你这个骗子!」

  银狼没有被女孩子这样骂过,脸色难看地正要骂回去的时候,高亦杰正好把后车厢打开,银狼一看见徐佳璇整

个吓得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伸手指着她。

  「你、你你你……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银狼吓得站不起来,爬着也想逃回庙里,被梁彦挡在身前,冷冷地开口:「她现在只剩下魂,什么都没办法做

了,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车跟她道歉,一个是回庙里等山妖来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保证关老爷不会再保你了

。」

  银狼急喘着气: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怒气,「你们……我叔公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

  「他忙着收他的宝贝徒弟你记得吧?」高亦杰笑着抢过他的话。「他为了那个宝贝徒弟已经北中南三边跑了无

数次,你叔公是疼你,也才宠坏你,不过等他有了徒弟,你觉得他还会那么宠你吗?」

  银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说不出半句话。

  「你认命吧,你要有那份资质的话,他早把一身本领都教你了,何必追着一个不想当他徒弟的人跑。」高亦杰

嘲笑似的望着他,伸手拍拍后车厢,「你只有这个位子可以坐,你自己考虑,要上车还是要留在这里。」

  高亦杰没再理他,叫其他人全上车。

  银狼坐在地上愣愣地考虑了很久,才撑着地爬起来,慢慢地走过去,浑身颤抖地挤在后车厢,尽可能离徐佳璇

远点的曲膝坐下。

  麦志尧探头到前座去,轻扯扯梁彦的袖子,「小狐狸……佳璇一直在车上吗?」

  梁彦望了高亦杰一眼,才点点头,「嗯,她一直跟着我们,得带她回到山上去才行。」

  「你们说要重来一次……她得再体验一次那种恐怖吗?」麦志尧脸色有点苍白。

  「不是的。」高亦杰笑着发动了车。「在那一次的意外,她除了最后留下来对你们的怨恨和诅咒以外,其他的

全被山妖拿走了,我们得让她想起来,重来一次原本发生过的事能让她回想起所有的事,这次,我们全都会救她。


  「嗯,」麦志尧用力地点点头,「这次,一定要救她。」

  车子驶上山路,三人组又跟麦志尧聊了起来,故意忽视身后的陈智凯,断断续续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梁彦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我一直想问……你看起来不太像喜欢帮助人的人。」

  「我是啊,这种事多麻烦啊。」高亦杰笑了起来。

  「那为什么你要帮他们?」梁彦望着高亦杰专心开车的侧脸。

  「不是你想帮他们的吗?」高亦杰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而且,这种事只要沾上了就甩不掉的,要是没出手,

等他们最后死成一团,这个罪还得算我一份,你真以为老天公平吗?」

  梁彦似懂非懂地想着高亦杰的话。

  「别想太多,能做就做,尽力就好。」高亦杰叹了口气,「叔叔在就好,根本不用做什么重来一次的麻烦事。


  高亦杰碎碎念着,却还是甘愿地开着车上山,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山路越来越陡峭,一路摇摇晃晃的,简玉眉

晕车晕到快吐出来,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一行人下了车,简玉眉先冲到旁边干呕着,幸好中午她根本没吃饭,什么也没吐出来,柳明苓拍着她的背帮她

顺气。

  方乐其抬头望着那栋衬着夕阳闪闪发光的别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闪着金黄色的光芒看起来却阴森无比。

  「还真有点鬼屋的样子耶,怎么做到的?」

  「死了大概八个以上的人就可以做到。」高亦杰笑着拍拍方乐其的肩。

  那栋别墅应该是为了景观才盖在山崖边,大概是为了加强顶楼观景台的景色,二楼封起了阳台拉长了空间,多

出好几坪的空间,就这么悬空在山崖上。

  麦志尧脸色苍白地望着那栋别墅,那是他这一阵子以来每天每夜的恶梦,如果能重来他会伸手去救小狐狸,但

真要更早一点重来,他宁可不要踏进这间别墅。

  梁彦望着简玉眉。「不要紧吧?」

  「嗯,我不要紧,不用担心我。」简玉眉脸色也是惨白的,却还是坚强地笑着,紧握着柳明苓的手。

  「玉眉……不然你别进去了,在车上等就好。」柳明苓担心地望着她。

  「你在说什么!都到这里了。」简玉眉瞪了她一眼。

  梁彦看着一路默默跟着的柳明靖,伸手贴在简玉眉背上,过了一阵子她的脸色就好转了起来。

  「可是你一直以来就很会晕车。」柳明苓皱着眉。

  「没事啦,我好多了,你不要担心了。」简玉眉笑着伸手挽着她,「我们进去吧。」

  梁彦望着那栋屋子,从座椅下抽出他的球棒扛在肩上。「看起来不好搞定。」

  「是啊,打妖怪去吧。」高亦杰笑着,回头看着他们。「走吧。」

  三人组应了声,跟在高亦杰身后,麦志尧不愿意靠近走在最后的陈智凯,快步走到梁彦身边。

  高亦杰打开别墅大门的时候,夕阳刚好没入山顶,在一片漆黑之后,他们鱼贯走入了大门。

  麦志尧站在大门前犹豫了会儿,不由自主地浑身又颤抖了起来,要再走进这个大门需要勇气。

  他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他不想进去,但是他不能再逃走了,这次他要救小狐狸。

  如果能成功,所有的人都能醒来,他想着naomi,他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

  这次我会救你的,我会的。

  麦志尧深吸了口气,怀着歉疚地想着徐佳璇,也想着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的naomi鼓起了勇气,跟着梁彦走进了

