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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君昭华》花沁雪
怜君昭华
作者:花沁雪
楔子 开篇
大武明氏王朝,和暄年间,皇帝年幼,朝政由先帝交代的三位辅政大臣与一位摄政王把持。朝堂之外北有游牧民族赫木人不断南下骚扰边境居民,西有大夜国拥兵自重,给明氏王朝施压。简单来说,天下不怎么太平,但也都相安无事。
这里要讲的是其中一位辅政大臣,也就是当朝丞相秦馥,的儿子的故事。秦丞相二十岁及第中状元,初任侍中,二十四岁任礼部尚书侍郎,三十五岁任礼部尚书,四十二岁已经官至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备受先帝宠信,原本是何等风光何等潇洒的人物,偏偏,他有两个十分不孝的儿子,而且也只有两个。
大儿子秦阳,只爱与人舞刀弄枪,动不动就掳袖子要干架,弄出不少祸事,书却是一点都未读进去过,至今《关雎》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秦馥最后只得把这个儿子送去军中消磨他那过人的精力。
小儿子秦渊,虽不似大儿子那般喜欢惹是生非,却更让秦馥头疼,这个儿子也没别的爱好,就爱一个"色"字,且最喜男色,经常光顾男馆寻欢,名声差到不能再差。秦馥每次要对他加以严惩,秦渊就装病,秦夫人心疼儿子,如今大儿子已经送去充军,自然再忍不得小儿子出什么意外,于是百般维护,秦馥无奈,也只得听之任之。
再说这秦渊,二十四五的年纪,样貌倒是像他父亲,乍看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只是见不得美色,一见美色就化身成登徒浪子了。不过他在同辈的纨绔子弟中却是颇受欢迎,其一,这人随和得很,从来笑脸迎人,没见与谁红过脸粗过脖子,其二,这人坦率得很,嫖娼也嫖得光明正大,谁跟他玩在一起都是尽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义气,看他一副文弱书生样子,讲起义气来却是丝毫不输他那个大哥秦阳。
有人说其实秦渊就是一只会吃喝玩乐的傻子,有这么一个丞相父亲也不懂趁机考取功名混进官场,也有人说秦渊是最懂得享乐人生的聪明人,远离朝堂那种是非之地只管潇洒过自己的日子,但不管别人怎么说,秦渊仍是一如既往的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他大概自己也没想过就这么乐颠颠的混日子还能混出大麻烦来。
第一章 春风一度
话说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青楼叫栖凤阁,栖凤阁以其花娘色艺双全而闻名,能去得起栖凤阁的多半是些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另有一家与其齐名的叫飞鸾阁,飞鸾阁是以小倌为主,生意规模不及栖凤阁大,却也是异常受那些年少气盛的叛逆纨绔子弟们欢迎。秦渊正是这家的常客。
"哟,秦二公子,您可终于来啦,好几天不见,都快想死秋妈妈我了!"
飞鸾阁的老鸨秋二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子,浓妆艳抹眼带风尘,却有着一张并不招人厌的笑脸。
"呃,您身边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我远房亲戚,姓袁,袁兄生性害羞,不愿报出名字,你就叫他袁公子吧!"
秦渊简单介绍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年轻公子。秋二娘于是迅速将人打量了一番,只见那公子天庭饱满,双眉斜飞入鬓,眼角上扬,鼻梁高挺,一张淡樱色薄唇始终紧闭着,看上去要比秦渊小几岁,可能才刚刚及冠,但自他身上流露出来的优雅冷峻的气息却显得比秦渊要沉稳得多,这人即使不算十足的美男子却也是人中龙凤。
这秋二娘也在是这欢场摸爬打滚了好些年,看人向来是一看一个准,她可以肯定这个姓袁的公子绝非一般富家子弟,搞不好是个皇亲国戚,于是忙好生招呼着:"袁公子,您这是第一回来我们飞鸾阁吧,奴家一看您哪就是个一等一的贵客,快请楼上雅间坐吧,奴家一会儿就叫咱这儿最好的小倌来陪您和秦公子!"
"袁兄,请!"
秦渊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熟门熟路的引着袁姓公子上了楼。
这袁公子自然并非秦渊的什么远房亲戚,而是当朝太傅——另一位辅政大臣严陵之子严朔。严陵与秦馥本不是一路人,奈何这二人的儿子私交甚好,只不过严朔家教甚严,这风月之事自然是沾染得少。严朔这次要求秦渊偷偷带着自己来飞鸾阁也是为了弄清楚一个问题——究竟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两人刚入座就有人备下了酒菜招待,没一会儿便来了两个容貌甚好的小倌,都是做的女装打扮,一个英武一个娇媚。
"奴婢莺儿见过二位公子!"那个叫莺儿的娇媚小倌先开口福了福身。秦渊一听那媚到骨子里的娇嗲声音就咝的吸了口气,于是笑着将莺儿招了过去,道:"莺儿?还真是声如黄莺,好听得紧啊!新来的么,怎么以前没见过?"
"回秦公子,您上回见过莺儿的,您怎么就忘了!"
"是么?哎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莺儿莫要见怪!"
秦渊一边和这个莺儿上演肉麻戏,一边偷瞄了下严朔的反应,就见严朔死死盯着另一个小倌看着,眼睛里像着了两团火。再看那小倌,虽然不像这个莺儿这般柔媚,却显得比莺儿要生疏得多,低着头杵在原地,口都不曾开过。
秦渊于是调笑道:"我说莺儿,你这位姐妹怎么都不过来伺候我们啊?"
"二位公子别见怪,他叫凝碧,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凝碧,你快过来呀!"
莺儿唤了一句,那凝碧才怯生生的走近了几步,倒显得比这莺儿更惹人怜爱。
秦渊又道:"把头抬起来给本公子瞧瞧!"
凝碧微微抬起了头,那白玉一般的肌肤,红玛瑙似的嘴唇,看得连久经沙场的秦渊也是一阵惊艳,再看那双含水般的乌黑眸子,隐隐泛着绿光,难怪叫凝碧了。
"真是绝色!"秦渊感叹了一声,再转头看严朔——人早就痴了。秦渊忙笑着吩咐凝碧坐到严朔身边去,凝碧仍是照做,默默的坐到了严朔旁边。严朔那双眼珠子就跟是长在了人家身上一路移动着。
"凝碧,快叫声袁公子呀!"秦渊又提示道。
"袁……袁公子!"这声"袁公子",七分阳刚三分妩媚,倒是听得严朔隐隐一哆嗦,浑身酥酥麻麻起来。
"袁兄,可满意?"
严朔点头,眼睛仍然没转过来。秦渊差点没笑出声了,于是对莺儿道:"莺儿,你带公子我去个只有咱俩的清净地方,我们好好聊聊,这里就留给袁公子和凝碧,可好?"
莺儿是个懂事的,知道秦渊这是要做媒,立马起身领着秦渊出去了。临了关门时秦渊还别有深意的望了严朔一眼,就见严朔那小子已经偷偷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了对方那葱白小手。
看来严太傅的儿子真是个断袖啊!秦渊在心里叹息着,自己是个断袖,好歹上面还有个大哥替自己顶着,这严太傅就这么一个独子,以后这层纸要是捅破了可如何了得?思及此,秦渊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
"秦公子可是要去莺儿的闺房?"
莺儿问了声,也没等秦渊回答就牵起了他的手往自己房里走去。秦渊今日虽然没有太好的兴致,但他也从来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只是笑着随莺儿走了。
一路上经过那些挂着花牌的房间,一个人影忽然从一间屋子里冲了出来,不偏不倚撞到了秦渊怀中,顿时一股青梅酒的香味混着另一股幽兰冷香扑鼻而来,秦渊下意识的抱住了这饮醉之人,凝神一看,顿时脑子里"嗡"的一片空白,就只会不断的重复着两个字——美人!
只见怀中那人霜雪般剔透的肌肤,似乎能透出阵阵白色的寒气,面颊上却因醉意而染上了霞光似的绯红,两弯新月长眉明丽得宛如一道风景,长而浓密的翩跹睫毛似两把羽扇敛住了漆黑眸子里的波光,笔直翘挺如工匠手中雕出来的鼻子在面上落下浓厚的阴影,两瓣鲜艳欲滴的丰润红唇若最上等的翡翠,泛着莹莹光泽。那一头绸缎般柔顺的发丝衬着尖削的瓜子脸蛋,就是世间最美妙的女子亦没有如此冶艳的风姿。
耽溺声色这么多年,秦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绝世佳人!
只不过……这人看似并非飞鸾阁的小倌,看打扮跟气质应该是客人,而且是富贵非凡的客人,寻常人家断不会有醉成这样还能如此优雅摄人心魂的。
"你是什么人?做甚抱着我?"那人忽然开口道,低沉柔美的声音经过美酒的浸润似乎也带着酒香的醇厚之感,异样的蛊惑人心,眼帘抬起,露出一双带着迷离的暗红眸子,凤目狭长,妩媚之极,仿佛在一瞬间就能将人的灵魂给吸进那无止境的幽暗之中。
秦渊顿时色心大起把持不住,低头便吻上了那两片带着酒的甜味的温润唇瓣。一旁的莺儿见了立即发出了不满抗议声。那美人儿也不悦的娇吟一声,却是无力推开将自己紧紧圈住的秦渊,只得将双手抵在秦渊胸前微微挣扎着,岂料越挣扎秦渊便搂得越紧,舌头也毫不犹豫的侵入对方的檀口之中,纠缠着那滑腻柔软的丁香小舌。
这美人儿是又香又暖又甜美,真个让人一碰就欲罢不能了!
原本伺候美人儿的小倌这时也跟了出来,一出门就见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热吻着,顿时羞红了脸不知该作何反应。秦渊趁着怀里的美人儿被自己吻晕了,忙转过头对房内的小倌说道:"如月是么?借你的闺房给本公子用下吧!"这飞鸾阁的小倌他其实个个都记得。
叫如月的小倌正要犹豫,秦渊从兜里掏出两锭金子,一锭给了如月,一锭给了莺儿,然后就抱起美人儿直接进了屋,如月摩挲着手中的金子急忙将自己的闺阁让了出来,替秦渊关好门便拉着莺儿一起偷笑着跑开了。
"美人儿,你可急死哥哥我了!"秦渊将美人儿扔上床,脱掉对方那双绣着金龙纹的短靴,扯去里面的丝质亵裤,跟着就急忙扒下自己的裤头,挤身到美人儿两条漂亮修长的玉腿间。
"啊!好痛!
身下的美人儿一阵痛呼,秦渊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听着美人儿的声音就更是激情起来,床架都被他撞得直摇晃,身下那人更是不受控制的跟着秦渊的节奏一上一下的摆动着身体,玉一般的容颜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也愈发显得艳丽淫靡。
"啊……你……大胆!嗯啊……你……你知道我是……啊啊……"
那美人儿这下似乎因下身的疼痛清醒了不少,只是那说出来的话语却都被身上那人的凶猛动作撞成了零散碎片,听来更像是在诱惑对方。
"我管不了你是谁了,美人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渊边说边加大了冲撞的力度,"今夜能与美人儿共度良宵,我秦渊此生无憾!"
"你……你这个……啊啊……你慢点!"
这情事做到后来,也不知是秦渊的床第技术太高超还是这美人儿原本就是个断袖,二人竟真的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了。几番缠绵下来,两人都脱光了衣服搂在了一起,发丝汗水黏在了对方一身,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倒下结束了这场交欢。
第二章 美人之谜
这还是秦渊活了二十多年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欢爱。
等秦渊再睁开眼时,一个晚上已经过去了,想起昨晚这场风流韵事,秦渊顿时万般宠爱的转脸去看躺在身边的人——空了?
秦渊忙坐起身来,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他昨晚遇见了什么妖狐鬼怪之类的,一见就让人失了心魂,一醒来又不见半个人影?秦渊边思忖着边穿好了衣物,出去唤了如月进来,问起昨夜在这里与他共度春宵的那个美人儿。
"回秦公子,奴家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他好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且酒量差得很,只喝了两三杯就醉得说要回去了。"
"那他姓甚名甚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了?"秦渊愈加觉得奇怪。既然是会来这里的人,自然是来喝花酒,何以刚喝了三两杯什么事都不做就急着要离开呢?
"哦,他说他姓赵。而且不是他一个人来的,有另一位官人陪着呢!"
"什么官人?"
"那位官人您也认识的,就是当朝大将军赫连狄。"
"什么?"
秦渊听完顿时出了一身虚汗,既然是和朝廷命官一起来的,只怕那美人儿自己也是个朝廷命官,难怪他昨夜会说那样的话……秦渊知道自己这下子祸可闯大了,奸污朝廷命官,这该是个怎么罪?自己的头落地也就算了,就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秦府的其他人。
正怔忡着,严朔忽然闯了进来,边跑着还边在系着衣服上的小衿子,满脸焦急的道:"秦兄,我得马上回去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袁兄你尽兴了就好!"秦渊又扯出了平时那副随和的笑脸。
"嗯!那先告辞了!"
"告辞!"
秦渊走出房目送着严朔匆忙离开的身影,余光瞥见到凝碧也在痴痴望着严朔,一脸不舍的模样,心道这个严朔看来也是个多情的主儿,这么快就把人小倌迷成了这副样子,跟着想起自己昨晚也被那美人儿迷得失了心智,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虚,也没有多留就回自己家去了。
◇◇◇◇◇◇◇◇◇◇◇◇◇◇◇◇◇◇◇◇◇◇◇◇◇◇◇◇◇◇◇
秦府——
这会儿秦馥已经上完朝回来了,见秦渊一脸忧色的从外面回来,不由得心下好奇,这世上竟然还有事能让这个无赖小子烦心的?于是叫住了儿子,问起他昨晚又去了哪里鬼混。
"爹,我们书房里说。"
秦渊难得的说要进书房就他们爷儿俩说说话,他平时见了秦馥从来是能躲则躲,不能躲也是敷衍了事。秦馥很是意外,又有几分窃喜,心想着这小子莫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这下子知道要反省自己了。他哪里知道,自己儿子这次闯的祸就是他这个当朝权相也摆平不了。
"爹,朝中……可有相貌非常出众的官员,而且是官阶和赫连将军差不多的?"
"嗯?!你……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还想跟朝廷官员鬼混不成!"没想到儿子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混账话,秦馥顿时气得额上青筋直蹦。
"不是不是,孩儿是说,我昨晚遇到赫连将军和一个……呃,一个美公子同行,所以一时好奇问下而已。"
秦渊不敢说是在飞鸾阁遇上的,怕秦馥又要拿这个做文章大削自己一顿。秦馥听了仍是不满,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就知道见色眼开!我不知道朝中有什么美公子!"
"爹,您再想想!"见秦馥脸更黑了,秦渊又忙解释道:"爹,孩儿是不小心惹恼了那美公子,想要向他赔罪才来问爹你的。您想啊,你们都是同朝为官的,孩儿可不希望您因为孩儿而和谁结上仇怨。"
秦馥一听甚是有理,他虽位及丞相却从不仗势欺人,自然也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放肆事情来,于是又骂了两句,然后还是捋着胡子认真思索起来。
"美公子……什么年纪?"
"呃……应该和孩儿差不多年纪,二十四五的样子。"
"官阶和赫连将军差不多?那可是正二品……才二十四五的年纪,还是个美公子……没有呀……"左思右想,秦馥不记得朝中有这么个人。
"爹,您不会记性这么差吧?"
秦渊有点怀疑自己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鲜明的一个人理应不会记不住才是。秦馥自然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质疑,怒道:"你爹要是记性差还能安坐这个位子这么久!"
"是、是!孩儿知错!"看来自己的爹还是精明得很,秦渊于是也想了想,又道,"那若是皇室之中的人呢?"
秦渊这一说,秦馥立刻就想到一人,道:"要说官阶与赫连将军相近又是美公子的,这皇室中倒是有一人符合,只不过这人的年纪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是谁?"
"端贤亲王明崇昭。"
"端贤亲王?那不是摄政王么?不可能!"秦渊一口否定了,心想摄政王怎么可能长那么女气,那还怎么"慑"政?朝堂岂不成了一帮老家伙边议政边望着他流口水了?
"怎么,你见过摄政王?"对于秦渊的再次质疑,秦馥更不悦了。
"呃,孩儿只是觉得摄政王不可能是我昨晚遇上的那个美公子,爹你一定是搞错了!"
"最好是我搞错了,你要是得罪了摄政王,爹也保不了你!"
"这个摄政王很可怕么?"被秦馥这么一说,秦渊又心虚了。
"不是用可怕二字来形容的。我们三个辅政大臣联手都只是勉强和他打个平手,若是哪天摄政王想谋……"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秦馥又连忙打住道,"好了,你也一向不关心朝政,这些你就别问了!你说你昨晚遇见的那个美公子是和赫连将军一起,我改日上朝替你去问问便知。"
"谢谢爹!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你又要去干什么?"
"去睡个回笼觉!"
秦渊大声应答着,那声音已是远远的了。秦馥只得摇头叹气,想着自己这辈子是后继无人了。
◇◇◇◇◇◇◇◇◇◇◇◇◇◇◇◇◇◇◇◇◇◇◇◇◇◇◇◇◇◇◇
话说自从那日在飞鸾阁见过那个美人儿之后,秦渊就日思夜想的想再见人家一面,每日都跑去飞鸾阁从早等到晚。那情形就跟被狐狸精施了媚术的书生一样,眼看着人就日渐消瘦了。
秦馥答应去帮儿子问起赫连狄带美公子出游的事,赫连狄一听这事还没回答就先对着秦馥发了一通飙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怪秦馥造谣生事损毁他名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渊平日里的那些朋听闻秦渊患了相思病,整日茶饭不思,于是一起在京城菜色最齐全的酒楼——燕归楼里设了个铺张的宴席,特意把秦渊叫了来,打算一群人好好开解一下他,为此这几个风流公子还另外请了一位神秘嘉宾过来,说是要给秦渊一个惊喜。
秦渊知道朋友们都是出于一番好心,自然也没有推拒,这日便让几个丫头将自己好好收拾打理过,衣冠楚楚的去赴宴了。
"子涵兄,你可来啦!"
第一个迎上来的紫金冠绿锦袍的笑面公子是吏部尚书的儿子王俊泰。他后面依次坐着的有刑部尚书之子钟康,礼部侍郎黄敦玉,御史大夫之子丁烨辉,以及抚顺亲王之子明宗烈。另外还有一人是秦渊不认得的,只见那人杏眸樱唇,一身书生打扮,书卷气极浓,虽不明艳,却也是妩媚可爱,算是秦渊平日里非常喜好调戏的那类型。
见秦渊来了,众人也都起身作揖,秦渊受如此礼遇,顿时觉得自己还真成上宾了,忙入座请众人坐下,也不等着寒暄,开门见山的就问:"这位小公子是……"
其他人皆是咧嘴一笑,黄敦玉马上道:"我就知道我会赢,一会儿这饭钱由我来付了!"
秦渊愣了愣,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几人八成是背着自己在赌自己是重色轻友还是重友轻色,于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你们几个要不得,怎么能拿朋友打这种赌?伤感情,伤感情!"
"子涵兄,我们这也是关心你啊!"丁烨辉跟着笑道,"不是都传闻你相思成疾,眼里已经见不到其他好风景了么?今日看来也并非如此啊!"
"好了,于焰兄,你就别笑我了!快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吧,别冷落了人家!"秦渊还以为这是他们从哪带出来的小倌。
"子涵兄,你可还不知道吧,这位可是今年殿试的探花郎啊!"一直只笑不语的明宗烈忽然道。
秦渊闻言脸登时绿了一半,幸亏他刚才没说什么轻薄话,他哪料到这个秀气小公子会是今年的探花。
那小探花见终于介绍到自己了,忙起身自报家门:"在下薛岚,字晨烟,久仰秦公子大名!"
"不敢当,原来是薛探花!"
"子涵兄,晨烟可是最欣赏你的侍女工笔。"钟康说着又凑到秦渊小声加了句:"这小人儿天真的紧,子涵兄可别说错话!"
秦渊忙笑着颔首,"晨烟兄过誉了,秦某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画画,都不敢拿出来献丑的!"
"是秦公子太自谦了,秦公子流传出去的画作晨烟看过不少,晨烟家中还收有一幅《画眉》图,实在是精妙!"
看着薛岚对自己一脸崇拜的模样,秦渊一时还真有些心下痒痒了,如此不加修饰浑然天成的美佳人还是不多见的。
"晨烟若是喜欢,改日去愚兄府上坐坐,愚兄专门为你画一幅丹青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薛岚兴奋得小脸通红,看得在座的这群公子哥们一个个都直咽口水。
"只是不知……会否太叨扰?"
"唉,探花郎你这个就不必担心了,咱们子涵兄最是好客的人,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让他画过多少丹青了!"只不过不是侍女丹青,都是些小倌名妓的。
"可不是!"
众人都帮着秦渊搞定这个小探花,这下倒弄得秦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举杯感慨了一番,众人七嘴八舌也就说开了,中间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秦渊朝思暮想的那个美人儿,秦渊忽然又沉默了,方才还一脸的兴致勃勃这会儿全遁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儿,竟然能让子涵兄迷成这般模样?"
丁烨辉这个问题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秦渊忽然也想起在座这些人都是官家子弟,黄敦玉更是在朝为官,明宗烈又是抚顺亲王家的世子,若是问问他们兴许能问出那个美人儿的来历,于是问道:"诸位可知,朝堂之上最美的人是谁?"
"朝堂之上?"
众人虽然都不解秦渊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他们却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摄政王。"
第三章 再见佳人
秦渊一惊,"这么说,除了我,你们都见过摄政王了?"
众人点头。
"谁让子涵兄你不喜朝政,总是躲着这些当官的。"王俊泰笑道。
"可不是,你现在连我都开始躲了吧?"黄敦玉更是不快。
"唉,我还不是在家里被我爹给念叨出毛病来的,他一说朝廷的事我就头疼。"
秦渊年纪还小些的时候,秦馥是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每日给他讲朝堂经,得空便拉着他去结交各个朝中大臣,他这匹官宦子弟的朋友可以说都是秦馥"培养"出来的成果。只是物极必返,秦馥过去对秦渊的过度熏陶直接造成了他今日对朝政的反感。
"不说这些了,你们都说摄政王最美,到底有多美?怎么过去没听你们提过?"
秦渊问毕,其余几人你瞅瞅我我瞄瞄你,最后用眼神决定让明宗烈来回答这个问题。
"呃……是这样,我听我父王说,端贤亲王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也是艳名远播的,十一个皇子中唯有这位九皇子生得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据说当年的赫木人首领卓丹洛库在来我们大武朝见天子时,就是因为对九皇子一见倾心,执意要将他娶回去当自己的王后,先帝不答应,卓丹洛库便对我大武怀恨在心,连年南下侵扰我大武边境。"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喷了口茶水,戏谑道:"原来那个赫木人首领也是个有名的断袖啊!"
"说断袖不尽然,当人美到一种境界时,是男是女早已不重要了!我猜卓丹洛库纯粹是被端贤亲王的容貌给蛊惑了!"钟康辩说道。
"我倒是真想知道要是当年的九皇子嫁过去了会怎样!"王俊泰不由得摸起了下巴想象着。
秦渊却是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中,照明宗烈的说法,自己那日见到的美人估计十有八九真是摄政王了,刚好那美人儿又说自己姓赵,虽然一般朝廷官员进那种地方都会用假姓假名,但多半还是会与自己本来的名字有所关联,这摄政王姓明,"赵"又通"照","照"与"明"本就有相同的意思在,再加上摄政王字崇昭,昭照岂不更是谐音?
"那后来是因为端贤亲王年华老去,所以容颜不再了么?"秦渊仍抱着最后的侥幸。
众人再次集体摇头否定。
"后来是因为九皇子参政以后,他的美貌就被他的另一个名声渐渐掩盖了。"明宗烈接着道。
"什么……名声?"秦渊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残暴。"
众人都很有默契的安静了片刻,明宗烈这才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又继续道:"端贤亲王之所以被封为摄政王是因为他有军功在,而且朝中一半以上的兵权都握在他一人手中,先帝也正是因此才刻意安排了三位辅政大臣来与他抗衡。"
"这么说……摄政王是奸臣了?"一直没吭声的小探花忽然怯懦的问了一句。
在座的人都怔了怔,平日里习惯一帮子人一通胡侃,今天倒还忘了有个外人在。
"呃,晨烟兄,这话莫要乱说!"黄敦玉忙教育道,"摄政王并未说要谋反,先帝只是担心他有这个野心所以才派了三位辅政大臣来压制住他。"
小探花忙懂事的点了点头又没再说话了,其余几人继续侃。
"就算他大权在握,这残暴之说又是如何得来的?"秦渊接着问。
"不是说了端贤亲王有军功在身么?他若不是骁勇善战深得先帝倚重,先帝也不会与卓丹洛库翻脸翻得那么彻底。话说这端贤亲王不止善战,还喜欢屠城,当年他旗下的黑罗刹轻骑军团可谓恶名昭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明宗烈说得正脸色凝重,众人也听得一片胆寒,秦渊的脑子里却浮现了另一幕诡异的画面——一个骑着高大战马的桀骜身影矗立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骸中,天神般的绝世容颜上沾着刺目的鲜血,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嗜血的寒光。
秦渊不但不觉得这幅画面可怕,反而还很为其着迷。他虽然从不喜欢打仗,更不曾涉及过有关战争的事情,却觉得那样的情景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
"如今的摄政王还是如此残暴么?"小探花又一次提问道。
"还好,他一般是对不顺从自己的外族人比较凶残。"黄敦玉答道。
"殿试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摄政王是个很可怕的人。"小探花点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诸位,我们之前不是在问子涵兄的思慕之人么?怎么这下子变成讨论摄政王了?"丁烨辉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走题了。
众人于是又将目光齐刷向秦渊,等着他交代。
"你思慕的人总不会是摄政王吧?"
