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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冬深夜,破旧的下人房里不断传出咳嗽声,一声一声嘶喉力竭,像是要咳出了肺。而房门外有一名身着补丁旧衣的孩童守着火炉在煎药,待药煎好之后,孩童用那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进房。
房里昏昏暗暗,有微弱灯芯燃着,细小朦胧的光照着简陋的陈设,一张桌一张椅,烧着的炉火,再来就是前方的床榻。
床里躺着被病魔折磨的男子,看着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消瘦惨白,眼窝凹陷发青,气息细若游丝,应是重病许久了,一直靠着汤药来续命。
此时,孩童端了药碗到床前,病榻里的男子却微抬了手,才要说话,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开了口:"阿丑……来……过来……咳咳……爹有话同你说……咳咳咳……"
孩童默不作声,放下了药碗,抬了头,那半边面上赫然印着块紫红的胎记。碗口大小的胎记差不多将半面占尽,另一半面虽肤色正常,但那眉眼生得也是极为普通的,平常人一瞧,便觉得他生得丑。
男子枯瘦的手摸着他半面的胎记,细细摩挲,来回轻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接着缓慢说道:"那年你娘生你……咳咳……人人见了这张脸都道丑陋……阿丑……阿丑……竟叫了这些年……往后若有人替你取了名……咳咳咳………"
"阿丑有名……阿丑不丑……"阿丑怯怯地出声,稚嫩细小的嗓音有些沙哑,望着男子的双眼聚着些水雾。
"你娘生下你就走了……咳咳……爹若随你娘去了……留你一人……只怕人人欺你嫌你……咳咳咳……世人皆喜爱漂亮的皮相……爹只怕你……只怕你……"言此,话音就落了,男子看着阿丑,眼里涌上忧愁悲苦。
阿丑低了头,瞧不见他的脸,双手还捧着药碗,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内,药碗在渐渐温凉。房里虽是烧着火炉,但炉里煋火并不旺,燃得极小,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和气息,倒是湿冷袭身。
"把药递过来吧……咳咳……"
阿丑听到他爹的话,把药碗放置在一旁,上前去扶起他爹,接着回身端了药碗站到他爹的床前,一口一口地喂他爹喝下汤药。
"爹怕是没几日了,你且年幼,出了夏府只怕也难活……咳咳……明日总管来了……你签了奴契……咳咳咳……十年……你长成了……也可出府了。"说完,他爹阖了眼,不在言语。
"爹喝了药就会好了……"稚嫩的童声在沉寂的房内响起,重病缠身的男子仍旧闭着眼,静静躺着。
阿丑的爹娘是夏府的奴仆,他娘生他时因血崩而亡,不过几年他爹就积劳成病,半年多了,病仍不见好转,入冬以后病更加重了,现下怕是挨不这个冬天了。他爹自知命不久矣,阿丑还年幼,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儿,他若一死,阿丑必会被赶出夏府,到时也是难活,不如留在夏府为奴,待他成年之后出府,也能自立了。
隔日,阿丑一早就随着年长的奴仆去干些杂活,他年纪尚小,肩不能挑,重物不能拿,多是做些跑腿工活,也只是在后院里转着。从前是他爹带着他,现在他爹病了,就托了人照看他帮衬着。
到旁晚的时候,阿丑做完杂活到厨房领了吃食,才回到下人们安身的小院,同往常一样照看他爹。
阿丑端了一碗汤到他爹的床前喂他爹吃食,而由于他爹身子太虚,喂了几口汤水便推拒不食。
"刘婶说这汤是药,让阿丑带回来,爹喝了病就好了。"阿丑端着碗,直直地看着他爹,小脸满是期待,无奈他爹又喝了几口,阿丑这才放了碗。
天色愈来愈暗,房里也点起了灯,灰蒙的光像罩了一层纱,幽幽暗暗。炉火还是燃着,仍旧不旺,还是能感到湿冷。
阿丑缩了缩脖颈,幼小的身子冷颤着,见他爹正歇息,拿了药和罐子就要到外面去煎药。刚一打开门,刺骨的冷风灌进来,阿丑不禁往后缩了缩,拎紧了药包,正跨出门槛,身后传来他爹的咳嗽声。
"咳咳咳……阿丑……"
阿丑回过身,面向他爹,背对着门的身子似乎更冰寒了,小小的嘴唇轻颤着,"阿丑给爹煎药。"
"关了门吧……今日不煎药了……咳咳……一会儿总管就来了……"
阿丑这会儿明白他爹的话了,关了门,放下药和罐子,走到他爹的跟前,也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守着他爹。
下人们住的小院并不嘈杂,白日人人都去做活了,自然安静。夜里回来身子乏力,劳累不堪,也是早早就歇息了,平常的小院如同无人居住一般,静静幽幽。
两个时辰后,总管就来了,阿丑不知他爹为何要他在纸上摁红印,只晓得他是要在夏府做奴的。
阿丑摁了手印,退到他爹身前,染红的拇指擦着衣角,却是怎么的也擦不掉。
"此后阿丑是府里的奴……咳咳咳……他若犯了事……总管大人只管打罚……咳咳咳咳……"话还没落,竟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言语不能。
那总管已是不惑之年,一头灰白的发,一身普通的衣,并不鲜亮反而还有些陈旧。
他来到阿丑面前,目光落在阿丑的面上,轻叹着,"五官尚好,就无丑陋一说。"
阿丑微仰了头,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双唇半开,随后又低下头,"阿丑不丑……"
这一句说得细小,没人听见,只有阿丑在自语。
总管临走时,阿丑的爹从床里摸出一个布包请给总管收下,布里包着什么阿丑不知道,阿丑只认得那东西一直在爹身上,没离过身。
"这便不必了,你且留着养病为好。"言罢,便离去了。
在夏府呆了这么多年,阿丑他爹知总管宅心仁厚,前几日托人告知总管此事,总管只说闲时会抽空过来。今日阿丑签了契据,在这府中为奴十年,有了安身之处,不必流落在外,日后一切皆看阿丑的造化了。
第二章
天还是那样严寒,空中飘起了莹雪,浓重的云气萦绕着屋檐,凄冷的风如刀一样尖锐,割肤刺骨。
阿丑跟在总管身后,小腿快步而行,身上的破棉衣浸透了热汗,额头也渗出汗珠,风一袭来,额头立刻冰凉一片。阿丑顾不得擦去湿汗,紧跟着总管,就怕跟丢了。
今日总管是领着阿丑来见夫人的,阿丑年幼,做不了什么粗活,再者总管怜惜他,想将他拨去伺候大少爷,就带他来见了夫人。
穿过回廊,踩着地面的薄雪,阿丑的鞋尖沾着莹白冰冷,湿意透过布面传到脚尖,顿时如针刺一般,有些疼。
"你先在此候着,切勿随意走动。"总管对阿丑吩咐后,转身对着房门恭敬言语,里面有人声传出,总管才进了房去。
这里的景致轩丽无比,红木雕梁充斥着贵气,画梁刻着繁花纹路,漆着彩色亮光,鲜明夺目,阿丑从不知道木梁竟是这样的好看。而廊下的梅花枝桠嫣红冷艳,积了白雪映衬,尤为晃眼,美丽至极。
阿丑一直在后院跟着跑腿,做杂活,没到过主子们安寝的落院。这一刻见了,眼珠盯着美景,目不转睛,深怕眨一下眼,眼前好看的一切就不见了。
就在阿丑盯着殷红的梅花瞧时,前方的门忽然开了,总管让阿丑同他进房见夫人。
阿丑跟随总管进了跨过门槛,一进房,温暖热气侵着身子,身上没方才那么冰冷,越往前走,暖热越近。脚下软绵轻柔,阿丑缓慢移脚,迟疑着不上前,怕脚上的湿鞋脏了地毯。眼睛也不敢向四处乱转,低垂着不动。
"这是便是那孩子?"温和的声音玉润如珠,听着美妙,想来是位美貌的妇人。
"回夫人的话,这孩子尚年幼,双亲均是府中的奴仆,如今他的父亲病危,命不久矣。故求夫人让他签了奴契,留在府中,好有个安身之处。"
"此事你办了就可。"美妇躺在软榻上,柔媚的眼瞥着远处孩童,不冷不柔,淡漠至极。
"区区小事本不该劳烦夫人,只是……"总管话语停顿一刻,抬眼看着那美丽的妇人,妇人勾着红唇,淡淡笑了。
"总管有何事要说?"
"秦顺想拨他去伺候大少爷,需问过夫人的意思。"总管正声道。
"铭儿有人伺候,何须一小奴跟随,你既留他在府中,且随便给他安排个事儿,无事就退了吧!"夫人温婉语说,也不理会总管了,吩咐一旁的丫鬟扶她进里间。
总管见夫人起身,上前一步说道:"大少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丫头,小厮只有一人,那小厮是被家人卖进府里的。前些日子他的家人想来赎他回去,这本不该的,秦顺看他的家人思子心切,便应下此事。到时夫人也要另找奴仆,正巧留了这孩子在府中,不如就让这孩子伺候大少爷去,夫人以为如何?"
夫人停顿了身子,挥开丫鬟正扶着她的手,回过头,笑容清冷,"你在这府中多年,连老爷也敬你三分,我又怎不敬重你?不过……你也该知本分!莫忘了谁是主子,谁才是奴才!"
"夫人自是主子,秦顺一生为夏府之奴,只当忠心为主,不敢有丝毫所想。"总管退离夫人两步,话里没有半分不敬。
"罢了!让那孩子过来我瞧瞧。"纤柔的身子转了过来,只等着阿丑上前。
"阿丑你且过来,见见夫人。"总管让阿丑往前走,阿丑只得朝夫人靠近,心里忐忑不安,这张脸夫人见了,还会让阿丑还能留在这里么?越朝前走去,阿丑心里越是害怕。
离夫人五步之远,阿丑不敢再往前走了,而这时,一抹香柔掠来,华衣裙摆映入阿丑的眼帘。阿丑回过神,头更埋进胸前,鼻息间尽是淡淡的香味,细长白皙的手指挑起阿丑的下巴。阿丑的脸通红着,心跳得厉害,不敢睁开眼。直到头顶的温和细声飘到他耳中,他才慢慢地挣开了眼。
一张细致美丽的脸,雪白的肤,弯弯的眉,若水柔媚的眼,精致的鼻,尖尖的下巴。这张脸是阿丑眼里最好看的,阿丑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
"我道他怎么不敢抬头,原是这张脸………"
"这胎记生来便有。"总管忙走到阿丑身后,对着夫人说道。
"阿丑……这名儿取得真如他了……"夫人放下手,轻轻笑着。
阿丑想说话,但不敢,心里藏着的一句,只对爹说过,阿丑是有名的,阿丑不丑。
"夫人歇息着,秦顺领着这孩子先退下了。"总管向夫人告退,夫人应了他,回身进了里间。
出了房门,外面已然停了积雪,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莹白。
刚才在里面暖和了身子,现在寒风迎面扑来,阿丑顿时感到浑身冰如刀割,贴身的衣里热汗早已冷湿,现下站在这冷风里,湿衣贴着皮肤,犹如冻在冰水里。阿丑的唇颤抖着,慢慢退着血色,他只觉腿变得僵硬了。
"现在先领你去见见大少爷,日后你是要服侍他的。"总管走在前,阿丑还是跟在后,小步子走得急,一会儿后阿丑觉得腿没那僵硬了,慢慢收了脚步,跟在总管身后。
刚到了大少爷的门外,就见一个似冰玉雕琢的小女娃从里走出来,身后跟随一名丫鬟,那小女娃的眼里带着笑,整个人犹如仙童一般清灵净尘。
"秦叔也是来找大哥的么?"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并没看向总管,反而转到那穿着破衣的孩童身上,那一大块紫红胎记入眼之时,她也没停了小脸上的笑容,继续道:"大哥才被爹爹叫了去,他在学堂顶撞夫子,爹爹许是要罚他了。"
"有劳二小姐告知了。"
总管正要走,二小姐叫住了他,"他是何人?秦叔为何带着他来找大哥?"
这二小姐看着不过同阿丑一般大,却比阿丑老成得多,实不像个稚童。
"他是府中的小奴,叫做阿丑。"
"阿丑……"二小姐喃昵着,仍是对着阿丑微笑,那笑靥看在阿丑眼里是最好看的,比夫人还笑得好看。
二小姐是个漂亮的陶瓷娃娃,今日他见过的第个二好看的人,而且……她没说阿丑丑,她还对着阿丑笑。
阿丑一直记得二小姐的笑靥,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小姐的笑靥还是最好看的。
第三章
天寒地冻,破败的小院被夜色暗沉笼罩着,显得阴暗颓废。
院里几间房屋亮了微弱的光,昏昏暗暗,朦胧微弱,穿透不过窗户,照不明外面的积雪。
不过一会儿,几间房屋都熄了灯,想来是歇息了,夜也更加的漆黑。
然而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屋"吱"的一声开了门,一道小小的身影疾奔而出,黑夜将他模糊,恍惚间捕捉不到他在何处,只听到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咯吱声。随着响声远去,院里恢复了沉静。
一个时辰后,小院有脚步声而至,接着房门开了,洒出些光亮,进了几人。
房里还是那样昏暗,还透着寒气,一名老者坐落床前,正为床榻上病重的男子诊治,半刻钟后,老者摇头,"若能熬过今夜,还有些日子可活………"
床榻上的男子眼珠浑浊不清,身更移动不了半分,喉间只有微小的呼声,令人分辨不清话语。那面容青白无血,眉头纠结紧蹙,似在隐忍病重折磨,汗液顺着鬓发淌下,瘦弱的脖子里全是虚汗,沾湿了衣襟。
小小的孩童站在床前,手里紧拽帕子,一点点拭去男子额头的汗珠,那双眼早已被泪打湿,一颗颗透明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脏乱的衣上,襟子一片水泽。
"大夫!可还有别的法子?"房里还有一人,便是夏府的总管,此刻他面上虽严谨,眼中却是带着一丝不忍。
"老朽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明吧………"老者摇着头,动手收拾药箱,就要离去,床前的孩童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爷爷!您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您救救阿丑的爹吧!"
"咚咚咚"的磕头声遽然响起,孩童不断地在地上磕头,嘶声哭着,稚嫩的嗓音有些暗哑,"爷爷!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
老者看着脚下磕头不止的孩童,目中有着无奈,伸手拉住孩童瘦弱的手臂,"你把头磕坏了,老朽也没办法从阎王爷那里抢人啊!生老病死,自有天命………"
孩童听到此,眼眶里的泪珠滚滚滑落,双腿还跪在地上,便还想向老者磕头。
"阿丑,你先起来,大夫才好为你爹诊治。"总管去拉阿丑,阿丑还是不愿起身,幼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单薄的背脊直直的,消瘦得令人心惊。
"阿丑……"床上躺着的男子张口叫唤着,早时还是浑浊的眼睛,现下变得清明起来,面上也没那么青白,渐渐同常人无异,喉咙也没沙哑咳嗽了。
总管和老者见此,心下明了几分,怕是回光返照,这人必定活不过今夜了。
只有阿丑不明白,还以为他爹病好了,又不住地磕头谢着老者,起身时,那额头已有血丝渗出,青紫一片,破了皮。
老者望着他瘦小的身子急急奔至床前,不忍看他,回了身,背了药箱慢步离开。
总管也随着老者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了门,沉浸在喜悦中的阿丑只看着他爹,一直看着。爹还好好的,也不咳嗽了,爹跟阿丑说话也利索了,爹的病好了。
"阿丑……你可要记着今日爹同你说的话……不可忘记。"阿丑的爹不咳嗽了,话语却还是缓慢断续。
"阿丑听爹的话,阿丑记着。"阿丑擦干泪水,重重地点着头,脸上露着单纯的笑容。
"阿丑……疼么……爹给你吹吹……吹吹就不会疼了……"阿丑的爹摸着阿丑破皮的额头,拉近阿丑,对着青紫的额头轻吹了两口气。
"阿丑不疼。"
他爹的手移到了阿丑的脸,摸着那几乎占尽半张脸的胎记,徐徐道:"纵然世人喜爱漂亮的皮相,纵然世人欺你嫌你,你也不可自弃……如若你都不要这皮相……还有谁待它好……"
阿丑重重点头,认真地记着她爹的话。
"如今你是府里的奴,切忌遵守本分,尽忠尽责……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不论何时保命为上……留着命你才是人……才是活的……"阿丑的爹是夏府的奴仆,干的是最脏最累最重的活,在众奴仆里每月也是领得银子最多的人。他本想多攒点银子,等日后他和阿丑出了夏府,也好有钱安顿,做个什么小生意过活。等阿丑长大再为他说一门亲,必定是要很多银子的,有很多银子才会有女子肯嫁给阿丑。
然而不过几年的光景,他就累垮了身子,染了重病至此。
他只担忧阿丑,别的不求,只求阿丑能好好活着,一生安居。如此,他和阿丑的娘在地底下也安心了。
"等满了奴契,你就自由了,再不是奴身……日后出了夏府……寻一门能过活的生意……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娶了亲……爹和你娘也就安心了……"
阿丑不太懂他爹要他娶亲的事,他也不晓得娶亲是做什么。
"爹……娶亲是什么……"阿丑年幼,懂得的实在不多,也就能明白些单纯的事。
"娶亲……日后有人不嫌你弃你……你就娶了她……和她过活一辈子。"
阿丑现在还不懂,等他懂了,他想娶的人却是他一辈子也娶不到的。
"阿丑娶亲,阿丑记着爹的话。"阿丑把他爹的话一字一语都记在心中。
"爹要去陪你娘了……你娘她定是孤苦了许久……"语罢,不禁悲苦起来,清泪自眼角涌出。
阿丑晓得他爹是在想娘了,他也想娘,虽然他自生下就没见过他娘,有记忆以来他都记得爹带着他去娘的坟前和娘说话。
"记着爹的话……接下来爹同你说的你不能对别人说了去……"
阿丑点头,他爹方语道:"你娘的坟前埋有一个罐子,那是爹和你娘辛苦了十几年所得……日后你出了夏府……将它挖出来……记清楚了……"
"阿丑记得爹的话,阿丑不对别人说。"阿丑听爹的话,爹不让阿丑说,阿丑就不说。
"爹累了,想睡了……"
"阿丑看着爹睡,阿丑守着爹。"阿丑爬在床边,看着他爹闭了眼,一直看着。直到眼皮打颤,直到垂下头枕在他爹的手背上,直到他阖着眼睡着了,阿丑也不知他爹已经去了。
第四章
阿丑他爹终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丢下阿丑,寻他娘去了。
阿丑他爹去了,没办什么丧事,也不过是随便请人埋了,草草地安葬了了事。
阿丑本是被安排去伺候大少爷的,但夫人得知他爹刚死,怕他带着一身晦气,冲撞了大少爷。就另找一小奴跟随伺候着,总管也是没法子,只得安排些简单小事让阿丑去做。
冬末春初的时候,随着寒气的消散,积雪融化水流,微薄的暖光照着大地。一时间天地间柔和几许,透着些明媚。
清晨,夏府的后院,众奴仆正忙碌着,厨房里人影交错,锅瓢碗响,声音噪杂。
"快将这燕窝粥端到前院去,夫人正等着呢!"灶台前,身着深蓝布衣的中年女人正吩咐着等候端早食的丫鬟。
一旁的丫鬟急忙接过燕窝粥,快步出了厨房,一时间各种糕点,水晶蒸饺,小笼包子,一一端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厨房里的躁动安静下来,那蓝衣女人也歇下来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蹲在灶台下烧着火的孩童,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包子塞在他脏黑的小手里,"阿丑,先别干活了。"
蹲在灶台下的孩童抬头憨笑着,半面紫红,半面灰黑,连那不挺翘的鼻子也是乌漆抹黑的,整张脸都快瞧不清肉色了。
"瞧你脏的!"蓝衣女人拉起阿丑,掏出帕子就在阿丑脸上擦了起来,轻巧地擦着,细细擦干净阿丑灰黑的小脸。
蓝衣女人叫刘婶,是厨房的管事,她膝下无子,自来就当阿丑是半子。阿丑没了爹后,一直是她在照看阿丑,阿丑没被派去伺候大少爷时,总管派了别的活给阿丑。她就因为放心不下阿丑,跟总管说了让阿丑到厨房跟着她,她也好照看着阿丑。就这样,阿丑呆在了厨房,一呆就是两三月。
"刘婶也饿了。"阿丑把一个包子递在刘婶面前,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刘婶,一点也不眨动。
刘婶着接过包子,朴素的脸上扬了笑容,"吃吧!一会儿还干活。"
阿丑开心地点点头,蹲到门外吃着包子,一手还抬着刘婶盛给他的一小碗清粥。就在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时,一人行到他身前,喊他起身。
他抬起头来,忙放碗站直了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来人。
"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刘婶待阿丑好。"阿丑不太会说话,只知道说真话不会犯错。
总管听完,面上没露出任何神情,绕过他往厨房里走去。
阿丑只得在外面站着,等总管出来了,阿丑刚想进去,被总管叫住,"今日也不必干活了,回去好好洗洗歇歇,明日你便去伺候三少爷吧!"
阿丑还没反应过来回话,身后的刘婶替他应了话,总管只是点了头,就离去了。
"总管已同夫人说了,让你去伺候三少爷,刘婶不能日日看着你,可要吃饱肚子,穿暖衣,别病了。"刘婶拉过阿丑,温和说道。
阿丑不语,眼眶微泛红,记着刘婶说的话。
"你好生伺候着三少爷,日子长了,你也就过惯了,若还念着刘婶,刘婶便寻日子去瞧瞧你。"她也舍不得阿丑,阿丑在她身边,她好歹能照看他。阿丑要去伺候三少爷,离得远了,她难见阿丑了。
隔日一早,总管就来领人,带着阿丑去了三少爷的院子。
天还早着,三少爷还没起身,总管直接领着他进了房。刚进门,淡淡的药味吸进鼻间,阿丑猜是三少爷病了,没做所想,跟在总管身后。
"少爷,奴婢伺候你起身。"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站在床边,隔着帘帐,轻声细语。
隔了许久,帘帐里有了动静,丫鬟撩开帘帐,勾挂着。随后服侍床上的幼儿起身穿衣。
"梓晏饿了。"那声音青涩稚嫩,奶声奶气的,一听就是个幼小稚儿,年纪恐怕还比阿丑小。
阿丑和总管在屏风外面等着,透过屏风朦胧地见里面人影晃动,听着那轻小的童声,阿丑心里便喜欢,就想见见他,再听他说说话。
待那屏风后的人出现在阿丑眼前,阿丑觉得他不像少爷,倒像个小小姐。那小脸白嫩白嫩的,水水的,就是少了点血色。眉也清淡,细细弯弯的,眼睛透着丝丝水气,里面晶莹一团。翘鼻小巧细致,好看着呢!那柔软的唇淡淡粉粉的,阿丑想,如果再红些,艳艳的,肯定会更好看的。
"少爷!"总管对着幼童轻声道。
"秦叔饿了么?"幼童睁着水水的眼眸,望着总管。
总管退身,让幼童走过去,幼童坐到桌边,没有盯着桌上的喷香可口的早食,却把眼光落在阿丑身上。末了,白嫩的脸蛋上露着暖暖的清笑,"小哥哥饿了么?"
"阿丑……不饿……"阿丑说完,低了头。
"少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一会儿大少爷该来了!"那十三四岁的丫鬟在一边轻语着,幼童像是想到什么了,更开心地笑了起来。转回目光,小口地吃着早食,吃得很少,不过一刻钟,幼童就吃好了。
吃完后,丫鬟为他擦了擦嘴唇,抱他下桌,他小步走到阿丑身边,软软的小手游上阿丑的脸,"小哥哥的脸脏了,梓晏帮小哥哥擦擦,不能脏脏的,娘都不喜欢梓晏脏脏的。"
软软的触感滑在阿丑的脸上,阿丑动也不敢动,就怕惹他不高兴了,他再也不这样和阿丑说话。
脸上有点刺痛了,阿丑也不敢动,由着幼童。
原来幼童擦不干净阿丑脸上的红红的一片,拿过丫鬟手里的巾子擦了起来,小手使劲用力,那白白的小脸都憋得有些通红了,还是擦不干净阿丑脸上红红的一片,顿时放下手,水光灵澈的明眸凝视阿丑脸上的胎记,"还是脏的,不怕,梓晏让她们打水给你洗,洗洗就不脏了。"
正说着,有人进了屋子,梓晏回头过去,高兴地叫着来人,"大哥!"
"大哥来接你了!"那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男孩,眉眼清和,生得俊俏无比,华衣着身,自有官家的贵气,也多了几分不屑的傲然。
"病好全了吗?"男孩担忧着梓晏,没注意到梓晏身后的阿丑,问完梓晏的话,抬眼扫向阿丑,俊眉顿时蹙起,厌恶之色显露,冷声道:"哪里来的这么个丑东西!"
"小哥哥不脏。"梓晏拉过阿丑的手,急声道。
"梓晏,过来大哥这里。"男孩走向梓晏,看梓晏没松开阿丑的手,一把抱过梓晏,"把这丑东西扔出去,莫让他再碰梓晏!"
阿丑不敢看任何人,手还摊开着,还是呈被梓晏拉着的状态,他还记得刚刚手心有软软温暖。
"大少爷,是夫人让阿丑来伺候三少爷的。"
大少爷瞥了一眼阿丑,像是在看着什么无比肮脏之物,脸色更加难看了。
"娘竟让这么个丑东西来伺候梓晏?秦叔,你莫哄骗我,我这就找娘去!"说罢,只抱着梓晏出了门。
"小哥哥不脏,大哥坏!梓晏要小哥哥陪我玩,梓晏要小哥哥陪我玩!"稚童声哭闹起来,幼小的身子还在他哥哥怀里挣扎着。
他生病才愈,身子原就虚弱,他哥哥又不敢用力制住他,怕伤了他,只好放他下来。
"大少爷若不信秦顺,可去找夫人问个明白。"总管怕大少爷对阿丑做出什么事来,立即言道。
"娘许这么个丑东西靠近梓晏,我便要去问个明白!如若不是娘的意思,我就是扔他出去,秦叔也不能插手半分!"
大少爷厌恶阿丑,一定要扔阿丑出府,总管看在眼里,也不做声。他既是说动了夫人让阿丑伺候三少爷,夫人就不会轻易改了意思,除了上次阿丑他爹病逝外,那是夫人忌讳这些,没法子的事。
第五章
这是阿丑再次来到这处院落,上次来时正逢寒冬,这会儿已是初春了。
那阁亭栏杆,长廊楼榭,还是那样好看雅致。鲜艳漆红在暖光下更闪着光亮,无不奢华精美。院里繁花甚多,争妍斗奇,红红白白,鲜绿嫩枝。有清风送来,便是一阵花香弥漫,满院的□,迷人眼眸。
阿丑走到房门前,似不愿意入内,心里是害怕的,也不知怕什么。
早晨总管领着阿丑去三少爷的院子,正巧大少爷来了,一见阿丑就嫌恶之极,要将他赶出府。幸而总管也在,说了是遵从夫人的意思,为三少爷拨的小奴。大少爷动不了阿丑,真来找夫人来了,午时一过,夫人便让总管带阿丑来此处。
阿丑不知会有什么事,自然害怕着,总管倒不怎么担心他,似乎心里有所知。
"夫人还等着,去吧!"总管对着阿丑说着,转身走了。
遇事皆是总管在他身边,这次没有总管同在,阿丑就更不敢进去了。
"丑东西!娘让你进去。"一道清脆怒声惊醒了沉静的阿丑,阿丑退开一步,等大少爷转身了,他才伸腿跨进门槛。
大少爷是厌恶他的,大少爷说他是丑东西,要把他扔出府去。
此刻,阿丑也不清楚他是在怕大少爷,还是怕里面那美丽尊贵的夫人。
进了屋子,那端坐在椅上的是温婉妩媚的夫人,而三少爷是缩在夫人怀里的。一对清莹的眸子湿湿的,显然是哭过的,此时三少爷还不住地抽咽着,小嘴轻轻颤栗,白嫩的小手紧抓着他娘亲的衣襟。
立夫人身边的大少爷就没那么弱小了,俊眉冰冷,眼神清高傲气,阿丑在他眼里如同杂草一般。
"夫人!"阿丑垂下眼,声小微细。
"你且过来。"夫人笑颜清媚,宛如这春风里的花儿,纤柔美丽。
阿丑觉得夫人的笑是好看的,可是不是最美的,暮然间,阿丑响起二小姐的笑靥,心里一下子没那么胆怯了。
"这张脸便是丑了些,梓晏却定要你,不理他大哥了。"纤长娇美的手指挑起阿丑的下巴,夫人笑然轻轻,凝视半响,倏然低下头去问着她怀里的小童,"小哥哥的脸以后都擦不干净,梓晏还要小哥哥陪你玩么?"
小童睁大了眼睛,里面水湿莹莹,夫人只用白巾细细擦干他的眼周,小心地抱着他。他挣扎着要下来,夫人招近阿丑,小童一下子拽紧阿丑的衣角,"娘,小哥哥不脏。"
"丑东西!脏死了!"大少爷一把拉过小童,对着他娘道:"娘不是答应把他扔出府吗?为何让他碰梓晏!"
阿丑退开身来,双手紧拽衣角,手心里细汗湿润,眼里有着惶恐,甚是不安。
夫人明眼看着,只是轻声言道:"梓晏大病初愈,难得高兴,这次就如他的意了。"
"娘!"大少爷一听他娘如此说,心急地喊道。
"铭儿,你这做兄长的就不会哄哄弟弟,逗弟弟开心么?"夫人牵过三少爷的小手,慈爱地柔语,"梓晏高兴么?"
小童扬起笑容,点点头,夫人放宽了心,坐回椅上。
即使三少爷对着阿丑笑,阿丑也不敢回笑,大少爷看着会更讨厌他,会把他扔出府去。手被软柔的温暖握着,阿丑也不敢反握上去,只是任由三少爷将他拉出了房门。
"铭儿!"夫人叫住正要跟随那两人出门的夏铭,招手让他到身边来。
"梓晏生下来就体弱,时常服药养身,动不得气,伤不得心,他再病了,你这做兄长的忍心么?你也最疼梓晏,怎不明白为娘的苦心。那小奴虽丑,却能哄梓晏心欢,待梓晏养好身子,长成时,留不留下他也不得梓晏说了算。铭儿,你可听明白了?"夫人语重心长地对夏铭诉说,夏铭沉默半刻,朗声道:"孩儿谨记娘亲之言。"
"梓晏和芷歆皆是你的弟妹,你疼惜他们,为娘的甚安心。但凡何事需静心去做,如你今日这样,梓晏却是不理睬你了,日后你这做兄长的说话他可会听半分?"夫人边说边拉着他出了门,"陪为娘到花园走走吧!"
夏铭乖巧不已,夫人会心地笑了,她的三个孩子中,芷歆最聪慧,若为男子,将来必成大器。梓晏乖巧,身却病弱,这也是她的心病。再来就是铭儿,他是大哥,聪慧有余,但不如芷歆会藏心。
人无完人,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他们还年幼,要好好教导他们还不晚。
三少爷拉着阿丑出了落院,由于他病刚好,吹不得风,受不得凉,一会儿唇色就白了。三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察觉三少爷的异样,要抱起他,准备回去。三少爷紧牵着阿丑的手不放,阿丑从方才到现在也没敢握三少爷的手,现下自然也没握,只随三少爷抓着他。
"少爷,奴婢背你回去好不好?"三少爷病刚好,如今再病了,夫人可不会饶了她!
三少爷站着不动,也不理会丫鬟,丫鬟可是着急了,求救的目光看向阿丑。
阿丑看不太懂,便也知道,丫鬟让他放开少爷的手,可是明明是少爷抓住他的手啊!
"少爷,奴婢求求您了,现下您再病了,奴婢就不好受了。"丫鬟的语气几乎是恳求的,而阿丑脑海里只有病这个字,病了,人会死。
想到此,阿丑挣脱夏梓晏的手,"少爷,让姐姐背你吧………"
三少爷没有沉脸,倒是笑的温暖,阿丑一见,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少爷,阿丑背你吧……"
阿丑蹲下来,消瘦的后背对着三少爷,静静等待着。
细小的手臂绕上他的脖颈,背上贴着软软的身子,阿丑甚至闻到了一股奶香味,甜甜香香的。
三少爷并不重,而阿丑也不过五六岁,比三少爷大不了多少,再加上阿丑身体瘦弱,要背好三少爷,可还得稳重些。所以阿丑起身时,丫鬟立马在身旁扶着,不然定会摔倒的。
从这儿回三少爷的院子,慢步而行也要不了多久,阿丑却背着三少爷走了一刻钟也还没到。纵然如此,阿丑没察觉累,也没放下三少爷,只想着一定不能摔了三少爷。
第六章
阿丑跟在三少爷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实则也没什么劳累的活做,只是每日陪着三少爷玩耍罢了!这是阿丑在夏府里最清闲的日子,阿丑并无心喜,反而想回到厨房干活。即便是早起晚睡,整日蹲在灶台下烧火,阿丑也是愿意的,一心干活,想不了别的。
阿丑不懂得悲苦伤秋,不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只晓得他看到的,厌恶他的或是不厌恶他的,愿意和他说话的和愿意对他笑的。
阿丑时常想起爹娘,想起爹跟他说的话,阿丑就难受,比饿肚子还难受。阿丑也想刘婶,也想回去望望刘婶,可他是不能离开三少爷的,他是三少爷院里的奴仆,他得跟在三少爷身边伺候三少爷。
"小哥哥,和梓晏玩球。"三少爷仍然叫阿丑小哥哥,阿丑自是不敢应声的,只听着三少爷的吩咐做事,几日来一直这样。
说是和三少爷一同玩球,也不过是三少爷玩耍,阿丑负责将滚远的球捡回来而已。
"少爷,可不能累着了,同奴婢回房歇歇吧!"三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叫倩云,她原来是伺候夫人的,后来夫人派她来伺候三少爷,她自然是不敢怠慢半分,就怕三少爷有个什么闪失。
"小哥哥,帮梓晏捡球。"
阿丑见那鞠球越滚越远,不禁跑着过去捡,怎料三少爷是跟在他身后的,他刚捡完球回身。三少爷的哭声就响起了,那小小的身子摔在地上,似乎摔疼了,还没爬起来。
阿丑抱着鞠球跑过去,还没碰到三少爷,倩云急抱起了三少爷,对着阿丑冷声道:"你还捡什么球,没见少爷摔了吗?"
阿丑低了头,把手里的鞠球放下,少爷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阿丑不知道哪里错了,做错事是要受罚的。
"小哥哥………"三少爷在丫鬟怀里叫做阿丑,阿丑却是不敢应声的。
"少爷叫你!"在倩云眼里,阿丑不过是个奴仆,和她一样是个伺候人的。她在三少爷身边时间也长了,阿丑不过刚来几日,三少爷就喜欢腻着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了,三少爷喜欢腻着这个丑东西。
"少爷……"阿丑靠近三少爷,三少爷抓着阿丑的手就不放了。
阿丑看着三少爷伸过来的小手,手边有点擦伤,丝丝红痕,幸而不严重,上药就好了。倩云也见了,柔声问三少爷,"少爷,可疼得厉害?都是奴婢的错!"
"梓晏不疼。"三少爷轻轻摇头,嫩白的小脸笑容扬着,只是眸子露些水痕,这样的三少爷更是令人疼惜的。
三少爷分明是疼的,为何三少爷说不疼呢?阿丑记得他的手在寒冬被冻伤过,一道一道的口子裂开时是最痛的,又肿又硬,还会流血化脓,疼得厉害的时候,阿丑连碗也端不稳。在厨房烧火的时候,也被火芯子烫伤过,也是疼得厉害,后来刘婶为他上了药,几日过后,才不疼了。
"少爷……会疼……阿丑知道。"阿丑握着那软白的小手,轻轻吹气,"阿丑吹吹,少爷就不疼了。"
三少爷开心地笑着,纯真的笑容恍若有光彩伴随,阿丑也没想敢不敢握三少爷的手,心里怕不怕这回事。他只想给三少爷吹吹,然后再上药,三少爷的手就好了,就不会疼了。
三少爷从倩云身上挣脱下来,要阿丑抱,阿丑只比三少爷高半个头,要抱起三少爷,阿丑还得费些力气。
阿丑的手臂揽住三少爷的身子,还没抱紧三少爷,身后有人声而至,"你这丑东西敢抱着梓晏!放开梓晏,别脏着他!"
阿丑的动作僵硬着,没看三少爷的脸,沉默着放开三少爷,退离三少爷两步。
"以后不许你靠近梓晏,离梓晏远点。"那清俊傲气的男孩抱过三少爷,冷冷地鳖了一眼阿丑,眼里带着厌恶。转身又朝倩云吩咐道:"倩云!你看着他,莫让他亲近梓晏。"
三少爷一直腻着阿丑,喜欢阿丑陪他玩耍,她如何阻止得了?
倩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应下声来。
三少爷没得阿丑抱,笑着的脸蛋垮了下来,"小哥哥不脏,大哥不要欺负他。"
"好了,好了,大哥不欺负他。"大少爷说着,抱着梓晏进了屋。
倩云望了一眼阿丑,也跟着进去了,留下阿丑在院子里站着,也没人搭理他。
阿丑转了眼眸,捡起地上的鞠球,明日三少爷可还要玩耍的,弄丢了三少爷会哭闹的。
"叫那丑东西进来!"一道怒声从屋里传出,随着门的打开,倩云快步而出,叫着阿丑进屋。
阿丑不明所以,抱着鞠球跟着进去,进了屋子就被大少爷狠狠一脚踢倒在地,怀抱着的鞠球也孤零零地滚落到门边。
那一脚踢在阿丑的胸口上,阿丑只觉胸口闷痛不已,顿时难吸气。大少爷可不管阿丑疼不疼,又朝着地上瘦小的身子踢了一脚。
"你才伺候梓晏几日就让他伤了?娘都舍不得梓晏哭,你都让梓晏哭几回了?你这个丑东西!"说完,就开始动手打阿丑。
就在此时,倩云叫了声二小姐,阿丑便不那么怕挨打了,消瘦的身子蜷缩在地上,任由大少爷拳打脚踢。
阿丑只感到疼,浑身都疼,他不敢叫出声,忍着疼,喉间的呜咽哀痛都咽进了肚子里。
大少爷不过八九岁,但他是学过拳脚功夫的,那拳脚踢打在阿丑身上,阿丑必然挨不住的。
"大哥,爹爹正寻你去呢!"二小姐的娇声伴着三少爷的哭声飘进大少爷耳中,大少爷这才停了手。
"芷歆可不能骗大哥。"大少爷摸着二小姐的头,怜爱地笑着。
二小姐眨着水灵剔透的眼睛,透着几分灵气和可爱,娇红的樱唇开启:"爹爹寻不到大哥,只怕在恼怒呢!"
"芷歆先陪梓晏玩着,大哥先去见爹爹了。"大少爷牵着二小姐的手,把她拉到三少爷跟前,三少爷挣脱丫鬟紧圈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扑到二小姐怀里。
"大哥欺负小哥哥……"三少爷原本没那么爱哭闹,自从见到阿丑,都哭闹了好几次了。
大少爷走后,阿丑还是不敢起身,他今日是做错事了,让三少爷伤了手,应受责罚的。
阿丑不光身上疼,连脸也好疼,胀得难受,脸上的皮肤紧绷着,像是被拉伸撑开了一样,火辣辣地疼着。
阿丑闭着眼,身子还卷缩着,这会儿有些颤抖,那身上的旧衣原来就破烂,现在是又脏又破地裹在阿丑单薄的身子上。
轻巧的脚步声移来,阿丑一睁眼,一双精巧的绣鞋落入他眼里,二小姐雪白秀丽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不起来么?一会大哥来了,你还躺在地上,又要挨打了。"
二小姐的笑颜一直那么好看,在阿丑心里是最好看的,阿丑只要一想起在雪天里对着他笑的二小姐,阿丑就不难受了,身上仿佛没那么疼痛。
在遇到三少爷之前,二小姐是第一个见到他却没说他丑的人,愿意同他说话,愿意对他笑。
第七章
自从阿丑挨了大少爷的打,也不知二小姐跟夫人说了什么,大少爷很少来三少爷的院子了,倒是二小姐时常来。每回都会同阿丑笑,会和阿丑说话。
刘婶来看过阿丑一次,得知阿丑被大少爷打得浑身伤,便是心疼他,也无能为力。走时只叮嘱他以后见到大少爷离远些,好好伺候三少爷。
阿丑是明白的,他是奴,大少爷是主子,大少爷要怎么罚他,他是躲不了的。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就如当初刘婶说的那样,日子长了,不论是在哪儿,终究会习惯一切的,阿丑也一样。
他日日跟着三少爷,三少爷叫他小哥哥,他从不应声,也不敢应声。倩云看得三少爷很紧,即便是大少爷不常来了,倩云也不让三少爷靠近阿丑,最多不过是离得近些,说说话。三少爷每次想拉阿丑玩,倩云就让阿丑退远些,也不管三少爷哭闹。
二小姐来时情况就好得多了,二小姐会对阿丑笑,同阿丑说话,还会赏阿丑吃的。每次二小姐赏的东西,阿丑都好好留着,用一块在阿丑看来最干净的布包着,也舍不得吃,就这样藏着,把它收在盒子里。
二小姐许三少爷和阿丑亲近,有二小姐在,三少爷就能牵着阿丑的手在一处玩耍。三少爷是高兴着的,日日盼着二小姐来,每每二小姐来了,他就笑得开心,比往日见到大少爷还要高兴许多。
渐渐地,阿丑对三少爷没那么生疏了,但每每三少爷亲近他,他都会不由得想起被大少爷打的那日,阿丑从来没那么疼过。
这日,很久没出现过的大少爷突然到访,吓得三少爷一把抓紧阿丑的手,小嘴也抿得紧紧的,清水的眸子戒备地盯着大少爷。
"大哥……不要欺负小哥哥……"
今日大少爷并没恼怒阿丑,也没对阿丑冷眼相看,俊脸上还挂着笑容。此时,他轻轻将三少爷拉到自己跟前,柔声道:"梓晏还在气恼大哥吗?大哥何时要欺负他了?"
三少爷摇晃着小脑袋,小声说着,"大哥不欺负小哥哥,梓晏还喜欢大哥。"
大少爷听了,只看着梓晏,也没看阿丑,笑意划过双唇,"梓晏不气恼大哥便好了。"
今日大少爷没羞辱打罚阿丑,甚至连瞧都没瞧他一眼,这真是令人不解。
而阿丑的心里忐忑着,有些害怕,大少爷今日没羞辱他,没厉声让他离三少爷远点,方才见三少爷拉着他,大少爷也没恼怒。大少爷越是这样,阿丑感到越是害怕,就怕有不好的事发生。
"好了,跟大哥走吧!爹爹还在等着呢!"说完,大少爷抬眼朝着阿丑道:"再让你多伺候梓晏几日。"
不等阿丑听明白他的话,大少爷牵着三少爷往院子外走去。
阿丑哪里听得出大少爷是在说什么,那乌黑的眼睛有些迷惑,沉静着。阿丑身后的倩云却懂得大少爷口中的话,她自然晓得大少爷说的是什么。
"过几日你怕是不能伺候三少爷了。"倩云淡淡笑着,随后细柔的身子绕过阿丑,细步跟上不远处的大少爷。
阿丑好像听懂了,是说他不能再伺候三少爷了吗?
阿丑其实很喜欢三少爷,阿丑有时会想,爹娘若还在,他会不会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会不会像三少爷那样可爱乖巧?
阿丑是喜欢同三少爷在一处玩的,也喜欢跟着三少爷和伺候三少爷,陪三少爷玩乐,看着三少爷笑得开心,阿丑也开心。但大少爷不许他靠近三少爷,而他也不敢去靠近。
从刚见到三少爷起,阿丑就是喜欢三少爷的,他总是记得那日清晨起身的三少爷,那样软软小小的,可爱又乖巧。一双水雾莹莹地眼睛望着他,要为他擦干净脸上的赃物,后来怎么擦也擦不掉那一块紫红,三少爷细嫩清透的脸蛋憋得通红,使劲地在他脸上擦着。阿丑那日虽是脸上有些疼,可他心里没一点难受,甚是有些庆幸,三少爷没嫌他丑,没讨厌他。
他喜欢二小姐,因为二小姐待他好,他也喜欢三少爷,三少爷也是待他好的。他也喜欢刘婶,也喜欢总管,他们都待他好,可是这些喜欢好像又不一样。
他喜欢二小姐,只想看着二小姐笑,若二小姐一直对着他笑,他的脸便会发烫,热热的,每当这时他都低了头去,不敢看二小姐。就怕二小姐看见他脸上的胎记,忽然厌恶他,不愿同他说话,也不愿对他笑了。
他喜欢三少爷,便想有个这样的弟弟,然而这不过是阿丑想想的,所以阿丑愿意陪三少爷玩耍,伺候着他。
他还喜欢刘婶和总管,刘婶待他好,总是留好吃的给他,还会给他做衣裳穿。
他也喜欢总管,总管也待他好,总管从来没对阿丑笑过,然而阿丑认定总管是待他好的。
阿丑喜欢待他好的人,这些不一样的喜欢,阿丑现在还分不清,也弄不懂。
后来阿丑懂了,回忆起待他好的人,胸口就闷的难受。
阿丑一直在院门口等着三少爷回来,天色暗了,三少爷也没回来。阿丑想起白日大少爷和倩云姐姐的话,大少爷说再让他多伺候三少爷几日,倩云姐姐说过几日他就不能伺候三少爷了。
不能伺候三少爷,是要将他扔出府了吗?
阿丑蹲在院门口,瘦小的身子卷缩着,抱成一团。清凉的夜风袭来,明明是初夏的凉爽,阿丑只发觉身上冷颤,薄薄的衣裳挡不住凉风,阿丑感到连手指头也是冰凉的。
夜深沉着,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往院子走来。阿丑以为是三少爷回来了,没想只有倩云姐姐一人。
蹲在院门口的阿丑卷缩成一团,那瘦弱的身子隐在暗黑里让人难察觉,倩云差点踩着他,幸而脚步走得不急,来得及收回脚。
"你蹲在此处做何?少爷今夜不回来了,夫人留了少爷歇夜。"倩云提着灯笼,抬脚正要走,身后阿丑怯生生的喊声落在她耳边,她收回了步伐。
"倩云姐姐……"倩云侧过身来,阿丑又不敢问话了,闭着嘴,乌黑的眼睛里尽是不安落寞。
那瘦瘦小小的身子站在凉风,轻薄衣裳荡悠翻飞,贴着他的瘦骨,勾勒着他单薄的身形。那张脸一半肤色正常,一般肤色紫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骇人。
"少爷今夜留在夫人那儿,明日回来。"倩云头一次好生对着阿丑讲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没对着他冷言冷语。
稚童孤寂地站在凉风里,丑面轻轻笑了,并不好看的笑,甚至在常人看来,不仅有些憨,还丑陋。
倩云自然也觉得他丑,可现下对他竟厌恶不起来。
第八章
隔日,三少爷回来,清秀白净的脸蛋没露笑容,淡淡落寞,澄净的眸子也无精打采的。整个人没了往日的灵气,静静地由着二小姐牵着他进了院子。
三少爷今日如此,阿丑也不敢到三少爷跟前去,倒是二小姐叫了他过来。
"娘说让你今日陪着梓晏。"
阿丑有些不解二小姐的话,他不是日日都在三少爷跟前伺候的么?
"小哥哥………梓晏明日要走了………好久都见不到小哥哥了………"三少爷揪着阿丑的衣角,水水的眼眸有点通红,就要涌出眼泪了。
阿丑晓知少爷说的走,便是要走了,离开的意思。但是好久都不能见阿丑,是说少爷要走很久吗?
阿丑转头向二小姐看去,二小姐那精巧漂亮的脸上有着清清的柔笑,樱红的唇瓣轻启:"梓晏身子一向不好,爹说练武能强身,要送梓晏到穆伯伯那儿学武,许是要去很久才回来。"
"少爷要去学武………"阿丑曾听后院的武夫说过学武很苦,多半人都不能坚持,多是练练强身罢了。
"明日一早便走,大哥也想去来着,爹娘不允他,他已有师父教学了。"二小姐柔柔语说,似乎对这一切很是明了。
三少爷一直身体都不太好,常常喝药,也少在外玩乐,多半都留在室内歇着。这些阿丑都清楚,三少爷的身子比常人弱些,学武能强身,这对三少爷来说是好的。
"少爷学武,身子就会好了。"阿丑笑了,拉了三少爷揪着他衣角的手,轻轻握着。
三少爷抬了头,脸上渐渐荡开欢笑,"小哥哥也喜欢梓晏了。"
阿丑自然是喜欢三少爷的,对阿丑来说,三少爷不仅是主子,阿丑还将他当做弟弟一样喜欢。
二小姐在一边微微地笑着,没再言语,趁着三少爷拉着阿丑说话时轻缓地移了脚步,悄悄出了房门。
然而在二小姐走到门边转身时,阿丑却是在看着她的,这房里只有阿丑看到她离开了。
天色暗沉,该是就寝的时候了,倩云要伺候三少爷沐浴,三少爷紧抓着衣裳让她走,不让她脱他的衣裳。
"少爷,夫人吩咐过………"倩云还没说完,三少爷绕过她就往外跑。
"梓晏要和小哥哥一起!"三少爷跑到正在外间候着的阿丑身前,仰着头,对着阿丑笑着。
"少爷,进去沐浴吧!一会儿水该凉了。"倩云不敢动手去拉三少爷,只得小声恳求着。
"梓晏要和小哥哥一起!"三少爷依然不理倩云,只对着阿丑笑。
"少爷!阿丑是奴,他怎能同主子一起沐浴!"
阿丑是奴,但这三少爷从来没当阿丑是奴,在三少爷心中,阿丑是陪他玩的小哥哥。这些倩云早就知道,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坏了规矩,让奴仆与主子一同沐浴。这要是让夫人晓知,那还了得!
"小哥哥不丑,小哥哥就是小哥哥,不许你欺负小哥哥!"三少爷冷了小脸,转而对倩云说道。
"少爷!明日还要早起,该是沐浴歇息了。"说道欺负阿丑,倩云自认为没有,只不过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罢了。
"梓晏要和小哥哥一起!"三少爷还是冷着小脸,也不理会倩云的话,拉着阿丑就进了里间。
里间放着一个浴桶,热气蒙蒙,白雾烟绕。
三少爷拉着阿丑进来后,一双小手扯着身上的衣裳,大半天脱不下来,倒是将衣裳扯得皱巴巴的。
"少爷!阿丑替你来………"阿丑抬手,触碰三少爷的衣襟,慢慢解着衣结。他没近身伺候过三少爷,不会脱三少爷身上繁复精美的衣裳,只靠衣层摸索着,试图将三少爷身上的衣物褪下。
倩云跟进来见到三少爷乖乖地站着,阿丑正动着手为他脱衣,只要少爷今晚肯沐浴歇息,她也不怕被夫人责罚了。
"少爷!奴婢来吧!"
"不要你,要小哥哥。"三少爷不愿倩云靠近他,倩云朝他走近,他就往后躲。
"少爷……水该凉了……让倩云姐姐来吧……"阿丑脱不下三少爷身上的衣物,只得望着倩云,希望倩云来替少爷宽衣。
三少爷没闹了,由着倩云为他脱了外衫,剩着衣里便不让动手了。
"小哥哥也要脱光光,和梓晏一样。"
"阿丑,你脱了衣裳吧!"三少爷再闹下去,今夜要折腾到何时?明日怎早起离府?这会儿也没人来,便不会有人知,夫人也怪罪不下来。索性顺了少爷的意,少爷也会乖着点。
阿丑只听吩咐,脱下单薄旧衣,露着皮骨瘦弱的身子,在倩云面前阿丑的脸上还是带些羞意。倩云倒是没察觉什么,只顾着抱了三少爷进浴桶,三少爷在桶里喊着小哥哥,倩云只得伸手去抱阿丑。
阿丑便觉得羞,不让倩云碰他,倩云这时方知他是羞了,搬过矮梯,让他自己爬进桶里去。
浴桶不大,也不深,两个小人坐在桶里水也只到他们胸口,想来是专为幼童做的。
浴桶里,三少爷就要窝在阿丑怀里,倩云在一边伺候不了,脸色便是不好看的。
三少爷抱着阿丑,阿丑他也没推拒,伸了手环着三少爷光滑的身子,就怕三少爷滑在水里。此时他是动也不敢动的,只是牢牢地抱住三少爷,任由少爷在水里闹腾,一会儿摸摸他这儿,一会儿捏捏他那儿。
"少爷,奴婢为你擦身。"倩云拿着帕子,要为三少爷洗身。
"小哥哥洗。"
平日伺候三少爷,没见三少爷像今日这样闹过,今日也不知是为何了。
"少爷………"
"明日梓晏就见不到小哥哥了………"三少爷闷声说着,然后就靠在阿丑怀里不动了。
"阿丑……你为少爷洗身吧……"倩云将手里的帕子交给阿丑,退到一旁候着,也不管了。
阿丑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自己擦擦身还行,要为别人洗身,他是做不来的,也不会。
"少爷……阿丑为你洗身……"阿丑不懂如何伺候人,更别说为三少爷洗身了,只是用帕子在三少爷的身子上轻轻擦着。
三少爷的身子小小的,颈子细细的,嫩嫩的,摸着就是滑腻一片。阿丑更小心了,就怕弄疼三少爷,替三少爷洗到腿下,阿丑也只是清柔抚过,但还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三少爷在他怀里静得很,阿丑细细为他擦身,他是不在意的,闭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沾着湿意微微颤抖着。白腻的脸透着晕红,平时淡淡粉色的嘴唇此刻也是红艳艳的,就像阿丑第一次见时所想,三少爷的双唇若在红些,艳艳的,会更好看的。
"少爷!水凉了。"
桶里的水温凉了,阿丑低下头轻声叫着三少爷,三少爷像是睡着了,闭着眼,清淡的眉沉静舒展着,精巧的鼻直直挺立,那唇果真如阿丑想过的那样,红艳艳的,更好看了。
叫不醒三少爷,阿丑叫了倩云,倩云这才抱起湿淋淋的三少爷,用柔软的厚巾子裹住三少爷往外去了。
阿丑也出了浴桶,捡着地上被水溅湿的衣物穿着,冰冰凉凉的衣裳贴着身子,有些冷。
明日过后,他就见不到三少爷了,像弟弟一样的三少爷。
三少爷学武后,身子会不会好了呢?
阿丑只想着三少爷学武强身,忘了他的日后。
三少爷走的那日,阿丑只躲在门后边,偷偷目送三少爷。
阿丑不知三少爷何时回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三少爷,日后再无人像三少爷那样近亲他,不时护着他了。
第九章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一晃眼的光景,八个年头就过去了。
阿丑如今十四了,但他仍是夏府的奴仆,是夏府厨房里烧火劈材的奴仆。
自当年三少爷走后,总管便将阿丑带在身边,一年后总管突然得病猝死,阿丑就被拨到厨房烧火,这一呆就是八年。
在这八年里阿丑少见到二小姐,也少见到大少爷,每日只知干活,不知别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阿丑在厨房干活,每日早起晚歇,这日也是天不见亮就起了,早早地到厨房烧火挑水。昨晚才劈好了柴,今早不用太忙碌,柴火够用一早上,下午有农家送柴来便是要忙了。
春季凉爽,并不炎热,午时到临了,高高在上的日头也没那么烈焰,有风送来,令人感到阵阵凉意。
那少年靠坐在树下,看着年纪很轻,约莫是十四五岁,着一身素色布衣,一头乌黑的发用布条缠住裹着。一张脸有半边不能瞧,被紫红的胎记覆盖着,另一半脸肤色正常,但也极为普通,在常人看来,这张脸就是生得丑的。
少年阖着眼,仰着头,似在歇息着。
而此时,一道女声从远处传了来,"阿丑!送柴的人今日来不了了,刚刚托人送话来,便是要我们自个儿去拿柴火。"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醒了树下的少年,少年睁了眼,转过头,望着站在厨房门口的中年女人,便站起身来。
站起身的少年四肢修长,身形高大,不像十四五岁的样子,倒像是有十七八岁了。少年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向那中年女人,面上带着一抹憨厚的笑容。
待少年离得近了,女人对着少年说道:"不能歇着了,得出府挑柴火去。"
少年点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就拿着担子准备出府去。
"阿丑!你且等个片刻,你一人挑不回来,刘婶叫两人同你去。"女人说着就往外走了,留下少年一人等着。
这少年便是阿丑,八年的时间足够令他成长了,不再是当年那五六岁的瘦小孩童。他跟着总管的头一年身子就长了好些,虽还单薄,但并不瘦弱,比从前结实多了。后来总管死了,他被派到厨房,刘婶自小就怜惜他心疼他,怕他长不大,长不好,有好吃的总给他留着。几年下来,阿丑渐渐长成,不再瘦小身弱,刘婶才放下心来。
在厨房干活,早起晚歇,劳累不堪,阿丑干的活多,却没觉困乏,身体倒是越长越好。阿丑干活时想不了别的,努力干活,把活干好,累时倒头就睡,醒了便养足了精神。如此循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八年就这样过去了,阿丑没被重活压垮,倒是长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少年。
下午阿丑和府里另两名奴仆外出挑柴去了,一直以来夏府的柴火都由一户农家送来,时日长了,府里便没到外面买柴火,都由那户农家送来,那户农家有了固定的买主后,每日送柴也准时。今日那农家不知为何不来了,给了那户农家一月的柴火钱,只得找人去把柴挑回来,不然就要多支出钱到外面去买。
从夏府到城外那户农家,不说轻装步行来回要一个时辰,阿丑他们回来时还要挑着重实的柴火,这来回怎么说也要一个半时辰。
阿丑他们回来时,刘婶在后门正等着,见了他几人急忙道:"快将柴火挑到后院劈了,厨房等着用,一会儿该误了晚饭了!"
三人挑着柴,快步进了府里,阿丑的担子相较于前面两人的要重很多,故而挑得吃力,步伐落在两人后头。
刘婶只和前面两人走得快些,说前面的两挑柴直接挑到厨房去,随后叮嘱了阿丑一声,让他不急,他肩上挑的柴送到柴房就可。
阿丑稳着肩上的担子,撑着重实的柴火,走得吃力,只得慢了步子稳住身子。额上渗出汗珠滚落,发鬓湿漉漉的,衣襟也是湿湿的一片,贴着青涩健壮的胸膛。他顾不上擦拭汗珠,挑着柴往柴房走,任凭汗水滚落,浑身粘湿闷热,难耐不已。但阿丑没想着偷闲,只想着刘婶的话,把柴挑到柴房。
由于肩上重物压身,阿丑只顾着稳好担子,没注意到前方走来一人,更没注意到那人的一身华贵锦衣被他所挑的柴勾住了。
那人迎面走来时,阿丑挑着柴低着头,只听到脚步声接近,也没抬头看那人,只当是到后院干活的奴仆。与那人擦身而过,阿丑也尽量往边上走了些,没想干柴竟勾住了那人的衣摆。阿丑停了脚,放下担子,回身就同那人道歉。
"走得急了,没注意到人来,多多担待!"阿丑刚说完,还没抬眼,那人就走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仰着头,冷笑出声。
"几年没见,你这张脸还是这么丑!"
阿丑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美公子,身子顿时一怔,恍惚间脑海里闪过八年前那厌恶他的孩童,于是记起了这人。
有多久没见过这人了,阿丑不太记得,好像是他到厨房第二年后,这人没再辱他骂他,也没动手打他了,自然也是几年没见过这人。
阿丑到厨房干活后几乎没到过前院,多是在后院呆着,有时跟着刘婶出府添置要用的东西,再来就是到城外办事,除此之外也没到过别的地方,二小姐和大少爷便是少见到了。
他刚到厨房干活那段日子,二小姐不时会来厨房,他日日都能看到二小姐,后来不知为何二小姐渐渐地不来了,阿丑也没见到二小姐了。
"大少爷!"这人从前厌恶他,现在依然。
"我没想到娘还留你在府里,若我知道………这几年你就没那么好过了。"大少爷放下手,面上没什么神情,唇边勾着的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倒是好看得紧。
阿丑没敢再看他,只盯着他华衣下摆,挂着少许木屑,滚边的丝线也被勾断了。阿丑想到了八年前,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轻易绕了自己,沉了眼,静静等待着这人的打罚。
立在他身前的人只是笑了笑,慢声道:"弄坏了主子的衣裳,一会儿你自去总管那里领罚。"
言罢,大少爷再不看他一眼,朝后门走了去。
大少爷为何出现在后院阿丑不知,他只知大少爷同八年前一样厌他之极,只是那厌恶的神态收敛了不少,不太看得出来。
第十章
大少爷让阿丑到总管那里领罚,这自是少不了一顿打,夜里回来时,阿丑只觉身上火辣辣地疼。
挨了打,疼点皮肉是免不了的,幸而那总管没叫人下狠手,没伤了筋骨,只伤了皮肉。
今日便是劳累了,又挨了一顿打,身上纵然疼痛也挨不过困乏睡意,倒在木板床上的阿丑渐渐闭了眼,在疼痛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阿丑甚是不安,眉头纠结紧蹙,似乎身上的疼带到梦里去了。额上冒着冷汗,鬓角也打湿了,一双唇色有些泛白,微微喃眤着什么。
夜深人静,简陋的下人房里人人都歇息了,劳累了一整日都睡得沉实,自然没人察觉到阿丑的异样。
一小会儿后,睡着的阿丑猛然醒了过来,轻轻喘着气,而后才慢慢坐起身来。
此时他感到身上一片黏湿,皮肉疼得厉害,也烧的厉害,只觉火辣地炙热,胸口烫得难受。幼时的一些片断如走马观灯一样在大脑里闪着,头涨得生疼,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他梦到了三少爷走的那日,他不敢同三少爷道别,也不敢跟在三少爷身边,只得缩在门后头,看着三少爷那稚气清秀的脸,看着三少爷渐渐远离。
八年了,三少爷没回过夏府一次,他也没听到关于三少爷的任何消息,三少爷哪时才回来,他是无从知道的。
清晨,同屋的两人见阿丑没起来,不由得诧异,阿丑一向比他们早起身,怎今日天快亮了还没动静?其中一人叫了阿丑几声,发现没人应声,又叫了几声,也没见阿丑回话。便用手推了推阿丑,阿丑也没醒,这时两人才发现阿丑不对劲,一人先出了门去找刘婶了,留下另一人看着阿丑。
刘婶来得也快,一进屋就去瞧阿丑,这时从那两人口中也得知阿丑昨日被总管打罚的事,立马明了几分,阿丑是伤了身又没顾着身体,也没上药,现下就病了。
阿丑昏睡了一日才醒,这期间一直是刘婶在照看他,他醒过来了,虽能起身下床,但身子还是虚着,干不了重活。
"本是让你再躺一日的,可现下府里人手不够,刘婶也是没法子了。"刘婶扶起阿丑,把手里的药碗送到阿丑嘴边,阿丑喝下汤药,手臂撑着身下的木板,没再躺下去。
"歇了一日,不碍事了。"阿丑边说着边下床,他昨日没干活,也晓得刘婶的难处,而今日府里似乎有什么事。
"水打好了,擦擦身也好受些,这衣裳是干净的。"刘婶指着一盆热水,再把干净的布衣递到阿丑手里。
躺了许久,阿丑身上黏糊难受,都有异味了。
"厨房有许多事要忙,我且先去看看,你换了衣裳来。"嘱咐完阿丑后,刘婶才起身离开。
刘婶走后,阿丑用木盆里的温水净了面,再用帕子擦了擦身,身上依然是黏腻难忍。随后他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起来,在这春日里用井水洗身,没有凉爽之感,只有冰冷寒意,而阿丑却管不了这些,即便是他身体才好些。
冰凉的井水冲去近日来黏在身上的汗液,顿时感到身子舒爽了很多,头也清醒了,没有昏昏沉沉。
换上干净的衣裳,没顾身体不适,阿丑就朝厨房去了。
刚进厨房,就见里面忙碌一片,一个个丫鬟端着瓷盘往外去,经过阿丑身边,阿丑还能闻到瓷盘里佳肴的香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人人忙着,做事更细心谨慎,没半点马虎,就是灶下的火也比往日烧得旺。
阿丑是夏府的奴,干活就是他该做的,没有刘婶吩咐,他自会帮衬着。干起活来,身子的不适好像就不在了,人也有了精神,可见这劳碌命的人是闲不得的。
阿丑本来就没病好,早晨用井水洗身,现在又干了一天的活,待他回到住处躺下床,头开始发热沉重,四肢也软了,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同屋的人瞧了他这情形,晓得是病没好,如今病又加重了。
"你今日便是劳累了,等日后二小姐进宫了,咱们许就比现在好过些了。"同屋的人把药碗抬到阿丑面前,放了他手里,让他喝下药。
阿丑端着药碗,怔怔看着那人,不晓得他的话是何意。
"二小姐进宫?"阿丑抬着碗,乌黑的眼睛带着疑惑问着他面前的人。
"今日就是宫里来的人,咱们二小姐要进宫享福了。"那人喜上眉梢,话声颇大。
"进宫享福……"阿丑再不是稚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自然懂他跟前的人说的进宫享福是何意。
"二小姐还没及笄就要进宫里去,日后是见不到了。"
阿丑呆愣着凝视碗中苦涩难闻的药,他身边的人后来又再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他只听到了二小姐要进宫的言语,其他的什么话也没进到他耳里。
阿丑回忆起初见的二小姐,此时他的眼前尽是二小姐的笑靥,在大雪天里对着他笑的陶瓷娃娃,没说他丑,始终对他笑着。那笑是最好看的,一直是最好看的。
一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在雪天里对着他笑的二小姐,他就觉得舒心,身体的劳累与疼痛不觉地减轻了。
阿丑现在想着二小姐,没了从前的那种舒心,身体却更加疼痛了,胸口也闷得难过。
他当然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晓得日后再不能见二小姐了,一想到此,心中的疼痛又加重一分。
一月后,二小姐进宫,那日宫里来了很多人,仪仗队就近百人,除此外还有皇家军队来护送。红地毯从夏府门口铺到几十仗外,满眼都是喜庆的红,人潮拥挤,甚是热闹,敲锣打鼓的声,鞭炮声,嘈杂不已。
这些在阿丑眼里都是静止的,无声的,阿丑眼中只有被人扶着出门的二小姐,再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他的了,只把那纤柔清灵的身姿留在了脑海中,深藏进心里去。
他年幼时爹对他说的话,他一直记着的,爹叫他娶亲,娶亲就是和她过活一辈子。
他现在懂得他爹的话了,而他想要娶亲过活一辈子的人已经走了。
第十一章
自从二小姐进宫后,阿丑不时拿出二小姐从前赏给他的小玩意儿看看,主子们的小玩意儿多为精致漂亮,像夏府这样的达官贵人家,小姐少爷的玩耍之物自然更为精巧华贵,每一样都细致好看,令人爱不释手。这些漂亮的东西,那时的二小姐怎会赏给他了呢?
记得三少爷还没离府那些日子,二小姐每日来都会带着糕点糖食,每次都会分点给他,但他是舍不得吃的,总是用他认为最干净布巾包着,直到糕点坏了,不能吃了,他才拿出来尝两口。所以,那时他也总闹肚子,身体也瘦弱,后来跟着总管,就不常见二小姐了。
总管死后,他被拨到厨房,刘婶总心疼他,好吃的都给他留着,就怕他长不大,长不好。
他到厨房干活的头几个月,二小姐也时常回来,还是带着糕点糖食来,有几次带了精巧的小玩意。他本不敢收,可面对二小姐那如春风般的笑容,他就拒绝不了。
也是那会儿二小姐才发现赏给他的吃食他并没吃了,都是用布包着藏起来,以后的日子,二小姐再带东西来都会看着他吃完,不许他藏着,不许他剩了。
二小姐进宫了,怕是再也不能见了,那高墙宫城不是寻常百姓能去的,何况是他这身份低下的小奴。
府里的下人们说二小姐是进宫享福去了,阿丑跟刘婶出府添置食材时,远远地见过那壮丽华美的城楼,刘婶说那是皇宫,寻常百姓是去不得的。
二小姐不是寻常百姓,她是官家小姐,官家贵族是有权势的,官家的小姐进宫去了是不以为奇的,平常得很。
二小姐是到宫里享福去了,皇宫里定有很多奴仆伺候二小姐,吃穿用度许都是最好的,怕是府里也没有的东西。
他们都说二小姐进宫享福,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可人上人的日子不正是这府里主子们过的吗?阿丑不明白了,但是他晓得,若是比府里都过得好的日子,那定是神仙日子了。
想到此些,阿丑的胸口没那么疼了,就连气息也平顺了,没有闷痛之感。
二小姐是去过人上人的日子,只要二小姐过得好,便没有什么不好了。
阿丑把手里的陶瓷小马藏好,心下平静了许多,二小姐好,他就好,二小姐笑,他就开心了。
连着几日阿丑都恍惚着过日子,刘婶见了也急,不知他是怎么了,问他他只是笑着摇头,也没什么说的。刘婶见此,也就没派什么重活给他干,就是让他每日把柴房里的柴劈了了事。
今日吃过午饭,阿丑说想去祭拜爹娘,刘婶准了他,让他早去早回。
阿丑把柴房的柴劈完了,干完活,差不多申时了他才出了城,去祭拜他爹娘。
他爹和他娘是葬在一处的,还是当年总管为他爹办了丧事,他爹才能入土为安,不然定是用张席子草草埋了了事。
春日凉爽,风和日历,人人都外出踏青游玩,而他却是来祭拜爹娘的。
上山的小路并不好走,蜿蜒曲折,斜坡难行,阿丑费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他爹娘的坟前。望着那木刻墨字的墓碑,阿丑的手慢慢抚上去,细细摸着凹凸的字迹,想起爹临走的那夜,爹同他说了很多话,每句话他到现今也清楚记得。
娘生他时就去了,爹走时也不过壮年,如今留了他一人独活。
爹只盼他一生安居,不求他大富大贵,他现在明白了爹的话,他只要能好好活着,爹娘在地底下就会安心了。
再有两年他的奴契就满了,再不是奴身,在等两年他就能离开了,好好的去过日子,听爹的话。
把坟头长了杂草除了,烧香点纸,供上果子白酒,向爹娘磕了头后。阿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爹娘的坟墓前,呆呆地看着爹娘那矮小木刻的墓碑,眼中透着些落寞孤寂。他安然地不动身子,一坐就是一下午,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了,他才意识到天已经这么晚了。
在他爹娘的坟前又磕了头,他方收拾了东西下山。
还没下到山脚下,天突然暗下,乌云遮盖,随着几声雷响闪电,顷刻间就是蓬勃大雨。阿丑始料不及,身上衣物全湿透了,一时间找不了避雨的地方,只好顶着哗啦啦的大雨下山。
此刻已接近酉时,现在又是暗天乌云的,不等阿丑顺着路下山,那路就泥泞了。
湿滑的山路甚是难行,再加上天色暗沉,这路且辨不清楚了。一不小心阿丑就踩滑了脚,身子没稳住,往边上一偏就滚下了山坡。
阿丑这刻是天旋地转不知在何处,只感到身上湿黏刺痛,泥沙子进了耳鼻里,连嘴里也是,憋得难呼吸。眼又被雨水给蒙住了,酸疼着,也睁不开。
幸而阿丑是从半山坡滚下来的,没怎么伤了,就是身上被树枝尖石划伤了,衣裳破了几道长口子,鞋不见了一只。没断手断脚,没丢了命,阿丑算是走运了。
阿丑不知滚到了什么地方,耳边像是有刀剑碰撞声,他睁了眼,爬起身来,抹了抹脸,待他擦去满脸泥沙水湿看清眼前的光景时,倏然僵硬了身子。
离他不过几米远的地方,几人持刀围攻一人,一辆马车停在路中间,车前还躺着一人。
阿丑退了几步,心里害怕,那刀光剑影交错挥砍,并出火花四溅,刺得他眼更疼,比雨水打进眼里还疼。
这些是江湖中人还是朝廷中人阿丑晓不得,只淋着大雨,摸黑着往后退,怕了那些砍杀的人发现他。
他正往后退了几步,前方忽然没了声响,他不由得抬了眼,那官道上只有一人持剑站立,刚才还围攻的几人已躺在了地下。见此,阿丑心下惊寒,这人杀了这么多人,可见有多心狠手辣了。
阿丑心里这么想着,只盼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这儿不可久留。而那人没走,阿丑也不敢出去。
只是一会儿后,那站立之人半撑着身子,下一刻就倒下了。阿丑管不了别的,心里只想着能离开了,就放了心往官道走去。
顺着官道走就能回去了,这大雨天里,他不知此是何处,自然不敢寻什么小路走,走官道是错不了的。
阿丑不是没见过死人,然而这些人是在他眼前被杀的,他免不了有些害怕,他也尽量不走路中间,避开那些刚死的人。
走到刚倒下之人的身边,他慢慢靠了一旁移步,不想脚下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这会儿又是电闪雷鸣,阿丑心里是怕着的,抽了抽腿脚,硬是脱不了脚踝上紧箍着他的东西。便回身看去,借着电闪光亮,阿丑看见一只冰白修长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脚。
第十二章
一时间阿丑愣住了,望着这只紧抓着他脚的手,没回过神来,只觉脚踝有点疼痛。
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这人是谁,这便是刚才倒下的那人,不管这人是谁,杀了这么多人就是心狠之人。想到此,阿丑弯下腰,慌乱地想要掰开这只紧箍着他脚的手。
那细长的指骨是冰凉的,滑腻得抓不住,阿丑正想握着他的腕子扯开他的手,不料这冰寒细长的指骨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牢牢握住。
这时阿丑确信这人没死,还有气在,要救这人么?可是这人必是恶人,杀人不眨眼,救了他对是不对呢?
就在阿丑犹豫之际,有微弱的呻吟声飘进阿丑耳中,似轻呼喃眤,听不太清楚。
这声轻微的呻吟离阿丑极近,就在他脚下,弱得近乎听不见。一会儿后,这声轻微的呻吟彻底被雷雨声掩盖,阿丑定了定神,伸手扶起地上躺着的人。
手掌触碰到这人的肩头,才发现有尖锐硬物插在肉骨里,似乎是铁器之类的,有些硌手。定是有人从背后偷袭,他才着了道,他在杀人后昏倒,身上必不止一处伤了。
阿丑半扶着地上的人,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细若游丝,手也垂下,应是昏迷过去了。
雨越来越大,风也肆虐狂卷,浑身湿透的阿丑只感到冷颤,身子冰寒着。而他扶着的人更是没什么热气,若不是探了他还有气息,阿丑只当他是具冷尸了。
夜一直黑着,现在已是戌时了,就是没有乌云遮天,这天也黑暗下来了。
阿丑把人背起来,抬头见了路中间的马车,朝着马车走了去。
天色很晚了,城门早就关了,眼下是进不了城的,要进城只有明日早起了。没有法子,阿丑赶着马车来到了那经常给夏府送柴的农家。
那农家住在山弯里,马车是进不去的,阿丑只好把马车停在路边,背着人走小路了。
冒着大雨,阿丑背着人来到那农家门前,把人放下,上前拍着门板,边拍边喊着屋里的主人。
没等多久,门就开了,里面那人见了是阿丑,当下就叫他赶快进屋。在那人的帮忙下,阿丑背起地上的人就进了屋。
进屋后,将昏迷中的人放在椅上,阿丑才回过头道:"赵大叔,今日我去祭拜爹娘,误了时辰进不了城了,现下来此打扰了。"
"你便常常帮衬于我,留你一晚哪里说得上打扰?来来来!"那农家汉子看着就是个豪爽朴质的人,带着阿丑就到了另一间屋子。
"这屋子?"这屋子简陋干净,没什么装添之物,不过是一个旧木梳妆台和一张凳子,还有一张床,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但还是看出了这是一个女子的闺屋。
"闺女出嫁后,这屋子就一直空着了。"那汉子想到出嫁的女儿,黝黑的面上露了笑,随后出去拿了干净的褥子进来。
"屋子没人常住,脏了些,委屈大兄弟了。"大汉把褥子被子放下又出去了。
一会儿后,带了个布衣妇人进来,"这些活物还得女人做。"
"劳烦婶子了!"阿丑也是和这妇人熟识的,只见这妇人对阿丑笑道:"我这闺女要不是早出嫁,定让你做我女婿了!"
阿丑还没回话,旁边的男子就出声了,"咱家闺女比阿丑大了不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莫说这些胡话了!"
"你懂什么!阿丑这孩子我就看着实在,不比那酸秀才长本事?"妇人说到此冷了话语。
高大汉子没接话,立刻没了声,只在沉思着。
妇人铺好了床,转身来到阿丑跟前,"对了!阿丑,你外面那兄弟………"
其实妇人和那汉子早在见到阿丑背着个人来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没好开口,阿丑又不多话,也不好问。但见阿丑这会儿往门外探去的眼,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
"今日祭拜爹娘后,在山下遇到那人昏倒在路边,便背着他来了。"阿丑说的是实话,只是隐去了一部分,比如那人在他眼前杀了不少人。
"原是这样………床铺好了,婶子去烧水,一会儿你和那兄弟洗洗,驱驱寒,热乎热乎。"妇人言罢就出去忙了。
"赵大叔!可有止血的伤药么?"妇人走后,阿丑开口问着高大的汉子。
"你要伤药作何?"
"那人身上有伤,要用些替他止血。"阿丑身上也有伤的,只不过是些轻伤擦痕,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在阿丑眼里他身上的伤算不得什么,而这人恐怕才伤得严重,不然也不会昏倒了。
"阿丑!那人到底是…………"大汉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门外。
"我也不认得那人,只是见他伤了,又昏倒在路边,才背着他来了。"
高大的汉子见阿丑这样说,晓得是阿丑救了那人,也不再问什么了,拿了伤药给阿丑。
"谢谢赵大叔!"
平穷百姓哪里有钱买伤药?都是上山摘采些草药晾干磨碎来用罢了,阿丑望着几瓶药粉,不知哪个能用。
"这些都是止血的草药磨的,你便只管拿它们用就是了。"大汉说完,那妇人进来了。
"阿丑,水烧好了,一会儿你拎出来倒在大桶里就成了,若是热了,缸子里还有凉水,你自个儿试试冷热。"妇人说着端了两碗姜汤放在旧木妆台上,"这是姜汤,一会儿你们喝了它。"
阿丑点点头,忙道谢,妇人这时方想起阿丑一身湿漉漉的,忙声道:"忘了给你俩寻两件衣裳了。"
接着妇人拿了两件洗得泛白的旧衣来,说了些莫嫌弃的话,交了衣裳给阿丑后就和高大汉子离开了。
阿丑到厨房去,把桶里的水拎到柴房倒在那大桶里,这一桶水是滚烫的,自然要加冷水了。随后阿丑又到厨房里拎了冷水来,试着热度倒了桶里,水里温热的时候阿丑到外面去把人背到柴房。
柴房里的木桶,没有多大,够一人洗身。
阿丑本不好脱人衣物的,更别说为他洗身了,但那人有伤在身,全身衣物又湿透了,阿丑不便帮他洗身也得为他重新换了衣物。
阿丑记得那人肩上有伤,是沾不得水的,手轻轻挪动那人的肩头,没想伸过手时,掌心沾着乌黑的血色。来的时候因雨水冲洗,阿丑没见什么黑血,这会儿血再渗出,自然沾了阿丑一手的血了。
阿丑没做所想,脱了他的衣物,才见这人身子,就愣住了。这人的身子同他的手一眼,冰白修长,透着少年特有的青涩韧性,胸膛白腻一片,两粒鲜红晃了人的眼,精瘦的腰身线条流畅,优美细致,那腰下………阿丑一时闭了眼,不敢看了。
眼前的身躯是男子的身躯,还是个少年之躯,应同他差不多大,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而这身躯却是好看的。阿丑不知为何会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同偷窥姑娘家洗澡的恶徒没什么分别了,一时心下自责,再也不敢看这眼前的人了。
阿丑长到十四岁,没见过女子的身子,没什么可稀奇,说没见过男子的身躯,怎是可能?他在后院干活,全是奴仆扎堆的地方,夏季炎热,干活时多有人裸赤胳膊光着上身。他是见多了,同他一样的身躯,何来羞愧之意?