大门,走进未知的危险与恐惧中。



第十五章

  七个人站在一楼大厅里,麦志尧把灯打开来,他很紧张,心脏一直慢不下来地狂跳着。

  高亦杰看看四周,找到了上楼的楼梯,回头望着柳明苓,「你在一楼等,就跟上次一样坐在这里不要动。」

  「嗯,好。」柳明苓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上次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听过麦志尧说起当天的事之后,她也

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

  「不要紧吗?把明苓一个放在这里。」简玉眉不赞同地开口。

  「这里才安全,不要紧的,最危险的在楼上,你不放心也可以跟柳明苓交换。」高亦杰好笑地回答。

  柳明苓马上站了起来,「那我跟你换!」

  「不用!你就坐在这里不准动!」简玉眉马上喝止她,「不准上楼也不准动,不然就绝交!」

  柳明苓瘪起嘴来差点哭出来,方乐其苦笑着推了简玉眉一把,「你吓她干嘛?」

  「没有事的啦,反正就上楼『治疗』一下,马上就没事的,我们很快就结束了。」方乐其笑着拍拍柳明苓。

  简玉眉翻翻白眼,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天兵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

  「上楼吧。」高亦杰叫所有的人上楼,梁彦在柳明苓身边低声开口:「别担心,你哥哥在。」

  柳明苓怔了一下,擦掉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我不怕,不过你要照顾玉眉。」

  「没事的。」梁彦笑着,拍拍她的肩,扛着球棒走在最后跟着上楼。

  一走上二楼,从地板上那个大洞里卷起的山风在房里呼呼地叫嚣着。

  麦志尧打开了灯,地上惨不忍睹的状况和上次一模一样。

  高亦杰看着地上用粉笔画的法阵笑了起来,「这屋里有水吗?」

  麦志尧点点头,「有,我们用过厕所。」

  「这里得先清干净,有破布可以用吗?」高亦杰挽起袖子。

  「我记得我看到过拖把……」麦志尧侧头想了一下,转身要去厕所,方乐其跟了上去,「我帮你。」

  结果他们找到了水桶和拖把,梁彦也上去帮忙,三个人把地上的粉笔字迹和血迹拖得干干净净。

  简玉眉其实惧高,看见那个洞直通山崖下脸色简直惨白,贴着墙不敢动。

  而没有人想理会的陈智凯只是从头到尾臭着一张脸站得远远的不帮忙也不说话。

  陈智凯意识到徐佳璇似乎是被镇住了,怎么跟她道歉她也不回应,似乎连他也不认得了,于是就放心地不去理

会她,任她在周围晃荡。

  高亦杰只是燃了一个小香炉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干嘛,就只是绕着屋里一圈一圈地走,直到整个房里

都是浓浓的檀香味。

  洞里卷上来的风似乎慢慢的变小,但不知道为什么屋里反而冷了起来。

  梁彦他们三个把地拖完,站在离洞最远的角落等着高亦杰,陈智凯一个人站在另一边。

  他们不知道高亦杰在做什么,但梁彦知道。

  高亦杰手上的香引来了周围的孤魂野鬼,一个个从洞里爬出来,从窗外飘进来,从楼下爬上来,跟着高亦杰身

后死命嗅着他的香。

  陈智凯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至少有阴阳眼,他看着越来越多的孤魂野鬼吓得脸色惨白。

  高亦杰回头看看身后,看来有些满意地把香炉放在屋里一角,然后走回他们面前去。

  「我们也来玩那个游戏吧。」高亦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粉笔。

  他在地上画了一条线,然后一样在地上画了三个交错的圆,但却也只画了三个圆,没有像银狼一样再画一个大

圆在最外面。

  银狼忍不住开口:「你少画了一个圆。」

  高亦杰笑了笑,连望他一眼都懒,「我可没你家老头那种道家人的好心肠。」

  梁彦望着地上的圆,侧头想了想,虽然他没有学过,不过听关说起过类似的事,他大概可以体会这三个圆代表

了三界,像他们这种游走三界之间的人不算少数,一些老修行者觉得三界合一,大家并存于世应该宽容慈悲,所以

才有那最大的圆在外头。

  不过像他这种被整得要死不死的,不晓得谁来对他慈悲?