秦渊最后到底还是没把自己那晚的事说出来,一是因为有小探花在,二是此事万一牵扯到摄政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东窗事发牵连甚广。
之后秦渊就一直闷闷不乐甚少说话,连小探花几次主动与他说话他也都是敷衍应付,吃完这桌酒席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府去了。
◇◇◇◇◇◇◇◇◇◇◇◇◇◇◇◇◇◇◇◇◇◇◇◇◇◇◇◇◇◇◇
秦府——
"公子你可回来了!皇上和摄政王来了!"
秦渊一进门就被老管家拦了下来,秦渊一听到"摄政王"三个字,脑子里顿时就炸开了花,没想到人说来就来了,好像跟摄政王比起来,皇上也就只是个十二岁的寻常小孩儿了。
"那我出去躲躲。"说着秦渊又要转身出去,这时竟真有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小男孩儿拉住了他的袖子,操着成年人的口吻对他道:"秦子涵,不准走!教朕画画!"
这个双目有神锦衣玉带的小人儿正是当朝皇帝明颢。
"小人秦渊叩见……"秦渊正要行礼,小皇帝先一步扶住了他,仍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不必多礼,朕这次只是微服出巡,连个侍卫都没带。"
可是您带了摄政王啊,秦渊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着,他一个人就已经比宫里所有的侍卫加起来还吓人了。最后也只得引着小皇帝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摄政王跟丞相聊朝政的事聊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小皇帝不见了,一问之下老管家自然说出了小皇帝在跟秦渊在学画画。秦馥于是提着胆子领着明彦去了秦渊的书房,边走心里边暗骂着这个混账不孝子,平时总是混到天黑都不着家,偏偏今天回这么早,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要万一在摄政王跟皇上面前出了什么差错,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
秦渊的书房不大,明彦刚跨进秦渊的书房时这二人就对上了眼,彼此也都一眼认出了对方,跟着都只是微微一愣便默契的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个施礼,一个受礼。
这日是在白天见到明彦,秦渊见他衣装正式,头上束了盘龙金冠,额前不留一丝碎发,身上着了件绣金龙纹的玄色云锦开襟长袍,里面是一件曲裾殷红色缎面长衫,雪白的荷花边中衣立领遮住了原本白皙的玉颈,一张明艳逼人的绝世容颜更是冰冷得仿佛结了霜一般,浑身都透出慑人的凛冽气息。
秦渊又想起方才明宗烈他们说的那席话,更觉眼前这人冷酷可怕,相比于那日的娇媚人儿,简直跟换了个人一般,唯独没变的,只是这副让人印象深刻的五官。秦渊这也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看错了明彦的年纪,这副模样的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岁的样子,其实际年龄也该是三十有五。
"咳、咳!"秦馥虚咳了几声,示意秦渊不要盯着人看个没完。
"本王素闻丞相的二公子画得一手好画,今日看来所言非虚。"明彦说着微微笑了笑,暗红的眸子却是没有一丝笑意的斜睨着秦渊。秦渊不由得心下一凛,知道明彦对自己定是怀恨在心,一时也没敢贸然回话,只得由秦馥在一边应承着。
"九皇叔不如让秦子涵进宫教朕作画吧!"明颢忽然要求道。
秦渊闻言一时喜忧参半,想着有小皇帝喜欢自己的画,明彦很可能暂时杀不了自己,只是一进到宫中,他要找杀自己的借口反而更容易,毕竟皇帝年纪还小,不可能真正保得了自己。
"不知丞相意见如何?"明彦笑着看向秦馥。秦馥自然是万般推脱,自己的儿子自己是再了解不过,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把这个不孝子送进宫中让他乱来。
"不如这样吧,丞相就让令公子到本王府上住几日,让本王好好考察他一番,"秦馥说的那番话明彦根本就没听,或者说听了也没当回事,只是道,"若本王觉得合适就让秦公子进宫当皇上的老师,若不合适本王再将令公子送回来便是。"
"这……"秦馥顿时怔了,一时想不通这摄政王为何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感兴趣,莫不是自己方才和摄政王讨论朝政时得罪了他?如此让这个不孝子去端贤王府只怕比去皇宫还危险。
"皇上的意思呢?"明彦又刻意问了问小皇帝。明颢自然点头应允,难得九皇叔会这么顺他的意。
"既然皇上也已经答应,丞相大人就不要再推诿了。"
秦渊听出明彦这话明里是劝说,实则毫无转圜余地,于是道:"秦渊愿意一试!"
他并不想自己的丞相爹因此给明彦落下什么话柄。秦馥见儿子自己开了口,便也不好再劝阻。
当天明彦就带着秦渊离开了丞相府,秦馥甚至来不及跟儿子叮嘱几句。秦夫人更是担心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埋怨着丈夫官没当好让儿子成了牺牲品。秦馥只是默默的拍了拍夫人的肩,没辩解什么亦没说出一句安慰话来。
第四章 二度销魂
明彦似乎并不急着问罪,带着秦渊一起将先小皇帝先送回了皇宫,然后再乘马车回到了自己的王府。秦渊一路上也是一语不发,只管跟着明彦走着,偶尔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秦渊便会忍不住先移开自己的视线。明彦美则美矣,秦渊却总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的静谧气氛很诡异,一时也没了欣赏美人的兴致,他只想尽快了解此事,省得一直这样提心吊胆。
明彦将秦渊领到了自己的寝室内,支开随行的丫头,跟着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只不过他关门窗的方法有些特别,在秦渊看来就等同于可怕了。只见明彦站在屋子中央大袖一挥,所有门窗都齐整的"啪"的一声自动关上了,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秦渊跟着腿一软,狠狠吓了一跳,心道:他该不会是要在这里杀人灭口吧?
"秦公子,知道本王今天为什么去你府上么?"明彦看向秦渊,眼角带着冷冷的笑意。
"回王爷,小民不知。"秦渊吞了吞口水,发现明彦笑起来着实有够销魂,也有够恐怖。
"不知?你不记得你那晚说了什么话么?"
明彦口中的"那晚"自然是指飞鸾阁那晚。只是要让秦渊回忆的话,他除了只记得那档子事,压根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
"你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夜能与美人儿共度良宵,我秦渊此生无憾!'"明彦提醒道。
秦渊这才惊觉自己忘情时竟然还自报了家门,这京城之中姓秦名渊又爱逛飞鸾阁的恐怕就只他一人而已,实在很好找。秦渊不由得僵了一张脸,不知该作何回答。
"本王问你,你现在可有后悔?"
"回王爷,小民不后悔。"这句倒是秦渊的真心话。
"你死到临头还嘴硬!"
"回王爷,小民不是嘴硬。那一夜是小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夜,小民的确不悔。"
"对本王做出这种下流之事竟然还敢说不悔!?秦渊,难道你一点都不知罪么?"明彦冰冷的容颜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意。
"那飞鸾阁本就是烟花之地,去那里的人都是为了尽兴放纵自己的,小民会对王爷做出那种事也是因为情之所至,何罪之有?"
见美人发怒,秦渊更是起了调戏之意,他这下知道明彦并不打算杀自己了,因为没人会跟一个将死之人浪费这么多口舌。
"况且小民记得那夜王爷不是也很尽兴么?"
"你……"
明彦果然被秦渊气得七窍生烟,霜雪般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秦渊见了却更觉得这美人儿明艳动人,跟那晚初见时一样娇媚可爱。
"你倒是不怕死!"
"回王爷,小民当然怕死,只不过若是因为开罪了像王爷这样的美人,小民甘愿以死谢罪。"
秦渊仍是语带轻薄毫无悔意,这世上大概真有没几人可以无赖到他这种地步,连好色都好得那么振振有词,明彦只能无语以对。秦渊于是又得寸进尺的道:"不知王爷打算如处置小民?"
他知道明彦必定不会以那晚的事来定自己的罪,毕竟那关乎到他这个摄政王自己的声誉。明彦也果然只是怒瞪着秦渊,半晌没有回答。
秦渊正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方法脱身离开这里,毕竟呆久了难保不会出现其他什么差错,明彦忽然收起怒意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走到秦渊跟前倏地将双臂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此狎昵的举动令秦渊不由得一愣,心想着这个摄政王叫自己来这里该不会是只想再和自己颠鸾倒凤一番吧?
只听得明彦忽然轻笑道:"秦公子,听说你为了再见本王,天天都会跑去飞鸾阁守株待兔,可有此事啊?"
秦渊怔了怔,没想到明彦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方才的一脸风流得意这会儿全成了窘迫。
"呃……小民那时并不知道那夜的美人儿就是王爷您啊!"
"是本王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秦公子还想和你那个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再缠绵一番?"
明彦这话倒是问得秦渊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照实回答肯定是大不敬,只得牵强的道:"自然不是,秦某会向那位美人儿道歉,顺道,如果可以的话,交个朋友也好……"
"道歉?本忘记得秦公子刚刚才说过自己并没有罪的,何来道歉之说?"
明彦笑得更深了,妖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秦渊这下终于被问得无话可说,只得道:"王爷就不要再故意为难小民了,王爷到底想怎样请直说吧!"
明彦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将一只手伸向了秦渊的裤裆。秦渊顿时浑身一僵,自己那宝贝已经被人握在掌中轻轻揉弄起来。
"王爷,你……"
"秦公子不是思念本王么?怎么这下倒害羞起来了?"明彦边说另一只手边摸上了秦渊的胸膛。
秦渊方才被明彦勾住脖子时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这下子再经这么一撩拨,欲火更是一点就燃,只是如今顾忌着对方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的身份,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杵在原地任人挑弄。
"秦公子,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你那日的那番胆色跟气魄都哪儿去了?"
明彦故意附在秦渊耳边呵着气,诱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秦渊忍耐再三,终于受不住挑逗,于是把心一横,一手托住明彦的后脑勺低头便攫住了对方的樱唇,一手则粗暴的扯开了他的衣襟探进去抚摩着那撩人心魂的柔嫩肌肤。明彦嘤咛了一声,回拥住秦渊主动回应起来。屋子里顿时充斥着二人粗哑浑浊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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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晚膳备好了,是要送进来么?"
听到门外丫鬟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身在飞鸾阁的秦渊猛地睁开眼来,转脸就发现那个摄政王正全身赤
裸的躺在自己臂弯里,长发披散,蛇一般缠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别样的魅惑人心。秦渊先是一阵失神,紧跟着又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端贤王府里,而且是在端贤亲王的床榻上,更重要的是,自己刚刚又上了一次,不,三次,不对,好像是四次,总之就是自己又把摄政王给奸了!
"你醒了么?"
一个低哑妩媚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秦渊不由得吓了一跳,跟着只觉得手臂上的重量一轻,明彦已经支起了上半身低头看向自己,一双狭长的凤眸慵懒的半睁着,似乎又在勾引着人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来。
"王爷……"
秦渊拨了拨对方垂在自己胸前的柔软发丝,想再次确认自己不是在飞鸾阁,而是在当朝摄政王——皇帝的亲叔叔的床上。
"秦公子,这里总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吧?你对本王做的这些事,本王就是要灭你九族也不为过了!"
明彦说着捏起了秦渊的下巴,玩味似的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艳丽的唇角勾起一抹绝美却邪魅的笑容。秦渊忙把眼睛转向一边,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又再把人扑倒一次,就算这个美人儿受得住,他自己也会肾亏了。
"此事关乎王爷您的声誉,小民觉得……我们还是都当做没发生过的好吧?"
有了方才那场你情我愿的欢好,秦渊也变得更加胆大妄为起来,说完便只觉嘴角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自己的嘴都差点被明彦的狠手给撕了下来,痛得他咝咝直抽冷气。
"你这张嘴还挺能说的!"
"王爷过奖,小民说的只是实话。"
"那本王也告诉你实话,若是能借此除去你爹这个绊脚石,本王也不在乎这点声誉。"
秦渊知道对方只是在调侃自己,于是也放肆的道:"王爷不觉得这种手段太卑鄙了么?"
"再卑鄙也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王可有半点逼迫你?"
明彦笑得更邪气了,秦渊无话可反驳,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蛇蝎美人,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明彦一惊,道:"你想做什么?"
"小民不是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既然都快死了,死之前自然要尽够兴!"秦渊边说着边打开了明彦布满青紫的双腿。明彦顿时羞红了脸,怒道:"秦渊,你放肆!"
秦渊丝毫没有顾忌明彦的抗议,低头便含住了明彦胸前那颗鲜艳迷人的红色茱萸轻轻吮咬着,一只手则抚进了他的大腿内侧,在那敏感的肌肤上肆意摩挲着,明彦立刻忍受不住的呻吟起来。秦渊早就发现,这个摄政王除了酒量很差,对这云雨之事更是没有抵抗力,三两下就被他收服了。
◇◇◇◇◇◇◇◇◇◇◇◇◇◇◇◇◇◇◇◇◇◇◇◇◇◇◇◇◇◇◇
等秦渊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床边又是空无一人。
秦渊估摸着明彦这会儿已经进宫处理朝政去了,于是腰酸背痛的坐起身来,边穿着衣服边暗暗告诫着自己,下次不可以再如此纵欲无度了,否则肯定会未老先衰。想到这里秦渊又忍不住感叹这个摄政王的体力,这人明明比自己老了整整十岁,居然做那么多次也没见他露出半点疲惫,今天还一大早就起床上早朝去了。
下了床走到中厅,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桌餐点,秦渊的肚子也跟着打起了鼓,自己自从昨天吃了燕归楼那桌宴席,之后就再没进食了,还跟着某位美人在床上大把消耗体力,撑到现在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坐下身拿起筷子就吃起来,也顾不得梳洗了。
"你倒是不客气!"门外一个声音忽然说道,把吃得正欢秦渊登时吓了一跳,差点没把一整只饺子直接咽进喉咙里。秦渊于是扭头向门外望去,逆光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挺拔修长的男子身影,左耳上的银色耳环闪耀出刺目的光芒。
第五章 身陷迷局
"你是……"
秦渊直觉的觉出这人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只见这人走进屋来,一屁股坐到秦渊旁边,终于看清对方的脸,秦渊又是一惊,没想到这端贤王府已经有了一个倾国倾城的摄政王,还能再出一个俊美无双的……这人看上去像是个侍卫,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玄色劲装,头发用一根黑丝带利落的束在头顶,腰间还配了一把剑。
"卑职齐昌,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来人简单的介绍着自己,说自己是"卑职"却也不见行礼,深刻齐整的五官冷则冷矣,却是说不出的好看,连那低沉饱满的声音听来也十分的迷人。这种类型的人在秦渊的美人谱中虽不算是明彦那样的极品,却也是远在那些青楼小倌之上的,甚至比那个薛小探花更有魅力。秦渊于是色心顿起,又开始对着这个新出现的侍卫美人垂涎不已。
"齐兄既然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为何没跟在王爷身边呢?"
秦渊又细细将齐昌打量了一番,与其说这人是那个摄政王美人的贴身侍卫,秦渊倒更相信他是人家的贴身男宠。
"王爷交待,等公子醒来,让卑职今日带着公子进宫。"齐昌依然是冷言冷语外加冷脸。
"进宫?"不是说要考察么?难道所谓的考察就是一夜春宵?秦渊一时有些腹诽了,他进宫又不是给小皇帝当侍寝的。
"喂!"齐昌忽然攲近秦渊,道:"昨晚王爷宠幸你了吧?"
"呃?"秦渊一愣,不懂一个侍卫作甚要问这种问题,莫不是他真是个男宠,这会儿在跟自己吃味?
"你还装什么,我都听到了!"齐昌露出一脸鄙视。
"呃……"秦渊这下更无语了,既然都听到了还问?再说了,自也不算是被宠幸的那个。
"老子跟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连王爷一根头发都没碰到过!竟然被你一个小白脸捷足先登了!"
齐昌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秦渊无语,只是见这个齐美人眉头紧锁的懊恼样子让人心生怜爱,秦渊也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只是宽慰道:"也许……是王爷还不知道齐兄你的心意呢?齐兄可有向王爷表白过?"
"王爷高高在上,我只是个卑微下属,怎么敢对王爷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齐昌说着又消沉了下去。
秦渊见这个年轻侍卫单纯得紧,于是又道:"这样不是刚好,你主动要求侍寝,王爷不就会宠幸你了么?"
"侍寝?王爷从来没招人侍过寝。"
齐昌摇了摇头,秦渊闻言又是一惊,心道这个风骚王爷居然从不招人侍寝,连自己身边的这个贴身侍卫都没碰过,那昨日为何又对自己如此主动?莫不是自己被这个美人王爷给看中了?思及此,秦渊又将齐昌上下瞄了一番,发现人家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在自己之上,要说自己被明彦看上了似乎有些解释不过去。
"呃,那岂不更好,既然王爷无人侍寝,齐兄刚好可以填此空缺啊。"
"难道秦公子你就是这么得到王爷宠爱的?"
齐昌脸上忽然又升起一丝希冀,秦渊顿时更是觉得这人烂漫可爱,于是笑着颔首默认。齐昌果然喜笑颜开,摩拳擦掌随时都准备要上阵一般。
"那个……齐兄,我先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吃?"
秦渊发现再让齐昌呆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再用吃东西了。齐昌于是马上识相的起身离开了,临了还让秦渊以后别叫他齐兄,叫名字就行,那热情的态度跟他刚进门时完全相反。
齐昌一走,秦渊又接着动起了筷子,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更让他担忧的是自己最终还是要进宫去了,他对皇宫那种地方实在没什么好感,那里凡事都太讲规矩,又要时刻提防小人的暗箭,实在不合他这散漫的性子。
吃罢饭,又有丫头领着秦渊去沐浴更衣,然后才跟着齐昌一起坐上马车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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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的一路上,齐昌又找秦渊搭起了话,秦渊这才知道这个齐昌原本正是黑罗刹骑兵中的一员,十四岁就已经从军,后因为右臂受伤不能再骑马打仗,就被明彦留在了身边当侍卫。齐昌不仅不觉得委屈,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荣耀,因为他要保护的是自己最景仰甚至爱慕的顶头上司。
秦渊没有想到,一个见惯生死的沙场老将居然还可以保持着如此的纯真,他原来总以为那些粗莽武夫眼里就只有杀戮和掠夺而已,于是不由得反省着自己,平日里只管风月,如今反而显得浅薄了,对齐昌也更加的心生敬佩,很想交下他这个真性情又简单的朋友。
"齐昌,在你眼中,王爷是个怎样的人?"更让秦渊好奇的,还是这个受人非议的摄政王明彦。
"王爷是个很好的人,对部下总是礼遇有加,而且每次带我们打仗都是大胜而归,深得将士们的信赖。不过王爷对我们也很严厉,谁若是触犯军规一律都是死罪。"
"你经常跟在王爷身边,应该是很了解他的脾性了?"
"王爷很少喜怒形于色,不过他一般要是对谁笑的话,大概那个人就会有麻烦了。"
齐昌摸着下巴回忆着自己主子的习性,秦渊听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昨天明彦对自己可不止笑了一两次那么简单,貌似一直都在笑……
"那他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和事么?"
"有,王爷一不喜欢喝酒,二不喜欢赫连将军。"
那他那晚还跟赫连狄一起去喝花酒?秦渊不解。
"他为什么不喜欢赫连将军?"
"哼!那个赫连狄,仗着自己救过王爷一命,总是对王爷毛手毛脚,王爷自然是躲他都来不及。"
秦渊又陆陆续续从齐昌口中问得了一些关于明彦的事情,但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秘密,想也知道明彦不可能会让这么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知道得太多。不过总的来说他算是对这个摄政王的性格有了个初步的了解,貌似也没他想象中那么乖张暴戾。
进了皇宫,秦渊就由总管太监领去了小皇帝的上书房内,太傅严陵正在教小皇帝《尚书》,明彦这会儿陪在小皇一旁看着。
秦渊挺纳闷,这个摄政王怎么这么清闲,不用批奏章不用和那群老家伙唇枪舌战么?不过他穿朝服的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风姿无限!金冠束发,和眸子一样的暗红色罩黑纱锦袍,看上去既威严又华美,难怪那个卓丹洛库会一眼就相中他。
施过礼,严陵也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政敌之子,不由得愕然,转头看向明彦问道:"难道端贤亲王说的新老师就是这个混小子?"
"怎么,太傅对秦公子有何不满?"明彦淡淡的道,似乎对严陵的不满并不意外。
"此事万万不可!这个秦子涵,毫无规矩,只会纵情声色,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若是让这种人留在皇上身边,只会对皇上的成长会造成十分大的危害!"
严陵说得一板一眼声色俱厉,秦渊也听得皱起了眉头,心道这老头未免太不给人面子,居然当着他的面这么损他!
"本王只是让秦公子教皇上作画,至于如何教皇上作人,这还是太傅你的事情。还是说严太傅竟然连一个只会纵情声色的'混小子'都比不过?"
明彦的一席话顿时说得严陵无言以对,秦渊先是一番窃喜,紧跟着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看看严陵那怒瞪着自己的怨毒目光,终于明白了些什么。这个严陵历来就跟自己的父亲政见不合,如今再看到政敌的儿子受到摄政王的袒护,只怕心里更是不快。
"好了,严太傅,你以后就要和秦公子一起辅佐皇上了,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才是。"明彦刻意把"好好"两个字拉长了一些,然后一脸坏笑的看向秦渊。秦渊忽然想起之前齐昌告诫自己的话,王爷要是对谁笑,谁大概就要有麻烦了,看来这个明彦对自己果然是不怀好意。
"秦公子,皇上既然亲自挑中了你,你可要尽心教。本王还要去处理政务,先走了!"
明彦像是专程在等秦渊出现,等人来了他才说要走,结果他一走严陵就开口了:"秦公子,你爹可真是好本事,连摄政王都巴结到了。"
秦渊顿时汗颜,他这下明白明彦为什么一定要等自己来才走了,他这分明是要故意挑拨自己的父亲跟严陵的关系,于是只得赔笑道:"严世伯,在皇上面前您说什么'巴结'不'巴结'的,小民的确是皇上钦点才进宫来的,不幸您可以当面问皇上。"
小皇帝也很友善的点头帮秦渊开脱:"秦子涵的确朕亲自指名的。"
"那敢问皇上又是如何知道秦子涵这个人的?"严陵仍然不死心的问道。
"九皇叔送过朕一幅秦子涵的侍女工笔,朕觉得甚好,后来九皇叔就带着朕亲自去了秦丞相家里,朕就顺道要求九皇叔把秦子涵召进宫了。"
小皇帝这番详实细致的大实话又彻底将乾坤扭转了,看来严陵是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爹跟摄政王毫无瓜葛了。这个明彦果然有心机,居然还刻意送自己的画给小皇帝,他分明是早有预谋!还说要考察自己几天,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秦渊边对着一张臭脸的严陵苦笑边在心里暗骂明彦阴险,但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连侍寝的人都没有的美人王爷到底为何要跟自己二度春风?难道他真的只是食髓知味,在利用自己的同时顺道也给他纾解一下那方面的需要?看来这个摄政王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秦渊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小心,搞不好自己的丞相爹真的会被自己害得人头落地。
第六章 初露端倪
在宫里当差的第一天还算顺利,虽然一直有个严陵在一旁监视着,不能说太多限制性的字眼,比如侍女"丰腴"的体态,要说成是"饱满"的体态,"娇媚"的眉眼要说成是"温柔"的眉眼,诸如此类,总之最后一幅侍女工笔的最精妙之处秦渊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表达得出来,好在小皇帝天资聪颖,居然也听明白了三分,秦渊不由得暗自感叹,这个小皇帝果然天生就是个风流天子的料儿。
课堂结束,小皇帝还很体贴的为秦渊叫了轿子将他送出宫去,秦渊更是感激不已,想着终于不用两条腿从紫鸾殿一路折腾到宫门口了。到了宫门口才发现齐昌竟一直都在外面守候着,来时乘的那辆马车也在。
"秦公子,我们回王府吧!"
齐昌指着马车很恭敬的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秦渊自然不解,道:"不劳烦王爷了,我今天就回自己府中去。"
"秦公子,我也只是按王爷的吩咐办事,你还是同我一同回去吧!"齐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秦渊知道这肯定又是摄政王使的主意,无奈自己顶着个丞相儿子的头衔,似乎不便因这点小事与摄政王撕破脸皮,于是还是乖乖跟着齐昌上了马车。
秦渊知道自己这算是被那个摄政王软禁了,一时却猜不透他在耍什么阴谋。
从白天的情况来看摄政王无非是要挑拨自己的丞相爹跟太傅的关系,但是直觉告诉秦渊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虽然不爱过问朝政之事,好歹也是经过自己的丞相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熏陶,对这些事情多少还是明白一些。
严太傅充其量只是言官,并无军权在手,如今皇上又年纪尚幼,凡事根本不能作主,严陵对朝政的影响力也就微乎其微,三位辅政大臣中应该就属他是实力最弱的一个。明彦做的这场戏应该不是为了给严陵看的,剩下的就只有另一位辅政大臣——当朝太师兼护国大将军何窅。之前明宗烈就说过朝中一半的军权在明彦手中,那么另一半自然是在何窅手中了。
难怪爹会说他们三个辅政大臣和摄政王是刚好打个平手,文有丞相爹和严太傅压着他,武则有何窅与他抗衡,明彦若是能先除了何窅,剩下两个文官显然对他杀伤力不大了,秦渊边思索边摸着自己的下巴,如此说来,该不会这个摄政王是拿自己当人质逼着自己的丞相爹跟他同流合污对付何窅吧??
思及此,秦渊顿时有了跳马车的冲动,但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齐昌,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得继续在心里暗骂着,这个明彦实在太卑鄙了,竟然用这么下流的手法,果然很小人!
◇◇◇◇◇◇◇◇◇◇◇◇◇◇◇◇◇◇◇◇◇◇◇◇◇◇◇◇◇◇◇
回到端贤王府之后,王府里的管家仆人却都对秦渊恭敬有礼,见了面都要弓腰福身叫声"秦公子",
俨然他就是这座王府里的第二个主人一般。第二个主人不就是王妃么……一想到这里秦渊顿时黑了一张脸,忙叫了管家过来讨吃的去了,他现在是饿得肚子直打鼓。结果管家竟差了一个丫头将他又引到了明彦住的锦霄阁内。
秦渊顿时纳闷了,问道:"这位姐姐,秦某就没有一间自己住的屋子么?难不成还让我跟你们家王爷挤?"