可今日又有些不一样,眼前的人也是男子,还是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和同龄的人一同洗身,相互坦诚身子他不是没有过。但今日就是不一样了,这人是男子,是少年之躯,阿丑头一次见了这漂亮身躯,才知原来男子的身躯也可以这么漂亮的。
阿丑自然不敢想女子的身躯,从前不敢,可现在………女子的身躯又是何样的呢………
昏暗的柴房里阿丑闭着眼,轻缓着动手为这人脱了下身的裤子,摸索着在木桶里拧干了帕子,再细细为这人擦身。阿丑的手颤着,只擦了这人的上身和长腿,手里的帕子没敢移到别的地方。
这人身上有伤阿丑晓得,而现在还是为他穿了衣物要紧,这昏昏暗暗的柴房,看不清伤口有多深,也不知是什么尖锐硬物插在骨肉,不好拔,出来。
阿丑心想为他穿好衣物,再回屋子取出这尖锐的铁器方容易些,一时不敢贸然拔了那肩头的铁器。
阿丑还是闭着眼,摸索着为这人穿上衣物,手指不小心碰触冰凉滑腻得皮肤时,阿丑会急急收回手,不敢再那处动了,手移到别处,隔着布料整着衣物。费了好些时辰,阿丑才为他穿好衣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准备背着这人回屋子。
背起这人出了柴房,阿丑也没想起自己还没洗身,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第十三章
来到屋里,阿丑把背上的人放在床上,转身拿了灯来,才凑近床上躺着的人,灯火照明了那人的脸。阿丑的手晃了一下,差些打翻了灯,凝神静静,好一会儿回了神。
好看的人阿丑不是没见过,从前见夫人时,阿丑当她是最好看的,后来见了二小姐,喜欢二小姐的笑靥,二小姐比夫人还笑得好看。大少爷生得俊美无比,三少爷幼时也是一副好相貌。
夏府里的小姐少爷个个是人中龙凤,精致漂亮,常人比不得的。但此刻,床上的人恐怕是人中龙凤也比不上的。
背着床上的人来时,没注意到他的容貌,到了赵大叔家,这混混暗暗的屋里,也是忽略过去了。为他擦身时,不敢看他,慌忙地闭了眼。现下一见,惊了阿丑的双眼,慌了阿丑的心神。
阿丑瞧着床上的人,就怕他一下子睁了眼,抓住正偷窥他容貌的人。想到此,阿丑低了头,心里窘迫着。
"他的伤!"阿丑突然又想到了床上的人有伤在身,也顾不得什么了,把灯放下,慢慢翻过那人的身,揭开他的衣襟,露出白腻光滑的肩头来。
阿丑没顾得上什么偷窥羞涩了,眼下治伤要紧,白润的肩头上插着的是一只镖,血还在细细渗出,透着黑。周围的皮肉也是青黑一片,黑血沾着,伤口不算大,就是这镖陷在骨肉里,硬将它拔出恐怕要受痛不少。
阿丑望着那人紧闭的眼睛,心想他恐怕也没什么痛,昏迷中的人感知甚小。
拿了向赵大叔要来的小刀淋了酒液在上面,放在灯火上烤了烤,刀身渐渐烫了,阿丑将刀离近那插着铁镖的肩头,细细划了下去,割掉周围青黑的烂肉,借着刀尖的深入把铁镖拔了出来。
那镖尖刃上带勾,染着浓血青黑,血腥味重,怕是淬过毒液的。若是如此,床上的人就是中毒昏倒的。
阿丑只有赵大叔给的消毒酒液和止血伤药,再没什么可用的了,现在外面又还下着雨,到哪里去请大夫救人?
阿丑有些慌了,怕救不活这人,心急着,没有办法,只好为床上的人清理了伤口,俯身去,张嘴吸了一口黑色的浓血。
浓血是腥的,而阿丑的嘴唇不止触碰了血腥,还感受了冰凉细腻的皮肤,他更小心了,就怕这人疼醒过来,怕这人…………
直到口里的血味清了些,没那么浓稠,吐出了血也没那么黑了,阿丑才将止血的伤药洒在伤口上,再为他包扎了了伤口,才放下心来。
弄好了一切,阿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还是湿的,没再滴水了而已。方才背着床上那人,现在也见那人湿了胸前的衣裳。
阿丑望着那雌雄莫辨的脸,心道若不是看了他的身,就这么瞧着,就当他是个英气的女子了。年少的男子生得太美,就显得阴柔了,床上的人生得美,因年龄尚小,还没成年,略显了一些。
阿丑定了定神,出了门到柴房洗身换衣去了。
阿丑用着冰冷的水洗了身,穿好了衣裳,回到屋子里,看了看床,决定到外间搬了长凳来将就一晚。
阿丑睡在长凳上,头有些晕眩,为那人吸了毒血以后就发觉有点恍惚,再加上今日真是累了,不一会儿阿丑就闭了眼。
睡到半夜,似乎有声响,惊醒了阿丑,阿丑下一刻想到的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人,连忙起身来走到床边。黑暗里,看不清什么,阿丑抬脚几步就踢到软肉的物体,蹲下身摸索着,摸到了一具身体。
那人竟是摔下床了,阿丑扶起地上的人,那人感到温热靠近,修长的手臂就环住了阿丑,紧抱着不放,似乎这暖热的躯体解了他的冷寒。
阿丑的身子一震,不敢乱动,这人是醒了么?他醒了会不会………
怀里的身子颤抖寒冰,双臂越收越紧,紧得令阿丑感到生疼,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阿丑先前暂时忘了这人是会武功的,还杀人不眨眼,他若要杀了自己,自己必是逃脱不了的。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这人有什么动静,就是紧紧抱住阿丑,除此之外,连声都没发出过。阿丑想着这人该是没醒,只是冷了身子,摔下床来,现在抱着他不过是想取暖而已。再者怀里的人是中了毒的,中的是什么毒,阿丑哪里会晓得。只为他清了伤口,吸了毒血,洒了伤药,也不知他不会不会好。
想到这里,阿丑担忧这人了,这人身子如此冰寒,是不是………阿丑摇了摇头,不敢想下去。把人抱上床去,自己也躺了下来,任着这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
紧贴着阿丑的身躯传来寒意冰冷,阿丑是冷寒的,却也没推开他。任他吸取自己的体温,这样………这人许就不会死了。
在睡梦里,阿丑梦见自己到了大雪山里,远远瞧着一个冰雪美人,那人长得美,她笑的起来就像二小姐那般,令他痴迷许久。
冰雪美人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就赏了他几个耳光,连带着身子也痛了起来,痛得他失声叫了出来,这一张嘴他便醒了。
阿丑醒了,他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后背和臀部火辣辣地疼着,脸上也疼,他还不知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了。
稍微缓过神,阿丑环视着这间屋子,这儿是赵大叔家,昨夜他背着那人………那人………阿丑猛然清醒了,抬头就撞进一对妖异的冷眸里。
原来这人睁了眼是如此地好看,那眼珠像玉一般冷,又带着流彩异光,只不过现在这双好看的眼正散发丝丝杀意。
"那个………昨日………你………"阿丑望着这人,本是高肿的脸瞬间红了,热热的,连说也结巴起来,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哪只手碰了?"那人下床来,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容笑姿优雅,妖眸里闪过一抹阴霾狠毒。
明明是少年的身姿,少年的容貌,虽美得极致,但他终究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啊!怎么这会儿看着就不像一个少年了,那话语神情倒像个深沉狠毒的男子。
是啊!刚遇到他,他不是就杀光了围攻他的人么?
这人是狠毒的恶人啊!他怎么又忘了?
阿丑再看一眼那人,只觉得在他眼里这不是一个少年,是一朵盛开魅惑的罂粟花,美得引人沉溺,散发着人察觉不到的危险。
"你不说………将你的颈子拧断如何?"阿丑还没看清那人何时来到眼前,脖颈传来窒息的疼痛,他方见了一只修长的手紧扣住他的脖颈,那只手是美的,不像他常年干活的手那样粗糙宽大。
"昨夜是我背你回来………治你的伤………你的身子冷的厉害………咳咳咳………"阿丑努力睁着眼,说清楚话,那人听到最后,蓦然松了手。
"你为我换的衣物?"少年穿着粗布旧衣也难掩他一身美貌气质,相比阿丑而言,那就是一个是天上的仙,一个是地下的癞蛤蟆。
阿丑从床上摔下来,也晓得了是这人踢他下床的,自然没有这人发话,他也不敢起来。
地上的阿丑一头本是顺长的乌发现在凌乱散着,身上的衣物也皱巴巴的,腰带还散开了,衣裳松松夸夸,活像那街角的穷乞丐臭痞子。
再来看那半边肤好,半边紫红的面,便是更不能看了,本就是丑些,现在更丑了,整张面肿得老高,剩两只小眼眯着。
少年睨了一眼他那丑面,唇边弯出漂亮的弧度,"你不敢说?"
阿丑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少年的脸,只看着少年的衣角,喃喃地开了口,"是我为你换的衣………"
没待少年出声,阿丑又急道:"我什么也没看!就是……就是……为你擦身来着………"
阿丑说得越来越小声,少年的美面笑意越来越深了,"你若生得有我的婢女侍童一半的美貌………许留得住这双眼和这双手了………"
"你要杀我………你………"阿丑料想不到他救了这人,这人却要杀他。
为他换衣擦身,虽是冒犯了他,阿丑昨夜也觉得唐突了,但他身上有伤,必要脱衣治伤,再者他身上的衣湿透了,不是要换下来的么?
"不过是砍了你的手,剜了你的眼,没要你的命。"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最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在阿丑听来就不是了,阿丑只认定了这人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那美如罂粟的脸在阿丑眼里变得狰狞起来,阿丑不禁往后缩了缩。
少年一步一步走进阿丑,阿丑的心越来越惧怕,闭了双眼,大声喊了出来,"我救了你你为何要杀我!"
阿丑喊完,静静平顺气息,久久地没见什么动静,打开眼皮才见那人靠在床边,手捂着肩头,眉间似在隐忍痛楚。
"你怎么了?"阿丑又忘了这人的狠毒,一下子起身跑过去扶着床边的人。
"昨日我换下的衣物在何处?"少年忍着痛,低声问着。
阿丑见那张美颜逼近,马上往后退开,心还是跳着,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
"在柴房。"
少年闭了眼,轻声道:"你去拿来。"
阿丑听话地跑到柴房拿了湿衣来,少年只让他把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锦囊,接下来叫他从锦囊里拿出几颗拇指大小的白亮珍珠。
"拿来。"不等阿丑欣赏珠子,少年就示意阿丑把珠子递给他,阿丑照做,把白亮的大珠子递过去,手指擦过少年的皮肤,阿丑快速缩回手,引得少年轻笑起来。
"你昨日可替我吸毒了?"少年将珠子放在手心,微微用力合拢手掌,在打开手掌,掌心里身下白色粉末和几粒黑色药丸。
"你怎晓得………"阿丑本是不敢承认的,他怕少年再说要杀他的话。
"若没人为我吸了毒,今日我且难醒了,不过余毒未清……"少年把手心的几粒药丸吞了口中,到床上盘腿而坐,凝神运功,没再言语。
一刻钟后,少年动了身子,下床来,"珠子里的丹药可解百毒,给你倒是便宜你了。"
少年话落,屋门外响起敲门声,"阿丑兄弟!可是醒了?婶子做了早点,快起来吃些罢!"
阿丑要应声,少年移身过来,挡在他身前,轻缓摇头,阿丑半张的口就关合了。
"锦囊里还些金叶子,也赏给你这穷奴了,昨夜之事将它忘干净!如若不然,只好将你杀了!"少年离阿丑很近,散落的发丝划过阿丑高肿着的脸,明明脸火辣辣的,阿丑却能感到这发丝是冰凉的,像少年昨夜的体温一般。
阿丑只点点头,少年笑容不变,转了头凝望窗户,倏然间跃出了屋子。
屋子里静下了,那美色的少年不见了,只有阿丑一人捏着锦囊呆呆地站着。
第十四章
那日阿丑回到夏府,刚回屋换了衣裳,刘婶就赶来了,才要开口训斥他,见他的脸高高肿起,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收了回去。
阿丑把那日的事对刘婶说了,当然还是隐去一些,只说他救了人,被那人误会而挨了耳光。就说了此些,刘婶再追问,阿丑也说记不得那人是何样了。
那少年美色极致,谁见了会忘掉的?阿丑自然也没忘,虽然少年说要他忘掉那晚的事。可这几日他脑子里总是浮现那张好看的面容来。他本想忘的,就是忘不了,也不知怎么了。
锦囊里的珠子他就动了一颗,刚回来那日他撑不住身子了,刘婶以为他病了,忙要去请大夫,他只道是劳累了,并无大碍。其实他心头隐约察觉是那晚为少年吸毒血染了毒,只是一直没在意,回到夏府,为了不让刘婶担心,他立马去干活,没停一刻。就在劈柴之时,忽然昏倒了,还是有人去拿柴火发现他倒在院里,手边还有斧头。
他没让刘婶去请大夫,只将白亮的大珍珠用锤子敲碎了,像少年那样吃下几粒黑色的药丸,过了一些时候,身体就没那么乏力了,头也不晕了。
那几颗珠子和金叶子,阿丑是万万舍不得拿去换钱的,只好好地藏着,这是那少年给他的,他得好好放着。像从前保存二小姐赏的东西一样,阿丑将锦囊放好,就怕弄坏了它,小心翼翼着。
这日阿丑送柴到厨房,遇到大少爷往后院来,想着远离他,走得快了些,没注意到大少爷见没见他。
待他从厨房出来时,只瞧了那风度翩翩的美公子身边还带着一个人,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比三少爷矮了一个头,显得娇小纤细。
晃眼一瞧,定认为是个精致娇小的姑娘,那小脸白嫩透红的,青眉淡如烟,弯弯细细的,一双秋水剪瞳清清亮亮,鼻子挺翘漂亮,小小红红的嘴唇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出口的笑声也是清灵悦耳的,就是有些娇柔有些细。
阿丑不明白大少爷带个娇小少年进府作何,若说是少爷的知己同窗也不像,这少年年纪太小,身上没有读书人的墨染气韵,更没官家权贵的那种华贵气度。倒是娇娇柔柔,像涂粉抹脂的女儿家,脸上的笑也不像青涩少年该有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娇了些。
阿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少年不是大少爷的知己同窗,但也不晓得他是什么人。少爷接他从后门进来,那就不是府里的客人了。
这是阿丑第二次在后院遇到大少爷,大少是从后门进来的,正巧被阿丑撞见。这会儿不等阿丑走了,他出声叫住了阿丑。
"那日的一顿打可还记得?"
阿丑不明白大少爷是何意,只得恭敬地向大少爷行礼,退到一边站着,没抬头。
大少爷从小就厌恶他,他晓得,也怕得罪大少爷,他是奴,大少爷是主子,就凭这一点,也不该不对大少爷不恭敬,更不敢冲撞大少爷。
阿丑一直记得他爹对他说的话,他是府里的奴,切忌要遵守本分,尽忠尽责,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好好活着,保着命,等到奴契满了,他就是自由身了。
阿丑在夏府这几年不论何事都小心着,记着他爹的话,他的脑子虽不好使,而晓知只要遵守本分,就是没错的。
阿丑没说话,恭敬地站在一边,大少爷只让他抬起脸来,随后就有清脆如铃的笑声响起。在这弥静的后院,这声音刺着人的耳膜,阿丑听着也觉得不好听。
"这张脸是有点丑!府里怎会用这样的丑奴?"娇俏的少年说话鄙夷,边说还边靠着大少爷,整个人都要依偎进大少爷的怀里了。
阿丑没想到这年幼的少年会出此话,没做声,安静地站着,心里头也说出是什么感觉。这少年年纪甚小,出口的话却是伤人的,像是常用言语讥讽他人一样,水嫩的脸上也是清高傲气,没一点年少的清澈。
"他的双亲是府里的奴,他生下来也是奴了。"大少爷面带微笑,一点也不似小时候的阴狠,眼中柔水一片,没有半点厌恶之色。
"这脸真是胎记么?少爷!"少年离开大少爷的怀里,来到阿丑身前,扬手摸着阿丑半边紫红的脸。
阿丑想退身,没想少年抓了他的手腕,细声笑道:"哥哥的脸是生来便这样的么?还是涂了胭脂颜色?"
说罢,阿丑感到脸上刺痛袭来,尖锐之物划着脸颊,温热一滴一滴落下,沾着阿丑的手。阿丑忽然推开少年,少年不防,一下子被阿丑推坐在地上,接着柔软的隐泣声慢慢响起。
阿丑后悔了,他不该推开少年,大少会怎么罚他,他心里明白得很。
人人都厌恶他的脸丑,人人都欺他嫌他,可爹说过,若是他都不待这张脸好,更没人待这张脸好了。
他不在意会被怎样打罚,只是别伤他的脸,对他怎么都行,什么他都不在意。
"你要怎样罚他都随你了。"大少爷揽过少年,那少年还抽噎着,雪白的脸上有水痕滑下,显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少年一下子止住了眼泪,小小的嘴唇荡开笑容,轻言道:"少爷将他借给兰倌几日吧!"
"今日就让他跟你回去。"
阿丑没再听大少爷和叫兰倌的少年说什么,脸上刺痛着,等大少爷和兰倌走远了,他方回身走向自己的住处。
从井里打出一桶水,照着阿丑的面容,一半肤色完好,一半覆盖着紫红的胎记,上面还有几道艳艳的划痕,血珠冷凝了。
这张脸就这么丑陋么?人人都嫌弃厌恶。
阿丑当夜就被大少爷叫了去,隔了几日也没回来,刘婶因担心他,几次找大少爷,都被大少爷几句言语糊弄过去。
又过了几日,阿丑总算回来了,看似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脸色有些泛白。
刘婶一见,不管不顾什么了,就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一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是伤了脏腑,又未进米食,劳倦损伤,以致气机紊乱………"
大夫开了药方,叮嘱注意一些事宜,临走留了药让阿丑摩擦伤处,这样伤好得快些。
刘婶没去请大夫的话,不晓得阿丑又受怎样的痛了。
刘婶一直将阿丑当做自己的孩子,从他年幼就心疼他,照看他,现在阿丑这一身青紫破血的伤,硬是逼得她抹了泪。
"大少爷自小不待见你,也同你说了,遇着他离远点,你怎撞到他跟前去了…………"
阿丑身上的伤多为重物重击所致,除此外也有鞭伤数条,紫红青黑的淤痕,大片大片的,有些已破皮渗血。
"这些伤不碍事的…………"幸而阿丑身子强壮,这些伤也没要了他的命,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了。
"你几日没回来,又是大少爷叫了你去,我几次去找了大少爷,大少爷只说你出府替他办事了。我也当是如此,没想………"
大少爷如今也十七了,自从阿丑到厨房干活后,也是这么几年没见到了,现在阿丑又遇上他。纵然几年过去了,大少爷还是那般厌恶阿丑,必要折磨于他。
"也不是疼得厉害………"阿丑说不疼,哪里是真话了,就他那身伤,挨在谁身上谁不疼?又不是铜墙铁壁,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挨打了哪有不疼的。
"你别嘴硬了,来!擦了药再歇息。"刘婶拿着酒药,倒在手心轻轻地擦在阿丑的肩膀处,细细揉均匀了。
药酒擦在伤处,皮肉火热刺疼,阿丑忍着没出声,而刘婶就看在眼里了。
"别忍着了,哪有不疼的。"阿丑虽疼,刘婶也没放了力道,该轻就轻,该重就重,揉匀了药酒,伤痛的皮肉才好得快。
"少爷只将你带到何处了,你还不说了。"刘婶放下药酒,正色道。
"就是………让我跟着一个叫兰倌的人去………"
"兰倌?是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听刘婶的语气,像是认识这兰倌的。
"刘婶是晓得的么?"阿丑撑着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这………"那兰倌在府里进进出出也一个多月了,她怎会不知,府里许多下人都知的。
兰倌不过是个戏园子里的戏子,就是唱戏的,人家常说的下九流。
这叫兰倌的戏子不过十二岁,登台也不久,也才几月,唱的是旦角。他本就生得漂亮,这戏台上扮相自然就更美,他登台不过几月这美名就传开了。刘婶出府也常听人提到,那叫兰倌的雏儿登台几月,美了什么样的。
一月前少爷带了人进府,下人们才见了那兰倌,私下也传言过,刘婶才得知这事。
夫人和老爷自是不知道的,晓得的只有他们这些下人,这做下人的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谁敢说到夫人和老爷的耳里去?
让夫人和老爷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这夏府不比一般人家,自容不得有半点污秽之事出现。
"刘婶先去抓药,你好生歇着吧!"刘婶也没对阿丑说,这些事不是好事,阿丑少听也是为他好。
刘婶不说,阿丑也明白了那兰倌是做什么的,在戏园子里这几日,还不懂得话,他的眼睛白长了。
刚到戏园子,兰倌就没让他好过,什么痛都让他受了。
那日兰倌还想再划他的脸,他躲不过,只求着兰倌,要怎样打罚他都行,别再动他的脸。那兰倌拿着匕首还是狠狠在他脸上滑下去,随后便让人拖他出去,怎么能让阿丑疼就怎么治他。
大少爷来过两次,见了他受的伤痛,淡淡笑着,让兰倌下手轻些,再怎么的他是夏府的奴仆,若死在外,可是不好说。
他回夏府的前一日,大少爷没去瞧兰倌,兰倌的怒火发泄到他身上,那日他伤得比往日都重,兰倌怕他真死在戏园子里了,隔日就让人送他回了夏府。
第十五章
自阿丑伤了后,没到厨房和柴房这两处地方转,在后院养着伤,也没有再碰到大少爷这一说了。
大少爷厌恶他,只要他不在大少爷面前转悠,大少爷记不起他这号人,许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就像这八年来,没遇着大少爷,倒是过得平静。
大少爷而今不过十七的年纪,只比阿丑大了不过三岁,现在就玩起娈童戏子了。
阿丑起初也不明白,那兰倌为何与大少爷这般要好,若说是知己兄弟,那也不会躺了床上亲嘴的。
阿丑在戏园子时,兰倌每日清早起来就到花园里吊嗓子,那细细妖娆的声线自然美了去,阿丑也有听入迷的时候。心想难怪人家喜欢听人唱戏,这兰倌本就生得貌美,又是少年之姿,怎不引得人喜爱?
再来大少爷也会来戏园子里,和兰倌在一处不是耳鬓厮磨,就是卿卿我我。那次阿丑不小心撞见大少爷压着兰倌亲嘴,顿时脸就烧起来了,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巴掌还滚烫。就阿丑那不灵光的脑袋,撞见人家的好事,也不晓得退开,就这样被那眼尖的兰倌逮住了。
那兰倌脸上羞意甚浓,娇滴滴的嗓子却突出恶毒的话语,叫人用辣椒水灌了阿丑的眼,后来阿丑又挨了一顿好打。
阿丑眼疼身上也疼,但大少爷压着兰倌亲嘴的那一幕在脑子里怎么也去不掉,越是疼痛,脑子里的那一幕越是清晰,原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亲嘴的。
阿丑晓得兰倌是唱戏的,晓得兰倌和大少爷做着男人和女人做的事,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怎么明白。
这些事在阿丑脑子里兜兜转转,来来去去,都过了那么些日子了,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他还是没怎么弄明白。
兰倌生得好看,所以大少爷同兰倌在一处,就和兰倌亲嘴么?
他生得丑,自小大少爷就厌恶他,不时欺辱打骂。不仅是这样,就是府里的丫鬟有的见了他,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一脸嫌恶。
爹同他说过的话似乎犹在耳畔,世人皆喜爱漂亮的皮相,丑陋为世人嫌弃厌恶。
爹的话必是对的,如若人生得美,不论男女,皆是有人喜爱的。
阿丑又想到了那人,那人不过年少,美得雌雄莫辨。
阿丑见过许多好看的人,然而那人是别人都比不上的好看,尽管阿丑救了他,他还打了阿丑,但阿丑还是承认着那人是别人比不上的好看。
在床上躺久了,阿丑闲不住,想到柴房干活,刘婶没准他。说是同总管说了此事,总管不会为难的,让他再歇一日。
这刻,阿丑脑子没想别的,想到了那人,突然想看看那人给他的锦囊。
下了床,阿丑爬进床底,挪动墙砖,手伸进窄小的墙洞,拿出一个布质精致的锦囊,随后缓缓爬了出来。
这个墙洞并不是阿丑挖的,是阿丑无意间发现的,想是从前住这处的人弄的,多是用来藏些钱财之物的吧!
后来阿丑用它藏二小姐给的东西,现在也藏着那人给的东西。
白亮的大珠子还有三颗,阿丑只用了一颗,还有这三颗一直留着,以后许会有用的。剩下的就是细长光亮的金叶子了,一共有十来片,不算厚,但放在手里掂量还是有些分量的,能换不少钱的吧!虽是这样,阿丑也从没想过要这些东西去换钱。
手里的大珠子圆圆的,白亮白亮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总不会是海里的珍珠吧?想了想,阿丑摇了摇头,海底下的珍珠多难得,还会有人给他破开装了药丸么?即使是这样,谁又能做到的?
这珠子就算不值钱,里面的解毒之药想来是很值钱的,那人说过这药能解百毒。雨夜那人中毒昏倒在地,第二日不是吃了这药么?在他回夏府感到头晕目眩之时,吃的也是这药,后来就没事了。
坐在床上的阿丑一直欣赏爱惜着手里的东西,一人进了屋子他也没发觉,只顾着把珠子再擦得亮些,不时拿到嘴边哈气,用袖子轻轻擦拭。
"你到何处得了这么个东西?"倏然间,一只伸过来手夺过阿丑手里的东西,没等阿丑起身,来人拿着珠子细细打量着,看也没看阿丑一眼。
"大少爷!"阿丑急着下床,心下有些慌。
这东西被大少爷看到,定要问他从何处得的,他如何说呢?
"这珠子倒是漂亮!你要说是在何处捡的么?"大少爷转过身,一张清美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阿丑答不上来话,捏紧手里的锦囊,心里自责不已。他都将它们藏着收着,就是不愿人看到,这下不仅被人见了,东西还被人拿在手里,而这人还是大少爷。
"怎么不回话了?"大少爷仍是笑着,眼里流转着细细的光亮,像尖针一般锋利,直直刺在阿丑的面上。
"这………这是小人无意中捡到的………"阿丑没敢看大少爷,垂着眼,慢声道。
"何处好捡这样的东西?你便是说来听听,让别人也去捡捡瞧。"大少爷转了目光,注意到了阿丑手里还捏着东西,趁着阿丑答不上话时一把擒过阿丑的手腕,手劲收紧,使了不小的力道,逼得阿丑松了手,锦囊一下子掉落在地。
"就算这东西是你捡的了,那这又作何解释?"大少爷捡起锦囊,凝视手里的珠子,冷声笑着。
"这………"阿丑心下更慌了,锦囊竟被大少爷拿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你要说这也是你捡来的么?"大少爷打开锦囊,拿出闪着细细金光的物件,薄薄纤长的金叶子,那叶片上连花纹都刻画得清楚不已,栩栩如生。
"大少爷………这便是小人前日出府在街角无意中得的………您还了小的吧!"阿丑盯着大少爷手里的东西,心下又急又慌,都不晓得该回什么话,他脑子又不太好使,只得想了个简便的法子。
"你不说………我就拉你去见官了!"大少爷冷下声,言语凉寒。
"真的是小人无意间在街角得的,大少爷!小人说的是真话,你还了小人的东西吧!"阿丑只知不能说那人的事,尽了力去要回东西就好。
"你说!是在何处偷得的,说了真话,本少爷就绕过你这次!"大少爷认定了东西是阿丑偷来的,想来没有不合之理,阿丑的双亲是夏府的奴,就算为夏府劳累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些。阿丑也是夏府的奴,他又何来的这些东西,何况这些东西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大少爷……确实是小人在街角捡到的……"阿丑不会说别的,转来转去就是这几句话,这样一来大少爷更不信他了。
"你说是捡来的?若真是这么回事,不是赃物的话……本少爷且拿去瞧瞧……日后还给你罢!"言下之意,这东西现在是不会还给阿丑了的。
阿丑望着大少爷把珠子和金叶子收进锦囊,开口要语,大少爷先说了话,"今日你到后门去接兰倌来。"
"接兰倌………"阿丑的眼睛没从锦囊上离开,下意识地开口,也没想说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就去。"大少爷把锦囊收进袖里,彻底让它离开阿丑的眼,接着轻笑道:"这东西………日后还了你!你还怕本少爷得了去?"
阿丑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拿走了锦囊,却没一点办法将它夺回。
第十六章
那日阿丑去后门接兰倌,兰倌倒是没变,如以往一样清隽姿美,见了阿丑不能打罚欺辱,在言语上自然讥讽不堪。
阿丑惹不起他,只好任他言说,再者大少爷护着兰倌,惹了兰倌,大少爷一不高兴,打罚他这是小事,忍忍就过了,若是不还了那东西,又可怎么好呢?
就这样,每回兰倌来府里,接他进府就是阿丑的职责了。别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奇了怪了,这大少爷向来不待见阿丑,现在倒是使唤着阿丑,也不打罚他了。
刘婶也知这事,只跟阿丑说看大少爷的眼色行事,莫惹恼大少爷,许没什么事的。就是接兰倌进府一事,也只有府里的下人晓知,夫人和老爷是不知道的,没人言说,也出不了什么事。只盼大少爷对这兰倌新鲜劲一过,那便是真没什么事了。
大少爷将锦囊拿去后,都好几日了,也没还了阿丑,阿丑又不敢去要,只得每日心里念着想着。
阿丑不是贪图什么金银钱财,只是不想弄丢了那人给他的东西,虽知那人不再意,也不晓得。但阿丑就是想好好藏着它,像从前藏着二小姐给的东西那般,好好藏着收着。
如今东西被别人得去了,阿丑心头便是不好受的。
那人怕是以后再见不到了,像二小姐一样,好看的人都是该享福的,过着仙人般的日子。
像他这样身份低下的人,就该做奴,过着该过的日子。
就算是这样,可那东西还得要回来啊!那东西本就是他的了,大少爷为何要将它夺去?
阿丑来到大少爷的落院,候在门外,就等着兰倌出来,送他出府了。
傍晚的时候,兰倌终于从大少爷的房里出来,一副娇羞媚样,薄衫松垮着没怎么系好,露着嫩白的颈子和锁骨,上面染着红痕齿印,阿丑一见他如此,立马低了头。
兰倌却笑了,拉好衣衫,光滑的手指系好腰带,整好了衣物,对着阿丑道:"我不好看么?"
兰倌是好看的,而今又是年幼之姿,不过十二岁,在过几年即便他没了这副好嗓子,那脸蛋张开了只怕会更美的。
"我便不好看?"柔柔的细声离得近了,一阵异香袭来,温软柔身就贴在阿丑胸前,阿丑一惊,忙扯开他,这一急手脚就乱了,弄得两人摔了地上。
手掌里的腰肢真软,真细,纤长又柔韧,摸着便是舒服的。这身子香香的,滑滑的,那唇也好看,是鲜红色的,像多汁的蜜果,引人遐想,多着诱惑。那眼也媚得很,柔柔妖娆缠着水波荡漾,阿丑一时回不过神,怔怔地望着那勾人的眼,没想起他抱着的是谁人。
"我便是好看也不是你能瞧的…………"随着细柔的嗓音响起,一只如女子一般白皙的手抚上阿丑的脸,狠狠地划了下去,修得漂亮的指甲染了血红。
阿丑猛然回神,忙站起身来,怎知一抬眼,大少爷就在门口站着。
"少爷!"兰倌一见大少爷就隐隐抽泣,也不站起来,就等着大少爷过来。
"不是让他送你出府了吗?何又摔在这处了?"大少爷果然抱起兰倌,大手搂着兰倌的腰,柔柔抚摸着。
阿丑看着兰倌的腰身,脸上就是疼痛,他也没发觉,只想起刚才他也摸过那细细软滑的腰肢,怎么会有这么柔韧的细腰呢?摸着便觉着舒服,手掌也舍不得离开。所以,大少爷才喜欢抱着兰倌么?
"少爷………"兰倌就是装,那也是装得像啊,活脱脱的受欺辱的弱者,一脸的羞愤指责,阿丑都觉得刚才是他欺负了兰倌了。
"可别闹了,他何敢欺辱了你。"大少爷只勾着唇角,轻轻笑着。
阿丑站在一边,脸上火辣火辣的,有血色滴了下来,上次的划痕好了留下淡淡的疤痕,这次也会留了吧!他只懊悔着,怎不离兰倌远些,这样他不会摔着,阿丑也不用护着他,更不会沾着他的身了。
其实阿丑哪里晓得,那兰倌是有心引诱,而阿丑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再说那兰倌打小就在戏园子里了,生得美,嗓子好,身段又漂亮。唱的是旦角,那细腰软身练了不少的年头,下的功夫自然多了,他又年幼,身骨韧性极好,嫩得很,练出来的身段自然美好诱人了。
唱戏舞曲的,男女多是美丽的,身段也是好看的,只是这兰倌更为出众了些,不然大少爷也不会瞧上了他。
阿丑不晓得,大少爷可清楚得很,大少喜爱的便是兰倌的身子,再来喜欢听他唱曲,那脸是不在大少爷眼中的,兰倌是好看,但不是绝色。
大少爷哄着兰倌,细语轻言着,一会儿后兰倌倒也不闹了,任大少爷给他整好衣裳,乖乖地跟着阿丑出了院子。
阿丑送完兰倌,又到了大少爷的院子,直接敲门叫了大少爷,大少爷倒是允他进屋,阿丑以为大少爷今日和颜悦色,或许能要回东西,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就进到屋里去了。
"少爷………"大少爷方才见他和兰倌如此,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少爷今日又为何如此呢?阿丑自是想不明白的。
"这东西本少爷便是玩得腻了。"大少爷手里拿着颗闪着白光的大珠子,对着阿丑道。
"少爷腻了………还了小的吧………"阿丑也没想到他还没提到要回珠子,大少爷就先说了,如此看来,大少爷是要还了东西给他么?
"还了你也行,你在这上面摁个手印,这东西就还你了。"大少爷拿了样东西给阿丑,阿丑接过来看就明了这是什么。
八年前,在爹病重的夜里,总管来了,爹让他在纸上摁手印,他可记得清楚的。后来跟在总管身边,时日虽不长,也是学了几个字的。现在这上面不是写了他的名儿么?这是奴契,大少爷为何让他再签奴契呢?
再有两年他就可以出府了,是自由之身了,而今又怎会再签奴契?
"你不想签?"大少爷拿着阿丑递给他的奴契,挑起眉眼,俊容上挂着微微笑意,而后又道:"你不签也罢!这东西便也不能还你了,你自个儿瞧着办。"
阿丑不懂一向厌恶他的大少爷怎会让他再签奴契,他想不透,也是了,就他那脑袋瓜子能想得透,就不会在这儿被大少爷耍着玩了。
"小的再有两年就出府了………是不能签了这奴契的………大少爷你把那东西还了小的吧………"不论怎的,他是不能签的,他想出府去,他不想再做奴了。
"你既不想要回这东西,也不为难你了。"阿丑心急他手里的东西,他早看出来了,就是不还了他,拖到现在因了别的事,利用这东西正好能让阿丑屈服,怎不是好事?
"大少爷!你……你还给小的吧……"自由身和那人给的东西都是重要的,阿丑哪方也不想舍,他想听爹的话,出了府好好过活。可那人给的东西,也不能不要回来。
一时之间,阿丑心慌急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是心里急得慌。大少爷可不管他,留了一句话就出了院子,给他几日想想,是要自由身,还是好看的珠子和金片儿。
第十七章
大少爷要阿丑签了奴契,阿丑没应他,大少爷说了给阿丑几日想想,几日过去了,阿丑也没回应大少爷。
劈完柴,阿丑靠在门板上歇着,想着要如何拿回东西,他怎的也不会在那奴契上摁手印的。他要听爹的话,出了夏府,好好过活去。
阿丑寻思着,如何去向大少爷要回东西呢?他就这么去要,大少爷是不会还了他的,必是要逼他签了奴契。
正在想着法子的阿丑没注意到总管已进了院子,正朝靠在门板上的阿丑走去,待他走近了,阿丑才听了脚步声,见了他,忙站起身来。
"夫人让我来寻你,你且跟我走吧!"来人看着四十来岁,那面上没任何情绪,严肃古板,活像块硬臭的石头。
阿丑应了声,跟着他出了院子。
这总管不是原来的那位,原来的总管病逝后,夫人就让这总管进了夏府,管着夏府里的一切杂事。众奴仆当时不知他从何而来,便有心与他作对,刁难于他。虽是如此,这总管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地将那些刁奴整治了一番,此后也没人再敢违逆他,都安下心了做事。
后来才得知,这总管是从夫人娘家来的,自然是夫人让他过来的了。
原来的总管,夫人得礼让他三分,这位总管全听夫人一句话行事,在夫人面前才真是一个奴了。
阿丑有几年没到这处院落来了,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高楼木阁,栏杆长廊,每一处都精致无比,华美艳丽。
现在正逢是春日,那些繁花红红绿绿,晃了人的眼。嫩枝摇曳,花随风摆,重重叠叠的粉绿正享受清风凉淡。花香弥漫在院中,只有清淡几缕,若有似无,不浓不艳,吸入人的心脾也腻不了人,只觉清香宜人。
阿丑没敢多看这春日里的美景,只一直闻着清香弥漫,进了屋去,那淡淡香气似还在鼻间萦绕。
"有几年都忘了你了。"前方端坐的妇人还是那么美丽,似乎岁月的痕迹没留在她身上,那脸光滑依旧,那眸挑长媚艳,那笑容依然如花娇柔,就是刚才那轻声,也好听得紧,显不得一点老态。
夫人也有三十多了,当年阿丑见她的时候,她是个年轻的美妇,也不过二十几的年岁。如今过了几年,年岁长了不少,但那美还是如初所见。
"夫人!"阿丑行了礼,恭敬地退了一旁。
"你过来让我瞧瞧。"那朱唇弯起,甚是好看,如花一般娇嫩艳色。
阿丑再上前几步,离夫人两步远才停了脚,等着夫人问话。
"这脸还是这般………"夫人轻轻语着,媚眼一瞥,再不看阿丑了。
阿丑记起从前总管领着他来见夫人,是不敢抬头的,怕夫人嫌他丑,厌恶他,赶他出府。那时夫人抬起他的脸,只是轻轻笑着,像现在这样笑,好看的笑,阿丑一直认为是好看的。
而现在阿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夫人笑得好看,但还是没二小姐的笑颜美。
夫人的笑是美的,夫人本就是美貌妍丽的,容上的笑自然是美的了。阿丑却觉还是比不上二小姐在大雪天里给他的笑来得好看,夫人的笑是永远不变的,不论心欢还是恼怒,夫人都这么笑着。
二小姐的笑便是不同的,即使二小姐从没怒过,即使二小姐笑得欢心,可二小姐的笑颜是多变的,对着不同人是不同的笑。
"这半月以来你常常跟在大少爷身边,可有见些什么人么?"前方端坐着的美妇淡淡语道,似在问着什么。
"回夫人的话,少爷时常出府,小的见不了些什么人。"若说见了什么人,那就只有兰倌了。府里没人敢说此事,只在私下议论,刘婶也告诫过他,让他别多话,大少爷这事是不能让夫人和老爷晓得的。
"你这小奴也敢在此糊弄我了?今日你敢再说半句假话,我便让你再开不了口!"夫人还是笑着,笑得很美,可那话语却是冰冷的,那笑意也达不到眼底。
"小的没在大少爷跟前伺候,只是帮着大少爷跑跑腿。"这夫人不比大少爷,阿丑也不敢乱说话,只盼夫人问的不是那事。
"你可晓得一个叫兰倌的?"夫人微微笑着,问着阿丑。
阿丑迟疑了一刻,小声道:"晓得。"
夫人是晓得了兰倌的,他说不了什么假话,说了夫人也不会信他。也不怕大少爷打罚他,就怕大少爷一直不还他的锦囊。
"那兰倌进府有多久了?"
兰倌跟着大少爷来往有两月了,进府也是两月了吧!阿丑不敢确定,也不敢乱说,一时没开口。
"这半月里都是你帮着大少爷接那兰倌进府的?"夫人见他不说话,这刻也没恼,静静地问着。
"大少爷吩咐小的………"阿丑没说完,夫人抬手,打断他的话,面色微有些冷,只唇边还泛着笑,"你这小奴!当年念你双亲在府里为奴多年,留了你下来,你不好生伺候主子,倒是跟着主子做这些污秽的勾当!"
"夫人!小的并没有………"阿丑说到一半,夫人起身到了他身前,轻笑道:"你这小奴方才还想隐瞒此事,若你真说了不知,我今日就让你断去半截舌头!"
阿丑心里恍惚着,他是奴,大少爷是主子。大少爷吩咐他做事,他不敢不听,而兰倌一事,府里的下人都不敢说言,刘婶告诫他了,他也不敢。夫人何时晓知的兰倌,先不去探究,倒是现在出这事,他想撇也撇不开了。
夫人绕过阿丑,对着总管道:"这小奴关柴房去,饿他几日,至于……那园子里的下九流………"
夫人说到兰倌,容上的笑容不变,仍是如花一般娇艳,"一会儿你去那园子里将那下九流带到府里来,就说是大少爷派人来接他的,他若跟你来了就好,他若不来……使些手段让他来。记着!此事先别让人知了去。"
总管尊从夫人的吩咐,将阿丑关了柴房,随即动身去了戏园子。
此时大少爷不在府里,行事好办得多了,不然夫人也不会今日叫了阿丑去问话了。
第十八章
阿丑被关的那日,夜里就听见凄惨厉森的喊哭求饶声,让人忍不住心颤,在这黑漆漆的柴房里,阿丑觉得身上有些冷。
半夜的时候,柴房的门开了,有些光亮透进来,有几人拖着个物体进来,阿丑没看清楚是什么,好像是个人,又好像不是。
那几人把那物体拖进来后,也没说什么,锁了柴房的门就走了。
那不是个物体,至少在那些人走后,阿丑听到了些细微的呻吟,由此判断这不是什么物体,而是个人。
几个时辰前,阿丑听到凄厉的求饶喊哭声,这会儿有人拖了这人进来,被打罚折磨的许是这人了。
阿丑想去瞧瞧这人怎么了,可在这黑漆漆的柴房里又看得见些什么呢?
阿丑想了一想,起身去把挡着木缝的柴捆半开,用了好些时辰,再者阿丑今日未进一颗米粒。搬好了柴,已有些累了,坐下歇息了一会儿。
柴房里的柴甚多,一下子搬弄不完,阿丑只搬了一些,让外面的月光透进来,柴房里多了光亮。
此时阿丑也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看身形有点眼熟,听声音也挺耳熟的,阿丑站起来走向那人。离得近了,阿丑才知了这人是谁。
地上的人浑身是血,衣衫破烂不堪,碎烂的布条染着血红黏在身上,可隐约看出他身上是没一块好皮了。那身下露着两条细长的腿,似乎是裸着的,身上的长衫遮不住才露了出来。那腿型是好看的,只是破了皮肉,布满狰狞伤痕,一丝丝鲜血自双腿里流出,那红血是怵目惊心的,红得都发黑了。
阿丑顿时一惊,往后退离几步,眼里有着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这人会是这般。
地上的人呻吟微弱,若有似无,却换回了阿丑的神志。阿丑上前去,望着他的脸,那已不是张完好了脸了,曾经稚嫩清美的脸如今血色纵横,交错缓流,顺着下巴流进衣里,染着本就是血衣的破布。
这张脸被毁了,谁人狠得下心阿丑猜得到,这人从前虽那般对过他,而今见他如此,阿丑也有些不忍。
地上的人闭着眼,没再呻吟,那气息细若游丝,阿丑以为他挨不住了,没想那血脸上闭着的眼倏然睁开,那里面有血光怨恨,夹着无声的凄厉喊声。
"你!"阿丑被惊倒,怔怔地对视着那双眼,那人动了污血染红的嘴唇,似乎在说什么,却又是无声的。
地上的人想动,可连抬手的力道都没有,轻微颤动手指,朝着阿丑指着。阿丑移步过去,拉着他的手,湿湿的血水沾满手心,滑腻黏稠。
那血手拼劲了所有力道,死死抓着阿丑的手,血色的唇张开,细小的声音传进阿丑耳里,"你………你害我至此………我若不死………定要你的命………"
阿丑不顾什么,甩开了他的手,一时用了些力,那人翻侧了身子,本是后背朝天的,现在是仰躺着。胸前褴褛的衣衫敞开,稚嫩的胸膛上伤痕累累,果然没一块好皮了。那身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像是少了什么东西,阿丑瞪大眼看去,那男人该有的活物没了,齐崭崭的被去掉了。
阿丑闭了双眼,脱下衣物搭盖在那浑身是血的身子上,随后退离他,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怎会料到,夫人下得去狠手,本以为夫人不过是打打这兰倌出出气,没想夫人竟然狠毒至此。
兰倌平日里讥讽羞辱他,又打骂过他几日,阿丑不喜欢他,也没怨恨他至此。若要阿丑整治这兰倌,硬要伤了兰倌,阿丑也不过是打他一顿,必不会下手如此残忍。
过来半刻钟,阿丑再探他的气息时,已没了半丝活气。
阿丑心下凉寒,呆坐着,一直坐到天明,外面有人声而至。柴房的门被打开,阿丑直直地盯着进来的人。
"去瞧瞧他还有无活气,没了就仍乱葬岗,还活着就丢进勾栏院。"总管面无表情,像看着个死物一般,瞄了一眼地上静静不动的血人。
阿丑也转了头,望着地上的血人,眼睛里是茫然的。
那人被折磨至此,昨夜被拖到柴房不过一刻钟就没了,成了一具尸体。
阿丑同一具尸体在柴房呆了一夜,本应是害怕的,只是阿丑忽然间记不起害怕是什么了,就这样呆坐到天明。
三日后,阿丑被放出来,刘婶又哭红了眼,做了好些吃的端在阿丑面前。可阿丑也吃不下什么,眼前总是有血红的一片,那人最后的话语一直徘徊他耳边。
"你便是吃些吧!那兰倌是别人动手弄没的,与你可没什么相干,要说害死他的,莫不是他自个儿。"刘婶端着粥,小勺小勺地喂着阿丑,阿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喝了一些。
在柴房里关了三日,米粒未进,连水也没能喝一口,人怎受得住?
"他死了,大少爷………"刘婶刚说一半就停了话,放了碗,起身对着进了屋的大少爷道:"大少爷!"
"刘婶!你先下去。"大少爷也消瘦清减了不少,人人当他是为兰倌那事伤了心,伤了身。
"大少爷……这……"刘婶当然不想走了,她就怕大少爷对阿丑做出什么事来。
"我还能吃了他?"大少爷笑了笑,轻轻说着。
刘婶也没法子,担忧地看了才一眼,转身走了。
"兰倌死了也没什么,就是本少爷还没腻了他,却被你这丑奴给搅了黄。"大少爷走到床边,对着阿丑笑道。
"他死了……少爷不悔吗?"阿丑第一次对大少爷不敬,连眼神都是冷的,大少爷倒是看得一怔,下一刻伸出手紧捏住阿丑的脖颈。
"不过是个人人都可以骑的烂货,连花楼的女人都不如,你要本少爷当他是何物?"眼前是大少爷那张俊美风流的脸,阿丑现下只觉得这张脸难看到了极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最丑的,大少爷比他丑多了。
大少爷紧扣住阿丑的脖颈,阿丑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那半边紫红的胎记颜色加深,可见大少爷用了多大的力道,而阿丑又有多痛苦了。
"搅了本少爷的事,有让你还的时候。"大少爷放开阿丑,从袖里拿出卷起的纸筒,摊开来了,也不顾正在咳嗽的阿丑顺气,扯过阿丑的手就要他摁上手印。
阿丑看着指上印着红艳艳的色泽,努力往后缩,一定不能让手指落在纸上,可他终究敌不过大少爷的力道,红红的指印落在白白的纸上,甚是鲜明。
"若不是为了哄他高兴,本少爷不须用此手段逼你。"大少爷收好奴契,慢声道。
阿丑眼里有着恨意,头一次对大少爷有了恨意,就算以往大少爷打他骂他羞辱他,他也没想过恨谁。只当自己是奴,该为主子打罚的。
"好几年他都不理我这个大哥,这回也是顺了他的意………"
大少爷说什么,说的是谁,阿丑皆没听进去,只知他出不了夏府了,要做一辈子的奴,永无自由之身。
第十九章
初夏到来,天渐渐炎热起来,不如春日那般凉爽。
阿丑劈完柴就回了住处,想打桶井水来冲冲凉,刚干完活,累乏得紧,全身的都是热黏的汗水。
井水冰凉解暑,在炎热之季用来冲凉洗身最为舒爽不过了,打了两桶水上来冲洗了身子,阿丑才觉得没那么燥热了,全身凉凉冰冰的。
放下水桶,阿丑拿了搭在井口边的衣物,正穿了长裤,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没等阿丑回身过去,来人已到了他身后,喊了他一声。
阿丑一时愣住了,从来这样叫他的只有三少爷了,莫不是三少爷真的回来了么?
阿丑回过身,差点撞上眼前的少年,这少年只比阿丑挨了一个头,那光洁的额头正贴近阿丑的嘴唇。阿丑垂下眼,一见这情形,连忙退开几步。
"小哥哥不认得梓晏了?"少年的笑如春风一般柔和,那一双眼弯弯如月,里面闪着莹润色泽,水灵水灵的。
八年没见,少年的容貌变了不少,只依稀看出些幼时的轮廓。阿丑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三少爷,八年前的三少爷是何样的呢?三少爷那时候身子扶弱,时常病了。所以三少爷的气色一直不是很好,脸是白皙的,但没什么血色,唇是好看的,就是不红润。只是三少爷常睁着那水水的眼睛对他笑,他只有那刻会觉得三少爷是有气色的。
眼前的少年睁着水色的眼睛望着阿丑,那白玉般的脸上笑容不变,挺翘的鼻上渗出点点汗珠,想来是走急了,天又热才出的汗。仔细看看,那耳边也有几率发湿了,少年似不在意炎热,只抬着头对着他身前的人笑着,红艳艳的唇勾起,甚是好看。
三少爷比从前有生气了,人也精神了,那唇红红的,像花一样娇艳着。
恍然间,阿丑才想起自己没穿衣裳,冰凉的水珠还顺着胸膛滴落,滑过精壮的腰身,浸透了长裤,湿湿的一片。
阿丑忙转过身,随便擦了擦身子,立马套上衣裳,才回身去看三少爷。
三少爷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伸出了细长的手臂,拉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今日刚回来,拜见过爹娘,连大哥也没见,就来寻你了。"
这只细长的手是好看的,手背白皙滑腻,指骨纤柔秀气,看似无力,阿丑却晓得这只手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制住他的。因这只手的掌心并不柔弱软滑,反而多了薄薄的茧子,阿丑记得那日大少爷逼他摁手印,紧捉住他的手,那大少爷的手便是掌心有茧子的。
三少爷外出学武,已八年了,如今是个会武的少年,哪里是他这整日干活使的蛮力所比得的。然而就算如此,阿丑还是挣脱了三少爷的手,恭敬地尊称他面前的少年为三少爷。
三少爷微微怔愕,随后又伸了手,捉住阿丑的手腕,紧紧捏着。那面上笑意不减,眼里清澈一片,只手臂使了几分力。
阿丑感到手腕生疼,硬是抽不出手腕,只得小声道:"少爷有事吩咐,只管命小的去做,小的不敢不从。"
阿丑幼时不敢同三少爷亲近,不是只怕大少爷的打罚,也多了些别的。主仆有别,他怎敢同主子如此亲近?他是奴,不能不知自己的身份,干好他该干的活,是他做奴的本分,其他的他是不能也不敢想的。
而今已八年没见过三少爷,对三少爷的记忆停留在年幼时,对于眼前的少年,他是生疏的。
三少爷没有松手,笑言道:"早饭还没用过,你到厨房去端来,我就在这处吃了。"
阿丑仰头看天,午时已过,三少爷竟没吃了早饭么?
三少爷松了手,就坐了树荫下的大石块上,似乎在等着阿丑去给他端饭来。阿丑站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不知要说什么,随后转身到厨房去给三少爷端饭去了。
树荫下的青涩少年阖了眼,静静地乘凉,脑子里想着的是阿丑刚刚没穿衣裳的身子。他记得走的前一晚,还和阿丑一同沐浴来着,那时候的阿丑是瘦小的,身上只剩着皮骨了,没什么肉长着。摸着那细细的肋骨,一条一条的都数得清了,他记得阿丑的肩头也瘦弱得很,最硌手了,全是骨头撑着的。
现在的阿丑长得好看多了,身形高大,四肢修长,瞧着就是健壮有朝气的,没有幼时一点干瘦弱小。少年想到这,心中是高兴的,至少这八年来,阿丑没有长不好。
那时总管领阿丑来他跟前,他不晓得阿丑的脸上是胎记,只当是污秽沾了脸,只想替他擦掉,没想什么是美丑。
后来晓得阿丑脸上的脏东西是擦不掉的,他对阿丑也生不出厌恶之感,只想亲近他,同他在一处玩,也不知是为何,就是看着阿丑安静得很,想和他说说话。
他离家那年已有四岁,记忆是有的了,只是在外面这几年有时会记不起阿丑长何样。但是那一块紫红的胎记一直在他脑子里,倒是没变过,连形状他都记得清楚。
这几年他写家信回来,有一次问起阿丑,只是大哥的回信里没提阿丑一字,自那日起,他再没写信给大哥,大哥来信他也没回过。
他有幼时的记忆,却不知再见阿丑又是怎样的,现在不必想了,还是同幼时一样,忍不住同阿丑说话,看看他说话时的模样,呆呆的,沉静的。
少年靠着树干,想着想着的就睡着了,等阿丑端着刚做好的饭菜来时,见的就是那沉睡树荫下的少年。
那脸白白的,因燥热透着嫣红,几抹金色穿过树枝叶片,洒在少年的脸上,更衬得那肤色的白皙透明来。少年清淡的眉眼是闭着的,那睫毛卷长浓密,像扇一般散着。那眉间是带着几分英气的,虽还有些稚嫩,阿丑看着便能想像成年后的少年,该是怎样的好看呢?
阿丑把饭菜放下,在少年身旁坐下,静静凝视着少年,他什么时候醒来呢?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第二十章
三少爷离家多年,如今回来探望家人,常年在府里的下人自然晓得三少爷的,也知三少爷喜阿丑在身边伺候。进府没几年的下人就不知了,都觉得诧异,这夏府最小的少爷刚从外头回来,为何独要那面丑的阿丑在跟前伺候?
这几日不管阿丑走到何处,总有些异样的眼光跟随着他,他没当回事儿,也没在意,就是三少爷好像更亲近他了。
三少爷不像从前那样当着大少爷的面还来拉他的手,对他也不常笑,除非是两人独处时,三少爷才会待他如初。
阿丑起初不太明白,以为三少爷晓得了这主仆之分,但大少爷没在时,三少爷又如以往一般亲近他。渐渐地,他好像弄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怎么弄懂。
大少爷日日都陪着三少爷,他跟随伺候着,每每见大少爷的手抚上三少爷的脸,他就觉有什么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挺别扭的。
自从三少爷一回来,就算三少爷带着他身边,大少爷见了也不说什么,就像从没厌恶过他一样,只当他是没见过的奴仆。
阿丑也不去探究大少爷,大少爷的性子他知了几分,所以对大少爷的转变并没太大的惊异。
下午天热得厉害,大少爷叫厨房做了冰糖银耳雪梨羹,三少爷倒是喜欢喝,放下碗的时候,大少爷拿了丝帕为三少爷擦了唇边沾着的甜汁。三少爷只说不是幼儿了,这些小事劳烦不了大哥,这大少爷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笑着说三少爷与他生疏了,不喜欢他这个大哥了,三少爷就没说了,淡淡轻笑,任大少爷抚着他的唇。
阿丑看在眼里,脑中倏然晃过兰倌的脸,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大少爷一走,阿丑就到了三少爷跟前,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
三少爷看阿丑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笑道:"小哥哥有何要说的?"
阿丑的目光转到三少爷那殷红的唇上,喃喃地说道:"大少爷……"
"大哥怎么了?"三少爷还是笑着,眸子一转,发现阿丑盯着他的嘴唇,立即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阿丑又摇了摇头,大少爷是三少爷的兄长,做兄长的疼爱亲弟,最是常事了,怎是他想的那样呢!
"你想说我同大哥太亲近了些么?"三少爷转眼拿着大少爷刚才为他擦嘴的丝帕,轻声问着。
"大少爷和三少爷乃是手足………"血亲手足亲近些不好么?难道要生疏着?不是的,是他看错了什么,脑子里混思乱想的。
"小时候大哥待我极好,我也常腻着他,几年不见即便生疏了,我也不该躲着他,何况………如今顺着他是好的………"三少爷放下手里的丝帕,让一旁站着的丫鬟拿去扔了,阿丑看着三少爷,不懂他说的是何。
丫鬟出了屋子,三少爷才对着阿丑道:"不顺着他,他怎会同意留了你?这……你懂了么?"
阿丑还是没怎么懂,听三少爷这样说,大少爷逼他摁手印,签奴契这事三少爷是知道的,是这么回事儿吗?
阿丑眼里带着疑惑,三少爷没法子,叹息着道:"二姐说你从前签的是十年的奴契,我也不知哪时能回来,便想让你留在府里………"
"是少爷让大少爷………"是这样了,阿丑记起那日大少爷逼他摁手印时说的话了,大少爷说若不是为了三少爷,不屑逼他签奴契。
让他签奴契都是三少爷的意思了?阿丑望着眼前这张清美柔和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是三少爷让他没了自由么?怎会是三少爷呢?三少爷不是一直对他笑,待他好么?怎让大少爷来逼他摁手印呢?
其实阿丑不知三少爷只让阿丑再留几年,那终身的奴契是大少爷给弄的,同样的,三少爷也是不知这事的。
"这次回来我呆的时日不长,若是能让你与同我去也好了。"三少爷拉着阿丑的手,水莹的眸子直视阿丑的脸,像是从来没觉得阿丑的脸是丑的。
阿丑没语,不知三少爷是何意,三少爷的话他总弄不太懂。
"二姐晓得我回来了,说是明日差人来接我进宫去,明日一早就来人了,你同我去么?"三少爷说是进宫么?那里怎是他这身份低下的奴仆该去的呢?
"阿丑不过是奴,进不得那里………"二小姐进宫的那日,他以为再不能见二小姐了,如今三少爷说带他一同去,他是想见二小姐的,只是那皇宫又怎是他这样低下的小奴能去的?
隔日一早,宫里来人接三少爷进宫去,三少爷带了个丑面的奴仆在身边,来人只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就是诧异这夏府的小少爷怎带个丑奴在身边,挑个清俊的小厮随身伺候也顺眼些啊!
马车到了宫门口,三少爷下了车来,对着正仰视高墙的阿丑道:"你便不要怕什么,见不了谁,只有二姐在。"
阿丑垂了眼,他真的能进去么?这是寻常百姓进不得的地方。
"别怕了什么,昨夜不是同你说了些规矩么?你只不出错,没什么事要罚你的。"这三少爷也是头一次进宫,但和阿丑相比可老成多了,一脸的温和笑意,显得优雅从容。哪像阿丑一样,见了皇宫就成了个呆样。
"三公子请这边走。"那领头的太监忍不住笑意,看着阿丑那呆愣的傻样,就晓得这丑奴连皇宫的门都没见过。而这也不过是道侧门而已,正大门可不能随便走的。
进了宫门,阿丑的心绷得紧紧的,跟着三少爷,不敢乱看什么,就怕做错了什么。这不是寻常百姓进得来的地方,他本是不该来,也进不来的。
三少爷放慢的脚步,让阿丑跟上他,阿丑的心才没那么紧绷了,脚步也走得顺些。
"这便是东宫了,三少爷可切忌见太子妃莫忘了规矩。"那领头的太监细声说着,三少爷倒没怒他,只说道:"有劳公公提醒了。"
他进宫前,爹娘已对他说了,二姐虽是他的亲姐姐,可进了宫就得尊称她为太子妃,宫里的规矩可不能忘了。
正此时,前方的传来人多的脚步声,那太监一瞧,立马让他们跟着行礼。阿丑不晓得是什么人从这宫殿里出来,也不敢乱抬眼偷瞄。
待人多脚步声离近了,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抬了眼,那人的容貌就进了他眼底。还是三少爷拉了他一下,他才赶紧低头。
阿丑的心不紧绷了,就是跳得厉害,重重地击打着胸口,恍然间不知身在何处,眼里中只有那张面容。
那张面容有多美,他是记得清楚的。
脚步声远去了,那领头的太监起身道:"方才从东宫里出来的人是三皇子,得见他,也是你们有福了。"
说罢,那领头的太监就转了身。
第二十一章
阿丑望着这华美壮丽的宫殿,脚下的步子没移动半分,他刚进宫来,也见了这皇宫的庄严和宏伟,但没想宫殿里是这么地精美富贵。
脚下踩的是白玉台阶,亮锃锃的都映出他的身影了,皇宫里连这脚踩的地面都这么好看么?那时府里的人都说二小姐是进宫享福了,他也只听着,想着二小姐过得好,便好了。
阿丑正低着头,忽然间,一道清美的身形也映了在光亮眩目的白玉里。阿丑一抬头,三少爷就对他笑着,那笑俊雅而温和,如这夏日早晨轻拂着的柔风。这下子他倒不知所措了,面上微红,立马转了身。
"二姐等着咱们呢?"少年的声音是清丽稚气的,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些雅致。
阿丑又回过身,显得有些窘迫,没敢看少年,只跟着少年踏进大门去。
前方端坐着一名宫装女子,远远看去,不太清楚是谁,等走近了一瞧,阿丑也不太认得。只看着这妙龄的女子很美,着了一身华贵衣裳,那鲜丽的色彩晃了人的眼,待他们跪下行礼时,那女子起身来了,扬手屏退了身边的宫人。
"梓晏!"没了宫人在身边,女子方开了口唤着她身前的清丽少年。
少年笑着回应她,见没了别人才喊着她,顺便拉过阿丑到女子跟前去。阿丑正要下跪行礼,女子摆手命他起身,他愣了一愣,猛然惊醒了,这是二小姐,也是如今的太子妃。
阿丑看着这美丽的女子,心头涌上许多情愫,便是说不明也道不清。几年都没见过二小姐,就是二小姐进宫那日他也只得见了背影,一时没仔细瞧,就没认出二小姐来。
三少爷刚回来那会儿,他不是也差些不认得三少爷了么?
近看她,却是更美,那肤色白如冰雪,眉眼如花细致,琼鼻下的樱唇丽色嫣柔,微微泛一笑,那姿容美得令人屏息。
不仅是阿丑,就是三少爷的眼中也有着惊叹,阿丑更不消说,眼里全是女子的笑靥,好似又回到那大雪天里,那笑靥又回到他眼前。
"梓晏从小喜欢腻着你,你在他身边可要好生伺候着。"女子笑对阿丑,那笑纵然是美丽,可阿丑总觉得少了什么。
现在对他笑着的不是从前的二小姐了,她进了宫就是太子妃了,再不是幼时常对他笑,给他东西吃,赏小玩意给他的二小姐了。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悄流逝,慢慢变得空荡,像是再难寻回来了。
在皇宫里呆了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出了宫了,三少爷多年没见亲姐,太子妃也是多年未见亲弟。如此叙叙旧,也没聊了什么,临走时太子妃赏了些金贵的东西,命人送了他们出宫。
出了宫门,三少爷上了马车,让阿丑也跟着上来,阿丑是奴,犯不得规矩,只说跟在车身旁伺候着。
听言,三少爷下了马车来,就见阿丑侧着身,看着什么。顺着阿丑的眼望去,三少爷只见了远处一行人出了宫门,他不知阿丑在看谁,也没惊扰阿丑,就等着阿丑的视线转移。果然,阿丑的眼光落在那骑马的人身上,那人正是他们去东宫时遇着的人。他行礼晃眼瞧了那人的容貌,只一眼,就令人难忘却的。
在宫里太子妃对阿丑一笑,阿丑就呆了面,这会儿又瞧别人转不了眼了。
三少爷是不明白的,只当阿丑没看过这么般容貌的人,忍不住停留望着,而只有阿丑最明白,他看的是谁。
那一行人渐渐远去,阿丑回过头,凝对着他的是三少爷那一双如水优雅的眸子,他怔了怔,没来得及说什么,三少爷就道:"该回府了。"
阿丑应着声,沉静着,三少爷让他上马车里去,他迟疑着,还是三少爷拉了他,他挣脱不了,才上了马车。
"二姐如今是太子妃了。"三少爷说着这话,目光却落在阿丑的面上。
阿丑不明白三少爷说的是什么,二小姐如今是太子妃了,这有何不好吗?
"我离家后,二姐不是时常去赏你东西么?你可记得?"三少爷说的,阿丑当然记得了,不过后来二小姐为什么不来了,他倒不明白。
阿丑的眼里满是疑惑,三少爷轻笑一声,缓慢道:"不让大哥欺负你,二姐是答应我的………"
阿丑有些明白三少爷的话了,二小姐对他笑,对他好,给他东西吃,赏他东西玩,皆是因了三少爷么?
"二姐待你好,我便待你不好么?"阿丑的目光从幼时起就喜欢追随二姐,喜欢二姐给的糕点糖食,二姐对他笑,他低下头总会弯着唇。而他很少对自己笑,也不喜欢自己去拉着他说话,每次就挣脱开来,这些三少爷都了解的。
"少爷……待阿丑好的……"从小三少爷就是待他好的,同二小姐一样,从没厌恶过他。
"谁人待你好,你都记着呢!"三少爷靠近阿丑,直视他的脸,细长的指骨滑上那紫红的胎记,"那会儿年幼,我不知这是胎记,只晓得是你脏了脸。后来离家,懂得许多事了,晓得了这是天生的,便也想了,怎会有人生得这般。"
阿丑听完三少爷的话,稍微侧脸,不想让三少爷再碰他的脸,三少爷是厌恶他了吧!
三少爷只微微一笑,双眸里透着清清水柔,小声道:"你哪里还去找我这样待你好的人?"
"少爷……自然是待阿丑好的。"阿丑垂着眼,厌恶他的人是多的,待他好的没几人,他都晓得的,三少爷也是待他好的。
三少爷的手没离开阿丑的脸,只说:"我便没觉着丑了。"
三少爷是待阿丑好的,除外也有不厌恶他的人待他好。
只是,许再没人像三少爷这样亲近他。
三少爷在家住的时日不长,就十来天,走的时候他是想带阿丑走的,大少爷却不准,连着夫人也不准。
三少爷临走的前一夜,对着阿丑说他练好武,长成了就回来,也没几年。那时候便能保护阿丑,再没人敢欺辱他了。
阿丑只听着,也没回话。
隔日一早,三少爷走了,这次阿丑没缩在门后边了,只是退到一旁,目送三少爷离去。
三少爷这一走,又不知何时再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三少爷走了,这大少爷在府里遇着阿丑也不像从前那般了,就和三少爷回来那几日一样,当阿丑就是个普通的奴罢了!
但阿丑可是晓得的,大少爷明着没做了什么事,暗里却不然。阿丑也尽量躲着他,离他远些,就怕他什么时候来个新鲜事。
几日过去,也没什么事招来,阿丑也静下心,好生干活着。只是这日傍晚的时候,阿丑刚劈完柴在回屋的路上遇到了总管,总管手里拿着长物,说是一幅画。大少爷刚刚出门时忘拿了,让阿丑给大少爷送过去。
阿丑是不想接这画卷的,去了又要遇着大少爷,可这不是在替大少爷送东西么?怎能不遇大少爷?
总管可不管阿丑在想什么,吩咐他了拿好画,这画可损伤不得半点,必要送到大少爷跟前。
大少爷是刚出门,可出门坐的不是马车就是软轿,阿丑这会儿追着去,也是追不上大少爷的。更何况夏府在东边,醉霄楼在西边,离得远着呢!
天快暗下了,阿丑才到了醉霄楼,想着误了时辰了,这可好了,必是要挨一顿打骂的。
到了醉霄楼门口,阿丑也没想别的,就想快些把东西送到大少爷手头才是,抬头看看了这雅致华美的醉霄楼,阿丑上前去,刚迈出一条腿,门边就有一小厮拦住了他。
那小厮轻言轻语,说是阿丑走错地儿了,此地不是他能来的。那话语中带着的浓浓的讥讽,边说边打量着阿丑,眼里带着些厌恶之意。还说阿丑再不走,可叫人来给他一顿好打了。
阿丑心里想了,给人看门的小厮不也和他一样,都是奴,是伺候人的,这人怎如此呢?
等阿丑说是来给少爷送东西时,那小厮也是不信的,问了他是哪家的奴,得知是夏府的。那眼里的讥讽就淡了些,让阿丑在门口等着,他去通报一声,若是真的,便让他进去。
阿丑站在醉霄楼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禁退到一边,总觉得有人见着他的面就厌恶他。
等了一小会儿,那小厮来了,说夏公子让他上二楼去,往左边走到第三间雅阁去。
上了二楼,往左走,寻到第三间房,阿丑敲了敲门,里面有声,让他进去。
阿丑一直当醉霄楼是一般喝酒之地,其实不然,醉霄楼是酒楼,可比起一般的酒楼而言就多了风雅之气。这来酒楼的不是文人雅士就是达官贵人,多是来吟诗作画,喝酒赏月的。
大少爷见了是阿丑送来画卷,一时心起怒意,在坐的一干同窗好友已有人对着阿丑品头论足了。
这大少爷的几位同窗好友皆是富贵子弟,自是个个都生了副好皮囊,几人又是时常厮混一起。现下见了阿丑这模样,一时诧愕向来爱美人的夏府大少爷怎会用个丑奴?
大少爷面上不变色,可眼里的冻了冷霜,他今日出府是忘了画卷,到了醉霄楼立马差人回去拿了。醉霄楼的小厮也回来得快,说是夏府的总管早派人送了来,只是大少爷怎能料到,为他送画卷的是这丑奴,现下心有不悦。
阿丑把画卷送到大少爷手里,也没敢抬头看这屋里的人,只听耳边有调笑戏谑声,便觉浑身不自在,想早些走了好。
大少爷也看不得阿丑在这丢他的脸面,立马叫他回去,阿丑一听大少爷让他走,心道这大少爷还是头一次没逮着他羞辱,方才在来的路上倒是多想了。
阿丑正转身走,此时有一人出了声,"怎急着让他走了?"
阿丑回头看着出声的那人,只见那人放了手里的酒杯,那面容略显女子的阴柔,看着更是细致了些,唇边泛着笑意,接着又道:"你府里的这奴虽面丑,可这身子还能瞧……你急着让他回去作何?"
阿丑不懂这人的话,只知这人实在厌恶他,羞辱他,那双打量他的眼,更是令他好不自在。
在座的人皆知这人的品性,都转了眼,把目光落在阿丑身上,阿丑一时间只想夺门而出,不想在此处多呆一刻。这些贵人公子们看他的眼神中,有鄙夷的,嘲讽的,戏谑的。阿丑已快分不清是何意了,也不知这些人要作何。
"阿丑!你且留下伺候。"大少爷的双唇泛了笑,随后转头对着那俊秀公子道:"你便是看得上,我又怎不舍?"
"一块巾子盖了脸,眼里尽是能瞧的了。"那俊秀的公子挑着眉眼,对着大少爷道。
这俊秀公子喜男色,却不像夏府大少爷那样喜爱娇小纤细的少年,不知是他本就生得阴柔秀美还是什么的,他多是爱些健壮挺拔的男子,弄上床去的从没有面美娇艳的男子。
阿丑的脸上若没有那块胎记,也是生得普通的,这俊秀公子看得上也不惊异,可阿丑那脸,在座的人都是不屑于多瞧一眼的。
阿丑若不是生得强壮,何了那俊秀公子的意,不然哪里进得去他的眼?让他向夏公子开了口要人。
"你们不信这身子好看?"那俊秀公子说着就走近阿丑,袖里不知滑出什么东西,只见白亮闪亮,阿丑的腰带就落了。
"你……你做何!"阿丑松落了腰带,现在又是夏日,本就只着了一件薄衣,现在腰带离身,那衣裳就这么敞开了,露出些紧实的肉色,只看了一点就晓得衣下的身子是强健的,那柔韧的线条勾勒出精壮的腰身,平坦结实的腰腹以下被粗布裤子遮了。
那俊秀公子微微弯唇,手腕一翻,刀尖勾住了阿丑的裤头,他没像刚才那样动手,只慢慢划着布条。阿丑看这俊秀公子断了他的腰带,现在又要划破他的裤头,要让他光了身么?这是作何呢!他们厌恶他的脸丑陋,便要这般羞辱他吗?
阿丑不顾不管什么了,猛然推开他身前的人,就是大少爷要怎打罚他都行,便不能这般羞辱他!
那人没想他敢有此举,没有防备他,便被他推离了身,手中的匕首也划歪了,生生刺了阿丑的皮肉里,尖细白亮染了血。
阿丑不管什么,心里是害怕的,他不知道这些贵人公子们到底要做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夺门而逃的阿丑跑得急冲冲的,也不顾身上不整的衣物和大腿间的伤痛,只往楼下跑,要逃离这醉霄楼。
阿丑一跑出门去,大少爷就跟了出来,不用急着去追人,直接从二楼往下跃去,就要去拦阿丑。
阿丑跑得急,不仅撞了人,还撞翻了一小厮端的水酒,一时间楼下乱了,那小厮指使着楼里的打手要去捉阿丑,捉住了就要好打他一顿。那几个大汉同从二楼追下来的大少爷一样,眼看就要追着阿丑了。而阿丑一条脚已踏出大门了,就只差把另一条腿伸出来,正是此时,从外走进的一人挡了阿丑的路,阿丑硬生生地撞向那人。
阿丑没摔倒,被他撞着的人也稳住了身子,阿丑还没抬头,头顶就响起一道令他熟悉的声音。
接着,阿丑只感到下巴一痛,被人紧捏着,强迫他抬了头。
对上那张脸时,阿丑不敢看那人,赶紧闭了眼,胸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一样,呼吸一怔,阿丑都不敢吸气了。
那人低头一看,只看到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膛和那精壮的腰身,这身体虽健壮,可也还是少年之身,没完全脱去稚气,还有一抹青涩留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
"你怎会在此?"这丑奴他是认得的,好歹他也救过他一命,他怎记不得?只是没想到竟在这处遇见了。
"你!我救过你!你……你今日救我!"阿丑不敢看他,急急说着,眼还是紧紧闭着,这倒惹得那人笑了。
那人刚放开手,大少爷就上前来了,一见那人,便惊了面,眼中更是惊诧着的。
那人叫阿丑睁了眼,阿丑不敢,那人狠狠捏紧他的下巴,阿丑受不住疼,慢慢打开眼皮。一入眼的就是那美得极致的人,那容色白如冰霜,滑如冷玉,那眸妖色染尽,耀眼如月,却偏偏又隐着些阴鸷,美得华丽也是令人生惧。那唇红如血,正轻轻勾起弯出柔雅的魅姿。
这人美如天上的仙人一般,凡人不得此美,生不得这容颜。
有人看呆了眼,恍了神,有人却不敢看,害怕看。
"我有何不能看的?"那人问着阿丑,血红的双唇勾着笑。
阿丑是怕这人的,却又想看这人,只盯着他,说不出话。
"三公子何来此地了?"大少爷望着那张美颜,眼里尽是惊叹,没想在这能见这人。
那人扫了一眼大少爷,唇边轻轻笑然,也不说话,转眼又望了阿丑。
"三公子可否将那丑奴放了,莫让他脏了您的身。"
那人终于正眼瞧大少爷了,慢声开口道:"你是何人?"
大少爷一怔,随即扬了笑,说道:"三公子可不记得夏铭了?"
夏铭么?他生辰的时候夏大人倒是带了一子进宫来过,这人是夏府的大公子了?
"夏铭……"他是没多大印象的,像是从没见过这夏府大公子一样。
"三公子可记起在下了?"夏铭上前一步,面上露着喜色。
"这丑奴是何人?"没想这三公子并没搭理他,倒是问起阿丑了。
"他是府里的奴,今日随我外出,一时犯了错,怕主子责罚他,就往外逃了去,不想就冲撞了三公子了。"
三公子瞥了一眼夏铭,妖眸里的阴霾一闪而过,华光潋滟着,别人不知他,只道这人美色绝丽。可夏铭是知的,这三公子向来就是深沉狠毒的人。
"你要如何罚他?便是打骂一顿么?"三公子看着夏铭,冷声着。
"这奴犯了错,自当要罚的。"夏铭不明三公子是何意,只得说了真话。
"如此……他今日冲撞了我,便让我领回去打罚吧!"这夏铭是夏大人的长子,生得清俊风流,一身的贵气傲然,这姿容是美的,但他见了就心生厌烦。
"这………"夏铭没想这人会出此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张脸还是这么丑……"美得极致的少年只顾着捏紧阿丑的下巴,眼视阿丑的脸,轻声言说着,早忘了夏大公子这号人了。
第二十三章
阿丑再次踏进他想也不敢想的地方,一切恍若在梦中,不论是那少年,还是此刻的身处所在。
阿丑低着头,孤零零地站了一旁,前方那人的容色,他是不敢看的。
"殿下何要带此人回来?"说话的是一名中年太监,他的主子今日出宫,竟带了个丑面的人回来,叫他怎不惊诧?
"上次便是得他相救,今日遇得他顺道带了回来。"少年轻轻笑然,红如血的双唇弯出魅姿,那眼还是那般明丽光耀,如妖月魅人。
若不是得这丑面的小奴相救,那日雨夜,他许被后来追杀他的人擒了杀之,又怎安稳地坐着?这丑奴虽丑,可终究救过他一命,他就是看不得他,也是带了他回来。若不是如此,他怎管得了他人的死活?
"便是他?那殿下可要如何安排此人。"那太监凝神一刻,朝着少年道。
"让他在宫里呆个几日再放他回去,多赏他些银子罢!"上次他倒是给了这丑奴些值钱的东西,那虽是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可也够贫穷百姓用许久的了,这次遇着他,且再赏他些东西也无妨。
那太监得了令,正要带着阿丑退下,前方少年开了口道:"你先退了,等个半刻钟再来领他去。"
少年才话落,那太监就退下了,接着少年又道:"邢风也退了吧!"
阿丑这时稍稍抬了头,见了一名黑衣冷峻的男子从少年身后走出,遵从少年的命令,也退下了。
阿丑一直不敢看殷子湮其实还有些别的,就是殷子湮身后那冷峻的男子令人感到惧意,浑身散发锋利冷颤的气息,阿丑是不敢与他对视的。
"你可有同他人提到那夜的事?"殷子湮站起身来,走向阿丑,高挑挺拔的身形是好看的,不是阿丑那种健壮强劲的身躯,是另一种高挑俊美,不禁令阿丑想到那夜为他擦身时的情景。
那修长的身子,那白腻的胸膛,还有两粒艳艳的鲜红,细致的肤色……还有腰下那……阿丑不敢再想了。羞愧之意慢慢涌上心头,他怎能像个恶徒一般想着他人的身子!那便是与那些心术邪恶之人有何不同?何况这人还是男子。
"你在想何事?"殷子湮望着阿丑,只见他的面渐渐泛红,头也越来越低下。
阿丑惊觉来人已到他身前了,猛然抬头,一对上那光润华美的眸子,阿丑的面更红了,不知所措地站着,想看他又不敢看,就怕他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就甩他一巴掌。
"那夜的事可有他人晓知?"阿丑不抬头,殷子湮只好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了。
阿丑一抬头,那面红得能滴血了,殷子湮见了,只挑了眼眉,离阿丑近了些,近到能看得清阿丑半边紫红胎记上还有几道细小划痕。
"这又是何故弄的?"殷子湮只觉这丑奴已是丑陋了,难不成还有人嫌他不够丑,再多添几道疤痕?
阿丑是恍惚着的,离殷子湮极近,鼻间尽是他没闻过的异香,淡淡清甜,若有似无,不仔细凝神着,是闻不到那香味儿的。
这时殷子湮似乎擦觉阿丑因何故面红了,他低声轻笑着,离得阿丑更近了,对上阿丑的眼,静然凝视着。此刻他才发现,这丑奴是丑,可这双漆黑的眼如夜一般沉静,又像隐了明亮星月,若能令这双眼散发出光耀,又是怎的神态?
阿丑只对着那明如月的眼眸,就像是被吸进去了,那亮丽的波横如水潋滟着,迷了他的眼。等他回过神时,那人稍微抬了光滑的下巴,阿丑只得看那鲜艳如血的唇了,这唇色有些艳,艳得如罂粟那样绝丽,引人遐想,忍不住想要去触摸。
阿丑只想着,如果三少爷的唇红了这般,定也是好看着的了。
殷子湮看着阿丑的呆傻样,明了阿丑因何面红,不敢望他。心里不禁好笑起来,这丑奴还这般单纯着,活像个天真懵懂的稚儿,那面通红着,竟带了点羞意。他若不长得这般高大健壮,真当他是个稚儿了。
"你若再不回话,我剜了你的眼!"殷子湮冷了美面,话语间尽是冰寒,惊得阿丑在不敢盯着他的红唇瞧了。
阿丑回想了他刚才问的,只说那夜的事他没敢乱说,至于脸上的伤,他只说是不小心弄的。
殷子湮只笑了笑,转了眼,慢声道:"今日在醉霄楼你何故衣衫不整?还被你家主子追着责罚?"
说到这事,阿丑眼中倏然涌上羞意,神情是羞恼的,又带着些认命。
"你跟随你家主子出门,便是伺候他左右,他要责罚你也不会脱了你的衣。"这丑奴面丑,的确那身子是能瞧的,喜好男色的人多半是不喜这种强壮身躯的,但若说是女子,多半是喜爱的了。
"是……别的人……"阿丑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就说了几字,而且说得小声,以为殷子湮听不见。
可那几个细如蚊声的字且清楚地进了殷子湮的耳里,他是习武之人,身边有怎的动静,又是怎的小声,可都逃不过他的耳。他却是真没料到会有人瞧上这丑奴,喜好男色的人多是弄些面如女子,身软纤柔的男子,怎会看上这强健之人?而这人还是个丑的。
"你可知脱了你衣的人是要做何?"