  梁彦看高亦杰在地上点蜡烛,他走过去帮忙关了灯,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扔给了陈智凯,「你先来吧,上回也

是你第一个吧?」

  陈智凯脸上惨白,半天才开了口:「……我身上什么零食也没有。」

  高亦杰笑着指指他的圆。「我没兴致陪那些山魅精怪玩耍,要你点血就好。」

  陈智凯满脸不愿但又不敢违抗,凭他手持香炉绕那么几圈就能引来那么多无主孤魂,一个个爬了进来又那么听

话的蹲在墙边动都没动一下只为了吃他的香,陈智凯知道面前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

  陈智凯慢慢走过去用小刀刺了手指,把血滴在圆中心,就像上回一样。

  梁彦把球棒立在地上伸手握着柄,站在线后看着。

  简玉眉站在梁彦身边,侧头发现麦志尧一直盯着镜子,想起他说林依婷始终很在意从镜子里看见舌头的事,也

转头想跟着看镜子,被梁彦用手肘顶了一下,低声开口:「别乱看。」

  「喔……」简玉眉吐吐舌头小小声的回答。

  方乐其倒是觉得新奇,也不在意地左右晃来晃去,除了被高亦杰勒令不准超过他画的那条线以外,倒也没人禁

止他在那里走来走去。

  「乐其就没关系吗?」简玉眉好奇地问梁彦。

  梁彦摇摇头,「他八字重神经又粗,没关系。」

  陈智凯做完之后,麦志尧接着上去,一样用小刀划破了手指滴了血,然后走回线后,他这回却没在镜子里看见

任何山魅,也没见到那只女妖怪。

  高亦杰叫方乐其也来试,方乐其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割手指滴血,他的血滴在圆中的时候,旁边安静的鬼怪骚动

了一下,像是眼前出现了什么极好吃的食物。

  高亦杰回头轻描淡写的目光扫了过去,没有一只敢再动一下。

  梁彦淡淡地笑着,方乐其必定生在福泽之家,不只八字重还福报深远,能吃到他的血对那些山里的无主孤魂来

说是极大的诱惑。

  不过孤魂野鬼一旦嗜血,就成了妖,成了恶鬼,再也翻不了身的。

  梁彦叹了口气,想走上前被高亦杰阻止了,「你等一下,简玉眉你来。」

  「喔,好。」简玉眉有点紧张地走过去,不敢抬眼看那个洞。

  伸手接过小刀,犹豫了会儿,刺了两、三次才刺出血来,皱着眉把血挤在圆中心,「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委屈你了。」高亦杰觉得好笑地拍拍她。

  地上几个人的血混在一起,只剩下梁彦跟高亦杰。

  高亦杰朝梁彦摇摇头,示意他别过来,自己朝另一头角落开口:「小狐狸,换你了。」

  简玉眉吓了一跳,想顺着高亦杰的视线回头,被梁彦给瞪了一眼后不敢动。

  方乐其好奇地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

  麦志尧回头看着角落,也什么都没看到,他灵机一动的看着镜子,果然看见小狐狸,也就是徐佳璇慢慢抬头,

然后走了过来。

  陈智凯脸色惨白地退开到另一边。

  徐佳璇走了几步迟疑地停下,又走了几步,走走停停了半天也没走到前面。

  梁彦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球棒塞给简玉眉,「帮我拿着。」

  简玉眉一直搞不懂他带球棒来干嘛,还是帮他接下。

  梁彦朝她走过去,高亦杰皱起眉唤了他一声:「彦子……」

  「没事的,我帮她一下。」梁彦回头朝他笑笑,走向徐佳璇。

  「不会有事的,这回不会有事的。」梁彦温和地开口,朝她伸手。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怯怯地伸出手握住梁彦。

  但在她握住梁彦手的那一刻,就像是磁铁相吸一样的,她一下子被梁彦给吸住了,整个人缠到他身上,连梁彦

也吓了一跳。

  因为「他」一直在身后的关系,从来没有鬼能这么近他的身,更何况是上身。不过徐佳璇虽然上了他的身,但

却没办法控制他,他仍然对自己的身体有自主权,只是他知道徐佳璇在自己身上。

  「该死。」高亦杰也愣了一下,低声咒骂着。他不知道梁彦有引鬼的体质,他怕附近的无主孤魂被梁彦那个宠

物给吓到,所以进来前特地把他赶远一点,没想到梁彦的体质这么引鬼。

  梁彦怔了怔地望向高亦杰,见高亦杰一脸无奈,他也只能耸耸肩,照流程走下去了。

  他走到圆中心,接过小刀在手上割了个小洞,把血挤到圆中心。

  血滴了下去,梁彦停在那里一阵子,什么动静也没有。

  朝高亦杰看看,对方只耸耸肩,于是他转身往那条线走回去。

  突然间不知什么扯住了他的脚踝,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猛地被扯向后去,连开口叫都来不及。

  先尖叫起来的是简玉眉,方乐其和麦志尧正想冲过去的时候,听见劈劈啪啪像是地板迸裂开来的声音,侧头一

看墙角边一整排地板全出现了裂缝,他们呆了一下,听见高亦杰大叫:「不要动!」

  他们停了下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简玉眉贴在墙角已经哭了起来,而陈智凯只是找了个最安全的角落,喃喃