只听那丫头"噗嗤"一笑,答道:"秦公子真会说笑,您是王爷宠幸的人,怎么可以与王爷分房睡呢?"
秦渊闻言彻底无语,这群下人果然是把自己当"准王妃"看待了,于是忙解释自己和他们王爷不是那么回事,说那只是一夜风流,算不得什么。
"那为何王爷要留秦公子在这住,还吩咐我们要好好伺候公子您呢?"
"……"
这个明彦,做戏不用做到自己家里来吧!秦渊无奈的摇头,不再辩解,只催着那丫头赶快把晚饭送来。
入夜之后,明彦仍是迟迟没有回府,秦渊也就坐在人家的书案前拿着几本闲书百无聊赖的读着,直到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会在这个时候进这间屋子的自然是屋子的主人,秦渊合上书起身要找明彦另给自己一个地方住。他早就已经昏昏欲睡,只是要找到跟这人说私事的机会也就只有晚上这会儿,要等第二天自己醒来人家早就进宫去忙正事了。
然而就在看到那人进屋的瞬间,秦渊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憔悴不堪的明彦,身上已经褪去了华丽的朝服,原本风采无限的暗红凤目里此刻却满是沉乏的黯淡,一脸的倦容亦遮去了平日里的明媚——看来他这个摄政当得也不轻松,秦渊心道。
明彦也似乎才记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又敛住满身的疲惫淡淡的看向秦渊,"你怎么还不睡?总不是专程在等本王回来吧?"
"小民确实是在等着王爷回来下一道令,让人给小民腾间住的屋子出来。"见明彦还有力气调侃自己,秦渊也就懒得和他客套了。
"住我这里不好么?"
明彦像是故意装出一副有些诧异的样子,月眉轻挑,嘴角上扬,看得秦渊又是一阵狼血沸腾,于是有些郁闷的别过脸去清了清嗓子,他第一次有些埋怨自己这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风流性子。
"自然是不好。王爷如果需要人侍寝,小民以为您的那位贴身侍卫更合适。"
"你说齐昌?"
明彦似并不意外秦渊的话,只是踱着步攲近到秦渊跟前,纤长十指蛇一般爬上他的胸口,朱唇轻吐出诱惑的气息,惹得秦渊顿时口干舌燥的直咽口水,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妖孽王爷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的心思本王早就知道,不过……齐昌这孩子太单纯,他不适合我。像秦公子你就不同了……"明彦边说边不住的在秦渊的胸前轻轻抚摩着,"这天下谁都知道秦公子生性风流,却是最无情的人,谁都可以留住你秦公子的人却留不住你秦公子的心啊!"
秦渊原本还被明彦摸得很舒坦,听完他这番话却是什么心情都没了,这话分明是在损自己!而且很像是自己在某青楼与某名妓说只当知己不做夫妻的时候,那个名妓说给自己听的冷言冷语。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秦渊一把搂住明彦的腰,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小民今晚再好好服侍王爷吧!"心想反正你把我当男宠,我也不必对你客气!
明彦闻言却果然变了脸色,倏地挣开秦渊的手臂道:"今晚就不必了,睡吧!"
秦渊像是奸计得逞一般坏笑着,心道:昨天我人都快被你榨干了,原来你这个风骚王爷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啊!
然后两人都褪去外衣吹了灯上床睡觉,等隔天一早醒来时床上又只有秦渊一人。明彦每日要上早朝,起得很早,秦渊又习惯了睡到自然醒,早上自然是见不着明彦的面儿。
起床后一切又和前一天一样,吃完早饭沐浴更衣完毕,由齐昌护送秦渊进宫。
日子就这么和谐的循环着,秦渊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么老去,想来他其实也觉得这样过日子挺惬意,白天教小皇帝画画,晚上就跟摄政王云雨巫山,竟也不觉得多无聊。然而事实证明"幸福总是短暂的"这句话总是非常灵验。
于是某一日,明彦忽然比往常回来得早了许多。秦渊仍是放下手中的书恭敬的起身去迎接,就见那人朝服也未换跌跌撞撞的走进屋来,斥退那两个扶着他的下人就往秦渊身上扑去。秦渊只得接住这熊扑过来的人,心想这人理个朝政不至于累成这副德性吧,俨然喝高了的样子,连脸都是通红通红的,不对,口中还真喷出一股酒气,是真喝高了。
秦渊于是扶着明彦往床上走去,边还忍不住念叨了几句:"王爷,您是去理政,又不是去宴群臣,怎么喝成这个样子?"结果那人屁股还没挨到床板上,秦渊就觉得自己被翻身压在了他身下。
这莫非是酒后乱性?没想到这人酒量酒品都一样差,秦渊这么估摸着,也不拒绝,一把抱住美人就是一番耳鬓厮磨起来,反正他们俩对这档子事早就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了。
=================================此段河蟹======================================
有人在明彦喝的酒里下了春药?
得出这个结论秦渊反而有些头大了,什么人这么无聊下春药?要想杀他下毒药不就成了?那人就不怕被明彦查出来诛他九族么?
不行,想不了这么多了,秦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血液都在往下半身涌去,于是决定先过完这个云雨春宵再说。
锦霄阁内的呻吟声一浪高过一浪,羞红了窗外一串串初放的垂丝海棠。王府内的仆人婢女交头接耳窃笑不已,只除了一个坐在屋顶怅然观月的齐昌显得有些寂寥。
最后也不知是因为春药的作用还是因为明彦自己太过主动消耗太大,这次的床上角逐终于是秦渊坚持到了最后。秦渊不得不又一次感慨,自己迟早会被这个王爷玩到精尽人亡。
他到底还是很有风度的抱起昏睡中的明彦替他去洗净了身子,然后让人找来了药膏自己亲自替他涂在了伤处,又吩咐下人帮他把那身重到不行的朝服重新熨好,这才安心去睡了,俨然一个尽职尽责的王妃,下人们也很是听他的安排,似乎个个心里都默认了秦渊的"王妃"地位。
至于白天里的明彦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秦渊已经懒得再想,躺倒床上就累得睡着了。
翌日,明彦果然还是去上朝了。秦渊不由得对这个摄政王有些敬佩起来,不愧是打过仗吃过苦的人,对履行自己的职责绝对是风雨无阻,和其他那些金贵的王公子弟就是不一样。
看来今天宫里会有好戏看了,秦渊想着,昨天居然有人敢对摄政王开这么大的玩笑,今天也该是时候见见摄政王发威让紫鸾殿都抖三抖了。
第七章 刺客风波
这日进宫,秦渊果然就听闻御膳房所有的人都被狠狠盘查了一遍。
秦渊平日里虽然是呆在上书房陪陪小皇帝,他的小道消息却还灵通。这人画得一手好画又是久经风月场合的老手,相貌风度都不差,自是惹得宫里见得着面的宫女们个个都喜欢,争着想得他一幅丹青趁机跟他软语暧昧一番,秦渊本就性子随和,只要得空都不会拒绝宫女们的要求,那些公公太监们想托他画几幅艳情春宫他也一一应承,自然也就混得在这宫里流动性最强的人群里颇受欢迎,打听起事情来就更是左右逢源了。
秦渊于是找了在紫鸾殿当差的一个姓孙的小公公问起昨日摄政王喝醉的事情,那孙公公竟滔滔不绝了半晌,恨不得把人家撩头发的一个小动作都详细讲述出来。筛去那些不必要的细节,秦渊理出来的只有一句话——原来昨日何太师的儿子何冠楼大败赫木人凯旋归来,群臣敬酒为他洗尘接风,明彦自然也免不了要敬上两杯酒。
"唉,没想到端贤王爷酒量这么差,真的就只喝了两杯就醉得不省人事让人送回王府去了。"孙公公说罢又感叹了一句,像是没有美人王爷陪在宴席间颇为遗憾。
秦渊倒是在想,昨日既然那么多人都饮了酒,也没听人说昨晚整个皇城都被春情笼罩,下药的人很可能是针对摄政王的。问题是,下什么药不好下春药?莫非因为春药不好查来源,且不适合声张?那意义何在呢?
"咳、咳!"
"太傅大人!"
严陵站在秦渊身后清了清嗓子,孙公公见了严陵忙行了礼匆匆离开了,议论当朝权臣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的。秦渊也忙扯出一副程式笑脸,知道严陵这是在叫自己交接班了,于是乖乖的跟着他跨进了上书房。
小皇帝一见到秦渊就喜笑颜开,他早就想着自己的课都让由秦渊来讲,反正严太傅懂的秦渊也都懂,无奈他自己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明颢为此很是郁闷,几次背着严陵偷偷跟秦渊说着等自己亲政了就要封秦渊做太傅,把严陵那个老家伙踹回家种田。
秦渊也没怎么把明颢当皇帝,更多时候是把他当一个缺少人关爱的小孩子,陪着他上课逗他开心,他倒是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对这个小皇帝的将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皇上进步得真快!太傅大人,您也看看!"
得到夸奖的小皇帝很是得意,秦子涵就是这点好,从不吝惜一句褒奖的话,和严太傅刚好相反。一直守在一旁的严陵于是也瞅了瞅小皇帝笔下的那幅牡丹工笔,只道:"臣以为牡丹过于富贵外显,不如莲清雅,不如菊高洁,非君子所求。"
"呃,是子涵的错。那下次子涵就教皇上画芙蕖好了。"
秦渊知道严陵对自己就是横竖看不对眼,总是好言相待,懒得跟一个老人家计较。
"照太傅的说法,凡君子所不齿之物朕都不能接触了?那还谈什么海纳百川,提什么兼容并蓄,更不用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了!"
难得小皇帝竟然发起了飙,一张清秀的小脸绷了起来却还真有几分帝王的威严。严陵像是始料未及,一时间只会干瞪着眼睛没说得上话来。
"朕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治理天下要的是爱民如子的胸怀,如果朕连一朵牡丹都接受不了又要如何去爱朕的子民,难道要朕指望朕的子民个个都是君子么?"
"这……老臣知错,请皇上息怒!"
明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番说教训得严陵立时俯首跪地。不只严陵,连秦渊都吃惊不小,没料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竟也可以如此深藏不露。果然是伴君如伴虎,秦渊不禁暗自捏了把汗,庆幸自己并没做什么逾矩之事,否则真有可能哪天自己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颢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太过了,于是又回复了一贯的温和语气道:"太傅快请起,是朕一时心情不好才会对着太傅撒气,太傅莫要放在心上。"
"不,皇上教训得是,皇上的话臣一定谨记在心。"
这小皇帝连收敛脾气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将来只怕真会是个很有作为的明君,秦渊这么预计着,不过前提是在他亲政以前他不会被人扳倒。
只是这个前提还真是让人担忧啊……
"今天就到这里吧,皇上今晚还有去陪太后吧?"
难得今天严陵吃鳖了,秦渊也趁机要求提早下课,估计这个老头儿也不敢啰嗦。小皇帝也笑着正要点头,就见两个黑影幽灵般悄无声息的闯进屋来,着劲装蒙着面,一人手上还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腰刀,竟是两名刺客!
秦渊、小皇帝、严陵三人登时都是一愣,还是严陵最先反应过来,忙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上书房外仍是静悄悄的,秦渊猜到外面的侍卫多半已经被这两个蒙面刺客解决掉了。严陵还想再叫,其中一个刺客已经将手中大刀掷了出去,那把刀竟挨着严陵的脖子不足两寸处笔直插入了后面的龙椅椅背里。严陵吓的立刻禁了声,两腿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小皇帝的书案下钻去。
掷刀的那刺客于是一跃身跳到了书案上,抽回刀反手就要向小皇帝挥去,秦渊急忙一把抱过明颢闪到了一边。这一闪差点没把腰给闪了,秦渊不由得又暗咒了一句,直怪那个风骚王爷昨晚把他给折腾得现在还浑身酸软。
那两个刺客相互对望一眼交流了下,二人一齐挥刀朝抱着小皇帝的秦渊杀过来,秦渊手中没兵器又报了个不轻不重的小孩儿,只得被追得东躲西藏,心里则在指望着那个摄政王赶快过来救援。这指望并非出于什么私情,而是明彦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过来视察一番小皇帝的学习情况,实在很是时候。
于是就在秦渊被追得像只猴子般上蹿下跳时,英雄终于出现了,秦渊登时像个差点就被坏人欺凌的少女般激动的叫了声:"王爷!"叫完他自己都抖了抖。
美人王爷果然不愧是黑罗刹军团的首脑级人物,一见刺客便赤手上阵以一对二转移了那两个刺客的目标,跟着明彦一起来的一个小太监见状忙机灵的跑出去搬救兵了,秦渊则抱着小皇帝在一旁边喘着气边看好戏,想着这刺客真是太会挑时候了,如果他们再早一点点动手情况就会完全不同,想到这里秦渊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本来按理说,明彦的武功是远在这两个刺客之上的,一开始也明显是明彦占上风,只是秦渊忘了一个问题——昨夜两人都纵欲过度,所以今日两人都体力不支,秦渊只跑了几圈就累得气喘吁吁,明彦现在是以一敌二跟他们近身肉搏,自然更不可能坚持多久。
看着明彦果然渐渐双拳不敌四手,额上浸出了豆大的汗珠,秦渊的脑中一时之间忽然闪过了很多种可能,最让他心惊的想法则是有人想不着痕迹的除掉摄政王!
前一日的春药是为了耗去明彦的体力,这一日的刺杀明着是指向小皇帝,实际则是针对明彦,不然不会这么巧的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明彦会出现的时段动手。
只是想杀摄政王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想杀小皇帝的人却很难说,所有具备继承皇位资格的亲王皇子都有嫌疑,只要此次刺杀成功将明彦说成是护驾殉国,众人就很难找出这一切的真正指使者。
秦渊越想越觉得这个阴谋可怕,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个阴谋的内容,而是在背后策划这个阴谋的人。除了严陵可以排除以外,剩下的两位辅政大臣都有可能,只是无论是这二者中的谁,一旦阴谋得逞,明氏王朝都岌岌可危。
"九皇叔……"明颢忽然抓紧了秦渊的衣襟,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秦子涵,你快想办法救救九皇叔!"
果然是个敏锐的君主!秦渊不禁欣赏了看了小皇帝一眼,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出手,他知道自己一旦卷入这场政治风波想再抽身就难了。
终于听到外面御林军的脚步声,两个刺客的攻势也愈来愈猛,明彦却已经精疲力竭反应不及,刚制住其中一个刺客,另一个趁机一刀就要向明彦的背后劈去。
就在那致命一刀要落下时,一枚暗器忽然从那刺客的喉咙里穿出,刺客顿时呜呼倒地。明彦惊诧的朝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秦渊抱着明颢站在那里。
大队御林军跟着赶了进来,另一刺客见状正欲挥刀自刎,明彦忙先一步打落了他手中的兵器,跟着狠狠揭掉了他的下巴,刺客痛呼一声无法再合上嘴,自然也就无法咬舌自尽,其余人急忙上前擒住了刺客。
"带下去严刑拷打!他若是不招出指使者就剁了他的四肢扔出去喂狗!"
明彦的残暴令在座的人都为之一震,却无人敢忤逆,只得从命将刺客带离了上书房。小皇帝似乎也被吓到了一般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秦渊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抱着这小鬼,难怪觉得刚才发暗器时那么不顺手,本来完全可以一次将两个都解决掉的。于是放下小皇帝,自己也活动了一下膀子,马上感觉到两道寒光朝自己瞪了过来。
"皇上受惊了,傅总管,带皇上回寝宫去休息!"
明彦一边吩咐着一旁的总管太监,眼睛却直直盯着秦渊,泛着血光的眸子里有着令人心颤的杀意。
秦渊早就料到自己出手救他肯定会得来这回报,但是他并不后悔。他这人虽然没有什么胸怀天下的高尚情操,却也不吝惜于尽自己的一分力来为天下获得一分安宁,明氏王朝现在还不能乱,摄政王便绝不能死。
明颢被傅总管带走前忽然拉住明彦的袖角,道:"九皇叔明日带秦子涵来上朝,他救驾有功,朕要封赏他。"
秦渊顿时有些欣慰,看来小皇帝的话又要救自己一命了。
"臣遵旨。"明彦答应得很快。
小皇帝又看着秦渊指了指那个仍在抖个不停的书案,然后便款步离开了。明彦正欲开口说什么,秦渊忙高声道:"太傅大人,不用躲了!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第八章 缘起缘灭
明彦果然没再开口,只是将视线移向书案。秦渊于是走到书案旁俯身去拍了拍严陵那只还露在外面的屁股,"太傅大人,快出来吧,刺客都被抓走了!摄政王还在看着呢!"
严陵被吓得一直躲在桌子底下念阿弥陀佛,哪里还管得了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屁股才醒过神来,惊魂未定的迟疑了半宿才爬了出来。秦渊忙笑着将他扶起来指了指明彦,道:"幸亏摄政王即使赶到,救了我们一命。"
严陵一听,顿时感激涕零的望向明彦,枯瘦的身子仍在抖个不停。
"皇、皇上呢?"
"严太傅,你还记得皇上啊?"明彦冷冷的道,懒得去看严陵这副狼狈模样。
"放心,皇上没事,已经回去休息了!"秦渊说着摸了摸严陵的帮他背顺气,怎么说严陵也是老人家一个,还是好友的父亲,他也不忍怠慢他。
"好了,严太傅也受惊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明彦于是转脸向身边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那小太监忙快步走到严陵身边扶着他一颤一颤的离开了。明彦又重新看向秦渊,"你也跟我回王府!"
"呃……王爷今天的政务都已经处理完了么?"
秦渊本来是想再拖延点时间,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果然就被明彦又狠狠瞪了一眼,只不过被这个美人王爷瞪还真是种享受,虽然可怕,但又着实销魂啊!
"我累了!"瞪完之后,明彦却只是淡淡的道,"过来扶我!"
秦渊一愣,确定明彦已经没有力气再杀自己了,于是乖乖的走到明彦身边一把搀住了他的胳膊。也不知是不是动作太猛,明彦轻呼一声,竟整个人都朝秦渊身上倒去,秦渊急忙又腾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再见美人已是面色苍白香汗淋漓。秦渊知道他早就耗尽了气力,刚才都只是在人前硬撑,这会儿只怕腿都软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我抱你出去?"
"不用!"
明彦固执的扶着秦渊的手臂站直了身体,低声道:"走吧!"秦渊轻声一笑,心道,明彦这副模样还挺可爱的!
等二人乘坐的马车终于出了皇宫,秦渊就知道坏事要发生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襟就被明彦倏地一把抓了过去,耳边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怎么会用碎月镖的?"
"呃……"秦渊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还知道这些江湖小常识,"王爷既然知道那个是碎月镖,自然也就知道通天道长了,是他老人家教的。"
"他为什么会教你?他不是从不收徒弟么?"
"我可没说我是他徒弟。只不过那老道和小民都是……同道中人,所以有点交情而已。"
"什么同道?"
"就是……这个同道呀!"秦渊说着伸手摸了一把明彦的腰,明彦顿时全身僵了下,面色微微一红,羞恼的瞪向秦渊。秦渊这下更欢畅了,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是同道就要教你武功么?怎么没见他教其他人?"
"因为我帮他物色到了这天下绝对绝无仅有的美童儿。王爷问完了可以放手了?"
明彦仍拽着秦渊的衣襟,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秦渊在想着他若再不放手就算是在马车上他也不管了,他对明彦这副妖孽身体实在是有瘾。
明彦也察觉到秦渊眼神中的异样,忙松开了手将他推回到一边。秦渊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等着他问下一个问题,却听到那人语气漠然的道:"明日封赏过后你就回自己府上去吧!"
听到这句话,秦渊的第一感觉是自己被人抛弃了。看来自己真是越来越有王妃的自觉了!秦渊不禁汗颜。不过若是换做常人心里只怕也难以接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完全不把人当回事。
"王爷,小民还一个问题不明白。"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找上你?"
明彦像是早就料到秦渊会这么问,秦渊先是一怔,接着点了点头。明彦于是又看向秦渊,打量似的将他从头到脚缓缓看了一遍,冷冷的眸子里泛出一些细碎的波光,秦渊忽然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动,有种想将抱这人入怀中的冲动。
"因为我喜欢你。"
明彦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却又带着些许柔情。霎时间,秦渊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猛地被打碎了,一种莫名的温热感汩汩从心底涌上来,源源不断,几乎要将自己淹没一般。
"你要笑就笑吧!"
见秦渊迟迟没有反应,明彦又将头转了过去看向对面,露出好看的侧脸,依旧冰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难以相信他刚才正在向秦渊表白。
秦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涌动,笑道:"是王爷在说笑吧。小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将自己喜欢的人扣住当人质的。"
"我喜欢你是一回事,利用你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么?让我替王爷你暖床也算是种利用吧?"
"你!"
见明彦一副气到语塞的样子,秦渊也知道自己说过分了,毕竟暖床这活儿没人逼他,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生气。坏了坏了,居然动气了!想到这里秦渊不由得心虚起来,他都多久没跟人动过气了,动气即动情,自己不会真的对这个阴险王爷那个什么了吧?
"我现在不是答应放你回去么?你还想让我怎样?"明彦也显得很无措,强硬的语气里分明的透出了退让与软弱。
秦渊见了他这样又有些心疼了,大概这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情爱之事,所以才会表达得如此青涩。
"王爷喜欢小民的什么?"
明彦先是犹豫了一会儿,跟着才别扭的答道:"本王不知道,本王只记得你说过那夜对本王说过的话!"
"什么话?"秦渊不记得自己有对明彦说过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似乎连调情话都没说过。
"你说……你说与本王共度今宵此生无憾!"说完这话,明彦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眼帘低垂着不敢去看秦渊。
原来!原来这人竟把自己欢好时的忘情话当真了!秦渊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没想到,这个心机深沉的摄政王在感情上却是单纯得和齐昌一般模样。
"难道你是骗我的?"见秦渊又不答话了,明彦顿时焦躁起来,"本王后来也问过你,你不是说不后悔么?你还天天去飞鸾阁等着我再出现不是么?"
"呃,王爷,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秦渊发现自己真的快爱上他了,他怎么可以可爱到这地步,可爱到让人一辈子都嫌不够来疼他。
只见明彦神色尴尬,过了半晌才道:"围在本王身边的不过都是好色之徒,没有一个真心的!"
果然人长得漂亮也一种罪过,秦渊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问:"那王爷又如何肯定小民就是真心的?就因为小民愿意为王爷去死么?"
"难道这还不够么?"明彦疑惑了。
任谁大概都不相信真有人会为了美色连命都不要了,只可惜秦渊是少数例外。
"王爷,小民是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权臣的,劝王爷还不要在小民身上浪费感情了。"秦渊语气淡然的道。
如果明彦只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普通人,秦渊也不介意付出自己的真心,偏偏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如果硬将这段感情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甚至还会连累到许多无辜的人,他只能选择放弃。
遭到拒绝的明彦只是稍稍愣了愣,很快又回复到平日的淡漠,冷声道:"没想到本王第一次想真心待一个人就得到这样的结果。"
"小民实在惶恐受不起王爷的情意,还请王爷体恤小民的苦衷。"
说出这话时,秦渊竟感到一丝心痛,果然还是有些晚了么……
明彦也没有再回话,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一直到回到了端贤王府,明彦忽然吩咐管家将秦渊安排到另一间屋子去住,于是乎,入王府以来秦渊终于第一次与明彦分房睡了,秦渊这也才知道,没有了那人的体温相伴,夜竟会漫长得就像没有天明一般。
几乎是在刚睡着时,秦渊就被一个丫头叫醒了,外面的天色还根本未亮起来,就听那丫头道:"秦公子,要去上早朝了!"
秦渊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嘟囔着为什么要上早朝,自己又不是什么朝廷大臣,忽然想起昨天小皇帝的话,这才猛地睁开眼来。跟着由两个丫头服侍他梳洗更衣,然后领着他去了王府门口,马车已经备好在街门前。
坐上马车秦渊才发现明彦并不在马车里,猜到那人必定是不愿再跟自己同处一室,另外乘车先走了。等进了宫见到了小皇帝他才知道,明彦告了病假,连朝都未上。
其他人皆以为摄政王是昨日被刺客刺伤了,不由得议论纷纷,只有黄敦玉和薛岚在笑着跟秦渊打招呼,另外就是秦馥神情复杂的在看着儿子了。
"秦渊上前听封!"小皇帝忽然道。其他人也都跟着安静下来,目光全投向了大殿中央的秦渊身上。
"昨日子涵救朕护驾有功,朕特封你为上书房大学士,官阶正五品。再赏白银两百两。"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先是小皇帝任意封官让人惊诧,授封之事历来是摄政王管,再来是这个"上书房大学士",这分明是个凭空生出来的官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最后是这个秦渊,虽然不少人知道他是丞相秦馥的儿子,却想不通丞相之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得个官职,像是有些屈尊降贵了。
一时之间群臣又议论起来。秦渊正要谢恩,忽听有人道:"皇上,这封官之事是否要先过问摄政王?"
这说话之人已是年逾花甲,头发花白,慈眉善目,脸上挂着一副淡然的笑容,说话声音却是中气十足,一听便让人心生敬畏。秦渊自然认得此人正是太师何窅。
第九章 政局时局
"昨日皇叔已经答应朕了,不信太师可以去问他。"小皇帝语气冷淡,似乎是不怎么喜欢何窅。秦渊这才想起自己似乎鲜少听到明颢跟自己说起朝中之事。
"老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摄政王都已经点过头了,老臣也就没有意见了。恭喜丞相大人,也恭喜秦公子啊!"