阿丑听到这儿,眼里的羞恼变成了诧异,面上也是疑惑着的,那些贵人公子们不就是厌恶他生得丑,羞辱他的么?还能怎的呢?最多就是挨顿打,身上疼个几日。这些阿丑都受过,也没什么的了,挺挺就过去了。
殷子湮看阿丑那憨厚的傻样,忍不住扬了双唇,"你不懂得……日后也会懂了……那时你许会恨那人的了。"
说罢,殷子湮命门口的守卫叫那中年太监来领阿丑下去,阿丑一直想不明白,那人不过是断了他的腰带,想让他光了身,羞辱他打骂一顿,为何眼前的人会说什么恨不恨的呢?
第二十四章
天色暗夜,宫灯照明,阿丑跟着那中年太监到了一处宫苑,宫苑里静静的,似无人居住一般。
"你在此歇下吧!殿下既吩咐过了,也不会委屈了你。过两日你出宫去,也还有赏你的东西。"中年太监领着阿丑进了屋去,点了灯芯照明,回身对着阿丑道。
阿丑应声着,只听着太监的话,他说什么,阿丑就应什么。
"这座宫苑虽无人看守,你也不可随意走动,若被侍卫当了刺客小贼,挨顿打是小事,上了刑可难活命了。"中年太监提着宫灯走到门边,继续说着,见了阿丑小心地应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丑送着那太监出门去,这宫苑里虽有宫灯照着,可这时站在门口,瞧了正前方离此处的远的宫殿,这小小的宫苑就显得黯然冷清了。
"那处儿是明亮好看了些,可不是你等小奴能想的,远远瞧了就好,别动了什么心思。这可不是寻常百姓都能进的地儿,你自个儿好生谨记着,可别犯了什么事。过几日出了宫去,拿着殿下赏赐的东西,够你用一辈子了。"中年太监只当阿丑是个贪念荣华钱财的小奴,这刻见阿丑盯着灯火辉煌的宫殿瞧,一时就冷了脸。
"小的谨记着公公的话。"阿丑赶忙收回了眼,回了话。
"记着便是好了,那处儿可是东宫,自然好看着了。"中年太监冷冷说道,瞥了一眼阿丑的面,心下还是觉得这奴是丑的。他若不是救得殿下,岂会进得这皇宫里来?
那中年太监走后,阿丑也没敢随意走动,就是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宫殿。那灯火明丽着的宫楼,点点星火散着,照了四处,一眼望去就是明晃晃的。在这夜色里,夺人眼球,显眼得很。
相比自己身处的宫殿,那儿真是耀眼得多了。
方才那公公说那处儿是东宫,可不是太子的宫殿么?太子妃也住了那儿,他同三少爷前些日子还得进去过,白日里那宫殿就是美的,到了夜里还是美的。
太子妃在宫里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是想着福的,在府里时人多都说进宫是想享福的,那日他和三少爷一同来了,心里也就觉着那些话是真的了。现在又见了东宫,更是觉着人多说着的话,没有哄人的。
阿丑站在门口,凝视远处,轻微的凉风袭来,伴着淡淡的花香,这香味他是熟识的,那人的身上也有这般香味,阿丑可记得的。
想着那人,阿丑渐渐转了眼,关上门回屋了,也不看那远处的华美宫殿了。
阿丑从来没有住过好屋子,也没有睡过一张好床,幼时跟着爹一处住,睡的也是冷冰冰的硬木板。后来他签了奴契,是夏府的奴了,住的自然是多人的屋子,也是硬木板的床。说是床,也不过是几张木板拼凑着搭了,将就着睡觉罢了。
他们这些常年干活的奴,皮粗肉厚,睡惯了硬木板,叫他一下子躺在这铺了柔软丝褥的榻上,他可是闭不着眼的。
这褥子像水一样滑,软软柔柔的,上面绣了精致的花,色彩明丽着,就像鲜活的一般,好看极了。阿丑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还凑近闻了闻,有着微淡的檀香味。阿丑四处晃了眼,就见桌上放着小巧的熏笼,那细缕的烟正袅袅飘绕,那香味就是从那熏笼里散发出来的了。
这褥子被子也是被熏香过的,不然正是这般好闻呢?
屋里越是精美华贵,阿丑越是觉得他不该呆了这里,生怕弄脏弄坏了什么,这么好看金贵的东西,可不能坏了。
阿丑从床上起身,往了椅上坐去,就想着在这椅上将就一夜,反正他是睡惯了冰凉的硬木,叫他睡了软香的床榻,他难闭着眼。
隔日,阿丑在冰冷的椅上醒来,还没起身,门外就有娇柔女声响起,问着阿丑起身没有。
阿丑本还迷糊着,听了这声音,脑子立刻清醒了,这不是昨夜为他送饭的宫人么?
他现在想起这是在皇宫了,急忙朝外说着,下一刻门就被推开了。
那宫女见他从椅上起来,掩了娇面轻笑,端了水盆过去,阿丑一见她手里端的东西,立马过去接在手里。
那宫女却说了是穆公公吩咐过了,伺候阿丑梳洗来着,阿丑一听,就不让她拿白巾子了。他不过是个奴,也就是伺候人的,现在要别人来伺候他,他怎习惯得了?
白日梦他是不敢做的,登天的想法更不敢想了,就是此刻在这皇宫过了一夜,也是像在梦中一般。
娇柔的宫女见了他这般,只轻轻笑了,把帕子递在他手里,说是去端早饭来,叫他梳洗好了就等着,可别乱走动。
阿丑应着声,梳洗好了也没乱走动,等那娇美宫女端着吃食来,看阿丑是梳洗好了,就是还穿着那身皱巴巴的粗布衣裳。
"已备好了衣裳在此,你怎不换了?要是让别人撞见你这模样,还不说我们宫里尽出些难看的奴了。"宫女也是听着太监总管的吩咐做事,没做好事可是要受罚的。
"姑娘……这衣裳是好的……可是……"阿丑看着放在一边的衣物,那是他没穿过的料子,好着呢!就是他怕穿着弄脏了。
"可是什么?你不穿了它,上头若罚了我,你可看得过去?"那宫女拿过衣裳就塞进他怀里,接着又道:"你先去洗洗身,再穿了,后屋有洗身的地儿。"
阿丑推脱不了,又怕她真会受了罚,便遵着她的话去做了。
等他穿好衣裳出来,那宫女打量了他一眼,朱唇弯了笑,"着了好衣,倒是有神儿了……"
阿丑穿的不过是样式简单的素衣,就是料子好得很,精致着呢!
他本就生了副好身形,这下着了好衣,显了挺拔俊身,修长而高大,透着冷硬刚强。阿丑是浑身都变了样,若不看那张脸,就是个英挺的少年郎了。
"有神儿倒是有神儿……就是这脸……"宫女眼里似乎在叹息着,阿丑也不在意,就是笑了笑,他晓得这宫女不是真嫌恶他的,她虽说着那些话,可还是同那些真正厌恶他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生得丑,这么些年来受得多了冷眼嫌恶,挨得多了羞辱打罚,也没怎么的。只要好好活着,记着爹的话,便不想什么了。
爹不是说过活着才是好的么?活着才是什么都有了,才是个人,没命可是什么都见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阿丑在皇宫也没呆几日,就过了两夜,今日穆公公来了宫苑,说是阿丑可以出宫去了。阿丑觉着这皇宫美则美,舒适倒是舒适,可他就是呆不惯。他心想了,自己是奴,过惯了伺候人的日子,叫他歇着他倒舒坦不起来了。
穆公公来时带了许多值钱的金银,不仅如此还有现银备着,阿丑望着这些东西,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他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也不敢真的接了,他不过是个奴,也用不着这么多钱财。
"这些是殿下赏你的,你且拿着出宫去,日后在宫外遇着殿下,也得装了不认得。"穆公公让人把东西拿到阿丑面前,见阿丑的眼盯着那堆东西不放,心下立即厌恶他几分。
其实他哪里清楚阿丑想的是什么,只当阿丑是个贪念钱财的小奴罢了!
"这些东西……还请殿下收回吧!"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敢要,他就是个小奴,一辈子伺候人的。他得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又怕再招什么祸,惹什么事,他只想安稳地过活,要这么多金银珠宝,他能藏得住么?只怕到时惹了什么不该的。所以,这东西也是他要不起的。
"你是嫌着殿下赏得少了?"穆公公冷着眼,撇着阿丑,接着又道:"你也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小奴,若不是你救得殿下,谁人理会你?现下赏你这些是殿下的意思,你若不知好歹,有你好受的!"
"这些……不是小的能拿的……"阿丑见穆公公冷着眼色,话语间也是不屑鄙夷,晓得这位公公的意思,这位公公当他是个不知好歹的奴,妄想有别的心思。
阿丑哪里敢有什么心思,就他那不太好使的脑子,有什么心思也得别人一眼瞧尽了,还能动什么歪脑子?
"殿下也说了,你若嫌得少了,便再多赏你些,你拿得走就跟着来。"那穆公公冷声说着,转了头去,也不看阿丑了,就往门外走去。
阿丑不知哪里得罪他了,这些东西确实是不敢拿的,他不是嫌得少了,是根本没想要拿走。
"你还不跟着来!还等着人给你送到跟前儿去?"身后没人跟来,穆公公转了身,看着阿丑还在原地站着,面上又多了几分厌恶之意。
阿丑只得跟上去,到了穆公公的跟前,阿丑抬眼说了一句,这更是令那穆公公恼怒了,只差没叫人把阿丑扔出宫去算了。
"你说要见殿下?你这小奴记不住自个儿的身份了?那三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别说外头要见三殿下的人多了去了,就宫里也只有几人得见他,三殿下可不比别的公主殿下们。这宫里除了太子,就属殿下得宠,等殿下年满十五,那是要封王的………"说着说着,穆公公停了话,转眼就望了远处的东宫,随即平静了面色,对着阿丑道:"带你去也罢!你想见殿下,可不晓得殿下见不见你。他若不见你,你便不能这般不知好歹了,接了殿下赏的东西就出宫去吧!"
阿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回,穆公公说完就转了身抬腿走人,阿丑也只得跟在他身后,想着那人会不会见他呢?真是不见他,那这些东西要接了拿走么?
来到三皇子的寝宫,穆公公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再出来时面上带着点笑意,少了那么点冷色厌恶了。
这会儿天还尚早,三皇子还没起身,穆公公同阿丑说,让他进去就在外间等着,别乱瞧乱走动,规矩着点,唯恐阿丑会惹了三皇子不高兴。
言罢,穆公公领着阿丑进去了。
也不过等着一刻钟,那人就出现在阿丑的眼中了,似乎是刚醒不久,华衣披着身,腰带松松地系着,敞开的衣襟里还露出优美的颈子,锁骨下的白腻一片只遮了一半,如绸缎般丝滑的乌发散了肩颈,懒懒垂着滑动。
他来了阿丑眼前,离得近了,阿丑只见了那眸里带着些慵懒,冰白如玉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没什么精神,只有那唇殷红如血,还有些微肿,但艳丽得极致。
阿丑见了他是想看又不敢看,随即朝那人行礼,掩了面色的不适。
待他抬眼之时,才见了那人身后还跟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纤长,姿态美艳,面容美如月,眉间透着一股媚色,那少年也是没穿好衣,随便披了外衫。他见阿丑望他,唇边带着轻柔淡笑,似在回着阿丑,阿丑一见,就低了头。
那少年跟着那人走来,恭敬地站了一边,静静无声,只面容有着淡淡清笑。
阿丑自然不知这美艳少年怎同三殿下一道从里间出来,都是衣衫不整的,正忽略过去,突然间又记起兰倌了。
阿丑两眼就在美艳少年和殷子湮的身上转,大少爷喜欢兰倌,压着兰倌亲嘴。三殿下也喜欢这好看的少年么?也压着他亲嘴么?
他凝望殷子湮殷红如血的唇,那鲜色饱满的唇瓣,好看得很,像是要滴汁的樱果。转眼他又凝望殷子湮身旁的少年,只觉那少年笑着的唇也是微肿的,好像还破了皮了。
阿丑呆愣了眼神,脑子里胡乱想着,没注意到殷子湮已面露不悦了。
"先退了吧!"殷子湮朝着身旁的少年说道,那少年轻轻应声,随即退出门去。
没了旁人,室内静然无声,殷子湮打量着阿丑,慢声道:"你又有何事来?怎没出宫去?"
阿丑只望了他一眼,就没敢一直盯着他了,低了声说着,"那些金贵的东西……还请殿下收回吧!"
殷子湮听他一说,还道他是有什么事来求他,原来不过是这等小事。
"你是嫌赏得少了?"殷子湮端坐着,细长的指骨撑着尖白的下巴,眼神妖异惑人,唇边轻轻调笑着,"若是嫌少了……也无妨……你拿得走多少就赏你多少。"
"便不是……那些东西小的拿不走……也不敢拿……"阿丑还是低声说着,就怕殷子湮不高兴了。
"有何不敢拿?怕了什么?"殷子湮只瞄了阿丑一眼,随即让人去备好早膳,吩咐过后,就没再说话了,只等着阿丑回话。
"小的不过是个奴,何得那些东西去?不知的人便以为是小的偷的,知的人……也没几人……"阿丑只想着那锦囊还在大少爷手里,也没要回来,现在更不敢拿这些回去了。
"你今日不要可没机会再要了?"殷子湮只挑起眉眼,轻声笑着。
"小的是不敢的。"他是不敢拿这些东西回去的,就怕再惹了什么事,这东西又被别的人得去了。
"上次留给你的锦囊可还在?里面的东西拿去卖也够你花好一阵子了,本不想再赏你,但既是遇着你了,又让你进宫来,才想着再赏你些东西。"殷子湮轻言着,眼却直视着阿丑,这时他才好生地看了阿丑,见了阿丑换了身衣,人也不同了。
身形好看些了,挺俊而修长,显出强健冷硬,要是不看那张脸,不为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了。
"换了身衣倒是顺眼些了。"阿丑没回他话,他也没再问,这时他只淡淡地说着,眼还没从阿丑身上挪开,他倒是没察觉什么,而阿丑的脸却是渐渐发烫了。
"你不要也罢!今日就出宫去吧!日后再遇着只当不认得,这你可办得到?"
阿丑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心中就有些不舍,便是不愿这样。
说是再遇着,也不知哪时再能见这人了。
阿丑回着话,心里闷得难受,认得也当做不认得么?是也嫌他生得丑,不想见了他吧?
"如此……你出宫去吧!"这小奴虽丑,但那呆愣的憨样瞧着也不厌,再者他救过他,不然也不让他进得来宫里,还赏了他金银钱财。
那次雨夜里得他所救,捡回一命,这小奴救了他,本是赏他些钱财他竟不要,也罢!随他去了,日后也当了不认得,这小奴也不会招了什么祸。他做个伺候人的奴也好,若是牵扯了什么,只怕哪日就没命了。
第二十六章
阿丑既是没要三皇子赏的金银钱财,出宫时也没什么可带的,就是身上换了身好衣。穆公公送阿丑出了宫门,指了回夏府的路给阿丑,让阿丑自个儿回去。阿丑来了皇宫两次,是认得回夏府的路的,就是远了点,这会儿走着回去,少说也得要半个时辰。
回了夏府,阿丑先去了厨房,刘婶一见他,心急了就训斥他,怎是两三日都不回府。阿丑说了是那日总管让他出府去给大少爷送画卷,后来他在醉霄楼里冲撞了人,那人领他回去说是罚他,却也没有,现在且放他回来了。
阿丑说的一半真,一般假,他总不想在人前说那人的事,似乎总记得那人的话,那人即使不想与他牵扯,他也是认了。
刘婶听了大少爷这个三字,就晓得是大少爷又在欺辱阿丑了,对于阿丑说的她也是信了,见了阿丑也没遭什么打罚,也就没再问了。便让阿丑先去柴房劈柴,这两天都是别人替他先做了,这时他回来了,也得多干些活。
阿丑只好生地听着,刘婶话完了,阿丑正想走,刘婶突然问起他身上的衣了。方才只顾着瞧阿丑有没有受了什么打罚,问着他这几日的去向,竟没仔细瞧着他的衣裳。
"你不说我也不知,只是你不该哄骗我这老妈子。"刘婶看着阿丑身上的衣,虽是深色布衣,可仔细一瞧,那料子好着呢!细细的丝线卷着边,那针线活做得真是细致。这身衣裳仔细看下来就晓得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阿丑出府两日何穿了这么一身衣裳回来?
"这……那人家也好,并没打罚我,就是做做样子领我走了,后来又赏了我这身衣,就让我回来了。"阿丑心想着不该穿这身衣回来的,刘婶都问起了,其他人又不知怎样看呢?
"你冲撞了人,没受了罚已是好的了,竟得身好衣穿回来,倒是那家的人心善仁慈了。"刘婶觉着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心里隐约觉着不是这样,可阿丑这孩子向来老实,也不会说了假话哄她,一时间刘婶也是想不明白的。
阿丑看出刘婶的面上显出些疑惑,只得说了他冲撞的人不是大少爷的酒友,是别的客人,大少爷要罚他时,那客人心善就领着他回去了,说是阿丑既是冲撞了他,该是由他打罚。大少爷好似忌惮那客人的身份,才放了他走。不然等回了夏府,大少爷定会打罚他,他外在给大少爷丢了脸面,又不知要挨什么重罚了。
刘婶听明白了些,阿丑回来也好好的,没受了什么罚,这也是万幸了,便没再追问什么了,只叫阿丑把那身衣脱了,重新换身衣去干活。
幸而刘婶平时也有给阿丑做衣裳,要不然阿丑可没几身衣换了,在皇宫换了衣时他想带了自己穿去的那身回来,可那宫女说是给扔了,他那衣裳当块抹布还行。阿丑没了自己穿去的衣,只好穿着这质地好的衣裳回来了。
回了住处,阿丑拿了旧布衣衫出来,正解下腰带要换衣,怎知外头有人声道来,说是大少爷寻阿丑去伺候。没等阿丑回话,那几人就进来了,不由分说地拉走阿丑。阿丑晓得这一去,大少爷又不知会如何打罚他了。
那日没遇着殷子湮的话,大少爷抓了他回去,定会狠狠打他一顿了。现今他回来,大少爷就让人来了,说是去伺候着,其实会是怎样,阿丑心里清楚着的。
大少爷的院落,阿丑不是没来过,只是这次心里总预感着没好事。
阿丑进了院子,就见大少爷正坐在院里喝着酒,赏着花。这刻正逢午时,天热得很,那炎阳高高在上,哪里是赏花的时候?阿丑知大少爷这是在等着他呢!
"我道你舍不得回来了?那宫里可是舒坦?"夏铭只见眼前的阿丑不但没伤着哪儿,还穿着身好衣,一时冷了眼,脸上也带了丝疑惑,又说道:"没受罚,倒是穿着身好衣回来了?"
阿丑只恼自个儿怎没快些换衣,这下大少爷看在眼里,想必是要追问这身衣的来处的。阿丑没答他的话,寻思着该如何办,这大少爷才会放过他。
夏铭见阿丑没回话,俊美的面容换了神色,挑眉笑道:"那人的心狠着呢!我且不知你得了什么好运,他没动刑要你的命。"
阿丑初见殷子湮就晓知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那时吓得阿丑都动不了身了,只想快些逃离他。后来他还是救起他,这回又进得皇宫去,对于殷子湮没那么惧怕了,只是不敢盯着他那美面瞧。也觉得殷子湮是没那么心狠的,那日杀人许是身不由己,许是因别的事……又许是那些人该杀……想到这人儿,阿丑摇了摇头,纵然犯了什么罪,也不该将人全杀了。这样说来,殷子湮还是心狠手辣的么?
夏铭瞧着阿丑不回他的话,一会儿还摇着头,才发现阿丑早游神不知何处去了,顿时他的眼里就露了狠意。伸手捏了阿丑的下巴,轻然挑笑着,"这脸丑得很……不过换了身衣倒是人模狗样的了。"
阿丑也不看他,只扬起手臂,停了一刻,下一秒利落地挥开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他头一次对着大少爷动手,也不怕大少爷会怎罚他了,只别碰他的脸,要如何都行。
"长胆儿了?穿了这身衣你就不是奴了?"夏铭面上还露着笑,只是那眼底冰冷得很,像是冻了霜。
"阿丑……不敢!"他何敢惹大少爷?无奈这大少爷总厌他,今日这祸是躲不过去的了。
"你倒是还有什么不敢的?是奴就该有奴的样,你穿了这身衣在府里,不知的人还当你是哪家少爷了。"说完,他一抬手,就有几人上前按住阿丑,拿了粗绳困了起来,阿丑就是再有力也挣不脱那几个高大汉子,就这样被人捆绑了。
"这身衣也不扒了,便让你穿着。"夏铭回了身,坐到凳子上,拿了桌上了酒水喝着。末了,才开口道:"那身衣就让他穿着,给我一鞭一鞭地抽,把那金贵的衣裳给我抽碎了!"
他的话刚落音,那几人就将阿丑绑在树下,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着,在这炎阳下,那抽打声甚是刺耳,却没听到那被打之人出一点声儿。
夏铭是厌这丑奴的,打小就厌他,不仅是因他生得丑陋,还是因了别的。
再加上那日阿丑从醉霄楼出逃,让丢了他的脸面,更让他再那人面前没了脸抬头,日后他在朝为官可得依仗着那人。被阿丑这一搅和,那人便是正眼也不瞧他,日后再见那人,只怕那人已不屑理会他了!
"那金贵的衣裳碎了你们且罢手了!"言罢,夏铭起身走进屋子,实在受不了这夏日的烈阳炎热了。
身后依然是鞭打声响起,但就是没有那丑奴的喊痛求饶声,连些轻微的呻吟都没有,夏铭还当他一下就受不了被打死了。走到房门口又回了头去,一抬眼就对上阿丑那双满是恨意的黑眸,黑漆漆的眸子明亮着,充满了愤恨。
夏铭只冷笑一声,"给我狠狠地打!"
阿丑被鞭子抽在身上时,皮肉火辣辣地疼,烧得厉害,像尖锐的针刺一般,令人难承受。他紧咬着牙,就是没喊出声,更不会向大少爷求饶。
他身虽痛,心也是痛的,这身衣就这么被毁了,他还想好好收着藏着呢!
现在还有什么?为何他就留不住那人给的东西呢?那锦囊也是!
皮肉裂开了,血水渗出,沾满了衣裳,那衣也是破碎了的,一条条挂在身上。阿丑咬破了嘴唇,嘴里的牙是也松动,喉咙里憋着一股血腥味。阿丑半睁着眼,仰头望着火辣辣的太阳,那金色的光刺着眼,生生地疼着。那眼里有点湿,那干裂的唇边染着血,阿丑只想着这身衣没了,他头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呢!
想着想着,阿丑受不住那刺眼的光,也受不住身上的疼,眼帘缓缓闭了,晕厥的时候嘴里的血顺着下巴流淌着,染着脖颈和胸膛。
第二十七章
傍晚的时候,阿丑才被人从大少爷的院里抬回来,这还是刘婶见阿丑没去干活,问了好些人,才知阿丑中午被大少爷叫了去,重重打罚了一顿。
"可忍着些……剪了这衣才好上药……"刘婶也没想到这大少爷下了如此的手,硬是将阿丑鞭打得浑身是伤,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
木板床上躺着的人并没醒来,双目闭着,眉间似在纠结隐忍,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疼痛也扰他不安。那面色开始不正常了,渐渐呈现青白,额上鬓发间湿汗淋淋,喃眤着的双唇更没血色了,惨白惨白的。
那身上的血衣褴褛不堪,细碎的布条沾着血水凝固了伤口,要一点点揭开剪下,还得费些功夫。
"大夫!您可得轻些了。"刘婶一边为阿丑擦着脸边的湿汗,一边焦急地说着。
"这伤要修养一段时日了………"这大夫前一次也来为阿丑看过伤,也想着这奴怎回回受伤,他倒是犯了什么事,主子要这般罚他?
剪开褴褛的血衣,洗了伤口,上药包扎好了,已是几个时辰过去,而木板床上的阿丑没醒来一次,就连那隐忍的呻吟也细微得很。
大夫说了这伤不止皮肉烂了,内伤也是极重的,说要给他好好休养,现在又是夏热天,稍微不注意换药,那伤口容易发炎化脓,这期间都得人有照料着。大夫说的刘婶都应答着,还跟大夫学着如何包扎伤口,如何换药。刘婶是个妇人,自是手巧心细,照料阿丑这些事,就是没大夫叮嘱她也会做好了。这么多年来,她待阿丑如亲儿,阿丑现下伤了,她必会好生照料他的。
阿丑一直昏迷着,两日后才醒来,他一睁眼就见了刘婶那忧心的面容,顿时心下就不好过了。刘婶待他如何,这些年来他都晓得,回回受了罚都是刘婶在替他求情,守着他,怕他的伤病好不了。这回又是刘婶照料他,他心里怎是好过的?
"醒了便好了。"阿丑总算是醒了,她也放下心了,这几日阿丑都昏迷着,她害怕真有什么闪失可怎生是好!
"我……睡了几日?"阿丑才一开口,就觉着喉咙火辣辣地,干裂着,难发出声音来,停顿一下才说完了话。
"来!先喝些水。"
刘婶拿了水来,喂着阿丑喝了,阿丑静了一刻,方又开口道:"那……那衣裳还在么?"
刘婶一听他提起那衣裳,也没恼怒,只说:"那衣就是再金贵,可也是害得你受了鞭子!你倒还在想着,便是甘心受这顿鞭子了?"
"我……没的事……就是……"阿丑也不知该怎的回话,刘婶为他着急忧心他是清楚的,怕刘婶恼了神,他便没说了。
"那衣就是金贵也给剪成破布了,我觉着那衣晦气着,给扔进灶里烧了。你也别想着了,回头婶子给你做身新衣,包管是好料子做的,可是行了?"刘婶帮着阿丑拆下包扎伤口的布条,细细地为他上药,又重新包扎起来。阿丑看着刘婶,一时间眼中涌出些泪水,只点着头,说不出来话。
"这药还没凉,一会儿再喝了。"刘婶端着过药碗放在一旁,吩咐着阿丑一会儿喝了去。
这几日阿丑都昏迷着,刘婶喂药可是辛苦了,喂不到阿丑的口里去,汤药多半都溢了出来。这会儿阿丑醒了,好生地喝药,这身子也好得快些了。
"这几日光顾着你了,厨房有好些事儿没顾得上,总管已来训话了,婶子先去着。你且好生歇着,这几日也不忙干活,等好了身子你再来。"刘婶这几日都在照料阿丑,当然厨房里的事还是她在管着,可总不能尽心,总管训了几次话,说是若不是她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早已赶了她出府。
照料阿丑这几日她是劳累的,又得往厨房去管事,所以这几日都是来来回回地在厨房和阿丑住的屋子转着,劳累怎没呢?只是她想着阿丑能好,再劳累也得担着。
又过了几日,阿丑身上的伤慢慢结痂了,虽不用再包扎着伤口,可也还得再上几次药,有些还没好全。
自从那日刘婶去后,也没再来看阿丑,阿丑只当是刘婶忙了厨房的事,再者屋里还有两人可以帮衬着他,他也不想刘婶再来劳累,就没问了刘婶。
现在好几日过去了,他身上还痛着,但也能做些轻活,就是还不能去劈柴了。胸口有时还隐隐闷痛,也使不上多大的力,做事也得轻缓。他是想干活来着,可身子真是难受得紧,同屋的也说让他再歇几日,他是时常伤身,没好全就去干重活,日后可有的受的了。
阿丑可想不着这么多,再歇了两日就去干活了,也是他身子健壮,又这般年纪,伤是好得快。即便是没好全,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活还是得干,刘婶已为他向总管求了好多回情了,他再不去干活心里是过不去的,一直难受着。
这日下午,他先到了厨房去看刘婶,刚进去就听了人说刘婶病了好几日了,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喝了几服药也没好。再起不来身,可难说熬不熬得过去了。
阿丑转了身就到刘婶的出住,那里都是女眷丫鬟住的地儿,他不好意思就这么进去,只在外头等着有人进出,好打听刘婶的病况。
等了好一会儿,有一丫鬟出来了,见了阿丑忙叫阿丑去请大夫来,刘婶的病越发不好了,都喂不进汤药了。
阿丑照着丫鬟的话,去请了大夫来,才晓知刘婶只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才病倒的。而刘婶年纪大了,这病容易加重,重病自然难好了。
夜降临时,阿丑才从外抓药回来,这华灯初照的街上人多热闹,攘攘熙熙的。他本就伤没好全,行走间也缓慢,尽量不与人碰着,只是就算他漫步而行,可还是被从后面疾奔而来的人所撞倒。就这一刻,街上是乱了,惊慌叫唤声,和怒骂声急散开来,像是被什么惊扰了。
阿丑身上是痛的,摔了地上也痛,可等他抬头望向撞着他的人时,只得见了那人飞奔高处的背影。一晃眼又不见了,往了东边去。
刚刚被惊扰的街面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人群才慢慢散了,阿丑从地上爬起,脑子里只记起那人的背影。虽知见过一次,可那人太过冰冷,浑身都是寒气,不得不引人注意,阿丑在宫里就见了记得。
猛然间,阿丑拔腿就跑了起来,抓着药包,也顾不上身子不适,只想跑快些。
他没想着什么,就往东面跑去,等他跑累了,靠在墙边歇气时,前方的巷子里传来些打斗声,阿丑的心一紧,马上想到了那人。
他只看见那叫邢风的侍卫的背影,就追着来了,见那邢风飞奔急速,心头隐约预感着不好的事,想着他身边的侍卫如此心急,必是那人又有事了。
阿丑暂时忘了那人说的什么装了不认得的话,只想见见那人,看他是否安好。
拿好手里的药包,阿丑慢慢朝那昏暗的巷子走去,刚走到巷子口,凉风伴着血腥味拂过。阿丑心一急,快步往里走,还没走几步,深巷里就传出邢风的惊呼声,似乎在喊着那人。
接着阿丑只见了眼前晃过白光,还没等他避开刺来的利剑,腰上就环了一只手臂,只感到身子轻了,耳边有风声擦过。待他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呆愣着说不出话。
"你这丑奴怎这时出现在此处?"那人挑眉淡笑着,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在月下显得亮丽鲜色。
阿丑低下头,这下好了,正好发现自己和那人站在了屋顶,稍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说不怕那是假的,可不能让这人瞧见他怕了。
那人只盯着阿丑黑溜溜的眼珠,轻笑着,"你再不走可要丢了性命了!"
阿丑摸了摸手里的药包,忽然发现手里边有点湿,拿开手一看,那鲜红染了上面,那人的腹部划破的衣,渗出鲜血。
"你!你伤了!"
而那人还是轻笑着,收紧手臂,带着阿丑从屋顶掠下,放开阿丑只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快些走!"
那人刚说完,后面就有人刀光逼近,那人反手挥剑,一把推开阿丑,让阿丑快走。
他在阿丑的眼前杀人,不知为何,阿丑这次不惧怕这人了。
阿丑站在黑暗里,呆了片刻,忽然又清醒,那人是受了伤的。就在他抬眼的那刻,他见了一柄短刀没入那人的胸口,那人一掌打飞袭击他的人,手捂胸口,冰白的指骨间溢出鲜红流淌,刺目鲜明。
"殿下!"阿丑正移动脚步,一人比他更快一步到了那人身旁,扶住那人。那人转头,瞧见阿丑还呆傻地站着,并没离去,到不明白这丑奴为何还呆站着,是在等死么?
邢风也察觉他扶着的人转了视线,他也转了眼,看了是殿下带进宫过的丑奴,眼里闪过诧异。
"邢风!带他走。"殷子湮推开扶着他的邢风,冷声道。
邢风只望了阿丑一眼,对着阿丑道:"你带殿下先走!"
第二十八章
夜色中满是刀光剑影,打斗声响,有风送来,伴着浓重的血腥。
"邢风!带他走。"
"殿下伤重,还是先走为好,这里有属下和暗卫挡着,贼人一时也追不来。"邢风语闭,眼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抬了手点了殷子湮的穴道,他不如此做,殷子湮是不会走的了。
"你快带殿下走!"
眨眼间就不见了邢风的踪影,只那微亮处有刀光闪烁,在这夜里显得明了些。
阿丑不敢有半点拖延,想扶着殷子湮快走,怎奈那人半点都动不了,一时心急,背起那人快步小跑着。
"他的话你倒是听了,我的话进不到你耳里去了?"背上的人轻言说,呼出的热气绕着阿丑的耳边,阿丑只觉着耳背烫的厉害,这一下子连着脸也烧了起来。这些殷子湮是没注意到的,再者这黑夜里,哪里看得清什么。
阿丑没回他的话,只往前跑着,背上温暖的身子并不重,只是他身上的伤本没好全,在府里的干不了重活。这刻背着人跑起来,难免是吃力的,可阿丑并没感到力竭劳累,只是行动没那么快而已,跑得慢些。
背着人跑了一段路,阿丑见后面没人追来,便停了下来,把人放下,想查看他的伤势。
"怎不跑了?"殷子湮勾唇笑颜,那眸子耀眼妖治,迷得阿丑又呆愣了。
殷子湮见了他这般呆样,轻笑出声,少年清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丑回了神,面上有点羞意。忙低下头去查看殷子湮的伤势,一见那染血的衣,阿丑的心就紧了一下。那胸口和腹部的伤还流着血,这可不能耽搁了。
殷子湮这时知了阿丑是在查看他的伤势,便没再说话,任着阿丑再次背起他。
这里离夏府也不远,再过几条街就到了,阿丑动作更快了些,不到半刻钟,他背着人就到了夏府了。
阿丑背着人从后门进去,尽量避开前方来人,走着没亮的暗处,就怕被什么人撞见了他背着人进府。
阿丑不敢背着人进自己的住处,那屋不止他一人,只好把人背到柴房去。
"这处是何地?"
"这……这是柴房……"阿丑说完,就放下背上的人,伸手扶着他。
"柴房?"那妖眸亮丽,扫了一眼四处,满是柴火堆着,有几丝月光照进,洒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
阿丑记起了眼前这人是金贵的,哪时受过这样的罪,就是那次也是得睡了床,这次竟让他住柴房,阿丑想到这儿,便觉得心里愧意。
"没地儿了,我们下人住的屋还有人,别处也找不着好的了,只有这处空着……"这里是柴房,平时也没人来,大多是送柴来的时候多两人进出。一般都是阿丑在这劈柴搬柴,把这些柴都堆好放着。
"罢了,去找些伤药来。"借一处地儿歇着,其实是哪殷子湮并不在意,只要是安稳之地便行了。
阿丑点点头,拿着被血染着的药包跑了出去,他先把药送到刘婶那儿,有一丫鬟接过说是都等了好些时辰了,这会儿才送来。便是有些埋怨阿丑,冷了脸色,也不告知阿丑刘婶现在如何了,只说让阿丑下次可得快些,不得耽搁了时辰。阿丑也是恼自己没早些送药,就这样任凭那丫鬟骂了好一会儿。
等他拿着伤药回到柴房时,不见了殷子湮的身影,心下就慌了起来,待他才要出去寻人,身后有人声而至,惊得阿丑差些把手里的竹篮子摔落了地。
"我有这般吓人么?"殷子湮瞧着阿丑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吩咐阿丑去端盆清水来。
这一时半刻烧不好热水,阿丑只去井边打了凉水来,殷子湮见了也没说什么,自顾褪下衣衫,露着光裸的上身。柴房里没多少光亮,其实也不见得就瞧清楚了那身子,可阿丑还是转了眼,不敢看着。
"这伤药便是一会儿就找来了?"殷子湮拿着手里的药,淡淡笑道。
阿丑一回头,就见了那光裸的上身,雪白的肤色染着鲜红的血,那伤口狰狞着,还流淌着鲜血。他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走过去拿了巾子浸到水盆里,洗洗拧干。
"有备着的……"伤药有现成的,自然好拿来了,他头一次受鞭伤刘婶就拿了好些来,这回伤得重了,刘婶又去买的。他的伤虽没好全,也是好了大半的,不用再上药也是行的。
"还备着伤药,你时常伤了?"殷子湮听了阿丑的话,挑高眉眼,白玉般的面上神情淡淡,像是随意问问。
阿丑也没真的答他,小声说了,"干活总有伤着的时候。"
说着阿丑拿着湿巾子靠了过去,殷子湮也没动,任着阿丑为他擦洗伤口处。那胸前的伤口不大,但是深了些,他亲眼看到闪着冷光的短刀深,插,进皮肉。这人却是不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现在伤口沾了水,也没呻吟一声。
阿丑细细擦净伤口上的污血,小心地不弄痛他身前的人,偶尔触碰到那冰滑的皮肤,他也装了不在意,实则心底是轻颤着的。就怕不小心弄痛这人了,也怕这人恼他。
费了些时辰,殷子湮胸口的伤包扎好了,也上了药,只要血止住了,便是能好的。他的腹上还有一道剑伤,伤口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就是流了许多血,看着比胸口的伤严重,其实倒是不碍事的。
阿丑洗净血巾子,重新拧干了,慢慢贴近那平坦结实的小腹,望着那满是鲜血的伤口,轻轻擦拭起来。轻抚着指下的温热,是紧实的,柔韧得很,也光滑。好摸是好摸,只是这不是他能摸的人………定了定神,阿丑细心地上药,包扎好伤口,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切都甩了出去。
"这衣……你……换了吧!还差了凉席,你先等着。"说完,阿丑把一套旧布衣裳放进殷子湮手里,也不等殷子湮回话就跑出去了。
殷子湮望着隐入夜色中那高大健壮的背影,唇边扬起一抹微笑,那面容更是美了,只是这会儿阿丑见不着,不然又得呆愣个片刻。
第二十九章
阿丑身上的伤虽没好全,可他还是得去干活,还得去劈柴,别人代了他干活固然没什么。只是那人还是柴房,若别人得知了,出些什么状况,可是不好的。
天还早得很,白蒙蒙的一片,还不怎么看得清外面,阿丑就起了身,穿了衣裳简便梳洗了就出了门。
到厨房的时候已有人在干活了,亮着微微灯火,阿丑先去挑水来了,把大缸子里的水装满,随后到柴房去劈柴了。
去柴房时阿丑忘了拿些什么,转身又往自个儿住的屋子去,拿了要拿的东西才去了柴房。
来到柴房前,阿丑先轻喊的两声,见有人应声他才进了去。
一进去,就见那人披着衣衫半坐在凉席上,像那日在皇宫里见他一样,似乎刚醒了。一头漆黑亮丽的发垂落肩颈,散落胸前,隐约只见了胸前的白布缠绕,那上面还有些血染。
那冰玉般的面容是慵懒的,明丽的眸子里带着点妖异,华丽得极致,是美的,只是里面隐了些阴鸷,却也是令人生惧的。那一双唇色红如鲜血,只是此刻淡成水色,没以往那般明艳殷红,少了鲜嫩欲滴。
这人是美的,阿丑晓得,即便是披了件旧布衣衫,就那么席地而坐,那也是好看的,常人比不了的气质华容。
他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日后要是长成了,又怎的容色呢?
那人只朝望了阿丑一眼,也没开口,只等着阿丑说话。
阿丑收了心魂,又瞧了他胸前的伤,就晓得是伤口又渗了血了,便走过去,蹲下身子,没敢伸手去查探,只开口说道:"伤口又流了血么?"
"一会儿去重新买些治伤的药来。"说着就扔了个刺绣精美的锦囊给阿丑,也不管阿丑回不回话,他再没开口。
阿丑摸着手里的锦囊,瞧这就像他曾经给的那个,像极了。摸在手里,这质料是滑腻的,绣花也好看。阿丑想到那被大少爷拿去的锦囊,心中涌起一丝无奈,眼里也有些丧气之色。他何不曾想要回那锦囊?可在大少爷手里,又怎拿回来呢?他去要了多次,大少爷都是几句话就糊弄过去,压根没想还了锦囊给他。
"买了伤药也还剩着多的,你便拿去吧!"殷子湮看他一直盯着锦囊,眼都不转了,以为他是起了贪念,一时又觉得这丑奴同那些贪念钱财的小人是一样的了。
"这……我劈了柴去!"说完,阿丑就出了柴房。
一出柴房,阿丑又记起了什么,好像还没给那人打水梳洗,刚才回屋拿了干净巾子和其余的梳洗用具,可忘了打水来了。
想着阿丑回了身,进去拿了昨夜留着的木盆后,到井边打水去了。
过了两个时辰,阿丑干完活,拿着殷子湮给的锦囊就出府去了,不止是给殷子湮买伤药,还要给刘婶也买些药要回来。昨夜拿回来的那两个药包,有一个沾了血,血水浸到药材里去了,那丫鬟说得重买了来,那要不成了。
阿丑也不懂是不是要不成了,可既然她说了,那还是得重新买了来吧!
阿丑把锦囊揣在怀里,到了药堂拿出来打开了,他一直以为里面都是银两,但却不是的。里面装的同以前那个锦囊里装的一样,都是细长精致的金叶片。
阿丑没敢把那明晃晃的金叶片拿出来,转身回了夏府。
这金贵的东西,他不敢拿去用了,只想着自己屋子里那墙洞中藏着的布包,里面倒是有点钱,不过只是几十铜钱和点碎银罢了。一些是每月到总管那里领的月俸,一些是爹从前留下,没用完的。
他伤重几回,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已花去好些了,再没剩多少。在府里,别的人存得了钱,出了府是要回家去媳妇过活的。可他是没钱存的,也存不了。
阿丑急着回屋拿银子去抓药回来,走得也急,那前方而来的人,他见了但收不住脚,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你这丑东西还想挨顿鞭子么?"这声音他是怎的也不想听见的,怎料遇着这人了!
阿丑也没抬头,只低着头认错,三少爷还没回来之前,大少爷虽厌他,但没明着折磨他。自从那日受了鞭子,大少爷再不对他和颜悦色,也不将那厌恶之意掩去,想来是厌他之极了。
"这又是什么?"夏铭见阿丑衣襟里露出半点精美华丽的布料,以为是什么,就伸手去拿。
阿丑倒不像从前那样任他动手了,反应快了些,忙收了进衣里。
此时,夏铭面有笑意,可眼里是冷的,真动了手制住阿丑,伸手进阿丑衣里,摸出那个精巧的锦囊。
"我道是什么,不过是个漂亮的东西,只是……看着眼熟了些……"他拿了锦囊细看着,边看边语说。
阿丑的双眼紧盯住他手里拿着的锦囊,突然一头撞过去,抢了锦囊就跑,不管不顾后果了,只想着再不能让他得了这锦囊去。
夏铭没防他,让他抢回了锦囊,只稳住身子,眼追着那疾奔的身影。他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只俊美的面慢慢露了笑,那笑带着深深的寒意。
阿丑跑回柴房,忙将怀里的锦囊拿出来,递给殷子湮,"你拿了回去。"
殷子湮没看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倒是扬着好看的眉,淡淡语说,"你跑了这么急,是有何人要抢了去?"
殷子湮说的是事实,阿丑是没想到他随便就能说得准,就怕他看出什么,只说是怕人偷了去,这金贵的东西不能放他这儿。
"我便是拿给你去换药的,谁人说了放你那处了?"这丑奴真真有趣,也是真的单纯得紧了,方才还以为他贪念金银,现在竟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他眼前。
"我……我能买药来的……"阿丑一时窘迫,红了面,心中有些羞恼,慢慢低下头去。
"你便是能买就去买了来,还耽搁什么?"
阿丑听言,稍微抬了面,应了声就出了柴房。
第三十章
烈阳高挂,快到午时了,天热得厉害,阿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拿好手里的药从后门进府去。
一回到夏府,阿丑就就先将重新抓的药给刘婶送去,片刻都没耽搁,随后才回了柴房来。
"这些可是够的?"殷子湮让他去买的治伤药他都没怎么听过,倒是挺贵的,他那些小钱都差些不够付了。
把药都送到殷子湮跟前,殷子湮接了细细看了,没说什么,阿丑才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事他没办砸了。
"我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现在快午时了,今早这人没吃什么,想必已是饿了的,再加上他又伤重,身子定是虚的。只是这府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何况是下人,也是些粗茶淡饭打发了。他是习惯了这些的,就怕这人看都不看一眼。
殷子湮倒是没说了什么,只是对着阿丑笑颜,似乎一切听着阿丑的安排。
阿丑去的时间有些长了,殷子湮不禁担忧那丑奴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人,闯了什么祸,被人逮着了。不然半个时辰过去,那丑奴也没回来。
他站起身便想往外去,没想阿丑正端了饭菜来,两人差点就撞上了。
"没了吃的,幸好没人了,我才做了些……"阿丑一对上殷子湮那妖异的眸子,马上低了头去,走到一边,用脚勾过一张矮凳,在放了块小木板子。最后才把饭菜给弄上去,行动间总觉得那人在一旁看着,就怕那人嫌弃这些粗茶淡饭,便是望也不望一眼的。
"没什么好的,就这些了。"还是因刘婶是厨房的管事,又时常给他做好吃的,他也时常呆在那儿等着。所以他才晓得厨房里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拿的都是不上主子桌上的菜来做,这些也没人见着,便不会有什么事了。
那小木板上放了两样小菜,看着青青白白的,颜色也素,没什么花样,想着不是什么美味。那碗里的米饭,也不是特别白,没有米香味,看着就粗糙得很。
"你好歹吃些,不然身子挨不住。"阿丑端了碗递到殷子湮眼前,那丑面通红着,想来是被外面的炎阳晒的,额头鬓发还有湿汗。胸前的衣襟也是被汗水打湿了的,贴着紧实的胸膛,瞧着就是健壮的。
殷子湮看了一眼送到他眼前的碗,见了捧着碗的双手,是一双宽厚的手掌,还算干净,就是太粗糙不堪了,指骨上都是茧子和细细的伤疤,这就是做奴干活的手么?
殷子湮抬了自己的手来看,修长光滑,白皙得剔透,修剪完美的指甲里肉色粉淡,只是手心和指腹有着薄茧,这是时常握刀剑的手。
阿丑也望着那只手,他还记得在雨夜里那只手紧箍着他的脚踝,生生疼了好久,回来夏府时,才发现脚踝都有印子了,淤青几天才消退了。这只手好看是好看,也是可怕的,不若外观那么柔弱美好,那力道轻轻使来,他就动不了的。
三少爷和大少爷也是会武功的,那两人他是敌不过的,这人也是一样的,而且这人还是杀人都不手软的。
"你可吃了?"殷子湮接过碗,阿丑心里是喜的,立马拿了筷子给他,这人没嫌弃这些,他是愿意吃的。
"我……吃了的。"阿丑还是望着刚刚从他手里接过碗的手,是好看的,下一秒他又看了自己的手。宽厚的手掌,瞧不出来好看,满手都是茧子和细伤疤,看着像是有力,可还是敌不过他们那些会武的人,光有些能干活的蛮力。
殷子湮也没再看阿丑,抬了碗动筷,夹了一块豆腐,细细尝着,没想这不起眼的东西,细滑嫩嫩的,入口即化,倒有些香甜。那菜看着也不是鲜香可口,菜汁也淡淡的,没什么颜色,尝了一口才觉得清软鲜美。吃惯了山珍海味,换了这清淡小菜来吃,却是不错的。
阿丑看着殷子湮吃得细致,动作也好看得很,就想着这好看的人连吃饭也是好看的,向他这样的若如此细嚼慢咽,小块的夹菜,可成什么样了?那还不是一样的丑模样么?
阿丑就这么瞧着殷子湮吃饭,自己腹中其实饥饿的,刚才到厨房去做饭,就啃了一个冷馒头,喝了一大碗水。刚刚是不饿的,现在就饿了,可还得忍着,厨房里他便不敢多拿吃的出来。
忍着忍着也是不太饿了,其实不是不太饿,是饿过头了,感觉不到饿了。等殷子湮吃好了,阿丑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
回了柴房,已是下午了,有人要送柴来,阿丑只同殷子湮说了这事,殷子湮是清楚的,他自会藏好身,不让人见着。
几大捆柴火送来了,都拿进去堆好放着,一下午要劈这么多柴,着实是累人的。况且阿丑现在的身体不比往日,身上还有些不适,劈柴这事也是硬扛着干的。
顶着炎热的太阳,阿丑把粗柴一一劈细,行动时缓慢了些,这样下去费了时辰就更多了。阿丑身上本就乏力,再加上这天炎热得很,不一会儿,身上的衣就湿透了。他停了手中活,放下劈柴的斧头,脱了上身的衣衫,歇了口气。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才又拿起斧头去劈柴。
烈阳下的健壮少年光着上身,正挥动斧头劈柴,那光裸的背脊强壮颀长,被烈阳晒得发红了,一颗颗汗珠随着少年晃动身子而滚落下来,在烈阳下闪着些莹光透明。少年的身形是强壮的,挺拔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还没完全脱去稚气,带了抹青涩之气。
殷子湮站在柴房门口透气时就见这副情景,他见过这丑奴的身子,晓得是不错的,现在看着更添了力量的美感。
殷子湮静静无声,明眸凝视那劈柴的健壮少年,没眨一下眼,就这么看着。只是当少年转过身来时,他怔了一下,那结实的胸膛上布满了结痂的伤疤,一条一条的,密密麻麻地紧连着,甚是骇人。
第三十一章
转过身来的健壮少年似乎并没发现有人在盯着他瞧,自顾拿了布巾子擦脸,擦去脸边的汗珠,仰头望了望天色。厨房该要做晚饭了,一会儿要来拿柴火,还得加紧点干活,劈不完这堆柴,可要挨骂的。
少年放下手里的布巾子,又开始劈柴了,直到劈完柴他也没察觉的有一人望了他许久。
夜色黯然,皎月犹照,凉风拂过面颊,只感到舒爽之意。
柴房里昏昏暗暗,点着一盏灯油,本是不该点的,这处是柴房,大意不得的,就怕灯火引起祸事。但这会儿不是有人歇在此处么?没灯怎见明呢?
阿丑拿着灯油,平常他们是舍不得点灯的,实在是干活晚回了屋,见不着亮,才点一会儿。等摸到床上,也还得吹熄了灯火,也就半刻钟不到的时辰。
这时点灯也是好让那人照明,不然谁舍得点这灯油,可贵着呢!照这样点下去,每月的月俸都不够买的。
拿来同今早一样的素菜米饭,那人也吃得好,没说什么咽不下去的话,都吃完了。
阿丑心里是欣喜的,赶忙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回了柴房,那人说要洗身,可是那一身的伤,少沾水为好。那人说了不碍事,阿丑也只得随他了,到井边打了清水来,没有浴桶,便只有打水的小桶,只对那人说了,那人倒也没说什么,让阿丑先出去。
阿丑守在柴房外,那人是动得了的,不像那时在赵大叔家里,还得他为他擦了身子。想到这儿,阿丑只觉心跳的厉害,又不知为何。
清夜里的凉风袭来,面上是凉意舒爽的,阿丑顿时平静心了。但还是感到有些羞愧,再不敢乱想什么,只好离开了,等那人擦洗好了身子,他再来收拾也是行的。
回了住处的阿丑,也觉着自个儿好几日没洗身了,自从受了鞭打,只不时拿了湿巾子随便擦擦身,今日劈柴劳累又出了好些汗,也不知他离得那人近了,那人是不是不悦的。
阿丑晓得他们那些生得好的人,多半是厌恶他这丑面的,虽也有真心待他的,可也是少的。只是从前二小姐和三少爷,是一直待他好的,即便他生得丑。
初识那人,他不是也嫌他丑的么?他救了他,可见了他这张丑面,,还是赏了他几巴掌。
阿丑只想得单纯了些,就想着他看到和听到的,没细想什么。他可不知殷子湮是为何赏了他几巴掌,说话那日殷子湮醒来,见了被个丑面的男子抱着,怎不恼怒了他?也是他救了殷子湮,不然就殷子湮那般的性子,赏他几巴掌也是轻的了,没要他的命,他是该庆幸的。
从井里打了清水上来,淋着被汗水浸透的身体,洗净黏稠的不适,身体才是真正地清爽了。从头到脚都是凉意,令人舒心,再有凉风送来,只觉今日的疲劳困乏都减轻了不少。
放下水瓢,随便披上薄衣,阿丑只看着空中的明月,今夜的月儿比往日都要好看呢!亮得很,也照得清黑夜。就像………就像那人的眼睛,好看着呢!明晃晃的,闪着光。
阿丑眼中只有明亮耀眼的皎月,有人来了他身后,他都没察觉,直到那人冰冷滑腻的长指触碰他肩头结痂的伤疤,他的耳畔飘起清丽的嗓音,他才清醒了。
"你这身伤倒是何时有的?"那人站在阿丑身后,轻轻说着话,阿丑甚至能感到耳边有热气呼出,一下就红了面,不敢回过头去。
冰冷滑腻的指骨顺着阿丑的肩头游下,轻抚着他胸膛上的疤痕,慢慢来到他的腹上,那腹部也是有鞭伤的,一条一条的都结痂了,摸着是硬硬的。
殷子湮蹙起眉头,这伤该是鞭子所致,且是伤得重的,伤口深进骨里了,所以这伤疤也硬得很。暮然间,他指下使了力道,果然这丑奴就皱了眉,想来还是疼痛的。
他倒是时常伤身了?哪家的奴像他这般,时常惹得主子不高兴?
不过就他这呆愣的模样,倒是真不会讨人欢喜了。
"你便是不说?"看了阿丑的伤,他也知了这丑奴本就有伤在身,那夜还背着他急跑,这两日又干着重活,想必是不好受的,硬扛着罢了!倒是难为他了。
阿丑是窘迫着的,面都红透了,只是这夜里瞧不太清楚,就算有那明晃晃的月儿照来,也不真真瞧尽了,他的倒是担忧得多了。
身后的人离他近得很,那冰冷的指骨抚在他身上,他的面不仅红透了,还火辣辣的烧着。便是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身子也僵硬着。只怕身后的人会厌恶他,他本就生得丑,现在又是一身丑陋的疤痕,有谁不厌恶?
"不说也罢了!重新找件干净的衣来。"身后的人轻声笑着,冰冷的手指也离开了他的身,也不问他什么了。
身上没了冰冷的指头抚着,也不那么僵硬了,呼吸都顺畅了许多,阿丑拉好衣裳,但还是没回身去。那人是没看见他这一身难看的疤,若是见了又不知怎的厌他的。
"呆了什么?还不去找了衣裳来!"身后的话语冷如这夜里的风,淡淡冰凉,没什么温度。
阿丑意识到这人不悦了,侧过身,照着身后人的话,进了屋子去,找了干净的布衣出来。拿着衣裳到那人跟前时,看着那人披着他的衣衫,不知怎的,面颊慢慢又热了起来。
"你怎是来了此处……有人见了怎好的?"阿丑说得小声,也缓慢,试着说话,怕惹得那人不高兴了。
"这衣可得换了。"说着,殷子湮褪下身上的衣衫,拿过阿丑手里的,慢慢穿了身上,系好腰带。
阿丑看着他白腻光滑的身子,胸口缠着白布,腹上也是,即是这样的遮掩,没露完全。可那身子是好看的,修长挺俊,是少年的身子,精瘦而柔韧,少有人能这般好看的。
他不敢多看,忙转了眼,刚一转眼,那黑夜中隐现的人就撞进他眼中了。
"殿下!"那一声殿下,叫阿丑记起了这人是谁,当日还是他让阿丑把殷子湮带走的。
阿丑下意识移了步伐,不想人看了那人,那人还没穿好衣呢!
殷子湮低声笑了,绕过阿丑朝邢风走去,阿丑只呆呆的,不知他笑了何事。
"殿下的伤可要紧?"邢风看着殷子湮,冷峻的面上透着一抹担忧。
"这小伤要不了人命。"他伤的是重,但他是习武之人,且身上也有治内伤的药带着,服药之后,运功调息,伤是好得快的。他让阿丑去买的治外伤的药,也是金贵的,抹上去不出几日伤口就会结痂了,再过两日这身上缠着的布条可以取下来了。
"殿下何时回宫?"殷子湮在夏府里呆了两日,身上又有伤,邢风是担忧的。
"此时回宫,露了面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藏着身,等着那帮贼人自动现身。"那血红的双唇微微弯着,划出优雅的笑意,却又带了一丝冷邪之气。
"殿下明知是……"邢风迟疑着说了半句,见殷子湮冷了面,就停了话了。
"明知又如何?没有把握,便不能行事,你也不可冲动了。先回了宫去,就说三殿下遭了人的毒手,下落不明,到时………自能揪出那帮乌合之众。"他两次受袭,明了几分是何人所为,那人与他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事自然不是一时能了的。
第三十二章
阿丑每日早起晚歇,今日也是起得早,天都不亮就到厨房干活去。
由于刘婶还没病好,这厨房里管事的就换了一任,暂替刘婶的管理些事物,这刘婶的病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厨房可不能没了主事的人。
那管事的是个年轻的妇人,从前就在厨房干活,帮着刘婶打下手,晓得刘婶一直待阿丑如亲儿,这时也没待薄了他。不说管他吃好,那也是管他吃饱的,没少了阿丑什么。
前两日刘婶起不来床,这厨房干活的下人也显得散漫了些,倒也不是偷懒不干活,就是没以往尽心。总管一看刘婶这病一时好不了,厨房少了管事的,才说暂且换个人管着。
早晨阿丑一干完活,才想要走,那新管事叫了他,说是还剩了吃的,叫他拿去填肚子。阿丑倒不好意思了,从前也不和这人多说话,淡漠得很,一直以为这人厌恶他生得丑,现在看来也不是了。
新管事是个年轻的妇人,一直知了阿丑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只是阿丑不大说话,同刘婶也是少说的,多半点着头应声。她也是进府里不久,自然也和阿丑的话不多了,显得也生疏了。
刘婶向来待阿丑好,她是看着的,现在刘婶病了,她来暂替厨房的管事,也是不会待薄阿丑的。
阿丑得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清粥,他吃了一个,还留了一个,想着那人早晨也是没吃什么的,便把吃的送了柴房去。
清晨的凉爽,微风淡淡,朝阳升起。金色的柔光照来,暖暖柔和,并不炎热,也不刺眼。
阿丑打了清水端到柴房去,推开柴房的木门,没见那人的身影,等他回头一看,那人在他身后。只挑眉望他,开口道:"你今日晚了。"
这人像是去晨练了,白玉般的脸上渗出细细汗珠,鬓发也是湿的,这习武之人每日都要练武的么?
"厨房活太多,今日府里有事………"阿丑听闻别人说今日二小姐会归府,如今不能称她为二小姐了,可得称了太子妃,府里正张罗着布置,就怕出了什么差错。
阿丑把水端过去,等着殷子湮梳洗,殷子湮只说晨练出了汗,要净身,让阿丑去打水来,再来干净的衣衫来。
阿丑自是去做了这些,在他眼中这人是金贵的,他们这些习惯人伺候的贵主,自然也习惯发号施令使唤人了。
阿丑去打了清水来,又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还好刘婶有多做衣裳给他,不然他是没几件送来给这人替换的。别的人终年也是那几件衣裳,他比别人多了几件,那也是刘婶为他做的,他向来是爱惜的,干活时怕将衣裳弄破,他多半是脱了再去干活,事后再穿了。
他虽爱惜衣裳,可也有衣破的时候,现在手里的这件衣裳就是缝补了的,还不止一处,不晓得这人会穿了么?
阿丑踌躇着,没把衣裳给殷子湮递过去,殷子湮轻轻一笑,那唇色艳丽如花。阿丑看得一晃神,没拿紧手里的衣裳,阿丑只感到手背有冰冷滑过,手里就空了。那衣裳就到殷子湮手里去了,殷子湮瞧了手上的布衣,只轻声道:"你还不出去,愣在这儿要伺候谁?"
阿丑并没呆愣着,只是一时晃神而已,那人没嫌弃这衣裳,还拿了去。他当那人会不悦,把衣扔了地上,没想那人竟接过去了。
有衣遮身,比没衣的好,荣华富贵殷子湮过惯了,早时还不习惯这些,在这儿呆了两日,倒是慢慢适应了。
等殷子湮洗好身出来,阿丑端着热过的粥等着,殷子湮看得一愣,那美面带着一丝疑惑。
阿丑见了他这样,不好意思地憨笑着,"这粥方才放着就冷了,又端到厨房热的,蒸馒头时今早刚蒸了,也热了一遍。"
"你可吃了?"殷子湮打量着阿丑,总觉得他瘦了不少,没前几日看着有生气了。
"吃了的。"阿丑把粥放到一旁,白面馒头也放好了,还有一叠小菜,那还是新管事留给他的,他没吃了,也留着。
这些清淡的东西,他吃了几日,也适应了,虽是粗茶淡饭,比不得宫里的吃食。可味道尝着还是行的,不是什么美的滋味,吃着清淡,也是不厌的。
殷子湮刚抬碗吃着,便听到外面来人了,喊着阿丑,听着声音就是急切的,像是有事让他去。
阿丑忙出了去,临走时同殷子湮说了,碗筷且放着,等他回来收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里忙了,人手不够,今早府里就打理布置了一遍,现在多人都道前厅去等候差事。后院人少,干活的忙着,便叫阿丑快去帮衬着。
阿丑来了厨房,新管事就让他跟着其余的奴仆端菜去前厅,这事换在以前可轮不到他的。只是新管事看他,是同别人一样的,没觉着他哪里不同了,何不能去前厅呢?所以才让他跟着别的人去。
阿丑少有被派到前厅帮忙,一来是刘婶怕他到前厅去,遇了大少爷,惹了事。二来别的人不愿同他一起,自是因他面丑,怕他惹了主子不高兴,若是有贵客来了,惊了贵客怎是行的。这样一来阿丑都是在后院干活的,前厅就没去过几次,只是从前老总管还在,他跟在总管身边倒是常到那边去。
府中比以往整洁干净,不是说以往不整洁,可现在就连头顶的房梁看着也是光亮干净的,看着就没一点灰尘污垢。
还没到前厅,隐约就有人声而至,听着是娇嫩的女声,轻柔轻柔的,细细的。而这声他是听过的,也耳熟,他同三少爷进宫时,她不是就笑过了么?那笑靥还是美的,只是少了什么。
跟在别人身后,端了菜到桌上,每一步每个动作阿丑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着的,在这前厅可不能坏了事。
只是他老感觉有一道冷寒的视线落在他身,他不敢望了是谁,但能猜到几分,这府里如此厌他的,还能有谁。
夫人和老爷也是在的,只是阿丑不敢乱望了什么,端了菜上桌就规矩地退了出去。临出了门槛,身后又有娇嫩柔软的女声响起,阿丑只想着,她笑的还是那么美么?为何就是少了什么,不同从前那笑一样了?
第三十三章
阿丑同别的下人一样,都在门外候着,只听着里头的吩咐做事。
在外头站了有个把时辰,也没什么吩咐他去做的,每当差些什么或是添置些什么,别人的比他跑得快。倒是像怕他进去丢了脸面,惹得里头的贵人不高兴。
这府里的奴换了好些,有些不知阿丑幼时的事,有些却是知的。这不知道的,自然厌恶鄙夷他了,知道的倒也没如此小人眼光,只是也同他淡漠得很。
阿丑候在门外,就算没他去做的事,他也是不能离去的,得等到里头再没没什么吩咐了,才能散去一些奴仆。
等了好些时候,里头吩咐撤下饭菜,备好瓜果茶点,这又是一阵忙碌。
整顿饭吃好了,都过了午时了,里头散了些人,都是夏家的近亲,多半是权贵的门第。里头那贵人听说是下午便要回宫的,这才走了好些人,不然又得候着伺候,忙碌又劳累。
老爷和夫人同里头的贵人说了好些话,而后老爷有公务处理,便只有大少爷和夫人陪着了她了。
这时只剩了自家人在,也没那么多礼数了,也吩咐他们下去,不用伺候了。
阿丑这才是心中轻松了,正跟着众人退下去,里头出来一人,喊住了他。其他人又以为阿丑惹了主子不高兴,都走得快,怕沾了事上身。
"你倒是敢到这儿前院来了?"夏铭早些时候见阿丑来前院伺候,看了那丑面,就是厌恶的,倒是寻思着谁让他到前院来了。寻思不出来什么,倏然间记起了那东西了,正好也问问他,到底何得了那东西来。
阿丑不晓得哪里又得罪这大少爷了,便退开两步,不想与他牵扯。午时已过,那人还没吃早饭,必是还等他去送饭的。
"你怕个什么?本少爷有话问你!"那声冷了如冰,可那面确实微微笑着的。
随着大少爷的冷声响起,阿丑只感到肩头一痛,只转头一看,大少爷的手正紧扣着他的肩。似要捏碎他的肩骨了,皮骨都生生地疼着,阿丑忍着疼痛,应着声。大少爷只笑笑,放了手,叫他跟着走。
离大厅远了,大少爷才停了脚,回头见没人经过此处,从袖里摸出一个精致之。阿丑一见那东西,心头就急了起来,他要了许久都没要回来,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怎不欣喜?便是想要回来的。
夏铭拿着手里的东西,蓦然见阿丑那心急的模样,勾着唇,面容的笑意不减。没等阿丑瞧出他是何意,他就开了口道:"这东西你倒是在何处得的?"
此话一出,阿丑有些慌,大少爷这会儿来问这东西,是何意呢?那时候他不是都说了吗?现在竟又来问了。
"少爷不是知了吗?这……是拾得的。"看来大少爷并不是拿东西还他的,而是打听这东西的来历,这是怎么也不能说的了,就算又招一顿打。
"就你这不灵光的脑袋也别想哄骗本少爷了,骗些稚儿许还管用。"夏铭看着手里的锦囊,眼里渐渐冷了霜,俊美的面容也冷寒下来。
"阿丑不敢哄骗少爷,这锦囊确实是在外拾得的。"阿丑多次向夏铭要回锦囊,夏铭都是糊弄他几句,将他打发了去。阿丑要了好多次都要不回东西,只想着大少爷是不会看上那些东西,早晚会还了他的。现在大少爷又来问他,是何意他是不清楚的,只晓得怎的也不能说了真话,那人现在还在在府里呆着呢!
"你今日还不说了真话,可有你好受的了。"夏铭只冷冷笑着,捏着锦囊,似乎要捏碎里面装的东西。阿丑看着那手劲,真怕他把东西捏坏了,担又不敢说,只担忧着。
"阿丑说的是真话,是没哄骗少爷的。"阿丑刚说完,就见大少爷拿出一片金叶子,那细细的光亮在他眼前闪着,在烈阳下是刺眼的,可也是真的好看,那金叶子。
"这东西是宫里才有的,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宫里有的人不多,也就那几人。"夏铭说着,还把那白亮的大珠子拿了出来,那耀眼的白光晶莹亮丽,那珠子圆润好看。
阿丑若是不晓知里面藏了解毒之药,也当它是稀释的珍宝,或是什么贵重的珍珠了。他没见过什么,自是不晓得什么是真,只认定这是好的东西,他所没见过的。
夏铭见阿丑不语,脸色更冷了几分,"哼!你不说就当本少爷不知了?"
话落,夏铭只捏碎手里的大珠子,摊开手心,破碎的珠子里掩一颗药丸。他转了脸色,恢复了笑容,淡淡道:"得知东西出自宫里,本少爷也是疑惑,便去查了。只怪你不止一次进了宫,而醉霄楼那日有一人竟领走了你,少爷可是疑惑了许久呢?"
阿丑还不言语,夏铭继续道:"前日你怀中揣的东西也和这物不差,里面装的可也是这金叶子?你倒是时时都拾得这些东西了?拾得也便罢了,怎都是同样的?"
阿丑听到这儿,才是真正的慌了,大少爷是知了什么吗?说的都是和那人有关的东西。也怪了自个儿那日没警觉些,不然也不会遇着他没躲开。
阿丑心下是自责的,也怕大少爷真是知了什么,若是如此,那该如何?
"这些东西都是一人的,可是如此?"夏铭拿着那药丸,仔细研究着,一时不知这是何药物,闻着倒有一股清香之气。
阿丑睁大了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大少爷手里的药丸,心里一惊,不知该如何答话。大少爷是知了的吧!这东西的来历。
"那日你从宫里回来,不仅没受什么罚,身上到还穿了一件新衣,也是那人赏你的了?"大少爷的话说到如此,阿丑再不明白就是真是傻得无药可救了,大少爷是知这些东西的来历的,还晓得是何人的。
夏日炎热,又是下午,那高阳越发炽烈,阿丑的胸口就越发紧张,那面也是焦急了。
夏铭只等着阿丑回话,也不急,这丑东西还能跑了么?今儿个便要他认了,说了真话。就算他是知了手里的东西是谁的,也要这丑东西亲口说了。
偶有微风袭来,本能解一时炎热,得一点清凉,但阿丑只觉得这天还是那么热,胸口也是闷得慌。
殷子湮在柴房等着那丑奴回来,从早上等到下午,也不见那丑奴的踪影。那丑奴一直在他身边听他使唤,每日也来得早,都是早上在别处干活,下午来劈柴。可今日已是下午了,那丑奴还没来了柴房,这夏府今日是有什么贵客?要他忙了现在?还是那丑奴又惹了主子不高兴,受了罚?
当殷子湮避开他人的耳目,来了前院时,果真见了一俊美的少年公子将那丑奴踢倒在地。遽然间,那脸色就变了,不是他同情那丑奴,只是那丑奴在他身边伺候这几日,倒是没觉得他如此惹人厌。
再看那俊美的公子,是有些眼熟,只是现下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但他手里拿的东西可是他曾经给那丑奴的,怎这时会在他手里了?那解百毒的药物就这么被毁了。
第三十四章
殷子湮挑了眉,那眼眸透了丽色,瞧着就是美丽的,没了什么不同。那白玉般的脸也只是冷了点,倒是平静如常。就是红如血的唇,轻轻扬着,似罂粟一般鲜色,魅惑中又藏了点阴霾。
他见了那俊美少年踢到那丑奴,随后好像说了什么,那丑奴也没应声的样子,那少年就怒了。拖着地上的丑奴就走,不知要到何处去。
虽是不知那丑奴会被带到何处去,只是殷子湮也猜了几分,那丑奴又要受痛了,必会遭那少年的打骂。
想到此,殷子湮又记起阿丑身上的伤,一片金黄闪亮自袖口滑下,藏在指间。自然不能冒然出手,先跟着看那丑奴被带了何处去。
殷子湮刚一动身,只见那少年放开了丑奴,站直了身子,朝着前方说着话。殷子湮抬了眼,才见那长廊下走来一位妙龄的女子,美是美,就是太过精致,反而显得没了生气。
那女子他倒是认得,不就是东宫的太子妃么?没想她今日回了夏府,也没想到今日夏府如此忙碌便是为了她这贵人了。
好像她说了什么,那少年倒是显得温和多了,没再张狂跋扈了。
见到此,殷子湮只看着,静观其变,想着有那女子出现,事态不会严重了。
他可记得那日领着丑奴进宫,隔日穆公公就来报了那丑奴在宫里的一切言行,他是不想知了,只是穆公公既来说了,他也听了几句,说是那丑奴看着东宫就不转眼了。当然也是说了那丑奴贪念钱财,不过是个小肖之人,怎能进了宫来,多给他些钱财打发他出宫了的好。
殷子湮倒不在意这些话,只是也觉得皇宫是不适合丑奴呆的,不如给他金银钱财,出了宫也能好好过活。
这几日相处,丑奴是何种性子,他怎没看着?
殷子湮在那头瞧着,没什么动静,阿丑这边就不是了。大少爷等着阿丑回话,阿丑一直没回他,他将那几颗白亮的大珠子一一捏碎了,阿丑急了就去抢,没想这大少爷踢了他几脚,恼羞成怒,说要再赏他一顿鞭子。
大少爷正动手之际,恰好来了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回府的贵人。从前夏府的二小姐,今日的太子妃。
大少爷见来人时,方要行礼,来人只柔柔一笑。就说了是在府里,且是自家人,用不着宫里的礼数,未免生分了。
阿丑望着眼前的人,着了华贵的衣裳,比那次在宫里见她时的要轻简些,但还是显得精美高贵的。
她还如从前那样美,莹白的面,弯弯的眉,细致的眼。樱唇嫣柔一笑,那姿容是绝丽的,那笑靥是美的。
阿丑盯着那笑靥美丽的容颜,就想起那雪天里对着他笑的二小姐,那时的二小姐待他好着呢!那时的二小姐还是夏府里的二小姐,不是眼前这衣装华丽的太子妃。
"娘亲寻大哥有事,大哥还是快去的好。"夏芷歆淡淡微笑,那细致的眉眼弯弯如月,柔和无比。
一时间阿丑又像在看二小姐了,眼前还是二小姐,没了什么太子妃。
夏铭闻言,只是略为惊愕,这场景似乎在多年前演过,现在又重来了一遍。从前芷歆就骗过他,说是爹在寻他,他那时信了话,急着去书房,才放了这丑东西。现在是不信的,可他这个妹妹如今贵为太子妃,可惹不得。夏铭想了此些,即便他是晓得芷歆是在为这丑东西解难,可也得装了信她的话,放了人。
夏铭笑颜回话,便是要放了阿丑,临走时回头瞥了阿丑一眼,那神情看不出什么来,就是那眼中的笑意太虚了,都不太瞧得清楚。
夏铭走后,夏芷歆叫了阿丑起身,随后走上前去,轻言说着,"梓晏是想带了你走,却是大哥阻扰了,大哥一向疼爱梓晏,你必也晓得。"
阿丑没敢看她,而此刻她的话,传进阿丑耳里,便是亲切的。不像那回到宫里见她时,她是生疏的,也只和三少爷说着话。
阿丑没应声,夏芷歆也知他在想什么,只叹息道:"众人都道我是到皇宫里享福去了,享福不享福的……谁又真的晓得了。"
"二小姐……"阿丑凝视着她的娇面,不知为何,就想着二小姐应是不开心的。那明眸里仍是水灵剔透的好看,只是没以前有灵气,看着就是少些什么的。
"今日只得回来瞧一瞧,一会儿就要回宫的,你干活去吧!不用伺候着了。"夏芷歆对着阿丑说着,那娇柔的美面带着一丝落寞,语气也是黯然得很,像是想在多呆一刻,对这儿留念不舍的。
说罢,夏芷歆就要走,但才转了身,且又回了头来,"日后遇着大哥就离远些,落了他手里头,便是不好过的。你忍着,熬过这段日子,梓晏回来你许好过了。"
阿丑只凝望她远去的背影,那纤柔的姿态是美的,柔软的,是女儿家的温和柔情。阿丑一直望着,直到没了那纤丽的身影,阿丑也没回了眼,就这么站着没动。
这边远远观望的殷子湮一时明了,原来这丑奴看东宫不转眼,不是贪图钱财金银,不是被华美的宫殿迷住了。是想看那东宫的美人,夏府的小姐。
这丑奴见了好看的,就转不了眼了?人家进了宫做了太子妃,他也还想着?那美人都走远了,他还呆立着,真真就是个傻愣的。
只是倒没想这丑奴也会思春,这心中之人还是那东宫的太子妃。
夜降临了,阿丑才回到柴房,没见殷子湮,以为他是走了。
柴房里只有干柴堆着,没有人影,阿丑是有些失落的,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呢?
可正当他收拾好柴房,出了柴房时,外面站了那人,只是他身边还有一名冷峻的男子。
阿丑心里知这人是要走的,但想不到这么快。
那人好像察觉了身后有人,对着身边的冷峻男子吩咐几句,那男子行礼转身,消失了夜色里。
等那冷峻男子走后,那人回了身来,只说了一句,"你今日忙了现在?"
阿丑这才想起,没给这人送饭,今日全忘了。心头就有了歉意,忙道:"我就去厨房端饭来。"
"不用去了。"殷子湮叫住要走的阿丑,言语淡淡的,如这夜里的凉风。
阿丑诧异着,以为他是不悦今日没送了饭来,心里只自责了。
那人见了他不说话,轻言道:"明日我便回宫,日后你若有难可拿着这个来寻我。"
殷子湮摸出一个锦囊,里面装了数片金叶子,那锦囊阿丑见过,殷子湮那时还让他拿去换药。后来他还了他,拿了自个儿的月钱去买的药。今日被大少爷拦着问话,也是因了这锦囊,现在他还要拿这锦囊给他。接是不接呢!还会招了什么祸么?
"你不要……莫后悔了。"殷子湮就要收了锦囊,阿丑那边直直看着,见那锦囊就要被收回去,伸了手去,可那人却是不给了。
"你……你不给了?"阿丑看着眼前的人,喃喃开口道。
殷子湮只低声笑了,接着把锦囊放了他手里,缓慢说道:"里面的东西另藏了,可别再被他人得了去,这锦囊就让它空着,就没人拿了。日后你只拿着它来找我,我便是认的。"
月下的人微微笑着,那眼眸耀眼妖异,闪着明光,阿丑觉着这双眼是比天上的月还美的。
第三十五章
那人走了,阿丑除了不时为刘婶抓药外,就是到厨房干活,到柴房劈柴。也就这些事,没什么别的活干。只是就干这些活,那也是劳累的,每日回屋,想不了什么,倒头就睡了。
那日二小姐为他解难后,大少爷也倒没来寻他问话了,他起初也是不明白,那日大少爷定要他亲口说真话。过了这么几日,就像没了那事一样,在府里也没遇着大少爷,这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了。劳累是劳累了些,可他们做奴的,不就是干活伺候人的命么?
日子就这样过着,后来阿丑听人言,说是太子妃回宫前不知同夫人说了什么,太子妃一走,夫人就叫了大少爷去。再后来,每日都听得到大少爷院里的读书声。定是太子妃让夫人多管着大少爷,要他钻了书堆里,好生考个功名。
阿丑没想听这些,只是听了这些,也知了大少爷为何没来寻他问话了。
天还是那么热,阿丑还是得在烈日下劈柴,厨房有了新管事,便不像那几日一样没了主心骨了。干活自然又积极了些,众人也开始尽心尽力,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拿柴去烧火做饭了。
阿丑是不敢耽搁的,顶着头上的烈阳,忙干起活来。就是全身湿透了,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他也顾不上擦去,现在干活时是最要紧的,劈完柴方能歇息了。
劈完柴,阿丑把柴火送进厨房,才回了自己的住处。身上的衣都湿透了,粘热得难受,得冲个凉水,换了衣裳才是。
从前阿丑是没那么急着洗身换衣的,应是那人在的几日,阿丑不想那人厌他,闻了他干活后的一身汗味。都是干活完了,出了汗,就洗了身换了干净的衣。
那人走了,这习惯都没改,阿丑还是这样,同屋的人都笑话他讲究多了。这干活的奴,哪能没了汗臭味,再说了,你洗得勤,也没那么多衣裳给你换。
阿丑也不在意,改不了习惯,也就这样过了。
脱下湿汗的衣裳,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淋了身子,心头就是舒爽凉快的。阿丑蓦然又想起,那夜天黑,空中的月明亮得很,夜里的风也轻柔。那人的指尖就游在他身,细细摸着那些难看的伤疤,那时他惊得说不出话,也怕说话,就怕惹得那人不高兴。
他还记得那人的指尖是冰凉的,像刚刚淋在身的井水一样冰冷,也滑腻,更像了这井水。带点柔,带点软,轻巧细致的。他晓得那人的手是好看的,只是没想那人的手这样冰冷滑腻,摸在身,就这像水一般。
阿丑也不知怎么的,就脸红了,忙穿上衣,遮了身。
那日见二小姐,他只凝望着,不想没了那纤丽的身姿,是再想多看看的。但也没像今日这样,想了那人的手,胸口就咚咚地响着,从前也没这般,今日是不知怎么了。
穿好衣,阿丑将那换下来的脏衣洗了晾好,顺便又收了两件干净的进屋。
把拿回屋的衣放好,忽然见了一件布衣底下有块华丽的料子,只露了一角,被上面的衣压着,瞧不太清楚。拿开那件布衣,底下就是一件华服,好看是好看,一瞧就是权贵人家穿得起的。只是那衣破了几道口子,撑开一看,胸口处和下腹都是划破了的。
那时没把这衣丢了,便是想拿给刘婶帮着补好,后来刘婶病了,起不来身。阿丑也就把这衣裳放着,直到今日收衣放好,才又见了记起来。
等刘婶病好了,央求她帮着补了这几道口子,这衣不是还好着么?
想到刘婶,阿丑忙出了屋子,到刘婶住的院去了。
今日要出府给刘婶抓药,可耽误不得,若像那次一样回来晚了,可又要挨骂了。挨骂也不打紧,就是怕耽误了刘婶的病,这样阿丑的心头就是不好过的。
阿丑在院外等着,一清秀丫鬟开了门出来,给了他药方子,细声说道:"要抓的药你也抓了多回了,说来也是记得的,可刘婶怕了你记不住,还是说了让你拿着方子去。"
"我是知的。"其实要抓什么药,阿丑都记得的,若他抓错了,刘婶的病又怎好呢!他是盼着刘婶病好的,而抓药这事也是格外细着心的。
"知了便好,你也快去,早去早回了。"说罢,那丫鬟拿了银子给他,就回了院,临转身还说了让他机灵些,莫像以往一样呆傻。接着又叮嘱了他一遍,让他早抓了药早些回来,别误了时辰。
"便不会误时辰的。"阿丑只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了。那丫鬟看他这憨蠢的样儿,心道刘婶怎待了这么个傻子好,就是别的什么人也比他机灵多了。
阿丑出了府,这时已夕阳西下了,没那么燥热,风也淡淡凉爽。
街上也是人多热闹,又是夏季,那远处的湖边站着许多人,湖上也是游着画舫船只。隐约有着灯明点了,那色彩斑斓的花灯甚是好看,都迷人眼了。
阿丑从来上街就是来匆匆去匆匆的,大多是被派出府帮忙跑跑腿,跟着刘婶添置府里要用的东西也是快得很,一向不多做停留,买好了就回府。所以,阿丑是没真正来这街上看过游过的。
阿丑来了原本抓药的药堂,却见了药堂是关门的,问了边上摆摊的小哥儿,才知这主人家今日有事外出了,早早就关了门。
没法子,阿丑只有走远些,到隔壁街抓药了。
路过一栋大宅时,阿丑停了脚步,多望了两眼这轩壮的宅府,那高大的门有人还在漆红。这宅府还是新建的呢!谁家住了这处?倒是比他们夏府还大,还气派。
这几条街就属夏府的宅子最气派的了,没想还有比夏府更大的宅子,阿丑一时心奇,才多看了两眼。
路过的百姓也多有人看,不止阿丑一人观望,只是他们都离得远,不像阿丑这样靠得近。有一妇人见阿丑呆立着,心善了,便上前去同他说了,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府邸,可是王府。
阿丑不晓得,自然又问起妇人了,"大娘说这新的宅子是王府,那是王爷住的了?"