自语般地念着:「我早说行不通的……行不通的……我早就知道了……」

  高亦杰身手很快,扑过去伸手拉住了梁彦的手,但拖走梁彦的东西力道大到把高亦杰跟着拖了好几尺。

  「把裂缝给我补上!」高亦杰瞪着那一排吃他香等着帮忙的无主孤魂,在高亦杰一吼之下全部冲了过去,沿着

裂开的地方一个个撑着不让地板裂开。

  高亦杰滑了几尺抓住了墙边的扶手,庆幸这间房是做来练舞的。

  虽然梁彦已经半个身子掉进那个洞里,但高亦杰紧紧的扯住了他,那股力道扯不下梁彦,把他身上的徐佳璇硬

给扯出来。

  『不要——救我!救救我!』徐佳璇尖叫了起来,从高空望下去一望无际的黑暗让她的神智突然变得清醒,恐

惧回到身上。

  「小狐狸……」本来不敢动的麦志尧居然听见了徐佳璇的声音,急忙地想冲上前去,方乐其一下子没拦住他,

听见地板吱嗄作响忙大喊了起来:「至少别用跑的!」

  麦志尧也听见了地板裂开的声音,一下子慢了脚步,他想起那天ula是慢慢爬过去的,他连忙趴在地板上,慢慢

地爬过去,「不要怕,小狐狸你不要怕,我来救你。」

  『救救我……救救我……』徐佳璇哭叫着。

  而梁彦只是紧抓着徐佳璇不让她被拖走,另一手紧扣住高亦杰拉住他的手,他根本没有施力点好让他爬上去,

只能紧抓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梁彦抬头见高亦杰满脸的怒气,深褐色的双眼渐渐变成一种暗红色,梁彦连忙开口:「小亦!徐佳璇还在!」

  梁彦知道要是高亦杰火起来吞了那只没现身的女妖,连带被抓着的徐佳璇绝对没办法躲过。

  高亦杰皱起眉来,看起来虽然很生气,但至少在控制。

  麦志尧终于慢慢地爬到了洞边,从那个洞里看下去是一整片的漆黑树林,仿佛等着吞吃他们似的,就算没有月

光还是隐隐约约看得见树影摇曳。

  麦志尧看着高亦杰紧紧拉住了梁彦,而梁彦的另一只手拉着徐佳璇,梁彦开口:「别管我,救她。」

  麦志尧不是不怕,但是想救她的心情已经大过于恐惧,他朝那个洞里伸长了手臂,「小狐狸,把手给我。」

  徐佳璇哭得满脸泪痕,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给麦志尧。

  麦志尧抓不太到,更探下身体去拉她的手。才一握到她的手,劈啪地一声,他觉得自己陷下去了一点,他心脏

差点蹦出来,但他紧抓着徐佳璇的手没放,小心翼翼地朝后移动,而幸好徐佳璇很轻,轻到他无法想象,就在他往

回小幅度滑回去的时候,地板又啪地一声裂得更开,他觉得自己就要滑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用力的拉住他的手臂,

他回头一看是方乐其。

  方乐其一样趴在地上,伸手用力地拉住他的手臂,慢慢把他往回拖,边拖边骂:「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简玉眉在墙边发抖,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从小就惧高,惧高的程度是只要走上天桥她都觉得头晕。

  可是她的朋友都在那里,她抹掉眼泪抱着手上梁彦要她拿好的球棒,颤抖着想该怎么办。她喘着气心脏狂跳着

,看着高亦杰死命拉着梁彦,而方乐其拖着麦志尧慢慢回来,而地板还在劈劈啪啪地裂开,她吓得要命,好怕有谁

会掉下去。

  她咬着下唇更抱紧手上的球棒,突然间发现手上抱着的,是根很长的球棒,她猛然醒悟过来,深吸了好几口气

,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小步,听见劈喳的一声,她又哭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听见方乐其在大喊。

  「玉眉你不要过来!惧高的人凑什么热闹?」

  「我、我怕你掉下去。」简玉眉哭了起来,又往前爬了一小步,伸手把球棒朝方乐其递去,「乐其你抓住球棒

。」

  「你哪撑得住我们的体重啊!别傻了!」方乐其回头大吼着。

  「……你惧高?」

  简玉眉哭着,侧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看原来是一直躲在旁边的陈智凯。

  「关你什么事!」简玉眉又怕又气地大吼了过去。

  陈智凯默默地看着他们,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地去救别人,他知道有惧高症的人对高处是什

么反应,他妈妈就惧高。

  而这个女孩明明惧高却努力克服恐惧想去救她的朋友,即使知道这毫无用处。

  陈智凯茫然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子,他突然间明白了他叔公为什么明明那么疼爱他,却不愿意收他当弟子,

他求了好几年,他叔公只叹了口气。

  『没有资质没关系,可以苦学,但你没有心。』

  他为了这句话气了他叔公好久,他当然有心,他那么想修行那么想学法,那么的想象叔公一样打妖除魔,为什

么叔公要这么说他?