何窅说着笑嘻嘻的看向秦馥,反观秦馥却是一脸凝重。秦渊现在明白为什么小皇帝不喜欢何窅了,这人根本就是个笑里藏刀的奸诈小人。
封完官,秦渊于是退到一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站哪个位子,幸好有黄敦玉和薛岚帮着他指了指穿绿袍子的那一队人,他也就随便找了个空隙插进去了,接着就是听着那些朝臣们滔滔不绝的奏本以及大臣之间的口水大战,正听得昏昏欲睡时又退朝了。
出了紫鸾殿,秦馥急忙走到儿子跟前拉着他前后左右审视了半天,确定他完好无损之后才道:"这些天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爹,我们回去再说。"秦渊说着别有深意的瞥了不远处的何窅一眼,何窅也正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秦馥自然懂儿子的意思,拍了拍秦渊的肩膀,父子俩终于又一道回家了。
◇◇◇◇◇◇◇◇◇◇◇◇◇◇◇◇◇◇◇◇◇◇◇◇◇◇◇◇◇◇◇
秦府——
时隔半月,秦渊终于回到自己家中,秦夫人见了儿子登时激动得泪流满面,又是哭又是笑的,俨然失散多年的母子终于重逢。秦渊好听话宽慰话说了一串又一串,就是止不住母亲的眼泪。
"好啦,儿子回来了你就别哭了!"秦馥终于看不下去这母子俩的腻歪了。
"我哭哭怎么啦?儿子又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明白当娘的心情!"
秦夫人一发威,秦馥就只会点头应承了。秦渊见了,笑道:"娘,别哭了,孩儿不是回来了么?再哭就不吉利了!"
"死小子,你什么时候向着你爹了?"秦夫人对秦渊的倒戈很是不满。
"娘,我当官儿了!小皇帝封了我个五品大学士做。"
"什么'无品'大学士?没有品级还不就是个名号好听么!"
"不是'无品',是'五'——" 秦渊被秦夫人弄得哭笑不得,于是举出了五个手指头。
秦夫人一听,愣了愣,惊喜道:"你是不是讨得了摄政王欢心,他让小皇帝封你做官的?"
秦渊又看了看秦馥,显然他没敢把昨日刺客的事情告诉秦夫人。秦馥于是也小心的向秦渊使了个眼色,秦渊马上心领神会的对着秦夫人笑道:"是啊。娘你不开心么?"
"开心,当然开心!你看你这窝囊爹,当了那么久丞相都不会帮你安排一官半职,还是人家摄政王厉害!"
"好了,娘,我现在也是朝廷命官,我跟爹去讨教一下国家大事了,您去帮我做些吃的吧,好久没吃过娘做的菜了!"
"哎哟,我的儿子真是长大了!好,娘这就去做!"
秦夫人自然是乐于看到儿子上进,二话没说就吩咐着下人去准备饭菜材料了。秦渊支开秦夫人就跟着秦馥去了书房,他知道父亲肯定还有很多话要问自己,他自己也有很多话要问父亲。
"子涵,你在端贤亲王府上这些日子,没出什么状况吧?"
"我没事,每日就陪陪皇上而已。爹你呢?"
"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每日上上朝和那帮老家伙抬抬杠。"
父子二人明明各有心事却又互相隐瞒对方,秦渊知道秦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以免惹上麻烦,于是又道:"爹啊,咱爷儿俩从此以后就同朝为官了,您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如今朝中的政局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过是个大学士而已,说白了还真是个无品官,上不上朝都没人管你。"
"爹您以前不是很喜欢孩儿步入仕途么,为何现在又总将我往朝堂外推?"
"这……你现在初入朝堂,应该多听多看多学,少问少参与。"
秦馥仍是极力回避着儿子的问题。秦渊索性直接问道:"那昨日的刺客之事呢?孩儿也在场,还差点被杀了,爹怎么看这事?"
秦馥闻言更是脸色一变,清了清嗓子道:"这事刑部还在审问那个刺客,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秦渊于是不再多问,话锋一转,道:"爹,孩儿在端贤王府里闷了好些日子,今天能不能出去……透透气?"
"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又想去哪!不准!"秦馥一口否决了,他自然知道秦渊是想去飞鸾阁,"你如今是朝廷命官了,岂能再去那种烟花之地?"
"您刚才不是还说我是个没人理睬的无品小官么?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秦渊谄笑道。
"你……你这个畜生!成天就只会满脑子下流事!"秦馥大骂着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根蛇皮鞭就朝秦渊屁股上抽去,秦渊见了急忙要躲,方才一场严肃的父子谈话一下子演变成了一场闹剧。秦渊最后被秦馥追打得只得一蹦一跳逃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房里,秦渊就趴到床上叫来了平日里最宠信的一个丫头替自己上药。他也不是躲不过秦馥的鞭子,只是想着爱之深责之切,哪料到自己老爹下手那么重,几条鞭痕都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屁股上开起了花。
"哎哟,你亲点儿我的小祖宗!你想要你家公子毁容啊?"
"毁什么容,公子你又不是下面那个!"那上药的丫头说着还故意在秦渊结实的臀部上拍了一下,秦渊顿时痛得都不敢大喊出声,只能干瞪着小丫头抗议。
"唉!玲珑啊,你公子现在当官了,以后就不能去温柔乡啦!"说到这个秦渊顿时就泄了气,他一个风流公子哥以后居然要过清道夫的日子,如何受得了。
"公子怕什么,不能进温柔乡就买个回来养着咯!"玲珑边上着药边满不以为意的道。
秦渊一听,皱了皱眉,"那我不是死得更快!"让他爹知道在家里养小倌,那不把他活剥了。
"不会的,这事交给奴婢去办啊!"玲珑圆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笑道,"奴婢只要和徐伯说是自己家亲戚,让他给个差事留在公子身边当书童不就行了!"
"没想到你个鬼灵精越来越机灵了!"秦渊宠溺的戳了下玲珑的脑门,"好,就这么办,找徐管家赊五千两银子,你去飞鸾阁替本公子物色一个小美人回来,钱多了的归你,少了再找我来补。"
"五千两?公子你补得上这么大的洞么?还是找你那些朋友借吧!"
"没事儿,公子我现在也算是有俸禄食皇粮的人了,慢慢补。"
玲珑领了命出去了。秦渊也跟着蹦下床来,整理了下衣物出门去了。
到了大街上,秦渊不禁感叹,原来自由的感觉这么好!好久没过游手好闲的日子,他心里盘算着等下要去哪喝酒品茶再去哪里饕餮一番,忽然觉得有谁自己肩上拍了拍。
"子涵兄!"
"子安兄?"
秦渊转身就见黄敦玉正一脸笑意的看向自己,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这么巧?"
"不巧,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本想去你家,这会儿倒碰上了!"黄敦玉说着摇开了扇子又是神秘一笑。
"找我?也是,刚好我也有事想请教子安兄,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秦渊心想刚好秦馥那里问不出来的黄敦玉兴许能知道一些什么。
"京城最近又开了一家新的酒楼,味道不错,子涵兄应该还不知道吧?"
"子安兄带路吧!"
一说到这京城吃喝玩乐的地方秦渊跟这帮朋友是一个地方没去漏过,更不用说新开的,开张前三天就得会有人送贵宾贴来请他们去。
这新开的酒楼叫醉翁酒楼,酒楼内也是雕梁画栋,富丽非凡,三层楼高的中通屋顶还做了莲花藻井。只不过这些在京城的各大酒楼中还不算多出众,秦渊自打一进酒楼就知道这里最吸引人的其实是那个卖艺弹琴的姑娘。那姑娘不仅容貌清秀,琴艺更是超凡,琴音清脆幽婉,却又声声扣人心弦,连不少不懂五音的市井小民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果然不错啊!"秦渊看了黄敦玉一眼,笑道。
"楼上请。"
黄敦玉叫了小二给他们找了一张可以欣赏到楼下女子弹琴的座位坐下,再点了些酒菜,跟着就将视线转回秦渊身上,依旧是带着奇怪的坏笑看着他,小声道:"子涵兄,摄政王怎么样?销魂么?"
"咳!"秦渊才刚给自己倒了杯水,水还没下喉咙就被黄敦玉的话又给呛出来了,"黄子安,你不是不好这口子么?"
"我是不好,但是像摄政王那样的美人,不管男女都会动心的。"黄敦玉像是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接着又一脸色急的模样说道,"快说说,你这些天都在端贤王府里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和摄政王……睡过?"
"呃……你们该不会都以为我是搭上明……呃,摄政王了吧?"
"难道不是么?你现在不是连官儿都封了么?摄政王不点头,那皇上哪来权力?"
黄敦玉的反问倒是让秦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和摄政王的确是勾搭上了,但又不是为了勾搭而勾搭。
"子安兄,我先问你,我在端贤王府的这段时间,我爹有什么变化没?"
"秦丞相?没有啊!他不是好好的么?"
"我是问他和摄政王之间……"
"摄政王都那么厚待你了,秦丞相自然也是对摄政王尽忠尽力了!"
"子安兄,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真觉得摄政王和我有什么?"
秦渊有些不悦了,难不成就没有一个人怀疑一下那个阴险卑鄙的摄政王么?
"子涵兄你可不像是这种不坦荡的人啊!"黄敦玉仍是一脸置疑,"这京城之内谁不知道你秦公子风流多情早就名声在外,又画得一手好画最能讨人心欢,恰好这摄政王也是名满天下的绝世美人,你们俩扯一起没奸情才怪!"
秦渊一听,脸都黑了,看来自己名声真是差到家了。"就算我风流,人家摄政王总不是风流的吧?他会让我一个登徒浪子随意胡来么?"
"可是摄政王的确待你甚好啊,还举荐你去皇上身边当差。我们都以为你俩是两情相悦呢!莫非这其中真有隐情?"黄敦玉见秦渊辩解再三,也觉察到事有些蹊跷。
"我是不慎被明彦抓了把柄才让他软禁起来的,根本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两情相悦。"秦渊还是刻意把自己和明彦的风流事给抹去了。
"你被摄政王抓到把柄?"
"不说这些,反正他现在也把我放出来了,我只问,这段日子里我爹有没有帮着明彦做什么?"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黄敦玉立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关于大夜国是战是和的问题,秦丞相本来和何太师是主和,摄政王则跟严太傅主战,这事吵了很久,后来秦丞相又忽然改了说法变成主战了,何太师也就不得不同意对大夜国出兵了。"
"原来如此……"秦渊点了点头,又问:"昨日抓到的那名刺客有招出什么没?"
"这事我也刚问过长和兄,说是那刺客已经被拷打致死,却一字都未吐露。"
黄敦玉见秦渊神色凝重,又宽慰道:"子涵兄也不必太多虑,皇上年幼,难免有人对皇位心存觊觎,但也不会老派刺客来刺杀,毕竟这不是上策。"
"子安兄觉得那刺客最有可能是谁派来的?"
"这个我不敢妄下定论,若是按继承皇位的资格来看,最有可能的是摄政王,不过既然是他救了皇上自然也就排除了,再来应该就是其他一些亲王皇子了,那些人都差不多,也不好说啊!"黄敦玉念叨着说了一堆,忽然瞪向秦渊,道:"子涵兄问这些做什么?你我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官儿,这种事情还是少过问的为妙。"
"嗯,多谢子安兄提醒!"
秦渊自然是不想多管这些事,但如今既然已经被卷到了其中,总也该把所有事情都了解个清楚,省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当棋子利用,利用完说不定还要毁尸灭迹的废弃掉。
那日他迫不得已使出碎月镖的事情,验尸官肯定会验出来,那刺客的幕后主使自然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就不知道人家会是将他定位成摄政王的亲信还是丞相的秘密武器了,总之他是免不了要被人盯上。
脑中略略思量过后,秦渊又恢复成以往的败家公子形象,和黄敦玉大肆吃喝调侃起来,一直折腾到夜深才回府。
"公子,你可回来啦!"
秦渊一进大门,一个小丫头就蹦到了他跟前,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狡黠的光彩。
"玲珑?什么事?"秦渊说着打了一个酒嗝。玲珑急忙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拉着他就往内院走去,边走边说道:"公子忘了么?我有个表姐到京城来投亲……"
一路上秦渊就听着玲珑扯了一大堆关于她表姐凄惨的身世,以为她是想让自己收她表姐进府当丫头,于是道:"那就让她到秦府来便是了,我们还养不起一个丫头么!"
"她早到了!"玲珑说着替秦渊推开了他的房门,只见一个婷婷身影正玉立在眼前。
第十章 所谓伊人
秦渊登时看呆了,眼前这站在屋子中央一袭素纱雪衣的清雅人儿竟是如此熟悉,连那回眸的样子都似曾相识,只是这人的眼角没有那让人心疼的泪痣……
"公子,'她'就是我表姐了!以后也就是你的贴身侍婢了,你们慢聊!"
玲珑掩口笑着一把将秦渊推了进去,让后带上门出去了。那素雪似的清秀人儿立刻福了福身,"公子!"虽是着女装,声音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儿之声,低沉,却十分的柔和,就像质地柔软的高等丝绢。
"你叫……什么名字?"秦渊这下子记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想到玲珑这丫头办事那么利索,半天时间就把人给买回来了,而且竟然只花五千两就买来这么个尤物。
"奴家叫画屏。"
"画屏?屏儿,连名字都像。"
秦渊痴痴的看着画屏走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柔声道:"屏儿,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了!"
画屏对于秦渊的热情示好显然有些羞涩,却也不抵触,反而有些窃喜,自己不过是个被人花钱买回来的青楼小倌,能不被人当玩物就是好的了,何况这人还说要好好待自己。
"公子对画屏的好,画屏谨记在心,画屏也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直到公子厌弃画屏为止。"
"说什么厌弃,我一辈子都不会厌弃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秦渊说着搂住画屏带着清香的纤弱身躯,将唇贴在他的发丝里不时的呢喃着"屏儿"。
画屏愣了愣,跟着也回拥住秦渊享受似的闭上了双眼,只是还没等他享受多久这令人安心的怀抱,秦渊又蓦地托起他的头狠狠吻上了那两瓣淡樱色的唇。
那吻很粗暴,甚至带着些疼痛,浓烈的酒气让画屏害怕,害怕再遭到过去的那些境遇,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儒雅的男子双臂竟是如此有力,箍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人勒碎一般,但是他不敢反抗,他怕反抗之后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良久秦渊才松开了自己的唇,这才发现这可人儿早就被自己吻得面色绯红气喘吁吁,顿时心下怜惜,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画屏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什么,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琥珀色的眼珠子到处乱转着,唯独不敢去看那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秦渊看着这可人儿长长睫毛翩跹扑扇着,在脸上落下好看的阴影,怜爱的笑道:"害怕么?"
"不……不怕!"画屏答道,声音里却分明带着颤抖。这种欢好之事他自然早就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每一次的记忆都是一片鲜红,让人实在不愿再回味。
"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秦渊柔声轻哄着,仿佛画屏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一般,双唇再次落在对方的唇上,这一次却是极尽温柔缠绵,画屏渐渐觉得自己体内升起了一股奇异的热流,缓缓向四肢流动着,仿佛要融化一般。
"唔……"
"舒服么?"
"嗯……舒服!"
秦渊满意的看着身下人的反应,更加爱怜的吻着那具修长白皙的身体,那迷乱妩媚的神情让他怀念。
萍儿……
夜也深了,偶有起夜的家仆听到一些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娇吟,正听得浑身一热,忽然又被屋顶上野猫的怪叫声打断,顿时没了兴致,以为是自己心思太龌龊才出现这等幻觉,撒完尿又回去睡大觉了。
半睡半醒之间,秦渊又觉得有人在叫自己,正烦着,睁开眼就见到一张清秀的小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倏地就清醒过来,拉过那张脸就要吻过去。画屏忙羞涩的别开脸,道:"公子,该起了,您还要早朝!"
"早朝?"秦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记起自己如今是官了,于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来。画屏已经替秦渊准备好洗漱用水,服侍他更衣梳头,动作娴熟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秦渊略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以前做过这些?"
"我……奴家以前当过一户官宦人家的下人。"画屏边帮秦渊整理着衣襟边回答着,脸低低的垂着像是刻意避开秦渊的实现,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让秦渊看到自己那羽扇扑闪着的睫毛,还有那精致小巧的鼻子。
秦渊想起昨晚这娇柔的美人在自己身下妩媚迷离的神情,不由得托起了他尖削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那双水灵灵的琥珀色眸子里立刻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你是当过下人,还是当过主子?"
"画屏……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画屏急忙转过眼珠子,秦渊有些不高兴自己的影子被对方的眼帘遮住,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强迫他看着自己。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我说过,我会好好待你。"说着,又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画屏脸上微微一热,没有说话,却是感激的看了看秦渊,跟着又催道:"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老爷也在外面等着了。"
"哦,对,我要和我爹共同去为国效力了。"秦渊说笑着踏出门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让他深深感叹,上早朝真是太折腾人了。发现外面秦馥已经在等着,秦渊忙快步迎了上去,"爹!"
秦馥没有看儿子,反而是打量着他身后一起跟过来的画屏,画屏忙地低下头来。秦渊见了,笑着解释道:"这是玲珑的表姐,是个哑巴,孩儿看她可怜收她在身边当贴身婢女,爹你没意见吧?"
秦馥缓缓收回在画屏身上的视线,转而一脸不信任的看向儿子,"我看这女子非同一般,能是玲珑那丫头的表姐?你真当你爹是老糊涂么?"
"那爹以为她该是什么人?"秦渊暗暗在心里捏了把冷汗,这老爷子果然不好糊弄。
秦馥又再打量了一番画屏,横竖看也不觉得这女子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一时也懒得去管,只是甩了甩袖子往门外走去。
秦渊又交待了画屏几句,让他有事情就找玲珑,跟着出门去了。幸好他们父子二人是一人一顶轿子,秦渊知道秦馥并没有相信自己刚才那套说辞,他只盼着自己的老爹国事再繁忙些,没闲心去调查画屏的来历身世。
◇◇◇◇◇◇◇◇◇◇◇◇◇◇◇◇◇◇◇◇◇◇◇◇◇◇◇◇◇◇◇
进宫之后是列队上朝堂,这日明彦总算又出现了,虽然仍是不肯看秦渊一眼,秦渊看到他却觉着有些欣慰。之后的朝堂又是滔滔不绝的口水战,秦渊刚好趁机打着盹补个眠,隐约中听到些关于攻打大夜国的事情,似乎是在争吵着由谁出战,最后到底定了谁他没去听了,反正不会是他自己。
终于熬到退朝,秦渊正要迷迷糊糊跟着大队人马撤离,那位姓孙的小公公忙跑到他身边说小皇帝要留他一起用膳,秦渊立马清醒了,想着自己下午还要给小皇帝上课,能在宫里吃午饭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他不知道和他一起用膳的除了小皇帝,还有严太傅以及摄政王。
午膳时分,长长的餐桌上却是安静异常,明明是满桌的美味佳肴,秦渊也只觉味同嚼蜡,好胃口全被明彦身上不时渗透过来的彻骨寒意给冻没了,小皇帝也乖乖的遵从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静静吃着自己跟前的食物,严陵自然更不会在吃饭时多说一句话,秦渊只觉得这一顿皇家盛宴吃成了佛堂清斋。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秦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可要午休?"想着小皇帝休息,自己就可以趁机在宫里转转。
"不了,朕昨有些问题昨日没想明白,今天想请教太傅为我解答一下。秦爱卿不如就陪在九皇叔身边帮九皇叔处理政务吧。"
小皇帝这一句话差点把秦渊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明彦现在只怕剥了自己的皮都来不及,居然还让自己和他共处一室,光是想想都让人胆寒。
然而小皇帝没有给秦渊推辞的机会就跟着严太傅去上书房了,秦渊只觉得自己后脑勺上射过来两道笔直的寒光,直穿透脑门,让人冷汗直流。
"王爷,"秦渊僵硬的转过身,谄媚的看着明彦,那人冷艳的容颜依旧令人心颤不已,"处理政务之事,下官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吧?"
"自然不需要你插手!"明彦冷哼一声,转身也要离开,秦渊又忙叫住他道:"王爷,此次出征大夜国,可有定下是谁任主帅?"
明彦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冷的道:"你有在上朝么?如果没有心思听就不用来了,本王也不会怪你!"
即使这人冷言相待,秦渊仍是忍不住犯贱的觉得明彦这样的神情异常的好看,有魄力。
"那究竟……"
"是本王。"
"王爷亲自去?"
"不可以么?"看到秦渊焦急的样子,明彦倒是有些得意的挑起了眉。
"可是王爷去了,朝堂怎么办,您可是摄政王,每日都很多政务需要王爷来处理!"秦渊也不知自己是真担心还是在做戏了,他本不想管太多朝廷中的事,自然也就不关心这一次是谁出战,可是一想到是明彦他就莫名的感到不安。
"朝廷的事不是有何太师……还有你爹么?"明彦说着邪魅的勾起了嘴角。秦渊倏地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瞪大了双眼。
明彦亲自出征不过是想隔岸观火,让丞相和太师斗得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再回来坐收渔利!想到这一点,秦渊对明彦再没有半丝担忧。
到底谁才是真正在做戏的人,谁又是真正被骗的人?
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
话说男人总是对战场对铠甲有着别样的情结,即使是秦渊这样只爱花天酒地的男人,在见到如此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向皇城外行进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澎湃激昂。哪个男人又没有一个报国梦呢?
小皇帝亲领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外为出征军队送行,陪护在小皇帝左右的除了大内侍卫便是丞相秦馥太师何窅以及太傅严陵,另外还有个上书房大学士秦渊。于是这天之后就传出了一个说法:前三者都是皇上身边的辅政大臣,只有最后一个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这还是后来黄敦玉说给秦渊自己听的,秦渊听完就咋舌了,说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此次出征大夜国,明彦亲率了黑罗刹骑兵团的两万骑兵以及禁军五万,一共十万人不到,副将除了赫连狄还有太师何窅之子何冠楼,这二人也并非直接隶属明彦。秦渊虽然知道这一仗重点只是在打击一下大夜国嚣张的气焰,但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阵容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他如今又不方便去找明彦问明这些事情,只得站在小皇帝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着看着。
小皇帝仪式化的向领兵将领交代着一些事宜,为首的几名将领都跪地聆听,离小皇帝最近的那人自然就是明彦了。褪去平日厚重华服的明彦此时身着黑色铠甲,肩上系着黑色长披风,完全是一派武将风范。铜胄虽然还托在手上,脸上却戴了一张饕餮纹鎏金色面具,遮住了那张原本风华绝代的面容,只露出嘴唇以下的部分。其余几人却并未戴任何面饰。
面具的问题秦渊倒不难理解,毕竟领兵打仗要的是气势,身为主将顶着一张比女人还美艳的脸上阵杀敌,多少会有些反面影响。只是戴上这狰狞面具之后,秦渊非但不认为明彦的美艳有所减损,反而觉得更为他平添了王者的霸气,原本的邪魅气质也更显冷峻可怕,真有如地狱罗刹一般。这让秦渊也不由得困惑起来——或许这才是明彦真正的样子么?
总的来说,戎装的明彦实在是要多迷人有多迷人,秦渊都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绝了,不然与这样的明彦温存一番,定会别样的销魂!光只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了。于是正意淫得起劲,明彦一行人已经起身,秦渊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猥琐的目光,只觉一股压迫感袭来,就听到明彦用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对小皇帝说道:"臣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秦大学士说,请皇上准奏。"
小皇帝于是点了点头,很大方的对秦渊道:"秦爱卿,你去吧。"
明彦转身吩咐着赫连狄先带着其他人上马启程,然后便走到了秦渊身前,二人的距离霎时间缩短到几乎能鼻尖碰鼻尖。一丝冷汗滑过秦渊的鬓角,顿时觉得面具后那双暗红色眸子透出了慑人寒光。
小皇帝目送着出征队伍走了一段距离,跟着也转身回宫去了,朝臣们紧随其后,秦渊跟明彦终于有了独处机会。
"不知王爷……有什么事要吩咐下官的?"秦渊勉强扯出一个很官方的笑容。
"你那日对我说的话我已经细细想过了,"明彦开口道,声音却的出奇的温柔,不难想象他此刻面具下的神情也定是十分柔和,"你说得对,我们身份差距太大,要继续下去的确很困难。"
"呃,王爷想通了就好。"
秦渊听到这番话倒是松了口气,心想着以后这人应该不会再和自己打冷战了。然而明彦接下来的话却让秦渊再也轻松不起来。
"但是只要你有心,我愿意为你努力!只要等过两年皇上亲政,我就会放弃我手中所有的权力,然后无拘无束的和你在一起。"
"王爷……"
震惊之余,秦渊只觉得感动,他根本没有料到明彦对自己的感情会如此执着,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然而他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一片真情,他觉得只为这样一段不容于世的私情而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不值得!
明彦见秦渊一脸犹豫,显得有些无奈的勾起了嘴角,淡淡的道:"你当然也可以选择明哲保身,继续当你的逍遥大学士。"
秦渊闻言虽然也觉得惋惜难过,但还是重重的点下了头,不敢再去看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轻轻一声低语,秦渊顿时如遭雷击,再抬头,那人已经转身离去,健步如飞扬起了长长的披风,只留下一个潇洒挺拔的优雅背影。
蓦地,一阵熟悉的恐惧感袭过心头,秦渊下意识的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住搂进了自己怀中,被坚硬的铠甲硌得生疼也没有松开手来。
明彦先是一震,跟着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缓缓回抱住了秦渊,没等反应倏地又被秦渊倏地拉开,双唇被对方粗暴的掠夺。
秦渊也顾不得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只知道已经错失过一次的自己绝不能再后悔第二次!
良久之后,秦渊才不舍的放开了那甜美得不像话的人儿,几缕银色的涎丝欲断还连的牵扯在二人的唇间。对情
欲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的明彦早已是半依在秦渊身上,急促的喘息声昭示着他此刻情绪的激动。秦渊对这样单纯直率的明彦更加心生怜惜,不由得轻吻着他那已经红透的耳际,柔声道:"平安回来,我会等你!"
"嗯!"
明彦轻轻应允一声,也不愿再看秦渊一眼,转过身就急忙朝行军的队伍赶去。秦渊只觉得怀中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直到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骑上高大战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秦渊又是一阵感慨——如此完美的人,自己真的可以独占么?