"你这呆傻的孩子,要不是如此,一会儿等有人来了,见你还在此望着,你要遭祸了。这处哪是你能呆站着的?"妇人笑着看他,见了他明白的话,接着道:"瞧过了快回去吧!想多瞧几眼,等夜全黑了,你便是往街边站着瞧。"
"就是……瞧着这宅子好看了些,多望了几眼。"阿丑憨厚地笑了笑。
"你不知这是谁的宅府,才敢站了这么个地儿瞧着了。"妇人看着阿丑憨厚的面,即便有一大块胎记,也没厌恶他,同他继续说着。
听到后面阿丑就清楚了,这是新王的府宅,这新封的王是皇家的第三子,年满了十五出宫建府,便封了王了。
抓药回来时,阿丑又望了几眼那轩丽的府宅,从前宫里的穆公公曾同他说了,三皇子年满十五是要封王的。现在那人就出了宫了,封了王爷了。
第三十六章(V)
临近夏末,天渐渐转凉,没了燥热,人也舒爽多了。
刘婶的病到现今也没好,还是起不来床,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阿丑寻思着是不是再去找大夫来瞧瞧,刘婶这病拖了许久了,躺了床上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现在也不知到底病成什么样了。
阿丑又进不得女眷住的地儿,只好问着照看刘婶的那丫鬟,每回问了,那丫鬟都说刘婶这病是难好的,大夫是这样说的。也说了刚服药那会儿病还能稳着,现在拖了时间长了,服药也像是不管用了,只病况有些严重了。
干完活,阿丑又像以往一样,出府为刘婶抓药了。其实这些天他出府去抓药,都绕了几条街,走远些去抓药,也不过是想看看那新宅府。就看了几眼,也不多做停留,看过了心理就是踏实的,那人什么时候会到新府宅入住呢?
今日他去抓药,回来的时候,果然见了那宅府门口站了侍卫,还有马车停着。他想多看看,可又不敢,还是匆忙走了,回了夏府。
今日那人就在新宅府里么?阿丑不敢确定,可那些侍卫都在了,那人许是进了府的吧!
阿丑拿着手里的药,刚进门就被迎面奔来的人撞得退身几步,稳了身形一看前方,这是照看刘婶的那丫鬟,和刘婶住一屋的。
那丫鬟一见阿丑,忙道:"快去请大夫来!"
阿丑一听晓得刘婶不好了,把药包递给那丫鬟,转身就跑出府。
阿丑出府去请了大夫来,那丫鬟领着大夫进屋,正要关了门,阿丑就急声着,说是要进去看刘婶。那丫鬟不让,说了是女眷住的地儿,放他进去了,日后府里有人说道便不好了。还是那大夫说了句话,他不也是男子,也进了这地儿。那丫鬟又说大夫是来看病的,自然没人说了什么。
到最后,阿丑便央求那丫鬟,那丫鬟才放了阿丑进屋,让阿丑别对人说了去。
进了屋去,阿丑一见病床的刘婶,心里就难受了。床上躺着的人满面的病态,苍白得很,唇边还有丝血迹,想来是刚咳血了。
阿丑已急,忙拉过大夫给刘婶看病,那大夫只说这也急不来,让他莫慌。
阿丑怎能不急的?从前爹去的时候,他睡着了不知,爹还是去了。
那时爹也是病了许久,怎的吃药也不好,一直拖了冬天就去了。后来总管得了大病,也是走得早,总管在此倒是有一女儿,已为人妇,那年轻妇人得知总管忽然去世,哭丧了好几日。最后把总管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安葬,阿丑是想着等他什么时候离了夏府,便去总管坟上拜祭他,如今是一辈子出不了夏府了,没了自由身,何来远行?
想到这儿,阿丑的眼眶就有些湿了,娘生他时就去了,爹也是去得早。后来总管也去了,现在刘婶病了如此了,是不是不好了?
阿丑怕想着这些,待他好的人没几个,都离了人世,这世间待他好的人都留不下么?
大夫为刘婶诊治了许久,只说了刘婶这病是旧疾复发,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年老了又劳累过度,这一发病就是严重的。上次大夫来时,已言道若是长久服药不好,拖了病根,日后也是难好的。
现在刘婶的病已拖了许久了,一直不见好,吃了汤药也不见效,今日又咳血了,这病愈来愈严重了。
阿丑晓得病久不愈是不好了的,他爹那时就是这样,病一直治不好,就去了。
大夫临走又重新开了一张药方子,说吃了这些药,病在拖着不好,也没法子了。
送走了大夫,阿丑只走到刘婶跟前,想和刘婶说说话,可刘婶只望着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像是说着什么,但阿丑一句也没听清楚,那声音微弱得很。
还是那丫鬟看着刘婶的嘴型,懂了她说了什么,便对着阿丑道:"刘婶让你莫担心,只怕她好不了……日后没人照看你了。"
丫鬟说得缓慢,说到最后一句,还停顿了,看阿丑有些湿的眼,才把话道完了。
阿丑只想了刘婶的病会好的,吃了药就会好了,大夫新开了要药方子,必是好的药,他现在还得去抓药,可耽搁不得。
拿了药方子,阿丑就去抓药了,出了屋时只拜托了那丫鬟好生照看刘婶,他抓了药就回来,刘婶吃了重新抓的药病许会好转的。
那丫鬟应承下来,会好生照看刘婶,阿丑这才放心地出了府。
就这样过了五六日,阿丑每日都会到刘婶住的院去,打听刘婶的病况,是否好转了。没回那丫鬟都说刘婶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喝不进多少汤药,人也说不清话。尽管是这样,阿丑还是每日都去看望刘婶,不时为刘婶抓药。
而那大夫重新开的药方子上面都是些珍贵的药材,是穷人也买不起的,很快刘婶也没了银子再拿去抓药。阿丑便那出那人给的东西,拿到当铺去当了,换了钱,才去抓的药。可就是这样也是只能支撑过十天半个月,那些金叶子本是十多片的,现在就剩三四片了。
今日阿丑想早些干完活,好拿了金叶子去当,抓了药。上次当了银子已用完了,今日是要再拿一片去当了。
每次阿丑只拿一片,绝不多拿,看着减少的金叶子,阿丑虽觉着可惜,但现今什么也比不了刘婶的病重要。
下午干完活,阿丑回了屋,从木板床下的墙洞里掏出布包,拿了一片金叶子出来。放好布包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华贵的锦囊,里面是空的。自从那人让他把金叶子和锦囊分开放,他已分开来藏了,就是不知那人为何说会怕他人得去,难不曾那人知有人得过他给的锦囊么?可他又怎知了?
阿丑边想边放好东西,出了屋就去抓药了,自然没发现后来进屋的人瞧了他的床底下。
抓了药回来,还没来得及送去给刘婶了,在门口就有人拦了他,说是总管寻他。
阿丑诧异了,总管寻他是何事,是派他出府跑腿么?
阿丑拿着刚抓的药,身上还带着一身汗热,跟着人去见总管了。
刚见总管,总管就问了阿丑话,接着拿了一片金叶子出来,阿丑惊得说不出话,何人得知他藏了?
"这是何处得的?"总管板着一张严肃的面,阿丑想撒谎来着,就怕被总管识破了,也就没应声。
总管看着他,见他不回话,又沉声道:"有人拿了这个来,说是你藏了床下的,便不知你这奴哪里得了这么些东西,咱们府里可不能出了贼,那些小肖行径不得用在府里了。"
总管是在说了他偷的么?但这并不是偷得的,是那人给的,只是他不能说了是那人给的。即使现在说了,谁人信他?若说有人信,也只是大少爷了。
"这些是在外拾得的……"这话大少爷不信,总管会信了么?阿丑不知,信与不信,他是不能说那人的。
"你莫狡辩了,同你一个屋的见了你不止一次得这些东西,你回回都能拾得一样的金银了?今日你不说了实话,可得家规伺候了!"总管也不看阿丑了,那音声冷得很,显得无情了些。
阿丑一想到同屋的,只恼自己拿这些东西时怎不谨慎些,让人得知了,现下可惹了祸事!
总管瞧了阿丑的神情,更认定了是阿丑偷了东西,做了那小肖行径。那板着的严肃面孔更没什么表情了,开口道:"方才大少爷也来过,也说见了你得这些东西不止一次,前几月就见了你拿了这金银,这几日你又拿着了。如此说来,便不是别人冤枉了你,你只说了实话,是不是偷的!若不说,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再嘴硬就拉你见官去!"
阿丑抬眼,心中不知该如何说,只晓得他没做错什么,现在要挨了打,还要被送到官府了。
只是总管提到大少爷,阿丑就是诧愕的,确实大少爷两次都见了他拿了锦囊,但这次大少爷好些日子没来寻他问话,他都忘了这些事了。若说这次是同屋的见了,莫不是大少爷早与他同屋的人言说了话,让他们盯着他么?
阿丑想到此处,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原来自个儿的一举一动是有人看着的,那还有些什么是他们不知的!
既是如此,有还来问什么话,他们说了是都是了,大少爷既是方才都来过,总管现在有何来问这些话!不是都知了吗?
阿丑的脑子里一瞬间清醒,又一瞬间迷茫,自个儿错了什么,他们要如此?
"小的没有偷盗,也没那些小肖行径,总管大人若不信,小的没了什么说的。"阿丑的面色平静得很,头一次说话这么干脆,像是死了心了,就算一会儿要挨了打,要去见官,那也没什么怕的。他没偷盗,为何要认了?
现如今,他认不认,他们都认定了这些东西是他偷来的,而夏府是容不得这些肮脏的手段和这偷盗的行径存在的。
"你当我是冤枉了你?"说着,总管对身边一人道:"去请大少爷来,还有把同他一屋的人也叫来。"
总管恼怒了,这奴是说他这个总管会冤枉了人?若不是有人证,这物证也在他手里,他何来冤枉了这奴!
阿丑是死心了的,他们都认定了他是偷盗的,他还又什么说的,说了不是,他们信了么?
阿丑没做声,一会儿有人进来了,脚步声离近,先是同他一屋的人来了。总管一问话,他就答了,说是见了阿丑不止一次得这些东西,一直奇了怪,一个做奴的何来这些东西。
阿丑看了那人,那人转了眼,也是了,谁会想到这惑竟是同屋的捅出来的。
那人说完了,就退到一边,总管就发话了,"你可还有话可说?"
"小的从没偷了什么。"他从不做那些小肖行径,便不会偷盗,他虽是奴,可也不会做了那些。这些东西不过是那人给的,怎是偷的了?只是他是不能说是那人给的,这样也如了大少爷的意了,何况就算他说了,他们也不信他的。
"你还是不认?等大少爷来了,倒看你再如何说!"总管一直冷着面,就认定了这奴偷了东西,成了个小贼了,这夏府里哪容了这些!
第三十七章
大少爷来的时候,阿丑只见了那俊容上的笑,没见他眼里透了什么,即便是如此,可阿丑是晓得他来意不善的。他手里拿了一个锦囊,里面是没了什么白亮的大珠子的,那日阿丑亲眼见了他将珠子捏碎了,那里面还有东西的话,也是那金黄闪闪的金叶子了。
"这是前些日子从他手上得的,他便是心虚,让他拿来他也拿来了。"夏铭拿了手里的锦囊给总管,总管接过一看,就明了几分。
"这两个锦囊分明是同样的,你即便是拾得了,就拾得同样的东西了?还回回都拾得这么金贵的东西?"总管拿着两个锦囊细细瞧了,才言说道。
阿丑说不出话,只沉默着,手里还拿着几包药,他现在想的是先把药送给刘婶了,他们要如何也随着他们。可现在竟是走不了,大少爷一来,他今日不会好过了。
"如今你还有话可说?"总管见阿丑不语,声更冷了。
"他既无话可说,打了一顿送了官府去,让官府里的审问他,还怕他什么都不招了?"夏铭挑眼笑着,那俊面有些阴霾,又有些狠毒。
这丑东西被送了官府,严刑拷打是免不了的,他挨不挨得住,也没人知。他若回不来,也好了,梓晏回来问起,就说他犯了偷盗,被送了官府,这也是行的了。
"打一顿他招了便罢!不招就送了官府。"总管拿着锦囊,望了一眼阿丑,就回眼看着锦囊。这锦囊不是普通人家所有,不是偷得还是什么,这奴是说不是偷的,又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只得先打了看他说不说实话了。
阿丑盯着总管手里的锦囊,心想怎的也留不住的,这些金贵的东西活该是贵人所有的,怎留了他这奴的身边。
"拖了出去!"夏铭见总管不发话让人拖了阿丑出去,立刻扬声道。
"让我送了药,你们要怎的就怎的!"阿丑拿着手里的药,急声道。
"倒还硬气了?谁管你这丑东西送不送什么药!给我拉出去,打到他招了实话。"夏铭话落,就有人来拖了阿丑,这几人不是总管发话喊的人,却是上次遵着大少爷的命令,鞭打他的那几人。
阿丑手里拿好了药,就怕在拉扯中药掉了,夏铭瞧了他护着那几包药,走了他身前,只扬手点了他身上的穴,阿丑就动不了,也说不来话了,那漆黑的眼中满是不甘,也是焦急慌忙。
夏铭冷冷一笑,拿了他抱着的药,随便扔了地上,只吩咐人拖他出去,棍棒伺候了。
阿丑动不了身,说不了话,整个人是僵硬的,就被人拖了下去。
这便是回武的人么?他早知那只手就能制住他的,只是没想随便点了两下,他就动弹不得了。若他也会武,若他不是奴……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动弹不得了?
阿丑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药,还有总管手上两个锦囊,心中不甘,眼里带些恨意。他从不招惹了什么,也谨遵爹临终的话,遵守本分,尽忠尽责,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他是记得这些的,也遵从爹的话,等着奴契满了,出了夏府好好过活的。如今却是什么都不能了,这命还留不留得住,他是不能知了。
长棍落在身,阿丑是痛的,只是那痛憋在喉咙里,喊不出来。那痛是痛到骨髓里的,每棍落下,便是噬心一般的痛,胸口也跟着闷痛。
阿丑忍着那痛,憋着痛楚的呻吟,喉咙间有血腥涌上。这回挨打,口里的血味来得快,也忍不住,一会儿就溢出了嘴,沾的嘴边下巴都是。
那几人见了血,就停手了,忙去禀报了大少爷。
夏铭来看了地上被棍棒打了伤重的阿丑,神色如常,手里拿着两个锦囊,一脸的冷笑。他走到阿丑身前,蹲下身子,伸手速移,在阿丑身上点了几下,开口道:"你是从何处偷了这些?"
阿丑望着他,想说话,没说出什么来,倒是那鲜红的血一口口溢出嘴唇。夏铭一见,怕脏了他的身,就要起身站着,没想阿丑朝他伸手,一把抓住他手里拿的锦囊,使劲扯去,这手里的锦囊就少了一个。
"做了偷儿还不成,现在还来抢了?"夏铭一怒,一脚踢开阿丑,叫人再打,打到他认了为止。
阿丑紧拽着掌心里的锦囊,紧紧护着在胸口,就怕又被人抢了,蜷缩了身子,任凭那一棍棍粗木打在身。他能动了,也能说话了,只是还是没将痛楚喊出,硬是把喉咙间的血腥和呻吟吞了肚里,咬着牙承受着。
愈来愈多的血腥涌上喉咙,溢出口中,阿丑只觉得头也痛着,身上也痛着。这夏末的天夕阳还是好看的,就是看不太清楚了,那红彤彤的云也好看,就是愈来愈模糊。渐渐地阿丑受不住痛,身上好似骨都断裂了,那痛想喊也喊不出了,只张着嘴,满口的鲜血一路流下。染红脖颈,染红衣襟,胸前也是红了一片。
视线越发不清了,身上的痛忽然也麻木了,阿丑像是感不到什么痛楚了。
夜深人静,柴房暗黑,一道娇柔的身影不知拿什么开了柴房的门,悄然无声地进了柴房。
"阿丑!你便是醒醒!醒醒啊!"一道女声在暗沉的柴房里响起,细细小小的,不敢太大声。
她摇晃着地上的人,没见地上的人应声,拿出火折子点燃,这一瞧可是惊了她。那地上的人满身污垢尘埃,身上沾着血,衣也破了好几块,那腿上也是有血的,再看了那手臂弯了过去,想必是断了的。
那面本就是丑的,现在就更丑了,整张面就是青紫血染的,高高肿着,都不清楚原来的样儿了。头也破了,血红凝固了些,只再没流血了。
此时,她是的心还是惊得,她虽不太待见阿丑,可也不是想他受了这般苦。
"阿丑!阿丑!你倒是醒醒!醒醒啊!"她还是小声地喊着,盼着地上的人醒来,回她一句话。
傍晚她不见阿丑送药来,在门口等了好些时辰,想来阿丑这些日子都没耽误时辰抓药了,今日倒是怎么了?等不来阿丑,她只好去寻他了,到了夏府后门也等不着,她去了厨房看了,没阿丑在。柴房也没人,有人见她寻阿丑,就同她说了阿丑被总管找去,说是阿丑偷了东西,成了贼了,受了一顿打,现在被关在柴房。
她是不太待见阿丑,可也不会认为这呆愣的傻子会偷了东西,还成了贼。这柴房她本是进不来的,听人说阿丑被打得昏了几次,伤重都断骨了,她才托跟在总管身边小厮,悄悄拿来钥匙来开了门看看阿丑。
这厨房柴房本是一人管着的,钥匙也在一人身上,关了阿丑后总管就向管事的人要了钥匙,怕有人暗里接近阿丑。那厨房的管事原本不想拿了钥匙出来,就像夜里来瞧瞧阿丑,但总管可不管什么,就是命她拿了钥匙出来,自己管着。
阿丑受了打罚,可还是没认了什么,没有言说一句话,总管甚是气恼,不准人来看了阿丑。
还是让了跟在总管身边的小厮,趁着总管睡了才偷了钥匙出来,要不然真要看看阿丑只得劈开这柴房的门了。
"阿丑!阿丑!"又叫了几声,这回那地上的人身好像动了动,又微弱呻吟发出了。她一喜,心道总算有声儿了,没声可不是件好事。
"你……是谁……"阿丑只觉全身都像散着的,那痛又回来了,那噬心的疼痛,憋得他呼吸难受。
"打傻了?你便不认得了我了。"她上前扶了阿丑,接着火折子的光,阿丑睁着肿胀的眼皮,隐约瞧清了这眼前的是何人了。
"药!药没了!"见了她,阿丑想起了药,嘶哑的声音急急嚷着,像是拼尽了全力喊出来的。
"放心!药拿得了,刘婶今夜已吃了汤药睡下了。"药还是跟在总管身边的小厮捡起来的,她去找那小厮时,得知那药,便要了回来。
阿丑受罚一事,她也不敢讲给刘婶听,刘婶现在病重,稍微不慎调理,忧心愁苦,那病必又添重了。
"我……这是在哪儿……"阿丑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口里血腥一片,猛然咳嗽,又是鲜血溢出了。
那丫鬟见了,忙掏出手绢为他擦了,阿丑没想平日骂着说着他的人,今日是不嫌弃他脏的。也不怕脏了她的手绢,那白净绣花的手绢沾了血,就是难看的。
那丫鬟看出阿丑的心思,是说着手绢拿回去洗洗就成了,随后问了阿丑是不是真偷了什么。阿丑沉默着,那丫鬟也不好问了。
阿丑只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是没了知觉的,他视线往手臂下去,就见了那手臂弯吊着了。怪不得不痛了,但也没了知觉了。
"我没偷……没偷东西……"静夜里,阿丑暗哑的声音响起,此时听来格外清晰。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接着身后扶着他的力道,靠在柴火边,没断了的那只手,手心里紧紧捏着一物。黑暗里,那丫鬟也没注意到他手心里的东西,只有阿丑晓得手心里捏的是什么。
"你……放了我走吧……没了钱……刘婶的药就没了……我会回来的……"阿丑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丫鬟听不明白他的话,只当他说着胡话了。
"走了哪儿?你这一身伤能爬着出去已是好的了,现在你能走得动么?"那丫鬟手里还拿着火折子,怕光亮引来人,还是吹熄了,在暗里和阿丑说着话。
"我若没了命……谁给刘婶抓药……谁有钱来抓药……"阿丑试着站起身,动了双腿,疼得厉害,那血迹染着的腿肿着,不知还能不能行走。
"你便是要去何处?"那丫鬟见阿丑是说了真要走,不是胡话,一时是为难的,她不敢放了阿丑走。而阿丑一身的伤也是走不了的,再者阿丑不管刘婶了什么,是受不了打要逃么?
"我不会丢下刘婶的……"阿丑扶着身边的柴火,慢慢起身,可腿还是没力,使不出力来,就是走不了的。
胸口也是闷痛着的,眼皮肿着,都快睁不开眼了,沉甸甸的,难受得很。
"你要走了何处?"那丫鬟见他起不来身,还是去扶起他了。
"我……不会丢下刘婶的……"阿丑说来说去就是这几句话,那丫鬟也心软了,说要走现在夜深也是好出府的,就是怕阿丑走不了路。
"我会回来……你不必担忧……不会连累了你……"她能答应放了阿丑出府,阿丑就是感激她的,自不会连累她受罚的。
"连累不着,一会儿送了柴房钥匙回总管那儿,他没发现就没事的。"她扶起阿丑,慢慢走出柴房。她也想了,纵然阿丑不会来,那就不回来了吧!
外面星光月夜,清风轻拂,阿丑深深吸了口气,胸口才不那么憋闷了。
两人悄然走着,由于阿丑伤重,步伐蹒跚,可苦了扶着他的娇小女子了。娇小的女子好不容易扶着他出了后门,可他一人又走不了,这下又是担忧了。
"扶着这墙走着,也是能到的,刘婶还要人照看着……你回了吧!"阿丑说完,不等那丫鬟做声,自顾扶着冰冷的石墙走着,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静夜里,只有天上的月光照明,那昏暗的小巷里走着一人,那人步伐蹒跚,好几次都要摔倒,可都稳住了身子,继续向前行去。
站在夏府门口的丫鬟没敢多望那前行的人,只回了身,抹了眼角的湿润,进了夏府去。
第三十八章
阿丑记得那人走的前一夜同他说的话,那人说了日后他有难可拿着锦囊去找他,他便是认的。
他若不是遭了如此的罪,还要被送了官府去,哪里会拿着东西真来寻了那人?若是他真没了命,或是出不来了,关了大牢里头,那刘婶那儿可怎办?还等着药治病,可不能就这么不管了。他每回伤了都是刘婶照看他,为他煎药请大夫的,现今刘婶病成这样,他怎能就这么不管了?
爹去后,刘婶一直待他好,是拿他当了亲子对待的,这么些年来,都是刘婶在照顾着他。若没了刘婶,往后还有谁再像她那样待他如亲儿呢?便是再没人了吧!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那高高大大的红漆门前,阿丑拿着手里的锦囊,在头顶的红灯笼照应下,这手里的锦囊已染了血,变得污秽了。
那人还认了这锦囊么?阿丑这时倒有些不确信了,往后退了几步,那人说不认得他,又该如何?不如就此走了,若见了那人不认,他拼命护的这东西又拿来做什么!
阿丑心里是不敢确信的,就怕不是那样的,就怕那人说了不认得他。
来时满是确信,现在却不敢往前一步,倒是退了几步了。
夜风凉凉,街上静然,阿呆立着,拿着手里的锦囊,不知该怎的办。突然有打更声响起,惊醒了沉静的他,慢慢上前,本就没什么力的手怕打着那高大的门。
现在已是四更天了,有些人家一开始干活了,这王府的家丁奴仆自然也起了些,听了门外的拍门声,先开了一条缝看了。只是一见外头站了一个穿得脏乱破衣的人,问也没问就关了门,当门外就是个讨饭的叫花子了。
阿丑本见有人开了门,心里是急切的,但那开门的人就瞥了他一眼,话都没问,就关了门。
阿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等了片刻,又拍打着门,这回门开得大些了。那开门的人提着灯笼照了他,瞧清他的面,大叫了一声就急关上门。这回任凭阿丑在怎么拍门,门再没开了。
那开门的奴仆本想出去训斥那叫花子的,没想瞧清的面,那莫不是像了什么鬼么?这都四更天了,他却还是感到了森冷,就想着日后还是到后院干活去,再不来这大门口守夜了。
阿丑没了法子,再加上身上是没一点力气了,全身叫嚣着痛楚,双腿更是再走不动了。累极了的阿丑就靠着门睡着了,他想着那人还没见,还不知那人认不认他,不论怎的,等见了那人才能知了是如何。
黑夜的天渐渐灰蒙了,街上也有点人影了,王府的大门蓦然开了,那开门的奴仆刚把门打开,一个人影就倒进来了。却是吓了他一跳,身后来了侍卫,问了他,他也不知如何答话,这人在王府门口睡着了?
"快快将人给弄走了,王爷要出府了。"那领头的侍卫吩咐着身后的人,有几人立马来抬了阿丑丢到大街上去。
阿丑本是睡着了的,忽然一阵疼痛惊醒了他,身子又开始那么痛了,胸口也难受。阿丑卷缩着身子,茫然地睁了眼,自己睡了大街上,可刚才不是在王府门口么?
阿丑往前方一看,王府的大门开了,有侍卫和奴仆在候着,似乎等着什么人出来。阿丑顿时明白,走不了了,只得爬了过去。
等着天使灰蒙的,他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听了有人恭称了那人,几声王爷响起,阿丑晓得了,那人在前面,那修长挺俊的人影就是那人了。
阿丑的腿没了力气,身上痛着也使不出力,就只靠着那只没断的手支撑爬着,那手里还捏着一个染血的锦囊。
就在他快靠近那人时,有人一脚踢开了他,也当他是了讨饭的叫花子了,正要动手打他。那人出声制止了,说了上朝要紧,一些小事莫管了。
那少年的清冷声音,阿丑是耳熟的,他听了好几日,怎不记得?
阿丑努力看清那人,那人好像也看了他,就在那人转头之际,阿丑喊出声来,那人就停了步子。
"你……不认得我……你说了我有难就拿这物来寻你……你是认的……"话落,阿丑咳嗽了几声,刚才被人扔到街上,现在又被人踢了一脚。胸口闷痛得厉害,一阵腥甜往上涌,那嘴里慢慢流出了血水。
阿丑说了这些,还怕他不认,憋着胸口的闷痛,缓慢开口,"你……不认也罢……"
那人终于走了过来,来到他身前,弯下腰,拿过他手里的锦囊,看了看。而后伸了手捏着他的下巴,抬了他的面,"你何弄成这副模样……本就丑了些……"
那人说得云淡清风的,可传进阿丑耳里,就是另一回事了,阿丑就认定了这人是厌恶他了,这下更不会认他了。
阿丑此时真真是心如死灰,再没什么可想的了,这人真是不认他了。
就在阿丑没了意识,再撑不住了,垂下头了。而那人倒是有动作了,伸了双臂,抱了他,往王府里走。
"王爷!此人……"那领头的侍卫惊诧着,想来不放人在眼中的王爷,今日临上朝时在王府门口抱了个满身污秽的乞丐。这不仅让他惊诧,别的人也是惊诧的,只是不敢言语,在心里惊着。
"方才动手的,自去领罚了。"
一听要受罚,那几人都不知是不是要一起受罚,毕竟早时他们也动手了,还扔了那人到街上去。可不一起受罚,到时王爷知了,那还不得再受罚,定比现在的重多了。
"领罚去吧!"那领头的沉着声,带着几人进了王府。
阿丑再睡梦里,只觉得身子是轻的,再不那么痛了,胸口也不闷燥了,头好像不晕了。全身都是好了些,好像还有人在他身边说着话,只是他实在睁不开肿胀的眼皮,接着又沉沉睡了过去。
到天大亮了,清晨的时候,阿丑终于醒了,见了四周都是他没见过的,那半睁着的眼也茫然。
这屋子是华丽的,就像夏府里主子住的地儿那样好看鲜丽,不是的!比夏府里的还好看,还鲜艳。每样东西都是精致的,亮眼的,阿丑看得入神,有人开门进了屋他没察觉。
"公子醒了就喝了汤药吧!"一名粉衣婢女来了床前,端着汤药,细声道。
阿丑回过神,脑子清醒了,看了眼前的娇美女子,显得窘迫起来,"不……不是什么公子……我不过是个奴……"
阿丑的声音是沙哑的,那婢女听了他所言,也没怠慢了他,扶起他靠了床柱,慢慢喂他喝了汤药。刚开始他是不愿的,正想抬手发现端了得手被绷带布条缠着,还绑了木块。另一只手是能动的,可没什么气力,手臂上尽是擦伤,还肿着,青紫一片。阿丑记起他用这只手支撑着,爬向那人的。
粉衣婢女服侍他喝了药,又往他伤口处上药,最后才出了屋子,临走时说了王爷下朝了方会看他。
粉衣婢女可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晓得王爷吩咐下来照看着,她必是静心服侍了,至于别的,不是她能管的。
阿丑看着门关上了,猛然清楚了,这里是王府,他这是在王府里,那人还是认得他了?没装了不认得,没赶他走么?
头上还有些疼,艰难地动了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伤也是包扎了的,难怪不在那么疼了。
阿丑恍然间低着头,身下这褥子真软,摸着就滑腻,不知是什么做的,躺着就是舒服的。倒和那次在宫里见了床榻不差,都是好看,又华丽的,还柔软得紧。那次他是不敢睡了上去,就怕弄脏了,那就不好看了。现在他就躺了这上面,才知原来这榻是如此软柔,舒服的。
这床榻太舒服了,太柔软了,阿丑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榻,渐渐地,抵不住睡意,又睡了过去。
直到午时,有人送来饭菜,他才醒了。还是那粉衣婢女伺候他,他是不自在的,他是奴,就是伺候人的,这会儿倒是别人伺候他了,叫他怎能自在起来?
粉衣婢女先打了水来,擦了他的脸,在为他擦了干净手,才把一个小桌移到床前,伺候他吃饭。
早晨这女子喂他喝药,他就是不好意思的,现在还要伺候他吃饭,他更不敢了。只说了自己能行,不麻烦那女子了,那粉衣的婢女淡淡柔笑,说了是王爷吩咐了好生伺候他,若是王爷知了她没尽心伺候,可是要受罚的。
阿丑还是迟疑着,一边真怕她受了罚,但一边又真不想她来伺候自己吃饭,那多不自在啊!本有些饿的阿丑一下子没了饥饿感,只想喝点水,这就行了。
粉衣婢女抬了碗,正夹着菜,阿丑就往后缩了,只道:"我能行……能自个儿吃的……不用劳烦姐姐了……"
粉衣婢女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既称了奴婢一声姐姐,奴婢也得好生喂你吃这午饭了。"
"不!便是不用的……"阿丑急声道,声音里透着窘迫急切,那样子慌得很,就怕了那夹着菜的精致筷子喂到他嘴边。
"姐姐……便不用……不劳烦……"一小块菜肴已送到他嘴边,可他硬是张不了口,再看那粉衣婢女,一脸柔笑,就等着他张口吃了。
第三十九章
阿丑是想了自个儿动手了吃饭,即便是手不方便了,也不想了眼前这女子来伺候他。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门外有了人声,接着一人踏进了屋里。阿丑抬头望着那人,就说不出话了,只晓得是他让了他进王府的,他没装了不认得他。
"别人伺候不得你吃饭,便是想本王来伺候你不成?"殷子湮进了屋,坐了椅上,随后就有人奉茶来。他只轻抿了一口,放了茶杯,只笑着盯着那床上躺的人看。
"便不是………我自个儿能行……不劳烦了这位姐姐了……"阿丑转了眼帘,没看那人,不知是为何,看了那人他就不想转眼了。
"这位姐姐……怜儿何时成你姐姐了?"殷子湮的眼光落在哪粉衣婢女身上,似乎在探究,而粉衣婢女此时也没有不安,娇面还带着柔柔的笑。
"这位姐姐……不……没的事……"爹娘就生了他一个,他没有兄弟姐妹,从前见了三少爷就想有一个这样的弟弟,便一直将三少爷当了弟弟看待。若说姐姐,他是想有的,可就是没了机会。如今就算他想认了个姐姐,那谁会愿意同他认姐弟的?他倒是真的没想了这些。
一时间,阿丑就窘迫了,好一会儿沉默着。殷子湮唇边勾着笑,那鲜红的血的唇是好看的,那笑音清丽清晰,还是少年的嗓子。阿丑就想了,为何这人连笑声也是这么好听,就这么轻轻一笑,便是与别人不同的,别人可没那么好看。
"还等了什么,怜儿还不伺候他吃了饭。"殷子湮瞧阿丑不做声,开口让怜儿伺候阿丑。这回就算阿丑不愿,可也不行的了,那人就这样看着,他今日若不吃了饭,那人不会就这么一直看了?
怜儿放了手里的筷子,拿着汤勺盛了汤,先喂着阿丑喝口汤,在吃饭。阿丑心里是紧着的,尽量避开那人的目光,张了嘴喝了一小口鲜汤。
那鲜汤入口,就是淡淡清凉,只觉得好喝,是美味的。在夏府里都没这么好喝的汤,即是有,那也是做的主子们吃的,哪里轮得到他们吃了?
阿丑正沉浸着,口里的清凉鲜味还没散,一双筷子就送到他嘴边,筷子里夹着一小块菜肴。阿丑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但就是这么看着,还没尝也是觉得是美味的了。那颜色鲜嫩鲜嫩的,翠绿翠绿的,看着就可口。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把时辰,那人也就在这儿坐着,只望着他吃,倒没再说什么话了。他只当那人是个精美的人雕,不去想着,而就算是这样。这顿饭可是阿丑吃得最为煎熬的了,饭菜虽美味可也只是开始吃时尝了,后来到底还有几道菜是什么味,阿丑也不记得。就只记得那汤好喝,吃了第一口菜美味,那大米饭一粒粒白得像珍珠,香喷喷的。
怜儿倒是一直小心伺候着,直到伺候完阿丑吃了饭,她收拾了碗筷,就退下了。比起阿丑一脸的不自在,她可没什么,听着主子的吩咐,尽心伺候着。
"你何成了这副模样?还睡了王府门口来了?"殷子湮一提这事,阿丑的眼里就透些恨意,殷子湮也是头一次见了他会恨了什么。从前这丑奴的性子憨厚的很,不说与人计较什么,会恨了什么,尽是什么都忍着。现在竟然会恨了?
他带了一身的伤,行走都不便,却深更半夜来了王府门口,自是来寻他了,有事求了他。
"你说过我有难了,可来寻你。"吃过饭,歇了一会儿,阿丑有些力气说话了。不想方才那般,说话都难受,断断续续的。
"你有何难,要本王为你解了?"殷子湮来到床前,离得近了才见阿丑那一脸的伤,还有那断了的手臂,凉薄的丝被没盖住的双腿也肿得厉害,腿上全是伤。他是又惹了主子,挨了打罚?
"我若进了大牢,若没了命可活,你……求王爷为小的照看了刘婶,莫让她就这么去了。便是能治好她的病………"
阿丑还没话落,殷子湮就打断他的话,轻言道:"你因何要进大牢?那刘婶又是何人?"
阿丑又沉默了,他能如何说了,说了是因府里的人当了他是偷盗的,他才会受罚,才要被送了官府里么?所以不能照看了刘婶,没再没钱为刘婶请大夫看病抓药。现下才会来央求了这人,他要这么说?
"你今日说不清楚,休想得了好处去。"殷子湮冷笑着,那妖异的眸子里闪着光亮,华丽的美眸,叫阿丑看得入迷了。
"这脸本就是丑的了,谁将你弄得更丑的?"冰凉滑腻得指骨游上阿丑的肿胀的脸颊,细细抚摸着,力道轻缓,倒没弄疼了阿丑。
可阿丑就僵硬着了,动也不敢动,本来脸就是肿着的,没什么感觉,就算此刻有人扇他一巴掌,那也是不太疼的。只是现在脸上冰冷滑腻得触感却异常的清晰,透过脸皮传了他心里去,那抚平了原本胸口里的燥热闷痛,只让人感到丝丝的冰凉。
"可是那夏府的少爷做的?上次………"说了一半,殷子湮停了话,没将那日看到的说出来,只等着阿丑来说。
脸上没了冰凉的触感,阿丑回了神,而漆黑的眼睛就望着殷子湮白皙修长的手了,这人的手还是这么好看。也还是这么冰冰凉凉的,有点滑腻,有点清透。但又不像女子的手那般娇柔,也不似男子那般宽厚粗糙,指骨颀长,色泽明丽,恰到好处的美。
阿丑从觉得谁的手这么好看,若说觉得好看的,也只有这人了。
"愣了什么?"殷子湮抬了自己的手,寻思着这丑奴没回都看了他的手,只手就这么好看?比人还好看的?
阿丑一惊,面上满是羞愧,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忙转了眼,不敢看了。只是他那青紫红肿的脸本就是瞧不清的。现在就是他脸再羞,再红,殷子湮也是看不清楚的。
"说了实话,本王自为你解难。"这丑奴会有什么难?一个做奴的,若说有难,多半是被主子责罚,惹了主子不高兴。他也诧异了,这丑奴怎回回惹了那夏府大少爷不高兴?那回在醉霄楼也是如此。
后来再遇,这丑奴受了鞭伤,现如今又满身是伤来了他的府门前。他是惹了那大少爷什么了?硬是这般地折磨他?
阿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去,最后望了殷子湮一眼,慢声地开了口,说了事情的原委。其中只说被人当了偷盗的,没说是因了殷子湮给他的锦囊,再说完刘婶的事,阿丑就闭嘴了。
殷子湮沉吟着,美面没什么神情,一双妖眸如月华亮,又隐着些阴鸷。明明是阴狠毒辣的妖眸,可阿丑就是看着好看,没觉着这人有什么可怕的,除了从前见他杀人不手软时。
"你既是来求本王了,本王定为你解难,你先养好了伤,其余的且不用来说了。"殷子湮说罢,就出了屋子,留了阿丑一人。
阿丑清醒了过来,想着刘婶还等着他去抓药,还等着汤药治病,心里就急切了起来。硬是要撑着下床,出了这王府。
他还得回去呢!放他出府的那位姐姐不知有没有被他连累了,会不会他们知了是她放了自己出府,也是要罚她?阿丑不敢多想,使劲力气地移动双腿要下床,无奈他伤得重,还没把另一条腿伸下床,就结结实实地摔了床底下。
他这一摔,门外就有人来了,是那叫怜儿的粉衣婢女。
怜儿见了他摔下床忙问他何事,是否口渴了,要喝了茶水么?边问着边扶起他。
他这道不好意思了,他是不习惯别人来服侍他的,跟前的女子却又是尽心地在照顾他,他怎好意思了?
怜儿扶着阿丑躺上床去,阿丑怎么也不肯,只靠在床边喘息着,想等着恢复些体力再出府去。
怜儿不知他因何故要下床,现在也不上床去躺着,以为他真是口渴要喝茶水,立马去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阿丑也是不好意思的,接过喝了,再来怜儿又想扶他上床,他也不愿说是要出府去。
怜儿心道这丑奴真不知好歹了,这王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他伤重了,王爷请了大夫为他看伤。大夫说他伤得重,内伤得好生调理,王爷就命了人做好药膳来为他调理身子。可这人呢?今早还不愿吃了那金贵的药膳,那些东西可是要花好些银子的,他这人想必是头一次吃了吧?不然盯着碗汤都能瞧半响。
"王爷出了府去,临走时说了让奴婢好生伺候你,你也得好生养着伤。王爷还说了你不必担忧何事,他自会为你解难。"怜儿说完,伸着手扶着阿丑的手臂,阿丑这时迟疑了。怜儿见他还这般便道:"伤好之前你可得在咱们王府呆着,就是想走也得等王爷来了,奴婢可不管让你就这么走了。"
阿丑还是没动,他还是想出了王府去,他回夏府会怎的,他也认了。既然那人答应了他照顾刘婶,他还有什么理由呆了王府。他来此的目的已达到,不是该走的么?
第四十章
阿丑是想回了夏府去,一来是担忧刘婶,二来是承诺了回夏府,不能连累了别人。可现在要出王府,却是比登天还难了,不说屋外就有侍卫守着,就是那位怜儿也在此守着他。他出不了屋去,就算出了屋,不等他行到大门,还是得被人缠着回去。
方才就不管不顾了,下了床就往外去,就是怜儿拦着,他也是往前走的。可刚一开门,门口就站了侍卫守着,说是王爷吩咐的,不让任何人出了这屋子。阿丑就没了法子,他现在本就伤重,行走都艰难,何有力气夺门而出,去与门口的侍卫硬拼?
怜儿瞧着阿丑沉着眼,端了热茶送到他跟前,他不好不接,只是接了也没喝。眼睛老是瞄着门,就是想出去。怜儿知了他的心思,娇笑道:"你便别不知好歹了,平日里咱们王爷可不曾待了什么人好,就是有………那也是与你不同的………"
怜儿自然是不明白王爷怎待一个丑奴男人这般好了,不过她也不敢问的,王爷若对她说,就会说了,不对她说,那也不该她能问的。
阿丑听着耳边的娇语,心里只想着那是因他救过她们王爷,现在他有难,她们王爷又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自是为他解难了,所以此时他才能呆了王府里。
只是她说她们王爷不曾什么人好,就是有也是与他不同的,为何与了他不同了?这个他倒是不明白了。
"有和不同了………"待不待别的人好,与他有什么关联的?他不过是救过她们王爷罢了!
"你真真呆傻了!那些个人儿你是比不得的,说来你也不知了。"怜儿说的是真话,可阿丑听不懂的,他哪里晓得是些什么了?
阿丑以为与那些人不同,多半是因了自个儿生得丑了,若是如此,自是什么人他都比不上了。
"你莫气了,若什么时候你见了,你自然晓得怜儿我今日说句句是真了。"怜儿接过阿丑手里的茶水,阿丑一直没喝,茶水都慢慢温了,他既不喝,还端着做什么?想着就站起身把茶水放了桌上去,随后才回了阿丑床前。
"见不见的……也晓得真的。"阿丑笑着说了,而那肿胀的面孔上笑容是僵硬的,皮肉怎么也凑不到一起去,到弄得他疼了,火辣辣的疼着。
"上药吧!看你疼的!"怜儿见了他笑着的面,只起身拿了药膏来,要为他敷药。
"我……我自个儿行的。"脸上蓦然多了纤细的手指,药膏也清凉清凉的,瞬间减去脸上不少炙热刺痛。
"你若行了,王爷还能吩咐了我来伺候你么?"怜儿不理会阿丑,只动着手指,沾了药膏,轻轻往阿丑青紫红肿的脸上抹去。动作是柔软的,力道更是轻了,如羽般拂过脸颊。也不是怜儿上不好药,只是他长了这么大,没同女子如此亲近
过。今日怜儿不仅伺候着他喝药吃饭,现在手也抚了他脸上,还为他上药,他怎好意思了?
就是小时候也没同二小姐这样亲近,长大了一直在后院干活,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十年之后出府,好好过活去。再说了,夏府里的丫鬟虽是明着没厌恶他,其实每回见了他都躲得远呢!所以,至今他也没同哪个女子这般亲近了,如今这么个娇媚女子离他之近,他自是不适应了。
"这脸倒是何咱们王爷说的一样了,本就是丑了,谁还再弄了这么丑,都快残了。"怜儿一边上着药,一边说着,没顾着看阿丑,也没见阿丑那带了恨意及不甘的眼。
"好了,脸上先这样,身上不止淤青内伤,外伤也还重,得上药了才好得快些。"说着怜儿就揭开薄薄的锦被,阿丑只感到身上轻了什么,一看过去,盖在身被子没了。怜儿拿着药膏,正准备解了他的衣。
阿丑才看懂了她要做何,急忙道:"这身……这身上不用了……会好……会好的……"
阿丑眼中这会儿露了点羞意,没了刚刚的恨意透着,看着就是憨厚的。
怜儿娇柔笑了,收回了手,慢声道:"你莫不是羞着了?女子都没了你这么羞,这治病看伤,还管了什么?我道不怕别人外头说道,你这男的还怕上了?"
"这……男女授受不亲……你个女儿家还是……还是……"剩下的阿丑没说出来,面上其实是羞着的,可因了满面的青紫红色,也瞧不出来了。他不说话,没人知他是在姑娘家的面前羞了。
"你不上药也罢了!王爷回来我同王爷说去,女子近不了你身,只男子才能为你上药了。"怜儿放了手里的药,收拾好了,回身拉过薄被为阿丑盖上,也不逼着阿丑了。
"这……可没的事。"他每回伤了,刘婶不是为他上过药么?刘婶不是女的,只是刘婶一直当他如亲儿一般。在刘婶眼里,他就是一个孩子,他也当了刘婶是长辈,便是亲人了,那还有什么羞得?也没了不自在。
"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同他说去。"怜儿轻言说了,就出了屋子,也不在此守着阿丑了。
阿丑呆了一刻,晓知怜儿恼了,是他惹恼的,他可不会哄姑娘家欢心,这可怎好呢?
想着想着,又想起怜儿为他上药时,那纤纤玉指抚在他脸上,轻轻软柔,也滑腻得很。就是还是少了什么,没那人的手好,他也说不上来那人的手好了什么。只是怜儿为他上药,他除了有点不好意思外,就没了什么。而那人便不同了,他就是看着那人的手,也是心喜的,觉着是好看的,那手冰凉又滑腻,抚在脸上就是舒服的。
下午的时候,殷子湮来了,顺道来的还有怜儿。不知是怜儿同殷子湮说了什么,殷子湮只看着阿丑身上的被子,走了过去,扬手就掀开被子,对着门外道:"邢风!你进来。"
阿丑动不了,也不敢动,在殷子湮面前,他就是没胆的。也怕他,还有就是怕惹了殷子湮不高兴。
邢风来了,向殷子湮行了礼就退到一边,那冷峻的面容没什么神情,淡漠得很。一身的寒气冷冽无比,他离阿丑几步远,阿丑都能察觉到,再加上没盖被子,眼下就觉得身子是冷的。
淡淡凉风从窗外吹来,阿丑只还是感到凉意袭身,夏末了,天也是该如此凉了。阿丑只想着季节,没注意殷子湮使眼色,让怜儿拿了伤药来。
"怜儿说你不要她伺候,上药也不让,怕了与女子亲近………"殷子湮话说了半句,好似没说完,忽然转了美玉一般的面,看了看邢风,最后接着道:"邢风是男子,也没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为你上药也是行的。"
阿丑抬了眼,不解的望着殷子湮,就算他说的是如此,那也不必让了那冷峻男子来为他上药。他自个儿能行的,就是行动慢了点,他是不自在别人伺候他的,其实也是这样。
"邢风!你便为他上药吧!"说罢,殷子湮就坐了一旁,像早上怜儿伺候他吃饭时那样坐着,现在已然这样。
殷子湮如此,阿丑是浑身不自在的,不是羞了别人望着他什么,他是男人,何曾这样过了?就是在这人面前老是感到别样不自在,也不清楚是因了何。
邢风走了阿丑床前,伸手在阿丑身上速移点着,就几下,阿丑就僵硬了身子。这浑身散发冷寒气息的男子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身上只那几处麻意酸疼,而后他就动不了了,也说不出话了。
阿丑记起那日的大少爷也是这样让他不能动弹的,倏然间,阿丑眼里就有些惧意,身子轻颤着。那日挨打时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说,也躲不了,就这么受着棍子的重击。那痛都憋在胸口,慢慢咽了肚里去,后来真忍不了血味了,那一阵阵腥甜的血就这么涌上来,从嘴里流出。阿丑至今还能回想,口里满是腥味的血,是带点甜的。
衣裳被解开,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那伤有些是旧伤,那鞭伤好了,就留了疤。那日又挨打,胸膛现在就是青紫淤痕布满的,还有些皮肉都裂开了,青紫淤痕下是丝丝裂开的血色。一时间,看得众人一惊,都道这身子怎如此伤得厉害,新伤旧伤全一起,那皮肉都不能看了。
阿丑只闭着眼,身子还是颤着,他是惊的,脑子里满是那日挨打的情形。身子不动半分,话不说,那痛一直憋在胸口。
"邢风!为他上药。"殷子湮先打破这一刻的沉静,邢风遵照殷子湮的吩咐,开始为阿丑上药。
而一边的怜儿还沉静在阿丑那一身伤的身子上,还没转过眼,就想了这人怎这么多伤?那些伤痕狰狞得可怕了些。
邢风的手抚在阿丑身上,阿丑更颤得厉害了,这时也知了这里没了什么打罚,也没了大少爷。殷子湮身边的侍卫,叫邢风的再为他上药。
邢风的手指比不得殷子湮的好看,也比不得殷子湮的白皙滑腻,抚在身是不舒服的。透着冰凉的药膏,也能察觉了粗糙,那手指骨节分明,也是修长,但就是没那人的好看。也比那人的粗糙得多,当然是比了他这常年干活的人的手好看多的,最难看,最粗糙的手不就是他自个儿的手么?
殷子湮一直看着邢风为阿丑上药,那指骨分明的手慢慢游在那布满伤痕的胸膛上,一点一点沾着药膏抹着,那力道不轻也不重。再看那床上紧闭着眼的丑奴,身子是轻颤的,是怕了,还是羞了?
谁人得手摸了他身,他都这般么?他那时也摸过他身上的伤疤。那丑奴也是轻颤了身子,不敢动,也不敢回头来,就是轻声说着话。
现在换了人,他也如此了?
上身的伤基本上好药了,邢风正解了阿丑的裤头,这时有人出了声,让他罢手了。
"邢风退了吧!"
邢风没迟疑半刻,立马退身,离开床榻边。
"换怜儿去吧!"换了女子去,看他还是何样的。
就这样,殷子湮看了阿丑一下午,也折磨了阿丑一下午,换着人为他上药,可苦了他了。就说不出,也动不得,只能任人摆布了。
折腾了一下午,夜暗下来了,殷子湮才众人退了,留下来和阿丑说着话。说的也正是阿丑所担忧的,刘婶暂且病还好,不能马上接了他出夏府,但拿了好些银子给照看她的丫鬟,让她好生照顾刘婶。
那丫鬟先是不明,后来多给她些银子,她也识相地不问了。
阿丑正说了自个儿要回夏府,殷子湮只冷冷笑了,说是夏府里没了阿丑。今早天刚亮,夏府的柴房就失火了,阿丑也没了,那灰烬里就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除此之外,殷子湮还说了,以后夏府没了阿丑这个人,阿丑若伤好后,要走要留也随他。王府不多一张嘴吃饭,若阿丑想要自由身,也可以走。
阿丑神情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殷子湮也没什么再同他说了,让他歇了,接着就出了屋子。
第四十一章
阿丑在王府里养伤也有五六日了,他一直想着要回去看看刘婶,且不论夏府里还有无阿丑这个人。怎奈每回一出了房门,外面就有侍卫守着,阿丑没了法子,硬闯不过,也就暂时安分了些。那晚殷子湮对说了,刘婶现今不缺人照看,也不缺请大夫看病的钱。说来也没什么可忧的了,但他多日没见刘婶,怎知她的病到底是好了还是不好呢?
现在阿丑是能下床了,可不能好生走路,腿还有些不利索,行走间慢的很,他又不好让怜儿扶着,所以也少出房门了。
这日怜儿说扶他出去透透气,整日闷在房里也不好,再且出去走走活动活动,对身子也有好处。阿丑拗不过怜儿,只答应了她,但没让怜儿扶着。怜儿也不恼,找了根粗棍给他,让他当了拐棍用,撑着身子,走路也稳了些。
走出了房门,下了长廊,远远地走来一人,阿丑先前没注意是谁,待那人近了,阿丑才知那人是穆公公。
穆公公不是在皇宫里的么?怎来了这王府了?
怜儿见了前方的来人,只向他行了礼,称他为穆总管。
"这是……怎么瞧着眼熟……"穆总管望了阿丑,因阿丑面上还青紫着,一时没记起他是何人。就寻思了,王府里怎有人在这苑里,还有怜儿跟着,这人倒是谁,住了这处。
"总管大人要知他的底细,何不去问了王爷,奴婢也是不知他到底是何人了。"怜儿怕穆总管为难,便将王爷搬了出来,穆总管听了她的话,就没再问了。叮嘱了怜儿既是王爷让他照看的人,那也得尽心伺候了,说罢就走了。
阿丑一直静着,也等到穆总管走远了,怜儿叫了他,他才动了脚步。心里想着穆公公怎成了王府里的总管呢?他不是皇宫里的公公么?
"穆总管也是随着王爷出宫的,自然在这府里只有王爷的话他能听了,若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可不好了。"怜儿以为阿丑没见过那穆总管,只细细说道。
"从前我在宫里见过他,他是穆公公……"阿丑回了怜儿的话,怜儿倒有些惊愕,这人何时还进了宫去?还见了穆总管,可她在宫里时也没见过这人啊!如此说来,他早认得了王爷,不然王爷也不会让他留在府里养伤了。
"你何时进了宫去了?"怜儿问着阿丑,她进宫的时间也不长,一直伺候着王爷,后来又跟随王爷出宫,真没见过这人。
"老早的时候了。"少说有几个月了,那时候他回了夏府,就因穿了件新衣裳,还挨了大少爷训斥。受了一顿鞭子,到现在身上的旧伤疤痕一条一条的,摸着就粗糙。
"若说几个月前………"她进宫也不久,若说几个月前,她还没进宫呢!怪不得没见这人。只是这人怎进得宫去,她就不明白了。
阿丑朝她笑笑,还青紫的脸看着就是丑的,笑出来也憨。怜儿瞧他这模样,真不明白了王爷整待了这人好。可王爷既待了这人好,必是有缘由的了。
走了一小会儿,鹅暖石铺好的小路边有个八角亭,怜儿怕阿丑累了身子,想让阿丑进去里面歇歇,方对着阿丑道:"前面是处水榭,你腿脚不便,还是到那亭子里歇歇吧!"
"那水榭为何去不得了?"阿丑就随意一问,怜儿就不悦了。
"罢了!你可得当心些,莫摔倒了,落了水里奴婢一人可救不来你。"怜儿说着想去扶阿丑,阿丑微微躲开了一些,怜儿就走了前面去,没理会他了。
不是阿丑不想人扶着,实在是怜儿是个女子家,他是不好麻烦她的。
两人行得缓慢,离水榭近了也走了半刻钟,只因阿丑行动不利索。
"这儿地面滑,你摔了可别让人拉起来。"怜儿还是去扶了阿丑,阿丑想躲开,却还是迟疑了,没动身形,就让怜儿扶了他。
人家姑娘都大大方方的,他何须再装了别扭呢!
眼前的水榭确实是个美景,光是驾梁栏杆也是错落有序,宏伟壮丽,精致得很。凌波的水面倒映了此景,不仅清晰见了此景,还能透了碧波看水里的游鱼。
现在已是下午了,初秋的天虽不炎热,可空中的金光还是照射于此,莹澈一片,粼水波光,剔透清冽。
"这水也好看着。"阿丑停了脚步,凝望着碧水晶莹,水面淡淡一层金光撒着,凌波斑斓,确实好看着。
"这里自然好看了,等进了水榭,你就晓得好看的多了去了。"说罢,两人走了几步,忽然都停了下来。那水榭里是有人的,只是这下午的时候,何来的人去?
两人又走近些,果然清楚了那里面是有人的,还不止一人。
细细听来,有些调笑声,此外也没什么了。
"定是王爷在此了。"怜儿凝神一刻,回头对着阿丑道。
阿丑听了怜儿的话,也不好去打扰里面的人,就准备回去了。
"走了这么远,还不得进去,也罢!就算今日陪你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怜儿也没恼,柔美的脸上也没什么不悦,扶了阿丑就走了。王爷在水榭里,必是有客,不得去打扰了。
阿丑是想看此处呆着,望望这美景,望望这水里游玩的鱼儿,那也是自在的。
怜儿察觉了阿丑的心思,轻轻柔笑了,"也可到那处去………不会扰了王爷,王爷也不晓得我们在。"
怜儿说的不过是对面,那处有高高的假山,假山上也有了凉亭,高高在上,瞧清低下的人容易。低下要抬头往上看,就难看清了。
"那儿可能上去?"阿丑望着高处,心知自个儿腿脚不利索,一人是难上去的。
"你一人可不行了。"怜儿柔笑着,
扶了阿丑绕着水边走。
两人走得远,穿过竹林树荫,上了石梯,费了好些劲,才到了半山上的亭子里。
从上往下看,那景致更是美了,有风吹来,凉爽不已。
那水榭里有几人坐落,饮酒谈笑,身旁还有小厮伺候,婢女斟酒。
"可看清楚了?"怜儿站了阿丑身边,轻声问道。
"是清楚了……"
"就是不认得那些公子贵人了吧?"怜儿轻笑着,瞥了一眼水榭里,又道:"前几日不是同你说过么?那些个人儿你是比不得的。"
阿丑听言,仔细望着水榭,除了殷子湮和他身后的邢风,那里面有一人他是见过的。
有一着白衣的少年,身形纤长,容色如月,美也带着些艳,漆黑的发被风吹绕缠着,半遮着面容,更是让人着迷,想拨开那丝滑的发,摸摸那美丽的容色。
白衣少年是美的,阿丑认得他,在宫里时他曾和殷子湮一同从寝室出来,一同的衣衫不整。后来那少年还对他笑来着,笑得是好看,只是阿丑觉得那笑就同夫人以往对他笑一般,不如二小姐或是别的人那样笑得美。
"看傻了?"怜儿娇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丑忙转了头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傻样!那人就是好看,哪里比得过咱们王爷。"笑声过后,怜儿正经了神色,缓慢道:"楚公子是王爷的伴读,自小与王爷在一处,不说他,就是那旁边的几人也是人中龙凤,又皆在朝为官,王爷待他们好,自是常事。你说……那又怎和待你好是一样的?"
"自是不一样,自是不同了。"是啊!那些贵人公子,人中龙凤,怎与他一样?他不过是个生得丑陋,身份低下的奴。殷子湮待他好些,是因的别的,怎会像待那些公子们一样待他好?
"王爷也是头一次待你这般的………人好。"怜儿打量着阿丑,身形倒是挺俊,就是脸实在丑陋了些。
他这般?他这般丑陋的人么?是啊!他生来就丑,待他好的人少之又少。殷子湮也算待他好的,他何要去比别的人,不论这好是什么程度,他总没冷眼厌恶了他,除了初见时。
时间过得快,太阳落山了,水榭里早没了人,怜儿才扶着阿丑回了住处。
回了住处,怜儿先去端来晚饭,阿丑现在能都一只手,另一只手虽动不得,也没什么影响。一只手也能好生吃饭,再不用怜儿服侍了。
吃好了晚饭,阿丑想寻殷子湮去,他还是不放心刘婶,怜儿同他说了王爷这会儿许没歇下,还没歇下方是能去见的。
阿丑是好几日都没见殷子湮了,就今日见了他在水榭里,他是背对着阿丑的,可阿丑就认得那人是他。
夜里暗黑,怜儿提着灯走前,阿丑杵着拐棍在后跟着。到了殷子湮的住处,怜儿诧异今日邢侍卫怎没在外守着。
莫不是王爷不再?可这时候王爷会去何处?
"王爷是不是歇下了?"阿丑杵着拐棍上前一步,问着怜儿。
"你且等等,我去瞧瞧。"怜儿提着灯笼上前去,轻声说着,她是以为王爷不再的,可等她话落,里面传了声出来。伴随着这声的还有别的呻吟,细细柔柔的,似男又似女,分辨不清。
怜儿似乎记起什么,只心里责备自己怎忘了那人,今日在水榭不是见了么?怪不得不见邢侍卫守在门外,现在只盼王爷不要罚她才好。
"怜儿姑娘,王爷可歇下了?"阿丑里房门远,什么也没听到,看了怜儿的神情,以为那人没歇息,能见那人了。
"王爷……"怜儿正回话,里面的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回身过去朝着里面答话,据实回答。里面没沉静,仍旧有别的声传出,最后里面的人让她带了阿丑进去。
怜儿听了吩咐,心里有些惊,王爷不是忙着么?怎会让阿丑见他呢?
"王爷没歇着,你跟我来吧!"怜儿的心一上一下的,就怕王爷真会罚她,还连着阿丑一起罚了,今夜真不该来此。
推开门,里面昏暗着,难怪在外头没见什么亮光。
阿丑跟在怜儿身后,先隐约听了什么声,微微弱弱,像猫儿一般的细声,轻轻柔柔的。再往里走,绕过屏风,就见那华贵的床在眼前,只是那床幔轻荡着,里面有人影晃动,似在纠缠。
离得越近,那细细轻柔的嗓音就听的越是清晰,在近了几步,借着微微灯明,阿丑终于见了那床上的是何人。
透过轻纱帘帐,模模糊糊看了床上有两具交缠的身体晃动着,好像察觉有人进来,那细细的呻吟微弱了,似乎在忍耐。可不知会为床榻剧烈摇晃着,那人惊呼一声,轻轻喘息着,说了话语,断断续续。话语过后,只剩下细柔绵长的媚音呻吟,那妖妖绕绕的声线真是美了。阿丑听着觉得比以往兰倌的嗓子还要好,他若去唱曲,定比兰倌还好听的。
"别呆了!"身旁谁掐了他一下,有点疼,他侧过头,见怜儿面上有羞意,还红彤彤的。
"那声真好听……"阿丑听着听着也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怜儿一般,面上发热,烧得很。
"你这呆子!"怜儿稍微镇静了,再次掐了阿丑的手臂,便拉着阿丑退了一边,等着床上的人完事。
那声音是真的好着呢!就不知谁的嗓子能比兰倌唱曲时还好听。
第四十二章
怜儿和阿丑退在一边,对于前方的动静,都装了没听见,可两人实则是面红耳赤,都不敢抬眼瞧了。
床榻里的呻吟渐渐低了,喘息声也平静了许久,那轻纱帘帐也垂落静止,这时才有人开了口,"怜儿来伺候。"
那嗓音是少年的清丽,又带了一丝慵懒,透着些魅惑,低沉又细腻。阿丑认得这人的谁,只是阿丑从没听过这人如此的话语,像是累极了,没什么生气说话,也像是满足了欢愉了,道出的叹息。
今夜的这人,阿丑觉得陌生着许多,说不上来是因何。
怜儿上前去,伺候着殷子湮穿衣,这边阿丑还是不敢看什么,耳边没了那好听的呻吟,他也不敢看到底是谁的嗓子,还比兰倌的美了。
怜儿伺候着殷子湮穿衣,尽量不往了床上看,尽心伺候着殷子湮,床榻里躺的是何人她是清楚的。
她一直是跟在殷子湮身边伺候的,不过以往都是等主子尽兴后,她才来此伺候,今日这般场景她也是头一次瞧了,自是有些面红。至于跟着她进来的傻子想来是没见过这些,竟不知该回避,傻愣着不动,她若不拉他退到一旁,一会儿主子该恼了。
"你倒是有何事来此?"人声渐近,来到阿丑的身前,见了阿丑低着头,伸了手指捏了他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抬起那张丑面来。
阿丑抬了头,漆黑的眼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人,这人的衣裳没怎么穿好,腰带松松地系着。衣襟半敞开,露着点白皙的肤色,细致而透明,好看是好看,就是多了些碍眼的红痕。眼光再向移,那锁骨也是美的,细细的骨带点柔情,带点诱惑。
阿丑看到这里就停眼了,他一直晓得这人是美的,美得他都不敢看了。
"你是有何事来?"阿丑闭着眼,殷子湮只轻笑一声,离他更近,低声说着话。
脸上有温热气息,阿丑不禁睁了眼,这一瞧,就惊了他。眼前的容色是他不敢看的,可这时不知怎么的,他忘了躲开,就直直地盯着看了,眼都没眨一下。
离得这么近,那美色的面清晰明净,一双眼妖异萦绕,唇红如血,有些肿,看着更鲜色,像极了滴汁的樱果。阿丑一时想到那日早晨在皇宫里,他去见这人时,这人的唇就是这般鲜艳。
阿丑慢慢低下头,正好望了眼前白腻优美的脖颈,那白白的肤色里也印了好些红痕,深深浅浅,还有些似咬痕。这好好的颈子,怎这样不好看?谁这样狠心,咬了这般?
"你可是疼痛?"阿丑突然出声,抬眼凝望着殷子湮。
殷子湮没答话,眼中带些疑惑,阿丑见此,手朝殷子湮伸去,就这样摸上那滑腻冰白的颈子。手指底下的肌肤细细柔柔的,暖而温和,只是这些痕迹怎么来的?印在这颈子上不好看。"这咬得不疼么?"阿丑还问着,一时忘了手还摸着这人的颈子,眼往下巡视,衣衫遮着的胸膛,更是多了这样的痕迹。
殷子湮挑起眉眼,血红的唇带点笑,"你怎知我疼了?"
"果然你是疼的,谁这样咬了你?"这人果然是疼的,他任了谁这样咬了他?
殷子湮是低声笑着,拿下阿丑的手,对上他漆黑的眼珠子,"还是呆傻的。"
手腕被殷子湮捏着,阿丑才想起,刚才他摸了这人的脖颈,这人竟没厌恶他,甩他两巴掌。
怜儿在一旁看着,惊愕了阿丑的举动,他竟敢对王爷不敬,还不放手了。可王爷好像没怒,还笑着说了什么,怜儿忽然转头瞄了一眼床榻,里面没什么动静,躺着的人似乎睡了。
"你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殷子湮放开阿丑,坐了椅上,打量着阿丑。左手是接好了,只是现在还不能用,没好全了。右手倒是好好的,刚刚还大胆地摸了他的脖颈,那手掌粗糙得很,不过并没什么不舒服。
阿丑此时方记起他来此是做何的了,他是想出王府去,想回了夏府,看看刘婶,也不知她的病好没好。这么多日呆在王府,伤也差不多好了,腿脚不利索也能走的,有一只手臂不能动,暂且用不着。如今他没什么事的,一直惦记着刘婶,殷子湮虽让他不必担心,可没见了刘婶病好,他怎放得下心?
"我想出府去,回夏府瞧瞧刘婶好了没。"阿丑说完,心里是忐忑着的,殷子湮让他留在王府里养伤,这对他来说已是待他好的了。现在也不是谁要赶他走,是他自个儿想走,倒像是他不知好歹了,这王府哪里不好?还留不住他了。
这些在怜儿眼中看来,就是如此的,阿丑都晓得,平日里怜儿总说王爷是如何待他好的。可是刘婶不能不去看看,好多日没有她的病况,现在到底是病好没好,他也不得知,叫他怎有心留在王府里养伤?对刘婶不顾不问么?
"你想出了王府去?"王府里有何不好?这丑奴还想走了?去那夏府里,有几人待他好的?留他下来,他倒还不知好歹了?
"我……我想回去瞧瞧刘婶。"阿丑对上那妖异的眸子,心下一颤,话音就低了下来。
"你还担忧别人?怎不担忧自个儿?"殷子湮说罢,起身走向床榻,还没走到,轻薄的帘帐里就伸出一只手来,那人轻喊了一声,殷子湮就握住了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
阿丑看着那从帘帐里伸出来的手,白皙无暇,指骨纤长,漂亮得紧,难怪有人喜欢了,只不知帘帐里的到底是谁。
殷子湮只顾着玩弄那只从帘帐里伸出来的手,摸着那人的手腕,一路滑上,摸进帘帐里了,惹得那人轻笑。殷子湮俯□,不知小声说了什么,那人不闹了,收了手进帘帐。
随后,殷子湮回头对着阿丑道:"既是王府也留不得你,你要去何处尽管去。"
"我……这些日子若没王爷收留,阿丑恐怕已不成人了……"阿丑还没说完,殷子湮就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怜儿,带他下去,明日送他出府。"
怜儿走到阿丑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退下。阿丑心中是不舍的,也没想殷子湮就这么让他出府了,他心知若不是以往的种种,殷子湮怎会看他一眼,会留了他在王府?现在如此一来,倒是谁也没欠了谁什么,他救过殷子湮,可这回不是殷子湮救了他么?
想到此,阿丑动了脚步,转了身就要跟着怜儿退下,可刚转过身他又忍不住回了头去看那人。只见了那人撩开了帘帐,里面露出了一人光裸的肩头,那人纤长的手搂住殷子湮的腰,就要解他的腰带,殷子湮按住他的手。拽着他长长的青丝,拉近他,迫使他抬了脸,倾身吻住他微张的红唇,辗转缠绵着。
阿丑看了那人的脸,脑子里遽然惊醒,那人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皇宫里,他和殷子湮一同从寝室里出来,一同衣衫不整。一次是今日,他着了一身白衣,和殷子湮在水榭里饮酒作乐。怜儿称他为楚公子,还说是殷子湮的伴读,自小与殷子湮在一处。
"走吧!"耳边响起怜儿的声音,阿丑慢慢收回了眼光,最后瞧进眼中的是一双光滑细长的腿,而那修长冰白的手正游移在那腿上。
回到住处,阿丑回想起从前大少爷和兰倌,想着想着眼前又浮现殷子湮亲吻那美丽少年的情景。男人和男人便是这样亲嘴的么?今日看得真切了,那回没瞧几眼就被兰倌逮住,还受了一顿打——
第四十三章
一大早怜儿就来伺候着阿丑穿衣梳洗,阿丑也不像从前那样躲着不让怜儿伺候了,时日一长,同怜儿熟识了,倒没那么拘谨了,只是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来伺候他。
阿丑的伤本来就没好完全,一只手还不能动,是断着的。腿脚好了很多,行走也能了,就是杵着拐棍更利索些。
怜儿送阿丑出了王府的大门,还拿了一个包袱给他,说是王爷吩咐了的。
"你不要也得拿着,王爷说了,你既是要出王府去,也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拿着这些去寻个能过活的买卖,好生过日子。"怜儿说着就将一个包袱递过去,就等着阿丑接。
可阿丑看着眼前的包袱,就是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怜儿这么说了他也明白,但他是不能接的。那人救了他,也答应了他的所托,他已是感激了,现在这东西是不能再要了。
"你不接着,奴婢不好向王爷交代了。"怜儿今日不知为何脸色淡漠得很,好似不愿同他说话,语气也是冷的。
阿丑还是伸过手去,接过包袱,抱在怀里。怜儿这时看着他这样,继续道:"王爷还说了,夏府再没叫阿丑的奴,你已不是夏府之人,还是别回了好。如若惹了事,再没人为你解难了,你且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怜儿就进了王府,大门关上那一刻,发出沉重声响。阿丑望着漆红高大的门,胸口有些闷,又有些空空的,难受得紧。
阿丑拿着手里的包袱,最终还是放回在王府门口,杵着拐棍一步一步朝街上走去。
从此到夏府也不过是隔了几条街,走着半个时辰也能到,可阿丑硬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夏府门口。
阿丑记着怜儿说的话,夏府再无叫阿丑的奴了,那时殷子湮也与他说过,那天早晨夏府的柴房失火了,阿丑也没了,那灰烬里就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夏府里只有死了的阿丑,没有现在还活着的阿丑,如是这样,他怎去看刘婶?
夏府里烧死的阿丑是谁他不知,只猜着是殷子湮做的事,他为何如此做,阿丑好像明白着,可又不太明白得彻底。
在夏府的大门前他没敢多做停留,慢慢向后门走着,来到后门也没直接敲门进去,就在门外等着。夏府里的人都认为他是已死之人,他现在一进去,不知会怎的,不如先在门口等等,总会有人出来。
阿丑在夏府后门等了大半天,有是有人出来,然而都是与他不熟识的,他也不敢上前去答话。
初秋的艳阳照来,不算多烈焰,可还是闷闷的热着,让人难受。
阿丑靠在墙边一直等着,艳阳快下山的时候,总算有个他熟识的人从后门出来了,而那人还是同刘婶一个院的,一直照顾着刘婶。阿丑是庆幸的,他以为自少要等个几日才能见到熟识的人,没想只等了一日,就见到了。
阿丑杵着拐棍往前走,担心那女子一会儿就不见了,走得急了差些就摔倒,幸而那女子没快步离去,不然阿丑也是追赶不上的了。
离那女子越近,阿丑心就越急切,还差几步到那女子跟前,他就喊出声来。眼下也顾不得什么,叫住了人才安心。
那女子有人叫她,停了步子,转头看去,这一看就令她惊诧了,吓得连手里的篮子都掉了地上。整个人呆立着,双眼瞪大了,直直地盯着阿丑,张着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琴香姐!我是阿丑,你………不记得了?"阿丑慌忙地上前,才说了一句,前方的人就呆了面。他猛然想起,夏府里的阿丑是个死人了,现在活生生地站着,谁信了他?就是以往熟识的人,也会吓着的。
女子满脸惊慌,连忙退后几步,指着阿丑大叫,惹得周围的人都注目而来。阿丑心下恼了自己怎就这样喊了她,明知她会被吓着。
阿丑不得不退离女子,还是说着话,小声说着。女子渐渐定了神,开始朝阿丑望去,淡淡夕阳斜照着那杵着拐棍的人,那人面上露着憨厚的笑,一大块紫红的胎记尤为显眼。人多都望着他,他也没躲,再者这大白青天的,他能在这儿站着,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能真是不干净的动了。
"琴香姐!我是人,是阿丑啊!你还不认得么?"阿丑一个劲儿地解释着,说他是活生生的人,能站在艳阳地下,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琴香别怕他。
过了好久,夕阳渐渐不见了,红霞绕在天边,人多散了。这人就是脸上多块胎记,手脚不便,还杵着拐棍,没什么看头。刚刚听了女子叫声,当是出了什么事,看了一会儿方知丑面的人是认识着女子的,还好生说这话,应是没什么事。就这样,人多散了,琴香才正眼打量阿丑,看得甚是仔细。
"你……是阿丑?你便是没死?"琴香小心问道,慢慢走近阿丑,近看阿丑,才放心下来,阿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么?
"琴香姐!我没死,柴房里……不是我死了……我就是回来看看刘婶……"阿丑还没说完,琴香就扯了他的衣衫,不让他说下去了。
"琴香姐……"阿丑不明所以,这里并没有他人,怎不能说话呢?
"这儿不便说话。"琴香一看阿丑的一只手还包扎着,另一只手撑着拐棍,下面的腿想来是还不便,可想而知那日阿丑伤得有多重了。
两人离得夏府后门远了,走了一条小巷里,琴香才开口说话了,"那日早晨柴房就失火了,火势太大,整个柴房都烧没了,就剩一堆灰……还有一具烧烂的尸体。"
琴香说着那早晨的事,还说柴房里的尸体众人都认为是阿丑了,随便一张草席子裹了扔到乱葬岗了。后来琴香心中也疑惑,他夜里送阿丑出了府,怎么早晨阿丑就被烧死在柴房了?难不成阿丑是回来过的?她想也是了,阿丑走的那夜曾说了要回来,若真回来也说得通。不过后来阿丑被烧死了,有人来寻问了刘婶的病,还留了钱让她好生照顾刘婶。她想多问,也没问出什么,那人留了钱就走了。
"那……不是我。"阿丑也不知是谁遭了罪,死在柴房,也是心里有愧,没有他,那人许不会死了。
"如今也晓得了不是你,那夜送你出府,你说要回来,我也当是你回来了。不然柴房里怎多了人,谁还能去那里?就是失火了,那也是没人的,怎么偏偏多了具尸体?"琴香没想阿丑是活着的,活着就好了,真没了命才是冤枉了,可死在柴房里的又是谁?
"那柴房里死的………"琴香欲言又止,她不敢肯定什么,再者阿丑伤重,命都难保,还能做什么?
"琴香姐……我也是不知……不知那人是谁!"那人替他丧命,他心不安啊!
"且不管是谁了,如今你好好活着也是对得起刘婶了。"琴香叹息着道。
"刘婶可还好?病好些了么?"阿丑担忧着刘婶,这下琴香提起刘婶,阿丑赶忙问了。
"刘婶……刘婶前几日已去了……"
琴香本不愿说,可这事也不能瞒着阿丑,阿丑走了十几日,刘婶得知阿丑没了,病更不好,托了没几日就去了,临走时还念着阿丑。
她手里还有那不明人给的钱,拿了出来给刘婶安葬,这事前两几日才办好,今日阿丑就回来了。若不跟他说了,叫她何处去寻个活生生的刘婶给他?
"琴香姐!你说刘婶……刘婶没了?"阿丑只觉心绞痛着,苦涩着,眼里就流下两行清泪。
"你莫伤心了,刘婶临走时还念着你,现今你还好好活着,她泉下有知也安心了。"琴香没想阿丑竟是这般悲痛,现今才明白刘婶为何待阿丑好。
"刘婶怎没了……不是有人送了钱来么?不是请大夫看了病,,抓了好药来吃了么?怎没了………"阿丑不明白,怎一下子人就没了,不是有钱抓药看病的么?
"是有人送了钱来,可你也知刘婶的病托了好些日子了,那回大夫也说了不一定好的………后来知了你没了,那病托了没几日就去了…………"琴香话完,转身抹了眼角的泪,刘婶是在她眼前去世的,一想起这些,她自然会落了泪。
"如不是我…………刘婶不会就这么去了…………"阿丑悲痛万分,心里自责了,没有他,刘婶也不会就这么去了。
"怎怪了你?刘婶的病托了许久,请了两三个大夫也看了,好药也吃了不少,都说是难治好的。若不是挂念着你,她也撑不了这么些日子了。"琴香说得也是真的,刘婶不是挂念着阿丑,恐怕早就去了,只是一直硬撑着,想看着阿丑好。
阿丑还自责不已,琴香虽这样说了,也减轻不了他胸口的悲恸。刘婶就这么去了,一直待他如亲儿的刘婶,这么多年一直待他好的刘婶,而今没了,待他好的人便是一个个都要离去的么?
夕阳完全落山了,偶尔有风送来,只感到阵阵冰冷,那冷寒深进骨髓了,冰得阿丑的心都无知觉了。
阿丑只想到刘婶的坟上去,而现在已要黑夜了,本不便出城,琴香看了看天色,还是领着他去了。走了一段路,阿丑不好让琴香领着了,夜一黑就进不了城了,让琴香给他指了路,他自个儿去。
琴香看他执意一人去,给他指了路,他应着声,让琴香回去了。
琴香临走时同他说了,夏府里人人都道阿丑偷了盗,被严惩了关进柴房,第二日柴房失火就烧死了阿丑。叫他再别回来了,走远些去,好生过活,回来是不好过的。若有人知他没死,那日没拉他去见官,许会重来,到时候就不好过了。
阿丑应着声,他回夏府只因担忧刘婶,再没别的了。
出了城,阿丑照着琴香给他说的,一路寻去,走了不知多久,才寻到了此地。四周没什么人烟,冷清清的,在这黑夜里,难免感到阴森。
寻到刘婶的坟前,阿丑放了手里的拐棍,跪下了身子,轻声话语着。
刘婶的坟还是新的,就一个土堆包包,泥土还松着,立了块墓碑,那墓碑是石块打的,倒是好着的。
琴香说那人给的钱还剩着一些,就拿来安葬了刘婶,阿丑凝视着石碑,心下不知什么滋味了,就是觉着苦得很。他记得爹娘的坟上是没有石碑的,就立了块木头,随随便便地就是安葬了。他们若不是奴,若有些钱,也不至于如此了。
给刘婶磕了头,阿丑就靠在墓碑前睡着了,夜里的风冷冽刺骨,阿丑抱紧了身子,身子颤得厉害。不住往坟前缩,贴着冰冷的石碑,就这样睡在的坟墓前。
睡梦里阿丑就见了刘婶站他身前说着话,要他好生活着,好生顾着自个儿,再别受了欺辱了。阿丑看着刘婶,眼又湿润了,喊着刘婶,而耳边又有什么人喊着他,这一闹腾,阿丑就从睡梦里惊醒了。
"喊了谁?"一道纤细身影越走越近,声音就在耳边,离近阿丑了,一张娇嫩柔媚的脸映入阿丑眼里,阿丑一时怔住了。
"你倒是喊了谁?方才喊了你几声你也没醒来。"娇柔的女声又说话了,阿丑这才抬头看天,青天白日,暖阳照着,这是什么时辰了?
"你在此睡了一夜,也不怕了什么?"