  他现在懂了,他没有心。

  没有救人的心,没有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想助人的心。

  陈智凯凄凉地笑了笑,他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上。

  他蹲了下来,抢过简玉眉手上的球棒,把她推开冷冷地开口:「我做我能做到的,不过我不会赔上我自己的命

。」

  陈智凯伸手紧紧握住旁边的扶手,把球棒伸了出去,朝方乐其喊着:「抓住。」

  方乐其怔了一下,他不相信陈智凯,但简玉眉哭个不停,一直抹掉眼泪地叫他伸手,他只好伸出手去抓住球棒

,让陈智凯拉他上来。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把麦志尧拖上来。

  麦志尧始终紧紧抓着徐佳璇,朝她笑着,「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徐佳璇只是哭着又笑着,『阿麦……谢谢你……谢谢你……』

  在徐佳璇终于被拉出洞里之后,麦志尧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没事了,你得救了,所有人都得救了……」

  方乐其爬了回来赶忙想再去拉梁彦,被高亦杰喝住:「别过来。」

  「学长,你一个人拉不住梁彦的!」方乐其紧张的喊着,紧抓着旁边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高亦杰那里走。

  「别过来碍事!」高亦杰回头瞪着他的眼睛居然是火红的颜色,方乐其怔了一下,被简玉眉给拉回去。

  在高亦杰回头瞪方乐其的时候,梁彦又被扯得更下一分,几乎觉得手臂要断掉了,更何况两星期前才受过伤的


  高亦杰回过头来瞪着下面,被火红的双眸盯着,梁彦觉得周围充满了压力,他知道高亦杰在逼那只山妖现身。

  没过多久那只山妖撑不住,慢慢现了形,她紧紧抱着梁彦的脚,肥厚的舌头舔在嘴边,笑嘻嘻地望着高亦杰。

  『闻名不如见面啊,高少爷。』

  「识相的话现在给我滚开,否则我啃得你连骨头都不剩。」高亦杰瞪着她,语气严厉。

  『唉唷,我好怕……』女妖倒不像怕他,一脸娇笑的回他:『咱们也算是同类,何必自相残杀呢!我吃我的人

,大不了把魂留给你,何苦跟我们这种小妖争你不吃的东西呢!』

  「谁跟你同类!你这个贱货!」梁彦脸色一沉低头痛骂,抬脚要踢她却被抓得痛彻心腑,只忍着不要叫出声。

  高亦杰火大起来,红色眼眸闪了一下,一阵风从上头扫了下来直冲她身上。

  梁彦很熟悉那种感觉,急忙开口大叫:「小亦不要!」

  那个女妖见高亦杰真想吃她,吓得滑下去几步,爪子刺在梁彦的内里刮出好几道血痕。

  「干,你这个贱货,就不要落在我手上。」梁彦痛到眼泪快要飙出来,抬起头来望着高亦杰苦笑着。「不要吃

她,你不能吃她,这种烂货吃了会生病的。」

  高亦杰心里焦虑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种时候你存什么好心,你真想被那个贱货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吗

?」

  梁彦苦笑着,「我也不想,不过我知道你吃了她会怎么样,我不想你为了我吃这种东西。」

  高亦杰不知道为什么梁彦会这么说,他不确定梁彦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谁跟你乱说了什么?」

  梁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轻松地说:「我很高兴能做你的朋友,或许我的时间到了,我想活下去

,真的想活下去,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害人。」

  高亦杰怔了一下,意会过来事情不对,在他更用力抓住梁彦的时候,梁彦松了手。

  「彦子!」高亦杰扑过去双手拉住他的手,整个人跟着栽下去。方乐其觉得事情不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拦腰

抱住高亦杰,麦志尧也跟过去拉住他们,这回陈智凯也过去拖着麦志尧。

  「干!等你起来我一定要揍你!」高亦杰气到脸色发白,大吼了过去,但他拉不住梁彦的手。

  『好动人的友情啊,放心,我会好好对待这个小朋友的。』

  拖着梁彦的女妖笑着,肥厚的舌头舔着梁彦的手,被梁彦嫌弃地甩开,他苦笑着,

  「小亦放手,别让我害你。」

  「你给我住口!」高亦杰气到不行,回头看后面那一堆单纯的笨蛋,这样下去的确会拖垮一堆人,而真要全拖

了下去,全会算在梁彦头上。

  高亦杰的眼睛又变得深红,他想吃了她,他真的想吃了她。

  他饿了很久很久,他想吃新鲜的人魂,就算是这只难吃的山妖他也想吃,只要能吃就好,他身体深处的欲望告

诉他,他需要吞吃这些灵魂,但他不行。

  他不能吃,一个也不能吃,就算再坏再恶的魂,他都不能吃。

  因为他是人,因为他活着。

  高亦杰恨到不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活下来,为什么得忍受一辈子的饥饿。

  但他承诺过了,他不会再吃任何一个魂,他答应过叔叔,他不会这么做。

  如果他违反了承诺……

  「还不救他!」高亦杰气得大喊了起来,「他不让我吃你就是因为他只剩下你了,你不懂吗!你不救他你也就

什么都没有了!你的恨你的怨你保留下来的情感,你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这个白痴!你不想要他

就给我!」

  梁彦愣愣地听着他的话,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脸颊,不停的滴落,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如果这是他要的,我的命还他。」梁彦流着泪,脸上却是笑容,「谢谢你,小亦