等人走远了,秦渊也缓缓转身准备回宫,一回头才发现那些文武百官们还没走远,无数双大大小小的晶亮眼睛正齐刷刷的死盯着自己瞅着,像是在看怪物又像是在看什么活宝……
"咳、咳!"
秦渊大声清了清嗓子,众人又慌忙调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往前走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秦渊也只得硬着头皮归队回到自己的位置,心里边感叹着这帮为人臣子的家伙装疯卖傻的功夫真是好得惊人。他忘了,当着皇上和丞相的面,众人自然不敢议论他这个丞相的儿子兼皇上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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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虽然朝堂之上没有人提起秦渊跟明彦的那段旖旎惜别,但不代表回到家中别人亦不会提起,于是秦渊又一次被叫到了秦馥的书房训话。
"你……你这个混账不孝子!你……"
原来秦馥早在看到自己儿子跟摄政王搂搂抱抱时就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碍于当时的何太师几番明嘲暗讽的想看他出丑,他才不得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自己的儿子和摄政王勾搭在一起,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今还搞得人尽皆知,这让他这张老脸该往哪摆?
"爹,孩儿那时不过是……"
"你、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爹!你听我把话说完嘛!"秦渊耐下心劝慰着自己的老爹,心想他这才开了一个头就引起这么一场轩然大波,要真和明彦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事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呃,我跟明……我跟摄政王的确是有那么点私交,但是今日之事,纯粹是因为临别在即才会……才会……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只是一时冲动?我看你是一时习惯!"
秦馥几乎已是暴跳如雷,吼声一直传到了外面正在扫地的家丁耳朵里,那家丁先是抖了抖身子,再是摇了摇头,然后接着扫地,似乎对这样的戏码也是习以为常。
秦渊差点就接上一句"爹你真了解我",当然要是真说出来大概不是自己屁股开花就是自己老爹气昏在地。
"爹啊,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又何必再去追究呢?反正如今摄政王也已经远行去大夜国了,孩儿与他也生不出什么事来了……"
"你还想生出什么事来?"
秦馥厉声打断了秦渊的话,虽觉气愤,但儿子说得也是事实,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意义了,于是只得长叹一声,又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被摄政王迷上了?"
"啊?"
秦渊还是第一次听到秦馥正面跟自己提起这种风月之事,一时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我问你是不是迷上摄政王了?"秦馥粗着脖子又问了一遍。秦渊立刻揉了揉被震麻的耳朵,一脸得瑟的答道:"不算吧,他迷我还差不多。"
"你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摄政王一直拿你当把柄要挟你爹!你还敢说是他迷上你?真恨不得一掌劈了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秦馥说着又激动起来,秦渊忙帮秦馥抚胸顺气,生怕他气出什么病来。
"爹,明彦拿我要挟你是他不对,但是孩儿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篡位夺权的野心。"
"你肯定?你凭什么肯定?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摄政王?"
秦馥的诘问让秦渊也迟疑起来,到底自己的父亲才是真正与明彦同朝为官共事那么多年的人,自己只是与他不过只是几夜春宵,做不得数。可是即便如此,秦渊还是觉得,明彦并不是一个真正阴险狡诈的人。
"爹不觉得,何太师才更可怕么?那日刺杀皇上的刺客,其实真正目标根本不是皇上,而是摄政王。"
"你说什么?"
"我说那日的刺客其实是冲着明彦去的,而且他们也差点得手了。这天下间想杀摄政王的人也就只爹你和何太师两人嫌疑最大吧?"
第十二章 屏中画影
"你……"
秦馥似乎很是震惊,无法相信这个平日里只管风花雪月的儿子竟也能作出如此言论来,"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是摄政王告诉你的?"
"爹觉得可能么?"秦渊反问道。
秦馥顿时语塞,这种事情摄政王自然不会随意说给其他人听,于是又狐疑的看向儿子,用眼神在问:"这些真的都是你自己的推测?"
秦渊无奈的笑了笑,道:"爹,你应该不会有谋反的心思吧?"
"你个畜生!"秦馥霎时绿了一张脸,刚想对儿子另眼相看,瞬间又回到了原点,"我要是想谋反也得后继有人,秦家就你们两个畜生,你就是把天下送给我我也不要,省得遗臭万年!"
"爹,您别当真啊!孩儿当然知道是何太师那对笑面虎父子,孩儿只是说笑罢了,别气别气!"
秦渊说着又帮秦馥抚了抚胸脯,生怕把这个老爹给气坏了。听到秦馥这席话,他自己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巨石,如果自己的没有出息可以杜绝父亲对至高权力的觊觎,他倒真愿意一直没出息下去,他这人本就没出息,最见不得流血事件,更别说宫廷变故,改朝换代。
"你这话可别乱说!"秦馥一听秦渊说起何太师就是一阵紧张,这个老狐狸不比摄政王好对付。
秦渊忙点点头,"这乱说不是也只说给爹你听么!"
"对了,你说那日的刺客是想杀摄政王,你是怎么知道的?"秦馥虽然相信儿子,却对这其中原委很是好奇。
"呃,具体的就不说了,总之那两个刺客的确是冲着明彦去的,当时我和皇上都看得很清楚。"秦渊不太好解释春药的事,怕秦馥知道了又要动怒,索性换了个话题道:"爹,摄政王为什么说要出兵攻打大夜国,您又为什么一开始不赞同出兵?"
"这个……"秦馥沉吟片刻,果然顺着秦渊的思路说起了对大夜国出兵的事,"大夜国本是大武的附属诸侯国,如今却因我主年幼渐渐动起了其他心思,拥兵自重,很有可能随时都会出兵攻打京师。"
"那爹你跟何太师为何都不同意出兵?"
"毕竟大夜国西陵侯并未真正做出任何谋反的举动,再加上新皇年幼,又刚刚登基不足两年,民心尚未归顺,北部的赫木人也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选在这种时机对大夜国用兵风险很大。"
"那摄政王又为何执意要在此刻出兵?"秦渊知道明彦不是仅凭一时冲动做出决定的人,他这么做必然也有他的理由。
"前段日子西陵侯突然病逝,其子嗣为争夺继承权一事正闹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大夜国兵力尚不算十分强盛,摄政王认为现下正是最好的出兵时机。"
"如此,那我也认为王爷这么做是对的。我们取得先机化被动为主动,总好过等他们平定内乱后再起兵造反。"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喜欢冒险,"秦馥摇了摇头,"其实大武需要的也只是时间而已,等时间足够了,皇上可以亲政,谅他西陵侯也不敢轻举妄动。"
"孩儿知道爹是不喜欢战事,想着能避则避,以免百姓遭殃受苦,"秦渊边说边摆出一副无比崇敬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父亲,示意理解他的担忧,跟着又把话锋一转,道,"但是大夜国始终是我大武的心腹大患,从明氏一族开国至今,没有哪一位君主不想将大夜国收归自己手中,只是大夜国国君一直励精图治,没有给我们机会罢了。如今正是机会来了,岂能再错过?再说少了大夜国的牵制,赫木人也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如此不是能避免更多战祸?"
秦馥边听边点着头,不时还捋捋胡须,听完秦渊的这番慷慨言辞后也跟看怪物一样偏头睨着自己的儿子,"子涵,你是糊弄了你爹二十几年啊!"
秦渊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兴奋说过了头,忙讪笑着看着秦馥没再说话。
"看来是爹把你逼得太紧了你才一直韬光养晦吧!"秦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是感慨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是爹委屈你了!若是真不喜欢官场,这些事你也就不要管了,只管当你的上书房大学是吧!"
"爹?"秦渊闻言很是讶异,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兢兢业业为国家奉献了一生,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能子承父志继续树立一番丰功伟绩,如今却说愿意放任自己做一个逍遥小人物,自然有些不敢相信。
"你别以为我是纵容你,"秦馥见儿子一脸诧异的样子,不免有些不悦,"只是如今时局混乱,你能明哲保身也是好的。"
"爹,您这番话和摄政王今天对我说的一样。"秦渊想起白天里明彦的那番告白,心里涌过一阵甜蜜。
"哼,不正是摄政王举荐你入官场的么,爹劝你还是少招惹他的好!"秦馥仍是警告道。他历来不喜欢杀伐之气太重的武官,更不用说是像黑罗刹军团这样以残暴闻名的军将首领。
秦渊于是也不替明彦辩解,只是接着道:"既然摄政王打算收回大夜国,为何只带七万人马,而且还让根本道不相同的何冠楼随行?"
秦馥疑惑的看了看秦渊,脸上写着"你怎么没不去问摄政王本人,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好么", 秦渊汗颜,没有吭声。
"这只是权宜之计,"秦馥捋着胡须答道,"摄政王只带这些人马一是担心京中无重兵把守赫木人会趁虚而入,二也是想通过威慑作用让西陵侯的儿子们不战自降。如若不行再派兵增援,这样朝廷也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各地的军队调往京中。"说完又看向儿子,问道:"你现在可知为何要带上何冠楼了?"
"自然是怕何太师背后捣鬼,不肯出兵增援。"秦渊笑道,觉得老爹问的问题实在太简单。
"不错,这正是摄政王最惯常的手段!"
秦馥冷哼一声,原来他还在气明彦拿儿子要挟自己的事情。秦渊苦笑,"这叫兵不厌诈。"
"你倒还帮着他了!"
秦氏父子经过了这番谈话,二人的关系竟也从此融洽起来,直到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才又使父子二人重新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吃过晚饭,秦渊回到自己房里准备看会儿书就休息,进屋就发现画屏又在拿着自己的书正看得津津有味,有人来了都未察觉。秦渊嘴角泛起了邪邪的笑意,蹑手蹑脚走到画屏身后,忽然伸出长臂将美人儿圈入自己怀中,贴着对方小巧的耳朵笑道:"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画屏虽然被吓了一跳,却也没推开秦渊,只是对着他甜甜一笑,两人是早已习惯这番亲昵把戏。秦渊见画屏笑得柔婉,忍不住在对方细嫩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贪婪的汲取着这人儿身上香甜的气息。
"屏儿,别看书了,我们不如……活动下筋骨吧!"
秦渊边说着一只手边已经不规矩的探入了画屏的衣襟内,画屏已经习惯了情爱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气息不稳的倚在了秦渊怀中。
"这么敏感了?"
秦渊坏笑着扳过画屏的脸,看着他双眸含水的动情模样,一时间竟失了神,眼前这美人儿竟与那人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柔情如水,同样的温婉如玉……
"公子……"
画屏被秦渊盯得有些羞赧了,不由得别过脸去。他知道秦渊对自己十分的宠溺,但他还是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从第一次见面时那人对自己说的话他也听出来了——『屏儿,连名字都像。』
像谁呢?像这人的心中挚爱么?自己明明该感到庆幸的,为何会觉得这般苦涩?
"在想什么呢?"
见画屏一直在走神,秦渊忽然将手探向了对方下身,轻轻握住了那刚刚抬头的小东西。画屏立刻惊呼一声回过神来,白皙的双颊霎时染上了惹人怜爱的红晕。
"嗯……公子……"
"不要叫公子,叫子涵!"
画屏低沉柔媚的声音更惹得秦渊急躁起来,一把扯开了对方衣服上那些繁复的小衿子,俯身吻上了那颗初露头角的红莓。
=================================此段河蟹======================================
撞到自己儿子正在房里与一个婢女云雨巫山,秦馥吓得一口气都没提得上去,刚踏进房中的脚又立刻收了回来转身就走,心里骂着:这混小子居然跟自己的婢女厮混在一起,连门都不会关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边的秦渊急着将还未释放的欲望从画屏体内抽出,拉好裤头就追了出去,也没管被自己的急躁弄痛的人。
画屏吃力的从书案上缓缓移下来,刚着地的双腿酸软得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还未站稳便跌倒在地。身体被弄疼的那一刻,画屏忽然觉得自己很狼狈很可怜。以往再狼狈的情形也发生过,可是他从来不会觉像现在这样觉得丧失自我。
早就一无所有,却一直还留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如今连心都没有了,却只能听着那人口中唤着别人的名字来给予自己一份最卑微的怜爱,这样的自己连狼狈都不足以来形容啊!
第十三章 父子对话
"爹,您来找孩儿有什么事么?"
"你、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荒淫的儿子!"
秦馥一脸嫌恶的瞪了儿子一眼,秦渊无奈,"爹,您又不让孩儿去那什么地方,我和自己的婢女解决下内需有什么不可以?"
"你还有理了!在自己家里做出那么荒淫无耻的事情,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摆!"
秦馥一跟儿子说话就脑门充血一阵阵头晕。秦渊于是无辜的辩解道:"那孩儿不也是爹您和娘做这种荒淫事生出来的么?"
"你、你、你!"秦馥指着秦渊手指直抖,最后像是放弃了一般,重重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就收了那女子吧!"他心想着这个不孝子要是能成个家说不定能收收心,这样不会老跑不到外面去鬼混了。
"收、收了他?"
"收了她做门妾室,省得日后传出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来!"
见秦渊还是一脸犹豫,秦馥又道:"不想娶就正式定门亲事!爹这就去找你娘物色人选!"
"哎,爹!"
秦渊忙拉住作势要走的秦馥,他最怕就是家里人逼他娶亲,他一个人的逍遥日子还未过够,哪能再找个人来管着自己,于是道:"成亲还早,大哥还没娶,不急我,我收了那个婢女就是了!"
"这姑娘的来历你可是弄清楚了?"秦馥一想起画屏,又不免有些起疑,寻常人家的女儿不会有这般姿态,那女子怎么看都有些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气质。
"呃……不就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么,没什么大来头。"秦渊搪塞道。
"嗯,那就这么定了吧!我去找张婆定个黄道吉日,你们俩赶快把亲事办了。"说到这里,秦馥又有些急切,虽然儿子只是纳妾,总算也是有了自己的家室,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生个大胖小子,也好让他过过三世同堂的瘾。
秦渊见秦馥在那里一个人越想越乐,忍不住打断道:"爹,您来找孩儿,不是为了让孩儿纳妾吧?"
秦馥一听,这才想起正事,忙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来,"你明天给皇上上课的时候替我把这个交给严太傅。"
"爹不是向来和严太傅不合么?"秦渊半是诧异又半是明白的接过信封。
"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摄政王不在,何太师日渐嚣张,我要是不和严太傅联手,这天下岂不要改姓了!"
"呃……爹啊,孩儿能不能问,这信里面说的是什么?"
秦馥像是有些犹豫的睨了秦渊一眼,徐徐答道:"还不是田赋的事么,何太师说如今出兵攻打大夜国,要求涨田赋扩充国库。"
"他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啊!"
"哼,你知道这天下王土,有多少是那些王公贵族的,有多少是那些官僚地主的,又有多少是他何太师家的?涨田赋涨的不过是平民百姓的负担和那些上头那些人的粮仓,国库不见得会多多少收入。"
秦渊只得沉默,他对这些国家大事向来过问甚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有见地的话来。秦馥又道:"我和严太傅素来政见不合,不方便面谈,只得书信来往,你送信刚好方便。"
"爹您这次也和严太傅意见不一致么?"
"不,一致。不过要是摄政王在,我大概会同意何太师的说法,毕竟这田赋的事不是说改就能改,这打仗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再说了,若是不对大夜国出兵,也就根本不存在涨田赋一事了。"
听秦馥说得在理,秦渊也点点头。
"这么说爹是和要严太傅一起压着何太师了?"
"爹反正已经因为攻打大夜国一事得罪了何太师,索性跟他挑明了干。"
"爹?"
秦渊既有些意外又更是担忧,他印象中的丞相爹向来处事温和圆滑,最讲求明哲保身,如今竟要和当朝太师打对台,若不是被逼到绝处他断不会做出如此决定来。
"你别以为你爹这么多年来对何太师毕恭毕敬是怕他,只是一直时机未到,爹不想轻易动他这只笑面虎。如今何窅既然已经对我有所忌讳,我也就不能再等了。"秦馥说着长长叹息了一声,恍然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爹本来是在等什么?等皇上亲政么?"
"正是。其实我看得出来,如今的皇上虽然年幼,却是一个聪慧内敛的孩子,只要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明君啊!"
"孩儿也这么认为。"秦渊笑道,这点他倒是完全了解。与明颢相处了那么些日子,他知道那孩子绝对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天真,反而小小年纪城府却深得惊人。
"爹又为何不肯联合摄政王一起除掉何太师?"
秦馥闻言摇了摇头,"若是爹顺了摄政王的意帮他除去了何窅,朝中所有的势力都势必倒向摄政王一方。摄政王本就是除了皇上以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又大权在握,你让爹如何信得过?就算摄政王自己本没有篡位之心,一个人处在权力的顶端太久,面对那么多的诱惑,也难保他不会生出些念想来,爹不得不防啊!"
秦渊再次颔首,"爹果然是深谋远虑,孩儿钦佩!只是……"
"只是什么?"
"摄政王如今远离朝廷,为的不正是让爹你和何太师鹬蚌相争么?"
"爹和何太师都不是傻子,又岂会想不到这点?"秦馥欣慰的笑了,秦渊的反应并未让他失望,心想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只不过摄政王到底还是成功挑拨了你爹跟何太师的关系,日后的朝政格局又要改变了。"
"那爹打算……"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秦渊正欲再问,秦馥打断道,"以后咱爷儿俩还有的是机会慢慢探讨,你现在还是赶快回去陪你的未来小妾吧,别冷落人家了!"
秦渊顿时咋舌,他爹的脸果然跟翻书一样说变就变,前一刻还在骂自己荒淫无耻,这下子又主动赶自己回去陪小妾了。想着自己的确是直接把人家扔一边就跑出来了,秦渊于是也不多啰嗦,急忙又跑回去看自己的美人了。
回到房里没见人,秦渊以为画屏是生气回自己屋里去了,明明又感觉屋里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美人儿竟坐在了地板上,被方才欢好的书案给挡住了。秦渊忙两步并一步走了过去,"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
画屏像是怕被看到自己的脸一般背对着秦渊,也没有吭声,秦渊以为他是闹别扭了,又好声安抚着:"坐地上凉,乖,公子抱你到床上去!"说着就将画屏的身子扳了过来,这才发现对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屏儿,你这是……"
画屏又急忙别开脸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秦渊见了更觉心疼,一把抱起画屏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然后才柔声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怪我刚才冷落你了?"
画屏摇头。秦渊轻轻叹息一声,怜爱的用拇指刮弄着对方湿湿的面颊,他知道画屏看似柔弱性子却很执拗,与那人刚好是相反的。
"屏儿,我爹说,让我收你做我的小妾,你可愿意?"
画屏果然露出一脸愕然,相较于方才的伤情模样,此刻更是惊恐惶然,秦渊于是又道:"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原以为画屏会舒展眉头,谁知对方神色却黯淡了下来,依旧不言不语。秦渊疑惑了,捏起画屏的下巴,"现在只有我在,你可以说话,心里在想什么告诉我。"
大概是被秦渊半命令式的语气惊到,画屏有些怯弱的抬眼看了看秦渊,长睫扑闪了一下,秦渊只觉方才未纾解的欲念又涌了上来,"说出来,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
"画屏……愿意!"画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这样你就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恢复男儿身,你也愿意?"
"嗯。"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秦渊仍是有些不解,"屏儿,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么?我知道你过去的家世一定不简单。"
"那也是过去,我总还是要活下去。做公子的小妾总好过当勾栏院的小倌。"
"如果我给你一条路呢?"
画屏闻言诧异的看向秦渊,秦渊莞尔道:"虽然舍不得放你离开,但我也不忍心总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子是说要放我走?"
"就这么放你走难保你不会再进勾栏院,我会帮你安排好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来……"
他要给他自由,这一直都是自己最想的,可是到了这一刻自己却犹豫了,甚至觉得就这样抛弃自尊的永远陪在他身边也好。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是对的,自己这一生都不可沾上"情"这个字,否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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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前一夜的放纵,第二日上早朝,秦渊基本上又在瞌睡,朝堂上依旧是何太师和严太傅的唇枪舌战,自己的丞相爹当仲裁。秦渊偶尔抬眼瞅一眼正陈词得慷慨激昂的严陵,心里也说不出该是敬佩他还是羡慕他。
严陵为人正直刻板,清廉孤傲,即使是何窅这样的老狐狸也难以找到什么口实来压制他。严陵虽无实权,却每每最能击中何窅等人的要害,也最能无所顾忌的道出朝中之事的是非曲直,先皇刻意留这样一个人当辅政大臣,不得不说是绝妙。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其他人若想做出任何对天子不利的事情,都必须得找个合适的借口过严陵这一关,如此一来,即使不大动干戈也能很好的牵制住其他人的野心。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严陵对秦渊的看法也稍稍有了改观,不再刻意针对他,秦渊偶尔也会闲话家常的问题严朔的一些事情。貌似严陵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断袖,秦渊也不难猜到,严朔必定是想尽办在瞒着自己的迂腐老爹。
"太傅,朕今日不想读书,想和秦爱卿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谨遵圣意。"
自从那日明颢对严陵发过飙以后,严陵就再不敢对小皇帝有半点僭越了,总是皇上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完全一派忠君贤臣风范。
秦渊倒是有些奇怪,小皇帝好端端的拉自己去御花园散步做什么?想着自己反正早就被传为皇上身边的红人,秦渊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小皇帝到底还只是小皇帝,暂时还没人把他当回事,自然也就没人把自己当回事,渊于是跟在小大人一样的明颢身后,两人一高一矮的去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
"皇上是否有话对微臣说?"
(番外一)聚散浮萍(上)
看着明彦离去的背影,秦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忽然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人。
那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一生都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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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秦渊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那时他的大哥秦阳还在他身边,没被送去充军。秦阳痴迷于武艺,整日跑出去找各大武馆的武师切磋武功研讨武学,秦馥只得将所有心思都投注在小儿子身上,于是秦渊每日的生活就只能与诗书为伍,常常还要被父亲带出去拜访其他同僚旧属,说是让他广结人脉。
这样的日子甚是枯燥,秦渊唯一的乐趣便是每隔一段时间与自己的一帮朋友聚个会。
"你们知道么,栖凤阁开分店了!"
"不是吧,它都开这么大了还开分店,岂不是不让其他人做这行生意了?"
这帮朋友也都和秦渊一样是官宦子弟,每次聚到一起玩的也都是雅玩意儿,就连狎妓也是去的青楼,谁要是去了妓院都要被嘲笑一番。这日一群公子哥儿就凑到了京城最好的酒楼里谈论起了京城最好的青楼。
"不是不是,听说这次的分店是专门做小倌儿的。"
"小倌?我对男人可没兴趣!"黄敦玉第一个对这家新开的青楼表示鄙夷。
"小倌我以前也玩过的,我觉得还不错,男人那地方比女人紧多了,要不是宝贝特别灵的人还玩不了呢!"最先打探到新分店的王俊泰则表示十分有兴趣。
"你不就是想吹捧你自己行么!"
"唉,我是说真的,不信你们大家可以去试一试。谁愿意跟我去?"
几个少年公子相互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有人犹豫道:"男人哪有女人温香柔软,没什么意思吧!"
"瑾乔兄,我同你去。"秦渊忽然举起了扇子,他反正难得出来潇洒一回,自然要抓新鲜的玩。
王俊泰顿时大喜,笑道:"果然还是子涵兄最爽快了!可还有其他人报名?"
后来又有一个丁烨辉加入,于是三人行一同踏入了这家刚开张不久的青楼——飞鸾阁。其余几人见了也就跟着去了对面的栖凤阁,这样几个好朋友虽不在同一地,好歹也是在做同一件事——嫖妓。当然他们不知道,后来真正坚守到最后都没进过飞鸾阁的就只有黄敦玉一人而已。
"哟,三位好年轻的俏公子呀,是第一次来飞鸾阁吧!"
飞鸾阁的老鸨是一个自称秋妈妈的中年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与一般青楼老鸨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她手下的那些花娘这会儿都换成了小倌而已。一开始除了王俊泰,其余二人都对这满楼由男子迎客的景象感到诧异。这里除了秋妈妈,的确再看不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即使有些男子作了女子打扮,甚至施了脂粉在脸上,但那低哑的声音与明显比女子壮实的身材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尽管如此,这飞鸾阁的生意却是好得惊人,形形色色的客人络绎不绝。
"秋妈妈,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小倌叫来服侍我们吧!"王俊泰毫不客气的道。
"哟,最好的呀!我们这最好的小倌只单独接客,而且还要看他乐不乐意接呢!奴家看几位公子可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不如让奴家先去给他们知会声,省得他们怠慢了贵客呀!"
王俊泰知道秋妈妈的意思就是要他们几个自报家门,看看他们身份是不是够格见他们的头牌,于是也就大方说出了几人的家世背景。虽说这三人都无官衔,但是在京城官员是不敢随意进青楼的,除去了官儿,这青楼客人中地位最高的自然也就是这些来自官宦世家的贵族子弟了。
秋妈妈听完王俊泰的介绍,二话没说上二楼雅间去了,不一会儿又下来将三人招呼了上去,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摆下酒菜招待了他们。
"三位稍等,咱们飞鸾阁的头牌马上就到!"
秋妈妈一脸神秘的笑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三个人走进屋来。这三人一上前来,这次就连王俊泰也跟着另外两人一起看直了眼。
进来的三人一淡紫一水蓝一素白,皆是气质样貌上等的绝色佳人,与方才他们刚进来时见到的那些小倌几乎是天壤之别。其中着紫衣的那名小倌更是柳眉凤目娇媚无比,几乎让人辨不出男女来,就连身段也似女子一般玲珑纤细。
王俊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把其余两人都吓了一跳,他一手就指了那名紫衣小倌坐到了自己身边,道:"我就说这栖凤阁开的分店差不到哪去,你们看看这美人儿,就是寻常女子也难及他半分啊!"说着便在那小倌滑腻的脸颊上捏了捏,那如丝绒般的触感顿时让他更是满意。
丁烨辉在其他两名小倌中犹豫再三,最后也揽了那个水蓝长衫的明艳美人,剩下的那名相对朴素些的白衣小倌也就主动坐到了秦渊身边。
秦渊倒是从一开始就注意着这个白衣妙人儿,单论姿色这美人儿虽不及另两人,却是素雅清灵得让人莫名心动,尤其左眼眼角下那点细小却鲜明的泪痣,衬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别样的忧郁而多情。虽然多年以后的秦渊已经对这样的男子更多的已是怜惜而少了最初的心动,但是对于当年还很青涩的那个少年,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简单聊开了之后,三位美人都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与专长,紫衣的那个叫凝烟,善抚琴,蓝衣的叫风缘,善吹洞箫,白衣的叫浮萍,善作画。
"凝烟啊,我叫你烟儿可好?一会儿你可要抚琴给本公子听听,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弹得一手好琴。这栖凤阁琴艺最好的琴师婳月的琴声本公子可都是听过的!"