阿丑凝望眼前的女子,撑着石碑站起身来,喃喃开口道:"你……你怎在此……"
来人是怜儿,阿丑自不明白怜儿怎来此了,她如何得知他在这儿?再看怜儿身后,还有两名王府的侍卫跟着。这下他也不晓得怜儿来此作何了。
"你可睡得沉,都快午时了。"怜儿微微笑着,那笑容在阿丑眼里就如这暖阳一般,温暖柔情。
阿丑在外歇了一夜,又吹着冷风,身上的伤也还没好,现在头晕痛着,身子也乏力。一直撑着石碑,视线愈发模糊了,耳边也不太清楚怜儿说什么了。
"早晨就来寻你,可寻到了,一直等你醒着,现在可是能走了?"怜儿的话传进阿丑耳里,阿丑分辨不清楚这话。头晕痛着,身子乏力,忽冷忽热。一会儿炙烫,一会儿寒颤,额头也冒了冷汗。
"走……走了何处……"阿丑晕眩着,头顶的暖阳明明是温和的,怎刺得人眼睛疼了,再受不住身体的不适,阿丑松了扶住石碑的手,一下子就滑倒下去。
当阿丑再次睁眼醒来时,对上的是一双异常耀眼的眸子,里面透阴鸷,也美得华丽。阿丑直视这双眼眸,说不出话了,而这双眼眸的主人却开口了,"既是回来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了。"
阿丑闻言,转头打量了四周,这里果然是他前些日子住的地儿。身下躺的床榻软绵绵的,舒适不已,身上盖着的也是金丝绣花的被褥。再往前看,怜儿站了那儿,还朝他笑颜。怜儿身后的是那冷峻冰寒的男子,他是殷子湮的侍卫。
他还是回了王府,若没回了这里,他或许是该听琴香姐的话,走远些去过活。
夏府里人人都道他偷了盗,被严惩了关进柴房,后来柴房失火就烧死了他。他们都当他是以死之人,夏府里在没叫阿丑的奴仆了。
"这脸还是这般丑………"殷子湮轻声言语,眼光落在阿丑的面上,停顿半响又道:"夏府里的可曾待你好的?"
他在夏府里的几日,都是这丑奴在身边伺候着,早见了他身上的伤了,那次又撞见夏府里的少年公子欺辱他。前些日子他拿着锦囊寻来,那身上更是没一块好皮了,若不是救治及时,恐怕这丑奴真是没命了。
"自是有的。"阿丑又想起了刘婶,不仅如此,还想起了二小姐和三少爷,还有从前的总管,他们都是待他好的人。
"日后在这王府里你是自由之身,留在此也没人逼你做奴,你若闲不住就随你了。"
阿丑明白,他是可怜他,也是待他好的人,多半是因他救过他,现在才让他留了王府。要是没那时候的事,这人会看他一眼么?
阿丑沉默着,没应声,殷子湮再没言语了,吩咐了怜儿照看他,随后出了房门。
怜儿来到阿丑的床前,轻笑道:"王府里可没人会欺负你,日后你想走想留自个儿看着办,王爷可给了你自由身了。"
"自由身么 ……"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他本无处去,只得远走他乡,寻个容身之处。现今得人收留,也是那人可怜了他。
"你伤还没好,昨夜又遭了寒气,这伤病是要养些日子了"
昨夜受了寒,难怪今日浑身难受,冷热交替着,头也痛得很,身上乏力,使不出劲。
阿丑昏昏沉沉又睡过去,睡梦里总是梦见许多人,有待他好的,有厌恶他的,来来去去,也没留了谁,都离了他去。
两月过后,阿丑的伤才好得差不多了,要他在王府里闲着,他是不自在的,后来还是去后院干活了。王府里不缺干活的奴仆,阿丑就是到后院去干活那也是轻松着的,没了在夏府时的劳累。就算是这样也比闲着好,他生来就是奴,就是劳碌命,有活干不闲着,他才觉着安心。
在王府里真没了谁看着他就厌恶,也没谁见了他面上的胎记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大伙都很好,时日一长,阿丑也就对王府没了生疏感,方才安了心留下来。
第四十四章
天暗沉着,还不见光亮,阿丑就起身了,先出了屋子,去打了水梳洗一番。随后到厨房去吩咐了,王爷今日起得晚些,早食也晚点送来。
从厨房出来,天已渐亮,这个时辰那人还没起身,还得到房门口候着。
清晨的风淡淡凉爽,伴着花香轻柔,一丝一缕,绕缠而来,沁人心脾。阿丑在房门口站着,鼻间吸着清馨的气息,心头感到无比的舒适。
算算日子,他来王府已有五年了,前两年穆总管还派他到后院干活,干的都是些杂活,没有多劳累,就是每每夜临想了一些人,便是孤独心寂。刚开始时每夜都难入睡,总想着爹娘,想着刘婶,还想着三少爷和二小姐,想着那些待他好的人。偶尔也会记起一直厌他之极的大少爷,他现今才完全明白了,大少爷为何厌他至此。
他到王府的第三年,怜儿出嫁了,那人还赏了好些嫁妆给她,此后那人身边没人了,他也听了穆总管说挑人去伺候。后来过了好些天,穆总管来了,说是让他去伺候着,王爷不喜新人。就这样他在那人身边伺候着,日子也过得快,一晃眼又是两三年过去。
这两年在那人身边都是埋着头伺候,少有想别的,尽心尽力,谨慎着,倒没惹了那人不高兴。他在王府是自由身,没摁什么手印,自然没签什么奴契。
五年前的那日,怜儿领着他回王府,那人对他说了,他是自由身,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他望着那人妖异耀眼的眸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如此明丽光亮,这一看就看了许久。
阿丑正沉思着,房里传了人声出来,他方回过神了,赶忙推门进去。
"王爷可是起身了?"进了房里,阿丑见床榻里没什么动静,帘帐也遮得好好的,便走过去,伸手撩了帘帐挂起。
没敢抬头看床榻里的人,阿丑拿了衣物等着那人下床,伺候他着衣。
"你在本王身边已有两年了,还怕了什么?"随着话语落下,修长白皙的指骨捏着阿丑的下巴,抬了阿丑的头。
阿丑盯着眼前的容色,心叹这人越发之美了,那双眼眸如月般光耀,此时半睁着,带着点魅惑,带着点妖娆。光是这双眸子就是美的,华丽的,令人痴迷了。
阿丑忙移开眼,目光落在那鲜红的唇瓣上,润色,欲滴的红,饱满透汁。谁的唇瓣这般的好看呢?就是美色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阿丑望着望着,胸口跃然起来,面也烧得烫了。在这人身边两年,他埋着头伺候,就是怕看这人,人都喜美丽的,可他就是怕了。一看就心慌,脑子也乱了,所以才不敢正眼瞧着这人。
也正因为是在这人身边呆久了,现今就是见了漂亮好看的人,他也没了以往的惊叹,也不会紧张得面红了。
"去打水来,本王要沐浴。"冰凉滑腻的指骨离开阿丑的下巴,接着就落下话语。
那人吩咐了,阿丑自是去做,等热水拿来了,也是他在伺候着,这两年里全是他一人近身伺候这人。这人许习惯了他来伺候,可这人不知他如今也没习惯,宁可回后院干杂活,也不想在这人跟前不自在。
浴桶里的人在阿丑眼前是朦胧的,白雾绕着,丝丝柔弄,看不清楚人,只有人影在前方。以往也伺候他沐浴,不过都是夜里,点着一盏灯不明不暗,到没什么不便。现今就是大白日,外头亮得很,这里头也是明亮的,阿丑就感到不适了。
"还愣着做什么?"一直不见阿丑来伺候,殷子湮不得不出声,这才见了那高大健壮的男子拿着白帕子过来了。
阿丑靠近浴桶,手上拿着白巾子,慢慢贴上那颀长的背脊,动作轻缓,怕了那人不适。这具身体再不是少年的青涩,柔韧而又多了男子的强硬,修长且挺俊,身体的线条精致而流畅,这美好无比的身体在阿丑眼中还是那样地好看。
擦过背脊,来到那白腻的胸膛上,细细擦洗了,避过两粒鲜红,再滑下去到了精瘦的腰身下,紧实平坦的腹部就在手底下。阿丑不敢再往下了,手慢慢向上移,擦洗着别处去。
那人闭着眼眸,虽瞧不见阿丑的动作,也是知的。阿丑在他身边不是一两日了,从前在夏府里就是习惯了他伺候,后来怜儿出嫁了,也要了他来身边。只是这两年,阿丑还是这般拘谨,还怕离他近了。这倒是有趣了,他还能吃了他?
净了身,殷子湮踏出浴桶,阿丑赶紧站了他身前为他擦干身子,动作时熟练的,可眼是不敢乱瞄的。这事他做了无数次,闭着眼也能做好,放了手上的巾子,拿过干净的衣衫为他穿了,系好腰间带子,阿丑才睁了眼看殷子湮。
那张脸如玉冰透,又染了点红,细腻清润。鲜红的唇瓣此刻正微微弯起,划出姿美的笑,而那双妖色染尽的眸子也带了笑,凝视着阿丑,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
阿丑正拿着外衫为他穿上,他拂开阿丑的手,轻言道:"罢了!先到外间去。"
来了外间,阿丑还继续着刚才没做完的,殷子湮看着他就没转眼。阿丑只觉身如针刺了,难受得紧,便是不自在。他晓得这人一直这样看他,以往就是,只是今日盯着他的时辰比以往长了些。
伺候殷子湮着好装,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外面有人端来了早食。殷子湮吃过以后,对着阿丑说了,今日如有人前来,就对外称他病了,不得出去见客。
"你记好了,今日若有人来就照此说。"
殷子湮的吩咐,阿丑怎敢不听从,今日殷子湮没去上朝,现今又说病了,想来是不想见了什么人。
回了话,阿丑就退下了。
阿丑是殷子湮的贴身奴仆,外面有人来了,若是总管没在也是先来他跟前禀报。午时刚过就有人来了,来人没送帖子,派了个小厮送了一封信。
阿丑看着大门口停着的马车,猜想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了,来了王府门口也不下了马车,还等着谁人去请了么?如是这样,那就是个大贵人了。
阿丑照着殷子湮吩咐的,回了那小厮,那小厮跑回马车前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里面突然递了一封信来。小厮又拿着信来给阿丑,说是他家主子来此,那就是客了,可不能拒客门外,让阿丑拿了信去给王爷。
阿丑只好拿着手里的信去了殷子湮跟前,殷子湮只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信,淡淡说了,"关了门,可回来。"
阿丑不明所以,外头马车里的该是个贵人,这人怎拒之门外呢?
阿丑心里是疑惑的,可不敢多问,还是照着殷子湮的话去做了。
第四十五章
关了大门,阿丑回了苑子,将那小厮说的一一道来,殷子湮只冷笑一声,没说了什么。而后转眼看了阿丑,方开口道:"你可还记得何时来的王府?"
阿丑怎不记得,他来了王府已有五年,在他身边伺候也是两年了,这些他都记得清楚,是忘不了的。
"记得。"这五年在王府里是过得好的,至少大伙都很好,没人厌恶他,也没人躲他远远的。
"可还记得这个?"这时只见殷子湮手里拿着一个锦囊,那质地颜色不复重前,没那时候看着精美华丽,可阿丑还是认得那是殷子湮给他的,被大少爷拿去的。
"怎会………"殷子湮给了他两个锦囊,一个被大少爷拿了去,一直没要回来。一个是他挨打之时从大少爷手中抢回来的,五年前他拿着抢回的锦囊来王府,殷子湮已拿回去了。现如今他手里的虽和他抢回的那个相似,可阿丑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他抢回的那个,是早些时候被大少爷拿走的那个。
"前些天才拿了回来,既是给你的,拿回来了也自然还是你的。"说罢,殷子湮起身朝阿丑走来,漂亮的手指里拿着锦囊,到了阿丑身前,慢慢递过去,只等着阿丑接了。
从前阿丑无数次去大少爷那里想要回来,现今这东西在他眼前了,可他竟是没了那心思,这锦囊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他能接的了。
"你嫌了破旧?"殷子湮挑了眉眼,微微勾唇,也没收手,锦囊就这么递在阿丑面前。
"我………"阿丑看了一眼锦囊,又看了一眼殷子湮,说不出不要的话,言语就停顿了。
"五年前你因何受伤,因何来了王府,本王也晓知。"当年阿丑来时,他也问过阿丑是因了何事弄得浑身是伤,阿丑也没说清楚,后来他猜想是惹了夏府的主子不悦,才会受罚。
阿丑央求他的事,他也办了,邢风回来禀报,说夏府里的丫鬟道阿丑因偷了盗,要被扭送官府。他本就伤重,再送官受点刑,怕是难活了。再者他在夏府的几日,见了阿丑身上伤痕累累,又有人不时欺辱他。才想了个计策,让夏府没阿丑这人,当然也可用别的法子,但那夏府他是不好去的,也不可为了阿丑去。
五年前他就晓得给了阿丑的锦囊被人拿去了,亲眼见了那华服公子捏碎了珍珠药丸,当时是要动手的,然而有人来了,他才作罢了。阿丑被人夺去锦囊,他是没多想,临走之际还是让阿丑收下他的锦囊,对阿丑说了,若有难可拿着锦囊来寻他,他是认的。没想过了许久,阿丑真是拿着锦囊来了,还浑身伤重,留着一口气在。
"王爷是知的?"如是这样,这锦囊是从大少爷那里拿回来的了,可为何现在去拿回来?
"当日你拿着锦囊寻来,本王问了你因何伤重,你也没说了清楚,事后也是去查了才得知,原是因了这锦囊。"他给阿丑的锦囊被人夺去了,他是没多想,竟不知阿丑是因了他给的锦囊才遭了祸事。
五年前阿丑回了王府,他还没想到此事,直到两年前阿丑来了他身边伺候,他方记起了,派了人去查探。得知了阿丑的身世,阿丑的双亲是夏府的奴仆,双亲去世后,阿丑也留了夏府做奴,他自小生长在夏府里,因了面容丑陋,待他还好的人着实不多。
夏府以前的总管,还有厨房的刘婶,皆是待阿丑好的人,除此外自是还有人了。夏府的三少爷和二小姐,也是待他好了,不过三少爷年幼离家,多年不归,而二小姐早已进宫做了太子妃。这样一来,只有刘婶还待他好,刘婶去了,在无人好生待他。
夏府里不止有待他好的人,也有厌恶他的人,夏府的大少爷就是极其厌恶阿丑的了,夺去阿丑锦囊的也是那位大少爷。两年前没把锦囊拿回来是不想为了阿丑去开罪谁,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不同以往,自然能少了些顾忌了。
"王爷何拿回了?"阿丑还是没接锦囊,心里没了曾经想要回锦囊的迫切,现在看着这东西,没那么想要了。
"夏府可不比别的权贵,两年前自是顾忌着,现今拿回来了,你倒不要了?"说罢,拉了阿丑的手,细细摸着阿丑粗糙的手背,将锦囊放进他掌心里。
阿丑动不了手腕,任由他拉着,掌心里的东西还是那样熟悉,只是真不是他该要的。
"你因了这东西挨了打,差些送了命,本王原来不知,你可怪了本王?"他给阿丑锦囊,也是赏他钱财,没想这东西给他遭了祸事,还不止一回。
"怎怪了王爷,是阿丑没藏了好。"阿丑没想这人问了他这话,也没想这人去把锦囊拿回来了,更没想这人今日说话这般轻声。
"命都难保了,你还想着抢了回来,怎不说了是本王给了你的,如此一来,也没人拉你去见官了。"殷子湮曾对阿丑说过,在宫外装着不认得,不让他人得知他。这些话阿丑竟是记得牢牢的,不论是受了怎的打罚,也没提了他一个字。
"王爷曾说的………阿丑不敢忘了。"阿丑捏着手心里的锦囊,想退离殷子湮几步,无奈扣住他手腕的力量他挣脱不开。
"给了你锦囊你遭了祸,赏了你衣裳你也挨了打,倒是本王害了你这些。"夏府里的阿丑他查得清楚,一些小事也明了。
阿丑听着殷子湮的话,惊诧着,锦囊的事还罢了,毕竟因这事,夏府里没了阿丑这人,可因衣裳挨打他怎知的呢?
"那回见你浑身鞭伤,当你是做了错事被主子责罚,没想那大少爷见不得你穿了好的,竟将衣裳都抽碎了…………"若不是阿丑来了王府,若不是再见了阿丑,这么多事他可是一点也不知了。
阿丑一想起那次挨了鞭子,就想起那刚穿了一上午的衣裳就成了碎片,眼里就有些黯然了。如今身上的伤疤淡了,可还是摸得着,一条一条的。
"既是本王害了你这些,你想要那些人如何,只管说来,本王自应了你。"
阿丑抬了眼,面前那张容色如此的美,那眼如妖月魅人,勾着的唇色也是好看的,好看到他想伸了指去抚摸,瞧瞧是否饱满柔软的。
"你想要如何只管说来。"如今的夏府不比以往,要拿个人也是不难的。
"我………不要如何………"如今他在王府里好好的过活,已是满足了,还有什么可去闹的,真要那些欺辱他的人如何吗?那些痛也要一一寻回来?
"你只管说了,夏府里的谁。"
阿丑没言语,只看着殷子湮的红唇,看着那鲜色的血红,忽然又低下头。
"现在不说,以后就作罢了。"
阿丑抬了头,还是看着他泛着笑的红唇,只想伸手去摸了,但他是不敢的,"我………"
"你是要何?"他盯着殷子湮的唇也有好一会儿了,殷子湮怎不知道?只是阿丑在他身边也呆了两年了,阿丑不是一只躲着他么?怕他吃了他?
"我………不要了他们如何………我……"阿丑说不出,心头紧张着,为这人洗身,伺候这人穿衣,这人的一切他早摸过碰过,只是从来没敢正眼瞧过。
阿丑凝神望着,那红唇还在他眼前,更艳色了,也更美了,正朝着他笑。他颤颤地伸出手,手臂越抬越高,往那红唇离近,指腹轻轻落了上面,果然是柔软温和的,像了软和的绵,也像殷柔的花色。
"你倒是越发胆大了?"
殷子湮一发话,阿丑的手一颤,划了柔软的唇瓣一下,只觉指上有点湿润,往上一瞧,血红的唇真染了血了。
殷子湮轻佻一笑,勾起阿丑的下巴,瞧了几眼,淡淡道:"这张脸还是这般………可记得本王从前对你说的?"
阿丑心底害怕了,没仔细殷子湮的话,殷子湮见他如此,只道:"你若生得有我的婢女侍童一半的美貌………许留得住这双眼和这双手了………"
"这双手………"阿丑轻言着,倏然记得了,初遇殷子湮之时,殷子湮说过这话,还赏了他几巴掌。
"可惜这张脸………"纵然他喜男色,也不是阿丑这般的男子,只是没想一直以来阿丑不敢看他是因何了。这呆傻的阿丑见了好看的总是如此,以前见夏府的二小姐不也是么?
"你既是不愿寻那些仇………本王如了你的愿………"
阿丑不明白他是何意,睁着漆黑的眼睛,殷子湮看得一怔,下一刻恢复了笑容,拖着阿丑的下巴,慢慢靠近阿丑的脸。
阿丑只感到唇上一热,软柔压下来,血腥沾了唇里,有点咸味。他不禁伸舌一舔,惹得那人轻笑着,更扣紧了他的下巴。
阿丑呆立着,不知身在何处了,呼吸难耐,手脚都动不了了。过了很久,久到阿丑以为天色都黑了,耳畔有温热的气息,那人说了如他的愿了。末了,那笑声远了,阿丑还恍惚着,耳中只有那低沉魅惑的笑声。
第四十六章
同往日一般,阿丑今日也是起得甚早,天还黑得很,灰蒙蒙的一片,外头不见一丝光亮。
那人今日要上朝,可是要起早的,不能耽搁了。草草梳洗了,阿丑赶忙断着热水到了殷子湮的门前,轻声着,待里面传了声出来,阿丑方推门进去。
进了房里,阿丑像以往一样,得了那人首肯才撩开帘帐,将帘帐挂了金钩,里面的人才下了床来。一头青丝散乱着披在肩背,荡了几缕在脸边,露着半边白皙如玉的面容。鼻梁的弧度挺直优美,再来就是红艳艳的唇,血色饱满,只唇瓣上多了条小口,像是被划伤的。
"你倒是看何?"阿丑正望着殷子湮的侧面,没想他转了身来,那容色冰白华美,妖色的眼明媚慵懒,轻轻弯着的唇红如血,正泛着淡淡微笑。
阿丑连忙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唇色了,一看面就滚烫了,胸口也紧绷着,像是被什么重击了,"咚咚"的声响清晰得很。
拿了华服为他穿了,好生地理好衣襟,手指不时触碰那滑腻的颈子,阿丑是心颤的。手也好几次不稳,差些松了衣襟,乱了步骤。
他站在这人的跟前,贴得近了,也觉得面热,好不容易整好衣襟。再来是系上腰带,这人的腰身修长好看,系上华丽的腰带,更显得挺俊了。
若换做以往,这伺候殷子湮着衣梳洗也就半个时辰,今日倒是用了一个时辰还没好。殷子湮倒是不急,可阿丑就不同了,额上有了汗珠,整个人就是僵硬着的,做何事都比以往慢了点。
阿丑手里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把华亮柔顺的青丝拢好,轻缓梳理着。眼瞄到镜里的容色手就会颤,只好闭着眼梳理着,掌心的青丝是冰冷的,就如了这人的手指一般,淡淡清凉,细腻柔滑。
"今日是怎的了?如此缓慢,在耽搁些时辰,今日本王就不用上朝堂去了。"殷子湮站起身,也不用阿丑伺候着净面了,拿过阿丑手里的白巾子浸到水盆里。
白巾子抚过血红的唇,那道小口显眼得很,阿丑移了目光,昨日的一幕又浮现眼前,这人身上淡淡的香味他都还记得。除此外就记得这人怎贴上他的嘴唇,其余的好像都没了记忆,画面模模糊糊,这人何时离去他都忘了。
"你且好生歇着,不必跟着了。"临出房门时,殷子湮对着阿丑言道。
"王爷不必阿丑跟随了?"阿丑也恼了自个儿今日心神恍惚,脑子里尽是昨日的那一幕,挥之不去。今日手脚也不麻利了,做事缓慢,老是呆愣着,也难怪这人不悦了。
"你这魂不守色的样儿,跟了本王身边还能怎的伺候?"话落,殷子湮就出了房门,守在外的邢风也跟了上去,只留下阿丑一人呆站着。
殷子湮从朝堂归来,阿丑为他更衣换了薄衫,动作麻利了,也不像早晨那样迟缓。偶尔面红,那也是殷子湮朝他笑了,他见了那唇上的伤口,才不自在了。
用过午饭,就有贵客临门了,阿丑见还是昨日的马车,昨日的小厮,忙去禀报了殷子湮。殷子湮只沉吟一刻,对着阿丑道:"去请了贵客来。"
昨日殷子湮就没见客,今日倒是不知为何又见了,阿丑摸不清头脑。也是了,就他那榆木脑袋怎猜得了殷子湮的心思。
遵照着殷子湮的吩咐,阿丑传了殷子湮的话,只听马车里的人轻言着,一旁的小厮就拿了矮凳放了马车前。接着一双华贵靴子就踏了矮凳上,再看这靴子的主人,身着华衣,自尊贵无比。面容俊美,笑也温和,一对眸子如星明,映着光柔点点。看着这人就是舒服的,没来由得令人安心。
待他下了马车,一见阿丑的面,眼中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清明,言道:"你家王爷让了你来迎客?"
阿丑应着声,退了一边,迎着他进了王府的大门。
阿丑心知,这人恐怕是见了他的面,觉着他丑陋了,不明了那人怎让这丑奴呆了身边。阿丑当初也是不明了,可他还是在那人身边呆了两年之久,那人也从没露了嫌恶之色。还常笑了,可阿丑不敢看罢了。
这位华美公子虽看着令人安心,眸子也好看,而阿丑在见了殷子湮那刻,倒没了刚才的想法。前方的人看着高贵,美得华丽,看似没人能近他身,可阿丑就是能,还没了胆怯感。
退回殷子湮身后,阿丑才是真的安心了,那位一身华服的俊美公子在阿丑眼中也就是好看,没了什么特别之感了。
"昨日你没去朝堂,是真病了?"华服公子坐落椅上,喝着刚奉上的清茶,言声道。
"你不是知的?"殷子湮话语轻轻,唇边扯出一抹微笑,阿丑一看,忙转了眼去,怕了在客人面前出丑,给殷子湮丢了脸面。
"你………早听闻你身边有个面丑的奴,今日倒是见了。"华服公子本是要说些什么的,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阿丑身上去了。
"他虽面丑,可看着顺眼,也听话得紧。"殷子湮说的不为是真话,人人都道阿丑面丑难看,可他瞧着就顺眼,也不知是因阿丑几次救他,还是因习惯了阿丑在身边伺候。或许又因瞧着阿丑有趣,时常能解闷,喜看他那不知所措的呆愣样。
阿丑黑漆漆乌溜溜的眼珠子,倒不难看,领他进皇宫的那回,他好生地看了那眼睛。是如夜一般沉静,又像隐了淡淡明辉,这双眼若散发出光耀,会是怎的神态?
昨日亲近阿丑,也是见了他漆黑的眼,才没了顾忌,便想知了,要怎的才能令这双眼光耀。没想那呆傻之人,是真的呆了,那还有何可看的?
"难得你看了他顺眼,别人说的我还不信,今日是信了。"华服公子说的别人是谁,阿丑不明白,殷子湮是知的。
"他人是怎说的?"两年前换了阿丑在身边伺候,阿丑少有随他外出,多是在府里呆着。有些人自不晓得有阿丑一人,那晓得的在外说了什么,他是明了的。
也是他身边从来都是些美貌的婢子,何时有了丑面的奴?外头人自是不明白了。然而他要什么人伺候,可与外头人何干?
"你且清楚了,在此还说来做什么?"男子直视了殷子湮,眼也没转,那面上的笑容如春一般温和。
"今日是有了何事来?"他与这人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厚,幼时亲近过,毕竟那是幼时,怎是如今?
皇室宗亲,哪有谁亲厚谁的?昨日他前来正是猜了他的来意,才不想见客了。今日且又来,是在磨人耐性么?
"如今朝堂里………"华服公子说了半句就停了话语,似乎是多了人在,不愿再继续下去,眼光一瞥,扫了殷子湮身后的阿丑一眼。
"你先退了。"殷子湮扬声道。
阿丑退了下去,守在外面,眼没乱往里瞄,耳也没听了什么。华服公子身边的小厮也是同阿丑一起退出来的,那清秀的脸上没什么神情,眼里带了点不屑鄙夷。
阿丑多次同他对视,他没真露着厌恶之色,就是有那也是隐了眼底。换了以往阿丑看不准,现今在王府呆久了,时时被殷子湮盯着,多少能猜出点什么。别人看他什么的眼神,他是知的。
两人对视着,静静无语,里面时不时地传出些话音,不太听得清楚。阿丑想听来着,又不敢上前贴着门边,那小厮只轻笑着,似乎在看着他的窘迫。他真不好意思了,忙低着头,不去听什么了。
这时,有婢女送瓜果糕点进去,阿丑趁着这会儿,往里面望了一眼,那华服公子离得殷子湮极近。靠在他耳边说什么,殷子湮只冷笑了,眼中透着些阴鸷,唇色艳丽如罂粟一般,染着嗜血冷色。
华服公子说完了话,退身一步,话语声大了些,阿丑听得清楚了,他说了父皇两字。殷子湮也称了他为皇兄,阿丑一听,那华服公子岂不是位王爷?可自家王爷怎不见亲兄弟呢?昨日还闭门拒客。
阿丑正寻思着,里面的贵人出来了,仍旧一身贵气,俊美的面上笑容优雅。走到门边,睨了一眼阿丑,说道:"他看惯了美的,如今换了口味了?"
阿丑诧异着,不明他的话,他可不管阿丑明不明白,淡漠一笑,拂袖而去。
"愣在门口作何?"里面传来那人的音声,阿丑急忙进去,怕了那人等急了不悦。
"他与你说了什么?"殷子湮话一出口,阿丑就不知该如何答话了,那人说什么看惯美的,换了口味,他真不懂了事何意。
"你不说本王也知了,他是本王的兄长,也是位王爷。日后若遇着他,离他远些了,免得冲撞了他。"
阿丑不太懂这些话,可既是王爷吩咐的,他也谨记着。那位王爷面上是有笑的,好看是好看,可那笑和以前的夫人一样,只面容温和,眼底是淡漠的。
第四十七章
春末夏初,天还没那么炎热,丝丝凉风袭来,令人舒心凉爽。
阿丑伺候了殷子湮沐浴,捧了华衣在手,来了殷子湮跟前,为他着衣。
"你先不必伺候了,去换了衣,一会儿随本王进宫。"
阿丑正为殷子湮系着腰带,轻轻的话语飘在他耳边,他忙碌的手一停,似乎不明白殷子湮为何要他跟随进宫去。
"从前不让你跟随左右,并非因了什么,如今你在王府呆了五年,外头认得你的许不多了。"阿丑在他身边伺候,已有两年,这两年他极少让阿丑跟随左右。有也不过是几回,并非因了他什么,是怕了外头熟识他的人认得他,招惹了事非。现今阿丑在王府里呆了五年之久,倒也不怕了谁认得他。
每回殷子湮外出,阿丑是想跟随来着,他是他身边的奴,该伺候他左右。开始他不明白了是因何不让他跟随,后来隐约地知了,现在殷子湮让他跟随,他自是心喜的。
今日皇宫里所设的是君王的寿宴,前些日子君王大病,现今才安康了,此时又正逢寿辰,今日自然有了宫宴。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街市热闹不已,阿丑跟在马车旁,不时瞧着周围的人群。在夏府时,他不常夜临来了街上,后来到了王府,也是少有出府,白日也没来瞧了街市,夜晚更没来过了。
从王府到皇宫路程有些远,这一路上阿丑都瞧着街市而行,心思没放在路程上,到了宫门口也没有累乏之感。
阿丑不是头一次来此,可却是头一次见了这么些达官贵人,马车轿子陆续到来,看得阿丑晃了眼。他没见过这些达官贵人,可那刚从轿子出来的官者他是识得的,毕竟是他曾经的主子,夏府的主人。
夏府的老爷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并不苍老,着深色衣袍,自显了官家之气。阿丑在夏府之时不常见他,一年到头也不过逢年过节,府中忙碌了,阿丑去了前院帮衬着,才得见了。
阿丑一直不知夏府的老爷是多大的官,不过现在见了多人对他恭敬言语,拱手作揖,便猜了定是官很大了。
"有何好看的?"马车停了许久,殷子湮才下了车,这宫门口多的不就是进宫贺寿的官家,何来好看的东西,倒不明了阿丑在看何了。
"王爷!"身后的人声惊了阿丑,阿丑忙转身行礼,生怕错了什么,惹着这人不悦。
"看了何?"殷子湮往前看了,群臣恭维的不就只有一人?那人还是阿丑曾经的主子,难怪阿丑往那处看去。
阿丑没言语,殷子湮淡淡一笑,对着他道:"本王道是看了谁,原是你从前的主子。"
说罢,殷子湮往前去了,邢风跟随在后。见状,阿丑赶紧跟了上去,快步到了他身后,眼不再乱瞧了。
今晚的宫宴设在御花园,没设在正殿,因君王不喜奢华,这宫宴也平常得很,高官自可带了家奴或侍卫跟随伺候。
跟随殷子湮一路行来,不必同了谁行礼,只等着别人来拱手相让,谄媚恭敬。阿丑晓得自家的王爷是皇亲,王爷比别的官大多了,所以才这么多人对他恭敬了。
走过小路,行过长廊,御花园就在前方,那里宫灯明照,有人声相谈。就在阿丑跟着殷子湮往前行时,一声恭言传来,殷子湮停了步伐,阿丑也收了脚。
眼前这人是个美青年,一身锦服,贵气优雅,面容俊美。双唇轻轻扬着,眼里也带着笑意。殷子湮瞧着此人,甚是面熟,后儿记起了是夏大人的长子,如今也在朝为官。他还命邢风去要过锦囊,也曾询问他为何留了锦囊至今,他回了说是认得此物是宫中所有,不敢丢弃了。
殷子湮也不明了他在此作何,问了几句,夏铭只道不见家父前来,来此寻望家父。说了几句,他方注意了殷子湮身后的两人,一人是叫邢风的侍卫,而另一人………那面貌竟和曾经的丑奴相同。那紫红的胎记印在半面,尤为显眼,整不叫人注意了他?
只是这人不是年少,身形挺拔,高大强健,分明是个成年男子。只脸相同,其余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殷子湮瞧着夏铭眼里闪了惊诧,知了他瞧见身后的阿丑了,只勾唇笑着,动身往前去了,也不理会还惊诧着的夏铭。
阿丑也没料到怎遇着了夏铭,五年不见,夏铭倒是更没变,一样的俊美贵气。看着温和了,只不晓得可还是那般心狠跋扈?
阿丑心中有些不安,虽是几年没见这人,可这人以前的狠毒厌恶至今还留了他脑海。曾经的欺辱打罚还历历在目,身上的伤痕到现在也没消退。
"你怕了什么?"走了几步,殷子湮回了头,言声道。
阿丑还记着曾被打罚的场景,不论是幼时还是年少,那疼是渗进骨髓了,如是他没那么丑,会少受些欺辱么?
"王爷………"阿丑沉思着,没察觉殷子湮来了他跟前,等他抬了眼,只盯着殷子湮的容色就不放了,呆呆地望着。
爹临去之时,和他说过,世人皆喜漂亮的皮相,那丑陋就是为世人厌恶的了。所以,像面前的这人,拥有至高的权势,美丽的相貌,人人都对他恭敬,卑躬屈膝,没人敢不从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有几人能是的?
"王爷可厌过阿丑?"阿丑少有这么正声言说,在殷子湮面前他一向胆怯惯了,哪里敢这么对他不敬?今夜是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了什么就说了什么,也不怕会受了什么罚。
"怎如此问了?"白腻的指骨伸过去,捏着阿丑的下巴,微微迫使他仰了面。那脸面的轮廓并没难看,线条冷硬了些,显着成年男子的挺俊。以前瞧着普通,现在是面相棱角越来越分明,眉浓密乌黑,最为好看点的就是那双眼了,眼珠漆黑亮泽。
以前还是少年,身子和脸都还没张开定型,现在不同了,自有了变化,不比五年前了。
"这脸………"这脸若没了胎记,不说会有多好看,也不会这样不起眼。有心人若仔细瞧了,也不会觉着难道了什么。
"本王若厌你,你还能呆了本王身边伺候?"说到厌恶他,也是当初见他紧抱了自己,还睡得挺香的,一张丑面还带点笑,似在睡梦里遇了什么好事。顺手甩了他几个巴掌,一脚踢下床去,才见他醒了。醒了便醒了,还是一脸呆傻,便是忍不住要剜他双眼,断他双手的,后听他所言,才作罢了。
除此外,没什么厌他的,后来又几次遇着,知了他生性,哪里还能厌?不仅不厌了,还觉着他有趣。
"如今你是王府的人,谁人敢动你?遇着谁也不必怕什么。"刚刚遇到夏铭,看得出阿丑是不安的,既是那夏铭得知这个阿丑就是曾经的阿丑,那又如何?他敢拿阿丑怎样?
阿丑心里想着王爷说的是,他再不是夏府里的阿丑了,如今是王府里的人,同夏府没一点关系了。
春末初夏,御花园里虽没百花盛开,争妍斗奇之景,那也是美的了。光是华美楼亭,精雕的玉石也够人欣赏的。再不说各类形态不一的灯明,有花有物,色彩也不一。高高照着,便是明晃晃的,斑斓耀眼。
前方摆了酒桌,酒桌上无不是佳肴美酒,此时已有人落座了,就等着皇上亲临了。
殷子湮的位置在上方,离皇上的主位不远,阿丑没见过当今圣上,现在跟随他身边,可得一睹龙颜了。
对面有空着的酒桌,空桌下方坐的是那日去王府的男子,是位王爷,殷子湮吩咐了他遇着远离了,免得冲撞了他。阿丑谨记着,转了眼光回到空桌上,阿丑不明了那是何人的酒桌,一直不见人来。
正悄然寻望着,不料瞄到对面远处酒桌上的一人,那人离阿丑远着呢!可阿丑就是认得他,夏府的大少爷,夏铭。
阿丑还是有些不安,忙转了眼,不再看了谁。然而那远处的视线好似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夏铭今日见了他定是疑惑不已,所以才一直瞧着,是想瞧出些什么来么?就算瞧出什么来,那又如何了,他不必怕他什么的,如今他不是夏府里的奴。
夏铭一直望了阿丑,越看越感到诧异,慢慢地好像理清了什么,但不敢确认。顾忌着阿丑的主子他没敢上前去,若是他的主子不在,他倒想上前看看这是何人,怎与那丑东西如此相像。
皇上亲临,宫宴方开始了,阿丑只见了皇上一眼,就不敢看了。龙颜威严,不是什么人都能直视的,皇宫里的规矩以前他不懂,在王府里时常听穆总管教导,也是懂了不少。现在跟随王爷进宫,更该谨慎了。
龙颜也就和一般人的一样,没什么不同,只是看着威严而有气势,少有笑意。
对面空着的酒桌也有人来了,坐落的有一人是女子,一人男子。那男子一身华衣,气度非凡,浑身散发尊贵气息。眉眼英俊,面也好看,就是没什么神情,整个人就是冷峻的。
他身旁的是位着华美宫装的女子,肤如冰雪,眉眼细致,樱唇丽色嫣柔。那张脸是美丽的,也是阿丑熟识的,那不就是太子妃么?
如此看来,同她落座的是当今的太子了,也只有这般尊贵的男子才配得上这美丽的女子了。
阿丑记起幼时的二小姐,二小姐是最温暖的人,二小姐常拿了好吃的给他。二小姐在大雪天里对着他笑,那笑颜阿丑记了好久,到现在也不曾忘。幼时被大少爷打了,也是那雪白秀丽的小手朝他伸出,拉着他起身。
阿丑的眼里只有幼时的二小姐,直到对面的太子妃朝他看来,他也没转眼,还是身前坐着人出了声。
"太子妃纵然美丽,你也不该当着太子的面盯着不放了。"身前有轻轻的调笑声响起,阿丑马上低了头,垂下眼。阿丑不知不仅是太子妃,就是太子也朝这边望过来了,只是他低着头,没见着罢了。
宫宴上众人献了庆寿之礼,一会儿就有丝竹声悦耳,妙曼的长袖舞起,群臣与君王共饮。可没过多久,年迈的君王不甚酒力,再加之大病初愈,早早离去了,剩下众人饮酒赏舞了。
"你在此候着,不可随意走动,邢风也在此,你不必怕来什么。"殷子湮站起身,轻声言道。
阿丑回着话,老老实实地站着,不知殷子湮去何处,而那下座也站起身的公子正往这儿走来。顿时阿丑就知了殷子湮因何离去了,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楚公子。
近看他的容颜更是美了,就如了今夜天上的皎月,美柔明丽,带点艳,带点优雅。
楚公子是王爷的伴读,自小和王爷在一处,感情亲厚。阿丑一直以为楚公子和王爷是分不开的,可楚公子有好些日子没到王府去了,也不知因了何。
第四十八章
殷子湮离席,吩咐了阿丑和邢风等候着,宫宴还继续着。阿丑望了前面,已有几桌的大臣醉了酒,然而太子与太子妃还在宫宴上,那些醉酒了的大臣也是不敢离退回府的。
阿丑不敢盯着太子妃看了,目光落在殷子湮落座的酒桌上,又想了楚公子。王爷和楚公子离席,不知去了何处,吩咐他与邢风在此等候,那要何时才回来?
月儿高高挂着,莹波透彻,亮丽晃眼。清风淡淡,伴着凉意花香,各种香味聚了一块,便是浓郁的,呆带着甜腻迷醉。
阿丑只一心等着他家王爷回来,没见了有一人正往这儿走来,直到那人离了他几步远,出声言说着,阿丑方转了身去。
面前的人正是那夏铭,阿丑一见他,心就不安,不过面上倒还是镇静着的。
"清王殿下不在此?"夏铭一脸温和,唇边带着一抹笑,眼光直直落在阿丑面上,不冷不热,就是细细打量着。
阿丑与他对视着,故作不识,只开口道:"王爷不在此处,不知大人前来为何事?"
"倒也不是了,他可没你这么有胆。"夏铭话一出,阿丑胸口就涌了恨意了,以往的种种浮在脑中,这人是如何欺凌打骂他,他又是如何忍了。
在王府的这几年,过得是好的,早些年受的那些苦,只当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无奈这人真要他想起,真要他有了恨意。
"大人无事还请回了酒桌。"阿丑没出声,身旁的邢风先言道。
夏铭扬着笑,好似没听了邢风的话,自顾道:"倒不知清王殿下怎带了个丑面的奴跟随身边…………"
那语调高高扬起,说得极慢,正待往下说了,一道清和声音插了进来,"夏兄原是来了此,我道怎一转眼就没了影了。"
来人是位年轻男子,面容清丽,带点阴柔,双唇弯着笑,话语间尽是戏谑之意。他先朝了夏铭走去,待看了前方的阿丑,面上微微诧愕。末了,靠近夏铭,小声言道:"从前问你要他也不过是玩一回罢了!你竟小气不给,道他被火烧没了,如今他不是好好站了此处?"
夏铭闻言,唇上有着冷笑,言道:"不知是不是了,我也不知了他到底是何人。"
两人说得不大声,可正好让阿丑与邢风听了,邢风不屑于看此二人,眼眸一如既往地冰冷。面也无情,浑身散发着寒气,只觉此二人该是市井里游乐的纨绔子弟,不该是了朝臣。
这陌生男子刚来了此处,阿丑没认出他,等他说了那些说,阿丑慢慢就记起了什么。五年前在那醉霄楼里,不正是此人剥了自个儿的衣么?还想划破了他的裤子,要他光了身子。后来他逃了出去,大腿还遭了一条口子,过了几日才好了。
当时他是不懂了,这人怎如此羞辱他,要剥他的衣。就是再怎么厌恶了,也是像夏铭一样打罚罢了,怎要他光了身子?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让多人看着。
受不住羞辱,他才夺门而逃,才撞了殷子湮,跟着殷子湮回了皇宫里。回了夏府,自免不了一顿打,那顿鞭子抽在身,是真的痛到骨头里了,那是撕扯着心的疼痛。
俊秀男子的眼扫在阿丑身上,久久没收回,如今的阿丑比年少更挺拔英俊,除开那张脸,那身子在他眼中就是好看的。
"夏兄!你莫哄骗在下了,他不就是你府里的丑奴么?怎不是?"五年前的阿丑和现在的阿丑差别不大,就是人精神了,身子挺俊了,好看了。那脸还是那般,一大块紫红胎记印着。这人不是那丑奴,还能是何人?
"你不信便罢了!那丑奴早被火烧了灰烬,而今这人是谁我是真不知了。"夏铭冷冷笑着,他就是疑惑了,才想来探个究竟。
"夏兄之言,我便是信了。"俊秀男子说着信了,心头是不信的,这挺俊的男子分明就是去年前的丑奴,哪里不像了?就是那胎记也是在的。
夏铭寻思着什么地方不对劲,又找不出头绪,一直盯着阿丑,没移开眼。那俊秀男子也是,不过他是没寻思什么,只是想看了阿丑的身子,目光扫来扫去,就是不收回去。
两人各怀心思,正巧那离席许久的人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那楚公子。
"此处甚是热闹,不知谁邀得各位大人来了?"月下的人容色如冷玉,眼神妖异华丽,那唇轻轻勾着,鲜亮丽色,像血色一般殷红。
"王爷!"邢风先行了礼,再退回殷子湮身后,阿丑也跟着行了礼,规矩地退了身。
"不知各位大人聚了此处作何?难不成有事与本王相商?"殷子湮挑了眉眼,眼中有些阴鸷,接着道:"今日是皇上的寿宴,在此不该谈论他事。"
"王爷说得是,今日是皇上的寿宴,这宴也快散了,该是回去了。"夏铭言罢,上前拱手作揖,继而道:"扰了王爷,还望王爷莫怪罪下官等人。"
"你等有何罪本王自清楚,无事就回了吧!"
殷子湮这话,两人听着心思不一,夏铭一听就是这清王殿下是认了他有罪了,他再回想了阿丑,又看了一眼邢风,忽然大悟了,明白了什么。
俊秀的男子是以为得罪的清王,可他是何时得罪的?这他是真不知了。
宫宴散了,朝臣王侯都陆续出了宫,回了府。
跟随殷子湮出了宫门口,马车就等着了,殷子湮上了马车,那楚公子也跟着上去了。出宫的路上,两人没多亲近,也不言语。刚刚殷子湮回了席位,楚公子也来了,面色是美的,就是隐着些什么,唇是红艳艳的还肿着,阿丑一看就明了他们作何去了。且又记起那日两片温暖柔软落在他唇上,细细允着,就记得这些,之后的他是真不记得了。
回了王府,阿丑就忙着伺候两人更衣歇息,半夜才回了屋睡下。
到天不见亮的时候起身了,往常一样到殷子湮的房门前候着,只是今早不用以往,里面演着他曾见过的戏码。当初还年少不明白这些,这五年在王府里,楚公子一来,屋里就有那好听的呻吟响起。
阿丑也习惯了,只是还不知男子与男子如何在一处,每回进去伺候,已是完事了。他就是没了年少时的羞意,想看了什么也是看不了的。
楚公子也不是年少了,嗓子没那么细腻了,可就是过了五年的光景,楚公子还是美好的,那音容笑貌没减半分。就是嗓子没了少年的细腻,那也是清透得如水的,每每听着是另一种味儿。如此时的呻吟,似轻似柔,绵长萦绕,听得阿丑都面红了。
阿丑也不是头一回听着好听的男子嗓音,兰倌就是唱曲的,也好听着。阿丑还是觉得楚公子的嗓音比兰倌的美多了,兰倌还在的话,成年了嗓子未必有那么好。
半刻钟过去了,房里的呻吟渐渐低了,里面传了人声出来,阿丑端着热水盆推了门进去。
一进门去,有人撩了帘帐下床,阿丑没看了,垂下眼。走得近了,还是见了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肤色粗细都恰到好处,好看是好看,但是双男子的腿。一件单衣划过眼帘,白长的腿被遮掩了,那人言道:"不必你伺候,你出了外面候着。"
这话音轻缓如水,同刚刚的呻吟一般,清柔媚人,但没刚刚那样妖娆,多了些冷。
阿丑放了水盆,遵照他的吩咐,还没走到门口,帘帐里就有人出声了,让阿丑伺候着楚公子,送楚公子回府。
阿丑不敢不听从,回了身来,就要去伺候楚公子梳洗。楚公子还是笑容温和,没推拒了,任由阿丑来伺候他。
楚公子散着一头青丝,荡了几缕在脸边,丝柔细细轻晃,衬得脸更艳美。他只披着一件单衣,那颈子胸膛都露着,衣衫没遮住,浅红印子着烙在肤上,一点一点,像是红梅落了雪里。那没被衣衫挡尽的腿也是是好看着的,就是太白腻了,不像男子的腿。
伺候了楚公子着衣梳洗,阿丑谨遵殷子湮的吩咐,送了楚公子回府。等他再回王府之时,殷子湮起身梳洗好的,该是要去上朝了。
阿丑进了房,殷子湮着了朝服端坐着,见了他方问道:"可送楚公子回府了?"
"回王爷的话,已送了楚公子回府。"楚公子一向是笑颜淡淡的,这几年他来王府里,阿丑也看得出来楚公子不与谁亲近,除了王爷一人。
殷子湮听了阿丑回话,沉吟一刻,随后对阿丑言道,此后都称楚公子为大人,不能再叫楚公子了。阿丑想问来着,可一想楚公子是在朝为官,自是称大人了。楚公子再不是当年的伴读,而今是朝里的重臣。
第四十九章
天气并不炎热,才初夏的季节,高空的太阳没那么炙热烈焰,倒是温和着的,晒在身就是暖的。
王府的后院,高阳下的空地上,一人正空手练拳。那练拳之人下盘稳健,出拳有力,浑身都是刚强之气。每拳一出,既是风声作响,可见那拳力有多猛烈了。
练了约莫个把时辰,他才收了拳脚,歇了口气。
天虽不太炎热,可练了一会儿拳全身都是湿汗了,脱了衣衫,光了上身,倒是凉爽了许多。拿了布巾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他仰头望了望天色,快申时了,再练一会儿可得回王爷身边伺候了,也不知王爷午歇起身了没。
放了手里的布巾子,阿丑准备再练练拳脚,正当他打稳下盘,快速出拳时,一声调笑传来。阿丑停了手,往前一看,那人正站了不远处。没着长衣华袍,只穿了练功时的短衣,全黑的短衣精致简练,看着就是质地上层的料子。领口袖口皆是红艳的丝线滚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束腰的宽带裹紧那人的腰身,更显了高挑挺俊。阿丑看着他这身装束,心道王爷是要在此练武么?
"邢风总是没白指点你了,倒有些长进。"殷子湮慢慢走向阿丑,出声言道。
"多得邢侍卫教导,阿丑才会使些拳脚。"这话也是真的,五年前阿丑伤重,后来伤好了,身子没以前健壮了。殷子湮就吩咐了邢风教阿丑练武,阿丑是少年的年纪了,身子骨长硬了,不适合练武,要练好功夫有些难。邢风就教了他些简单的招式,可作防身之用,也可强身健体。学了这些,就算身手普通,也是能自保,不对上高手,多少能对付一些宵小之辈。
"邢风也教导了你几年了,本王却还不知你练到了何程度。"说到此,殷子湮停下话语,明丽的眼眸扫在阿丑身上,打量几番,接着道:"今日也无事,不如你来与本王切磋切磋。"
"王爷!阿丑学艺不精,武艺平平………"
阿丑没说完,殷子湮就道:"不过是试试你的身手,这有何怕了的?"
试试身手,说道强者弱者,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就阿丑那几下拳脚怎是殷子湮的对手,不说他二人交手阿丑能过几招,就是殷子湮有意让了阿丑,那也是阿丑败下。
王爷的命令阿丑不敢不从,就是每次出拳少了些力道,他明知不是殷子湮的对手,也伤不了殷子湮半分,还是收了力,速度也比刚刚慢了许多。
"这力道软绵绵的比女人不如,邢风白白教导了你几年!"殷子湮冷哼一声,只一招就擒住了阿丑,那眼神冷如冰霜,看得阿丑一愣,心下晓得了这人不悦了。
"你再如此糊弄本王,就等着鞭子伺候!"殷子湮甩开阿丑,长身玉立,就等着阿丑攻来。
阿丑怕他真赏他一顿鞭子,也晓得他是真的不悦了,凝神一刻,才道:"阿丑必竭尽全力,不令王爷失望。"
殷子湮找阿丑切磋,要试试阿丑的武艺,从一开始到现在明显是让着阿丑的,一招一式像是逗着阿丑玩。阿丑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真是竭尽全力了,可也没动得了殷子湮半分,就是连他的衣角也是没摸到。
高阳下的阿丑赤着上身,强健的背脊被烈阳晒得发红了,汗珠滚落下来,在阳光下闪着些水光。面上也是汗珠滴落,眼中有些疲惫,出手的招式纵然急速凌厉,竟摸到不到那人的衣角。
他也不知是打了久了,只是那人不言语,他不敢停下,只好拼了力去攻击。就在他看准时机击中那人时,不料一颗汗珠落了眼里。眼帘里不清不楚的,动作失了方位,错了时机。反被那人擒住手腕,狠劲施力,他只觉腕子许快断了,锥心的疼。
"就这般本事,也只在本王身边做个伺候的奴了。"殷子湮冷冷言笑,手劲越发收紧,满意地看着阿丑一脸的隐忍痛楚。
阿丑是疼着喊不出了,声音都憋在喉咙里,眼睛被汗珠打湿了,半睁着,就是瞧不清那人的面容。
殷子湮瞧着他隐忍痛楚的面,像是坚韧的,又像是脆弱的,那姿态看着就想让人再加重手劲,再让他痛一点。那漆黑的眼睛半睁着,有一层水雾迷漫了,黑漆漆的,乌亮乌亮的,像只猫儿的眼。幼时见过母妃宫中养的猫,每回他去那儿,那猫儿不是就睁着这乌溜溜的眼睛蹭在他的腿边撒娇么?
他记得那是只黑猫,不过后来母妃嫌它晦气了,命人打死,丢了出去。此后,少见了猫儿,就是有那也是雪白优雅的猫,多半躺在小姐夫人怀里的,看着就漂亮。也不知母妃那时怎养了只普通得近乎难看的黑猫,那猫是不怎好看,不过形体的弧度修长美好,也算能入眼了。
现在这人的身形也是挺拔的,强健的,修长而高大。结实的胸膛,汗珠滑过肉色,湿润莹莹。腰身颀长精壮,看着韧性十足,就不晓知是否能软柔。
再转了眼还看阿丑的眼,那就是迷着一层水雾的,他怎知阿丑是睁不开了,实在没了法子,只得这样瞧了他。
"王爷………"这喊声小的很,其实是阿丑痛得受不了了,硬生生从喉咙里憋出来的,这在殷子湮听来又是另一个味儿了。
额上的汗水直往眼中流,阿丑是难受极了,一直想抬手擦了去,就是手动弹不得,身子也动不了。
"倒有些看头………"有人喜强壮的男子,他是不喜的,就是爱男色,也爱楚煜非那般柔软细白的男子。不仅脸能瞧,身子也是好看的,大多喜爱男色的不都是爱些美丽软柔的男子?
像这健壮高大的男子也没想有人喜欢,可五年前不就
有人想要这强壮的身子?在那醉霄楼,这人还被剥了衣,被人追得撞进了他的怀里。
"本王便试试,也看这双眼还能怎的好看。"
阿丑的手腕还痛着,眼前迷茫不清,有温热的气息靠近,温暖软滑落在他的嘴唇上,湿软的舌尖探了他口中,他方明白了王爷是在做何了。
阿丑不敢动,身不敢动,头不敢动,唇舌也是僵硬的,更不敢乱动了。
"倒是软的………"一只手贴了阿丑的腰腹,细细摩挲抚摸,力道轻缓,不时揉捏着。
唇上的温热一离开,阿丑得透了点呼吸,那人在他耳边轻言,下一刻又吸吮着他的嘴唇,令人呼吸难耐。覆在腰身的手愈发使力,捏得有些疼了,阿丑还是不敢挣扎,也挣扎不了。
上回阿丑是呆愣了,没记住亲吻是如何,这回没呆愣,可呼吸不顺,胸口闷燥,头也开昏沉沉的了。
那人离开了他的唇,低声笑了,"你不会便罢………本王教你………"
接下来的一切阿丑是真真记清楚了,原来男人与男人就是这样亲嘴的,那滋味软软柔情,有点甜,有点美。胸口仍是燥热着,但呼吸顺畅了许多,身子上还有一只手在游移,那手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炙热滚烫。
阿丑从没这般感受,这感觉是陌生的,二十年来从没有过的。与人亲吻是这般美好么?直叫人不想分开了,所以,以前那夏铭才喜欢搂着兰倌亲嘴了。
这回阿丑是记清楚了,这唇舌的美好,可恍惚间手腕不疼了,身子能动了,唇上的甜腻离去了。阿丑不禁擦去眼里的水湿,看清了眼前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穆总管。
"王爷!有人送了帖子来,可是要请了进府。"穆总管拿了帖子过来,交了殷子湮手里,殷子湮看了帖子,言道:"来者是客,怎好拒之门外?"
穆总管走后,殷子湮回身看了阿丑,没想这奴是丑,浅尝了一下,这滋味却是不错的。身子韧性不错,手感极佳,摸着就是美的,只是若能除去那胸膛上的疤痕,许会更好了。
刚刚那乌溜溜的眼,被水打湿了,真是另一种姿态了,明亮中带点坚韧,带点软柔,有点脆弱。让人不忍伤他,又让人忍不住伤他。
他只想逗弄他玩乐,试试他的滋味,没想下腹的东西硬了。
他何曾对了这丑奴也起了兴趣,还动了情,欲了?想到此,殷子湮挑了眼,双唇鲜色无比,润红如血,勾着就是好看的。
阿丑只看了他的唇,就面红了,身上还在燥热,下腹也难受,但他不明白是因何,只忍着。
"你不必跟去了,回了屋去净身歇着。"他竟对着满身的湿汗的丑奴动了情,欲,这本不是他所想的。
阿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离去,方才唇舌交缠,是如此亲密,这会儿就是厌了他?
阿丑低头下视,满身的湿汗,这身子有味儿了,得去洗干净了。
回了屋子,阿丑没到井边打水冲洗身子,到了厨房去烧了一大锅热水。他的房里是有浴桶的,只是他从来不用,都是到井边洗身,要不就是冬季寒冷之极了,才用过几回。
拎水几桶热水倒进浴桶里,又打了冷水来调温,温热适中了,阿丑才进了浴桶里,好生地洗净身子。他不常用浴桶,终是用不惯,不过不想那人厌了他,还是得习惯了。
第五十章
殷子湮没要阿丑跟随,换了衣就独自来了前厅见客,这客他不熟识,也只见过一面。
还是前些日子在大殿之上封赏武举之时见了,那人不过年少,却是今年的武状元。授御前一等侍卫,不过后来并没跟随皇上身边,另派了他去别处任职。皇上寿辰,他正在外行事,且回不来,才没出现在在宫宴上。
殷子湮晓得他的身份,不止是今年的武状元,他还是夏府的三少爷,夏梓晏。
厅堂中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美,气质清华,身姿修长英挺,真真是个美丽的少年。美丽少年一见他到来,忙朝他行礼作揖。
"下官拜见王爷!"
面前的人虽是年少,但有一身的沉稳之气,就是那面容上的恭维之笑也没令人厌了,倒是多了些好感。
"早几月你且入了朝廷,也不见你来与本王熟识,今日怎来拜访本王了?"夏梓晏不是前几日才入得朝廷,是前几月了,今日怎来了拜访?这不叫人诧异么?
"下官入得朝廷也不久,早些日子被派遣公务,此时才来拜见王爷,还望王爷莫怪罪下官。"夏梓晏只淡淡微笑,如水的眸子巡视了殷子湮身边,没见什么,就只有一年老的奴仆在。
"你来此了,就是敬着本王了,本王还有何好怪罪的?"一般朝中新上任的官员,不论官职大小,多是来拜访他,就是不来也是必会送礼。当然了,若是换了别人的门生,就是不同了,譬如那些拥护太子的那派老臣。他们若举荐的人才,是不会来了他的府邸拜访的。
今日来的夏梓晏,不仅是武状元,还是太子妃的胞弟,那不是太子那边的人了?竟会来此拜访他,倒是叫人不忍猜疑。
"这是下官在沧州之时偶然得的,还请王爷笑纳。"夏梓晏奉上之礼不过就是贵重的珍品,殷子湮见得多了,也没多瞧几眼就命穆总管收下了。
夏梓晏见状,也没多言语,面上还带着笑,一双如水的眸子清清荡漾,来回地扫了后堂,就盼着谁从里出来了。
"这王府就是如此了,可有何好看的?"殷子湮弯着笑着,妖异的眼明丽耀光,容色又美得绝艳,这一笑更是美了,夏梓晏也不禁一怔,不得不承认这位王爷真是如传闻一般的美。
"下官从未来此,见了王府的气派,不禁多瞧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莫怪。"在朝堂里,他见过这位王爷,也知了他的美,只是这样的人身边会有那般人么?
高贵美丽的王爷,身边会有丑陋之人存在?这是难料的,别人所言他不信,定要亲自来此一见,不想这王爷身边并没那人。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都是些官话,不过是客套而已。天色渐晚的时候,殷子湮留了夏梓晏用饭,是想看这夏梓晏到底来此作何。夏梓晏应承下来,只想再寻一寻那人是否真在此处。
这边阿丑早洗好身了,光了身子出浴桶,穿衣时见了腰上腹部有些淤痕,腰侧的痕迹最明显。看到此,阿丑胸口就燥热,心跳速跃,面也开始滚烫了。他还记得那只手是如何覆在他身上的,又如何游移,只是力道大了,到后面身上就疼痛了。
那唇齿相依是如此美好,只叫他沉迷了,心也紧绷着,不敢再那人手下挣扎,也忘了如何挣扎。
天色已晚,还要去伺候王爷用饭,阿丑穿好衣,束好发,就出门了。
刚出了门,就遇着穆总管了,穆总管告知阿丑,晚饭不用他去伺候了。让他自个儿去厨房吃了饭,晚些时候再去伺候王爷。
今日府中来了客人,阿丑是知的,只是以往不都是他在王爷身边伺候么?府里有什么客人他是不能见的?以往的官家贵人前来,他也是呆了王爷身边,今日为何不让他伺候了?莫不是真厌了他么?
阿丑怎的也想不明白,吃了少许饭菜,就再没胃口了,回了殷子湮苑子,就在屋外候着。
夜临了,阿丑进屋去,把灯火点着,就在外间等着王爷归来,这一等可等了好些时辰他家王爷才回来了。
殷子湮望着阿丑的脸,还是觉着是丑的,不好看。这样的人,还有人寻他寻到王府里来了。
今日那夏梓晏,说是来拜访,这留他下来,再察颜观色了一会儿,方知了他哪里是来拜访的?不过是想寻个人罢了!说着王府里的好,探着王府里的人,只问他身边怎没伺候的奴,这还不明了?
殷子湮任由阿丑伺候着,梳洗更衣,躺了床榻。阿丑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眼中,他只盯着阿丑的眼,阿丑的身。末了,开了口道:"你且过来。"
阿丑已将灯芯挑小了,就要出去,回屋歇着。王爷这会儿叫他作何?方才回来,那容色美丽且是笑颜着的,阿丑就是觉得今日的王爷不同往日,得小心伺候了。故而阿丑一直不敢说话,服侍他也谨慎着,怕做错了何事,惹得他恼怒。
殷子湮躺了床榻,就等着阿丑过来,阿丑只当是他有事吩咐,几步就走过去了。来了床榻前,阿丑轻声言说着:"王爷还有和吩咐,阿丑马上去做。"
"脱了衣裳。"殷子湮躺在床榻上,斜眼瞧着阿丑,殷红的唇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妖魅,有点勾人。
阿丑的眼光落在他的唇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望着,直直站在床榻前。殷子湮冷的眸子,言道:"本王叫你脱了衣裳,你愣着作何?"
"脱了衣裳?"阿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穿得好好的,为何要脱了?再说了,让他光着身子在这人面前他是不愿的,这人今日到底是怎的了?
"你不动本王来帮你了。"说着,殷
子湮就起身了,手摸到阿丑的腰间,扯了阿丑的腰带。阿丑一惊,赶紧抓紧了衣衫,急声道:"王爷要做何?"
"做何?"殷子湮低声轻笑,俯身过去,在阿丑耳边道:"今日下午做的事你可喜欢?"
"我………"阿丑听言,面红耳赤,话语到了喉咙里就被卡住了,愣是说不出来什么。
"是不喜欢了?"殷子湮已脱了阿丑的衣衫,一只手摸进衣里,细细享受富有弹性的皮肤,不算多光滑,摸着就是令人舒服。
腰身也柔韧,也好揉捏,质感不错,紧实而有韧性,令人爱不释手。
"王爷!"阿丑按住殷子湮的手,亲吻是美好,可不用摸了身吧?再者,他身上多是丑陋的疤痕,有何好摸的。
"你可喜欢本王这样待你?"温热的气息落进阿丑颈里,阿丑感到浑身都燥得厉害,呼吸有些急促了,他分不清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这人这般待他,他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可喜欢本王亲你?"衣衫里的手放肆地摸着他的身,湿热的气息贴了他的颈子,倏然间颈上一痛,阿丑的身子一颤,心更紧绷起来了。
"王爷………"阿丑抬着眼,看着殷子湮,那灯火下的面容真是美了,这样美的人为何待他这般,怎不嫌他丑么?
"还记得楚大人么?"殷子湮调笑着,轻声问道。
阿丑点点头,身子不敢移动半分,眼中尽是羞意。殷子湮一看了他的眼,手就移到他的裤头,解下裤带,滑到他的臀下了。阿丑没被人这样摸过,从来没有,就是曾经刘婶为他上伤药,也是没这样过的。
"你记得也好了,今日来做些好事,你可得听话些。"
阿丑这时懂了,王爷是要和他做那事,从前同楚公子做的那事。每次听着楚大人呻吟,他就以为做那事是快活的,若是不舒服,楚大人怎那样呻吟了。只是为何现今王爷要和他这般,他倒是有些怕了。
白日在后院,同阿丑亲吻一阵,就硬了下,身。这是以往没有的事,就是同楚煜非在一处也没那么急切,今日倒是像个饥渴难耐的毛头小子,竟想压了这丑奴在身下。
殷子湮不过是再想试试,对着个丑奴,真如下午那般动了情,欲?
"听话些,自个儿脱了衣,让本王好生瞧瞧。"殷子湮引诱着阿丑,只让阿丑听话些,轻言细语的,柔情得很。
阿丑也真听了话,只得脱了衣衫,就不动了,身上极为不自在。就这样在殷子湮眼底下站着,面红得可以滴血了,眼都不敢抬一下。
"裤子也脱了。"殷子湮躺回床榻,轻言着。
阿丑是不好脱得,可是那双耀眼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他只好伸了手去,缓慢地褪下长裤。就这么光着身子,赤,裸裸地站在殷子湮面前,手脚不知该放哪儿,眼低垂着,不敢再看那人。
殷子湮的目光扫在阿丑身上,这是具成年男子的身躯,高大健壮,四肢颀长有力。肤色是麦色,上身有结实宽厚,就是胸膛上满是细细的疤痕,有些碍眼,但并不影响手感的质量。
精壮的腰身下,胯间的那玩意儿倒是白了点,软软的垂着,安分得很。那双腿也笔直,此时站得直挺挺的,不算多好看,就是还顺眼。
"转了身去。"殷子湮懒懒开口,还算是满意了这身体,就是还没看完全而已。
"王爷………"阿丑早已僵硬了身子,那双妖异炙热的眸子一直紧盯了他的身,他怎能自在的起来?
"你不听话了?"殷子湮声一冷,阿丑就照做了,转了身躯,临转身时双脚不灵活,差些摔了,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子,没出了丑。
背过身去的阿丑更加紧张了,没转身之前还好,还能知这人是看着他的。转了身就不知这人何神情了,也不知这人会做何。
阿丑的后背也是厚实的,背脊挺直,线条流畅,灯火映来,肤光亮均匀。那窄臀还算挺翘圆润,弹性应是好的。
"你过来本王这里。"殷子湮看够了,是顺眼的,让阿丑来了他床榻里。
阿丑不敢,还是他一把拉了阿丑上床,阿丑就这样躺着,似乎任人宰割。殷子湮只摸着他是身,欣赏他隐忍的表情,最后强迫了他睁眼,看着他的眼,还是忍不住加重手掌的力道。
殷子湮没脱了衣衫,可是就是亲吻几下,蹂躏了这强壮了身子,身下就发烫了。他猛然一惊,方停了手,渐硬的东西就贴在阿丑的大腿根,真想冲进这人的身子里,肆虐地冲撞。
"王爷………"阿丑也发现了王爷的反应,怎王爷的那活儿滚烫挺,硬,这是叫怎么了?
"让本王抱一会儿。"这回是殷子湮隐忍了,翻身抱着阿丑光裸的身子,手臂收得紧紧的,勒得阿丑腰腹生生疼痛,可阿丑不敢言,就由着他了。
夜深了,也寂静着,室内的灯火微微燃着,床帐没有放下。阿丑睁着眼转头向窗外看去,黑漆漆的夜,空中有明月映照,明晃晃的,皎洁柔和。
阿丑动了动身子,看着枕边沉睡了面容,紧闭了眼帘,长卷的睫毛。挺直的鼻,鲜红的唇,优美的下巴,这面容怎是这般好看呢?
莹白的肤色,看着细腻光滑,阿丑不由得伸了手,指尖轻抚着,这面滑腻得很。只摸了一下,阿丑就收回手了。
躺了这床榻,鼻间吸着的尽是这人的气息,淡淡香味,似有似无。阿丑是睡不着的,眼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一直睁着,到了快天明他也没睡。
殷子湮醒来,睁眼就见一张丑面,换做以前,那是要将人踢下床去的。现在床榻里的人被他抱得严实,两人贴得极近,怀里的人还光着身子,手一动就摸到温暖的皮肤。
这丑奴是他昨夜拉上床榻的,又抱着他睡了一夜,昨夜本是欲,火难耐,还当压不下了。怎料抱着这身子,下腹的躁动渐渐安稳了,轻闭了眼就睡着了,还一睡天就快亮了。
"醒了就起身吧!"殷子湮发现阿丑也醒了,就是没动而已,方言道。
其实阿丑不是刚醒了,是一夜都没睡,睁着眼没闭。他是想睡来着,就是阖不上眼,一直望着窗外,直到天渐亮——
第五十一章
伺候殷子湮着衣,为他束发净面,阿丑都尽心做着。只是今日有些不同,是什么不同阿丑说不清,就是老想多瞧瞧王爷的面容,王爷上朝去了,阿丑也还想着。
阿丑一夜没睡,也没什么困乏之感,就是身子躺着不动,有些酸痛。活动了手脚,练了一会儿拳,阿丑才去了厨房吃些东西。
从厨房出来,刚回了殷子湮的苑子,穆总管在门口等着,不知有何事。此时王爷也不在,要真有何事,也得等王爷回来了。
"穆总管!"阿丑到了苑子门口,恭敬道。
"你可来了,等你有好些时辰了。"穆总管原先是皇宫里的公公,虽是出宫也有几年了,可那声儿还是有点尖锐,细细的。他已年老,这么慢声说话,听着有点沙哑尖细,还真是别扭。
"总管可是有事吩咐?"阿丑以为他是来找王爷的,原来是来找他的。不过一想也是了,王爷才去上朝,府里的人都知道。穆总管怎不知?,但他这时前来是有何事吩咐他呢?
"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是来同说道说道。"穆总管看着阿丑,精明的眼扫来扫去,最后眼光停留在阿丑的脖颈上,言道:"昨夜你可在王爷屋里过夜的?"
他的话一出,阿丑的心就紧张了,生怕他训斥了,做奴的都跑到主子的榻上去了。这穆总管又严厉惯了,府中没人敢违逆他,除了王爷,真是没人了。
"你也别怕了什么,你是王爷身边的人,就是我也不敢拿你怎么了。你只管说了实话,别的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他见阿丑不开口,眼神躲避他,只当阿丑胆小了,话语间轻了些。
"小的在王爷屋里过夜了。"他在王爷屋里过夜,自逃不过穆总管的眼,穆总管既是来问,就是晓得了。看样子穆总管也不是来罚他的,说了真话总是好的。
"可和王爷同床了?"穆总管挑眉问着,看着阿丑的脖颈,就认定了阿丑上了王爷的床了。
昨日下午在后院,王爷不是与他纠缠了?他也是没想到,这面丑的奴竟会得王爷恩宠。今早就知了他在王爷屋里过夜,就明了王爷是想要这丑奴了,既是如此,还得他来同这丑奴说道些规矩。
"便是有的………可也没什么………"是没什么事,就是王爷命他脱了衣衫,看了他好一阵子。然后让他上了床榻,亲了他好一会儿,就抱着他睡了。就这些事,可没别的了。
"那也是有的,昨夜王爷可对你做了早些时候做的事?"说道早些时候坐的事,不就是与阿丑在后院纠缠么?
这早些时候做的事,阿丑开始没想起,穆总管一指他的脖颈,他猛然明白了。现在他脖颈上有点痕迹,渗了点血色,今日有点硬,结痂了。
穆总管说的早些时候做的事,就是这事吗?那也有吧!
"有那些事………"一想到昨夜在那人眼下光着身子,阿丑就面红了,穆总管一看阿丑面红,就更认定了什么。
"如今你是王爷的人,更要尽心伺候王爷。"穆总管的话是另一种意思,阿丑听来没什么不同,当穆总管像从前那样是在训话。
"小的明白,定好生伺候王爷。"自从来了殷子湮身边,阿丑哪时不尽心了?每日都是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的。
"记着便好了,昨夜可是累着了,今日没一点样儿。"穆总管睨了一眼阿丑,就不明了王爷怎要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还是个面丑的。莫不是瞧着他身子骨好,能折腾?倒也能说得通,楚大人不是时常伤了?
阿丑今日是不怎么精神,衣衫穿的不整,发也稍乱,在穆总管看来,阿丑就是昨夜累着了,伤着身了。其实阿丑是一夜没睡,自然是提不起多大的精神,今日胡乱梳洗了,忙着伺候殷子湮上朝去,也就没注意仪容。
"回去净身了,好生歇着,王爷房里有伤药,你若不自在,可拿了擦抹。"穆总管以为阿丑累了一夜,伤了身,才提不起气,没什么精神。
"小的没不自在………不需伤药………"就脖颈这么点儿伤,要抹伤药?穆总管今日怎如此关心他了?
"那许是王爷疼惜你了。"穆总管听了阿丑的话,只言语几句,心道王爷真喜这丑奴了?还如此疼惜了。就是那楚大人来,也是有伤着的时候,阿丑头一次还没什么事,不是王爷疼惜那还是什么?
阿丑是不懂穆总管这话,王爷疼惜他?这疼惜不是指女子的么?他是个男子,还是个身躯高大健壮的男子,疼惜什么的,那该是对女子说的话了。
"日后你在王爷身边可不能违逆王爷,你成了王爷的人,也只有王爷是你的主子。别的什么人可不能招惹了,就是心里有念着谁,也不能想。若是王爷日后放了你,你还可出了府娶妻生子,王爷若不放,你就得好生呆在王府。"穆总管说完,看了阿丑一脸迷茫,又道:"也不知王爷是看上你何处了,不说楚大人,就是以往别人送来的娇妾娈童也是美的。不过王爷腻味得快,再者楚大人也绕不过他们,就这么一一弄出去了,这也是在宫里的事了………"
阿丑好像是懂了穆总管的话,可是不敢确信什么,他和王爷做了那事,就是同他们一样了吗?那些都是美丽的人物,穆总管怎以为王爷是喜欢他了?
还有楚大人,那楚大人不一直同王爷做那事么?一直呆了王爷身边,也没见他何时不来啊!就是多来和少来而已。
"楚大人………"
阿丑一提到楚大人,穆总管就接下他的话了,"楚大人自幼和王爷交好,在宫中伴读,王爷和他那是别人不能比的,不过………王爷是做大事之人………什么儿女私情是给不了他的了。"
五年前初见楚大人,是在皇宫里,他随王爷一同从里间出来,阿丑就知了他和王爷的关系不一般。再后来,楚大人不时来了王府,一来就留夜,这关系是王府里众人皆知的。阿丑也晓得,但就是楚大人那样的人物都进不到王爷的心底,还有其他什么人能?
阿丑的眼眸黯淡着,不知是因了楚大人,还是因了什么。
"你成了王爷的人,若是王爷不瞒着他,你便不用怕他什么。若是王爷瞒着他,他来时你离他远些,莫让他看出什么来。"
阿丑听言,应着声,只是真不太清楚为何穆总管如此说,他不是早王府的人了?王爷就是他的主子,那也是王爷的人了?现在为何怕了楚大人?
"今日同你说的这些,你可牢记了,莫乱了规矩。"言罢,穆总管转身就要走,忽然就记起了什么,回头道:"王爷屋里的东西你也晓得放了何处,身子不适就自个儿去调理,王爷可管不着,夜里都自个儿弄好些,莫惹了王爷不快。"
阿丑是摸不着头脑的,穆总管说什么东西,伤药么?可他真是用不着啊!脖颈这么一点儿伤,还需上药?
穆总管走了,阿丑回了王爷的屋子,到了柜子里翻看了伤药,都是些治外伤的药。不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膏,闻着挺香的,这些也是伤药?
阿丑实在识字不多,就是幼时跟夏府里的总管学了些,这柜子里的不仅是伤药,就是其他的药粉,他也不认得多少。仔细看了看,还是把药瓶都放回了柜子里,心道他是用不着什么伤药的。
在王府里,就没什么大伤过,都是轻伤小伤,几日就好,哪里用的找这些?
殷子湮从朝堂回来,楚大人也跟着来了,吃过午饭,就屏退了一干奴仆,连着阿丑和邢风一起。
阿丑在屋外候着,耳边是那听惯了的呻吟,清和淡淡,绵长优美。现在听来倒没面红了,阿丑在想了,许是听惯了,不然今日怎没面红心跳的。
一个时辰后,楚大人出来了,今日他自个儿回了府,没让人送。里头也没发话,阿丑不敢跟了他身后。
楚大人走后,阿丑进了屋里,床榻里躺着个美丽的男子,那男子衣衫凌乱,乌发也散落流淌。神情慵懒高贵,细长的眼眸流光溢彩,透着妖色,又隐着阴霾。唇还是那样血红,鲜艳如花,就是有些肿,似乎还渗了血,有道伤口。
"你瞧了什么?"
阿丑走过去,拿过衣衫,就准备伺候他穿衣,没料他冷声言说,冰凉细白的手指就挑起阿丑的下巴,直视阿丑的眼睛。
"王爷可要起身?"阿丑还是拿着衣裳,抬头问着。
殷子湮眼眸一转,倾身过去,细细吻着阿丑的嘴唇,有了几回经验,阿丑没呆傻了。唇舌间还尝了一丝血腥,王爷的嘴唇流血了,可不是他所为。
"滋味也是不错的………"阿丑是面丑,可尝着的滋味是不错的,只是浅尝了。就不知压了身下,是美呢还是不美?