。」

  就在他快要滑下去的时候,一阵风狂扫了过来,大到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在空中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晓得被什么包围住,他怔了怔地睁开眼睛,围绕在周围的像是一片浓雾。

  是「他」。

  他看见那对熟悉的红色眼眸,充满了怒气和怨恨,就像他过去十几年所见的,他无比熟悉的「他」。

  梁彦怔了怔地望着他,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靠「他」那么近过,近到就在眼前。

  「他」依然沉默怒视着他,而梁彦只是愣愣地朝他苦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祖上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不过如果我得偿这个罪,就让我偿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他跟「他」对视了好一阵子,他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那只是一瞬间。

  「他」移开了视线,往下滑去,他听见那个女妖尖叫怒骂,瞬间自己的脚上轻松了起来,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


  「他」扑了过去包裹住她直冲进地上那一片黑暗里,山谷似乎还回荡着她的尖叫声。

  他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山谷里,然后才感觉到手臂剧烈的疼痛,高亦杰正死命地把他拉起来。

  梁彦这时才反应过来,伸出另一只手让方乐其抓着,把他从那个洞里拖出来。

  一从那个洞里出来,坐在实心地板上,梁彦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他抬起头还来不及笑出来,高亦杰的脸

色怒到看起来想揍他,但两个人都还来不及有反应,简玉眉扑了过来抱住梁彦大哭了起来,「吓死我了……你们到

底是想怎么样啦!」

  梁彦被她一扑差点又栽回洞里,手一抬起来想维持平衡,被高亦杰一把抓住。

  这下两个人都气不起来,忍不住地笑出来。

  方乐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却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起来。「你们这个『治疗』实在有够乱来的。」

  麦志尧更是大笑,笑到一群人都停不下来,只有陈智凯笑不出来。

  他看着徐佳璇,想开口道歉,但是徐佳璇拿回了所有的记忆,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望着他的眼神只有怨气和忿

怒。

  陈智凯也融不进这样劫后余生的喜悦,只出言提醒:「……那个……我想他们快撑不住了。」

  高亦杰这才想起来,能撑住这栋危楼不垮的是那些孤魂们,再待下去就算刚才没被女妖拖走,也会全跟着摔下

去,他连忙站起来,「快起来!得快点下楼。」

  大家连忙站起来往楼下冲,在他们往下冲的时候,地板劈哩啪啦的裂了开来,沿路塌陷了下去,简玉眉突然想

起来,「啊,梁彦的球棒!」

  梁彦怔了怔地回头,他的球棒已经顺着塌陷的地板滚了下去,没入黑暗的森林里。

  还来不及哀悼陪了他多年的球棒,就被高亦杰一把扯下楼。

  几个人冲回了一楼大厅,听着巨大的崩塌声,确定没牵连到一楼,才喘着气地全滚倒在沙发上,简玉眉才发现

柳明苓居然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骂着,「真是拿她没办法,哪里都能睡。」

  梁彦望向柳明苓,她哥哥正坐在她身边轻拍着她。

  『她担心得要命,一直想冲上楼,又怕玉眉生气,我只好让她睡了。』

  梁彦朝他笑笑,看着简玉眉拿了件外套盖在柳明苓身上,也支撑不住地坐了下来。

  所有人累得要命地坐在沙发上休息,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窗外隐隐射进了柔和的金色光芒。

  「天亮了。」那道光芒刚好直射梁彦眼前,他抬起手来遮着那道光,想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会回来的吧……

  梁彦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说了高亦杰又要生气。

  梁彦望着高亦杰仍然一脸不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长脚去踢踢他,「打个商量好不好?」

  「干嘛?」高亦杰没好气的回答。

  「以后……别打散『他』好不好,看起来好痛。」梁彦苦笑着。

  高亦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打散他,我打扁你算了!」

  梁彦笑了起来,「好啊,让你打,打到你消气。」

  被他这么一说,高亦杰反而回不了话,气得转过头不去理他。

  麦志尧也笑着,目光一扫看见徐佳璇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停也不停地慢慢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临出门的时候

,回头朝麦志尧笑着。『谢谢。』

  麦志尧回以笑容,含着泪对她摇摇头,看着她笑着转身穿过大门消失在门的那一端。

  梁彦看着他们也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因为解决哪个事件而让他这么高兴而感动过。

  陈智凯默默地从角落站起来,「我要走了。」

  这条山路不短,但他是本地人,梁彦想他应该不至于迷路,于是没有留他,事实上也没有人留他,任他默默地

开门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之后会怎么样,但是梁彦想也许经过这次事件的打击,他会懂得收敛自己的个性,改变自私的习

性,或许终有一天他能真的走入修行之道。

  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间一阵音乐响起,本来快睡着的简玉眉差点跳起来,连忙掏出包包里的手机。

  「喂,是……林妈妈?嗯嗯……真的吗!?」简玉眉这下真的跳了起来,「好的,我马上回去看她!这真是太

好了!啊,可是我人在嘉义,我马上搭高铁回去,谢谢林妈妈!」

  挂上手机,简玉眉开心到不行连忙把柳明苓给摇起来,「明苓,快起来!依婷醒过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方乐其也高兴地站起来。