"烟儿自然是比不上婳月姐姐,如此烟儿的琴声怕也是入不得公子的耳了,不弹也罢!"
王俊泰是见惯了风月场合的人,说起话来总是语带调侃,这凝烟显然也是训练过的,才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就能应对自如,王俊泰朗笑着一把拥住凝烟纤细的柔腰,举止的亲昵丝毫不亚于他与相识已久的艺妓婳月。
风缘虽不似凝烟这般会调笑,却始终温婉顺从,替丁烨辉斟酒夹菜,伺候得很是周道。唯有秦渊身边这个叫浮萍的小倌,从进门起就不曾弯嘴笑过,甚至不曾抬眼看过其他几人,始终是低着头。即使如此,秦渊还是很痴迷的看着他,看着浮萍僵硬的坐在自己身边,跟着风缘一起替自己倒酒,他不说话,秦渊便也不说话。那时的几人都以为浮萍是个冷美人,其实后来想想完全不是如此。
酒菜没吃多少,王俊泰和丁烨辉有些迫不及待想让那两名小倌带他们回房歇息,秦渊于是也跟着这白衣美人起身一同去了他的闺房。
"公子请坐!"
"你果然会作画啊!"
秦渊略带新奇的欣赏着墙上挂着的画作,淡淡的桂花香味逸散在这间清雅朴素的屋子里,惬意怡人,倒不像是青楼小倌住的屋子,反像是什么避世文士的别居。秦渊不禁叹息着,这叫浮萍的男子若是跟自己一样是个富家子弟,必定会是个极受人欢迎的才子。
"这都是妈妈花银子刻意栽培的,并不稀奇。"浮萍解释道,生涩的语调仍不难听出他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秦渊于是又转脸看向这清秀人儿,疑惑的问道:"你自小就是青楼的小倌么?"
"是。"
"为何身为男子还要以这样的方式讨生活?"
秦渊的话问得直接,对方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以致后来秦渊每每回想起这个细节,都后悔当时的自己实在太不懂事,说话丝毫没有顾及到他人的感受。
"奴家……是被卖到青楼来的,奴家还未赚到足够的钱替自己赎身。"浮萍小心的回答着秦渊的问题,像是生怕有太多情绪会泄露出来一般。
"哦。"秦渊点点头,对于青楼他也并不陌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一些行规,谁又会让自己的摇钱树轻易飞走呢。
之后秦渊又零散的问了一些关于男馆的事情,浮萍听出秦渊只是因为好奇才来男馆的纨绔子弟,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想来他是极不愿伺候人做那些苟且之事的。之后两人坐在一起还聊起了诗词书画,越聊越是投机,秦渊一时间竟也忘了对方是名小倌。
"正是正是,我也觉得冬泉居士的山水泼墨一流,只可惜世人不懂欣赏!"
"公子若是喜欢,浮萍这里就收有一幅冬泉居士的画作。"
"是么?快拿来我看看!"
浮萍从书案旁的一堆卷轴中拿了一根用红色绳子系好的出来,平展开放在了桌子上,一幅不带任何彩色的写意山水跃然纸上。秦渊顿时欣喜无比,道:"不错不错,这的确是真迹!太妙了!"
"那浮萍不如将此画转手赠与公子吧!"浮萍道。
"这怎么行?"秦渊诧异,冬泉居士的画千金难求一幅,怎么能就这么拱手送人?
"有何不可?这一间小小青楼又如何藏得住冬泉居士纵情山水的豪气,放我这里反而是抹杀了灵性。公子既然也是同好之人,不如让公子收藏来得妥当。"浮萍淡淡笑道。
"你笑了唉!"
秦渊忽然像是看到比那幅画作更珍奇的东西一般,两眼放出惊喜的光彩。浮萍闻言微微一愣,接着却笑得更深了,看得秦渊一阵失神。
"如此,我便收下这幅画了,也算是与浮萍公子交了个朋友,改日秦渊再带自己的画作来请公子评点一番。"
"秦公子客气了!"
接过重新卷好的画,秦渊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公子慢走!"
秦渊要走,想到自己一分钱都没付,正准备伸手拿银票,看到一脸宁和正笑对着自己的浮萍,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拿银票是对这莲一般的人儿的玷污。正犹豫着,只听浮萍道:"公子把钱给妈妈就是了!你我既是朋友,以后就不谈什么买卖交易了。"
"哦,好!"
秦渊用力点过头,憨憨笑了起来,下意识的便拉过浮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浮萍先是一愣,跟着也轻轻回握住了对方的手,温暖的触感在彼此的指间传递开来。秦渊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竟是浮萍这一生都最难忘怀的情景。
(番外一)聚散浮萍(中)
秦府——
"你总算回来了!"
秦渊一回家就被那个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大哥一把拽了过去。秦渊见对方脸色不佳,问道:"怎么,大哥你今天打输了?"
"什么打输了,我今天就没出门!"
"为什么?难不成爹还会逼你读书了?"
"我倒宁可他是逼我读书,那也比陪那个狗屁倒灶的赫连狄好!"
秦渊不解,赫连狄本是武将,按理秦阳应该是最爱与这类人来往才是。
"你不知道啊,那个赫连狄喜欢男人!"秦阳说着一脸吃了苍蝇的嫌恶表情,"今天要不是你出去了,我也不用被爹拉去招呼那个狗屁将军!"
秦渊顿时觉得好笑,自己的丞相爹竟然让亲儿子去招待贵客,怎看都有开妓院的天分啊,嘴上仍是安慰道:"大哥,你一个大男人别跟个黄花闺女似的那么计较,人家赫连将军又没怎么着你。"
"他要敢怎么着我我先把他给废了!"
秦阳说得愤慨,秦渊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赫连狄是什么人他清楚得很,不然他这个丞相老爹也不会拉着自己的儿子去与他打交道。
"大哥,我猜爹可能想把你送到军队里去。"
"什么?让我从军么?"
秦阳闻言先是惊异,跟着是惊喜,接着又有些伤感,脑子里在想什么几乎全都写到了脸上。秦渊于是又道:"这不是大哥一直的梦想么?放心吧,家里有我照顾着,我会好好孝顺爹娘的。"
"嗯!"秦阳这才又重新露出了笑脸,随即又一脸惶恐的道,"爹该不会是让我当那个赫连狄的部下吧?那我宁可不去了!"
"你想要当赫连将军的副手只怕时日还尚早,充其量只是个小队队长吧!还是等你混出个校尉来了再说这些吧!"秦渊拍着秦阳的肩安慰着。
"也是,那我去练练枪法,将来好上阵杀敌!"
秦阳说着就乐颠颠的跑开了。秦渊心道:上阵杀敌?爹会让你去杀敌,娘不把爹杀了才怪。想着还是不要打破大哥的美梦的好,秦渊握紧自己手中的画卷一番径直回自己房里去了。
自那日飞鸾阁一见之后,秦渊便一直对浮萍念念不忘,几日都窝在书房里倾心作画,想着要将这清雅美人画于纸上,改日再送去好博佳人一笑。只是他越画越发觉,浮萍的美是画不出来的,或者说光是一幅画不足以展现他所有的美,他能画出他的容貌身形,甚至能画出他那绝艳的笑容,却画不出他温软宁和的声音,画不出指尖暖暖的温度,画不出他的躯体之后深藏着的那颗灵魂。
好几次秦渊都打算弃笔不画了,可是又一想不管自己画得如何,那温雅之人必然都会欣然接受,他也只是想再看到对自己绽开笑颜罢了。于是终于又画了近半个月功夫完成了一幅工笔丹青,然后便兴冲冲的再次去了飞鸾阁。
"哟,秦公子,您又来啦!"
"浮萍呢?"
秦渊也不等秋妈妈招呼,急着就要上楼去找浮萍,秋妈妈急忙拉住他道:"呃,秦公子啊,浮萍他今日接了别的客人,您不妨叫上回的风缘吧!"
"接客?"
秦渊一想到有人将浮萍压在身下做那苟且之事就便觉得一阵无名怒火,径自便往浮萍的房间跑去,秋妈妈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只得大呼着"公子留步""公子使不得"。
豪不客气的推开了浮萍并未上锁的房门,不意外的就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猥琐男人正搂着那素衣美人一脸欲仙欲死的神情。背对着房门的那人显然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跨坐在那男人双腿上一上一下的律动着自己的身子,衣衫并未褪尽却也看得到那白玉双臀间男人丑陋的褐色东西,一下一下被吞入那具美丽的躯体中,撩人的叹息声不时的传入到旁人的耳朵里。
秦渊顿时捏紧了手中的卷轴,浓烈的杀意浸透了自己汗湿的手心。
"胡大人,好雅兴啊!"
洪亮却压抑的一声招呼,吓得那正在云端的男人急忙推开了身上的美人,急急起身提上了自己的裤子。被推倒在地的浮萍见了站在门外的秦渊,急忙将自己身上袍子又拉上来一些遮住了那些羞于见人的部位。只是那人并未正眼瞧他一下,只是冷冷的盯着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浮萍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难堪,自己本就是个任人玩弄的男娼,竟会害怕被人看到自己肮脏的一面,可笑!于是暗暗嘲笑着自己,也没有站起身来,他只希望那人从此都不再看自己一眼,也好断了自己对那人的荒诞念想。
"这、这不是丞相家的二公子么,您……您原来也好这口子啊!"
那猥琐男人朝着秦渊谄笑着,讨饶的神情再明显不过,秦渊只是冷着脸道:"我听说为官者是不可以来青楼狎妓的,胡大人这官是不是当腻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别把这事儿说出去,小人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再也不来了!"
那男人几番哀求,秦渊也不为所动,他恨不得当场就扒了这人的皮,最后还是忍耐再三,道:"今天的事也就算了,不过胡大人,您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飞鸾阁了,否则说不定我们会经常碰见的!"
"哎,是是是!以后再也不来了!别说飞鸾阁,什么阁我都不来了!那我先告辞了!"
听到秦渊说算了,男人也不敢多留,灰溜溜的就冲出门去了,把刚追过来的秋妈妈都差点撞得人仰马翻。秋妈妈叫也叫不住他,估计是出事了,急急忙忙又往这边里赶了过来。
"秦公子,您这是……"
秋妈妈想问清原委,见秦渊一脸阴沉的样子又不敢上前开罪,只得悻悻的站在一边瞪了浮萍一眼,示意他把事情摆平。
浮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了拉凌乱的衣衫走到秦渊跟前,勉强自己扯出一副笑脸,道:"秦公子,您……要不要进屋坐坐?"
秦渊登时更觉恼怒,他想见到他笑,却不是这般低贱狼狈的模样!如果他方才闯进来见到的是自己的那些朋友,或许尚且可以忍受,可是他见到的竟是那样一个龌龊下等的老男人,这又怎会是一个青楼艺妓会去接待的客人!眼前这人分明不过是个寻常娼妓,是个人尽可夫连一般青楼女子都不及的肮脏男人!
一时间浮萍在秦渊脑海中那的清雅美人形象也荡然无存。秦渊想着自己竟然还和他交朋友,还兴冲冲的跑来送画给他,越想越气,最后怒道:"秋妈妈,我记得上次让你叫来的是你们飞鸾阁的头牌,这样的货色也算是头牌么!"
听到这番话的浮萍明显浑身一颤,却也不辩解什么,只是笑得更凄凉了些,看在秦渊眼里却只觉心头一痛,仿佛他又找回了那日那个与他把酒畅谈的优雅公子。即使此刻的他看起来如此不堪,却仍遮不住那由内而发无法用画笔勾勒的淡雅气质。
秦渊有些迷惑了,难道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人了么?明明对方只是个低等男娼,自己竟然会觉得不忍,会为他感到心疼。
"秦公子啊,上次奴家为几位公子叫的有两个确实是这里的红牌,但是也就只有那两个得空啊,奴家就只好让浮萍过来凑个数了。浮萍他自己没对您说清楚么?"秋妈妈一边讨好的解释着,一边还不忘用怨毒的目光瞪着浮萍,"他呀,也是当年的红牌,怕是公子待他太好他才一时得意忘了自己的身份吧!秦公子放心,奴家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他!"
"出去!"秦渊忽然道。
"什么?"
"我让你出去!他既然不是什么红牌,本公子想怎么样都可以吧!"
"哎呀,当然当然!奴家这就走!"
秋妈妈见秦渊对人家还有些意思,自然高兴还来不及,走了一个客人总算又顶上一个,心想着这红牌果然是红牌,过了气也懂得勾引人,于是欢欢喜喜的帮两人带上房门离开了。
秦渊仍然没正眼看浮萍,只是将手中画卷重重的扔在了桌子上,自己则径自坐到了那床上,沉声道:"你刚才怎么服侍那个老东西的,现在再好好服侍本公子一遍!"
浮萍愣了愣,跟着默默的走到了秦渊跟前跪下身来,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腰带,秦渊倏地抓住那双纤长玉手,力道大得浮萍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刚才可没见那老家伙有脱衣服。怎么你还指望本公子会抱你不成,我可没有逛妓院的嗜好!"
秦渊依旧冷言冷语的故意拿话刺他,浮萍仍是沉默,伸出去的双手又缓缓移至对方的衣摆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怎么,不情愿?刚才看你不是伺候得挺好的么?难道本公子还比不上那个下流无耻的老东西?"
秦渊其实并不是反感嫖娼这种事情,他却对刚才那个男人无法释怀,又或许他对任何一个碰过眼前这人的男人都不能释怀,哪怕是自己的那帮朋友。在他心里,浮萍该是一尘不染的,即使出身低微,却懂得洁身自好,而不是如今天这般可以任人蹂躏践踏。这人毁了他心中的美好,他最不能释怀的,便是眼前这人!
浮萍终于还是拉下了秦渊的裤头,掏出对方那早已挺立的昂扬,缓缓纳入了自己口中。秦渊低下意识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隆,看着对方卖力的吞吐着自己的欲望,心里更是憎恨,憎恨自己终于也成了玷污他的人,憎恨自己的初次恋情竟是如此的污秽!
于是扯过对方的身子将他压在床上,撩开对方的衣袍就将自己的欲望送了进去,发泄似的奋力抽
插起来。浮萍被那粗暴的硕大东西顶得生疼,却仍是紧闭着双唇不发出声音,双臂却主动攀上了对方的身体……
不知道宣泄了多少次,秦渊像是终于从疯狂的欲望中清醒了过来,这才惊恐的发现身下之人早已昏了过去,白皙的股间流出了红白相间的液体。秦渊顿时慌了神,踉踉跄跄的退到了门边,像是不敢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那野兽般的行径竟是自己所为。于是他又一次做出了多年后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逃了。
没过多久秋妈妈便数着银票进了浮萍的房间,她没料到丞相家的公子出手竟这么阔气,还想来问问浮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人迷成了那样,结果就见浮萍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躺在了床上,染在白色衣服上的殷红血迹清晰可见。
秋妈妈方才还一脸的春风得意,这下子全都被收了回去,改成了一脸埋怨,叹道:"看来这银票还得抽两张出来看大夫了!"
(番外一)聚散浮萍(下)
秦渊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中,有人叫他也没听见,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回来就坐到了书案前发愣,开始懊悔自己的荒唐的举动。
自己明明知道他不是自愿的,明明知道那些都是破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偏偏却像个小孩子般把所有的怒气都出在了他身上!一想到浮萍那日的凄婉笑容秦渊就更觉悔恨,不自觉的将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看不到那令人心痛的笑容一般。
一连好几日,秦渊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别人叫也是半天都不搭理,秦夫人以为儿子是生病了,特意找了大夫来。大夫说秦渊只是身子有些虚,吃几服药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就没事了,秦夫人也因此不准秦馥再逼着儿子整日读书。
这日秦阳来找自己的弟弟,见他又在书案前发呆,不由得叹了口气,叫了好几声秦渊才缓缓回过神来,"是大哥啊,有事?"
"我来跟你说,我马上就要去参军了,本想要你好好照顾爹娘,看你这个样子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啊!"
"大哥,你说,如果你把一个人伤害得很深,要怎么才能取得他的原谅?"
秦渊并没有听到秦阳对自己说的话,只是自顾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哦,你原来是害了相思病啊!是不是看上的哪个姑娘不理你了?"
秦阳顿时替弟弟松了口气,想着秦渊只不过是为了些小小儿女私情伤脑筋,过些日子便会好起来。
"那假如……是朋友呢?"秦渊仍是呆呆的问道,他并不期许秦阳真的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随意找个人倾诉一下。
"我觉得吧,不管你伤害了对方有多深,总之去道歉去补偿就是了,总比坐在这里瞎想的强。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迟早有一天人家会原谅你的……"
秦阳话未说完,秦渊忽然眼睛一亮,起身就跑出门去了。
秋妈妈见秦渊又来了,自然笑得是合不拢嘴,一见他就开口道:"秦公子可是来见浮萍?浮萍今日没客。自从公子上次您走了之后他都好长时间接不了客人呢,奴家都快倒贴他了……"
秦渊没听完秋妈妈的话,只听得浮萍因为自己修养了好些日子就已经心疼不已,抬步便朝浮萍的小居跑了去。
"浮萍!"
依旧是那么急切无礼的推开了人家的房门,就见那一袭白衣的素雅人儿正端坐在桌子边品茶,依旧那么美好,一如初见时那般。秦渊几乎要奔过去将那人搂在怀里,只是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对他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又觉得没有脸面。
"秦公子?"
浮萍似乎也很是诧异,刚起身想去迎接,又像想起了什么,停步站在了原地,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少年公子,温婉的目光中没有委屈,亦没有怨恨。
"我……"秦渊走上前去,又一次拉过了对方的手,显得有些急切道,"对不起,上次是我……我一时糊涂,气昏了头!我知道一声对不起不足以弥补什么,但是我会……"
秦渊话未说完,自己的唇就被那只漂亮修长的手轻轻堵住了,只见那人的脸上漾出一丝柔柔的浅笑,仿若一朵悄然盛开的白莲,无声,却美好,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更胜言语的柔和波光。秦渊不觉的痴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公子的画,浮萍已经看过了!"浮萍忽然幽幽的道,原本仰起的脸又微微低了下去,带着病态苍白的面颊上悄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公子的心意,浮萍也已明了。只可惜浮萍并不是公子想象的那样……"
"不,你和我想的就是一样的!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那么误会你!我其实什么都明白,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秦渊知道浮萍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浮萍仍是摇了摇头,"是浮萍不好,故意对公子隐瞒了事实!正如公子所说,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卑贱男娼罢了!"
"不,你不是!"秦渊心疼的将这瓷器般脆弱的人儿紧紧揽入了怀中,不愿再听到他说那些作践自己的话语,"我知道你不是!我那日的话只是气话罢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秦公子……"
浮萍有些讶异,更多的却是心动,其实早在二人初次见面时自己就已经心动了,那么一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让人如何不喜爱呢?只是他没料到这个少年会再回来找自己,所以他才会自私的想要给对方留一个也许还算干净的印象,幻想着哪一日这个少年也会偶尔想起自己……
"唤我子涵吧,我们……还是朋友还是知己,是么?"
秦渊有些不确定又拉开怀中的人,紧张的看着对方的神情。浮萍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便舒展开眉眼,轻轻唤了一声"子涵"。
秦渊又一次开心的将对方拉入了自己怀中,满意的汲取着那柔软发丝间的淡淡香味,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开始不自觉的蠢动起来。
秦渊还虽然不齿自己那次的兽行,却一直难以忘怀对方那柔软紧致的身子给自己带来的销魂快乐,正如王俊泰所说,男人的那个地方比女人更难以打开,却也能带来更多征服的满足感。秦渊不止一次回想起那日交欢的情景,他对他有欲望,却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报复,而是自己根本就是深爱着对方无法自拔,所以那日他才会动怒,才会做出那么失控的事。他想独占他,想让他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浮萍似乎也察觉到对方那顶在自己小腹的坚硬,不由得有些羞赧,于是微微推开了秦渊,"你……还想要我这副身子么?"
"对不起,我……"秦渊也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暗骂自己下流。
"是人都会有这样的欲望,"浮萍柔声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浮萍的身子脏……"
后面的话都已经被秦渊吞入了腹中。那吻是如此的热烈如此的霸道,像是要在对方的唇上烙下烙印一般。他从未这般急切和饥渴的想要去拥抱一个人,想要得到他的所有,可是这感觉是如此美妙,让人恨不得就在这一刻老去,不再有分离的到来。
=================================此段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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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互诉衷肠之后,秦渊几乎每日都要去飞鸾阁见浮萍。秦馥见自己的儿子气色日益好转,自然也就容不得他再整日往外跑。秦渊怕父亲知道自己去了青楼,也不得不有所收敛,加上自己去飞鸾阁的开销太大,很多时候都是浮萍拿自己的私房钱在替他垫着,秦渊自然不忍。二人于是只得改在每次沐休秦馥陪着秦夫人出门的日子匆匆见上一面。
秋妈妈为此大为不满,浮萍的身价毕竟不抵那些可以随意挑选客人的红牌小倌,只让一个客人专宠她自然是赚不了大钱,几次三番的逼他再接其他客人。秦渊起先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每次见面都是相思难熬的急切索要着对方的身体。
浮萍也刻意隐瞒了秦渊,仍是勉强着自己尽力满足着对方的需求,他知道秦渊不会再因此嫌弃自己,然而他不想让心爱的人再为自己为难,只是选择自己来默默的承受。他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哪一天,但是只要在这之前,他都希望他爱的那人快乐。
"秦公子啊,今日浮萍怕是伺候不了您了!"
"为什么?他怎么了?"
"呃……他,他身子不舒服,怕是染了风寒!您还是不要去看他了!"
秋妈妈知道依秦渊的脾气要是知道浮萍在接其他客人,定然会想上次一样跑去闹事,自然不敢说实话。
"他病了我就更要去看他了!"秦渊不理秋妈妈的劝阻,说着就要去找浮萍。秋妈妈见势忙拉住他哀求道:"我的小祖宗哎!今儿个你可真不能去捣乱啊!"
秦渊听出秋妈妈话中的弦外之音,更是急着要去见人,秋妈妈忙道:"秦公子,这次来的可是位将军,你我都得罪不起啊!"
"哼!哪个将军竟敢这么大胆来青楼晃,本公子倒要去看看!"说完一把推开秋妈妈就快步朝浮萍的小居走去,心里总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未走到房门口,秦渊就清晰的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声音,只是却不像是与自己欢爱时的那般柔媚,那声音分明是在哀鸣!秦渊急忙跑过去冲进了屋子里,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奶奶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扰本大爷的雅兴!"
里间传来一声粗吼。秦渊听出那竟是赫连狄的声音,二话不说的走了进去,果然就见一个黝黑健壮的男子正压在一丝不 挂的浮萍身上,胯间的巨大上还带着刺目的血迹。
"原来是秦二公子!"
赫连狄大笑一声走下床来,秦渊于是也来不及审视床上那人的情形,忙对着赫连狄笑道:"赫连将军,原来您也有这嗜好么!"
"怎么秦二公子也有么?"
"是啊!不知我的这位相好可有将将军伺候得舒服?"
赫连狄闻言愣了愣,跟着笑道:"原来这美人儿是秦二公子的相好啊,公子果然是好眼光啊!"
"不敢不敢!其实在下的这位相好这几日身子一直不适,让他伺候将军怕是会拂了将军的兴致,将军不妨再让秋妈妈介绍个身子更硬朗些的小倌来伺候您!"
秦渊好言相劝着,赫连狄到底不是那日那等芝麻小官,平日里连自己的丞相爹都要忌他三分,如今也不知这人会卖自己几分面子。
赫连狄似是有所犹豫的迟疑了片刻,最后道:"好,既然是秦二公子的相好,本将军也就卖你个人情。"说完便随意套上自己的衣物出去了。
秦渊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凑到床边抱起了那已是遍体鳞伤的人儿,查探着他身上的伤势。
"萍儿,你怎么样了?你不是告诉我除了我不会再接其他客人么?是不是秋妈妈又逼你了?"
浮萍虚弱的摇了摇头,好半晌才艰涩的开口道:"子涵,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快受不住了……"
秦渊听得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助与凄楚,顿时心痛欲裂,却也只能心疼的将人搂入怀中,任对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带他离开?自己从来没想过,他以为他们只要能常常见面常常相守就可以了,他也从来不知道另一方为此所受到的痛苦以及付出的代价有多沉重。
"我……我会跟秋妈妈说,不会让她再逼你的!"
秦渊只能怯懦的回应着,他不可能带他走,他甚至都不曾向其他任何人说起过他,在他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腾出过一个位置来给他。
浮萍的沉默让秦渊更加心虚,他只得安慰道:"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说完便起身要走。浮萍忽然叫住他,秦渊犹豫了半晌才回过身来,眼神闪烁的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浮萍说着又绽开了秦渊最爱的笑容,两行泛着银光的泪水悄无声息的划过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那一瞬间秦渊竟感到了些许轻松,他以为那笑容是原谅,却没看到那泪水后深藏的绝望。
梦里不知道有多少次,秦渊都回到了这个情景中,重新坐在了浮萍身边,拉着他的手坚定的道:"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可惜那只是梦,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了,他不知道,这一别,竟会是永远!