有了几回亲吻,阿丑没那么拘谨了,也懂得回应着。就是他不太灵活唇舌,都是由别人带着他,尝着唇齿交缠的美好。
夕阳西下,傍晚来临,阿丑被穆总管叫去,说是替王爷送礼到一位官家。那管家也算朝中的大臣了,今日为长子娶亲,王府备好了贺礼,只等送过去了。
并不是阿丑一人去,邢风也同他一起去,由于贺礼贵重,自有人护送去了。
来了那管家府门口,只见热闹非凡,灯火照明,大红高挂,满目都是喜庆。人多进出着,都来道贺,阿丑上前去报了家门,递了请柬,就有人来迎他二人进去了。
进了大宅,人声笑闹,喜庆无比。阿丑看着有些来道贺的官员,面熟之极,回想了一下,在皇宫里皇上寿宴那晚见过了这些官员。这官家看来是大官了,许多达官贵人都前来道贺送礼,阿丑想着不能错了哪一步,做事且谨慎着,在外不能给王爷丢了脸面。
由于他们是清王的家奴,又是送贺礼而来,主人家自来相迎。
阿丑没受过如此大礼,面上镇定,心下有点不安,面前这人是个大官呢!他不过是个奴,别人还同他行礼了。
其实那大官不是同他行礼,是同清王殿下行礼,他是不懂得这些罢了。刚见阿丑面丑,还道清王怎拍个丑奴来送贺礼,还是别人提醒他就知了,清王身边就是有个面丑的奴。并不是清王故意为之,来踩他脸面。清王不到,礼已到了,这算是给他面子了,清王派的家奴他也好生相待,命人领了他们入席。
阿丑和邢风送完贺礼,主人家让人领他二人入席,阿丑婉言谢绝了。这些话他本是不会的,都是穆总管教他的,穆总管对他说了,让他们送了贺礼就回府,莫在外头耽搁。
大官的宅子热闹是热闹,气派倒是气派,每一处都好看华丽,可阿丑还是觉得王府好。也没多做停留,和邢风一道往了外走去。
避开来往的宾客,阿丑和邢风也走得快,身后有声喊来也被人多笑闹声掩盖,出了宅府。正跨上马匹,宅府里急速出来一人,阿丑只晃眼瞧了,是位少年身形的人。夜太黑,就是有灯照着,那人也是离得远了,阿丑没看清那人。
邢风已上马拉了缰绳,只等他了,他也没再看什么,跨上骏马,扬长而去。
一路上骑马而行,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到王府了。阿丑自然不知那从官宅里追出的是何人,甚至他都没看到那人的面容,更加不知那人一直追着他到了王府。那人追出官宅,喊声在人潮中被淹没,见他骑马而行,一路追了他来。在他进了王府时,那人就在外看着,直到王府的大门关了,那人才回了身去——
第五十二章
这日,殷子湮要到城外去巡视军营,本是不该阿丑跟随,可皇城离军营也有一二十里的路程,这来去也要耽搁一整天,还得有个人在身边伺候,阿丑才得跟了殷子湮一道去了。
一路上,没有多么急着赶路,王爷且不急着到军营,阿丑也是不急的。一脸冷峻的邢风更没什么神情,好似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镇定得很,只听王爷吩咐。
阿丑骑着马,走得慢,紧跟在马车后头,前头有邢风领路,他倒是只跟随就行了。天气有些炎热,走了一个时辰,身上出了些汗,喉咙也干渴,顾不得喝水,也顾不得擦汗。没有王爷的吩咐,他是不敢停下的,别说取了水囊解渴了。
再行了一段路,前面的马车停下了,跟随的侍卫也原定候命。接着,马车里有声传出,命众原地休息,半刻钟后再启程。
阿丑下了马,将马拴了一棵大树下,到马车旁候着,只等着看王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阿丑可在?"里面有声询问着,阿丑赶忙离近些,应着声。
里头再轻言几句,阿丑就上了马车去,一进马车里,不仅没有燥热之气,还凉爽得很。王爷就躺在冰丝凉榻上,手里端着酒杯,一旁的矮桌上放置冰镇解暑的果实。
"可是炎热了?"说着,殷子湮起身,递过手里的酒杯,阿丑先是不敢接,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清凉冰透的水酒。缓慢地伸了手过去,接过就饮。
只是没想这清酒不但不解渴,还烈得很,虽是冰凉的,可就是喉咙里烧得厉害。阿丑少有喝酒,这么烈的酒不曾喝过,这会儿只猛然咳嗽着。
"这酒虽烈,也是好喝的,怎能像你这般牛饮?"一只冰凉的指骨捏着阿丑的下巴,抬了他的面,只见那面红润得很,嘴唇上沾着水珠,想来是水酒沾染的。殷子湮俯身过去,只轻轻舔,弄着,含了他的嘴唇,细细吸吮起来。
"王爷!"阿丑想着外面有人,心中有些抗拒,稍微推开殷子湮。
"怕了什么?外头谁敢看了?"殷子湮低声调笑,捉住阿丑的手腕,压了阿丑在身下。看着阿丑被汗打湿的衣襟,勾勒出健壮的胸膛,紧实韧柔,按捏着自有一番滋味感受。
"脱了衣衫,让本王瞧瞧。"从前他是不喜这般强壮的男子,可身下的这人,尝着总有一番滋味,对他来说是新鲜的,而这人他瞧着也顺眼。
阿丑是不好违逆他的,只得慢慢解了腰带,衣衫敞开,麦色的肉色露出来,紧致结实。颀长的腰身没那么粗壮,也因练武的关系,显得精瘦了些。细细的薄汗渗出,点点滑落身子,看着就令人遐想了,这男色并不一定要了娇柔男子才能显出来。就现在这风情,那也是美的了。
"王爷!这……我……这一身的汗……"阿
丑推拒着,身上出了汗,他是怕这人厌恶嫌弃他,也没想这人在此就剥了他的衣。
"本王且不嫌了你,你还有何不允的?"压在身下的身子是出了汗,可也没什么,这身子没什么别的味儿,倒是干净得很。
阿丑躲避不了,任由殷子湮压着,唇舌滑下,轻咬胸前的肉色。没有疼痛,就是有点痒,胸前的肉粒被含住,舔舐细嚼。阿丑惊得弹起身子,伸手就推去,殷子湮且没防着他,被他一推撞了矮桌边,桌上的水酒洒了出来,酒香散在空气中。阿丑闻了酒味,方知了这酒果然是香的。
"王爷!"阿丑转头一看殷子湮,只见那血色的唇艳得很,轻轻勾起,姿色魅惑。那冷玉般的容上也没恼怒之色,同那唇色一样,带点妖异的笑。
"在本王面前,你一向胆大。"殷子湮淡淡言道,面上笑容不变,阿丑顾不得衣衫不整,爬过去,就这么直直跪到他身前。
"阿丑不该动手以下犯上,还请王爷责罚。"刚刚就是被吓着了,那处……那处不像女人那般,也挤不出什么来。怎……王爷怎咬了他那处!真真别扭极了!比光着身子还不自在。
"你听话了,何来责罚?"殷子湮拉过阿丑,冰白的长指点在刚才含了口里的肉粒上,阿丑的身轻颤着,气息都憋在胸腔里,再不敢乱动了。
胸前的肉粒被冰凉的长指抚弄着,时轻时重地柔捏,力道渐渐加重。刚开始像是被撕扯,有点疼,后面就没那么疼了,光滑的指尖上下滑移,生起些异样。说不出来的感受,就是那处有点肿痛,还有点痒,酥酥麻麻的,身子也有些热,汗出得更多了。
"可难受?"耳畔有轻柔的嗓音响起,阿丑睁开了紧闭的眼,气息有点不稳,声音也颤了,"王爷!可……可行了……"
"不舒服?"耳边的笑声戏谑着,胸前被狠劲捏着,下一刻又是酥酥麻麻的感觉。那异样的感受传至大脑,面是滚烫着的,胸口也闷燥,腿间的东西有点涨,但他弄不清是怎的了。
殷子湮是察觉了阿丑腿间的反应,可就是忽略过去,只欣赏着染了情,欲的阿丑。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迷茫着,湿润着,看着就舒服。
也不知为何,自从沾了这身子,就不时喜欢玩弄,舍不得丢开了。
时间早过去很久了,马车早行走起来,就是车里的某人浑然不知罢了。
到了军营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本来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可硬生生慢了行程,就耽搁了。因何耽搁,随行的人可都明白着的。
殷子湮先下了马车,阿丑是想跟着下车,可就是怕了,也不知在怕什么。
"你还让本王等着你?"外面飘来一道冷声,阿丑不得不整好衣衫,慢吞吞地撩了帘子下车来。
下了马车,那头是低着的,高壮的身形显得那么没气势,不敢上前去,就站了马车旁。
殷子湮也不理会他了,命他跟上步伐,自个儿往前去了。
待人多脚步声远了点,阿丑才抬了头,那面本就半边紫红的,现在整张脸就是没了原来的色泽,红得如血了。
"王………"阿丑喃喃开口,想喊出声,就是怎么也喊不出,嘴唇肿胀着,还破了皮,唇边还有点血味儿。
衣衫倒是整齐的,穿得好好的,就这么看没什么不对的,仔细巡视就会发现那颈子上多着咬痕,红红紫紫的,已经淤血了。
前方的一行人远去了,军营的大门在那儿,阿丑赶紧朝大门追去。好不容易赶到了,殷子湮已进了大门,还是留了邢风在外候着,不然阿丑可进不去了。
"末将等人恭候王爷多时了。"领头恭迎的是个五十开外的将军,声如洪钟,目光如炬,浑身是刚强之气。
"不必多礼,老将军请起。"那容色是美的,笑意也柔了,只眼中还隐着点阴戾。不过他一笑,人都注意他的容色了,多是没见了他眼里藏了别样。
老将军起身,身后的各位将领也都跟着起身,他们没见过殷子湮,此时见了,都有些呆愣。
老将军似乎发觉了什么,忙像殷子湮请罪,他身后的人也才清醒过来,跟着请罪了。
"末将军纪不严,还请王爷恕罪。"
"老将军为将多年,为国效忠,抗敌征战,有的也是功,何来罪了?"殷子湮转了眼色,慢声道。
再看那几个直直呆望他的人,早低下头去,再不敢放肆无礼了。
阿丑紧跟殷子湮身后,那修长挺俊的身形,在他眼中就是好看的,不说他觉着好看,别人定也是这样想的,不然怎都盯着他忘了转眼了?那些人再放肆些,他会不会要剜了他们的眼呢?从前阿丑在他面前放肆了,他说过此话,只是没真剜了他的眼。
阿丑觉着王爷是待他好的,也比别人不同,不说好了何种地步。至少是不厌恶他的,就是今日他满身的汗,怕他会嫌弃,可他还是愿意同他亲近。就是………就是有点别扭,做着那些在府里做的事。
他不是不懂这般亲近是何意,就是不明了,王爷为何这样亲近他。以前在夏府里,夏铭亲近兰倌,是喜欢他。在王府里,王爷同楚大人亲近,那也是喜欢楚大人的了。可同他亲近是为了何?他生得丑,不像兰倌和楚大人那样是美的,还皮粗肉厚,身子也不那么纤细美丽。一般不论是谁人,只不厌恶他已是好的了,谁会同他这样亲近。
现在是下午了,他们才到军营不久,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得在此呆一宿。
阿丑不是没见过军队,只是没见过这么整齐,这么有气势的军队在操练阵法。那喊声冲至云霄,震天动地,令人为之震撼。
"你可想入这军营里头?"阿丑正看得入神,身旁有人言道。
阿丑回了头,没敢看他的面,只道:"能入军营便可上战杀敌,报效家国了。"
"你有这宏愿,哪日本王高兴了,让你如意。"殷子湮是轻轻笑着,上战杀敌,报效家国,何来如此简单?
夕阳西下,天色晚了,还有士兵在操练,不止阵法队形。武艺骑射,样样都练,那远处就有一小队人马再练武艺。
"军营中何时有这般人物了?"殷子湮望了远处,眼光停留在那人教练武艺的人身上。那人教导的招式也不高超,但会武的都能看出了,那些看似简单的招式,其实最能对敌。
老将军听言,立马回禀了,说那是新入军营的昭武校尉,还是今年的武举,功夫了得,不为是英雄出少年。
第五十三章
"英雄出少年?"殷子湮轻笑一声,踏步往练武的场地走去。
见状,跟随的众人也都动了脚步,紧跟了他身后。阿丑也不例外,王爷是他的主子,他是个奴,要伺候王爷左右。王爷到何处,他便跟到何处。
空旷的场地上,刚才还是众将士跟着习武,等殷子湮等人走近,变成了与人切磋。人多围着,一片叫好声响起,有人眼尖见了老将军的面,又见了殷子湮等人,忙退散开来。
殷子湮只扬手让他们不必行礼,朝那场中央看去,与人对上的正是昭武校尉。两人也不过是点到为止,没有多做纠缠,一人败下后。另有一高大的汉子上去,抱拳言说,请校尉大人指教。
场上的人都是赤手空拳,不过是切磋拳脚,那高大汉子看似有力,出招急速,招招妄想制住他人。拳头虎虎风声,气势强劲无比,不知的人恐怕会以为高大汉子更有力些,定能赢了昭武校尉。毕竟那昭武校尉看似文弱了点,身形虽高挑,可还是比不得那汉子来得强壮。
你来我往的拳脚,如风速移的身形,尘沙起扬,恍惚间似乎不见人身,只有交错的人影了。待两人静止之时,尘沙散落,众人只看清了,那昭武校尉只出了一招就擒住了高大汉子。
将士之中没有不叫好的,都喊着昭武校尉,阿丑这时走近了些,想看看昭武校尉到底是何等人了,众将士这般敬他服他。
不远处的人长身玉立着,身姿英挺俊美,着素衣短衫。容貌清美,眉间透着英气,挺直的鼻梁下,唇是那样红润,正微微笑了。
阿丑望着这人,是那样熟悉,像了一个故人,一个待他好的故人。
那人似乎察觉了阿丑的视线,倏然转了眼光,这一看,就怔了面容。紧紧盯着阿丑,刚刚还是严谨的眸子,一下就透了清水,优雅温和了。
阿丑的脑子忽然空白一片,呆了面,眼也没眨一下。眼前浮现了曾经的记忆,那待他好的人,说学武回来的人,是他么?
"末将参见王爷!"这声王爷惊了阿丑,阿丑抬眼看去,英姿俊美的人就在他眼前,离他如此之近。
"不必多礼。"王爷挡了阿丑的视线,阿丑恢复神色,退了几步。
昭武校尉得令起身,眼却游移了,像是在寻着何人。寻了几眼也没见了他想找的人,刚刚的人是幻象了?
殷子湮看着这英挺清美的少年,诧异了,那些日子才从外头回了都城,不过几日,就赴任军营,成了昭武校尉。若不是他愿的,那就是别人授意的了,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宫中那人。
"观了方才的一番比试,才得知了军营中得了才俊,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了。"殷子湮的一言一语无不是赞赏之意,容上也是笑了,只是眼中少了点什么。
"末将不才 ,不过是与将士们切磋武艺,加之教导。不知王爷在此,让王爷见笑了。"清王今日来巡视军营,军中没人不知,可就是知了又如何?各守其职方是要紧的事。迎接王爷一事,不必他等前去,当然也不知王爷会来此处了。
殷子湮还是淡淡笑着,言语了几句,都是些赞赏之话。末了,才命昭武校尉退了,昭武校尉临转身,眼光还是巡视了一遍,没有他要找的人。沉静了眉目,领了将士离去,又开始教导武艺了。
阿丑的眼一直跟随昭武校尉的身影,直到殷子湮出声唤了他,他才回了神,跟着殷子湮离开。
今日来得晚了,是回不去城里了,只好在军营歇一宿。
军营离城一二十里,那还是军营,自然比不得城里,吃喝住的是差了点。可对于阿丑来说是没什么不同的,什么苦他都受过,住什么地方都一样,他就怕王爷不习惯了。哪知王爷并不在意,就像常住了军营一般,随性得很。
夜凉如水,明月照来,有风吹拂,是令人舒爽的。
行车半日才到军营,阿丑身上是黏湿难受的,阿丑不晓得王爷热不热,只想还是去烧了水来伺候王爷梳洗了,自个儿才去冲冲凉解暑。
"王爷可要洗身了在歇息?"
营帐里,殷子湮正翻阅着军事之类的书籍,忽然听阿丑言语,抬了头打量阿丑。灯火下,一双妖治耀眼的眸子带了别样的深意,鲜红的唇色弯了弧度。看得阿丑晃了神,只瞧着那唇色就不转眼了。
"今日倒是有些困乏了,你去烧些热水来罢!"
阿丑得令,出了营帐就去烧水了,其实也不用他动手。他只一说王爷要的热水,火头军自去干活了,根本不让他插手了。见此,阿丑只好向马车走去,想到马车里拿些随身的衣物。
军营的夜也寂静,就是巡逻的士兵一队队来来回回的走动。除此外还有那一堆堆生着的篝火,偶尔有人声,那也是极小的。
拿好了衣物,下了马车,阿丑看着这荒山野林里的军营,凝神了一刻。他便想了,今日王爷没在此,他们定要自在些。
摇了摇头,阿丑想了还是赶快回营帐的好,王爷等许久了。正待他回身之际,身后有声飘来,那声音清清淡淡的,不大不小,阿丑刚好听见了。
还没等他回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了他的腰上,背后贴着一具温暖的人身,贴得紧紧地。阿丑忙挣扎着,可身后的人手臂没松半点,还越收越紧,勒得他胸腹发疼。
"小哥哥………"这声小哥哥不禁令阿丑想起了白日见到的少年,那少年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他一直追寻着他的身影,一直张望着,可就是不敢确信是了故人。
"这位兄台………还请你放开在下………在下不是什么小哥哥………"阿丑练了几年的拳脚,手臂力量也是不弱了,可怎么也挣脱不开禁锢他的人,只好任他抱着,听他在耳边言说。
"我找了你好久………"身后的人说完这句,再不言语了,就这么静静地紧抱着他。
"兄台是认错了什么人么?"喘了口气,阿丑才憋出一句话,只想先叫身后的人放开他,这么抱着吸气都难受。
身后的人还是没说话,但松了手劲,慢慢放开了阿丑,上前来了,站到阿丑跟前。面容清笑着,水眸柔和,只开了口道:"你怎不好生看看我?"
"校尉大人………"这分明是白日的昭武校尉,也是白日他看到的美丽少年。
"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少年离近阿丑,拉了阿丑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轻声道:"你好生摸摸我是谁………"
这面是温热的,这眉眼是熟悉的,这挺直的鼻梁也熟悉得很,还有这红润的唇。这唇他想了无数次若红艳了就更好看了,果然是红艳的,再不淡色无血了。
阿丑沉默着,放下手,跟前的人伸了手臂再次环了他的腰身,轻柔地搂着他。将脸埋了他脖颈里,小声道:"我就知你不会装了不认得我的,小哥哥………"
这英俊美丽的少年,他怎不认得了?即便是五年过去,可脑海中仍旧留着那十二三岁的笑面,那带着稚气的少年。
如今的少年挺拔了,高挑了,更好看了,再不是那小小的个头,也不是那稚气的少年了。
而他,也再不是他口中的小哥哥,不是夏府里的阿丑了。
"校尉大人可认错人了?小的不是什么小哥哥,只不过是清王府的奴。大人放开在小的吧!王爷还等着小的伺候歇息。"阿丑沉着气息,缓慢说道。
"你………还是不认了我?"少年放开阿丑,直视着他的眼,冷声道:"你不认梓晏了?"
"大人………认错人了罢!"阿丑的的声儿有点颤抖,心中也有点疼痛,终是狠下心,说了这话。
其实他多想与少年相认的啊!多想再看看少年的面容,多想叫他一声梓晏。
只是他不能了,从前的阿丑已不再了,死了火海,如今的阿丑是清王府的奴,哪里还有当年的阿丑呢?
"你怪了我没回来么?"
"王爷还等着小的伺候,小的先行一步了,夜已深了,大人也请回营歇息吧!"阿丑动了身形,正要走,然而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拉了他,"你怪了我没回来么?"
"大人………"阿丑还想言语,没想眼角扫到正往此地来的邢风,就停了话语,不说了。
邢风来此是奉王爷的命令,寻找阿丑,王爷等了他多时了,还不见他的踪影,便让他来寻。不想寻到此,见了这幅场景了。
邢风一来,少年收了手,眼中的情愫转变了,笑容优雅得很了,"夜深如此,不知邢侍卫到此地作何?"
邢风只对少年点头致礼,转而走了阿丑身旁,"王爷还等着你。"
阿丑也没回望少年,跟着邢风走了,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可阿丑就感到后背不自在,还有些发烫,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躲了这紧追不放的视线。
第五十四章
回了营帐,邢风先在帐外禀报,里头有了声,阿丑才进去了。
进了营帐,只见浴桶放着,早已倒了热水,一旁还剩一只水桶放着。殷子湮正伸了手到水里,试了试水温。末了,言道:"等你不知等到何时,这些事且要本王来做,还留你在身边作何?"
"阿丑耽误了王爷沐浴,请王爷责罚!"阿丑上前去,直直跪倒殷子湮面前,不敢看他,低垂着头。
殷子湮拉了阿丑起身,挑着阿丑的下巴,声凉如风,"你倒是越发放肆了,当真以为本王不会责罚你?"
"还请王爷恕罪!"阿丑知他是真恼怒了,只甘愿受罚。
"去烧水拿个衣裳竟用了这么些时辰?"殷子湮看着阿丑手里的衣裳,冷声笑着。
"王爷息怒,阿丑愿受罚。"阿丑心底一直留着那俊美少年的面容,那充满情愫的水眸,还有少年急切的喊声,一切的一切挥之不去。不是他不愿同少年相认,只是如今却是不能了。
"你在想了何事?"温热的气息逼近,阿丑回过神,眼帘里就是一张美面,血红的唇离他极近,就快贴上他的面了。
"王爷………请王爷恕罪!阿丑甘愿受罚!"阿丑低下头,稍微躲开,殷子湮冷了眼神,淡淡道:"你躲什么?你这模样能入何人的眼?"
阿丑一听,心下茫然,便是有些凉意,漆黑的眼睛微微黯然了。
殷子湮瞧了他的眼,心下一颤,勾过他的脸,唇就落下了。柔柔舔舐着那紫红的胎记。唇色游移着,来了阿丑的耳边,小声道:"也只有本王瞧了顺眼,何人会喜欢你了?"
脸上的软柔游滑着,寻到他的唇,轻轻捉了,细细吸着,舌尖纠缠。换了以往,阿丑定是头脑发热,胸口闷燥,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尝了甜腻的味儿。可今日提不起劲儿,任由殷子湮放肆着侵占,想要回应的舌头就像冻得僵硬了,怎么也不灵活。
"今日是怎的了?"那双红润柔滑的唇在他眼中,可阿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少年的唇。少年的唇再不淡淡无血了,也是红艳艳的,饱满又鲜色,好看了。
"王爷不恼了,可先沐浴净身?"阿丑躲开那魅惑危险的眼眸,手里还拿着衣衫,紧紧拽着,转了话语,掩饰面上的不安。
殷子湮转了眼神,隐了点阴霾,唇色如花冷艳,面上笑意深深。
"罢了,这责罚先留着。"
浴桶里的身体他看过数遍了,今日没紧绷了胸口了,似乎什么东西扰乱了心神。动作也顺手,一点一点擦拭着手下的肤色,眼也没乱瞄,沉静得很。
"进了桶里来。"殷子湮轻闭着双目,懒懒开口。
阿丑先是一愣,没弄清楚他的话,殷子湮再开口了,"脱了衣来。"
说完,再不言语,漫长的时间过去,不
知过了多久。一具强壮的男身赤,裸了,踏进浴桶,一时间水漫上来了,两具身体紧贴着,浴桶里显得狭窄了。
阿丑侧着身,依旧为殷子湮洗身了,好多回都在他面前光着身,现在已少了那时的不自在。可也没同王爷这么赤身裸,体紧贴过,以往都是他被剥了衣裳光着身,任王爷对他做那些事。而王爷从没脱了干净,就是被王爷抱着,那还隔着一层衣衫,那质地是好的,可就是擦得皮肤难受。
阿丑今夜没了什么心思同王爷戏耍,心里深处是沉重的,脑子里总浮现那清丽俊美的面容。少年喊着他,那清透的嗓音一直萦绕着心神,久久不散去。
阿丑晃了心神,手上是动着的,身上被一双手掌摸着他也在意。热水渐渐温凉了,身边的人出声了,阿丑忙起身去,没顾上穿衣,就先伺候他家王爷了。
等他为他家王爷擦干了身上的水痕,拿了衣衫为他家王爷披上了,才感到身上凉意甚浓。这天是炎热,可现在是深夜了,又是在荒郊野外,深山里,怎不凉寒?
"今日你魂不守舍,是因了何?"冰凉的手指又摸上了阿丑的身,流连在他的腰肢上,抚弄轻捏着。
阿丑身子轻颤,这才忘了自个儿没穿衣,这时只想拿过衣衫穿了。怎奈王爷不让他动身,反而紧握了他的手腕,一脸扬笑,"不用睡了地上,这榻也够了两人躺了。"
阿丑是要穿了衣衫,何时想要躺了那榻上?他不明所以地抬了眼。殷子湮只但笑不语,拉了他走了床榻边,先躺了上去。
"你还要本王请你?"今日阿丑的异样他不是不清楚,自从见了那夏梓晏,就魂不守色了。
他也晓得从前阿丑在夏府里,这夏府的二小姐和三少爷是待他好的,后来三少爷离家学艺。现今回来了,不见了夏府里的阿丑,就是幼时感情甚好,也不用来寻的了。
阿丑不过是奴,夏梓晏是个官家少爷,幼时待阿丑好又如何?这多年不见,再加之身份差别,谁会真以为一个官家少爷会同个面丑又身份地下的奴交好?
阿丑多年不见夏梓晏,今日见了,若是心中想着,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幼时夏梓晏待他是好的,他记着别人待他的好,并没什么错。就是未免太魂不守舍了,令人诧异了。
夏梓晏来王府拜访,眼就左右巡视,像在找什么东西。且不说夏梓晏算是太子那边的人,竟来拜访他,叫人诧异。而这夏梓晏还是个新入朝廷的,又是年少。即便家中有权势,在朝堂那也还是个稚儿,来了王府里拜访,还敢如此放肆,真是失了礼数。
他若不是授意太子,那还是因了何?总不会因了这丑面的奴?
阿丑光着身,站在榻边,平时习惯了,没什么不自在。现今又被这样看着,
还是有些难堪的,榻上的人就这样盯着他,上下巡视着他的身体,这滋味真不好受。
王爷的命令他一向遵从,今夜也一样,就是再没什么心思与王爷亲近,可还是上了榻。
"今日本王也不在你眼中了?魂飞了何处?"阿丑还恍惚着,一具温热的身子离近,冰冷的长指抚还是抚着他的腰身,就是越来越向下滑去了。
"王爷!"阿丑心里就是不愿的,脑子里乱得很,想找了一处地儿,好生静一静。可现在就和王爷上了这榻,叫他怎生违抗呢?
"今日本王来教你些别的。"殷子湮楼了阿丑再怀,低声轻言。
阿丑只知不违抗王爷,至于王爷教他些什么他是不在意的,可他不知了,今夜的王爷眼神不同了点,多了些深意。
殷子湮褪了身上的衣,与阿丑赤身相拥,阿丑从没感受过王爷的身体,在浴桶里他晃了神,没觉着什么。这下与温暖的人身紧挨着,竟是觉着安心了些,与人相拥,这肌肤紧贴是这般美好。
身后的相贴的身体是宽厚的,强健的,他还能感受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这人的气息如此之近。恍然间,阿丑暂时忘了少年,脑子里清明了点,他这是在王爷的榻上,同王爷做着那令人舒服的事。
在阿丑心里,王爷是待他好的,同他亲近,不嫌了他面丑。王爷要他做何,他就做何,一向都不违抗。
"王爷………"阿丑从来没不知人与人赤身紧贴会是温暖的,没想到这般温暖,好多年他都没这么温暖过了。
这温暖渐渐炙热了,滚烫了,直叫他想呻吟出声,可又喊不出。那像是被扔进烈火里燃烧的炽热感紧紧包围着他,心急切着,也不知是在等待什么,焦急无比。
"快活么?"湿热的唇色啃噬着他的耳后的皮肉,刺刺的疼着,那气息带着燥热席卷着他,令他想逃了,可又被强健的臂膀禁锢着,挣脱不开了。
"王爷………"这感觉是陌生了,是舒服的,可也令他产生惧意,没有过的感知令他害怕了。
"别怕………本王来让你快活………"这声音柔和低沉,带点沙哑,带点蛊惑,是诱人心魂的。
"唔…………"阿丑压抑着,不敢出声,将要喊出的呻吟憋在喉咙里,只喘着粗气,挣扎着身体。
那面容红而滚烫,眼睛紧闭着,眉头纠结,湿汗从额上滴落。身上也是泛红一片,精壮的身子汗珠沾着,不断挣扎的身体看着似乎是痛苦的。一双大腿敞开着,微微发颤,不断伸直弯曲,想要闭拢,却一人压制着,那人手正放了他腿间,肆虐蹂躏着什么。
"你便没自个儿动手过………"那声音询问着,话是是正经的,可语调就是太轻,太柔了,听着就变了味儿。
怀里的人根本回不了他的话,只隐忍着,这快活的滋味侵袭他的身体,让他不能自拔,深陷其中。身后的人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本王让你尝了极乐………你可要怎生报答本王呢………"正待手中的玩意儿喷洒而出的时候,他轻声调笑着,压住环抱着的身子。细长的五指抖动着,白色的黏稠自指间流淌,手心里的滑动的东西没让他感到厌恶,心里倒有了舒爽之意——
第五十五章
他怀抱着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了,没了力气挣扎,胸膛起伏不定,喘着气息。比刚才规矩多了,也不乱闹腾了,就是更没什么力了,想要起身都难了点。
"缓不过神儿了?"耳边还是那勾人诱惑的声音,阿丑恍惚着,想撑起身子,可就是没什么劲儿,双腿有点软。
气息稳了些,阿丑才睁眼看了,覆在他腿间的手还没离开,轻轻滑动着,又是令人轻颤了,流了少许白浊液体。
"还挺多的。"这话一出,阿丑本就平复的胸膛马上燥热了,还热着的面更加滚烫了。伸了手臂,捉住那只乱动的手,"别………王爷……别了………"
"可是快活?"那只优美白腻的手没再滑动了,倒是摊开手掌,掌心满是黏稠的液体,正缓缓滴淌,落了被褥上。
快活么?阿丑不知什么是快活,这滋味是快活的,可也令他害怕。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感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可也令人沉溺了,让人飘了空中,落了软软的绵榻上。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了,像是要窒息了,突然间又喘过气来。那逼迫侵蚀的滋味袭着身子,传遍四肢,深入了骨髓,颤颤微微的。
"你快活过了,本王还忍着呢!"殷子湮拿了快布巾子擦了擦手,动作轻缓,就是怎么也擦不干净。阿丑见此,动了动身子,接过布巾子,仔细擦了他的手,指缝里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就是这手还有些别的味儿,阿丑微微则了头去,刚刚这手还摸了他那处,沾了他流出的东西。
"阿丑………去打水给王爷净手………"他被殷子湮环抱着,一动身那臀后就摩擦了炙烫的硬物,他还道是什么东西硌着他。朝了臀后摸去,这一摸就摸到个坚硬发热的长物,捏了捏还有些软度,是光滑的,皮肉细腻得很。
"你………罢了………用手吧!"只听一声喘息,那人就这么躺着不动了,半睁着眼凝望了阿丑。
阿丑低头一看,这活儿男人才有,好几回王爷都这样了,硬着也烫着,他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要再说不知拿他真是蠢到家了,前一刻他不是才这么过的么,被那冰凉的长指一摸,就发热发烫,胀痛发硬。他是怕着的,可王爷一动手,他就舒服得发颤,湿了王爷的手时,还以为自己尿了出来,吓得他不敢喘气了。
那活儿流出了那些东西,身子是快活的,颤栗的,那是他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尝过的快活味儿。
现在王爷必也像他刚刚一样,痛得厉害了,也肿胀得难受,是需纾解的。王爷用手帮他弄了,他就不疼了,还快活了。现在也是要他帮着王爷么?王爷也会快活了?
"你再呆着,本王可不饶你了………"殷子湮半躺着,就等着阿丑为他纾解欲望了,而阿丑就呆着看他那活儿,眼 都没转一下。
"王爷…………"阿丑喃喃开口,低沉的男声不如平常那样清亮,沙哑了些,透点磁性,有点诱人的味儿。
躺着美丽男子打开眼皮,凝视阿丑红润厚实的嘴唇,缓缓笑了,眼光诡魅无比。拉过阿丑,亲了亲他的唇,轻声道:"用你这儿来,含住了,好生伺候它。"
阿丑不懂是何意,盯着那挺立的物体,想不通了这活儿还要用嘴来含住么?王爷还说了好生伺候它。
下榻要去打水的阿丑没去成,现在就爬在殷子湮的腿间,正凑过去,慢慢张了嘴唇。可眼中的这东西,太大太粗了,含了嘴里该怎的伺候?
"张嘴含了,细细舔了,给本王好生吸着。本王快活了便罢!若惹得本王不好受,今日你可要受痛了。"
阿丑其实不怕王爷责罚,也不怕皮肉之痛,只是若是合了王爷的心意,王爷快活了,那他也是欣喜的。
粗状的长物直挺挺地立着,肿胀得发紫了,皮肉红红的。阿丑没想王爷这活儿竟是如此雄壮,硬起来了还比自个儿的大一圈,他怕含不住,只先伸了舌头去舔,弄。
舌尖舔着的硬肉没什么异味,刚刚沐浴过,现在残留淡淡的香味,清清凉凉的。阿丑躲着那上头寻来的目光,用手拨开了乌黑的毛发,将整个坚,挺的长物含了口里。照着王爷吩咐的做,细细舔均匀了,轻轻吸着,可现在还吸不出什么来。
"该是好生调教你了………还挺会勾人的………嗯………"上头的人喘着气,声音缓慢地很,断断续续。阿丑晓得王爷是舒服的,更加卖力了,口舌发酸了,也没停下来。
王爷让他快活了,他自然也想王爷快活,也想王爷舒服。
舌头努力卷着发胀的东西,深深吸附着,努力想吸出那白浊的液体。口里的物体流出了那东西,王爷就是真正快活了,阿丑都晓得,毕竟他才尝过那销魂的味儿。
就在舌头卷着的东西越发肿大之时,王爷喘得更激烈了,一只手按住阿丑的肩头,腰身听挺动几下。轻声抽着气息,静静不动了,等了好一会儿才从阿丑的口里退出来。
从阿丑嘴里滑出的物体没那硬了,开始发软了,那上面湿淋淋的,沾着白浊水湿,颜色也没那么深了,自然也没刚刚那样狰狞粗壮。
"咳咳咳………"阿丑咳嗽着,刚刚王爷发了狠地冲撞了喉咙,气息都憋着,呼吸难受,喉咙里还火辣辣地疼着。现在喘过气儿了,嘴里满是腥味儿,可他又不能就这么吐了地上,不知怎么办,只好咽了喉咙里,吞下肚了。
殷子湮只见他喉结一动,似乎吞咽了什么,再看他舌头舔了嘴边沾了白液,还怕舔不干净了。一遍遍勾着唇瓣,那鲜红的软柔清亮着,湿润着,殷子湮眼神一暗。猛然捉过阿丑,压了身下,狠狠侵占刚伺候过他下,体的嘴唇,手掌托着那紧实挺翘的臀,指尖探了臀缝里,按压着抚摸。
"王爷………脏………"阿丑是用尽了气力推开压着他的人,他的嘴里满是腥味儿,那东西难吃得很,他可不想王爷尝了。
"本王不怕了脏………听话了………让本王好生亲亲………"阿丑嘴里的东西不就是他自个儿的?他何要嫌了有味儿?收回了放在阿丑臀上的手,殷子湮认真地亲着唇下的软柔。
亲着亲着,他腿间的东西又不安分了,又得苦了阿丑。
夜深沉着,军营离本是静的,就只有这清王殿下的营帐里灯火亮着,隐约还有些男子的呻吟。不太真切,还有细细的话语声,天快亮的时候,营帐灭了灯火,真正安静了。
安静不了多久,又有动静了,巡视的士兵往那营帐看了,原是请王殿下要起身回城了。只是不是昨日的丑面男子去打水,而是叫邢风的侍卫伺候,也不知那丑面的男子干啥去了。
阿丑没睡多久,就被喊着起身了,迷迷糊糊地,见了王爷站了榻边。外头好像有人进来了,帘帐开打,有光线刺来,还带来一抹凉风。
只觉身上是凉的,被褥搭在腰上,他忙做起身子,自个儿是光裸着的,一丝不苟了。
王爷早穿戴好了,邢风正伺候他梳洗,阿丑站起身,高大强壮的身子裸,露着。走了两步,拿了衣衫披着。身后传来王爷的声音,他呆立着没动,这才知了不是做梦,王爷何邢风就在他跟前。
脑子里倏然窜过一些画面,轰地一下,就面红耳赤了,不知所措地站着。
"昨日累了你,今日回府你好生歇着。"他呆着不动,那人走了过来,手抚了他的肩头,轻言细语。
其实昨日也没怎么的,就是王爷那活儿肿大了几回,他不仅要用嘴去伺候,手也用上了。累也不是累了什么,就是嘴唇都有些僵硬了,现今说话不怕不利索了,喉咙疼得厉害。手腕也酸着,软得很,便是不想动了。
阿丑没言语,不是他不想回话,实在是有口难说。
外头送来早食,王爷没要他伺候,还让他多吃些东西,他就喝了一碗粥,那粥滚烫着,滑下喉咙让他难受不已。口里黏稠的润湿感真还像那………阿丑想到此,定了定神儿,不敢往下想。
出了营帐,有多人来送行,只是送行的人当中没有那少年的身影。
早晨的风清凉舒爽,伴着淡淡青草的味道,自然得很,吸进心肺里,自是凉透清甜。
阿丑有了点精神,眼扫着四周,没有那少年,心下是黯淡的。
昨夜同王爷快活了,他竟将少年忘了,沉迷了快活之中,这让他不禁自责了。少年时如此想同他相认,他却沉迷了快活里,忘了少年
那充满期待的眼眸。
"还有何好看的?你真想入军营,只说一声,本王应了你。"阿丑看着军营就呆了神儿,也不晓得是看了何,这荒郊野外景致不美,有何可看的?
阿丑正待答话,马车已到了王爷身边,邢风恭敬着,请王爷上马车。王爷吩咐了阿丑一声,先入了马车里,阿丑还看着军营,也不知在等着什么。可看了好一会儿,军营大门还是只有那些送行的将领,没有那人。
阿丑叹息着,转了身,他不知他等的那人在不远处的高山上望着他,一直望着他上了马车,也没收回眼——
第五十六章
回程的路上,阿丑就这么静着,闭着眼,靠在马车里,头脑昏昏沉沉的。就是王爷同他话语,他也静着,轻声回了,就沉默了。
殷子湮当他是困乏了,也没做多想,就让阿丑歇息着,行了十几里,阿丑才醒了。
"可是醒了?"
阿丑茫然地睁着眼,入眼的是王爷的美颜,那含笑的眼眸还是那般妖异,深邃得魅惑,看得阿丑一愣,忘了身在何处了。
"回了府你还可歇着。"殷子湮看他那副呆傻的模样,以为他是没睡醒,其实他不知阿丑就没沉睡,一直迷迷糊糊,头脑昏痛着。
"王爷………"阿丑定了定神儿,似乎才想起今日回城了,现在是在马车里。
"睡了好一会儿,可是饿了?"矮桌上放了一盒糕点,也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时只见殷子湮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阿丑嘴边。
这种文雅的吃法,阿丑还真不习惯,且还是王爷喂了他,他怎敢张开嘴吃下去?
见了阿丑没张嘴,殷子湮只轻笑一声,拿过矮桌上的食盒送到阿丑怀里,"吃完了,可别剩下了,这还是邢风快马去买的,可不能害了他白白跑一趟。"
行了十几里,这马车真是慢,现在已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没进城。阿丑腹中是饥饿的,刚刚昏睡着,没什么感觉,这一清醒了,才觉得饿了。
换了从前阿丑是不是用筷的,直接用手拿起来吃了,他是个粗人,学不来那些贵人们的文雅。现在这人就在他面前,斜着眼看他,他再做不来那些粗俗的吃法,只好拿了筷子夹了块精致点心。夹是夹在筷子上了,就是怎么也入不了口,就这么静止着,筷子里夹着的糕点越发松软了,就快掉下来了。
"叫你文雅也不成,该是怎的就怎的。"殷子湮拿了湿帕擦了擦手,接过阿丑夹着的糕点,就这么吃起来了。
而后再把湿帕子递到阿丑手中,阿丑了然了,将手指擦得干净了,才伸到食盒里去拿糕点。
"这味儿可好?"阿丑口中的软食还没咽下,一直清俊修长的指骨就到了他嘴边,指间捏着的糕点花色细致,看着就是漂亮的,闻着也香。
阿丑努力咽下喉咙里的软食,喉咙蓦然疼痛,他也忍着。昨夜真是难受极了,可是王爷快活了,舒服了,他也就不在意什么。
"咳咳咳………"本是全部吞咽下去了,怎知一下子没顺好气,就咳嗽了起来,喉间更难受了。
阿丑咳得眼中都聚了水光,面也通红着,真是难挨极了。幸而一杯茶水解了他的痛,水流滑过喉咙,就不难受了。
阿丑顺过气了,看着王爷手里茶杯,里面还有半杯水,他盯着就不放了,喉咙里还干渴着。
刚刚是王爷喂了他喝水,现在王爷再喂他,他倒安静了地喝了,心中也没推拒之意了。
"可还难受?"
阿丑摇了摇头,眼角还有些水痕,殷子湮倾身而去,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阿丑就面红了,他的喉咙确实疼痛着,那也是因了昨夜了,如不是昨夜,怎今日都不好受?
一想起昨夜,他就不自在了,不仅面红,身子也开始发热。现在两人离得极近,彼此间的呼吸缠绕了,阿丑还没反应过来,炽热的唇舌就贴上了他。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殷子湮倒是没什么异样,阿丑就不同了。面还红着,眼中水光还有,那乌黑的眼珠子亮亮的,好看就是好看,若是这眼睛再多些味儿,那是怎的风情?
阿丑初识情事,受不住了,向他求饶来着,可他还是没见着阿丑睁眼,自然也没见那眼里头有什么了。
阿丑喉咙还不适,见了王爷这样瞧他,也没开口,默声着。
车内沉静得很,这时车外传来邢风的声音,马车已进城了,用不了多少时辰就能到王府了。
进城之后,不在寂静了,车外满是噪杂之声,摊贩叫卖,杂耍的叫好,人多话语笑闹着。着街市倒是挺热闹的,阿丑见殷子湮闭目养神着,悄然撩了车帘,眼睛朝外看了。
过了这段路,就要到王府了,有好些日子他没到街市来了,竟不知这街市有多了几家酒楼茶馆。还多了摆摊的小贩,摊上的小玩意儿吸引了他,那些孩童的玩意儿,精巧秀气。他这才记起,自个儿也曾有这些东西,但他出了夏府以后,再没见了,也不知还在不在。
马车行的慢,可也就一会儿,眼前的东西渐渐远了,阿丑也没得看了。
他只想着在夏府里,他曾藏了墙洞里的小玩意儿,不知还在不在,那些二小姐给的东西。阿丑放了车帘,眼里有些黯淡,想着二小姐,又想着那俊美英挺的少年了。
昨夜他没与少年相认,不是他的本意,可现今相认了又如何。阿丑已不是当年的阿丑,三少爷已不是当年的三少爷,权贵官家的少年难道还能同一个奴交好不成?谁人信了这些?阿丑也是不信了,他是奴,三少爷是少爷,天之骄子。
幼时三少爷待他好,也不过是三少爷心善罢了,不想大少爷欺负了他。
就像二小姐也曾待他好,后来还是不同了,二小姐进了宫,做了别人的妻,成了太子妃。二小姐虽还是美,笑得也好看,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今三少爷回来了,阿丑不知了三少爷是不是还是幼时的三少爷。
"刚才在看何?"阿丑沉浸着过往,沉静着昨夜与少年相见,没注意殷子湮挑了眉眼,一直望着他,将他一脸落寞收进眼底。
"白日的街市真热闹…………"阿丑没看殷子湮,喃喃地说两句。
"你想游逛哪日再放你出来,今日先回了府,好生去歇着。"殷子湮说罢,靠近了阿丑,手就摸进了他的衣里,揉捏着阿丑韧性软滑的腰线,只叹这手感真好。
"王爷………"阿丑按住他的手,不让继续下去,因而此时已到王府门口了,邢风正候着他们下车。
殷子湮轻轻一笑,拿出了放在阿丑腰间的手掌,先下车去了。车里没了人,阿丑整了整衣衫,也跟着下了马车。
一下车就见穆总管在门口恭迎着,阿丑跟在殷子湮身后,只听了穆总管说了什么,还想还提了楚大人什么的,没听得仔细。
进了王府的大门,殷子湮吩咐了穆总管让大夫为阿丑瞧瞧,穆总管一听,心道王爷真对他上心了。除了楚大人,王爷还不曾带谁这样好过。
阿丑被穆总管请着回屋了,又让大夫来为阿丑看伤,他以为阿丑伤了别处,谁知阿丑只是喉咙干渴发炎了。只开一副药方子,煎些药吃就行了,再来就是吃些润喉的食物,少吃辛辣的东西。两三日后,就好了,这本是小事,实在不必请大夫,可王爷既是吩咐了,他还得照做。
"王爷说了,放你几日空闲,这几日也不用你伺候,你好生歇着罢!"穆总管言罢,就出了房门,留了阿丑一人呆着。
这没伤没病的,叫阿丑闲着,真是比什么都难受,浑身焦躁着,不是该去干什么。他是闲不住的,本来穆总管说了让一丫鬟为他煎药,他只在屋里等着就是了。可现下他闲不住,只好去了厨房,让帮他煎药的丫鬟回去了,自个儿守着火炉子。
从军营回来,马车比去的那日还行得慢,回来的时候午时早过了,穆总管让人做了些清淡的食物给阿丑,阿丑吃了一些。现在天色渐晚,阿丑腹中饥饿了,厨房里开始有人做饭。诱人的香味儿一阵阵飘来,真是勾了人的食欲。
阿丑蹲在厨房外,端着手里的药碗,凑近闻了苦涩的药味儿,这药纵然苦涩,可还得喝了。
喝了药,嘴里全是苦味儿,阿丑又喝了一口清水,嘴里才好过了些。放了药碗,准备收了煎药的罐子进厨房去,才跨进门槛,没想厨房出来了几人,手里端着一盘一盘的菜肴。几人走得急,阿丑也没注意了她们,拿着的药碗和煎药的罐子,就这么撞上了她们。
一时间,有清脆的碎声极为刺耳,还伴了女子的惊呼声。
阿丑一看汤菜洒了女子的一身,那衣裙已是脏了,地上是破碎的盘子,还有落了地上的菜肴。自不止一些碎盘汤菜了,阿丑手里的药碗药罐子也摔碎了,落下时还砸了他的脚尖,疼痛无比。
阿丑没顾上脚痛,忙掏出布巾子给那丫鬟擦了衣上的赃物,丫鬟正恼怒训斥,看了递过来的布巾子,又看了是个丑面的男子,刚半张的双唇就闭着了。
"我本不是有意的,姑娘可伤着了么?"阿丑急切道,心里责怪自己今日怎这般没神儿,眼也恍惚了,竟没看到前方来人。
阿丑担忧着怕热腾腾的汤菜烫伤了这丫鬟,丫鬟只说是不碍事,换身衣就行了。这丫鬟是认得阿丑的,也知阿丑在王爷身边伺候,刚刚不知何人撞上来,正要怒言,一见了是王爷身边伺候的,才收了话。
烫伤不烫伤的,她且不要紧,只是如今手里的菜没了,该怎生是好?这道菜是穆总管吩咐了的,特地为楚大人做的,楚大人每回来王府,厨房都会做这道菜,今日菜没了要怎的向上头交代?
丫鬟刚回完阿丑的话,穆总管就来了,说是前厅等着上菜,怎不见人来。言怒着训斥她们,又见地上落得碎盘,只冷声着,让她们去领罚。
阿丑忙求情了,说是他撞上了她们,洒了汤菜,耽误了上菜。穆总管看了看阿丑,语道:"端菜的是她们,自是她们去受罚,怎与你有关?楚大人和王爷还在等着用饭,她竟耽搁了时辰,还坏了这道菜,自该受罚。"
话落,不等阿丑再开口,进了厨房去,似乎还训斥着里头的人。
阿丑听了他的话,才知了楚大人今日在府里,厨房里做的好吃的,都是为楚大人做的了——
第五十七章
天色渐晚,阿丑回屋子,刚刚喝过汤药,也用清水漱口了,可喉咙里还是多了苦味儿,怎的也吞咽不下去。
夜里的风很凉,没有白日那般暖柔,凉透了心脾,令人感到寒颤。
明明是夏日,阿丑就是觉着有点冷了,刚洗过的身就穿了件单薄的亵衣,凉风袭来,就是冷的。
系好腰带,阿丑准备躺下歇息了,今日不用去伺候王爷,他倒没什么事做了。
他的屋子离王爷的寝屋也不远,就是王爷住了前面,他住了后头。他没住王爷的苑子,住了苑子的后面,隔了一道高墙。
他在王爷身边伺候,本是要离王爷近点的,贴身着,也好使唤他。后来王爷便说也不用了麻烦,他原来住何处,就住何处,他才没来了王爷的苑子里。
现在天晚了,今日楚大人且来了王府里,王爷又该晚歇了。明日上朝可会耽误了?阿丑想着这些,就没了睡意,开了门往墙了那头瞧去,那苑子里亮着灯明。那就是还没歇息了,阿丑关了房门,回了床榻。
行走间脚上有些不适,拿过灯油来一照,原是脚趾肿了些。这才记起下午在厨房门口与人相撞,手里的药罐子和药碗落下来砸了脚,当时就有点疼痛,但一直想着别的,竟是忘了脚上这痛了。
不过就这点小伤,肿了脚趾,不用几日也能消肿,他是个粗人,自不理会这些,只由着这伤了。
至于喉咙里的难受,那是王爷硬让了大夫来看,他怎敢多言呢?也由着王爷了。
睡到夜里,阿丑感到腹饿了,今日吃的都是些清淡的东西,喉咙还肿痛着,也没敢多吃。半夜里自是饿了,腹中空空,那也只得忍了。屋里可没什么吃的,厨房现在也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他还得偷弄些东西来吃。
他又想起下午厨房里做的好吃的了,那全是做个楚大人的么?楚大人少有留在王府用饭,多半是夜里来,天不见亮就走,有时白日来,那也不会留下的,走得也早。
阿丑倒是有几回伺候王爷身边,没注意过那些饭菜都是什么菜,就是闻着挺香的,勾人食欲。现今一想起,厨房门口打落的菜肴,那味道就和以往饭桌上的一样。
这样想来,也知了王爷待楚大人极好,那事与别人不同的。
想着想着,阿丑也就闭了眼,再睡了过去,腹中的饥饿被忽略了。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阿丑又醒了,忙穿衣梳洗,到了王爷的苑子。这一进苑子里,就见了一名丫鬟在门外候着。
阿丑上前去,还没走到门口,那熟悉的呻吟就传了耳里,他立刻就红了面。
他晓得只要楚大人一来,王爷就是折腾他一整夜,好几回楚大人出了房门步子都不稳了,脚下无力,蹒跚而行。
他不知王爷何楚大人如何亲近,就他那几次
同王爷在一处,也没这般,倒真不知楚大人怎会这样了。
他不知不打紧,这熟悉的呻吟他是听惯了的,最多就是面红了些,再没了那年少的羞意。儿那门口的丫鬟就不同了,不仅面红着,那双手都不知如何摆放,尽量离了房门远些。
"王爷………王爷还没起身………"丫鬟说话也断续着,她本就羞涩,现在还有一男子同她一起听了里边的声音,她更羞了。
丫鬟一说话,阿丑就清醒了,现在天还没亮,而今日是不用他来伺候王爷起身的。门口这丫鬟不就是提醒他了?可他来了作何?
阿丑没回丫鬟的话,沉思着,转身走了。
回了屋子,阿丑换了身衣,就到外去练武了。天渐亮了,阿丑就到了后院去,跟着别的奴一同干活了。
就这样,阿丑没到王爷跟前去,到了后院干活了。
阿丑实在闲不住,才去了后院干活,刚去的前一日也还好,没多大劳累,就是干些杂活。可到了第二日,穆总管见了他在后院干活,也不好训斥他,就对他说了让他回屋去,要不就到外面转转也行。王爷吩咐下来了,他闲不住可到街市逛逛,银子可到账房去取。
穆总管来说了,阿丑倒是没到后院干活了,先空了一日,只练练武艺,别的什么也没做。
这日早晨,起身练了练拳脚,下午且没什么事做了。穆总管不让他到后院去干活,他也只得听从了,没有违逆。
下午的天好得很,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天也蓝,纯净一片,叫人心神向往。
吃过午饭,阿丑真是闲着没事做了,蓦然地想起了穆总管的话,王爷说放他到外头去逛逛。他是想去来着,就是一人去也没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去哪里逛逛。
时辰一点点过去,在屋里呆了片刻,阿丑动身了,他每到账房去支银子,就这么出了王府去。其实不是他不想去,他自个儿也有月钱,便是不用再到账房里取了。
街市上是热闹的,阿丑没好生逛过街市,以往都是来来去去,匆忙得很。好玩儿的,好吃的,他一样不懂,只晓得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
一路走来,看得阿丑眼花缭乱,他没有在街市这么闲逛过,自然没细看这些好玩的。经过一摊贩前,阿丑停了脚,转身拿起个小玩意儿,这些不过是孩童玩耍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阿丑拿了个鞠球,圆圆的,小小的,比不大,适合孩童玩耍。
幼时三少爷也喜欢抱着鞠球玩耍,好多次都是拉着他去帮他捡球,但自从那次挨了打,三少爷再没玩鞠球了。
后来夏府里也没了鞠球,阿丑也不晓得那个鞠球去了何处,三少爷平时喜爱鞠球,阿丑不知他怎么没抱着玩耍了。
摊子上还有好些小巧的玩意儿,阿丑是想买了,可身上
没多少银子,就买了手里的鞠球。
从摊贩前走开,阿丑看着前方的茶楼热闹,便朝着茶馆去了。
这茶馆不是专门开了卖茶水的,里面主要是说书的,阿丑晓得这样的茶馆,就是没进去过。平时听了王府里的人说了外头听了什么小段子,多有味儿,刚刚问了旁人也晓得了,那茶馆里就有说段子的。
就是一间普通的茶馆,里面什么人都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多半是平常百姓。
阿丑进去时,说书人刚好说完了一民间小故事,换了个野史来说。
说书人开始说了一段,阿丑没听得明白,说的什么君王,什么朝臣宠幸,还什么祸国。
他正疑惑着,想不明白,这时身旁有几人侃侃而谈了。
"若是美得过那花楼里的头牌,那也是勾人了,怪不得有人好那口了。"
"再勾人也是个带把儿的,怎有女人软柔,且不说了硬邦邦的身子,就是玩弄那后/庭之处,也是极脏了。"
"听说那后/庭之处不比女人差,更销魂几分。"
"你便是想试,可到那南馆去…………"
阿丑只听着,没转眼望这几人,他晓知男子与男子可以在一处的,以前不知。在夏府的时候知了点,来了王府又知了点,现在更是知道得多了。
他听了几人不时调笑言语,也听了他们说什么走后/庭,走后/庭是什么他当然听不懂了。心里想知可又不敢问,等了好一会儿,他转了眼,看了那几人。
那几人也没料到阿丑转了头来看他们,正呆着,阿丑就憋出一句话了。
阿丑好不容易憋出的话,不仅没人答他,还惹得他们笑闹起来。
"这………敢问各位兄台……何为走后/庭………这是何意?"阿丑见他们不搭理,又问着,他是真不知这走后/庭是何意了。
阿丑说的也不大声,但也有别的人听到了,则带了嘲讽之意打量他,而后小声议论着,不时朝他看看。
阿丑以为是声大了,吵了别人听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丑面扬着,又憨又丑。
至于刚刚谈论的那几人,静了下来,一人朝他招了手。
"兄台………"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小声说了且行,怎有你这样的。"
其中一人说了话,接着另一人道:"你要知这后/庭之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人说罢,再看了阿丑一眼,小声道:"这男子与男子…………"
那人说得也不多,可是精细,每句都说到要处。阿丑听着听着便是懂了,以往不知的一些东西,今日是明白了。
原来男子与男子不是只有亲嘴而已,还有更亲近的事可以做,那更亲近的事就是旁人说的走后/庭了。
男子和男子也可行那周公之礼,像和女子在一处一样,只是走的不是一个地儿罢了。只是那处不比女子好入,可也不比女子差,似乎还更销魂极乐,就是难弄了些。
阿丑听了最后几句,面滚烫了,销魂极乐什么的,说的是快活么?他和王爷在一处也是快活的,就是没走后/庭罢了——
第五十八章
从茶馆出来,夕阳西下了,天边云霞红彤彤的,火光自云层穿透,照映远处的高山。,朦朦胧胧的红罩着山林,带着些艳柔,一些暖和,那景致有些美。
阿丑拿着鞠球,收回了眺望远处的双眼,往街上行去了。
今日出府,也没到何处逛逛,就是买了个鞠球,到茶馆听了说书。现在天就晚了,一晃眼的功夫就过这么些时辰,现在该是回王府了。
阿丑是白日出来的,现在天晚了,夜临了,路过一家酒楼,看着门口站了好些穿着单薄衣衫,打扮得妖娆的女子在迎客着。阿丑一看那露出的白皙肤色,忙转了眼,不敢看了。他可从来没看过女子穿得这样,这样不检点的,衣衫遮了没多少,白白的肌肤都露出来了。
白日路过这家酒楼,也没见开门,怎这会儿就在迎客了,那门口的姑娘还怕客人不进了,拉拉扯扯的。这如此的装扮,如此与男人拉扯,真是有些不规矩。
阿丑摇了摇头,心中倏然晃过一人的面,那张绝丽的面孔温温柔柔的,只是那温柔淡了,那女子也离他远着了。
那般女子端庄高贵,温柔贤淑,美貌倾城,自不是平常人能配得上的。所以,那女子进了皇宫,寻得个配得上她的夫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
夜暗黑了,灯火照了街市,阿丑觉着腹中饿了,想到街边吃碗馄饨再回了王府。这刚要走,没想衣衫被定住了,转头一看,一娇柔女子正扯着他的衣衫,娇声语着,让他跟着进去喝杯水酒,解解闷。
阿丑没感应过来,下意识地答着话,说了不闷,不用进去了,到街边吃碗混沌就回了家了。
那女子可不管他,拉扯他就要他跟着进了酒楼里,阿丑没与陌生女子这般亲近过,想要拨开她扯着自个儿衣衫的手,又怎么也不敢伸过手去。这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姑娘怎不知呢?
"在下不便久留,姑娘还请放开在下。"阿丑不好推开她,怕碰着她的身,只得急声着推托。
"大爷站了这处也好些时辰了,不是要寻乐子还是什么,你且同奴家进去。奴家定会好生伺候您,陪你喝酒唱曲儿,给您解闷儿…………"说着就拉扯着阿丑往前走,阿丑不知该如何办,只好伸手去了,拨开那女子抓着他衣衫的手。
那女子被推拒了,也没怒,还是娇媚笑着,又拉了阿丑的手臂,紧紧抓住了。也不多说,攀附在阿丑身边,硬要进去。
其实阿丑站了花楼前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注意到,起先以为是个丑陋的穷鬼。可仔细一瞧他那身衣衫,料子好着呢!没个十两八两的,是买不来的。再者见阿丑呆傻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儿,一看就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儿,定能在他身上掏些银子,这才上前去拉了阿丑。
"姑娘………在下………"阿丑挣脱不开她,是不敢用大力,怕伤着她。
这一不留神儿,就被拉上了门槛,抬眼往里一看,就眼花缭乱了。这酒楼装扮得可真花俏。里面人多笑闹,男人女人,无不行为放浪。歌声乐声全在一块儿,好听是好听,就是那唱的词儿太露骨了,他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大爷跟奴家来…………"女子看似较小,手力却大,一扯就将阿丑扯进门槛了。
阿丑恍惚着,看着这些娇柔女子,还有那些富贵公子,一下子不晓得这到底是何处了。
"这………这到底是何处?"阿丑被拉到一张空桌前,没有坐下,回头问了那女子。
女子轻声娇笑着,"大爷还不知是何处?您可别拿奴家寻欢心了,一会儿奴家自会让您欢心…………"
女子来了阿丑身边,招手让一小厮来,说几句,小厮就端来水酒了。
"奴家先进大爷一杯。"娇媚女子倒了水酒,白皙的手指端了酒杯就送到阿丑嘴边,阿丑身子王侯仰了,双手推拒着,"姑娘且住手………在下不会喝酒………"
女子不信,倾身过去,"大爷怎不会喝酒?莫不是嫌弃奴家了………"
阿丑看着女子落寞的娇面,缓慢伸手接了酒杯,就是迟迟不喝,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四周。这一看,就看到一些年轻男子也穿得淡薄,衣衫都没系上,胸膛都露白花花的一片。再看他们面柔美貌,身子细软,有些依偎男人怀里,还和男人亲着嘴儿。
阿丑一看就呆了,这到底是何处了,怎男子女子都如此。
"这可是酒楼………"阿丑喝了一口水酒,放了杯子,开口道。
"自然是酒楼了,男人们寻欢作乐了地儿,大爷莫不是看上了那些?奴家怎说大爷不看一眼奴家呢!原是大爷看了那些人了。"女子娇声埋怨着,阿丑也不知她说了那些人,顺着她的眼光再看去,一下子就知了。
"便不是………不是………"阿丑收回眼,不再看那些年少娇柔的男子,盯着桌上的水酒,拿起来了仰头喝了。水酒下肚,稍稍平复了他紧张的胸口,这男子和男子怎是如此大胆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如此亲昵……搂抱在一块儿亲嘴摸身。
茶馆里的人对他说的,男子与男子要在一块儿,是走后/庭,是那样儿,就会快活了。
阿丑心跳急速,面热了,怕了女子调笑他,便只喝酒了,掩了面上的窘迫。
酒杯里的没,一旁的女子忙帮他添上,他只管喝酒了,面上越来越热。也不知是因了心中的那事,还是水酒太烈,只喝了一壶,就浑身燥热了,眼都花了。
"大爷既不是看上那些公子了,今夜且让奴家来伺候你了………"
阿丑眼里不清,头也昏昏沉沉的,手脚像没力了,身上依偎的软柔身子,香得腻人,阿丑想推开她,就是怎么也推不开。
"奴家扶大爷上楼,大爷可悠着点儿。"阿丑昏昏沉沉的,被人扶起来,脚下不稳,身子大半靠了女子的身。
他平常不喝酒,这一喝就醉了,他不该喝酒的,这一会去若被穆总管晓得他醉酒了,打罚免不了了,在外醉酒,坏了府中的规矩。
"在下………在下要回了………回了府里去………"上了二楼,正是楼梯口,阿丑挣扎着,也不管力道大不大,会不会伤着女子,只想回了王府去。
这一拉一推的,那女子倒没怎么的,就是阿丑站不稳身,往后摔了去。
随着女子惊喊声响起,有多人朝这里望来,就见了一衣着普通,面貌有胎记的丑陋男子滚下楼梯,正好滚在要上楼的华服公子脚边。
华服公子低头看着他,凝神一刻,阴柔的面上带点笑,扶起他来,"也不知伤着没………"
阿丑摔下楼来,也没感到疼,就是身子还是无力,被人搂抱着也软软的。
"夏兄可看着这人眼熟?"俊秀公子环了阿丑的腰身,对着阿丑上下其手,看看没什么大伤,就作罢了。
那位被叫做夏兄的人,上前抬了阿丑的面,只见他的面上青紫一点,擦破了点皮肉。一大块胎记还是显眼得很,难看至极。
"夏兄曾说他没了,在皇宫不就是好好的一活人?现在又再次遇着,便是天意了。"俊秀公子轻轻笑着,浑然凑过去亲了阿丑的唇,这一举动只惊得那追下楼的女子一震,赶紧上前了。
"这位大爷是奴家的恩客…………"
女子没话落,一张银票飘了她面上,她就闭了嘴,只收好银票,再不说话了。
"挑一件上房来。"说罢,半搂抱着阿丑再上了楼梯,阿丑虽高大,可他却抱着没什么吃力的,阴柔的美面还露点儿笑。
夏铭眼神冷清,凝视上楼的两人,双唇微微弯起,也跟着上楼去了。
房间是上好的,华丽的,处处透着风尘味儿,暧昧温情,满是勾着人心底欲望的色彩。
"林兄可知他是清王身边的人………"
"是有如何?我还道他是你府里的丑奴………只是夏兄说了那丑奴早没了………现在遇着个相像的,也是天意让他遇着我了………"林尚泽再看了床上躺着的阿丑,忍不住解了他的腰带,手探进衣衫里,游动着,唇边细声着,"真没想到这丑面的奴竟会来花楼寻欢作乐………"
夏铭见了此举,也不阻住他,只道:"既知他是清王身边的人,你还动了此念,不怕清王拿你开罪了?"
"夏兄未免过于担忧了,他是清王身边的人,这不假。"林尚泽收回手,抬眼笑道:"来这花楼里的不是寻乐的?他既来此就是来玩男人女人的,别人都道他来寻乐了,怎知他被男人玩了?"
"你不怕了他醒后………"
"那又如何了?我不过是玩他一回,你知我知且行了,谁人知了?"林尚泽再度回了阿丑身上,仔细摸着阿丑的身,捏着他的腰,感受那柔韧的肉色。
阿丑的衣衫被他剥得差不多了,他再看了一眼阿丑的脸,拿了一块儿布巾子盖了上去,只看阿丑的身子了。末了,再言声道:"夏兄且不必担忧什么,就是他醒了,又知谁玩了他?"
夏铭再不说什么了,只让身边的小厮去寻个懂事少年来伺候,等前方的床榻上赤/裸了具男身,门外也有声响起,进来了个漂亮的少年。
夏铭一边喝着酒,一边与少年调笑,眼还欣赏着前方的活春宫——
第五十九章
阿丑昏沉着,身子软弱无力,手也难抬起来,迷迷糊糊地,看不清什么,就只有朦胧的光亮。
自己什么时候光了身子他不知,只感到湿热的软柔一点一点游动,似乎还带着点疼痛。他不禁呻吟了,那刺疼还带点炙热,正慢慢渗进皮肉,身子变得异样了。那感受就像是在做那快活的事,酥酥麻麻的,令人沉溺了。
阿丑只觉身子是在火焰中煎熬着,快活的滋味聚拢了□,只有和王爷在一处,才尝过了,所以他是忘不了的。
好不容易抬起手臂,手掌才摸到一人光滑的肩头,阿丑就不动了,□猛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箍住,没了快活感,胀痛得难受了。
"别………放手………嗯………"伏在他身上的人微微一怔,松了手劲,慢慢伺候着他那东西。只是边动着手,边语笑道:"夏兄可看见了?一张布巾子盖了脸,剩下的尽是能瞧得了。这声儿也好听………没想这东西还挺会勾人的………"
这言语轻佻得很,阿丑听得模模糊糊,这不太清楚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了,"着实不错,林兄可好生享受了。"
"先前还不愿瞧了他这丑面,现在倒想见了他受不住的样儿…………"说着,细长的指尖挑开那一张白巾子,只见身下的丑面是丑了点儿,可那乌黑的眼珠子湿润润的,透点儿勾人的味儿。
林尚泽心下一喜,含了那微开的双唇,不住地亲吻,喃昵着,"你不是清王的人………我便想要你了………"
忽视了阿丑的面,他只看阿丑的眼,阿丑的唇,还有合他意的身子了。
手下摸着的肉感是美妙的,弹性极好,光滑细腻,就是这胸膛里有疤痕。他心道了,这丑东西怎伤了如此,若没这些碍眼的痕色,这身子更美了。
摸着摸着就摸到软柔圆润的臀部,他使劲揉捏了还不够,指尖硬生生地在上面划了几道红痕,想着这紧实的肉待会儿定夹得紧,那可是让人销魂不已了。
刚刚已不痛了□,怎下一刻就痛了,臀上火辣辣的痛着,还被谁掐了,真是难受极了。阿丑挣扎着扭动身子,想逃脱了这炙热的疼,可怎的也逃不开,身上被什么压着,重如千斤,都喘不过气了。
阿丑是喘不过气了,嘴唇被人堵着,身子被人压着,怎不难受?
"王………王爷………"阿丑尽了全力,稍稍推开压着他的人,偏过头去,大口大口地吸气。
压在他身的人没动作了,怔了一下,看着他扭开了身子,那腰身线条流畅柔韧,弧度极美,只轻声柔语了,"还道你是头次,本想温柔些,没想你被你家王爷玩过了…………"
细长的手指划过那柔韧坚实的腰身,轻柔抚弄着,手劲渐渐加大。忽然拽过阿丑,分开他的腿,欺
身而去,牢牢压住他,不再让他动弹一分。
阿丑感到身子被人拉扯,拽过方才躺了地儿,疼痛使得他清醒了些。他努力睁着眼,虽是一片朦胧,可他意识到这不是在王府,压着他的人也不是王爷,那这人………这人是谁了?
压着阿丑的人可不管阿丑挣扎不挣扎,身子置于他的腿间,坚硬的肉物摩擦着阿丑的那东西,一只手还滑到阿丑的臀缝里,轻轻按摩着。
那那快活感又回来了,阿丑忍住脱口而出的呻吟,双手推拒着,要这人离开他的身子。
"你………是何人………"阿丑是清醒了一点,可还不完全清醒,还看不清上方这人的脸孔,只听得他的声音。
"快活就只管享受了,我是何人又怎的?"这回话语清晰了,阿丑听得更清楚了,然而听得清楚了又如何,他不认得这人。
那人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盒子,打开了挑了点儿药膏出来,看似是药膏,可比药膏湿滑水润多了,稍不留神着就会从指上流淌了。
"待会儿有点疼,你忍着…………"说着指头就伸进阿丑的臀缝里,先在外边擦抹湿润了,细细按摩着嫩肉,来回抚着。
那嫩肉本没那么红艳,被人抹弄得湿湿的,细细按摩爱抚,这会儿血色润泽了,颜色散开了,艳丽得很。那人离开了手里,肿得如铁的肉物向下滑动,顶端来回擦着那红艳的柔,就想进了那销魂处,可又不想伤了这娇嫩的肉色。
只得用红肿硕大的顶端在那艳红的肉里尝点味儿,似乎是等不了了,红肿的长物离去,长指忍不住伸了肉色里,只进去指头,身下的人猛然挣扎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放………放开………"开始时阿丑没什么疼痛,只是那私/处有点凉,还有什么轻抚着,不一会儿就传来刺痛。那痛从来没有过,有什么东西进了他的那儿,还往里去了,惊得他害怕了。
"你可别动了,我都忍了好些时辰,就怕伤了你…………"说罢,那人又伸了一指进去,这回是疼得阿丑睁大了眼,也看清了压着他的人了。
"你………你………"他的头还昏沉着,可眼中的这人他认得,是真的认得,这人从前还剥过他的人,羞辱于他。
"还道你醒不来了………没事儿………明日你也记不起的………"
阿丑是真疼得厉害了,两只细长的东西在他那处蠕动着,往里深入,又不断退回,又再往里深入。疼得阿丑额上全是湿汗了,脑子也更清醒了,他不仅认得这人是谁。还记起他本是要回府的,后来进了酒楼,见了好多少年的男子那般亲昵搂抱。拉他进酒楼的娇柔女子为他斟酒,他喝了好些,再后来就是天旋地转,昏昏沉沉,最后是什么也记不住了,这会儿就见了这人
对他………对他做这事。
这脱光衣衫,亲昵相拥的事只有和王爷做过,他自然知这人在对他做什么。还有在他那处蠕动的细长东西疼得他直冒冷汗,他以前可能不明白这人做什么,但今日在茶馆听了事儿不是白听了,这人是在对他做那………那走后/庭之事。
"你………你别………这事不能做…………不能做………"阿丑清醒了些,身子也有些力道了,手臂猛然用力,退开了压着他的人。臀里的细长东西也抽了出来,这一抽,可疼得阿丑咬了牙,忍着撕裂的不适感。
趁着那人没回神,阿丑移动了腿脚,去不想稳不住身子,摔下床了。地上倒不冰冷,反而软柔绵绵,低头一看,这地上铺着华丽的毯子,在望了四周的摆设,阿丑真不知这是何处了。
只是前方的桌前坐了一人,那人还对着阿丑笑了,那笑容叫阿丑冷颤,倏然间记忆涌入大脑,那些过往一一再现,他本是忘了好些了,现下怎全记着了?
那人怀里还有一漂亮的少年,少年柔软无骨,整个身子都落在他的臂膀里,不知他做了什么动作。少年只面红呻吟,瘫着身子不动了。
"他们玩得高兴,咱们也玩高兴点儿。"一双手臂自他身后环了他的腰身,那手还摸到他的双腿间,玩弄着他腿间的软下的东西。他垂下眼,见了那湿润细长的手指,只道:"方才是这手………这手…………"
"自然是它摸了你的下面,进了那软滑的地儿………你便不知你那处紧得很………"柔柔的嗓音就在阿丑的脖颈处,阿丑是感到湿惹舔舐着他的皮肉,轻咬着,微微的刺痛又来了。
那桌前的人还朝他笑着,那笑容里满是鄙夷,满是厌恶,似乎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从幼时就厌恶他,他是知的。
他怎么也记不起是怎的进了这屋,怎了趟了别人身下,还被人这般对待。这两人是何时遇着他的,现在这场面又是怎的发生的,阿丑是一点也不晓得。
身子一直燥热滚烫着,头脑恍惚,四肢无力,阿丑只记得喝了酒就醉了,可他怎知会醉的这般!
"来………咱们好生玩玩………"
阿丑不停身后的人言语,只往前爬着,可身后环紧他腰身的手臂力道太大,他挣脱不开。凝了凝神,平顺气息,阿丑回了身去,看着眼前这俊秀的面容,凑过去,头垂在这人的肩颈间。这人当阿丑真要听他欢爱了,也由着阿丑,怎知一下就痛了脖颈,伸手就一推,再一看阿丑嘴边的血,摸了摸脖颈,湿滑流着。
阿丑被他推开了,往后退了,慢慢爬开,只见这人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我本不想伤你………这可怪不得我了…………"
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阿丑撑着身子站起,费了好大
的劲儿才稳住了身子,走了两步就撞了旁边的花盆。只听碎片声清脆了,那娇媚的花儿也落了地,还被阿丑踩了两脚,败碎不堪。
阿丑忙移了脚步,看了脚下的残花,抬头道:"我且与你不相识…………你为何要对我…………对我做如此…………"
那话语难以启齿,阿丑憋得面红了,才吞吐着说出来。
"我是喜欢你了,才想同你欢爱,你便看不出来?"林尚泽再上前一步,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阿丑赤着的身子。
他是真的喜欢他的身子,这可不假,以前想尝没尝着,现在有机会,怎能错过?
眼看着那人离近他了,阿丑拼了全身之力,向门边去,可还没到门边,就有一人拉了他的臂膀,将他一甩,甩回了房中央。
阿丑摔了地上,又再爬了起来,看向那阻止他出去的人,那人正是夏铭。
"不论你是谁,今日我也想看你受痛…………"夏铭只说了两句,又回到桌前坐着,逗弄那漂亮少年。
阿丑沉静着,他光着身子,凉风袭来,有点冷了。以往他这样光着身被人看着,恐怕还有点羞意,而今日顾不得什么了,只想早些离开这里。
夜浓墨着,风冷冷的,阿丑转头看了窗外,那窗外也是能出去的。他练武也几年,就是从这儿跳下去,也伤不了身。
阿丑正寻着机会往窗边去,也就在此时,门外传了一道少年声音来,阿丑一听这声音就认得是谁了。
那两人也是一愣,才说了话语应对着,而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阿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几大步跨到窗边,想也没想,就往下跳了——
第六十章
就在跃下的那一刹那,阿丑恍惚间听到喊声,不自觉地扭头看去,那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容不正是那英挺清美的少年么?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阿丑没端正身子,落地的时候歪了脚,爬也爬不起来了。
他是心急的,就怕回了那房间里,还怕见了那少年。可这时就动不了脚了,地上也冰凉得很,身上擦破了些皮肉,火辣辣地疼着。
勉强站起一只脚,另一只刚一触地就是钻心地疼,正是此刻,耳边贴近一人的声音,身子被一件单衣罩住,被人抱了怀里,这温暖的触感可比冰凉的地面舒服多了。
幸而夜已深了,这里又是花楼的后巷,除了二楼的人朝下望着他们,在无人出现在此。
夜寂静着,阿丑虽脱离了那折磨他的人,可如今搂抱着他的,他也不想见。
阿丑使劲挣脱搂抱着他的少年,也不晓得因何了,就是没刚刚那么有力,甚至是更软了身。贴着这具温暖的人身心头涌上一些异样,就像刚刚在房里受着的炙热,身子里便想寻那快活的味儿。
明明清醒了一点,可现在又昏沉了,阿丑努力睁着眼皮,湿湿的眼珠微微往上扬着。入了眼帘的是他所熟悉的人,这人有一双优雅的水眸,那里头透着潋滟,柔情几许。
阿丑还没开口让他放了自己,眼前的人就收紧了手臂,死死搂着他。
阿丑本就是难受至极了,现下胸口憋得慌,喘不过气了,"昭…………昭武校尉…………还请…………还请放开在下…………"
阿丑好不容易憋出几句话,耳边就有灼热的气息游荡,少年的嗓音响起,"你便还不认我?我就如此让你厌恶了?"
阿丑还想说什么,巷口的尽头一俊美的男子走来了,扬声道:"梓晏!放了他,他是清王身边的人。"
阿丑一听这声,晓得是何人,没转头看了,沉默着,忍受身体的燥热。
夏梓晏低头望了阿丑,只见阿丑红着面,眼神茫然,手下抱着的身子滚烫无比。水眸就冷了几分,扬唇浅笑着,"娘让我寻你,竟没说错地儿,真是在此寻了大哥,也寻了…………"
"梓晏外出几年倒是与大哥生分了!"这话语有点冷,如这夜风,凉凉的。
夏梓晏还是温和笑着,"娘还等着大哥回去,大哥还是莫惹娘生气的好。"
"梓晏!你…………"夏铭想上前一步,却见夏梓晏抱了人跃上屋顶,轻笑几声,随后消失了夜色里。
留下夏铭一人站了昏暗冰冷的巷子里,而那林尚泽这会儿才来,见只有夏铭在,开口就道:"人被你那宝贝弟弟带走了?"
"林兄且自个儿寻乐吧!"夏铭也不看他一眼,拂袖走人。
林尚泽望着夏铭离去的身影,轻声道:"你那龌龊心思还道别人不知了?你我二人也是彼此彼此了!"
阿丑被人抱着,身子轻飘飘的,耳边有冷风吹来,他的身子就轻颤了。不由得贴紧身旁温暖的人身,可一贴紧又太过燥热,这忽冷忽热的,阿丑受不了了,直喊着抱着他的人放了他。
"你…………你放了在下…………在下还要回了王府…………昭武校尉…………"这断断续续的喊声微弱得很,而夏梓晏就是听了个清楚,还是因了最后一句话,他才寻了个遮身的地儿放下了阿丑。
"你还不认我…………"
阿丑的一只脚还痛着,一着地儿就痛得锥心,耳旁有什么声他忽略了。眼里真是不清楚了,只靠着冰冷墙,慢慢摸索着向前行,行的极慢。
"唔…………"真是疼得受不了,身后的人才搂抱住了他,让他靠了自个儿的身上。
"我离家之时也对你说过,我学好武艺回来便能护着你,不让人欺辱你了。如今…………如今竟是这样…………你今日受的我便不会白白放过他们…………"
阿丑听着这轻声言语,也没挣扎了,就任由他抱着,思绪乱的很,不止因身体难受而乱,也因了这话。这人离家之时是对他说了此话,他当了是小孩子的戏言,如今他以为的戏言又回了他耳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涩,有点沉重。
阿丑沉默着,推开夏梓晏,靠着冰冷的墙,垂下头,深深喘息。不知因脚痛而呻吟了,还是因别的,那身子颤颤地,手已扶不住墙了。就这么滑下去,嘴里说着什么,一双有力的手臂搂着他,温热的身子再度贴近,阿丑想推开他,却是无力了。
"他们竟对你下了药…………"
下什么药阿丑听不懂,就是身体炽烫着,被人轻轻一碰就舒爽了。下腹的那活儿热着,那快活的味儿似有似无,不得已,阿丑慢慢往下面摸去,还没碰到那东西。有一人握住了他的手,他睁着乌黑水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人,还没等他说话,那人摸伸手进了他衣里。
阿丑隐忍着,喘着粗气,□的东西被人握着,轻柔伺候了,不快不慢,温柔轻细。快活的滋味一点点深入骨髓,侵蚀着身体,细细如水柔,没有狂烈,没有急切。这样的感受阿丑也从没有过,和以往的快活不同,这滋味就像………就像这人优柔的眸子………令人不忍推拒………只想再望望它………再多一点柔情。
阿丑的眼越来越迷蒙了,只晓得这人的眼温温柔柔,这人的笑淡淡如清风,这人的唇红艳艳的。有些软,有些甜,美好如花儿,那样香腻,湿滑了些。
阿丑轻喘着,口中与他纠缠的唇舌美好无比,让他沉溺了,不由自主地同软软的舌绕缠,吸食了那湿滑。
那美好的唇舌离去了,阿丑吸着冷气,心脾冷
着,可身子比刚才还烫了。脖颈有湿热滑动,轻轻柔柔地拂过,小心舔舐亲吻。那湿热游动而下,忽然胸前的敏感被拉扯了,又被细细啃咬吸附,阿丑再忍不住喉咙里的呻吟,口里微微弱弱的说着什么。
"若不泄出来…………你便难受了…………"
握住阿丑那东西的手灵活动着,只让阿丑快活了,也不知一指摸到那微张的软柔,探了点指尖进去轻轻刮着。阿丑没感到痛,也就察觉不到什么了,那极乐来临时,阿丑呜咽着,颤着身子,泄出了好些水流。
"小哥哥………我………"刚舒坦过的的身子猛然被紧抱,阿丑仰头望了这少年,见那白皙的面容透着点红晕,呼吸急促了些,他不由得避开了那恳切炽热的眸子。
少年这模样儿就是和他刚刚一样的,想要了快活,阿丑明白了点,是男人都想快活的。他并没厌恶少年,只想着少年忍着是难受的。
阿丑朝少年□摸去的时候,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离得阿丑更近,□蹭着那粗糙得手掌。眼神儿里尽是柔情,不住地吻着阿丑的面,轻咬着阿丑的下巴。而他的手借着阿丑泄出的水流探进了阿丑的那处,由于早些时候被进入过,松软了些。所以,少年的一只手指进出方便得很,丝毫没弄痛阿丑。
少年轻柔地动着,慢慢进出那湿软的肉里,缓慢抽出推进,感受紧致的滚烫。
"小哥哥………"夏梓晏凝视着身下的人,那面有一大块胎记,别人看着丑,他从没觉得过。那迷离的眼睛漆黑如夜,又有点亮泽,清清润润,还有点………有点勾人的。
一声声小哥哥在阿丑耳旁喃昵,阿丑摸着手里的坚硬,慢慢套/弄着,他没多少力道,只能试着动了手,也不知少年会不会快活了。
手里的东西越发挺硬,阿丑快握不住了,忽然感到□有点异样,顺着少年的手摸下了。这一摸就摸到少年插在他那处的手指,还不同地动着,太轻柔了,没有疼痛感。没有疼痛感不代表阿丑适应了,等少年再加了一指,胀痛袭来,阿丑遽然惊了。那触感………那触感在那房里就有了………这事不能做………是不能的。
"不能………不能………"阿丑不让少年继续下去,还喊着疼,少年就停了手,也清醒过来了,心里有着愧意。只紧紧抱着阿丑结实健壮的身子,身下的东西摩擦着阿丑的腿根,一下一下地,蹭着那光滑的皮肤,好一会儿才停下,静静平顺气息。
"别怪了我………小哥哥………"他没松开手,只抱着阿丑,灼热的液体顺着阿丑的腿根流淌,沾湿了阿丑的□。
"别厌了我………"他心知阿丑是被人下了药的,神智也不清醒,还是对阿丑做了这样的事,心里是不好受的。
也心疼了阿丑,没有反抗之力,被人如此对待,他虽救得阿丑,却也和那些人有何区别了,也做了这样的事。
阿丑刚刚发泄过的身子,渐渐又热了,才要缓过神的脑子也混乱了,夏梓晏说来什么他听不到,只想寻那销魂的极乐。
邢风寻到阿丑的时候,就见了一少年压着阿丑,阿丑光了身子,修长的腿挂在少年身上。少年埋首他胸前,口唇咬着阿丑的皮肉,阿丑只轻微出声,不仔细是听不到他细细的呻吟的。那丑陋的面在月下没让人厌恶,略微厚实的唇半张着,那样子有点诱人——
第六十一章
两人意乱情迷地纠缠着,丝毫没注意到有一人观望着他们,等那旁观者抽出一把利剑指着少年的肩背,少年才停了动作。
"放开他!"邢风话语冷冽,眼里冰寒,手中的利剑只要稍微一动,就划破少年的肩颈。
少年倒是没放开怀里的人,只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拉过衣衫遮住那健壮裸/露的身子。微微侧过头,眼光落在邢风的面上,先是诧异,而后淡淡笑道:"他是何人邢侍卫清楚不已,怎来管此事?"