  麦志尧怔了怔地也站起来,「你是说naomi吗?她、她醒了?」

  「嗯,她醒了。」简玉眉高兴的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柳明苓,回头看着麦志尧,「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

她?」

  「当然……当然好,我想见她。」麦志尧笑了起来,心里的激动无可比拟,他回头着梁彦和高亦杰,心里充满

了感激。「谢谢,谢谢你们。」

  梁彦笑着摇摇头,高亦杰只是耸耸肩地站起来,「那我们回台北吧。」

  「嗯!」简玉眉开心地挽着柳明苓,「我们回去看依婷。」

  所有人离开了那栋别墅,麦志尧和上次一样最后一个关灯离开,关上大门的时候,他看着刚升起的暖暖初阳,

心情和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笑着,想着他要回去了,他要去看他妈,还要去见naomi。

  对了,还要去拜妈祖娘娘。

  麦志尧笑着,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在新朋友们的叫唤声中上了车,离开了那里。



尾声

  回到好几天没回去的宿舍,梁彦目瞪口呆地站在房间门口。

  沿路遇到的同学比起之前更严重的,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就逃,更夸张的还沿路大喊着:「梁彦回来了!快逃!


  他莫名其妙地走回宿舍房间,一打开房门站在那里十几分钟都说不出话来。

  那股臭味不说,几乎没有东西是完好的。

  他愣了很久,惊讶地走进去把窗子打开透气,环顾四周,除了墙上深刻的爪痕以外,所有除了铁制以外的东西

都被摧毁得一点都不剩。

  「……梁、梁同学……」

  「嗯?」梁彦回头望去,是脸色苍白的舍监。「我有事想告诉你。」

  「嗯。」梁彦应了一声,舍监想说什么他心里有数。

  「那个……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当舍监也不过糊个口,你可怜可怜我家有老母还有老婆和三个小孩要养,这个

……是一点心意。」

  梁彦一头雾水的望着舍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舍监只是把一个信封放在门边还勉强可以放东西的架子上,

一脸苍白地开口:「你这几天刚好不在,宿舍开了宿舍大会投票,所以……那个、全数通过,想请你……请你搬出

去。这个是还你这一年付过的住宿费,我知道这些钱不够你在外面租房子,不过这样下去,所有学生都想退宿了,

逼不得已留下来的都是家境清寒不能搬走的,害他们每天都心惊胆跳夜不成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梁彦见他越说越离谱,又好气又好笑地请他住口。「搬出去是吧?我懂了,钱也不

用了,就算我赔这个房间坏掉的东西好了。」

  「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我就不客气了!」舍监只有这句话说得很快,迅速拿了信封就冲了出去。

  梁彦苦笑着,这下他宿舍没了,球棒也丢了,讲义课本什么都毁了,好不容易存钱买的二手笔电也再见了。

  梁彦叹了口气,伸手在垃圾堆里捡拾还可以用的东西,突然间感觉到「他」的存在,起身回头一看,「他」就

在身后,而且不像以往离得那么远。

  梁彦不晓得为什么一下子就笑出来,「你回来啦。」

  「他」晃了一下也没回答,只是在房里四处飘移。梁彦倒觉得很新鲜,「他」一向喜欢离自己远远的。

  他边笑边拿了个袋子把能用的东西全塞进去,闻着这股味道他就知道那个女妖昨晚来闹过,那肯定是「他」没

吞掉她。

  梁彦想了想又笑出来,「也好,吃那种东西会生病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把能用的东西都整理好,放进他的帆布袋里,提起来用手秤了秤大

概没几公斤。

  「这就是我全部家当了。」梁彦叹了口气,回头看见「他」,又笑了起来,「还有你。」

  把帆布袋背到肩上,他离开住了三年的宿舍,想着幸好存折和印章他好好收在一个喜饼盒里,才没被撕碎破坏

,他户头里还有些钱,应该够他找个房子。

  走出宿舍,天气好得让他发热,脚步轻快地走出宿舍大门。从学校后门出去,才一出门就看见高亦杰靠在车边

朝他笑。

  「搬家啊?」高亦杰笑嘻嘻地望着他。

  梁彦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通灵啊。」

  高亦杰走过来抢了他手上的帆布袋,「是啊,你不知道吗?」

  梁彦无奈的跟在他后面,突然发现到「他」没有像以往一样马上消失不见,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但是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转过去没理他。

  「唷,你家宠物回来啦。」

  梁彦愣了一下转回头去,看着高亦杰不太爽的神情,突然间想到除非高亦杰肯,不然气「他」哪能跟得这么近

,一下子笑了出来,「是啊,他回来了。」

  高亦杰瞪了他一眼,「上车啦。」

  「是、是。」梁彦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按开车窗望着「他」笑,「跟好啊。」

  「不用跟也没关系。」高亦杰瞪了他一眼,用力踩下油门,车子一下子滑了出去。

  「开太快了啦!」

  「哼。」

  梁彦一边哀嚎着,回头发现「他」居然紧跟在车后,像是不服输地跟高亦杰比着速度。

  梁彦目瞪口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到停不下来,笑到眼泪滑了下来,怎么样也止不住。