几日后,秦渊从丁烨辉那里听到了浮萍自尽的消息,跟着秦馥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儿子去了男馆的事情,不久秦渊的大哥也离开家门去了军队。就在那个时段里似乎同时发生了许多事情,秦渊都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大病了一场,从此便成了飞鸾阁的常客,也不再不避忌世人的目光,甚至不再顾及父亲的苛责母亲的哭泣,只是像个登徒浪子一般到处流连于风花雪月的场所中。
偶尔,秦渊会打开一幅有些年月的画来,画中是一片素雅的白莲,在莲的簇拥中正站着一名穿着白衣的美丽男子,男子脸上挂着春风般和煦的淡淡笑容。
第十四章 君臣对话
"秦爱卿,朕看得出来九皇叔很喜欢你。"
明颢忽然那么来了一句,秦渊一时都没反应得过来,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点头?太自负。摇头?昨天大家都看见了。
明颢又接着道:"爱卿知道朕的父皇为何要让九皇叔当摄政王么?"
"呃,臣不知。"
秦渊想着自己如果没记错,这还是小皇帝第一次跟自己说起有关朝政的事情。
"你猜呢?"
明颢偏过小脑袋,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睨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秦渊。有那么一瞬间,秦渊竟觉得这小娃娃与明彦十分相似,同样的漂亮精致,也同样的桀骜威严。
"臣以为,先帝应该是觉得端贤王爷是众王中最有能力辅佐皇上的人吧?"
秦渊从来不了解皇室之事,也只能按常理推测着,众王中除了有两个藩王势力还算大,亲王中就只有明彦足以与何窅抗衡,比起藩王,先帝自然应该会更相信亲王。
明颢却摇了摇头,"先帝只有朕一个儿子,可是朕年纪尚小不能亲政,何太师又权倾朝野难以牵制,所以父皇原是想将皇位传给其中一位亲王的。"
秦渊讶异,他从不知道先帝原来还有过这样的打算。
"父皇本来就是想将皇位传给九皇叔的,九皇叔不肯,父皇就逼他当摄政王,让他一直守护朕直到朕能亲政为止。"
"原来如此。"
"爱卿不问九皇叔为何不肯即位么?"明颢又问。
秦渊以为小皇帝是把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也就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为什么?"
这些事情显然是连自己的丞相爹不知道的内情。都说这宫中的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如今小皇帝主动跟自己说起,自然也不能找借口不听,索性就听个明白。
"九皇叔不喜欢朝政,所以他总是把自己弄到很远的地方去打仗,极少回宫,也极少与其他人有什么交集。其他人都以为九皇叔是个冷酷没有感情的人,但朕知道他不是,父皇也知道。"
明颢的声音虽然还是像个小孩子一般稚气,然而语调却已经沉稳得不输给任何一个成年人。一时间秦渊也忘记了自己与小皇帝的年龄差,只觉得这是一场严肃的君臣对话。
"其实皇上也和先帝一样对王爷十分信任吧?"
"嗯,朕喜欢九皇叔,"明颢很笃定的道,跟着又撅了撅小嘴,"虽然他有时候很严厉。"
看到小皇帝难得露出了与自己年纪相符的无奈神情,秦渊几乎可以想象,明彦若是严厉起来大概谁看到都会害怕吧。秦渊不禁又有些得意,这个在外人看来既冷酷又严厉的王爷却被自己看到过他最风情无限的样子,谁又能够想象到那人躺在自己身下呻吟时会是那样一番香艳无比的绝美春景呢。
想着想着,秦渊就感到自己的下面不安分了,后悔自己没在那人走之前跟他好好缠绵一番,如今人家外出打仗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回得来,可谓相思无边了。
"王爷对皇上的严厉也是为了皇上好。"
"朕知道。朕其实也挺喜欢秦爱卿的。"小皇帝说着忽然朝秦渊粲然一笑,"以后等朕亲政了,秦子涵你一定也要像秦丞相那样全心全意的辅佐朕,可不许有二心!"
明颢这番话明摆了是要笼络秦渊,为日后的自己培养势力,秦渊闻言非但没有觉得为难,反而欣然接受道:"蒙皇上恩宠,臣一定尽心为皇上效力,为百姓牟福!"
其实他自己也挺喜欢这个小皇帝的,秦渊心想着,也不知是这些许日子相处处出来的感情还是自己真的被明颢的帝王之气征服了,总之他生平头一遭有了要入仕途的念头。
然而小皇帝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让秦渊有些咋舌了。
"你以后也要好好待朕的皇叔。"
这个"好好待"该是个什么概念呢?秦渊一时也不确定明颢的心思,也没敢随意应承下来,只道:"摄政王与微臣既是同朝为官,又都是一心辅佐皇上,臣自然会……"
"朕不是这个意思,"明颢忽然皱着小脸打断了秦渊的话,"子涵以为朕小就不懂情爱为何物么?昨日你与九皇叔在宫门前当众拥吻惜别,这说明你们彼此钟情互相爱慕,朕是不希望你有负皇叔。"
小皇帝解释完毕,秦渊这下汗颜了,这不跟指婚差不多么,自己虽然也的确是喜欢明彦,却并未想过真的要与他长相厮守,他很了解自己是个心性闲散不定的人,难得对一个人全心全意,而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不可能像寻常儿女那样遇上什么事拌个嘴吵个架就完事,尤其明彦又是个凡事都很苛刻的人,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会长久的样子,这事若是要应下来自己肯定是做不到。
"只要王爷的心意不变,臣也一定倾心相待,绝不辜负王爷的一片真情。"
思来想去,秦渊只能等着明彦先放手,他相信这段时间不会要得太久,自己不过刚好是明彦情窦初开的对象而已,日后还有的是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在等着他。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明颢忽然又加重语气的补了一句,像是已经料到了日后会发生的事情一般,听得秦渊莫名的一阵心虚。
后来的事实证明,明颢不仅在政治上是一位有远见的明君,就是在这些儿女私情的小细节上同样是个明察秋毫的情圣级人物,秦渊也才知道明颢当初说这番话分明就是逼着自己要为明彦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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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国边境,鹿趯城——
明彦领着七万大军抵达大夜,驻扎在鹿趯城十里开外的高地上,信使已经先一步将天子要求收回西陵侯封地的讯息送达大夜国内,只等着大夜国反馈。
"报——大夜国信使到!"
"带进来。"
明彦已经在与几位副将讨论攻城策略,大夜国信使才姗姗赶来,来人还是个模样猥琐的黑瘦中年男子,这人刚一进营帐几乎就遭到了众人嫌恶的目光。
"说,你们大夜国怎么打算的。"明彦开门见山的道,此时脸上并未戴着那张饕餮面具。
那信使显然很吃惊,不想这军将之中竟还有如此容貌非凡之人。此人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很快又从对方明显高出其他人的冷峻气焰猜到,此人便是此次敌营的主帅,那位传说中残暴无比的黑罗刹军团首领明彦。
"回摄政王,西陵侯薨谢不足百日,侯爷生前又未尚未立下遗嘱,所以大夜至今还未确立接任侯爷的继位者,国中事物也暂无人能全全作主,还望皇上和王爷能多宽限些时日,等……"
信使话未说完,明彦挥手打断道:"大夜国封地本就是我大武的疆土,皇上何时想收回难道还需等你西陵侯点头不成?"
信使略略语塞,旋即又道:"小人并非这意思,只是如今大夜无人作主,皇上突然想收回封地,只怕大夜国百姓会惶恐不安啊!毕竟这一百多年以来大夜国的居民都已经习惯了西陵侯的恩宠泽被,皇上若是就这么派另外的人来接管大夜国国境,这些受过西陵侯几代恩惠的大夜子民们只怕会心有不服。"
"你倒是会说。"明彦冷笑了一声,暗红眸子里透出的冷冽视线让那信使不由得有些胆怯,"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把地还回来了?本王倒想看看你们的西陵侯究竟有多受百姓拥戴。"
话落,信使更觉得一阵压抑,顿时明了此次的天子对大夜是势在必得,任自己怎么游说都是白费唇舌,于是悄悄的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营帐内一名三十来岁的年轻军官身上。
"王爷,末将以为此人说得也有理,"那名军官果然起身出言劝阻,"我们何不等西陵侯的继承人选出,让新一任西陵侯心甘情愿将封地归还呢?这样大夜国的百姓也就不会有再有异议。毕竟民心比封地来得重要啊。"
这人正是何太师之子何冠楼。
明彦只冷冷瞥了何冠楼一眼,道:"何将军就这么有信心,以为新的西陵侯会愿意将自己家统治了一百多年的国家拱手送人?"
"若是不愿意,我们再出兵攻打不迟啊!现在出兵不仅是趁人之危,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到时不止大夜国子民,只怕天下百姓都不会苟同王爷此举。"
"何将军何时关心起天下百姓的想法了?你知道百姓心中是怎么想的么?"明彦仍是语气冰冷,没有正眼去看何冠楼。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冠楼对明彦倨傲的态度也有些不快。
"意思就是这仗本王打定了!"明彦忽然将脸转向何冠楼,凌厉的眼神令何冠楼顿时畏缩了下来,"你以为本王带这么多人马过来是来演戏闹着玩的?"
何冠楼于是不再出声,只得给了那信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
明彦早就将这二人的暗中交流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道:"两国相战素来都不斩来使,不过本王没那么讲礼讲原则,既然你我是敌人本王也就不会对你仁慈。念在阁下也是个治国良才,你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或者,归顺!"
那信使闻言登时使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地来,战战兢兢的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夜国内乱不断,西陵侯子嗣中又无贤明,小人自当愿意归顺天子。小人刚才说的那些冒犯话也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日后定当竭力为大武为王爷效忠。"
明彦一把扶起信使,嘴角一弯,笑道:"骆先生快莫多礼!久闻先生大名,皇上如今正需要有先生这样的贤才辅佐,日后皇上亲政还有赖先生多提点才是。"
骆回当即更是惊讶不已,好半晌才愣愣的道:"王爷……认得我?"
第十五章 鏖战开始
"大夜第一谋士骆子归骆先生,本王又怎会不认得?"
明彦其实早些年就微服来过大夜,也见过当时陪西陵侯出巡的骆回。那几年大夜国国力的迅速增长几乎都是因为骆回制定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起的效果,明彦原本想趁那个时机将骆回暗杀,然而他也发现西陵侯的子女都是一些娇生惯养的无能之辈,西陵侯一死,骆回的那些政策必定再难继续施行,于是便打算等待时机将此人收为己用。而今日正是时机成熟之时。
"王爷果然是非凡之人,骆回佩服!"
骆回也收起了方才的一副怯弱模样,落落大方的向明彦拱手表示钦佩。
明彦于是唤道:"韩琰!"
"属下在!"营帐内另一名着黑色铠甲的男子立刻起身应答。叫韩琰的男子二十来岁光景,肤色黝黑,面容精干,对明彦似是十分的恭敬忠心,身上的黑色铠甲说明了他属于黑罗刹军团的身份。
"你带着本王的令牌即刻回京,让何太师调齐五万精兵五天之内赶到鹿趯城。"
"得令!"
明彦将令牌扔给韩琰,韩琰当即起身出了营帐,骑着快马飞奔离开了。明彦这才又转脸对骆回道:"既然大夜不降,当是做好完全准备了?"
虽然早就派人去刺探过军情,总还是内部的人知道得更详细。
骆回道:"鹿趯城内的确埋好了伏兵,王爷切不可冒然攻城。"
"王爷,此人这么快就倒戈相向了,他的话不可轻信啊!"何冠楼又道。
"何将军不懂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明彦还是耐心的搭了何冠楼腔,然后将骆回叫到了一起讨论攻城战略。
何冠楼不甘的咬了咬牙关,转而又对令一名主将赫连狄道:"赫连将军,你难道就不担心么?万一我们误中了敌人的奸计,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赫连狄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何冠楼会跟自己搭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明彦——明彦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色。赫连狄只得又对着何冠楼讨好的笑道:"何将军,我跟着王爷也一起打过不少仗了,我相信王爷的判断不会错的。"
连赫连狄也明显站到了明彦一边,何冠楼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说话的余地,之后商讨战略时索性也不再没吭声,明彦也不问他什么,打一开始双方的利益就不同,说了也是白说。
"要攻鹿趯,需在三日内拿下。大夜的援军最快三日后便可赶到。"
"现在城内伏有多少兵马?"
"不多,暂时只赶到了三万。但都是大夜最好的精骑兵,要硬攻恐不容易拿下。"
"骆先生可有什么好的破敌之计?"
明彦让骆回出谋献策,骆回忍不住又看了一旁何冠楼一眼。那何冠楼早就在一旁怒目而视只等着骆回看过来了。明彦也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们俩一眼,仍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骆回的回答。
"呃,此次城中主帅是在下旧识贺惊风贺将军,不妨就让在下去与贺将军交涉下,看我能否说服他让他投诚。"
"不必了,贺惊风是什么人本王清楚得很。"骆回刚提出建议就被明彦否决了,"贺家几代都对西陵侯忠心耿耿,贺惊风更是个响当当的铁血人物,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投诚的,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骆回闻言顿时既是失色又是惊叹的看了明彦一眼,旋即又把目光转向何冠楼,显然没料到明彦对大夜国的情况如此的了若指掌。
"骆先生可还有其他好的计策?"明彦又再次问向骆回,眼睛仍然只是盯着条案上的军事地图。
骆回只觉自己背上冷汗涔涔,方才自己故意使出的缓兵之计已被明彦看破,对方却还是再次征求自己的意见,显然是在给自己最后表示诚意的机会。骆回暗自思忖着,明彦如此不动声色的对自己恩威并用,实在使自己也不得不为对方的气度与睿智折服。
"既然如此,也只能硬取了。"骆回也不再虚与委蛇,枯瘦的长指放到了地图上,"我们现在是在鹿趯城东门外,而城内的兵力主要分布在南北两翼,只等着我军攻入城内他们便可从两翼包抄形成夹攻之势。如今我们只要声东击西先在东门外虚张声势,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暗派一支精锐部队去偷袭地势较陡的北门,到时守在城南的兵力必然北去相救,这时我们再派主力趁虚而入攻进地势平坦的南门,定能一举攻破。"
"妙计!"赫连狄已经听得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提着大刀上沙场。
明彦也微微颔首,"那就照骆先生的意思行事吧。"
分配任务时,明彦还是将偷袭北门的任务交给了何冠楼,毕竟有两万兵马都是何冠楼的亲兵,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一定的作用,剩下进攻南门的任务就交给了赫连狄,明彦自己则留在东门与贺惊风唱戏。
"明日一早出战,各位将军今晚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会议结束,其他人都各就各位去了。明彦也吩咐了人好好招待骆回,然而人刚一出明彦的营帐骆回就被何冠楼拽入了自己的帐篷内。
"骆回,你什么意思?"
"何将军,您也看到了,骆某这不也是迫不得已的么?我在还要留下自己这条小命才能继续替您和太师办事啊。"
骆回知道自己虽然归顺了大武,却还是要小心应对何冠楼,毕竟在大武为官同样要看何窅的脸色行事。
"那你方才为何要把军情透露给摄政王?"
何冠楼对骆回在明彦面前表现出来的顺从很是不满。
"将军大人啊,小人现在人都在你们营中,我要是给了假情报,还不是一样要死。"
"哼,你就只知道自己小命要紧!枉费西陵侯当初那么宠信你!"
何冠楼这句话倒是说中了骆回的痛处,骆回对已故的西陵侯的确心有愧疚,只是西陵侯的子嗣个个都恃宠而骄且胸无大志,国中大小事务都被西陵妃夏氏把持,大权旁落,自己又遭到外戚的百般排挤,如今东窗事发了才又被调出来任用,骆回对现下的大夜国可谓失望之极。
"何将军教训的是,还望将军能在太师面前为骆回说几句好坏,别让他老人家怪罪才是。骆回也只不过是想讨一条生路。"
"你的事情我自然会跟我爹说,至于他会怎么处置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本将不会帮你说情的!"
骆回倒并不担心何窅会对自己如何,因为自己尚对何窅有利用价值,真正让他忧虑的反而是摄政王。过去都只听闻人说天朝的端贤亲王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武将,却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政治才能如何,此次从自己与明彦的接触来看,骆回却是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个摄政王的实力,对方的威严,气度,以及英明果决的智慧,无不昭显着他是一个真正可怕的王者。
触怒王者显然是不明智的抉择,骆回心想着,自己最难的就是要在何窅与明彦之间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平衡点。
翌日一早,七万大军列队整装待发,各路将领都只等主帅一声令下,明彦此时也已戴上饕餮面具骑上自己的黑色战马准备起程。忽然一名官职较低的年轻军官慌慌张张跑来过来上报道:"禀主帅,何将军忽然患上急症,腹泻不止,恐怕……无法出战了!还请主帅明示!"
庞大的队伍中顿时响起了一些细微的骚动。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尽早禀报?"
冰冷的声音自两瓣鲜艳的美唇中溢出,那上前禀事的军官只觉背脊一凉,嗫嚅道:"将……将军是今早突发急症,末将也是刚刚……刚刚才得知。"
"那延误军机扰乱军心的罪该是由你来担还是你的将军来担呢?"
"这……主帅,饶、饶过末将这一回吧!"
那军官自然知道不可能把罪责推到何冠楼身上,却也听闻过黑罗刹军团的苛严军纪,只得跪地乞求那修罗一般的男人能网开一面。
"噌"的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声响滑过,军官的头颅已经离开身体滚落在地。头颅上的神情仍然和生前最后一刻一般,除了恐惧似乎并未感到痛楚,跪在地上失去首级的躯体从断口处不断喷涌出汩汩的液体,好一会儿才倒了下去。
在场的除了黑罗刹军团,其余人都被明彦此举深深震慑,有人甚至都未注意到他拔刀的动作,只看到他手中那把不知何时出鞘的马刀上已经染满了鲜红。
方才的骚动已完全平息了下来,有些涣散的军心似乎又随着众人的视线重新凝聚在那把带血的马刀上。跟着便有一名年轻将领从黑罗刹骑兵中走出来,"主帅,属下愿意暂代何将军一职完成此次任务!"
明彦颔首,那名将领立刻调转马头朝何冠楼那方的军队跑去。出战前的小插曲就此结束,七万大军分三路先后出发直逼鹿趯城下。
驻守鹿趯城东门的哨兵最先发现了浩荡来袭的天朝大军,一番通传过后,一名将军模样着青铜铠甲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城楼的墩台之上,城楼上的弓箭手们也都各就其位守在了垛墙后,拉弓上弦伺机御敌。
天朝的军队不徐不疾的行进到弓箭射程的极限范围外停了下来,明彦上前了几步对着城上之人发话道:"阁下可是贺惊风贺将军?"
"本帅正是贺惊风。城下可是端贤王爷明崇昭?"
"正是本王。"
明彦与贺惊风简单的打过招呼,二人遥相对望着,几乎让人感觉不出他们是马上就要开战的敌对双方,倒像是一对多年不见的老友。两人都默契的相视一笑,彼此虽然从未交过战,却都早已从各种传说中听闻过对方的事迹。
第十六章 马失前蹄
"贺某想敢问王爷一句,这一百多年以来我大夜国可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天子的事情?"贺惊风高声问道。
明彦沉默了一会儿,答:"没有。"那声音听似低沉轻巧,却能很清晰的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那王爷带这么多兵马此来又是何故?"
"收回失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夜国也一直对天朝忠心耿耿,又何来的收回之说?"
"既然如此,贺将军何不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王爷可保证不会伤我城中百姓?"
"本王保证。"
二人交涉完毕,贺惊风稍作犹豫,正要转身传令开门,忽然一名兵士神色慌张的赶到贺惊风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贺惊风明显脸色大变,吩咐了几句,那兵士又匆忙离开了。贺惊风又转而对城下之人说道:"敢问王爷,我大夜派去的使节现在身在何处?"
"将军说的可是骆回?"
"不错,本帅问的正是骆回。"
明彦也正欲回答,身后一名黑罗刹骑兵副将忽然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主帅,北门传来消息,索将军阵亡,偷袭失败。"
"怎么回事?"明彦也微微偏过头来,惊愕之余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意。那副将口中的索将军正是今日临时替代何冠楼负责偷袭北门的黑罗刹军将索骥。
"属下不知,回报说由于主将阵亡,军心大乱,敌军已经出城迎战将我军逼得节节败退。"那副将禀报完毕,又犹豫着问了句,"赫连将军那边是否还……?"
"派人速去通知赫连将军,马上攻城。"
"是!"
明彦交代完毕,接着又向贺惊风道:"骆先生现下正在本王大军的营帐里做客,贺将军可尽管放心。"
"对不住,端贤王爷,本帅见不到活着的骆子归是不会打开城门的。"
贺惊风像是急着离开,说完话便转身消失在城楼上。
明彦见状也丝毫没有犹豫,调转马头就率着部队直朝北门奔去。他现在所带的都只是轻骑而未有辎重部队,于攻城几乎毫无用处,然而移动却相当快且灵活,而如今北边城门大开,正是骑兵发挥作用的最佳时期。
紧随在明彦身后的黑色骑兵团皆自动缩成一条长队,尽量贴合城墙以最短的距离行进着,宛如在沙雾中穿行的巨龙,疾速窜向了城北。
北面城门外,双方的兵马早已混战成一团,大武的军队已经完全被驱出了攻城的范围,那些留在城门附近的投石车几乎被破坏殆尽,原本已经搭上城墙的云梯也被尽数斩毁。站在城楼上观战的北门将领也得意于自己给敌人的迎头痛击,迟迟没有下令收兵,直到有人禀报了从城东绕道来袭的骑兵团,那将领这才慌了起来,急忙下令撤军关闭城门。
已经已闪电之速赶到的黑罗刹骑兵见城门尚未完全闭合,更是加快了速度直冲过去。那些来不及撤回的大夜士兵们忙奋起阻挡,然而对于早已经过无数血战洗礼的黑罗刹骑兵,鲜少应战的大夜士兵几乎不堪一击,黑色骑兵们一路厮杀几乎畅行无阻的逼近到了城门的边缘。
城门只得被迫彻底关上了,在阻断了黑罗刹骑兵的同时也无情的将大量大夜士兵也滞留在了城外。眼见自己被上级抛弃的大夜士兵顿时也没了斗志,有的甚至摔去了手中的兵器消极等待着最后的终结。本已经被击退的武军见形势逆转,忽然又气势高涨一路杀了回来,形成包围之势将剩余的大夜士兵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城门外。
此时贺惊风也已经赶至城北的城楼之上,见到城下的情景,一怒之下斩杀了原来那名下令关城门的将领。明彦也抬手示意停止了进攻,仰头向贺惊风道:"贺将军,你把城门打开,本王可以承诺不伤你一兵一卒!"
双方士兵闻言也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贺惊风的回答。
"恕贺某不能从命。"贺惊风竟是一口拒绝了。
"若不开,城下这些士兵,本王一个都不会留!"明彦难得的加重了语气,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慑人的寒意。
这话若是换作其他人来说,或许可以当成只是口头上的威胁,但若是由黑罗刹军团的人说出来的,则一定会付诸实践,黑罗刹的名字也是因此得来,不管对待战俘还是对待敌国百姓,只要能逼得对方就范就一定不会手软,仿如来自于的罗刹。
贺惊风似是痛苦不已,犹豫再三,最后却还是没肯松口,只道:"城下的各位将士们,是我贺惊风对不住你们,但是保家卫国是我们作为军人的使命,城门不能为你们打开!"
有人听到这番话已经偷偷留下了眼泪,有人却仍倔强的抿住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明彦身旁的黑罗刹将领已经凑到他身后,只等他最后一声令下。明彦看了看那些沉默的大夜士兵,又抬头望向贺惊风,冷冷的道:"贺惊风,好好记住这一刻!"
于是颔首,得令的黑罗刹军团开始履行地狱使者的使命。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天际,凄厉的嘶喊不绝于耳。不止站在城楼之上的贺惊风,就连其余那些不属于黑罗刹兵团的大武士兵也都面露惊惶,没料到明彦会说到做到,将一群几乎已经失去反抗力的人赶尽杀绝。
"记住,你们是为自己的国家与百姓的牺牲的!你们家中亲人贺某也一定会当自己的家眷妥善安置!"
贺惊风忍不住痛哭流涕,却也无能为力,这还是他二十多年的军人生涯里第一次被人逼到如此绝境,沉重的负罪感甚至让他失去了憎恨的力气,几欲开口向黑罗刹求饶。然而他知道,求饶对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血洗北城门之后,明彦便率着队伍离开了,如今攻城器械被毁,攻城无望,也无需多留。赫连狄所在的南门亦是久攻不下,得到明彦传来的命令后也跟着撤兵暂时退离了。
刚一回军营,明彦就将负责北门偷袭的另两名将领叫到了自己营帐内,问起事情的起因经过,几人都一致咬定是索骥冲在太前面才被敌方流矢射中。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当时又在做什么!身为将领竟让两万大军弄得像一盘散沙,要你们有何用!"
明彦声色俱厉的叱喝着那跪在地上的二人,此时的何冠楼刚好也闻风赶了来。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冠楼的错,王爷如要责罚请连末将一起罚!"说着何冠楼也单膝跪了下来。
方才还惊慌不已的二人见何冠楼为自己求情,立马又放松下来,想着对方即便是摄政王也定然不敢轻易处罚何太师的儿子,自己顶多挨几下板子就能了事。
"何将军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插手管这些事情了,究竟该罚谁本王心里自然有数。"明彦略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句,旋即便向帐外喝令道:"来人,将这两个废物拖出去杖刑至死!"
何冠楼闻言一惊,愤怒的起身就要与明彦争执,却见对方血红妖异的眸子忽然冷冷瞥了过来,何冠楼心下一凛,嗓子竟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来。那两人更是恐慌,急忙向何冠楼大声呼救。何冠楼出言拦阻,然而守在明彦身边的都是黑罗刹军团的人,除了自己的上司谁都不会服从。何冠楼只得又转脸看向明彦,指望他能开口放人。明彦仍跟往常一样当做没发现何冠楼期许的视线,只是目送着那二人被拖出了自己的营帐。
"好了,本王累了,何将军也回去好好休息吧,"事情处理完毕,明彦也下了逐客令,"明日再战,恐怕还要将军亲自督战才好。"
"明日?"何冠楼回过神来,"明日就要再战?"