邢风看着他身子下的阿丑,微微出声,搂抱着少年,少年不住地亲吻他,安抚着他。他一向知王爷同阿丑的关系,只是竟不知阿丑还能在别人身下如此。
"他是清王府的奴。"他奉命寻找阿丑,寻到了自然要带阿丑回王府,至于阿丑是何人,不用他多言,这少年是明白的。
"错了!他是夏府里的奴,一直在我身边,他是阿丑。"少年轻轻冷笑,将阿丑身上的衣衫拉了拉,不让阿丑露了一点肤色,在对上邢风的眼,一字一语都述说着真相。
他说的虽是真的,可阿丑早已不是夏府里的阿丑了,阿丑是清王府里的奴,早在五年前就是了。当初若没王爷,阿丑还是阿丑么?只怕是一缕冤魂了。
"他是清王府的奴,不是夏府的阿丑。"邢风不想与他多说废话,人找到了带回王府要紧。
"若没王爷,我也寻不到他,夏梓晏定不忘王爷的恩情。"夏梓晏缓缓扬唇,说了几字,手臂环紧阿丑的腰身,就要退后而去。
邢风见他此举,利剑往前移去,直指夏梓晏的脖颈,冷声道:"他是清王府的人,不得你带走了!"
夏梓晏只笑着,环紧阿丑的腰身,正要后退逃走,怀里的阿丑不安分了,好像是听了邢风的声音,知是邢风来了。就要挣脱开环抱着他的人,嘴里喊着回王府。
夏梓晏伸手速移,点了他的哑穴,他就喊不出来了,只挣扎着。湿漉漉的双眼望了邢风,似在求救着,这令夏梓晏不悦了些,水眸凉如夜风。
阿丑身处烈火里,煎熬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欲/望,他也不知他到底要什么了。半梦半醒间,只瞧了那冷峻的男子,漠然地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他再不能寻着销魂的感受,只想随了冷峻男子走了。
身子被紧紧环着,腰身痛极了,天旋地转地,眼里什么也看不清,冷风传进他的衣衫里。冰凉袭来,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喊着,接着只感到见背一痛,湿热的液体流下。在此间,冷寒的气息逼近,一具强健的身子贴近,腰身再度疼痛了
阿丑想睁着眼,就是眼皮太沉,身子太难受,咬着嘴唇,将呻吟堵在喉咙里。
"你敢伤了他!"少年嗓音如霜凛冽,看着被那冷峻男子抱在怀的阿丑,只想将他抢过来,可目光落到那坚实的肩背,鲜血沾染了衣衫,心里就疼了起来。
"邢风奉命寻回王府的奴,你不挡我,他伤不了。"伤了阿丑纯属意料之外,也正是阿丑伤了,夏梓晏才慌了神没守得住阿丑,他才将阿丑抢了身边。
"王府的奴…………"夏梓晏念着这句话,眼睁睁看到他人带走了阿丑,他也没追上去。只不断重复这句话,眸子还有优柔着,带点雅致,带点别的什么。
回王府的路上,邢风费了些力道才制住阿丑,臂膀里的身体滚烫无比,他想着是需让他洗了冷水浴,该让他清醒清醒。
阿丑自然没被冷水淋醒,不过那一双冷凝阴鸷的眼眸就够他清醒了,那人挑着他的下巴,巡视着,眸光里隐着些笑意,不过那笑让阿丑冷颤了。身子突然冷了点,等他再被炙热缠绕时,只感胸口闷痛,整个人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喘息着撑起身子。
"他今日是去了何处?"殷子湮冷眼瞧着阿丑,血红的唇勾着,看似在校,可又不像。
邢风再望了一眼阿丑,上前去,将所知的禀明了殷子湮,殷子湮面色不变,眼中笑意不减,开口道:"提他过来。"
刚刚那一脚将阿丑踢得远了,是因见了阿丑光了身,被邢风抱回来,这也就算了,他还抱着邢风不撒手了?
阿丑本就伤了肩背,再被踢了一脚,加上他整个人昏沉着,身子软了点,爬不起来。邢风想再抱他起来,可是不敢,就拖着阿丑上前了。
也是苦了阿丑,才宁静一刻的身子被这软柔的地毯摩擦着,体内的欲/火又起了。被拖到殷子湮跟前,只晓得喘气了,双腿交缠着,身子蜷缩了,嘴唇半张着,只有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潆绕水雾,像是在勾着人。
殷子湮见了他这样儿,低了身子,手指将他的衣衫全挑开了,赤/裸裸的身子,健壮结实的身子,布满了暧昧的痕迹,那些痕迹证实着什么,是如此地刺眼。
"那人也真是爱你了,瞧这些色泽,均匀着呢!想必他比本王温柔着了……………"殷子湮的手指轻划过阿丑的胸膛,那上面尽是红痕,色泽甚是均称,都能瞧出那人轻细着烙了这些痕迹。
胸膛上有点痒,那冰凉细腻一直下滑,滑到他的双腿间,使力分开他交缠的双腿。他仰着面,眼里只有明亮的灯火,双腿大开着,背后的软柔真是舒服了,他只想躺了这一刻。可也只是想,没人容许他,□传来的窒息般的疼痛叫他忍不住出声,他不知这微微弱弱的声音只会让人更想他痛,更想加重手劲。
"这东西真脏…………"阿丑大张着腿,□湿漉漉的一片,白浊沾满了他挺硬的东西,那毛发也湿成一撮了,在明亮的灯火下,那些水亮的色泽闪着,散发着异
样的味儿。
殷子湮只捏着阿丑的肿胀,手指用力着,那根东西发紫暴胀,他方笑了。
"就这么点定性…………也难怪了…………"他松了手指,指尖滑到下面,绕过两个球囊。那里张合着,血色润泽了,颜色散开了,很是艳丽,像是被好生对待过了。
为了证实如此,他没嫌了脏,探入了一指,顺利得很,里头松软着,光滑的内壁湿得很。再加了一指也容易,只轻轻抽动,躺着的人就喘得更厉害了。
"就这么快活?"手指不停进出,湿软的内你包裹着,是温暖的,细致的。就是这里似乎被人用过了,爱抚过了,目前滋润无比。
阿丑喘息哪里是因了快活,正相反了,因了不得解脱。殷子湮明知了是这样,可他就是想看看进入了阿丑的那处,阿丑是何样,在别人身下也如此?
殷子湮慢慢抽出手指,扯过阿丑的头发,低声笑道:"他可弄得你快活?"
头发被人扯着,阿丑皱了皱眉,也只是皱眉,没喊出声来,就这么忍着痛了。
殷子湮凝望着阿丑因情/欲而泛红的面,那嘴唇也肿着,艳红着,同他□的柔软处一般,向来都是被人好生爱抚过了。那眼睛里有着水光,还有着无助,水湿沾了睫毛,带着诱人的意味。
"本王且没动你,你便被人用了,着实怪了本王。"在他眼中,这具身子是好看的,他也渐渐喜欢了。自没料到真有人看上,他以为除了他,少有人对这身子有兴趣,不想真有人同他一样有那心思。
殷子湮放开了阿丑,站起身来,眼没从阿丑赤着的身子上移开,血红的唇弯着,显得有些诡魅,"带他下去洗洗干净。"
第六十二章
浴桶里尽是冰冷的水,阿丑迷迷糊糊地,只觉整个身子冷颤颤的,还有数双手在他身上游移着。
"仔细洗了,别漏了何处。"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阿丑不禁睁着眼看去,那里坐着一人,隐在黑暗里,看不太真切。
在冷水里泡久了,阿丑虽还被情/欲折磨,可脑子没那么昏沉了,理智回来了些。这才发现为他洗身的都是女子,赶紧推拒了,"这………这………姑娘………"
几名丫鬟可不管他愿不愿意,只遵照王爷的吩咐,将他里里外外都洗刷了一遍,甚至是下□处,也套了薄巾子进去,纤细的手指就进出洗干净了它。
阿丑想挣扎着,没什么力气,又被几名丫鬟按住身子。眼睁睁见了那纤细的手指摸了他那处,洗出些东西,一见那些漂浮水面的白腻,阿丑就惊了。
直到被送上华软的床榻,阿丑忍住体内的欲/火,只想了那些东西怎从他那处出来,那些东西是男人的………男人都有的………从男人那活儿里泄出来的………不就是那东西?
阿丑还呆着,一人上了床榻,靠近他身,在他耳边低语着,"可清醒些了?"
阿丑转过头,一见那张美容,才真正清醒了,咬着牙,忍耐着逐渐聚集下腹的灼热。猛然想起什么,忙往后退去。
"今日你可快活了?"阿丑往后退去,殷子湮也没急着抓他过来,反而懒懒地靠在床头,唇边带着点笑。
这话直叫阿丑心惊,白日黑夜,酒楼歌声,男人女人寻欢作乐,一些片段如潮水涌上心头,大脑里充斥着那些淫/靡不堪的画面,越来越多。刚开始时一人,后来又有一人,先前的不快活在后来那人来时消退了,快活感袭上他身,真是不能自拔。
他记起今日是出府了,到了街市去,还买了个鞠球,对了!鞠球呢?阿丑茫然地望望四周,这里是王爷的寝屋,哪里有什么鞠球?
他记得拿着鞠球进了茶馆听说书,后来说书的说到男子祸国,一旁的几人说了走后/庭,他才知了男子和男子不是就这么在一处会快活,那走后/庭之事,也是销魂的。
他明白了走后/庭是何意,再后来他是要回王府了,却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被一娇媚的女子拉进酒楼,喝酒过后就不清醒了,可在房里的那一段他是记得的。
"你今日可快活了?"见他不答话,殷子湮再问道。
阿丑转了眼,对上殷子湮的眼眸,心中就颤抖,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怕王爷知了。可偏偏王爷就是知道了,这会儿来问他话。
阿丑今日的一切行踪殷子湮派了邢风去查了,就是邢风还没回来,邢风带着阿丑回王府之时,只禀报了寻到阿丑,看到阿丑与谁在一起。除此之外,没什么可探的,先前阿丑做了什么,他还不知,才派邢风再去查探。
床榻的一头,男子正挑着华美的眸子朝阿丑看来,那眸里闪着光柔,带点妖色。明明是好看的,可阿丑就是看着害怕,那眼比往日不同了点,瞧着就危险。
"王…………王爷…………"阿丑就喊了两声,剩下的就咽进喉咙里了,他也不看殷子湮了,垂着头。眼光落了自个儿的身上,满身的痕迹提醒着他,有人在上面肆虐过。
"今日不快活?"
殷子湮还是笑着,见阿丑低着头,健壮的身体缩在一边,微微张开的腿间,那活物正慢慢抬头。圆润光滑的臀/形状是好看的,也很有弹性,手感极佳,他也是享受过的。而那臀/缝里现在是看着干净了,没了什么脏东西,红艳艳的,还不断紧缩,就像朵要盛开的红花一般,鲜色/欲滴。
阿丑只恨了自个儿怎要在那酒楼前停留,怎被进近酒楼里,喝了几杯酒就不知人事了。被人压了床里,做尽那些羞恼难堪的事。
阿丑尽想着欺负了他的的人,对他做那事的他记不太清楚了,没对他做那事的他可记得。就是那夏铭,他可记得要出房门的时候,是夏铭拦着他,将他甩回房里。
殷子湮只盯着阿丑的那处看,也是觉着奇了,阿丑全身没什么白皙的地儿,皮肤光滑,可不是最嫩的,多少粗糙了些。自是比不得楚煜非,也不像楚煜非那样身子软柔,纤细漂亮。可那红艳的地方真是鲜色,嫩得很,像水一样柔软,颜色是极好看的。
他是知的,再揉一揉,色泽会更好看,血水散开了,均匀着,更美了。
"过来。"殷子湮是很有耐性的,对于床榻之事,他一向不急,此刻也就是想近点看看阿丑罢了。
阿丑听了这声儿,身子一震,就是不敢过去,他这一身的难堪可不能让王爷见了。
"你要违逆本王?"殷子湮冷了声,那头的阿丑缓慢动了身子。
离殷子湮越近,阿丑的心就越慌,连着腿间的那活儿也烫了几分,涨得更挺/硬了。
还没爬到殷子湮身边,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撞进殷子湮怀里。阿丑缓缓抬头,对上殷子湮妖色燃尽的眸子,就是害怕的,多想逃开啊!
殷子湮的手滑上阿丑的背脊,来回摩挲着,接着往下去。捏了捏阿丑的臀,冰凉的指尖按着那软软的艳红,试着探入,因没有润滑过,干涉难进,这可苦了阿丑了。
阿丑不敢动,也不敢看他,晓得他是摸了他那处,也有点疼,就是不敢言语。眉头紧蹙了,咬着牙承受着。
殷子湮只低声笑着,手指又滑上来了,抚在阿丑受伤的肩背,"还没上药,可是疼痛?"
阿丑的肩背时有点疼,其实是上过药的,就是没包扎罢了。这时,只见殷子湮从床头拿了药粉来,按住阿丑的身子,搂着阿丑,细细为他上药。
阿丑趴在他胸前,头也枕在他胸膛上,滚烫的脸贴着温热的皮肤,阿丑的□有点疼了,比肩背还疼,胀得坚/挺。
殷子湮不急不缓地为他包扎了伤口,放了手里的东西,只对阿丑道:"还是疼痛?"
阿丑的面上额头满是汗珠,似乎忍着疼,其实是忍着什么,殷子湮清楚不已,就是不去关注。
"今日你快活过了,也让本王快活快活。"殷子湮稍微推开阿丑,戏谑言着,阿丑没回话,他再道:"他人能让你快活,倒是怎样做的?你也帮本王弄弄。"
别人在他身上弄的那些,都是不好的手段,强压着他弄的。王爷要他照做,他怎敢了?就是那些手段他也恨极了,也怪自个儿着了别人的道,动弹不得,才让人就这么玩着他!
那些事………真是难以启齿………真是不好说出口………更别说此刻在王爷面前做了。
"你倒是说说别人都怎么弄你的?"殷子湮捏住阿丑的下巴,强迫他抬起眼,冷声笑着。
"王爷…………"怎么弄他的?他怎说得出口?
"你在外头玩得快活,就只顾自个儿了?帮本王也弄弄…………"殷子湮闭着眼了,等着阿丑来伺候他,阿丑想不出要怎的伺候,以往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了。
面前的男子是美的,那容色白如冰霜,滑腻如玉,闭着眼,看不出了眼眸的光亮。那唇色还是那般,殷红如血,形状饱满,就像樱果一样诱人。
阿丑不是要做什么,也不是帮王爷弄弄那些,只是身下疼了,眼里只有了王爷的容色,那好看的唇。所以,阿丑这一刻忘了什么,凑过去,低头吻住王爷的唇,尝着美好的甜。手掌也不规矩了,就在王爷松快的衣衫里摸索着,摸到了王爷精瘦的腰身,手底下是柔韧紧实柔,坚硬了些,也强健,这是男人的身躯,还是………王爷的身躯。
阿丑倏然停手,一睁眼就对上王爷的眼眸,还没等他收回手,脸面就是几个耳光落下,嘴里都有血腥味儿了。
"到了哪里学得这么些手段了?"殷子湮挑着阿丑的下巴,眼里隐着阴霾,拉过阿丑再道:"出去玩了一回,敢在本王面前糊弄了?"
阿丑刚刚是迷了心神,被欲/望折磨,见了这么美的人在他面前,让他来伺候,他就乱了心了,竟真对着王爷玩起了那些不好的手段。以往他伺候王爷,只不过为王爷纾解欲/望,仅此而已,少有摸着王爷的身,还是越摸越往下去。
"还学了什么…………只管一一照做了…………"殷子湮瞧着阿丑红肿的面颊,眼里消退了点狠劲,还是躺着,让阿丑来伺候他。
阿丑哪里还敢做什么,直接撩开殷子湮松垮的衣摆,双手握着他腿/间的活儿,张口就含了。照着以往的做法,舔/舐吸/吮,深入喉咙里,让硕/大的肉/头进出喉间,这做法难受得呼吸都不顺畅,可他晓得王爷这会儿是快活的。
殷子湮闭着眼,享受的极致的快感,心道阿丑越来越会伺候人了,本来好好的享受着。不知又想了什么,一脚踢开阿丑,言道:"你倒是会勾人了?"
阿丑不明所以,他不是伺候得好好的么?王爷又怒了。
"别人弄得你好受了,你也这么弄别人?"
阿丑爬着也不敢动,肩背渗出点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疼是没感觉。他只□疼着,脑子里竟是想着那事,面对王爷又不敢言语,真真苦了他。
阿丑没注意到殷子湮撑起身子,来了他身边,手指就这么钻进他臀/缝里,也不管他痛不痛,就这么伸进去。在干涩的内/壁难里难以前行,阿丑疼着前面的活儿都软了半截,想撑起身子,脚上也痛,这才想起他跳窗时伤了脚。只是没人自己下过地,一时没察觉,不碰着就不痛,一压着就是锥心的疼。
"别人是怎么弄你的?这么弄的?"殷子湮加了根手指,使劲搅动着,疼阿丑直流冷汗,可又不敢违逆他。
到殷子湮加了第三根手指,阿丑直喊着疼,向他求饶,那眼角都有些湿了。
阿丑不明白是怎么了,为何都这么对待他,让他这般羞耻,这般疼痛。头一次受不住疼了,向人求饶。以往就是再怎么受罚,伤得再重,他也没这般求饶了。
"别人弄得你,本王就弄不得?"殷子湮压着阿丑,分开阿丑的双腿,欣赏着那红艳艳的色泽,不住地收缩着,蠕动着,就是等着人去蹂躏践踏的。
"没有…………没人弄…………没人…………"是有人玩弄过他的那处,但真没人做了那走□之事,这事是没有的。没有男人的那活儿进了他那里,更别说在那里快活了。
"还敢欺瞒本王?没人弄你………怎流得出那脏物?"殷子湮这么一说,阿丑又想起了什么,好像快活的时候什么东西在他腿根流淌,也有人摸着他那处,进去了什么。但就是如此,阿丑也知那不是男人的活儿,没有走后/庭那回事,不是那回事。
"走………走后/庭………没人……没人弄………"阿丑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完了只瞧着殷子湮。没想殷子湮抽出了手指,俯□,在他耳边笑着,"你倒是知了走后/庭,还知了什么?"
阿丑一听他言语,肿/胀得面红得就如他的下/身了,眼睛转了别处。
殷子湮见他这样儿,再道:"晓得了男人和男人如何交/欢了?"
"没有那事………交欢之事………没有………"阿丑避不开他紧追的眼神,只得慢慢话语着。
"没有?这处怎流了些赃物?"殷子湮再伸进那干涩的内/壁里,轻轻抽动,言语轻佻,动着倒是轻柔了点。
"没有那事…………没有男人那活儿进…………进了那处…………王爷…………"阿丑憋得通红的面世难堪的,还肿着,一双眼却是乌溜溜地润着,荡漾着清水。
"有没有………本王且来试试………才能信了你。"殷子湮这时也诧异,若那处真是被人用过,不该如此紧了,才能伸进两指。那多艳红的花真被人用过,该是盛开着的,得过好些时辰才关合了。
阿丑听了他说用用,眼睛都全闭着了,那就是………就是与王爷做那走后/庭之事了么?
"腿再开些………本王摸了进去…………"阿丑耳边只听着这轻语,身子渐渐地热了,□的活儿又硬了,他只尊着王爷的话,再打开些腿,任着王爷来试试。
王爷试过了,且是信他了吧!他便没做过那走后/庭之事。
深夜里,华丽的大床里传出些声音,轻薄了帘帐垂下,看不清什么,就有两个人影晃动着。
渐渐地,那声音大了点,也清晰了点,听着是男子的声音,不软不硬,却也撩人,另有一番风情了。
床帐晃得厉害了,轻轻飘荡,悠悠落落,如同床里的人了。
再来喊声大了,那人只喊着王爷,颤颤微弱着。有一人安抚了他,又似在调戏他,话语轻佻戏谑。
帘帐里不断传出这些声儿,一人戏谑调戏,一人似在躲避。
"这就受不住了………一会儿本王要入了你那处………你该是怎的模样儿…………"
"王爷………轻些………便受不住了…………"
"王…………王爷…………"
"别怕…………本王来疼你…………"
声音没了,床里纠缠激烈了,只剩下轻吟,断断续续,微微弱弱。
这夜过得极为漫长,床上交缠的两具身躯久久不停歇,天快亮的时候,帘帐里男子轻喊着求饶,似乎躲着什么。一会儿那呻吟又没了,喘息淫/靡声渐重,男子似乎在享受了。
男子的声音浑厚了些,呻吟起来不像女子的柔媚,可那声儿就是别有一番风情,听着就是撩/人的,招着人去蹂躏他——
第六十三章
清晨的风淡淡柔情,凉爽不已,屋子里寂静着,没什么声响。窗外送来一些凉风,拂动着垂落的帘帐,轻轻柔柔,荡漾如水波。
帘帐里隐约见了一人躺着,就是不见人动,过了好些时辰,外头敲门声响着,帘帐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来,下一刻又伸进去了。
轻薄的帘帐里人影晃动着,但又没下床,这时门外已有人推门进来了。
"歇了好些时辰了,王爷吩咐过寻人来伺候你,你还躺着作何?"来人的声音有些苍老,说完话,他只招了几名丫鬟进来,几人就忙着到窗前去了。
阿丑撑着身子,是想下床来着,就是身子酸痛无比,腰身以下难以移动,特别是那处,稍微一动就是水湿流淌。那面轰地一下就红了,伸了手指去到下面,那处还张合着,还能感知湿湿的黏稠往下滑来。
"穆总管…………您可让她们下去…………不用人来伺候了…………"阿丑张着嘴,好不容易说出这几句,喉咙嘶哑肿痛着,再不想开口了。
"你能下了床要自个儿洗身也行,水已备好了,衣裳都在里间放着。其他的………若要人伺候只管往外寻一声儿,就有人来了。"穆总管吩咐着丫鬟门提了热水到里间,见阿丑迟迟不下床,本想上前去问道,谁知阿丑先出声了。说是不要人伺候,那也罢了,他要自个儿弄先由着他。
阿丑应了声,穆总管就带着人出去了,偌大的床榻里就剩下阿丑呆着。清风再袭来,有点冷了,阿丑才回了神,转眼打量了凌乱的床榻,面上只滚烫着,缓慢地移了腿,爬了床榻边。才撩开轻纱帘帐,见没什么能遮身的衣物,屋子里也没人,索性下了床来,光着身子就向里间去了。
行走间步伐蹒跚,一只脚还肿着,点着地儿都是极痛的。身下那处极为不适,冰冷黏稠的液体一直滑了腿根,地上也滴着。阿丑只怕那处的东西滑得快,脏了地儿,忍着不适,憋着脚上传来的痛楚,想快些进去洗身,无奈脚下不给力,真是痛到极致了。
好不容易进了里间,大大的浴桶就在眼前,抬腿就像跨进去,可怎么腿就是没什么力气。再提高些跨去,扯着那处也痛了,阿丑憋了一口气,硬是使劲跨着腿,脚踝先进了浴桶里,才慢慢移着身子,入了温暖的热水中。
整个人浸泡到热水里,身子才是放松了,舒坦了点。而他的肩背有伤,就是放松了身子也还得小心着不让伤口沾水。调整好坐姿,他才拿了搭在浴桶边的白巾子沾了热水里,拧干了擦洗着身子。
擦到胸膛上,用力一点擦了还有点疼,低头一看,多是紫红的痕迹,像是淤血积着。细细红红的,分布均匀,满胸口都是。还有那两粒红的,肿胀着,有点破皮了,现在还在水中挺着。
洗好了上身,下面也得洗洗,那些东西沾了身体里,怪不自在的。阿丑伸了手,摸到下面去,那处被温水浸着,敏感异常,一触碰就会不由自主地收缩。这会儿正吸附着他的手指,将手指包裹了。阿丑又面红了,本来肿着的面就难看了,一般就是紫红的,现在全红了,更难看了。
望着水面的倒影,阿丑只望着那张丑陋的面容,手指开始动了,掏出好些东西,渐渐漂浮在水面。白白的东西遮了那张丑面,阿丑凝神一刻,似乎弯着腰,腰身快僵硬了,下一刻只爬在浴桶边,喘着气。
那处甚是异样,不比往日,现在轻轻一碰就令他不适,他是不知怎会这样,想着洗了身就好了。
阿丑在浴桶里呆了许久,水都凉了他才起身了,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过一旁放置的衣衫披了身。
梳洗完了,阿丑出来外间,有丫鬟正忙碌着打理屋子,床榻早已换了,就是脚下的地毯也换了干净的。阿丑不好离近了,只好先等他们收拾好了,再过去。
阿丑出来时她们已收拾得差不多了,阿丑一出来她们也快了手脚,不到半刻钟就完事了。
屋子里整洁光亮,清香宜人,一抬眼看了,原是那儿换了花儿了,那花鲜艳得很,想必是早晨才摘采的了。
丫鬟们打理好屋子就退下了,阿丑是不用她们伺候的,一人来了桌前,桌上放着茶水。也是他喉咙干渴得厉害,不然他是不敢就这么拿着茶壶就喝起水来的,这举动不仅是没规矩,还显得粗俗。粗俗是粗俗了,可是解了他的干渴,清茶入口,润了喉里,一时间好受多了。
阿丑刚放了茶壶,外面有人声而至,说是送早食来了。阿丑也不好不让人进,但身子不适移步就脚疼,只好喊他进来了。
来人断了平常他都没吃过的早食,就是那粥闻着都比平时的香,不是他在王府里有人苛刻他。只是这般好看的东西,那不下人吃的,他在王府里,吃穿用度是好的。好是好,可也没这么精致,看着就好看,舍不得吃下去。
来人摆放好了香腻的吃食,就到阿丑身旁,为他盛了碗粥,拿了筷子递到阿丑面前。阿丑慌忙地推脱了,说是不用伺候,便让他下去了。
阿丑闻着面前的的美味,香气四溢,腹中饥饿难耐,端着碗就喝起粥来。一连喝了三碗,腹中涨着,再难吃下东西了。
面前还有精致的糕点,细腻鲜色的小菜,那一盘水晶饺子皮薄剔透,肉色都看得清了,看着就鲜美。但他此时已是不想再吃了,喝了三碗粥就饱了,擦了擦嘴,又喝了清茶漱口,阿丑只想回了他的屋子里,再好生睡一觉,吃饱喝足了身子困乏得紧。
由于腿脚不便,再看了一眼整洁华丽的床榻,阿丑还是没躺上去,刚刚
收拾好了,他这一趟上去,那就弄乱了。
到了床边阿丑也没上床,爬在床边,就闭着眼睡了。
梦里又回到烈焰痴缠的极乐里了,那快活的滋味令人愉悦,他只忍不住呻吟了,动了动身子。却被欲/望缠得更紧了,紧得都要窒息了,胸口起伏着,嘴边喘息了。正是欢愉到了巅峰之际,只听着耳边那低柔的嗓音,耳上一痛,阿丑且惊醒了。
这一醒,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这人的一只手摸在他身,一只手摸在他下面的那活上,不紧不松地揉捏着。
"醒了?"腰带被解下来,衣衫松垮了,后颈正被轻咬着,湿漉漉的触感贴着皮肤。阿丑轻颤了身,就要喊着这人,谁知这人转了他的头,唇就压来了,肆虐地在他嘴里纠缠,就是不放了他。他连呼吸都不能了,只跟着那软滑的舌尖搅动着,吸吮着,尝着甜腻。
"王爷…………"唇齿间缠绵柔情,那声王爷也叫得轻,正侵犯着他的人停了下来,瞧着他的面,抱了他上床。
"怎睡了地上?"殷子湮只忙着剥阿丑的衣衫,哪里顾得着阿丑愿不愿,只将阿丑剥光了,欣赏着那健壮的身子上尽是他昨夜弄的痕迹。
早晨醒来,阿丑是躺在凌乱的床榻里的,那时头脑还迷糊着,只觉身上汗湿着,身子不适。浑身酸痛不堪,腰身动一下都痛,不说臀里黏稠的东西流淌出来,看着那些沾着被褥的白浊,阿丑就不迷糊了,清醒异常。
昨夜的一切虽记不太清楚,可那像铁一般滚烫的长物是如何在他身子里冲撞律动的他现在都感到真切,就如现在抚弄着他那处的手指,那感受异常清晰。
洗身的时候,也是烫着面,一闭眼就想着那活儿怎么在他身子进出的,那炙热的长物摩擦着内壁,叫他只想将它赶出去,可又不自觉地收缩着,紧紧绞缠着不放了。
"昨夜本王可是尝了极乐,你可快活?"殷子湮搂抱着阿丑光裸的身子,手掌游移着,享受光滑的触感,手底下的皮肤韧性极好,甚是美妙,让他爱不释手了。
早晨王爷上朝去了,那也还好,没见着王爷,只想着昨夜的事也是没什么的。这时王爷就搂抱着他,还摸着他的身子,问他快活不快活,这叫他怎的答出来?
阿丑沉默着,面红着,胸口狂烈跳动,像是有锤子重重击在他的心头。昨夜同王爷做了那走□之事,早晨身子是痛的,可昨夜是快活的,头一次这么快活。那几回和王爷在一处,也是快活,只是没这么快活过。
"本王弄得你不快活?你便没尝着极乐么?"殷子湮轻笑着,离近阿丑的面,小声说着。
看着阿丑窘迫的模样,手掌分开阿丑的腿,便道:"本王瞧瞧昨夜都怎么弄你的,你便不快活了……………"
这大白青天的,阿丑光着身背王爷搂在怀,现在王爷还让他张开腿,那双妖柔的眸子就这么盯着他那处,还不是轻笑,叫他怎不羞颜!
"王爷…………别看……………快活……………是快活的……………"阿丑想闭拢双腿,又不敢,只得断续着言语了,只盼王爷别在戏弄他了。
"没伤了,还好……………"昨夜折腾阿丑那也是诱了他的情/欲,把持不住使劲弄他了,只弄他哭声求饶才放了他。
现在阿丑没伤了,那处就是红肿着,也还好,抹点儿药过两日就好了。
"你是哪里学得走后/庭…………说来于本王听听…………"
走后/庭这事,其实也同男子和女子行房差不多的,就是不走同一个地儿罢了。阿丑晓得,也明白,这是对喜欢的人做的事,这般快活又羞于人前的事,难倒不是吗?
他也和王爷做了这事,那是喜欢王爷么?阿丑是喜欢王爷的,从前阿丑也喜欢很多人,可那些喜欢都有点不一样。且不论他是怎么喜欢王爷的,可这走后/庭之事,他是只愿同王爷做的。
阿丑又想了,王爷为何愿意同他做这事,为何呢?王爷是不会喜欢了他这般丑陋的人吧!
正沉思着,王爷又弄了他那活儿,他只得说了,将昨日在茶馆听了一一说给王爷听了。王爷听后低声笑着,柔声语道:"可记着了,这事不能与别人做,本王若是知你躺了别个人身下,给别个人弄着,只让你生不如死……………"
阿丑望着眼里美丽的容色,身子凉了点,心头更紧张了,胸口里的那把锤子敲得更响了,只叫他害怕了——
第六十四章
下午天热,阿丑却在榻上躺着,只披着一件单衣,不是他不想下榻,也不是他不想穿好衣裳。可王爷说了他肩背的伤得时常换药,那才好得快,再者他□的那处也得抹药,才好消肿了。
肩背的伤也不打紧,对于阿丑来说只不过是小伤,伤口几日就愈合,他身子健壮,不是受不得苦的人,这点小伤真是不碍事的。无奈就是王爷要他躺着,刚刚还亲自为他换药,换了药又摸到他那儿,轻柔按着,接着那处就冰凉了。他晓得是王爷在为他抹药,可就是有点羞颜,这事儿他自个儿来也成,其实也用不着王爷的。
王爷为他抹好了药,才见阿丑脚踝肿着,让了穆总管叫大夫来,给阿丑看看。
阿丑伤得也不严重,养个几日也能走路,就是这几日脚疼了点,不能下地罢了。阿丑从没躺着不动过,除了从前浑身是伤真是动不得了才躺了床榻,现在就这点伤让他几日躺着,他还真不适应,老想下地儿。
躺着软榻,一旁还有伺候的人,那些茶水糕点,清凉果肉都给你端到面前,这日子过的叫舒坦,真真是养尊处优了。换了别的人,恐怕是悠闲着了,可是换阿丑就别扭了。他这一个好好的健壮男子整日躺着不干活,实在不像样子,他就是个苦命劳碌命,总得活动活动筋骨,干干活,那才是他的生活。
一旁的丫鬟只伺候着他,就算他不愿那也没法子,王爷吩咐了的,那丫鬟可不能让他遣退了。王爷说是他脚伤不好,身边没人多有不便,硬是派个人在他身边呆着。
就这么躺了一个时辰,阿丑实在受不住了,坐起身就这么望着外头,望着望着,王爷来了,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等王爷进了屋,阿丑的眼就转到那东西上了,他瞧得仔细,那东西同他那日买的一模一样。
"可瞧着眼熟?"殷子湮来了阿丑身边,微微笑道。
"这…………眼熟…………"阿丑看着殷子湮手上的鞠球,眼睛都没转,只想拿在手里再好生瞧瞧。
"这小玩意儿你竟喜欢,哪日本王买了十个八个的给你,也不用你上街去买玩了。"殷子湮说着就将鞠球递到阿丑手里,阿丑接过一看,这分明就是他那日买的,摸着就熟悉,不会错了。可这东西不是在酒楼丢的么?怎么在王爷手里了?
阿丑疑惑着,脖颈便就有湿热的气息了,柔软的双唇就贴在他的皮肤上,好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你昨日才说你只到街上逛了,去茶馆听了小段子,后来到酒楼喝酒,醉得不醒人事。之后就不记得什么了,昨日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就没半点欺瞒?"
阿丑心里一惊,微微侧了头,只露着麦色光滑的脖颈,殷子湮轻轻一笑,唇色压着,细细轻咬了。手滑到阿丑的衣衫里,摸着阿丑的身子,好一会儿叹息,"怎这样凉?莫不是病了?"
现在正逢夏日,阿丑穿得本来就少,一件单衣披着身,稍微系了腰带,里头可什么也没穿。王爷说他身上有伤,光着身方便伤药,一件单衣遮住身就行了。歇着不干什么,就这么吹着凉风,身子自然是凉了点。
阿丑没作声,就瞧着手里的鞠球,那日在酒楼的事,阿丑没对王爷说,那些不好的事,说了只怕王爷不高兴了。
"外头热得很,贴着你就觉着凉快了,这身子也好摸,凉凉的挺滑的…………"殷子湮摸着摸着撩开了阿丑的衣摆,一双结实的腿露着,白皙的指骨就这么游了腿根去,捏着细嫩的皮肉。
阿丑先前还没什么,这些事和王爷做惯了,只是一想起这屋里还有一丫鬟在,忙伸手拉了衣衫盖了腿,自也挡住了在他腿间放肆的手了。
"王爷…………可让她下去了…………也没什么要人伺候的…………"阿丑转了头,没去看那丫鬟,心里只道这丫鬟见了他和王爷这般,还不知日后会不会厌恶了他。府里的人都知了,那可不好。
殷子湮微微一笑,勾起唇色,那笑容美如罂粟,令人痴迷又令人惧怕。阿丑是痴迷的,但此刻也惧怕,惧怕王爷再问他那夜的事。
那丫鬟退下后,殷子湮冷的面,说道:"那日到底是怎的回事,你且说来,若和本王所知的不一,本王可不饶你了!"
阿丑一惊,心想王爷定是知那日的事了,这鞠球都给他拿回来了,还有什么不知的?可那事叫他怎的说出口,告诉王爷他出府去还被人压在身下?他一个健壮男子,谁对他有这心思?若说是娇柔的女子还说得通。
"邢风寻你回来也只说你同那夏梓晏在一处……………"殷子湮刚说完,阿丑惊惧着抬头,声音颤颤的,"王…………王爷…………没…………他且不认识了我………也没什么事…………没那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什么不好的事?你与他脱光了衣裳抱在一块儿?做那不好的事?"殷子湮挑了眉眼,淡淡道。
邢风寻了阿丑回来,禀报了见到的,殷子湮只当是夏梓晏和阿丑厮混一块儿了。阿丑的那一身痕迹自也以为是夏梓晏做的,后来再让邢风去查探,事实不过对了一半,因不止夏梓晏一人在阿丑身上留了痕迹。
阿丑又想起王爷对他说的,若他做了那事,让别人弄了,不会饶了他。心下害怕了,却也不想说了那少年,那夜同少年在一处亲近,他是记得的,少年也摸了他那处,可也没在他身子里怎么的。
他也诧异着,为何少年来了酒楼,为何少年对他做那事。他想不明白,就想忘了这事算了,酒楼里发生的事也不愿提起。
" 王爷………没有………那事便只有…………只有王爷一人………三少爷………他…………"
阿丑话没落,殷子湮捏了他的下巴,轻声道:"他可还是你的三少爷?"
阿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话,就这么呆着了。
"放你出府上街逛逛,你倒是会勾人了,一个两个的,还本事了?"殷子湮这样一说,阿丑的身子更冷了,只想躲开了王爷,不想与他亲近了。
勾人什么的他不会,也没有,在酒楼里是别人抓着他逼着他做那事,他只想逃了,后来还扭伤的脚。若那少年没来,阿丑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们抓回去,真的欺辱了他。
王爷到说他勾人,那不是女子才会的?他是个男子,真没什么会勾人的。要说有男子会勾人,那也是漂亮的,不会是他这般丑陋的人。
他生来就丑,大多数人见了都厌恶他,少有待他好的。王爷说他勾人,他倒是拿什么去勾人?
"那事…………便只有王爷一人…………阿丑不敢欺瞒王爷…………"阿丑动了身子,跪了榻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你可是没勾人?"殷子湮抱了他在怀,手下的身子不柔软,就是好摸,要说勾人,这副身子也还行。好比那喜健壮男子的林大人,他不是喜欢阿丑这样的?
"阿丑…………不敢!"他没勾人,是别人逼迫他,逼迫他做那事。
"不敢?前夜怎在床榻里勾了本王?那还不叫勾人?"殷子湮只笑着,亲了亲阿丑的面容,阿丑面就红了,不是因被人王爷亲着,只想起了那夜的情事。
那夜他不知因了何,在床榻里纠缠了王爷,同王爷快活,没了以往的羞意。现在想起来,面通红不已,那夜真是大胆了。
若是那样是勾人的话,那就是了吧!可他也没对别人这样,没这样勾着别人。
"没有勾着别的人…………没有…………"阿丑喃昵着开了口,乌黑的眼睛里平静一片,心头似乎也平静了,他没做过的事,他便不怕什么。
"本王也知你没有…………你若没去逛花楼…………也遇不着那林大人…………"殷子湮细细打量阿丑的面,这面咋一瞧不好看,甚至是丑陋,仔细着瞧了,才觉着不碍眼。忽略过那面上的胎记,五官尚可,还能瞧的。
"花楼…………林大人…………"阿丑疑惑了,林大人是谁他可不知道,他只认得夏铭。王爷说的花楼,那不是酒楼吗?怎么叫了花楼?
"去花楼里寻欢反着了别人的道,还是你那三少爷带着你跑了,不然你真被人玩脏了……………"阿丑那夜所发生的事,他是查清楚了,真没想到除他外不止一人动了那心思。那林大人就是一个,还有夏府的三少爷。
殷子湮一提到夏梓晏,阿丑没怕的心就提起来了,那夜少年那夜对他,他也摸了少年。后来恍恍惚惚的,就是身子想寻快活,再后来他就回王府了。
"本王不过说说这些,你怕个什么?你没勾了别人,是着了别人的道,本王不会罚了你。"殷子湮说罢,见阿丑眼里还有些怕意,声音更轻了,"那花楼不可再去了,玩着你的人,本王自也让别人去玩玩他。"——
第六十五章
王爷说的也让别人玩玩他,这话阿丑听得明白,心中隐约觉得这事不好。纵然他恨对他做那些事的人,可也是自个儿蠢笨,着了他人的道,才让他人得逞了。
比起玩弄他的人,阿丑更恨了那个在一旁观望,眼中满是鄙夷的男子。
幼时因自个儿丑陋,他便厌恶他了,也是了,他们那样的贵族少爷,自是看不得下贱丑陋的奴。
阿丑也知不止只因了他丑陋,还因了三少爷,现在他已长成,再不是几岁的幼儿,也不是青涩的少年。这该懂的该知的,他样样都晓得了,也晓得了夏铭那不干净的心思。
以前他只当夏铭护弟,疼爱三少爷,如今真是懂了夏铭的心思。三少爷对待自个儿好,夏铭就越恨了他,可夏铭不知么?如今他也恨了夏铭。从前的什么也不提了,就那夜他拦着阿丑不让他出了房门,也叫阿丑曾恨他了。
至于另一位羞辱他的人,阿丑是想好生对他动动拳脚,让他清醒清醒,再别逼迫男子做这些不堪的事。
阿丑一想到那模糊阴柔的脸,那轻柔细细的嗓音,身上就不自在,鸡皮疙瘩马上冒了出来。
阿丑看看紧握的拳头,若这拳头落了他身,他还这般轻佻得起来?那声儿还能细柔?
阿丑也只是想想罢了,那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知,记不太清楚。但要寻那人好似也不难,那日去的地儿,只守着,他相信那人会再去的。
就是王爷告诫过他了,不准他再去那地儿,那地儿看着像酒楼,却比酒楼奢华多了。他没去过这些地方,自然不知了,那就是平常别人说的烟花之地。他只听人说过,却从来没去过,那日也是误认成酒楼,才出了那事。
换了他人就猜了是何地儿了,阿丑就呆蠢了,没反应过来,也没想起往日听到的话,就当了是酒楼。现在他知了那是什么地方了,王爷又告诫他了,他得遵从着王爷的话,不到那地方去。
好几日了,阿丑能下地儿了,脚虽还不便,可没那么疼痛了。只是没以往走得快,没以往利索罢了,可王爷说了,不打紧,他好生躺着也好,便于行事。
阿丑开始没懂王爷的话,后来那几日都被王爷压着做那事,确实没疼了脚,也不用脚做什么。他就躺着的,方便是方便,可总在白日寻那快活的事,他觉着不好,又拗不过王爷,只得随王爷去了。
他伤的这几日都在王爷屋里呆着,是想回了自个儿的屋,王爷不让,他没法子,只想伤好了再回去。
夕阳落下的时候,王爷才回了屋子里,只对着阿丑道:"穿好衣衫,本王带你去个地儿。"
阿丑行动缓慢,好一会儿才拿过衣衫,解些身上披着的薄薄的衣,露出光洁结实的身子。有霞光透过窗户照来,薄薄的一层红晕袭上他麦色的皮肤,色泽更亮,看着也更滑了。
阿丑已习惯在王爷面前光着身子,也觉着没什么,只是一双手掌轻触而来,缓缓摩挲在他的身子上。处处显着暧昧之意,阿丑是舒服的,可这会儿不是时候,王爷不是让他随他出去么?
"这伤疤也好几年了,也是本王害得你如此,那日到皇宫里寻点药来,将这些祛了………………"殷子湮的手指触着阿丑胸膛上的疤痕,一道一道的肉痕,凹凸不平。祛了这些东西,这身子更光滑了,也更好摸了。
"王爷…………男子有些疤…………那是常事…………哪里用得着祛了…………"那时就因了夏铭看不惯他穿了一身新衣,硬要抽他一顿鞭子,将身上的衣裳都抽得破碎了,他才作罢。
他从没怪过谁,王爷赏他衣裳,也是待他好了,他怎怪了他?
"本王说用得着…………你只管听本王的………"殷子湮的手滑到阿丑的臀上,轻轻揉捏了,这手感越来越好,挺翘圆润的肉弹性极佳。抓了手心里,厚实滑润,他真是爱不释手了。
"王………王爷………"阿丑按住了殷子湮在他臀上放肆的手,多日与身后的人亲密着,身子越发敏感,就这么被揉捏着臀部。还没使劲,他已燥热起来,身下那活儿就快抬头了。
"罢了,晚上回来在弄你。"殷子湮收了手,轻声笑着,离开了阿丑的身子。
阿丑忙穿了衣衫,高大健壮的身子看着显得无助,在颤抖着,殷子湮心里就愉悦。他看惯了这强健的男子这无助的样儿,就是喜欢的,尤其是欢爱之时。别人若见了,只会觉得这男子没气势,比着较弱男子不如。
可他就喜欢他这摸样,每次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湿湿的,就喜欢得紧。
不仅是喜欢了,还喜欢吓吓他,见那憨厚呆蠢的样儿,也是极有趣的。
殷子湮望着阿丑穿了衣,束了发,外头有人来了他也没回眼,一直到外头的人来了他跟前向他禀报了什么,他才回了声。
"已备好马车了,王爷可是现在出府?"穆总管瞧着殷子湮唇边的笑,瞧着那盯着阿丑的眼,一时间恍惚了,那丑陋的奴还真得王爷的宠了。
"你先退了。"殷子湮只淡淡道,也没回头看穆总管。
穆总管从没见了王爷这般,心道这王爷莫不是要长久留这奴了?那楚大人那儿…………要怎生才好?
"还有何事?"穆总管没退出去,殷子湮再开口问了。
"王爷………这楚大人………"穆总管上前两步,小声说了,殷子湮沉寂半响,言道:"他又怎么了?"
穆总管一听,面色沉了,只道:"如今之势………王爷还是莫与他疏远了好………朝中…………"
穆总管说了一半,殷子湮扬手打断他的话,轻声道:"他还是幼童之时已陪伴本王,本王何是那不念情义之人?"
楚煜非从小进宫,与他同食同寝,感情亲厚。那时楚煜非做他的伴读,又比他大个两三岁,处处将他照顾妥当,他自当他是兄弟的情谊。
十三岁那年,父皇赐了他美貌的女人,说是女也不是,还是个干净的处子。那少女不过十五,确实美貌惊人。
太监教他习房中术,他只赶了太监出去,抱了美貌的少女上了床榻。那夜虽不太满意,可也是他初识□,动作生疏了些,可身下的少女没呼痛一声,只紧紧搂着他。那夜过后,他留了少女在宫中,有时也同她欢爱。后来………后来有一日醉了酒………认错了人………醒来才发现床上之人不是那少女,是个少年,一个生得如花艳丽的少年。
他只当少年是手足情谊,没想多了这事,此后不太理会少年。那时美貌的少女怀了身孕,只是十月后,连同腹中孩子一道没了。
他明知是怎的回事,可没出一声,好生安葬了少女,此事就作罢了。
此后,少年依旧陪伴他,只是多了一道关系。以后的日子里他虽有过女人,也是一夜过后就送出宫了,就是有男子也留在宫里的时日不长。
殷子湮的思绪飘远了,远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同少年的纠葛,还有十五岁之时遇险,也正是遇险才识得了阿丑。
他记得那时候的阿丑更呆傻,憨憨的,面目青涩稚嫩,也丑陋。只是就没厌恶了他,不知因阿丑救了他,还是因见了阿丑的呆面觉着有趣,总之是记住了阿丑。
"王爷!"阿丑着好装,到了殷子湮跟前,看殷子湮不发一语,不禁出声喊了。
殷子湮着阿丑的喊声,转了眼,望着眼前的面容,那一大块紫红的胎记还如初丑陋。然而他倒没厌恶了,只喜欢着,越看越顺眼。
这呆蠢憨厚的男子,若一直这么呆蠢也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至少瞧着干净。
"好了?走吧!"
方才是夕阳落下的时刻,过了这些时辰,现在已是夜临了。
出了府,上了马车,阿丑还寻思着王爷要带他到何处,夜里出府是去哪里?
马车超前行着,阿丑看王爷正闭目养神,也没话语,静着声,就怕吵着王爷。
过了一些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外头邢风的声音响起了,王爷也睁了眼眸。一对耀眼的眸子在暗黑的马车里异样闪亮,阿丑还没出声,他开了口,叫阿丑下车去,随后也跟着下来了。
阿丑下了马车,仰头一看,这………这不是烟花之地么?王爷还说过不许他再踏入此地,今夜还带他来了,是为何?
"先去雅间歇着,等着人来。"身后传来王爷的话语,阿丑回了神,退了王爷身后,跟着王爷进了烟花之地。一进去,就有人来迎,来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面目娇柔,身段丰润,纤长美好,阿丑看着她就想起那夜拉他进楼里的女人。
那位看似十几岁的模样,很是年轻,也好看。可没有这位漂亮,总是少了些什么,姿态也没这位美。
"瞧着不转眼了?"
阿丑一听此声,赶紧转了头,不敢看那女人了。倒是女人轻笑着,一双水莹的美目盯着阿丑,不过也只是一下,美目就转回殷子湮身上了。
"公子楼上请。"
娇美女子领着他们上楼去,进了一个华贵屋子,就退下去了。
"王爷…………"阿丑摸不着头脑,王爷待他来此作何?
"等着人来且行了。"殷子湮拉过阿丑坐下,阿丑立马倒了水酒给他,半响过后,殷子湮又道:"今夜有人来此寻欢,他在此玩弄你,本王就在此让他被人玩玩。"
"王爷………这………"阿丑朝着前面看,那里摆着一张艳丽花俏的床,一见那床,阿丑就想着了那夜的事。
"他等喜爱漂亮的男子,本王就送两个给他们玩玩,只怕他们吃不消………"殷子湮喝了一口水酒,递了杯子到阿丑面前,阿丑只为他斟酒,再没言语了——
第六十六章
楼下笑语欢声,丝竺吹奏,好不热闹,人人只知寻欢作乐,过一夜春宵。
门外也不安静,长廊里路过的人声杂多,调笑欢愉,娇声言语。在房里虽听不着真切,可那娇滴滴的柔语不断传来,阿丑的面有点红了,那声儿渐渐远了,阿丑才回了眼。这一回眼,就见王爷那双妖眸直直盯着他。
"那些女子可好看?"殷子湮微微笑着,轻声道。
阿丑定了定神,想着王爷说的女子,是说这楼里的女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还差些什么,看多了也就没那么好看了。
"好看是好看…………"阿丑慢声开口,话只说了一半,见着王爷勾起的唇,倏然地就闭嘴了。
"还有话说?"殷子湮转过面容,对着阿丑笑颜,阿丑只见他莹白的玉面荡着笑,就不说了,一直闭着嘴。
其实他想说了,她们是好看,可还是比不上有些人。
殷子湮瞧着阿丑不语,正要言说,忽然门声作响,殷子湮只让外头的人进来说话,没理会阿丑了。
来人正是邢风,面上冷寒,眼神如常,只俯首在殷子湮耳边说了什么,殷子湮笑着起身了,朝着阿丑道:"可是要去瞧瞧那人?"
阿丑听着这话,先是诧异,而后明白过来了,王爷说的是何人,只是真要那人被玩玩?
殷子湮先与邢风出了房门,阿丑呆立一刻,见房里没人了,才跟着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阿丑跟随在殷子湮身后,顺着灯火照明的长廊而行。来往的男女多着,见着殷子湮等人,眼就转了,多半人都盯着那美丽的华衣男子。
阿丑只见着别人盯着王爷看,心里就不大舒服,步子加快了。上前去,走到王爷身旁,挡着别人惊叹的目光。
殷子湮察觉走到他身边的是阿丑,不禁笑了,不知阿丑是何意,言道:"怎么了?"
"王爷………王爷………"王爷笑起来更美了,阿丑只想说王爷才是最好看的,可那好看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进去吧!"阿丑没说完什么,殷子湮就停了脚步,直接推开两扇紧闭的房门,先踏入房里了。
殷子湮先入内了,邢风跟着进房里,阿丑只好踏步往前,顺道关了房门。
一进房里,就听着男子细细的吟声,阿丑抬眼寻声望去,只见那床榻里躺着一光着身的男子。床榻里自不止他一人了,他身上还伏着一强健俊美男子,那强健男子一见殷子湮来了,赶忙下床来了,朝殷子湮叩拜。
殷子湮扬手让他起身,阿丑这方见了他身子上有着一些痕迹,一见这些痕迹阿丑就晓得是什么了。
"可是下了药?"殷子湮扬着眉眼,床榻里的人看似痛苦,可实则在快活着,就他腿间东西立着,就表示他不痛苦什么。
男子回禀着殷子湮,说已遵照他的吩
咐,殷子湮听了淡淡一笑,"就只有此人?"
男子一听言,神色慌了些,这时站在角落里的一少年上前来,跪了殷子湮面前。
"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那少爷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美柔雅,身段也好看,就是身上多了点凌厉之气。
"脸上的东西除了罢!"殷子湮话落,少年扬手揭下脸上薄薄的透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
阿丑看着少年,心道还是这张脸适合少年一身的凌厉之气,更显得少年英俊了。可刚刚那张薄薄的面皮,那也是好看的,就是神态五官都像一个人。
像了谁呢?阿丑一时想不到是谁。
"他没中计?"殷子湮淡淡道。
"属下谨遵王爷吩咐一一照办,那人已中了软骨散…………而后竟跳窗而去。"少年语气恭敬,面色无异,一字一语太过冰冷。
"对着与亲弟相似的脸………还是没留神了………夏铭………"殷子湮轻轻笑着,吩咐着邢风去外头寻人,说是那人也走不远。
邢风得令,出了房门,房里只留下五人。一人是那健壮男子,一人是那少年,床上躺着的人已神智不清。再来就是殷子湮和阿丑了,阿丑刚刚没想到那人,殷子湮一说夏铭,还说什么亲弟。阿丑就知了,刚刚少年脸上的面皮,分明就像了三少爷。
"王爷………他…………"阿丑是认出了床上的人,回忆着五年前他在醉霄楼羞辱他,也想起随殷子湮进宫,那人和夏铭说着什么,只盯着他瞧。
"那晚他玩着你,今夜你只看着他被人玩便行了。"殷子湮示意强壮的男子上床去,男子照办了,光着的身子修长挺拔,强健有力。殷子湮看着他,忽然转眼凝视了阿丑道:"这人真是喜爱的都是强壮的男子,隔几日来此,也是挑些合胃口的来玩,就连后院打杂的都被他玩过了…………"
阿丑听着面越发滚烫,他自记起了那晚就是这人玩弄着他,那细细轻柔的生硬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些令人羞颜的话。
"还有一人总是喜爱面容清美,气质温雅的少年,每回也都是玩一个样儿的,从没变过。本王怎不好奇?这一试探果真是了…………"殷子湮说着拉过阿丑,对着阿丑道:"你说你那三少爷可是个漂亮的少年郎?"
阿丑闻言,心中一惊,面色黯淡了点,他明知夏铭对亲弟有别样的心思,总是不愿承认。现在王爷都知了,这还有什么不承认的?其实不止王爷知,恐怕三少爷也是知的。
阿丑沉默着,殷子湮又道:"恐怕你那三少爷也是晓得的…………"
阿丑垂下眼了,耳边却听着床里传来的呻吟,其实他也只想狠狠揍那人一顿作罢了,没想这样羞辱他,让他雌伏男子身下。这………这手段与那些心思诡异的人有何区别?还不是心狠手辣!
"王爷………我………往他身上揍几拳就作罢了…………"阿丑说完,眼光落床上去,不料床上躺着的男子也看着阿丑,眼里似乎急切着什么,嘴里的喊声大了点,好像是享受。
"叫你们玩玩男人真是玩上瘾了?这般温情是做何?"殷子湮淡淡出声着,那边的动作大了,男子的呻吟也大了,不过听着刚刚有味儿了。
"王爷………我………"阿丑还想说什么,殷子湮抬了他的面,轻言着,"你想揍他几拳?本王怎不允了?"
阿丑得到殷子湮的允许,想也不想就到了床前,正握拳招呼那呻吟着的男子,哪只那男子仰着一张阴柔秀美的面,朝他喊了一句。
阿丑看着他光裸白皙的身子,只想这一拳下去,这身子会不会断了骨。
阿丑扬着的拳头久久没落下去,而床榻上的男子似乎被弄痛了,只纠结着眉头,一脸娇弱着,阿丑这又不忍心了。
也就是阿丑没忍心,那人睁着水莹的眼一直看着阿丑,等着阿丑慌神了一刻,竟然挣扎着伸手拉了阿丑的衣,使劲拽着。
阿丑没动,只会开他的手,没想那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小声着,"你………你逃了什么…………啊…………"
阿丑看他像是清醒的,可不想清醒的,真相揍他一顿,让他清醒了,日后别人强迫男子做那些事。
可现在不是他强迫别人,是别人强迫他了,躺着的身子泛着红了,白皙的粉红在他眼前晃动着。阿丑顺着他的胸膛往下看,那健壮男子正置于他双腿间,腰身挺动着,抬着他白皙的长腿,那□似乎还见血了。
那血水越来越多,多得荡开了,褥子上血红刺目着。
阿丑没想做这事是会流血的么?怎这样疼痛,那秀美眼里有点湿,怎的疼痛会如此了?
"放了他吧…………"阿丑想着教训几下也行了,没想这般羞辱他,伤他的身。
健壮男子可不是听阿丑的,还晃动着,每回都顶得躺着的人喊痛着。阿丑一时不知该如何办,直接上前了去,一拳击中健壮男子的胸膛,健壮男子倒是停了动作。冷寒着眼眸望阿丑,阿丑也不管他,直接推开他,那沾血的长物就这么滑了出来,还挺硬着。
"王爷………放了他吧………也够了………"阿丑看着男子股间血肉模糊着,将男子白腻的双腿合拢,也没看男子,直接对着殷子湮言道。
被阿丑推开了男子□还硬着,可不敢对阿丑出手,硬生生压下了欲望,只等着殷子湮发话。
"过来………"站在床边的阿丑不仅坏了人家的好事,还要让他罢手,也真是个呆蠢之人。
阿丑看了看床上虚弱着的男子,又看了看一边的健壮男子,向殷子湮走去。来了殷子湮跟前,殷子湮抬手就点了他的穴道,转了他的面,让他对着前方的床榻。低声语着,"好生看着他如何痛的,莫不是忘了他怎的对你?"
阿丑想闭着眼,又不敢,但也不想看那不堪的场面。殷子湮环着他的腰身,细细摸着,笑道:"他喜爱强壮的男子,本王今日让他玩个够。"
说罢,一声令人,从窗外翻跃而来几人,皆是高大强壮的男子。
"本王的暗卫虽不喜男子,将他当了女人来玩也是行的…………"
阿丑先是不敢闭眼,后来听着耳边的惊喊声,那原本细柔轻佻得声音变得凄厉,阿丑就闭眼了。
后来那凄惨的声音渐渐弱了,听不到什么了,阿丑才睁开了双目,床榻里有一人躺着,只是不晓得是活人还是死人了。
"本王怎能让他死了?"殷子湮一招手,几名暗卫用锦被裹了那一动不动的身子,扛着从窗口跃出。
"送他回府,他的家人必会为他请来名医,不必担忧他的性命。只是往后………恐怕是再难出来寻欢了…………林府的老爷定不会让这丢丑之事传出………此事也不必怕什么…………"殷子湮边说边解开阿丑的衣衫,命另外几人出去,抱了阿丑上床,阿丑躺在这脏乱不堪,满是湿黏血染的床上,僵硬了身子,好久都不敢喘气。
"这处是脏了些,本王是忍不住了,方才那春宫不好看?"殷子湮温和笑着,妖治的眸子闪着明光,又带着点嗜血的冷,阿丑寒颤了身子。再被殷子湮解开穴道之时,楼抱住了殷子湮,紧紧抱着,就怕殷子湮要对他做什么。
"王爷………回了府吧………夜深了………"阿丑轻着声,头一次这么轻着声,不为别的,此刻不想停留这儿,回来王府且是好了。
"身子都凉了………"殷子湮拉好了阿丑的衣衫,吻了吻他的嘴唇,"本王自不会这般待你,哪次不是让你快活了?"
阿丑埋头在他颈子里,他当阿丑不好意思了,其实是阿丑不敢看他的眼眸。
"罢了,邢风寻着人自会带回府,你不想在此处,本王不逼迫你了。"
回府的路上,阿丑都躺在殷子湮怀里,纵然他今夜见这些事,怕了王爷的双眼。可多日与王爷在一处快活,王爷只要使些手段,他就热了身子,快活的滋味就来了——
第六十七章
这温软的床躺着时舒服的,此时身子也是快活着的,就是心里总颤着,有点儿不敢看上方的人。
"本王弄得你不快活…………嗯…………"伏在阿丑身上的人慢下了动作,轻缓着进出,低着头凝视阿丑的眼眸,阿丑转了头,嘴里不住地喘息着。
他怕看那双眼,一看心里就颤,哪里还寻什么快活?
他回话,只躺着承受着一波一波的快感,下面那儿也不住地收紧,缠着灼热的长物。阿丑是极乐的,可没想往常那样失神,脑子清醒得很。
伏在他身的男人见他如此,只挺动着腰身,一下一下狠劲地撞击着他。弄得激烈了,阿丑又疼起来了,想喊出身又喊不出,咬着嘴唇忍着痛。
本来环在男人腰上的腿也颤抖着,没了力气了,滑了下来,只张得大大的。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激烈的交缠才停歇,阿丑只感到内壁滚烫一阵,伏在他身的男人静静不动着,斜着眼望着阿丑。
"王爷…………"阿丑下面疼得厉害,好久不开口,声音有点暗哑。他想活动了身子,可压着他的人不让他动弹半分。
"今日是怎的了?这声儿也不出………"殷子湮勾着血红的唇,一双明艳的眼眸泛着妖异的光,美得华丽了些。
阿丑没看他的眼,再道:"今日………是快活的………"
"本王急躁了,弄疼你了,一会儿你好生歇着。"说罢,殷子湮撑起身体,□的那活儿正慢慢从红软湿润的穴里滑出,整个东西湿湿的,沾满白浊,还半硬着没完全软下。
阿丑一见那东西顶端还溢着水湿,就想先伺候了王爷洗身,再弄自个儿的了。
"今日这儿紧得很………本王甚至欢愉………可累着你了………"冰白的长指抚在阿丑的臀缝里,柔柔地按着软软的肉,一时间又有好些水流淌来,染着那长指。阿丑倒是面热了,可他没有,又道:"这色泽真是嫩了…………越是用劲…………越是红润…………"
"王爷………夜已深………歇了吧!"身下那处还有两只手指在动着,阿丑也不敢关合了双腿,就这么大张着,仰着面躺在床上。
殷子湮见了他通红的面,那黑眼珠里潆着水雾,一时喜欢得紧,俯身上去,吻了吻。这一吻就停不下来了,吻了阿丑的半张着的嘴唇,柔情缠绵着。
阿丑回应着他,缠着那细软的舌尖就不放了,好生讨好着它,灵活着滑动,缠绕着,尝着甜腻的味儿。
两人还温存着,门外响起了人声,一听来人的声音,就知了是谁。
殷子湮起身而去,放下了帘帐,披了件单衣就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来人正是邢风,走近了见殷子湮如此穿着,再看床帐垂下,里面似乎有人躺着,就明了几分。
收回心神,朝殷子湮跪拜,"启禀王爷!人已寻来了。"
"寻来了…………林大人受的也让他尝尝罢!"那人他倒是早想下手的,就是有人不愿寻仇,若是以前的仇不寻了,那也罢!可那晚的事,便不会就这么算了。
邢风听着吩咐,转身出了屋子,殷子湮回身过去,撩开帘帐,阿丑好好躺着,结实修长的腿正合拢着。这帘帐一撩,那张美颜带着兴味的笑望着他,他就不敢动了。
"怕个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殷子湮拉起了阿丑,一手摸着阿丑的脸,一手摸着阿丑的背脊,来回摩挲着,感受着光滑的触感。
"王爷可要洗身歇息了?"阿丑任由他玩着自个儿的身子,心里想歇息了,夜已深了。
"你生来就在夏府为奴,待你好的有几人?"殷子湮没回着阿丑的话,转了话题,问着阿丑以前的事。
阿丑沉默一刻,眼神黯了些,他的爹娘是夏府的奴,爹娘死后他无处可去,为求温饱,也成了奴。
夏府里自然有待他好的人,可那些人都一个个远离了他。
"从前他都是怎的欺辱你的?"殷子湮只见过夏铭欺辱阿丑一次,就是那次他被阿丑带回夏府,见了夏铭揪着阿丑打骂,一脚将阿丑踢了地上。若不是那美丽的太子妃前来,阿丑不知要被他带到何处去。
他也就见了这么一次,虽说就见了一次,可不见得他不知阿丑在夏府里的事。五年前就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更是清楚着。
"你不说本王也知了。"
"王爷………"阿丑从花楼回来就不敢看殷子湮的眼睛,现在不怕了些,只盯着王爷的眼一直看,那华美耀眼的眸子没了阴鸷,柔和些了,阿丑就不怕了。
"从前也有好人,夏府里也有好人,都好着。"阿丑说了这话,就不做声了。
"本王是知有好人,有好人待你好了。"殷子湮微微笑着,示意阿丑下床来,阿丑晓得是要去洗身了,也就下了床榻,随着殷子湮一道进了里间。
两人身形高大,一同泡了浴桶里显得拥挤了,身子紧贴着,可阿丑没觉得难受。后背贴着宽厚的胸膛,心里安稳着,早些时候的惧意减少了。
浴桶里的水本来是热的,他们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早就温凉了。不过也是夏日,凉了也不寒冷,再者身后一具温暖的身子贴着他,他是没有凉意的。
身后的人一手环着他的腰身,一手伸了他臀里,引出些什么,水面飘了些白腻的东西。阿丑没想看着,这些就在他眼前,一时间阿丑的身子有点热了。
今夜他就泄出了一回,王爷可是好几回了,弄的他疼了也不停下。他能受着那点痛,也就没喊出声,怕热的王爷不快。
"可要本王帮你?"耳旁传来戏谑的笑声,环着他腰身的手移动
了,摸了他那活儿,温柔着爱抚。
阿丑感到快意来了,想挥开在他腿里动着的手又不舍,这一迟疑,销魂之意就袭来了。由不得他想不想要,急切着侵蚀了他的身子,潮热了他的胸口。那被手指玩弄着的东西直挺着了,他想动动腿,可浴桶里没处让他活动了,就在狭窄的空间里,承受着身后之人带给他无尽欢愉。
阿丑只记得脑子里白光一片,就瘫软了身体,之后好似有人抱了他出去。再来就是又躺了软软的床榻,接着一人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阿丑睡得沉,殷子湮上朝去了,他也没察觉。
早晨的风轻柔淡淡,阿丑醒来只觉身子酸痛了,臀里也不好受,胀痛着。想着该抹点药了,好不了的话,再受着男人那活儿他可不快活,只有疼痛了。
下了床,阿丑披了衣衫,到柜子里拿了药,再回了床里。仰面躺着,张了腿,手指朝哪儿伸去,细细抹匀肿胀处。
疼也不是很疼,就是难受,走路也不自在,多抹了些药他才下床穿衣了。
穿好衣裳,梳洗过后,阿丑想寻着穆总管,由于他腿还没好全,昨夜又被王爷弄了好些时辰,现下走路慢的很。到了后院,没见穆总管,他再到前院去,也没有穆总管的身影。就问了别人,都说穆总管出府早,王爷去上朝之后,穆总管就出府了。也不知他作何去了,想必是外出办事。
阿丑想着也是,就没再问了,可等到王爷下朝回来了,穆总管也没回来,阿丑就诧异了。
伺候了王爷吃过午饭,阿丑就问问穆总管何处去了,又不敢,一直憋着话。
还是殷子湮察觉了什么,直接问了他,"有何话要说?"
"王爷…………穆总管今日出府也没回来…………"今早寻穆总管是想问他知不知那人关了何处,一直寻不到人,说是出府了,可到现在也没回来,实则奇怪了。
"你寻他做何?"阿丑要寻穆总管,不是有事还能是什么?只是穆总管被他派去办事了,一时回不来了。
"昨夜…………昨夜那人可送回了?"阿丑只想问问夏铭之事,他恨了夏铭,也是因夏铭辱他,不让他逃了。并不是记着以往的仇,才恨了他。
昨夜王爷吩咐了邢风,说是要他尝尝林大人所受的,阿丑想起了是什么。想要阻止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
"担心他做何?本王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殷子湮弯着唇,面上带着笑意,抬着阿丑的下巴,亲亲吻了吻。
阿丑纵然恨了夏铭,也没想要怎么折磨他,更没想要他性命。只是王爷这会儿的话,倒叫他惊了心神。
"本王不会要他性命,不过是让他受点苦罢了!"话落,隐约知了阿丑怕什么,再言道:"昨夜让你说他如何欺辱你,你
便不说,即使如此本王也知。"
阿丑晓得,王爷想知的事,都瞒不过,这话阿丑也信。
"本王送了他到别处去,几日后他就能回去了。"玩他几日,也是行了,他可没想取夏铭的性命——
第六十八章
花楼那夜的事已过了半月余日,那夜在花楼里亲眼见的场景,本是令阿丑心惊的,不仅因了那受罪男子的惨状,也因了王爷那双华美阴鸷的眸子。
也是过了好几日,阿丑才没怕了,王爷待他好,一向是轻声温语。好些时候都笑得柔和,是美的。阿丑一见王爷对他笑,心里就喜欢,至于别的也没想了。
同王爷住了好些日子,腿脚也得差不多了,肩背的伤也愈合了。阿丑好几次都想对王爷说了他该回下人住的屋子,就是话到嘴边没说出去。
这日下午,王爷在午睡,阿丑悄然退出屋子,拿了些平常穿的衣物就出去了。
他自不晓得王爷是醒着的,一直看着他拿了衣物,出了屋子。
回了自个儿住的屋子,半月多没住了,哪里都染着一层薄灰。床上的被褥都潮了,得拿出去晒晒,今日太阳好着呢!
花了一个时辰,收拾好了屋子,阿丑瞧了瞧天色,只怕王爷已醒了,赶忙关了门就走。
来了王爷的寝屋,见榻上的人还闭着眼,阿丑松了一口气,轻脚朝他走去。这还没到榻边,哪只榻上的人就睁眼了,那眼里哪里就半点睡意,分明清亮华丽着。里面还透着光,那一闪一闪的幽光,就叫阿丑怕了。
"你到何处去了?"殷子湮也没起身,就这么看着阿丑。
"王爷……我……回了以前的屋儿……收拾收拾……"阿丑垂着眼,心里虚着,他回屋不光是收拾,他还把放在这里的衣物全都收拾回去了。
"来本王这儿。"殷子湮弯着唇,轻轻笑着,眼里柔和了点。
阿丑垂着眼,没瞧见王爷对他笑了,脚下移动着,到了王爷跟前,抬头就对上了王爷的笑颜。心头不紧张了,王爷让他上榻他就听从,王爷让他闭眼他也听着,王爷把他压在身下,他也任由王爷了。
"王爷……"他和王爷在一处,不管是大白天还是夜深人静,王爷有兴致了,总要来一回。
"本王就亲亲你……怕了什么……"阿丑的衣衫敞开了些,殷子湮正埋首他颈子里,啃咬着,一点一点舔舐韧性极佳的皮肤。
亲着亲着就变味儿了,变得像是夜里才有的温情,冰凉白腻的手在他腰背游移着,柔软唇滑到他的胸膛上,含了红红的肉粒。阿丑能感到那舌头是怎的舔/弄他的,唇齿也拉扯着肉粒,没什么痛感,就是酥酥麻麻的,让他忍不住想呻吟了。
"王爷……一会儿该去用饭了……"再弄下去,他那活儿就要热了,王爷必也是这样,还不停手,真不吃晚饭了?
"时辰还早,晚些时候用饭也无妨。"殷子湮低声笑着,解了阿丑的腰带,分开阿丑的双腿,牢牢地压住阿丑。手刚探到阿丑腿间,这时只听外头有人声渐近,这声音也耳熟,是王府的常客。
随着声音逼近,门也被推开了,只见来人面容带笑,眼里柔光,他只看着王爷,朝了王爷走去。
阿丑站了一旁,见着他如皎月光滑的脸,真是美极了,这样的人才是王爷喜欢的。
他一来,自然是叫阿丑退出去了,阿丑也想退下,却是王爷让他留下来。
阿丑望着正亲热的两人,那软榻他方才还在上面躺着,王爷身子底下的人,方才还是他,不过一会儿就换成别人了。
不过那也算不得别人,他生得那般美,幼时与同王爷在一起了,情谊自是亲厚了。
那两人就亲热了一阵,殷子湮便让阿丑去传饭,阿丑得出了房门,吸着外面的空气,心头好受多了。
等阿丑传了饭,再回到王爷的屋子时,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话语声,他也只听了两句就退后了,回了厨房去等着端饭上桌。
阿丑走了,屋里还说着话,榻上已没人了,空空如也,
让阿丑去传饭时,殷子湮就起身了,再没同楚煜非缠绵亲热。楚煜非面上带笑,眼里可没一点笑意。
"多日没来,这屋里变了不少。"他只笑着,一张脸美中带着艳,换了以往,殷子湮是喜欢的,这笑容也是美的。
"今日怎有空来了?"殷子湮行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色,夕阳西下了,红光映照着苑子里的花,薄薄的一层嫣色,看着亮丽娇艳。这娇艳的色泽美是美,可太过美艳,直叫人看腻了。
"你便没念着我?"一双纤长的手臂缠了殷子湮的腰身,背上贴来一具温暖的身体,这具身体他太熟悉了,陪了他多少日日夜夜,他记不清了。
"我何时没念着你?"殷子湮转了身,托起他美艳的脸庞,这张脸是美丽的,就是好看的女子也难比。
"这些日子公务缠身,才没来这儿。"楚煜非笑容温和,如水清清,一对亮泽的眸子紧盯着殷子湮。看着殷子湮微微勾起的唇色,遽然吻了上去,紧紧抱着殷子湮,手臂收得很紧。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手,唇离开了柔软的温热,轻轻啄着殷子湮的面,"子湮……你便不能离开了我……"
言罢,他睁着水亮的眸子,对上殷子湮妖华幽暗的眼,手不由自主抚上殷子湮的面容,轻柔地抚着他刚刚尝过的唇色。
殷子湮微微一笑,勾过他的下巴,含住他轻颤的唇,轻细地吮着。
外头的夜暗下来了,风也凉了,屋里头却是媚声轻吟,交缠着炙热欲望。
本来传了晚饭来,这一听里头的动静,就晓得此时不是时候,阿丑也跟着别人一道端了饭菜回厨房。
回了厨房里,阿丑也没觉着饿了,吃了两个馒头就到自个儿的屋里了。
夜暗黑着,风清冷着,明明是夏日,秋日还没来,这夜里怎么就是冷的呢?
阿丑将今日放在外头晒的被褥拿进来了,晒了半天,还是干燥了点,被褥上还有点温热。把床铺好了,阿丑还是出了屋子,看着不远处的光亮,那屋里还没歇着。
阿丑站在暗夜里,心里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去那边伺候。
以前楚大人来,其实每回是轻声柔语着,也对着他笑,可他就知楚大人是不想他来伺候的。若不是王爷的吩咐,楚大人必不要他来伺候着,也不想他近了他的身。
阿丑只穿着一件单衣,也是今夜的风有些凉,他拉紧了衣裳,还是回了屋里。
刚回了屋里,才吹熄灯火,还没躺上床,只听屋里有声作响,阿丑以为只老鼠作怪了。才要点燃灯火,门边就有人喊他了。
阿丑手一颤,没拿稳点火的火折子,火光落了地上,照着那人的脸,阿丑忘了该如何反应。还是那人捡起没灭的火折子,走到他跟前,点燃了灯火。
"校尉大人……你今日……"阿丑话还没说完,前方的人先说了,"王府难寻,也难进,你的屋子也难寻了,等了你几日也不见你。"
"校尉大人怎会在此?"阿丑面上镇定着,心里就没那么镇定了,有些慌乱。
"今日终是等着你了。"少年眼眸水柔,唇边泛笑,俊美的面上只有温情。阿丑看不得他的温情,一看就想起年幼的三少爷,而后转了眼。
"那日……那日……你可还好?"少年走近阿丑,轻声问着。
阿丑一听他说那日,脸上热了起来,那日……那日他同少年在一起……做了一些他不太记得的事。
可纵然不太记得,那还是有些记忆留了脑海里。
"多谢……那日校尉大人相救。"一个男子被人那般……叫他怎么说出口,含糊着说了,只想将少年打发走了算了。
"小哥哥……你为何不认我?"少年想伸手去接近阿丑,手到半空又放下了,不是他不想触碰跟前的人,只怕这人不喜他的触碰。
"校尉大人!小的不是你口中的小哥哥,小的名叫阿丑……是清王府的奴。"阿丑说完,心里舒畅了。他如今就是王府里的奴,不是什么小哥哥,他名叫阿丑,可又不是少年所认识的阿丑。
"你叫做阿丑?"少年笑得更温柔了,眼眸里透着水光,莹莹亮泽。唇边也是柔情文雅,淡色的唇轻轻扬起,美丽如月。
阿丑看着少年的唇,想着楚大人是美的,美如皎月。可现在他才知少年才是美的,少年的笑容才如皎月一般美。楚大人若笑着,也好看,可那是艳丽逼人的美,不如少年这般洁白清明。
"你叫做阿丑可就对了,我就寻阿丑,不寻什么小哥哥了……"夏梓晏柔声说着,握住了阿丑的手,那夜就是这只手摸了他,也是这只手为他纾解了肿胀得疼痛。
"校尉大人!"阿丑不想看少年眼里的柔光,使劲挣脱了少年的手,淡漠着道:"校尉大人还是回去了好,若是王爷知有人探进王府,必会拿大人你开罪。"
阿丑说完,少年没语,屋里静静的,久久没有声响。
"你……如此怨我?"夏梓晏只当阿丑是怨他没早日回来,害得他受了许多苦,年少已承诺学艺回来,就护着他,再不让他被人欺辱。可当他归家时,竟没了阿丑这人,人人都道阿丑学会偷盗,后来被关了柴房,哪知柴房失火,这就没了阿丑这个人了。
第六十九章
"校尉大人说的,阿丑不知也不明白,校尉大人还请离开此处甚好…………"少年说的是一般事实,夏府里的阿丑确实是葬身火海了,也就没了阿丑这个人。至于偷盗………别人怎的说由他们去了。
"你!"少年没想到就是此时,这丑面的男人也不认他,胸口蓦然疼了,一股血腥翻涌着,直逼咽喉。
阿丑见少年也没语了,只是那俊美的面苍白着,唇色也淡了,刚刚还有点粉色,现在竟白如纸。
阿丑以为少年是一时气恼,泛白了脸,没想少年那淡色的唇边沾了血红。阿丑拿着灯火上前看了,才知少年是真的不好了,唇上的血红多了起来。
"你………是怎的了?"阿丑不想认少年,可现在一见少年似乎伤了身,心里就急了起来。
少年微微笑了,抬手擦了唇上的血迹,只道:"我是怎的与你何干?"