  他只是笑着、哭着,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拥有了些什么。

  他不再压抑的大笑大哭,尽情的发泄,因为他知道高亦杰不会在意。

  他想,「他」应该也不会在意。

  不会在意自己哭自己笑,不会在乎他有朋友,不会在乎他想活下去。

  因为他真的想活下去,而他也已经好好的活着了。

  活在一个有人陪伴的世界,而这对他来说已叫做完美。

《待续》



后记

  这是我第一本轻小说。

  其实在此之前我也没想过能够写轻小说,我对轻小说的定义一直很模糊。

  友人跟我解释过,轻小说就是读起来轻松愉快的小说。

  其实我一直不确定我的小说读起来是不是算轻松愉快,不过我写起来是很轻松愉快的。

  有看过《示见之眼》的人,可能会发现这两系列是有一些些关联的,我写完了《示见》系列之后,虽然舍不得

其中的人物,不过对我来说他们的故事在那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了,我选择了这个背景继续往下写,但展开的是全新

的故事,我知道有很多的读者们也舍不得之前的人物们,我会找机会再让他们重新活跃,但这需要时间,也希望大

家能喜欢彦子和小亦,或是我自己很喜欢的三人组。

  因为可爱的文编美眉说后记有六页可以用,所以我想藉由这个篇幅感谢一位网友,其实我并不真的认识她(笑

),但她的书评总是让我受益良多。

  最早看到她的书评是我的《EXPRESSMAN》,当时她的读后感让我印象深刻,于是我记住了,在写文前先想想读

者想要要什么,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在写我想要的东西(殴),但是我想我自己能喜欢的话,我想读者应该

也会喜欢,于是我一直照着自己的喜好在写文。

  再来是那位网友对《示见》的感想,她说到也许我很适合写轻小说。

  因为她这么说了,所以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可以转个方向也不一定。

  一个一路看着我的书过来的读者,她所说出来的感想,应该是最直接的想法。

  我的读者这么觉得的话,也许我可以试看看,所以我真的开始尝试写轻小说,而且我写得很愉快(笑)

  我觉得我运气一直很好,读者也都对我很好,我一直没看过什么负面的评论,偶尔有看到的时候,我大多分得

出来是我写的不好,还是读者不喜欢。

  当然我知道自己的文缺点很多,但幸运的还是拥有喜欢我作品的读者,我觉得很幸运也很幸福。

  在我写后记的前一天,我看见了她给我的第一个负评,说实话我是蛮高兴的,虽然也有点感慨,当然没有作者

喜欢看到负评,但是其实她说的问题也的确是我的问题,所以其实我很开心,但让我再重写一次的话,《千结》还

是会被我写成那样(笑),对不起我是任性的作者。

  我觉得那个问题就是我这二年作品的问题,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停止同人活动的原因。

  我一直以来都很任性的写小说,照着自己的喜好去写,很多被我取舍掉、可以完整这本书的章节都被我省略掉

,我省掉那些我自己觉得我在看第二次的时候会略过去的章节,言情小说的主线是感情,我喜欢轻松甜蜜的东西,

所以能简单带过的东西都会被我带过,或者省略,我只挑我自己想看的东西写。

  可是这造成一本小说的不完整,而我也发现了我对言情小说的要求标准太低,我应该不能用自己的兴趣去做标

准,于是我也发现那是一个瓶颈。

  我当然认真对待每一部作品,我每一个角色,但是我在取舍情节桥段的时候,过于自我而放纵,所以我觉得我

该停顿一下,好好的重新检视一下我最早开始写小说的心情,或许休息一阵子,我可以再重新开始写感情为主的小

说。

  这是一个反省,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写出来,会不会让那位网友感到困扰,但我想说的是,我感谢她多年以来这

样喜爱我的作品,愿意说出她的感想,也不介意让我看到,她的书评对我而言真的受益良多。

  因为你愿意公开你每一篇书评,让我能阅读到你的想法,所以我也公开的感谢你。

  真的,非常的感谢。

  对第一次看我的小说的读者来说,前面那几页可能有点意义不明,但我在写每一本作品的时候,都会有些感触

想跟读者分享,这本的上市刚好是我自己写作的一个重要段落,所以我觉得需要对过去的读者说明一下,以新接触

我的读者而言,可能要请大家忍耐一下我的啰嗦,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把后记写得那么长(笑)。

  最后,写轻小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挑战,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沉在这里头,我知道之前看我书的读者

,也许有很多都不看轻小说的,但是我在尝试一点点的转变,也希望大家能接受我新的转变,这也是我改笔名的缘

故。

  其实我想,应该不会差异太大,就跟我的笔名一样(笑)。

  如果大家对此有任何的感想,都希望能够告诉我,大家可以在下面所列的网址找到我,我会努力的改进,希望

能创作出让大家更喜欢的作品。

莳舞 2010/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