这话一出,阿丑心里有点堵,想上前看看少年,就怕少年这会儿不理会他。
"阿丑便是阿丑,不会是别人变的。"少年深深凝望了阿丑一眼,就转了身去。
阿丑想要脱口的话哽在喉咙里,他见着少年袖上的血,就是说不口,也上前了一步。待他回神了,只晓得手里拉着少年染血的衣袖。
少年停顿着身子,缓缓回了身来,唇上的血又有了。阿丑说不出来留下少年的话,只想知少年是不是伤了哪里,怎这样呕血。
"你要留我?"少年扬着染血的唇,轻轻笑然,眸子里一片水光,清清幽幽。
"大人是伤了何处…………阿丑可有帮得上的?"纵然阿丑不与少年相认,可要他看着少年伤着,他不忍心。
阿丑一脸正色,问得也正经,没含了什么意思进去。少年听着就不同了,想着这男人终究没忘了他,还记得,现在就是不与他相认,日后也会的。
少年没语,解了腰带,衣衫话落了,里面的亵衣白雪着,只是那雪白里透着点红。阿丑看着少年的衣衫,就明了伤是在上身了。
待少年再脱了亵衣,那身子是白皙的,精瘦修长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背上伤痕累累,皮肉血红青紫,还有些渗出丝丝血色。
"怎伤了如此?"阿丑看着少年背上的伤痕,面色微怔,眼里隐着些情愫。
"那日到城里…………耽误了回营…………没守了军纪…………自然得按军纪处罚…………"他说的不是全部,身上的伤确实是违反了军纪所致,挨了几十军棍。前几日才好些,今日急着来此,只随便换了药,并没没包扎,才又渗血了。
"那日到城里?"阿丑离近少年,方看清了,少年背上的伤不是新伤,有些伤口结痂了。可不知怎么又渗了血出来,青紫的皮肤一道一道的,淤青印在肉里,不知什么时候才消退。
阿
丑离得少年近了,少年胸口似乎不闷痛了,喉咙里的血腥淡下去了,就是背上有点疼。
"大人可先坐下,伤口还得上药包扎了。"少年不止伤了皮肉,内伤也重,不然不会呕血了。
阿丑受过皮肉之苦,自了解是怎的痛楚了,若内伤还重,还得好生调养着。从前他受过的伤,在下夏府里有刘婶照顾着他,伤好得快。后来再伤重,在王府里,是怜儿照顾他。那段日子,不管吃的用的,还是什么汤药,怜儿都说了是王府里最好的。
也是这样,他才没一直断着手,身子也痊愈的快。
"可不能坐下。"少年淡淡一笑,就要解了裤头,阿丑就懂了。
自从阿丑来了王府,他的屋子里都备着药,以前是重伤,用的药多些。后来王爷就吩咐了人往他屋里送药,这几年来,用不着的他都还回去了。可自从穆总管见了他在王爷屋里过夜开始,又开始送药来了,而且送得还多。
阿丑不敢违逆他,也就收着了,平时小伤了,只要抹了这药就好得快。
"我去烧了热水来。"阿丑也不看少年,出了屋子就往厨房去了。
等他烧好水回来,只见床上光着具身子,随着他推门的声响,少年也转了头来,正朝着他微笑。
阿丑放下热水盆,拧干了白巾子就到了床边,少年不避讳什么,阿丑就有些躲闪,尽量不去看少年的别处。只擦干净伤口渗出的血,绝不让伤口沾了水。
"当年我走时曾说了,学武回来就能护着你了,再不让你给人欺辱,后来………后来回来就没见了你…………"幼时阿丑在他身边陪着他玩了,伺候着他,那时也是喜欢的。可幼时的喜欢和现在的不同,幼时只想和他玩在一处,没想对他做什么,现在想和他在一处,也想做些什么。
阿丑仔细着避开伤口,擦去血水,少年开口说着话,阿丑只停手一刻,还是没答他。继续着手里的活儿,生怕弄痛了少年。
"人人都道你偷了盗,被严惩了关了柴房里,柴房失火…………你就没了…………"少年轻着声,感受着在他背上移动轻触的手,还有湿润的布巾子。一点一点,轻细着擦过皮肤,这动作轻着,少年心里就是喜的。
"大哥…………我明知大哥…………"说到这儿,少年忽然撑起身子,抓紧阿丑的手腕,"幼时大哥便如此…………我走后大哥必不会善待你…………竟不知他这般狠心!"
阿丑的手腕被少年紧抓着,少年又撑起了身子,那□的胸膛和下面那儿就在他眼里,他只转了眼,不去看着。
阿丑不言语,少年又爬了下去,接着道:"我便不信你偷了盗,也不信你就这么没了。"
阿丑还是没回他的话,手里的布巾子染了血,他又拿回热水盆里洗净了拧干,再度回到床前。看着少年的臀上也是伤痕,手更轻了,湿热的布巾子滑过少年柔韧的腰线,擦臀上的血。顺着臀部下去,大腿上也有伤,不过没渗血,伤得不多。
"这药洒了身上会疼些,大人忍着。"阿丑轻着手,洒着药粉在少年的背上,指腹细细抚弄着,抹匀了药粉在伤口处。
夏梓晏只感到背上有点灼热,有点疼,背上的手指抚过光裸的皮肤,能知那手指上的茧。不薄不厚,摩擦着身子,并不难受,反而令人安心了。
那手触碰他的臀上时,他紧绷了身子,只感受着手指在臀上游走,为他抹匀了药粉。
"大人可疼痛?"阿丑见他的额上有些湿寒,以为他是痛了,急着问道。
"你可能过来些?"夏梓晏摇着头,轻声着。
阿丑看了他一身的伤,漆黑的眼里有些动容,还是靠近了他。一靠近就被拉扯了床上,少年光裸着趴在他胸前,他本有力气推开少年,可手掌一触碰到少年的肩背就停顿了。
"校尉大人…………"少年再不是年幼的孩童,也不需在他怀里了,少年并不柔弱,身体虽青涩,可同他一般高,挺拔俊秀。这样的少年还需在他怀里么?不需了,少年是少年,他再不是夏府里的阿丑。
"那日耽误了回营…………才挨了军棍…………"夏梓晏想着那日,胸口就跳动了,那日是这人在他怀里,紧紧搂抱着他。
"校尉大人穿了衣裳罢!免得着凉了。"阿丑就要起身去拿少年的衣裳,少年压着他肩头,唇上的的血凝固了,看着艳艳的。
阿丑觉着,少年的唇红艳艳的是好看,可他不愿少年这样好看,不愿少年伤着。
"那日若不是见着你…………当夜也可出城回营…………你还不知么?"少年抬起头,水眸直直望着阿丑,眼里面有着许多道不明的情愫,阿丑也不太懂,可少年这样逼视着,他不禁避开了少年的眼。
若说从前喜欢阿丑陪着他,想和阿丑玩一处,那是单纯的喜欢。就像同阿丑说说话,想亲近他,看着阿丑沉静着,就忍不住接近了。
后来回家探望双亲,见着阿丑,那感受是同幼时一样的,只是还是多了些什么,他隐约知了一些。他要走时想带着阿丑一道走,没能如愿,明知阿丑在夏府里会受苦,还是就这么走了。
学武归来,府里就没了阿丑这人,那时才后悔了,后悔没带了阿丑一起走。他虽不信阿丑就这么死了,可大哥还带了他到阿丑的坟前去,叫他怎不信呢?
他也当阿丑是被火烧死了,若不是林尚泽来府里偶尔提起丑奴二字,他还信着阿丑死了。亲眼见了与阿丑一模一样的人,更是不信了,谁人张得相像连那脸上的胎记都一样的?
认定了阿丑没死 ,就一直寻着他,从林尚泽那儿得知阿丑是清王府的奴,他不信了清王府的奴是别人,就认得是阿丑。
"那日你被带回王府…………一切可还好?"那日若没人带走他,他必会是他的人了。
"我…………那日多得大人相救…………一切安好…………"阿丑慢声说着,回忆了那日,也回忆了那日与少年在外面做那了些事。
少年有力的臂膀,还有少年坚韧的胸膛,少年湿热的唇,在他耳边轻着的声音。这一切阿丑都记得,越是离那日远久,他越记得清楚。
那日怎会与少年纠缠了,他开始不知为何,后来王爷说他中了春/药,才会那样不清醒脑子。
阿丑正呆愣着,回忆着那夜,倏然间唇上就传来温热,柔柔软软的,还有一丝血味儿。阿丑正开口让少年停下,哪只湿滑的舌尖探进他嘴里,血味儿浓了。
"你记不起那夜了?"阿丑抗拒了些,少年离开了他的唇,低声问着。
阿丑沉着气,慢声着,"夜已深…………校尉大人还是早些了离去吧!"
少年听了他这话,手臂环他更紧,"明日回去也不会受罚了,不必担忧什么。"——
第七十章
怀里的少年沉静着,只抱着阿丑的腰身,头靠在阿丑的胸腹前,在没言语了。
阿丑凝神一阵,还是拨开了少年的手,说是少年背上的伤还需包扎,少年也真放开了他。
站在床边,轻轻缠着白布,裹着少年颀长光裸的背,一层一层的白布绕过少年胸前,最后打结固定,已包扎好了。
少年的臀上伤得倒是不多,阿丑还想为他包扎,只是少年不肯了,说是那儿伤得不重,便不用了。
阿丑又再为他上了一遍药,将薄薄的被子拉来盖着少年的上身,露了受伤的臀部,就这么赤/裸裸地晃在阿丑眼里。
阿丑本想将床让给了少年,拿了张席子就铺了地上将就一夜,怎奈他正要离开床边,少年紧抓了他的手臂。
阿丑必不会在和少年亲近,拨开少年的手,轻轻推开了,只是这一推,少年就呼痛了。少年一喊痛,阿丑就得过去看他,一看他就真被他紧紧抱住,脱不开身了。
"校尉大人今夜若不离去,这床榻就让与大人,大人还请放手。"少年伤着,阿丑不敢太用力,可就是推不开少年了。
其实阿丑哪里知道是少年哄骗的?就被他这么一推,怎么就呼痛了?不说他现在没用力推开少年,就是用了力道,也挣脱不开少年的手臂。
"我只想与你说说话,就不行了么?"少年轻着声,细细说道。
这样的少年让阿丑记起了年幼的孩童,那孩童也是这般说着软语,拉着他的手,叫着他小哥哥。
阿丑放下了要推开少年的手,手掌落了少年的肩头,肩头下去就是缠着白色布条的伤处,阿丑轻着手避开了,只握着少年的肩头没言语。
少年爬在阿丑怀里,恍然间觉着又回到幼时,幼时他不是经常拉着这人去玩?累了也爬了他怀里,要不就是这人背着他。
幼时多人宠他溺爱他,可他就不喜那些人,自从阿丑来他身边伺候他,他便没依赖了他大哥,时时同阿丑一处玩乐。
阿丑不常说话,可他要阿丑做何,阿丑一一满足了他。不常说话的阿丑沉静的很,面上淡漠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平静如水,他时常盯着阿丑的眼,爬了阿丑的怀里。就这么抱着阿丑,虽是稚童的胸膛,就是觉着令人舒心,心里也静了。别的也不想了,也不去想着大哥带他去玩耍,也不去想着吵娘亲要玩意儿。
"小时候你也这般抱过我,怎现在就不抱了?"少年说着话,移动了身子,凑近了阿丑,唇就在阿丑的脸边。他多想亲亲这人,可就怕这人又推开他。
少年离得近,阿丑也没转脸,望着别处,手下自然轻着的。少年一动身,他就抬起手,待少年不动了,他就放下手,还是握着少年的肩头。
阿丑也想着幼时小小软软的少年,那时候的少年身子小着,软软的,每回抱着他就怕摔了他。所以也处处小心着,谨慎着,好生抱好了怀里的稚童。
"大人明日一早就离去吧!"少年的呼吸就在阿丑脸边,阿丑故作不知,小声说着话。
"小时候你虽抱着我玩,可也喜欢二姐来了院子里……………"幼时阿丑的眼光喜欢追随着二姐,他是知的,阿丑喜欢看二姐笑,每回看着就不转眼,这他也知。
阿丑的脑海里涌现着幼时的二小姐,也涌现了如今的太子妃,那样的女子该是过着好日子的,该是为皇宫里的贵人,哪里是别人能想的!
阿丑没答话,少年继续道:"我头一次回家里,带着你一道去了宫里,见着了二姐,我知你再不会对她想什么了。"
阿丑这时转了头,少年的面容就在他眼前,这张面容是好看的,清丽中带着英气。那眉眼,那鼻子,那唇瓣,都是美好的,也是阿丑记着的。
少年眼中荡着柔情,清清如水,潋滟芳华,就这么凝视着阿丑,柔声道:"我那时对你说…………再找不到我这样待你好的人…………你可记得…………"
阿丑望着少年水色的眸子,倒不知该不该说话了,少年的唇就贴着他的脸,漠然地就在他脸上亲吻了。就亲吻了几下,方离去了。
夏梓晏亲吻着阿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亲了几下就离去,接着道:"我以为是待你着的…………却又离家多年…………从前的话听着就不真了…………"
阿丑从没想过三少爷待他不好,什么真不真的,幼时三少爷就是待他好的,他没忘记。
"从前说回来护着你,也没做到了,如今再来寻你,再来待你好了,便是晚了么?"少年将唇印到阿丑的嘴唇上时,阿丑不知该如何拒绝了,少年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少年的唇舌在他口中柔情着。可他怎的没推拒呢?还心里疼了。
少年的声音一直萦绕在阿丑的脑海,如今再来寻他,又能怎的?阿丑再不是夏府里的奴,是清王府的奴。
当年若不得王爷,阿丑就真不存于世了,少年如今又到哪里寻阿丑呢?
黑夜寂静着,阿丑抱着少年,靠在床头,也闭了眼。他不知少年睡没睡,可自个儿得装作是睡了,搂着少年的手也不动半分,就这样过一夜了。
早晨天大亮的时候,外面鸟儿鸣声,悦耳清亮。
金光穿过窗户缝隙射/进了屋里,外面白亮一片,阿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刚一想动身子,胸口上重力压着,这才想起他身上还爬着个人。
少年似乎还沉睡着,屋子里亮着,光线照了少年的脸庞,那肤色白皙剔透,光滑玉润。眉眼清丽秀挺,眉间带着股英气,那鼻梁优美挺直,鼻下的唇有点颜色了,红润了。
阿丑动了动酸着的手臂,手指轻抚了少年的脸颊,少年长大了,已不是幼时的稚童了。
阿丑放下手,望着少年的面容,正望得出神,忽然间外面有人喊他,这一听就是穆总管。阿丑赶忙放下少年,拉了被子将少年全身盖着,连头也盖了,才走了出去。
这一动腿,就难受了,双腿麻木了,行走不适。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就不想走了。也巧着,穆总管就在房门口,也让阿丑出去,只对他言说,让他梳洗了到前院候着,王爷下朝来了还等着他伺候。
阿丑本想等穆总管走了,再叫醒少年,这穆总管好似就等着,还要陪他去前院。阿丑没法子,简单梳洗了,换了身衣裳,就跟着穆总管走了。临走之时,阿丑轻轻合上房门,那床里的人像是动了身,又像是没动。阿丑也顾不上了,穆总管还在他身边,他只好将门关了,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跟着穆总管走了。
阿丑来了王爷的寝屋,眼就不由自主地朝床榻扫去,床榻整洁着,没有丝毫凌乱。阿丑想着楚大人昨夜躺了这床,王爷也是那样同他欢爱么?
像楚大人那样好看的人,在床榻间必是更美了,哪里像他这样的粗人呢!不仅皮粗肉厚,身子骨壮实,面也丑。他在床上之时,王爷嫌了他面丑么?
想着想着,阿丑就游神了,殷子湮进来见他呆着面,瞧着有趣,悄悄走了过去,点了他的穴道。接着就解下他的腰带,剥了他的衣衫,手摸上了阿丑的身。
阿丑被人点了穴道,又不晓得身后的是何人,一时心急,就想冲开穴道。可那手一摸他的身,他就知是谁了。
"王爷!"
"你倒是晓得是本王。"话落,他解开了阿丑的穴道,转了阿丑的身,笑道:"昨日没弄你,睡不踏实,今日你可得补偿了本王。"
抱了阿丑上床榻,阿丑也不像昨日那样担忧着该传饭了什么的,就由着殷子湮在他身上放肆了。
"昨夜你是怎的过的?可想着本王了?"殷子湮解了自个儿的腰带,挑着妖华的眼眸,温和笑道。
"想…………想了…………"阿丑心里虚着了,昨夜只顾着少年的伤,哪里想了别的。就是想了,那也是先前想的。
"可想了本王这样弄你?"他的手移到阿丑的腿间,阿丑就红了面,腿自动张开着。
阿丑在王爷身下是习惯了,王爷要怎样弄他,他也明白,王爷不说他也晓得怎么做。
只是今日埋在身子里驰骋的炙热异常粗壮,坚硬得很,有点痛了他身。
"这身子真是销魂了…………你可是怎的调养了…………这般勾着本王…………"昨夜的欢爱也销魂,可没这样的味儿。
"调养…………没…………"王爷说的调养,什么调养他没做,就是王爷冲撞之时紧紧缠着那处的火热,不让它溜走了而已。
"好生享受着,本王也要你快活。"殷子湮轻轻一笑,压着阿丑的唇细细吻着,腰身动得缓慢,进出也轻柔,这样柔情的缠绵也是快活的——
第七十一章
缠绵过后,阿丑想起身去洗干净了身子,王爷不许他,就这么抱着他说着话。
"今后不必回了你的屋儿,就在外间歇着。"殷子湮捏着阿丑的腰侧,感受着柔韧的线条,质感好极了。舍不得移开手,缓缓游滑在上面。
阿丑没应声,想着他不会自个儿的屋子,楚大人来了又如何?他也还在此?
"昨夜歇得可好?"昨日有人来此,不得不让阿丑下去,后来不见阿丑来伺候,当是阿丑心中有些气了。
"好着呢!"颈子后面刺痛了点,湿软游滑着,灼热的气息就在耳后,弄得阿丑又有些动情了。
"一会儿去讲你昨日拿回去的衣物拿来。"殷子湮说着,手绕道阿丑的胸前,两指夹了小颗的肉粒,轻轻玩弄着。
阿丑轻颤了身子,也惊着,没想王爷知他拿了衣物回去。他向来知道只要王爷相知的,没有什么瞒得住王爷,果真是如此的。
"楚大人若得知我在此…………怕是…………啊…………"阿丑还没话落,还埋在他那处的活儿抽动一回,狠劲地抵在他的臀上。
"怕了什么?本王要同谁一处欢爱,要谁来说道?"殷子湮收紧换在阿丑腰上的手,两人的身子紧贴着,不露一点缝隙,下面那处也连得紧,这会儿恐怕是难分开了。
阿丑心里压着的东西落了下来,不自觉地收缩着下面,感到那长物又硬了,慢慢滚烫了。阿丑想转了身去,想看看王爷,王爷就是不让他动,他只好由着王爷了。
"昨日可是吃味儿了?"魅惑的笑声在耳边,灼热的气息不仅叫他颤了身,腿间的东西也热了起来,阿丑的面滚烫极了,耳上都红得可以滴血了。
殷子湮见状,轻咬上了他的耳,细细舔了,唇舌勾弄着。这一弄,阿丑腿间的东西就抬头了,可他不敢伸手去摸,一时间难受极了。
"他自小同本王在一块儿,一时也不能疏远了,你也别怕了他,他可吃不了你。"
阿丑也明白,那样的美人,那样的情谊,他们又是在一起多年,王爷怎能不喜欢了他。说是吃味儿了,阿丑没什么吃味儿,就是不想王爷和楚大人在一处,不想看他们亲热。
"怎的不高兴了?"殷子湮翻身压了阿丑,逼视着阿丑的眼,血红的唇亮丽着,微微勾起,那姿态真是美了。
阿丑也不知怎么的,两手握了王爷的肩头,一翻身就压了王爷在身下,就他两翻来翻去的,那下面水湿滴了一片。这时阿丑在上面,有东西自他腿间流出,慢慢滑了殷子湮的腰腹上。
殷子湮笑着望他,幽暗的眸子里有着一团火焰燃着,隐在眼底深处,那鲜红的唇色泽美丽,像花儿一样艳。勾着人去摘采花,阿丑盯着他的唇,俯□子,含了那唇瓣,轻轻吮着。
再低了腰身,手摸了殷子湮挺着的硬物,将它诱到湿润软滑的肉里,一点一点吞噬下去。过程并不难受,他那处本来就松软,好进好出,就是进去了,这会儿可不知该怎的了。
"学得这般勾人?谁教了你?"阿丑爬在他身上,还没动,他只向上一顶,阿丑就不稳了身子。还是他伸手去扶着阿丑的腰身,阿丑才没摔了。
"没人…………王爷快活了…………那便好了………嗯…………"阿丑坐了殷子湮腹上,完全吞进了粗大的物体,进得很深,深到敏感之处,叫他不住地收紧下面,那儿火热得很。
"本王何时不快活了?今日是怎的了?这般主动?"殷子湮没想别的,只诧异着今日阿丑在床第间不羞了,放得开了,也更令他欢愉了。
谁说阿丑不羞了?这般主动跨上男人的腰,吞噬男人的那活儿,真让他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阿丑只想让王爷更快活,王爷快活了,便不会找楚大人了。
"还道有人教了你?"阿丑坐在他身上就不动了,哪里像是会主动伺候男人的?
殷子湮忍了笑意,双手扶住阿丑的腰,抬着臀,抽动着埋在紧致里的长物,动作轻柔至极。
"来………本王教了你………跟着本王来………"
阿丑也是试着抬腰身,再下沉,那处被摩擦着,异样的快感渐起,他也放松了身子。跟着殷子湮的节奏,渐渐地,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不禁让他喘息起来,嘴里的呻吟没憋住,脱口而出了。
"就这么嚷着…………本王喜欢…………"殷子湮的气息也不稳了,精瘦的腰挺动急速,半眯着的眼眸盯着阿丑潮红的面,一直看着,只叹这丑面其实不丑,在床第间可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这一折腾就到下午了,可苦了阿丑,整个人累极了,躺着就不动。
"下回莫这样引诱本王了,累的便是你。"殷子湮亲了亲阿丑的唇,披了衣衫下床,朝外头吩咐了一声,又回了床上来。
阿丑想撑起身子,腰身酸痛无比,那下面更是麻木了,还有些疼。
"本王叫人送了吃的来,一会儿沐浴了,再给你揉揉,且不会痛了。"言罢,手就在阿丑腰腹揉捏着,轻轻按摩起来。
阿丑没受过这般待遇,只晓得王爷是待他好的了。
一刻钟后,有人端了吃的来,摆了小桌在床边。一道道美味端上来,样样精致,香味诱人。阿丑闻着美味的佳肴,腹中就饥饿了,可身子不好受,也不想起来。
"可要本王来喂你?"随着声音靠近,一只手臂揽起了阿丑,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倒是真端了碗到阿丑面前。
阿丑哪里敢让他喂了,还是抬手了手接过碗,吃着碗里的馄饨。
口里的美食鲜嫩着,可阿丑就不知怎么的想起
了楚大人,王爷待他这般,只怕待楚大人是更好的了。
"要吃什么同本王说了,本王为你拿来。"殷子湮倒没吃什么,一只看着阿丑吃,可他一直看阿丑,阿丑也吃得不自在。
阿丑吃的不自在也还是吃了不少东西,待两人吃完了,殷子湮命人收拾下去,才拉着阿丑进了里间沐浴去了。
阿丑本就是个粗人,王爷待他好,他不是不领情,可这样的好太像怜惜女子的好了。也太温情了,他一个男人,承受着这样的好,只怕哪里没了这般好,他倒不知该如何了。
沐浴过后,王爷真为他按摩着,太过舒坦了,何时沉睡的他记不得了。醒来之时已是傍晚了,睡了好些时辰,精神恢复了,身子也好着。阿丑穿了衣下床去,院子里风清凉着,夏季要过去了,有些冷。
王爷现在若不是在书房忙公务,那就是外出了,连邢风也不在。
月明星稀,风淡清凉,有花香随风袭来,怡人心脾。
阿丑站在房门口,清醒了脑子,望着苑子里的花草,倏然想起了什么。关了房门就走,出了苑子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去了。
一路上阿丑都走得急,心下恼了自个儿,怎忘了那屋子里还有一人。他本想着王爷回来,伺候了王爷用饭,再回屋子里瞧瞧。怎知与王爷在床上呆了一下午,就忘了这事。
来了后院,进了屋子,里面漆黑一片,阿丑摸黑着进去,找到灯油点上。瞬间就照亮着小小的屋子,那床里空无一人,只是床边留着一见亵衣,上面还沾着点血迹。
阿丑拿过亵衣,摸着丝滑的料子,这衣裳还是绸缎的,冰冰凉凉的。
阿丑看着上面的血迹,脑子里浮现少年最后的话语,低吟轻细着,一直萦绕在他耳中。
叹了口气,阿丑吹熄了灯火,拿了染血的衣裳就出去了。
夜里是没人洗衣裳的,井边就是阿丑一人,盆里的衣裳是好衣裳,不能洗破了。阿丑细心地揉搓着,血迹淡了下去,染了清水。阿丑再把脏水倒了,又打了井水上来清洗衣裳。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衣裳洗干净了,阿丑就将它晾着,夜里风大,衣裳明日就会干了。
洗好了衣裳,阿丑再回屋里拿了些衣物就到王爷的苑子里了。
王爷还没回来,他也没到里间去,就在外面候着。
王爷回来的时候阿丑都快睡着了,一听外面有动静就坐起身来,开了房门,那外头走来的果真是王爷。
"你睡得沉,夜里没让你跟随了去,身子可好了?"王爷一进屋没说别的,就问着他身子好了没。
"好了…………"下午的情事真叫阿丑吃不消了,就怕王爷再来一回,这话也答得不大声。
"本王还有精力来弄你么?这样怕了?"下午也是阿丑诱着他,才将阿丑折腾了一下午,他也累了,却知阿丑更累。
"更衣歇了吧!王爷…………"阿丑端了水来,伺候他净了面,为他宽衣解带,松了一头漆黑亮丽的发。
"今日随本王入榻歇了,不用到外间去了。"说罢,殷子湮就让阿丑自个儿去梳洗。
等阿丑来了他床边,他言声道;"不会弄你了,今日本王也累了。"——
第七十二章
这夜阿丑睡得安稳,早晨王爷起身,阿丑也没醒,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
阿丑起身了,梳洗一番,没想了别的,就去瞧后院里晾着的衣物干了没。
夏日末尾了,风凉凉的,远远地就见竹竿上轻飘的白衣,阿丑看着衣裳这般,想着是干了的。
将衣裳拿下来,手心里丝滑一片,衣裳确实干了,也还是夜里风大,不然不会这么快了。
拿了衣裳,阿丑再进屋将没拿完的衣物用具包好了,昨夜王爷已说了,他就住到王爷的苑子里。这儿就空着,那这些衣物也得拿过去。
昨日就拿了一些,现在全拿走了,那这屋子里就不剩什么了,这雪白的单衣也一并拿走了罢!
看着那衣裳,阿丑就记挂着少年的伤,好几日都记挂着,盼着少年伤好。
来了王爷的苑子里好几日了,阿丑再没回到自个儿住的屋子,也不知少年好有没有去那儿。少年去了没见着人,必不会再来了,这样也好。
夏末远了,初秋来临,日子过的也快,一晃眼就是一月过去。
这一月中,阿丑也算过得安稳,每日就伺候着王爷,再没别的事做了。楚大人也来得少了,王爷再没当着阿丑的面与他亲热,阿丑晓得王爷不让他见着,他也明白着,楚大人一来就退出去。
这日天气甚好,金阳照着,风也凉快。
阿丑跟着王爷出了府,今日说是要到猎场狩猎,其实这事阿丑早已知了。王爷也吩咐过他,在府中无事可去练练骑射,秋日狩猎必会带着他去。
狩猎不外乎是在皇家猎场,阿丑看着一大片山林围栏着,想着这样跟圈养家禽有何分别。何来真正的野生猎物,这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其实阿丑是不知这猎场有多大,里面有多少野物,以为就是这样了。
秋高气爽的天,白云淡淡,空中一片蓝色,纯净无比。
早些时候跟随王爷同君王的仪仗队一路行来,也没见着几个熟悉的人,待到了猎场里,怎知那些熟悉的面孔就出来了。
先是见着了楚大人,平日看着楚大人文雅如兰,今日倒是着骑射劲装,那腰身真是细了。一手就能环过来,可阿丑就是想想,那能环过来也只有王爷。
由于场合不允许,他离得王爷远,才没过来了。若是没这么多人在,阿丑想着楚大人必会来王爷身边的。
艳阳高照着,阿丑觉着有些热了,身上的着装太紧了,也太贴身,不太好受。可他一看身旁的邢风,一脸冷寒,严肃无比,就觉着不热了。
君王年迈,可一年一次的狩猎是不会断了,就是几年身体不太好,也是来了。
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自然是来得不少,一同拜见了君王才退到一边。
君王说话不便,来了郊外已是劳累了,就由一旁的宫人传了君王口谕,今日狩猎得多者,必有赏。狩猎最少者,必有罚。
众人领了口谕,便遵照路线而去,阿丑同王爷一道走,邢风也跟随。才骑马走了两步,忽觉一道灼热视线而来,抬头一瞧,那白衣劲装的少年不正是一月前见的么?
还有那少年跟随的是一老将军,那位老将军阿丑也见过,上次出城去军营离,就是他领着众将士出来迎了王爷。
少年朝着阿丑微笑,阿丑怕别人看见,别过脸面,这一转眼又见着了许久都不见的人。那人面上冰冷着,脸色苍白了些,起了骏马也像是快要摔下来了,那人的眼里恨意狠毒。
阿丑不知王爷那时怎的折磨了他,是到现在也还没伤好?还是今日天热,中暑了?
阿丑是见了几张熟面孔,还有那位林大人,他也在。就在夏铭的身旁,就看了他一眼,再没看了。
对于那夜,阿丑是觉着不好的,可他怎违抗得了王爷,想着这儿,阿丑心下就有些闷。
多位皇亲都有禁卫军跟着,以免出了事端,阿丑和邢风就跟着王爷,再没人跟他们了。
入了山林深处,王爷先停了下来,对着阿丑道:"今日你若射得猎物,不论是何,本王且有赏你的。"
阿丑回想着少年,回想着林大人,还有那对他恨意深浓的夏铭,一时没听了王爷说什么。只呆愣着望着王爷的面,还是邢风提醒了他,他才慌忙答话。
他的骑射刚练不久,有些生疏,他也晓知是王爷考验他,便答话必会尽了全力。
王爷听他答话,只笑着往前去了,邢风先跟上去了,阿丑也回过神,加快了速度跟着他们。
跟着王爷一路行来,遇着许多小的野物,可王爷似乎没有要射猎的意思。也不知王爷在等着什么,只往前而去。
越走越远了,阿丑发现方才自个儿完全想错了,这猎场颇大,不知哪里是尽头。高阳射来,穿过树枝叶脉,地上一道道金黄。再往前去,就少了金黄,显得暗了点。
再走了几步,就见草丛里有一梅花鹿露着点点毛色,王爷回过头示意阿丑射箭。可还没等阿丑拉弓,一道利剑擦过阿丑的面,疾驰而去,射中草丛里的猎物。
"本王道是谁呢?原是太子殿下。"殷子湮看着草丛的猎物被太子的侍卫拖走,一双耀眼华丽的眸子隐着点阴霾,只是唇弯如月,魅姿甚美,让人注意了他容上的笑,没察觉到眼底藏的暗黑。
"此等猎物并不入眼,不过手下之人射中的罢了!"太子着一身华贵衣装,气度非凡,尊贵无比。面容英挺,好看是好看,就是冷峻了些。那眼眸寒光显着,处处透着无情之意。
早些时候就听王爷言说了,今日太子妃没来,是有孕在身不易颠簸劳累,所以只有太子一人来了。不然在君王身边等候的,还有太子妃。
太子妃有了身孕,阿丑也是欣慰的,提着她高兴了,从前的二小姐嫁为妇,如今终于要做娘了。
王爷看他面上有点喜色,冷声言说了,太子妃入宫五年,如今才得了个孩子,有何值得他高兴。阿丑听着回想了,太子妃进宫确实五年了,现今才怀有身孕,怎是可能的呢?
现在在看着这人面上无情,冷酷淡漠,才恍然了,太子妃在宫里不一定过得像别人说的那样好。什么人上人的日子,都是他们小老百姓盼望着的罢了!
"何等猎物入得了太子的眼?"殷子湮冷声笑着,拉了缰绳,行到阿丑身旁,与太子对视着。
太子淡漠微笑,只说了这山中之王,殷子湮听言,慢声就道:"若生擒还得能人,若是射猎也算不得什么。"
"如此说来,清王是能生擒此猎物了?"太子唇边泛着笑,可那笑冷了点,透着股寒意。
"本王若能,太子必是也能。"殷子湮说完,太子只说了个请字,率先奔了前面,好似等着他跟上去。
"王爷!"王爷刚刚说生擒山中之王,那就是凶狠的野兽了,真要生擒若不留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了。
"过来!"殷子湮笑看着太子远去的马匹,让阿丑来了他身边,勾过阿丑的下巴,唇就压上去了。
此处虽没什么人,可也有邢风,就这么在外面亲热,阿丑还是有些抗拒的。
殷子湮可不管阿丑愿不愿意,亲够了才放开他,"本王先去,你与邢风随后跟来。"
阿丑的脸上烫着,胸口咚咚的敲击着,紧张得忘了还骑在马上。王爷一走,他清醒了,看了邢风冷寒的面色,见他没什么异样,热着的面开始冷却下来,恢复了正常的面色。
这一见王爷走远了,也急着跟上前,只是王爷骑得快,将他两人甩了后头,一时也追赶不上王爷。
途中阿丑试了试身手,倒也不太差,还射中两只兔子。要知这小玩物耳朵灵敏,手脚破快,要追寻着它的身影还是有些难度,对于阿丑这样的新手来说。
将被射中的猎物放了马匹上,还没跨上骏马,远处有声音寻来。阿丑回头一看,正是那白衣劲装的少年。
马蹄声近了,少年扬着笑意的面也近了,阿丑还见了他水眸里的优雅,温情丝柔。
"邢侍卫!"他对着邢风恭敬着,眼睛看的却是阿丑,来了阿丑身旁,见着阿丑马上挂着的兔子,眼中的温柔更浓了。
邢风只朝他点了头,示意阿丑跟上速度,就往前行了。
"这可是你射中的?"少年温雅的嗓音就在耳畔,阿丑只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
"多日没见了你,你可想着我的?"少年这话听着带了些暧昧,阿丑不好怎么回答他,干脆就不说话了。"以后我也叫你阿丑,你说可好?"
阿丑不答话,少年就一直说着,最后阿丑忍不下了,说了句,"校尉大人怎不跟了老将军身旁,来了此处?"
今日见到少年面色红润,唇也红润,想着他的伤该是早就好了,那他就不必担心什么了。也不必问什么,此时不宜攀谈,还是先追上王爷为好——
第七十三章
"老将军自有人跟随,不差我一人。"少年挨得阿丑近了,阿丑就不自在了,又怕少年再说什么,拉了缰绳,马匹跨开几步。
少年见阿丑这般,也没紧挨着他了,由着阿丑往前去了。
他跟了阿丑身后,也还说着话,阿丑不时也回他一句。
"大人莫跟随了,王爷还在前面等着,恕在下不能奉陪了。"邢风走得远了,阿丑有些心急,猛然扬起鞭子,抽了马身。骏马嘶鸣着,急速奔去了。
留下少年一人在寂静的林子里,少年本想走了,可又担心着他,还是跟了上去。
阿丑没注意到少年跟来,一心追上前面的邢风,等他追上了,见邢风正凝神听着什么,阿丑也没打扰了他,就等着他回头说话。
"王爷应当就在前面。"说罢,邢风先行,阿丑跟了他身后。
两人漫步着,巡视王爷的身影,可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什么动静,就是隐约有些声响传来。
再往前走,密林深处,声音大了,也听得清楚了。
"跟上来!"邢风眼神一寒,阿丑也急忙跟上去。
寻着声音而去,果不其然见着草地上有一路血迹,沿着血迹而走,不远处正有一巨大野物躺着。不知谁一剑射中它的脑门,血就这么顺着皮毛留下,那本是凶狠着的眼珠子没有动静,就这么狠厉瞪着,一看这野物就是死了多时的。
有人猎了这巨大的东西竟没带走,不像常人所为,那便是只有别人了。那别人许是离去的太子,许是跟上去的王爷。
绕过已死的猎物,阿丑和邢风奔得急,就怕王爷遭了什么不测。
阿丑也心急,还恼了自个儿没跟上邢风,也没追得上王爷,若王爷有个什么闪失,那该怎的是好?
果不其然,两人走了草丛深处,只听到拳脚声。
阿丑一急,先向那儿疾驰而去,入眼来的正是王爷与太子,那太子没与王爷打斗。就是一手擒了王爷,一手捏着王爷的下巴,像是说着什么。
王爷倒没恼怒,那笑容美色无比,不止勾着阿丑的心魂,也还勾着别人的。
阿丑怕太子不开放王爷,也怕太子做了什么,他见不得别人这样对待王爷。此时也不管什么了,取背上的弓箭,拉开长弓,手下一松,细剑飞驰,箭头着朝那太子的面门。
暗箭袭来,太子身子速移,避开尖锐箭头,自没顾上手里擒着的人。那人不知使了什么招式,身形极快退后,远离的太子。
"王爷!"阿丑实在呆蠢,眼中只晓得了王爷,没注意到太子已要向他出手。等他下马奔之时,被太子擒个正着。
"这是你身边的奴?"太子点了阿丑的穴道,冷哼一声,手掌移到阿丑的颈子上,猛然收紧,阿丑就不能呼吸了。
"太子何与一小奴过不去?他是本王身边的奴,自跟随本王而来。"殷子湮上前的一步,冷玉般的面上没什么笑意了,鲜色的唇轻轻弯起,荡漾着诡魅的笑。
这时邢风也跟着来,一见阿丑被太子擒住,再看了太子手中的箭,只禀报了王爷方才他们在追赶一头梅花鹿。
"阿丑!可是如此?你二人在追赶猎物,不小心那利箭偏了方向,惊扰了太子。"殷子湮看着阿丑憋得通红的脸,眼神一暗,幽幽不明。
阿丑只恨自个儿鲁莽行事,自个儿不怕了什么刑罚,就怕王爷会怎么了。望着王爷华美的容色,他也不等太子放开,艰难地点了头,眨着眼睛。
今人对视着,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隐现了白衣少年。
少年离近,见着阿丑那样,心里就疼了,下马而来,恭敬着给太子和王爷请安。
"末将不知太子殿下与王爷在此狩猎,如是打扰了,还请太子殿下与王爷恕罪!"少年不卑不亢,声音清丽,面容带笑,眼中优雅。单膝跪着,只等谁人命他起身了。
太子的眼光落了殷子湮面上,手下也松了,放开了阿丑,随后命夏梓晏起身。
阿丑一得脱身,就到了王爷身边,可一抬头见着少年,心头就不好受。今日他鲁莽行事,少年若没来,太子还要与王爷对视多久?太子怎的罚他也行,就是要他的命,他也违抗不了,可不能让太子对王爷不利。
少年只对着阿丑笑着,眼中淡淡温情,淡淡雅致。金黄的光穿过茂林,洒了少年的面上,那肤色透明水莹,滑嫩光洁。
阿丑与少年对望,是想谢了少年,可这会儿又不能过去。
太子倒是没理会几人,离去时眼光凌厉地扫过阿丑,也再看了殷子湮一眼,最后策马而去。
太子离去,这气氛就没那么冷寒了,只是阿丑想不明白刚刚太子身边可是多人跟随,现在竟一人离去,他何时打发随从离开的?
"他可伤着你了?"一只冰凉白净的手抚上阿丑的脖颈,阿丑一看少年还站着,稍微躲开了。
殷子湮手就停了半空,后而见少年还在,言道:"昭武校尉还在此做何?老将军在何处?"
少年面色不变,深深凝望了阿丑,恭敬道:"将军与末将走散,正寻着将军,不想来了此处。此处并无将军,末将先行告退。"
少年话落,翻身上马,马蹄声远了,阿丑才回身来。
"让本王瞧瞧伤没伤着。"这次阿丑听话了,动也不动,让他摸着脖颈。
阿丑的肤色虽不白皙,可是胜在光滑,麦色亮泽着,光线照来,还挺迷人的。殷子湮的手指流连着光洁的皮肤,那颈项上有一道红痕,正是被人使劲捏出的淤痕。指引太清晰了,可见那人的力道有多狠劲。
"阿丑鲁莽行事,还望王爷恕罪!"阿丑蓦然跪下,向着殷子湮请罪。
"也不是太傻。"殷子湮拉起他,手臂环过他的腰身,长指游上他的颈子,轻轻摸着。
"王爷!"阿丑看邢风还在一旁,总觉着不好,这又是光天白日,还在野外呢!
"本王还能吃了你?"殷子湮轻笑一声,收紧的手臂,阿丑就贴了他身上。
"王爷!太子殿下…………"阿丑迟疑着,不太敢问刚才之事。
"太子如何?"殷子湮巡视着阿丑的脖颈,想着该回去上点药,让这痕迹消退了好。
殷子湮挑眉一问,阿丑就闭口了,目光落了殷子湮优美的下巴,光润白皙。他也不管邢风在不在了,伸手就摸了,柔柔抚弄着。
殷子湮勾着血红的唇,也没阻止他,任他摸个够。眼光转了一边,邢风就自动退后了。
"王爷还是避着太子殿下为好,他怕是会对王爷不利。"阿丑的手心托着光洁白腻的下巴,轻轻揉着,想着这儿刚刚被人捏着,心头就堵得慌。
"才见了他几次,你也看得出了?"殷子湮眼神幽暗,暗中带着火光,一闪一闪的。阿丑被他看得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年少时他恨本王得父王之宠,处心积虑…………后来贵为太子…………倒是收敛了不少!"殷子湮话语断续,说了一些,可阿丑也没怎么明白,只知太子一直对王爷不利。
"方才太子殿下…………王爷怎么与太子殿下到此了…………太子身边也没有随从……………"这些话刚刚就想问了,一直不敢,可不问清楚,心里就是堵着的。
"那头虎可见着了?"殷子湮的眼光落在远处,那草丛里有一只巨物躺着,阿丑自晓得是什么,来的时候就看了。
阿丑点了头,殷子湮继续道:"太子要生擒,本王不让他如意,一箭射死了那猎物,太子才动了手。"
"太子殿下动手…………也不该………不该摸了你…………"阿丑放下手,手心摸过下巴现在红润了,血色散着,滑腻的肤色薄薄的。等血色散透,那下巴才白白的,光滑着。
"他何时摸了本王?"殷子湮凑近阿丑,盯着阿丑黑漆漆的眼睛,这双眼方才对他眨着,里面润泽一片,倒是好看了。
阿丑说不出,王爷的面就贴近了,炙热的气息在他唇上,阿丑头脑一发热,嘴唇就亲上了殷子湮的下巴。
口里的皮肤滑嫩嫩的,触感真好,舌尖也伸出来了,轻舔着。亲着亲着,双唇沿着下巴滑去,细细吸着白嫩的皮肤,将它吸在唇里用舌尖一舔,就像吃着滑滑的豆腐。
再往下亲,就是衣襟遮着的锁骨了,阿丑贴着被他吸食过的皮肤,又往上亲了。自个儿的气息紊乱了,亲着王爷的下巴,嘴唇慢慢寻着王爷的唇,寻到了立马捉上去。
待他含了王爷的唇瓣,正细细轻咬了,王爷勒紧了他的腰身。伸手扣住他的下巴,逼迫着他张了口,气息压了过去。
最后还是阿丑受不住了,手开始推着王爷,王爷才放开了他。
"太子可没这样亲着本王。"殷子湮双眼含笑,看着阿丑通红的面,轻声言道。
阿丑一看王爷白皙的颈子落了点点红梅,心道自个儿是放肆了些,那白皙的肤都被他弄红。
天色有点晚了,太阳正往下落,殷子湮看了看天色,说是该回去了,阿丑就去牵马过来。
"将那头虎带上,本王射中的,可不能便宜他人了。"等阿丑牵过马匹的时候,殷子湮淡淡道。
王爷的吩咐,阿丑当然照做,可不晓得为何王爷不让太子生擒了这头虎——
第七十四章
夕阳斜照,暖意投射在脸上,温热一片。
阿丑用手挡了光线,前方就是扎营之处,似乎还升起了烟火。虽不见火光,可那长长细烟浓烈飘着,在这夕阳下尤为显眼。
"本王今日说过你若射得猎物,不论是何,本王且有赏你的。"殷子湮与阿丑并排行着,见着了阿丑马匹上的两只野兔,面上笑容淡淡。
阿丑就射中两只野兔,这也有赏的?就是王爷赏他什么,他哪里好意思要了。
"本王说的可不是哄骗你的,你且说来,想要个什么?"他既说出口的话,哪里会哄骗人?自然一诺千金。
要说真要什么,阿丑也没什么可要的,现在要他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何时想要什么,只同本王说,本王先在此允诺你。"
阿丑只应着声,其实他也不需要什么了,如今在王府里日子过得也好了,还有什么可求的?
两人回来时,邢风已到了,今日参与狩猎之人都已回来了,就差了清王一人。
"王爷!"邢风先来殷子湮跟前,等着殷子湮下马,牵了马匹过去。
阿丑也下了马,与邢风一道将马拴了木桩上,再看王爷时,没了王爷的身影。
"皇上一直等着看王爷得了何猎物,你我二人且在此等候。"邢风只对阿丑言说一声,就沉默不语了。
天渐渐暗下,今日是不回皇城了,是要在此歇一夜的。
今日狩猎最多者不是清王也不是太子,更不是什么皇亲,是一位老将军。君王自有赏赐,老将军狩猎最多,得了个异族献上的宝物。具体是什么,阿丑不晓知,只听人言说了。
而狩猎最少者,也是有的,君王只让他捐了一些俸禄出来,给了百姓。
夜里火堆甚多,禁卫军巡视,今日狩猎得了好些猎物,那火堆上烤的是精心跳出来的野物。
早些时候,众人与君王共饮,一只只烧烤好的美味端上桌了,众人吃的也欢。随后还有剑舞来看,小曲来唱,在这野外倒也算尽兴了。
阿丑和邢风一直守在王爷身边,看着桌上的野味腹中就饿了,邢风神色如常,阿丑不知他饿了没,反正自个儿肚里就是空的。
正瞧着王爷,那对面好像射来一道冰寒的视线,阿丑觉着那人直视着自己,眼光里尽是阴暗的利剑。
那人便是太子了,先前王爷入坐之时,太子的目光就转过来了。现在也没瞧着王爷,锐利的眼眸就盯了阿丑,今日阿丑那一箭想必太子记着仇了!
阿丑尽量不往那边瞧,一转眼又转到哪少年身上了,少年也是看着阿丑的,现在自然与阿丑相对着两眼。
少年的眼眸水光明亮着,笑容也优雅,这个英挺俊美的少年郎,阿丑看着就是熟悉的。可现今竟不能认他,夏府里的阿丑早葬身了火海,他现在的
身份,安身之处,所有的一切皆是王爷给的。王爷对他说过夏府再没阿丑一人,他也应下了,只好生做着清王府的阿丑。
是啊!他能有今日,能活命,皆是因了王爷,没有王爷就没有现在的阿丑。
君王回了营帐,众人也散去,阿丑也跟着王爷回了营帐里。
他与邢风没吃什么,都饿着,营长外倒是升起了篝火,阿丑想着那两只兔子还在马匹上,可拿来烤了果腹。
阿丑向殷子湮禀报了一声就想去拿,殷子湮只对他言道帐里有吃的,他同邢风吃了也够。
一紧张,那矮桌上果真摆放野味,闻着香味就诱人,用手摸去还是烫着。
殷子湮拿了小刀给阿丑,再让邢风也过来,就坐下不动了,望着他二人吃。
"味道可好?"殷子湮手里拿着酒杯,细细品饮了清酒,慢声言道。
桌上除了别的野味,还有两只烧烤得金黄的兔子,那正是阿丑今日射中的,没想王爷早吩咐了人烤好了。
阿丑刚吃的时候不知,还是邢风提醒了他,又看王爷笑得温和,还问着他好不好吃,这就知了。
"味道是好的。"
太饿了,阿丑吃得急,等吃完了才回了王爷的话。
"可要喝酒?"殷子湮倒了一杯水酒,缓缓递到阿丑面前,阿丑接了就喝,可只敢喝一杯。那次在花楼就是喝多了,才出了那事。
殷子湮见阿丑不喝了,将酒壶给了邢风,再开了口道:"来时有条溪水,你也见了,去打水来。"
这话就是对着阿丑说的,阿丑一听,见邢风还在喝酒,那王爷就是在叫他去了,二话不说拿着水桶就出了营帐。
刚出了营帐,就遇着了太子殿下,那太子一见阿丑,眼神似刀锋,寒光四溢。
"你到何处去?"
阿丑本想避开太子,没想太子先来了他跟前,太子挡着去路,他也走不了。
"王爷吩咐小的去打水来。"阿丑恭敬着,朝他行了礼,退到一边站着。
"本宫今日若没躲开,那一箭就要了本宫的命了!"太子冷声着,似寒冰的眸子逼视着阿丑。
"小的无意冲撞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今日那一箭真是鲁莽了,可那时候只看到王爷受制于太子,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就想他放开王爷。这才冲动行事,现今又得罪他了。
"无意冲撞?"太子冷哼一声,一手擒了阿丑的腕子,"一个小小的奴如此胆大,竟敢行刺本宫!"
这话就惊了阿丑,太子将他如何他也认了,可不能连累了王爷。他是清王府的奴,他行刺了太子,这牵扯了王爷该如何?这的罪名是万万不能认的。
"小的无意冒犯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绕过小的。"阿丑只在他面前跪下,心里是不好受的,可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安了这个罪名给他。
"饶过你?"太子的声音就如今夜的风一般冰凉,英俊的面目无情冰寒,一双鹰眼里锐气逼人。
一旁的侍卫呈了弓箭给太子,太子拿着手里的弓箭,试着拉了弓弦,言道:"本宫就是一箭射中你的脑袋,有人又敢如何?"
阿丑不怕死,只怕他死了,太子还对王爷不利。所以,必是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一个小小的奴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你家王爷就没教过你尊卑?"太子拉了弓箭,冷声笑着,"从前你这等贱命不需本宫动手,今日便想亲手要你的命!"
阿丑跪了地上,头顶上的箭已在弦上,似有不得不发的气势。
今日太子是真想要他性命了,箭头冰白闪光,正对着他的脑门,像是下一刻那利剑就疾驰而来,要穿透他的脑袋了。
然而也就是在疾箭离他两寸之远时,一道急风擦过他的脸面,阿丑只听到风声作响,一人的衣袍就入了他眼帘。那人在月下勾着血红的唇,指尖夹了冷箭,言声道:"太子何须为难一小奴?莫失了身份才好。"
太子冷眼看着阿丑,神色不悦,有人挡了他的杀戮,叫他怎不怒颜?
"今日他追赶猎物,失了手,才冒犯了太子,并无他意。太子已放了他,此时又来取他性命,意欲为何?"也是阿丑没走远,听到外头有动静,让邢风出去看看。没想到时太子拦了阿丑,正将弓箭对着他的头。
他出手若不快,那利箭已穿透阿丑的脑袋了。
阿丑面上镇定,其实胸口跳动的厉害,若王爷没来,他真要丧命于太子的弓箭下了。
"冒犯本宫该治不敬之罪,怎么罚清王也知!"太子今日是来寻清王的,怎料在外遇着了阿丑,又只有阿丑一人,才想了要他的命。
却还是慢了一步,不然地上跪着的奴就死于他手了。
"来人!拉了下去重罚!"殷子湮一声令下,两名侍卫来他跟前,拉了阿丑下去。
这一顿打是少不了了,太子还在那儿看着,那两人是也是清王府的侍卫,知王爷与阿丑的关系不平常。这下手之时,稍微轻了些,可这几十棍子落了身上,哪有不疼的?
一棍一棍重击身子,阿丑还被人压着,双手被捆绑了,只转头望了王爷。咬着牙,不喊出胸口里的痛。
现在可没人来打扰了,就是有人来,太子也不会放了阿丑,定要阿丑受了刑,他才作罢了此事。
几十棍下去,阿丑不死,那也是去了半条命。
从前他受过这样的痛,可那是五年前了,现今在受着,差些没忍住,喊了出来。许久没挨过打,现下只觉难以顶住这棍棒重击的滋味。
肩背可真疼,腰上也疼着,每一棍落下来,就是蚀心的痛楚,叫人难以承受。他忽然间想起了那少年,少
年也受了这样的痛,少年的背上满是伤痕,少年因没及时回了军营受罚。
少年因那夜耽搁了,才遭了罪,阿丑一直明白着,就是不愿承认。少年因他才伤了,现在才知少年也这般疼——
第七十五章
夜里风凉,火光犹照,没有什么人话语,众人沉默着,只听到棍棒击打声响起。一棍一棍的重击着地上被捆绑的人,只见那人衣衫已染血了,背上点点血痕。
就是痛到极致了他也没喊一声,就这么咬着牙忍着,将痛楚和不堪吞咽进肚里。
可真是痛极了,胸口闷燥不已,使他都抬不起头来了,漆黑的双眼也看不见王爷的身影了。
在暗黑的角落里,阿丑自不知他在看着别人,也有人看着他。那人看似无动于衷,实则眼中已是寒霜一片了,俊美的面上冷如冰雪。
多年前就护不了这人,如今就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叫他怎不心痛!
行刑的两人手下轻了些,可也不能只做做样子,太子就在那儿瞧着,这力道要用得巧,每棍落下之时也要找准位置了。虽是痛了阿丑,也只是皮肉之痛,没伤了筋骨已是好的了。
棍子不在落下的时候,清王先言语了,而后让人抬了阿丑下去。
阿丑动不了身子,喉间一直憋着血腥,待看了有人朝他走来,见了是王爷,胸口的痛就少些了。
只是他还没见着王爷的面容,就被人抬起,远离了此处。
"太子可满意了?"殷子湮面色微笑,血红的唇在月下显得鲜亮,甚是好看。
太子冷峻的面淡漠着,眼神锋利,盯着被人抬走的阿丑,"若再见了此人,本宫还不饶他!"
这言下之意,谁都清楚,可谁又知清王会不会留了这丑奴呢?
"夜已深了,太子还是回了歇息吧!"殷子湮淡淡一笑,再没看太子一眼,拂袖走人了。
太子立在原处,看着他入了帐里,冷着面转身而去。
待殷子湮回营帐里,却没见那受刑的男人,命邢风去寻人,邢风回来禀报那两人被人打晕,阿丑不知去向了。
殷子湮的容色冷了,命邢风与暗卫去寻人,真有人劫走阿丑也走不远。
其实阿丑被抬走就一小会儿,但也就是这一小会儿,阿丑就不见了。
阿丑迷迷糊糊地,后背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疼得厉害,皮肉像是被撕裂了。睁了眼皮,只见只营帐里,便以为是王爷在他后背为他抹药了。
"王爷…………"
阿丑这一喊,他背上的手就停顿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言声道:"王爷还能为你上药?"
这声音清丽柔和,分明是少年的声音,而这少年是谁阿丑也知了。
阿丑看着四周,并不是王爷所在的营帐,这里是陌生的,唯一不陌生就是正为他上药的少年了。
"我…………怎会在此?"阿丑的喉间涌上淡淡血腥,嘴里腥甜一片,刚说完话,嘴角的血水就溢出来了。
刚刚好好,现在胸口真是疼,嘴里的血味浓烈着,血水也止不住流出来。少年一见他如此,忙扶起他,让他靠在
自己的怀里。
"伤了内腑便不要说话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你走。"少年温柔软语着,拿了巾子擦去阿丑嘴边的血迹,而后就拿过水杯,喂着阿丑喝了水,漱了口,手才回到阿丑的背上,为阿丑上药。
"校尉大人还是送我回去吧!王爷若知…………"阿丑忍着疼痛,才说了几句,一见少年优雅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柔情,剩下的话又吞进肚里了。
阿丑刚刚只觉上身光着,因要上药,也没注意什么。这会儿是感到臀上也光了,一双手抚了上去,轻柔摩挲,阿丑晓得他是为自个儿上药,可就是觉着别扭。
"从前练功也有受伤之时,都是吃的这药,这药治伤最好不过了,吃了吧!"一颗药丸喂到阿丑嘴边,阿丑缓缓张开口,服下了药碗。嘴里的药碗苦涩了,也没等到清水来,只等了少年柔软的双唇,唇里含着清水。
阿丑也不顾什么了,只想喝了水散尽嘴里的苦味儿,舌头探寻着,吸吮着水源。水源吸完了,就剩下少年的唇舌,阿丑忙退开,可肩上的手劲太大,压着他的肩头。迫使他贴紧少年,嘴唇被吸得麻麻的,还有些痛痒。
"你睡一会儿,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少年搂抱着阿丑,就像那回在王府里,阿丑搂着他那样。只是这回角色变换了,受伤的变成了阿丑,被搂抱着的也是阿丑。
阿丑是想挣扎,实在是伤痛,少年有紧抱着他,动也动不了。
他是知天亮少年要带他走,可他能走到何处?还得回王爷身边去,王爷知他不见了,定是在寻他。
今日受罚,他也明白着,王爷不罚他,太子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白日冲撞了太子,今夜遇着太子,太子就不打算放过他了。幸而王爷来得快,不然他恐怕真命丧太子的弓箭下了。
阿丑难动身子,可不是真想赖在少年的怀里,时辰过得也快,就在阿丑要闭眼睡着时,外头有人进来了。
阿丑转眼一瞧,正是那夏铭。
少年拿了衣袍盖着阿丑的身子,起身而去,临走时小心放下阿丑,让他爬着。
阿丑看着少年走近夏铭,心里就预感着不好的事,果然夏铭朝少年出手了。不过因是他身上带着伤,没擒住少年,且被少年擒住了。
"大哥何故来此?"夏梓晏点了夏铭的穴道,笑得温和。
夏铭望着床榻上的阿丑,眼光如刀,锋利狠毒。若不是被人制住,只怕他已冲过去,对阿丑出手了。
"你带他来此,当我不知了?"夏铭冷笑一声,锋利的目光从阿丑身上移开,落了夏梓晏身上。
"那又如何?如今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再不能让你欺辱他了!"夏梓晏冷淡着笑容,清丽的脸上神情优雅。
"动不了他主子,还动不了他?梓晏可是小瞧你大哥了。"夏铭眼里笑意深浓,阴冷的眼眸盯着阿丑就不放了。
"那事也是你等欺辱他在先,就是受了什么罪,也是该的。"他大哥确实是受了罪,明知是谁人所为,可没有一点证据,更动不了那人。
这事也是家门的耻辱,先不说他大哥受了罪,就是没受罪,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你就当他是那个阿丑了?"夏铭冷哼一声,言下之意眼前的阿丑不是从前的阿丑。
夏梓晏倒没恼怒,轻轻笑了,"你是我的兄长,永远都是,改变不了什么。"
说罢,走到阿丑的床榻前,"大哥也知太子妃才有身孕,朝中局势还轮不到你我插足,你虽为太子效命…………太子可信了你?"
"你不在朝中,知的却是不少。"
太子是储君,便是当朝下一位君王,然而太子并不受君王重视。若不是朝臣联名上书,要立嫡长子为太子,再加上太子乃皇后所出,这立为储君自然是理所当然。三皇子当年也是太子的人选,君王最宠爱的妃子所出,宠妃没有显赫的家世,背后没有强大的权势来支撑,这太子之位自然落了别人头上。
现在朝中不止太子掌了大半权势,君王本就重视清王,自没让清王落了太子之下。权势之分,太子并没占了多少。
"太子心狠手辣,为人自我,朝里不满太子的大有人在。现今也不是太子独揽大权,大哥若行事…………还需斟酌才是。"夏梓晏说罢,抱起了阿丑往外头去。
夏铭只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阴气深浓,喊了夏梓晏一声。
夏梓晏没回身,只言道:"有人若知他被我带走,必是与大哥有关了。"
今日见清王带了那丑面的奴来,已想动手了,就是没了机会。那丑奴一直跟在他主子身边,若不是如此,落了他手里,定要他也尝了那些屈辱。
夜里得知太子罚了清王身边的奴,一听就知是他,还见着他的三弟带了丑奴进帐,好久都没出来,也没送他回清王那里,这才进去了。果然那丑奴正躺着,靠了少年胸前,倒是睡得好!
也正是如此,他才朝梓晏出了手,只因身体还有伤,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还被点了穴,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了营帐。
外头风冷夜黑,火堆燃得小了,只有少许士兵在巡夜。
"睡着了好,一会儿就到了。"
阿丑不知他说的到哪里,正要话语,身上酸痛一时,双眼就阖上了。
睡梦里阿丑时冷时热,后背炙热疼痛,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也有人来回走动。可他就是睁不开眼,过一会儿身子被紧紧禁锢,柔软落了他脸上,轻轻如羽毛。
后背冰凉一片,身子被松开了,没有什么来禁锢他。胸口顺畅多了,也好受了,躺的地方也软和,睡意更浓了,有人再怎么折腾他,他也不知了。
阿丑醒来时,发现自个儿的头枕在一人的腿上,视线向上而去,见那少年闭目靠了床头,莹白的面色,清透光滑。鼻梁优美挺直,那唇色淡了些,没那么红艳了。再仔细看看,少年闭着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少年昨日定是没睡好了——
第七十六章
就是为他上药,为他擦身。他身子不便,就是没有少年来为他做这些事,那也是别人来做,没什么不同。
这样想着,就没觉着别扭了,也不会有多少羞意了。
"大人何时放了我离去?"少年为他上了药,拿了轻薄的单衣为他穿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上少年的眼眸就问话。
"你想离去?不想留了此处?"这几日他细心照料这人,多想这人对他多说些话,多看看他,没想这人要离去。
"这是何处………我也不知………留下做何?"阿丑没出过房门,也不知这是何处,是不是在城里,若是的话,那也能回王府了。
"你想出去看看,我且带你出去。"夏梓晏微微一笑,扶了阿丑下床,由于阿丑还伤痛,后背虽没渗血了,可还肿着,难受至极。
下了床,阿丑的腿脚就不利索了,好几日都躺着,就没怎么下过床。这会儿走着走着,就觉得腿软,整个身子都不稳了。还是少年扶着他的腰身,揽着他的身子,他才没摔倒。
房门一开,外面怒暖暖一片,金黄的光照来,身上一片温热之意。然而清风袭来,也是冰凉的。
"你且等等。"少年说完就让阿丑扶在门边,回身拿了外袍来,披在阿丑的肩上。
暖意袭身,阿丑回望了少年,那雅柔的眸子里清澈一片,水光莹莹,带着丝丝暖柔,令人迷醉了。
阿丑有一瞬间的失神,撞进少年水柔的眼眸里,就平静了心,想这样看着少年。
"这宅子是中状元之时封赏的,后来到了军营,也就空了这里。"少年离近阿丑,气息就在阿丑脸边,身子也贴得紧,手下的腰身坚韧修长,他多想就这么不放手了,永远这么抱着他。
脸边的气息离得近,少年的话语就在耳畔,阿丑回了神,转了脸面去。看了前方,这里像是一个楼阁,楼下是个园子,站得高了,远处的景色也瞧得清。
这时已是下午了,艳阳高照着,风凉了些,可身上有衣衫披着也不冷了。
这宅子大,阿丑瞧不尽所有,只往远处看着。那些高山被艳阳映了,红彤彤的,仰头望了天,这颜色纯净着,深蓝广阔,美极了。
"你可喜欢这儿?"夏梓晏揽着阿丑,手臂不敢太紧,怕伤着阿丑,阿丑的背上还肿痛,夏梓晏是舍不得他痛的。
阿丑听他言,凝了凝神,要说喜欢,也是喜欢的。这儿清净幽美,呆着就令人舒心,看着那些清雅的景物,也是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他还是要回王府的。
"是不喜欢了?"阿丑望着这宅子,眼里分明是喜欢了,并没黯然了。夏梓晏不知阿丑怎不言语,便开口了。
"宅子是好的。"说不喜欢,那是假话,可又不能说出来。
好是好,可是好像没见什么人,整个宅子就像是只有他二人一般。阿丑想到这儿就诧异了,难不成这两日都是少年一人在照料他的么?那些烧火做饭之事也是少年一人在做的?
"那你多住些日子可好?"少年的唇边泛着笑意,声音轻着,凝望着阿丑,好久都不转眼。
阿丑被他看得有些面红,低了声道:"我还得………回了王府………"
少年听他一言,先是一怔,眼里多着阿丑看不懂的情愫,他只叹息道:"你要回了他身边?"
他身边?那个他是指王爷么?若是如此,少年也没说错。
"我是清王府的奴,自当…………回了王爷身边…………"阿丑躲避着少年的双眼,很久才回话。
"我也呆不了几日就要回军营,也罢了,我走了也没人照料你。"少年这一说,阿丑就更确定方才的猜测了,整个宅子就只有他二人,大小事物皆是少年一人去做的。
其实他走了,买些奴仆进来,也可照看阿丑,但他不放心,也不放心阿丑一人呆着。只怕他一走,阿丑就会回了王府,他做了这些还有何用?
又不能关着阿丑,那些事他做不来,对阿丑做不来。
"大人还是回军营要紧,不可耽误了。"阿丑想着上回少年就是耽误了回军营的时辰,才受了几十军棍,这回不能再延误了。
这两日少年时刻在他身边,也不知这一回去会不会受罚,若又伤了身,那该怎的好?
"我就是呆了几日,便无事,不必担忧我了。"他将阿丑带来此处,已是他的不是,阿丑还为他担忧回军营之事,没怪了他,他怎不喜爱了这人?
其实少年带他来此,阿丑也没想怎么怪了少年,就像伤好些,能下床走动就回了王府。
他也明白少年一直找机会与他相认,一直说着幼时的事,阿丑几次动容,想认了少年。可话到嘴边就说不下去,他不能说了他就是原本的阿丑,不能不记着王爷的话。
两人在外头站了许久,久到夕阳落下,霞光斜照,少年才与阿丑回了房里。
"你可饿了?"夏梓晏扶着阿丑躺了床榻,细声问着。
阿丑只点了点头,在没言语,他见状,晓得阿丑想看着外头。这几日阿丑的伤没那么严重了,也不怕吹风着凉,他索性打开了窗户,让霞光红暖照射进屋子里。
阿丑看着少年清俊挺拔出了房门,脑海中悠然记起年幼的三少爷,那时的三少爷也是这般温语。时常拉着他,要他抱着,也时常护着他,不让夏铭欺辱了他。
只是那时三少爷太年幼,懂不得什么,只晓得亲近他,要他一同玩耍,想不了别的。也不知了,为何他大哥如此厌恶他,如今的三少爷想必心中是清明的。所以,那夜在郊外,对夏铭才那样的态度么?
阿丑看着窗外,看了一个时辰,夕阳都快没了,夜将来临,少年才端了吃的来。
少年每日端来的饭菜,没有多奢华,可就是美味可口。少年说多半是药膳,阿丑却不信了少年做得这般细致?
刚刚在外确定大宅里没其他人,才信了真是少年一人在照料他。
"今日晚了些,你莫怪我。"少年将饭菜端了桌上,才扶着阿丑下床来。
阿丑一坐到桌前,少年就坐了他身旁,为他盛饭,为他夹菜。
阿丑看着少年的笑颜,视线倏然落了少年的手上,那手指间分明有血痕。阿丑拉了少年的手,拿下少年手中的筷子,只见了少年手指上一条伤痕,那分明是烧伤的。少年还没上药,指上皮肉破了,有些焦黑,丝丝血水还染着,不仔细也不会发现。阿丑面色沉静着,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就是不好受了——
第七十七章
随后站起身来,拿了药箱过来,为少年上药,包扎伤处。
少年的手不像阿丑那样宽阔厚实,也没有粗糙难看,倒是细长白皙着,只是指腹和手心里有着薄薄的茧子。少年习武,时常拿着刀剑,手也没那么软柔。这在阿丑看来,少年习武练剑,自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疼少年了,手掌里托着少年的手指,抹上上药后,细细为少年包扎着。白色布条缠了少年白皙修长的指骨,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弄痛了少年。
"这伤不能沾水了。"阿丑为少年包扎好伤处,才一抬头,就对上少年雅致清柔的眸子,这一看眼就恍惚了,就连少年倾身过来也没推开他。
少年的唇清淡软柔,舌尖滑了他口中,柔情似水,轻细舔弄着,交缠许久。
等阿丑意识到与他亲吻的是谁时,立马推开少年,别过脸,冷声道:"大人多次如此…………实在不该!"
少年面色如常,站起身来,"饭菜都凉了。"
阿丑转了脸,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再看看少年受伤的手指,再没言语。坐回桌边,拿筷抬碗,夹了一口菜吃,只觉这味道鲜美着,菜汁都是美味的。
少年同他一起坐下来,看着他吃饭了,也抬碗动筷。
少年没什么奇怪的举动了,就是时不时为他夹菜,还将汤盛好放了他面前。阿丑吃着吃着,才发现自个儿根本用不着夹菜了,少年都为他做了。还做得细致,晓得他喜欢吃什么,就多夹了什么菜。
阿丑吃了一口菜,伸了筷子到菜盘里,夹了菜放了少年的碗里,也是这时知了少年碗里尽是白饭,少年没有吃一点菜么?尽为他夹菜了?
"这菜好吃…………你吃些吧!"说完,阿丑又夹了好些菜给少年,少年只微微笑着,慢慢吃着阿丑夹来的菜。
吃完了饭,面前放着阿丑盛好的汤,就是吃不下去了,也是一口就喝了。只觉得今日这饭菜吃的舒心,腹中饱着,胸口里也被什么涨得满满的。
吃过晚饭,少年收拾了碗筷出去,阿丑望着窗外的夜色,才知现在已是夜晚了。
房里点着明晃晃的灯火,照着四周的摆设,阿丑巡视着,倏然间看到书柜上有个圆圆的东西。走近一瞧,那不是一个鞠球么?
把鞠球拿在手里,阿丑不禁想到了那日他上街也买了个鞠球,只是后来弄丢了,再后来被王爷知了,还说他若喜欢就买十个八个的回来玩乐。
其实也并非他喜欢这东西,就是看着它想起了幼时,想起了年幼的三少爷。三少爷年幼时不是最喜欢玩这东西的么?时常拉着他陪同玩耍。
那回他去捡球,三少爷不是跟着他跑么?还摔了一跤,没想被那人看到,硬生生挨了一顿拳头。
他还是记得是二小姐拉了他起身,拿了伤药给他擦了脸,脸上的伤也是好几日才好。身上的伤就好得慢了,胸口痛了许久。
阿丑正回忆着年少之时,没察觉了身后有一人接近他,只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一只修长的手臂环了他腰身,力道不松不紧,没让人感到难受。
阿丑晓得是谁,只伸手去了,刚摸到少年的手,就想起了少年的手受伤了,不能使劲。正要拿下少年的手,只听身后的少年言语了,"你还记得这小玩意。"
话语间,少年的另一只手已夺下阿丑拿着的鞠球,这时他也离阿丑更近,两人的身子就是紧贴着的。
阿丑没答他,拉开少年的手,转身面对着少年,"此物比街市上的漂亮。"
阿丑心头混乱着,只怕自个儿再多记起些什么,只怕自个儿忍不住认了少年。也怕哪时喊出的是不什么大人,而是三少爷。
"怎的了?"少年又来了阿丑身边,拉过阿丑做了桌边,只见桌上放着两盘削好的水果,还切了小块,看着水灵剔透的。
"吃些吧!才削好的。"
阿丑转眼望了少年的手指,干净清丽,指骨长而细致。可又不像女子那般柔美,也不像他这般粗犷,只觉得好看极了。
这样的手不该拿着刀剑,该是让人伺候的,也不该来伺候人。
王爷的手,阿丑又想到了王爷,王爷的手修长精致,指骨光滑着,指腹也有薄薄的茧子。从前怜儿伺候王爷之时,自尽心着为王爷保养着手指,后来他来了王爷身边,明知王爷不在意这些,可也照着怜儿以往的做法去做。
少年也是官宦人家的少爷,本也是养尊处优的,若是这少年是个文官,执笔写墨。指上定没那么多茧了,手心也定是温润的。
阿丑顺着少年的意,吃了些果肉,眼光老是盯着少年的手指。少年察觉到了,干脆将手伸到阿丑眼前,只说:"我小心着呢!没沾了水。"
阿丑看着他指骨上缠着的白布,干燥着,摸着就知了没沾水。
"大人不该做得如此…………"他不过是幼时服侍过少年,在少年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少年幼时待他好他不是不记得,只是如今是如今,从前是从前。分别多年,少年还待他这般好,已是难得。
然而他并没承认他是年当的阿丑,少年也不在意,还是这般对他。多次差些脱口而出的话,都硬生生被他逼进喉咙里,每回要说什么,脑子里总浮现王爷的话,叫他怎的也说不口了。
"我只对一人如此。"夏梓晏拉了阿丑的手,好生摸了摸,才发现这手掌没从前那样黝黑了。茧子也少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五年前,那时阿丑的手粗糙黝黑,手掌是厚厚的茧子。
现在这手不像干惯粗活的手,虽是还粗糙着,可比起以往这手养得好多了。阿丑想抽会手,没想夏梓晏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怎的也挣脱不了。
"我只对一人如此,那人叫阿丑,可他不是一开始就在清王府,从前我唤他做小哥哥。"少年轻轻笑着,突然凑过去,温软的唇落了阿丑的面上。
"这胎记幼时我也没觉得丑陋…………"
阿丑神色呆愣了,扬起另一只手摸了自个儿的脸,脸上一大块胎记,随着年龄的增长扩散。幼时已是一大块,现在比幼时还大块了。
他说不厌么?可为何幼时多人都恶他?就是如今也有人厌恶着,只是他不常出府,没人见着。就是出府了,也是跟在王爷身边,有人厌恶他,也没敢当众言说。
"在清王府里清王也待你好么?连这手也养得好了。"夏梓晏摩挲着阿丑的手心,轻声问道。
阿丑闻言,面色从呆滞变得红了,又怕少年察觉什么,慢慢转了面。
"王爷待人宽厚,并非传言那样。"传言中的清王权势集于一身,为人阴邪狠毒,机心深沉,不轻信于人。容貌是极美的,可没人敢放肆于他,有人不知死活在背后言说于他,下场自然是凄惨无比了。
可在阿丑眼中,王爷哪里是那样的人呢!从前就是杀人无数,那也是逼不得已。王爷若不杀了那些人,死的可就是王爷了。
曾觉得王爷是心狠手辣的,杀人不眨眼,后来跟了王爷身边,到也没那么想了。
除去那次在花楼的时候,王爷平日里待他也好。
"清王待人宽厚…………"少年轻声笑着,再言道:"他待你好,你自然不知那些了。"
阿丑想着王爷,再看看少年扬着微笑的面,沉默了下来。
窗外的残月挂了天边,淡淡光柔照了屋里,夜风也凉凉的。
少年见阿丑不语,柔声道:"天晚了,该歇了吧!"
阿丑也只是点点头,少年出了房门,一会儿打水去了。
梳洗过后,阿丑上床躺着了,后背的伤还没好,只能侧着身,要么就是爬着。后臀的伤说重也不太重,能坐着,阿丑记着刚刚坐的凳子软软的,上面垫着软垫。
睡意渐渐来临,少年什么时候走的阿丑不知,可睡到半夜里,有人来了他床前,扶着他翻身,让他活动了筋骨,再让他躺好。阿丑睡得迷糊,可也晓得是少年来了,也由着少年,没有睁眼醒来。
"我已知你是那人,你怎的不认我…………"少年的话语轻轻淡淡,阿丑听得真切,可不敢回他的话。
见阿丑睡得沉,少年没多说什么了,起身离去。
隔日,夏梓晏又扶着阿丑出去,不过这次不是出去透气,是到后院看他和一群人玩鞠球。
"你觉着这宅子清冷,这些人是才来的下人,今日叫他们来陪同玩玩这东西。"夏梓晏扶着阿丑桌的凉亭里,转而拿了个鞠球,对着阿丑笑着。
阿丑有好多年不见他玩这东西了,他晓知少年一向喜欢这玩意,今日天气甚好,是该玩乐玩乐。
"你伤若是好的,只叫你同我玩了。"夏梓晏眼中有着叹息,还有些隐忍的疼惜,只想让这男子同他玩,可男子身上有伤,经不得太大的动作,以免伤更严重。
"你…………喜欢便好…………我只看着…………"阿丑只说了一句,就看宽广的院子里,几人等候着少年而去。
"幼时你也只看着我,今日也好生看着。"
是啊!幼时三少爷玩这东西,每回他都看着,为少年捡球,并没同少爷玩耍。其实他并非喜欢鞠球,只是幼时少爷喜欢玩,所以记忆深刻。那次在街市也是看着好看,才花钱买了一个。
少年不像幼时那样抱着个鞠球,短手短脚地跑,现今身子长成了,四肢修长矫健。那几人都抢不过他,圆圆的球每回都被他拿到手里。
只玩了半个时辰,少年就回了凉亭里,天虽是秋日了,可还是有些热。少年的面泛了点红,衬着白皙的面,清丽中带着点柔。唇也红艳了,两半唇色如花一般,嫣润无比。
阿丑的目光停留少年的面上,心想少年还是红艳着唇好些,不仅好看了,看着也精神着,再不像幼时那样苍白淡淡——
第七十八章
阿丑的目光直直的,就没从少年面上挪开,少年轻轻一笑,优雅至极。离近阿丑,轻言着,喊了一声阿丑。
阿丑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我叫你阿丑,你怎不答应我?"夏梓晏笑得温和,坐了阿丑身旁,拿了布巾子擦了擦脸边的汗珠。
阿丑就这样看着他,眼中的少年与幼时的三少爷身影交错重叠,其实长大后的少年那眼角眉梢,脸型轮廓并没变多少。就是再过许多年,阿丑仍然能认出这是三少爷。
"这天还是有些热,吃些冰镇的雪梨身子也好受些。"说着,少年拿过早已冰镇着的雪梨,用小刀切了小块,挑出盘子里的冰块,整整一盘剔透晶莹的果肉推到了阿丑面前。
阿丑看着少年细心地切好果肉,每块大小不差,看着水灵冰白,只让人口舌干燥了。
"甜么?"夏梓晏只看着阿丑吃,见阿丑吃了好几块,眼中温柔更浓。
阿丑轻微应了一声,尝着口中冰凉甜腻的果肉,汁水四溢,清香淡淡,自是美味的。
两人在没言语了,都望着前方那几人玩着鞠球,追赶着抢球。这一下午就这么过了,天边斜阳西下了,少年扶起阿丑回了房里。
"你且等等,饭菜一会儿就好了。"说罢,夏梓晏就出了房门。
阿丑晓得他是去做饭了,可他不明白宅子里已有了下人,怎还要亲手去做那些。
吃过晚饭,阿丑想试着活动筋骨,不能来时躺着,一人慢行着走到外头去。
秋夜的景致也是美的,夜空稀疏星明,月光淡淡优柔。微风凉凉,可没让人觉着冷寒,今日的夜比前几日都美多了。
"明日我就回军营了,也不知何时再能见你。"阿丑凝神望了天边的月儿,忽然间听到身后的嗓音,慢慢地转了身去。
算算日子阿丑这里呆了也有许久,差不多七八日了,身上的伤消肿了,流血的皮肉也结痂了。内里的伤每日都服少年给的药丸,好得也快,再没胸闷疼痛了,五脏六腑也舒爽多了。
少年照料他这么几日,为他调理身体,自是费心不少。不管怎的说,他还是感激少年的。
"明日你也可回去了。"阿丑是他劫来此处的,也知阿丑一直想回王府,明日他一走,阿丑就不会留下的吧!
阿丑没作声,只看着少年英挺俊美的面容,那是他熟悉的面容,陪伴了他好几日。若是以往他只会对少年冷淡着,可今日冷淡不起来了,少年也不过是想认他,只是他不能认了少年。
"我私自带了你来此,你可怪我?"他心知前几日阿丑是怪着他的,这几日才慢慢与他说话,回应他。
阿丑摇了摇头,低垂了眼睛,少年照料他的这几日,是无微不至,他又怎会怪他?
"日后你念我了,可到这儿来,即便我不在此,只要你来了,自有人告知于我。"夏梓晏弯着双唇,轻微笑着。
阿丑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伺候也没言语了。
在外头站久了,腿脚不好受,夏梓晏察觉到了,立即扶着他进房里。
"腿上还有些肿,还需热水敷着。"夏梓晏扶着阿丑躺了床上,手指捏着阿丑的大腿,动作轻柔,指尖缓慢而下,揉着阿丑的小腿。
阿丑没觉着什么,这几日都是少年这样照料他,他已习惯了。
少年去打热水了,阿丑只想他若回了王府里,王爷问起他这几日的去向,他要如何回禀呢?
要说同少年在一处,少年一直照料他么?不!不可这样说。为什么不可阿丑也说不清,只隐约觉得这样说了,王爷必会怒的。
那该怎的说呢?阿丑一直想着明日回去要怎的回禀王爷,正沉思之际,少年断着热水回来了。
"你有何心事?"夏梓晏把布巾子浸入热水里,待布巾子湿透再拧干,随后来阿丑的床边。将阿丑的裤子往上褪去,小心着把热巾子敷在阿丑的小腿上。
阿丑的腿上伤得不重,就是肿着,再者前几日也没好好活动,淤血散得慢些。
夏梓晏一边为阿丑敷着热巾子,一边为阿丑按摩着另一条腿,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阿丑也没觉着腿上酸疼,倒是舒服了许多。
小腿用热水敷了许久,再来就是大腿了,阿丑的裤腿不能往上撩了。夏梓晏只好伸手去解开他的腰带,手指来到阿丑的腰下,阿丑的身子一颤,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任由夏梓晏解开他的裤头,褪下长裤,再脱了贴身的短裤,光裸着下半身。
下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意,阿丑不自觉得合拢了双腿。
"这几日还不习惯?"夏梓晏将热巾子敷在阿丑的大腿上,还是照着先前的做法,一会儿就完事了。
这几日都是他照料阿丑,由于阿丑伤重,不能沾水,洗身一事也是夏梓晏在伺候他。每回都为他擦身,也做得细致,可就是太细致了,阿丑不时会面红。
今日还好些,就是为他按摩着,用热水敷腿,此外就没做什么了。
"可好受些了?"夏梓晏为阿丑穿了裤子,柔声问道。
阿丑应着声,面色平常,安静地爬着。夏梓晏再没问话,抬了水盆就出去了。
双腿不紧绷难受了,睡意也来得快,本来还在寻思着,明日该如何回禀王爷他这几日的去向。渐渐地眼皮合上,入了梦中了。
梦里身子靠着温暖,有人楼了他的腰身,他与温暖贴得更近了。从前只与王爷贴得这般近,同寝时都是王爷搂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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