"是何将军的人造成如此大的失误,导致了整个计划的失败,何将军难道不应该好好将功补过么?"明彦说着挑起了一边的眉峰,看似轻松的神情却让对另一方压抑无比。
见何冠楼沉默,明彦忽然又沉下眸子补充道:"索骥的死本王到时还会再详细调查,何将军若是不希望再有自己的部下受罚,就让他们好好打出明天这一仗,到时也好功过相抵。"
何冠楼倏地瞪大了双眼,跟着心里猛地一沉,这才发现摄政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下去根本阻止不了他攻打大夜国,何冠楼暗暗思忖着,还是要找爹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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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难得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秦渊跟平时一样下了朝便往书房去找画屏。只见那人正伏在书案上拿着笔在写些什么,秦渊还以为是天气好,人家忽然诗兴大发在作诗,凑过去看才发现对方是在画画。
"屏儿,原来你也会作画么?"
秦渊嬉笑着从身后环住了对方的腰,故意凑到对方敏感的耳边吹着热气,本是想逗弄佳人,却听得对方幽幽的道:"子涵,你还是忘不掉萍儿么?"
秦渊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的那人一般,那纸上的画作也似曾相识,清雅恬淡,莲一般。秦渊倏地松开了抱在手中的人,心里莫名一阵发寒,就见对方款款转过身来,那颗落在左眼眼角的泪痣一如七年前一般令人触目惊醒。
"子涵,你……长大了!"
温润的薄唇轻启,苍白冰凉的纤细长指抚上自己的脸庞,秦渊顿时只觉眼里一片模糊,拉过那柔婉的人儿便将对方单薄的身躯死死揉进了自己怀中,仿佛稍一放松对方就会消失一般。
"萍儿……真的是你?"
"子涵,忘了我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好珍惜你的现在!"
"不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萍儿!"
像是感觉到对方即将离去,秦渊又将手臂的力道加大了一些,却仍感觉自己什么都无法留住,一如当初自己什么都无法挽回。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怀中那人柔声回应道。秦渊正欣喜若狂,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稍稍拉开了对方,对上的却是另一双暗红的美眸,那张绝世倾城的容颜正对着自己漾开了春风一般的笑靥,仿佛千年光阴都不及这刹那芳华。
"明……彦?"
秦渊先是惊异着,接着却又像是恍然顿悟了一般,同样展开了笑颜回应着对方,想再次将对方拥入怀中,那人忽然化作了一缕青烟,霎那间消失无踪。秦渊顿时惊慌不已,四处找寻着那人影,心里充斥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空乏。
从书房跑到了外面的庭院中,秦渊大声呼唤着那个略显生涩的名字,搜寻着每一个角落。整个秦府就像一座空了宅子一般,一个人都没有。秦渊越来越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知道这种无人回应自己的感觉几乎要逼得人疯掉。
"明彦!"
终于从梦魇中转醒,秦渊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着方才那只是一个梦,虽然梦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却让莫名的他感受到了最深的恐惧。秦渊于是细细回忆着那个梦,只觉心里一阵阵的微疼着。
"萍儿……"
低低呢喃了一声,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像是被吵醒了,应道:"公子怎么了?"
秦渊于是转身将那人搂近了一些,柔声道:"没事,我只是做恶梦了。"
一直以为,这么些年过去自己早已经看开了,所以才会一直梦不到那人,直到真正梦到才发现,那抹莲一般的清灵身影一直都潜藏在自己心底,从未淡去。
"做什么梦了?你梦到……端贤王爷了么?"画屏问道,他刚才分明听到秦渊在叫"明彦"。
"呃……嗯,我梦到他在战场出了事情。"秦渊只得扯着谎,他不敢让画屏知道自己一直把他当浮萍的替身,自然也就从未对他说起过有关浮萍的事。
"我听说端贤王爷很喜欢公子你。"画屏忽然又道。
"你听谁说的?这些官场的事都信不得的。快睡吧,明天你就要去邢老板的书铺做事了,要养足精神。"
秦渊知道画屏最关心的就是离开秦府的事情,就拿这个搪塞他,关于明彦,秦渊总是下意识的不愿多说,更不愿多想。
画屏也果然受用的不再多问,一想到从明天自己就可真正过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兴奋难耐一并涌了上来,反而更加没了睡意。
只是,期待的同时还有不舍,不舍与这人日夜相守的日子,虽然早就知道这人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他给自己的只是一份似爱非爱的淡淡情意,然而对于早已芳心暗许的自己,只是守着这样一份情意,自己也已知足。
二人同床异梦各怀心思的终于又再次渐入梦乡,外面阵阵喧哗又将人重新吵醒了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房门被人似乎被什么人粗暴的踹开了。
秦渊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起身下床,就见两列带刀的禁卫军忽然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戴官帽着朝服的人。
那人命人点了灯,渐渐明朗的灯光中缓缓映出了一张五十来岁的刚毅面孔。来人正是好友钟康的父亲——刑部尚书钟景年。
"钟大人?"
秦渊并没有显出太惊诧,似是早已料到了什么。一旁的画屏却是惊恐万分的躲到了他身后,拉住他衣摆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秦大学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朝廷钦犯!"
第十七章 身陷囹圄
"朝廷钦犯?秦渊不知钟大人指的是谁。"
秦渊没敢轻易承认,尽管他心中已经有数,钟景年会半夜三更来抓人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然而窝藏钦犯却不是小罪,搞不好会要累及无辜。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身后这人正是几年前私通赫木人的叛臣云观行之子云夜海。"钟景年道。
"钟大人说他就是云夜海可有证据?"秦渊将画屏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秦学士还是先跟本官回刑部再说吧,证据本官自然会一一呈给你。"
钟景年也懒得啰嗦,直接命人将秦渊跟画屏拿下押往外面。
出秦府的路上,被惊动的丫鬟家丁几乎都从自己房里跑了出来一探究竟,唯独不见秦馥和秦夫人,秦渊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愿出来相见,不由得心生愧疚,毕竟是自己刻意隐瞒了父母有关画屏的事情。
其实早在画屏初进秦府的时候,秦渊就对画屏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他特意托了江湖上的一些朋友顺着线索去查了他原来的身家背景,这才得知这叫画屏的男子。原是前燕洲经略使云观行的幺子云夜海。
五年前,云观行由于被查出通敌叛国,云氏一门被判满门抄斩。云夜海因从小体弱多病一直被寄放母亲林氏的娘家抚养,外人也就不知道云观行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云观行出事后,林氏的娘家不敢再收留云夜海,便将他当灾星一般送到了远离自己家门的边塞。孤身一人的云夜海最后是如何辗转来到京城,这其中曲折不用想也能猜到绝非三言两语说得完全。
秦渊当时听完有关云夜海的这些事情,心里除了疼惜再无其他。从始至终云夜海都不过是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他并未做错过什么,却被迫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而一直作为画屏伴在自己身边的云夜海也从未说过半点委屈话,总是如此的温顺可人,秦渊无法也做不到将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人再次推入火坑。
他虽然不能再还给他与原来身份相符的生活,但至少能帮他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能保全他的尊严不再让他任人蹂躏。秦渊一心这么想着,也曾料到过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
二人被押入天牢以后,钟景年也没说要审理,只对着牢房里的秦渊道:"秦公子,你还是做好准备上路吧,丞相大人能不被牵连已经算是万幸了。"
秦渊问事情究竟是怎么被查出的,钟景年没有搭理他,让人锁上牢门便离开了。从钟景年守口如瓶却又异常笃定的态度,秦渊不难想到,此事定是何太师弄出来的。大概从上次的刺客事件之后,何窅就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如此他要得知画屏的身份也就不难了。尤其当年云观行的案子正是由何窅接受的,知情的人也都清楚云观行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何窅才被诬陷致死,如今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同时又除掉自己的好机会。
果然还是太大意了!秦渊咬牙暗咒着自己的疏忽。画屏见秦渊一副懊悔不堪的样子,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秦公子!你对我好,我却反而害了你!"
画屏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云氏一门,自己也逐渐忘记了自己过去的身份。早知道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他宁死也不想连累秦渊。反正他自己早就生无可恋,只不过像蝼蚁般偷生着,而秦渊却是这些年来唯一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也是他让自己重新寻回了作为人的尊严以及渴求,自己又怎愿对方因为自己而命丧黄泉!
思及此,画屏更是自责的落下泪来。秦渊见了也是心疼,忙宽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画屏闻言一愣,"你……知道?"
"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会想帮你。"
秦渊没有提起画屏那段难堪的过往,只是将对方往拉入了自己怀里轻轻抱着。画屏没再说什么,却怎么也止不住溢出口来的呜咽声。
"可惜还是没有帮到你,反而还害得你跟我一起进了死牢。"秦渊不由得叹息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画屏倏地挣开秦渊的怀抱,通红的眼睛里带着几丝怒气,"明明就是我害了你,你怎么到反过来说了!"说完眼泪涌得更是凶了。
秦渊忙伸手去替他擦,笑着解释道:"本来谁都不记得你的真实身份了,其实是我的缘故你才重新被人注意的。难道你没发现么,刚才抓我们的那个钟大人分明就在是针对我。如果我身边的人换成是别人,他们照样会找借口给人家安个罪名,然后一样把我拉下狱来。"
画屏听了,回想着钟景年方才的那席话,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又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针对你?"
"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当丞相的爹,又与摄政王来往过密。说起来我也不过是颗遭人利用的棋子。"
秦渊像是自嘲似的轻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一心远离朝政,却最终还是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公子……"画屏想安慰对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稳,想来他正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身不由己,也无能为力。
"你会恨我拖累你了么?"秦渊忽然问。
画屏急忙摇头,"我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上天却一直让我活到现在,让我遇到公子你,我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画屏非但不后悔,还很感激上苍!"
"傻瓜!"秦渊爱怜的嗔怪了一句,又将画屏紧紧拥入了怀中。
他其实也挺感激上苍,自己死前居然还有如此温婉可人的美人相伴,就是不知道画屏若是和自己一起去了阴间遇上了浮萍该怎么办。想到这里秦渊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想这些。
二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的在天牢里度过了几个绝望却又难得清静的日子,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了何种模样,终于这日从外面来探监的人出现了,而且一次来了两个——一个黄敦玉,一个薛岚。
黄薛二人还特意备了好酒好菜来,已经在牢里几天没吃过好东西的秦渊顿时高兴得喜笑颜开,也不管客套,举起筷子就大吃大喝起来。
"子涵兄,你倒真是豁达!"
黄敦玉见秦渊进了死牢还能有心情吃饭,对他不得不佩服。一旁的薛探花原本也在担心秦渊,这会儿也稍稍安下心来,于是给黄敦玉使了个眼色,让他说正事。
秦渊恰好看到两人使眼色的样子,不禁笑道:"不会吧,你们俩也学会眉来眼去了?"
黄敦玉立刻白了秦渊一眼,"你以为我是你秦公子啊!跟你说正事,你这个案子不会审了,我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帮你说情,何太师执意要杀你,秦丞相如今又不方便开口,能救你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什么办法?"秦渊隐约猜到了答案。
"偷梁换柱。"薛岚显得有些兴奋的答道。
"你们别闹了,万一出了事情,你们都会要被拖累的。"秦渊摇着头一口回绝了。
"我和宗烈他们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到时你自己看着办。总之我不会看着自己的好友就这么冤死。"黄敦玉也早就料到秦渊会拒绝自己。
"公子,你也该想想丞相和夫人,不要枉顾性命。"画屏也劝道。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秦渊也的确有了一丝迟疑,跟着问黄敦玉:"为什么觉得我是枉死?子安兄不觉得这都是我自找的么?"
黄敦玉先是没答话,过了片刻才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妨直说,我黄子安虽然只是个小小侍郎,但还懂最基本的善恶是非。何窅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中饱私囊,勾结番邦,当年云观行一案其实众所……"
"子安兄!"秦渊忽然打断了黄敦玉,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黄大人,你说云观行什么?"画屏忙问道。
黄敦玉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都忘了秦渊身边这个画屏正是云观行之子云夜海。当年的云夜海年纪尚幼,应该并不知道那件事情的内幕,只是如今人都死了,自然没必要让云夜海知道这些再徒增伤心。
"呃……云公子,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再追问了。"
"黄大人,你是想说我爹是被何太师冤枉的?他根本没有叛国通敌,是不是?"画屏追问着,然后摇着头自语道,"我就知道我爹不是这样子的人!"
"屏儿!"
秦渊揽过画屏的身子安抚着,画屏反而忽然哭出声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所受的这些苦不过是为了替父亲赎罪,所以我从没有抱怨过谁。可是原来……原来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像是积压了许久的痛苦都一次爆发了出来一般,画屏揪住秦渊衣襟的双手越拽越紧,眼泪也愈涌愈凶。秦渊知道画屏此刻的心情,定是常人所不能感受到的,尤其这五年来他一直忍辱偷生,只是为了减轻父亲曾经犯下的罪过,如今却得知自己的父亲竟是含冤而死,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也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义,变成一种可悲的宿命,既无法逃脱,亦无法改变。
黄敦玉见人哭得这般伤心,一时也慌了神,还是薛岚道:"云公子放心,我们会将你一起救下的。"
"你们最好别这么做!"
牢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牢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天牢内光线昏暗,一时只隐约看得出声音的主人是名高挑男子,但这声音他们几人却都不陌生。
"严兄?"
"无月兄?"
几人表情一致的看着猫腰走进来的严朔,都在想这个无官无品的小子是怎么进到天牢里来的。
"这年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进来探个监都花去我不少银子啊。"严朔说着蹲下身来坐到了几人身边,也不管自己一身水蓝的袍子会被弄脏。
"你怎么也来了?"
"我爹让我来的。再说了,朋友落难,我还能不来看看?"
"严太傅?"
秦渊很是诧异,没料到严陵也会对自己一份同僚之谊。
"无月兄,你刚说我们做好别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黄敦玉问。
"你们自己想,子涵这次的事情会被何窅发现,定是何窅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子涵的一举一动。所以这次你们想偷梁换柱那只老狐狸也一定会事先知晓,到时别说救不了人,何窅还刚好可以以乱党的罪名再把你们也一网打尽,这样朝中就更没人敢跟他作对了。"
严朔的分析得在理,薛岚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要如何?难道看着子涵去死么?"黄敦玉愤愤道。
"不,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子涵。"
"谁?"
几人都同时等着严朔的答案,只有秦渊已经知晓,却不愿说出那人的名字。
"摄政王。"
"摄政王?"
"你们一定都以为何窅这次对付子涵是为了扳倒秦丞相吧?"
"难道不是么?"
严朔摇了摇头,"我爹说,何窅这么做是为了阻止摄政王攻打大夜。摄政王若是想救秦渊就必须马上赶回京城,攻打大夜的事自然也就会停下来。"
"这怎么可能!"秦渊第一个先否定了严朔的话,"王爷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特地赶回来?"
"不全是为了子涵你,还有你爹丞相大人。你想,若是你窝藏钦犯的罪名成立,秦丞相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必将受到影响,对摄政王而言,何太师的威胁也就更大了一分。而比起萧蔷外的争端,解决内祸自然更加紧迫,摄政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严朔这样一说,众人皆觉得有理,薛岚却道:"可是子涵明天就要被处斩了啊!摄政王赶得及回来么?"
"什么,明天?"严朔倏地脸色大变,"外面贴出的榜文不是说三日后才行刑么?"
"长和兄问过他爹,说是明天行刑。"黄敦玉说着愤怒的捶地,"何窅果然是只老狐狸,他是想一箭双雕,把摄政王骗回来,同时也除掉子涵!"
严朔原本是想带来好消息,却没想到何窅到底还是魔高一丈,一时间也消沉了下来。
秦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各位别再为我伤神了,我秦渊这辈子能交到你们这帮朋友已经知足了!来,我们一起喝几杯吧!"
于是几个好朋友伤感的举杯浇愁,除了为秦渊即将奔赴刑场的惋惜难过,更为大武将来的社稷堪忧。奸臣当道,不知道还有多少忠臣良将会要步上秦渊的后尘。
这一夜,秦渊想了很多,想着自己过往的二十五年,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一些不记得名字长相的匆匆过客,想着那个曾经想爱却没能好好爱的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明彦。他甚至有些希望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想着自己还无忧无虑的住在端贤王府中,每天和那人颠鸾倒凤风流快活。
『但是只要你有心,我愿意为你努力!』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如果那人回来,知道自己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小倌丧了命,他会愤怒,还是难过,还是受伤呢?秦渊细细的回忆着自己与明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涌过丝丝甜蜜与满足,到现在他才终于明了,也终于肯承认自己的真实心意。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
第十八章 平安脱险
清晨,一些细碎的阳光从天窗中落下,昨晚似乎一夜无梦,让人有种被遗弃的感觉。秦渊还在半睡半醒间就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心想着何窅那老东西竟然这么急着斩了自己,于是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抬眼望去。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修长,挺拔,完美如天神一般。秦渊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还在做梦,愣愣的起身朝门外走去,一旁的狱卒也没拦他,任着他踱到了那人跟前。
"王爷?!"
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象,秦渊顿时百感交集,震惊,感动,欣喜……最后,是被一波强过一波的心虚所笼罩。
"你们已经没事了,回去吧,丞相很担心你。"明彦忽然淡淡的道,平静的语调中听不出一丝情感。
秦渊心头一紧,知道这人定是对自己失望之极才会这般冷淡,这比他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斥责更令人不安。什么都不说,代表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也就等于放弃……
见明彦转身就要走,秦渊忙拉住了他,"王爷!"
"秦公子还有事?"
明彦语气冰冷,秦渊一时也开不了口,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对方。一想到对方已经放弃自己,秦渊便觉得比砍自己的头还要难过,对方曾经是如此的全心全意,自己却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回绝了,一直最后一刻才想通,如今终于可以重获新生,面对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失去他!
"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等差点快砍头了才觉得后悔,"秦渊还是想试着把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对方,"所以我要现在……"
"你别说了!"明彦忽然打断了秦渊,"你说什么我都不敢再相信!"
说完便拂袖离去了。秦渊却愣在了原地,愕然,失落,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他说"不敢",不敢再相信自己,若不是自己伤他太深让他害怕,他又怎会用"不敢"二字……
"公子……"画屏走过来挽住神情恍惚的秦渊,低低的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丞相大人还有夫人,一定很心急……"
看着秦渊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现在才算知道,即使自己不是一个替代品,对方的心里也不会再有自己的位置。果然自己是一沾"情"字便反劫不复啊,画屏在心里悲凉的笑着,如果可以,他倒宁愿和秦渊一起就这么去刑场,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回了。
一提到自己的父母,秦渊也没再呆愣,急急忙忙就赶回秦府去,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如今只怕眼睛都快哭瞎了。
到秦府时,秦夫人像是知道自己儿子就要回来一般,竟已站在门外等候,见秦渊一身狼狈的样子,本来都已经拉开的笑脸又忽然泪眼婆娑起来。秦渊忙上前搀住秦夫人连声安慰。画屏跟在秦渊身后有些不敢再入秦府,想着怎么说都是自己的身份才给人家惹来那么大的祸事。倒是秦夫人先瞧见了,转身对画屏道:"云公子啊,你进来吧,我们老爷也有话对你说。"
听得秦夫人叫自己"云公子",画屏猜到秦府的人并不怪自己,大概他们也是知道自己父亲被冤致死一事,不由得又伤心起来,低着头跟着秦渊一道进府里去了。
秦夫人虽然心疼儿子,一路上都在问他这几天在牢里有没有吃苦受刑,却又像是刻意回避似的只字不提画屏的事情,只管把秦渊送到了秦馥书房的门口,推着他进去,也让画屏一同推跟着。秦夫人脸上复杂的神色多少让秦渊明白,自己老爹此刻的心情怕是已经恶劣到不能再恶劣。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父亲,秦渊踟蹰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跨了进去。
秦馥正坐在太师椅上歪着身子拿着一本书在看着,知道有人进来了也没动,冷硬的气氛不言而喻。秦渊只觉得全身发麻,万般艰难的开口叫了声"爹",果然就听到"啪"的一声,秦馥将手中的书本重重的摔在了书案上,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你还知道叫我爹!畜生,给我跪下!"
秦渊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不过这次自己惹出的事情实在不小,知道父亲是真的动了火,于是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画屏见秦渊跪了,自己也不敢站着,忙跟着跪下来。
"你别跪!"秦馥忙道,见画屏仍不敢起身,又绕过书案走到画屏跟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丞相大人?"
画屏大为惊诧,没想到秦馥对自己的态度会是这般亲切。
"这个畜生,他……是不是逼你……逼你……?"
秦馥想问什么,又支吾了半天没把话说明白。画屏愣了愣,见秦馥一脸尴尬的样子,猜到他是想问那日撞见自己与秦渊欢好的事情,忙红着莲摇摇头,"公子待我很好,他……从没有逼我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秦馥点点头,又道:"你以后就安心住在秦府吧,我们会把你当自家人一样对待的。"
"这……怎么行?"
"当年你父亲蒙冤,老夫未能帮他洗刷冤情,如今能代他照顾你,也算是老夫对朋友的一点补偿,你也就不要推辞了。"
"可是……我始终是钦犯,丞相不怕再……"
画屏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再累及无辜,没有应允。却听秦馥慈爱的笑道:"傻孩子,你父亲的冤案已经平反了,否则你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平安回来。"
"丞相是说,我爹已经沉冤昭雪?"
"过两日皇上的就会颁旨诏告天下,你也会得到应有补偿。"
画屏一时都无法置信这前后巨大的转变,前一刻他才得知自己的家人是含冤而死,这一刻却又听到沉冤已经得雪,心里也不知该是喜还是悲,只觉得不能自持,落下泪来,云氏一门总算不用再背负叛国的罪名,只可惜人都死了才被还回公道。
"丞相大人……"
"快别叫我丞相大人了,以后叫秦伯伯!"秦馥见画屏眼泪不止,心下也满是怜惜,"你先去好好休息吧,这些事咱们以后再慢慢聊,我还有些话要跟这个不孝子说。"
画屏于是又不安的看向秦渊。秦渊虽然一直没吭声,心里却很是安慰,自己没做到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的做到了,画屏,不,应该说云夜海,以后也不用再过那任人欺凌的日子,自己也了却了一桩心事。秦渊于是向云夜海使了个"放心"的神色,示意他先离开。云夜海会意的点点头,谢过秦馥便转身出去了。秦馥这才又将视线重新放回秦渊身上,方才还和蔼可亲的面色立刻变得严厉起来。
"你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么?"
"孩儿知道,孩儿没将画屏……没将云公子的身份告诉爹,所以才会闯下这次的祸事。"
"我不问这些,我只问你为什么会被何窅这个老匹夫盯上!你是不是帮摄政王做了什么事让他知道了!"
秦馥到底精明,一下子就能看出事情的关键,秦渊一时都有些不敢回答,只道:"不就是那日孩儿和摄政王……当众亲密了一下么?"
"你还狡辩!你以为何窅会把这种小事放心上么?说,你是不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秦馥近一步逼问,他知道秦渊定是在受得到何窅监视的地方出的问题,能布满何窅眼线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宫。
秦渊眼见瞒不住,只好老实说起那日宫中闹刺客自己救了摄政王一命的事情。
秦馥听完后沉吟了半晌,最后道:"你明天就去给我把官辞了,以后不要再跟摄政王有任何来往!"
"爹?"秦渊大为不解,"摄政王千里迢迢从赶回来救了孩儿,孩儿又怎可……"
"他救得了你一次,未必救得了你第二次!再说了,你若不是跟摄政王有牵扯,何窅又怎么敢拿你来作赌注!"
"可是爹……"
"还可是什么!你是不是非得把我和你娘气死你才甘心!"
秦馥容不得儿子再有犹豫,他现在倒希望自己的儿子只是个成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总好过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
"爹的话,孩儿不能答应。王爷对我有情,我不能再对他无义!至于何太师,孩儿以后会小心不再让他抓到把柄便是了。"
秦渊一口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他已经伤过那人一次,又怎忍心再负他?一想起今早那人对自己说的话,秦渊就更觉得心痛,他现在只想飞奔到那人身边,好好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情义?"秦馥铁青了一张脸,"这勾心斗角人人自危的朝堂里你还谈什么情义?我还真当你头脑变清醒了,原来还是过去那个糊涂东西!你这样我更加不能让你留在京城里,你过两天就跟你娘一起回老家去!"
"既然如此,爹还不如让孩儿死了来得痛快!"秦渊顶撞道。
他最厌烦听到的就是这番说辞,残酷的战场上尚且有情义可言,为什么朝堂内就不可以?若明彦对自己不是有情有义,又怎会如此及时的赶回来救自己,他大可以等战事结束再回来处理此事,牺牲掉的也就只有自己和云夜海而已,根本不会对朝堂产生多大影响。
"好,你想死,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省得你再惹出什么事,把其他人也给拖累了!"
秦馥也气不过,取过挂在书房的蛇皮鞭就朝秦渊身上抽去。秦渊也不躲,只是咬着默默承受着,爱之深责之切,他深知打在身上的鞭子越痛只能证明父亲越爱自己。
似是从外面听到了响动,秦夫人忽然闯了进来,朝着秦馥扑身就拦了过去,不让他再打儿子。秦馥想挣开妻子,不料女人护子心切,力气也是大得吓人,他又不敢使猛力怕伤到她,一时间竟也推她不开,夫妻二人便扭做了一团相持不下。
"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个畜生!"
"我死也不让!"
秦渊见此情景,起身就要去拉开母亲,却听秦夫人大声道:"渊儿,你快走!出去躲两天,等你爹气消了你再回来!"
秦渊本是做好准备承受父亲的怒气,听母亲这么一说也觉得是个办法,况且自己现在急着要去见另一人,要是被打得一身伤还不知得修养得几天才下得了床,于是起身道了声歉,撩开衣摆便夺门而出,身后是老丞相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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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贤王府——
秦渊大步流星的一路赶来,就要往王府里闯,王府大门前的侍卫将他拦了下来,"王爷现在什么人都不见,秦公子还是请回吧!"
秦渊知道明彦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于是也不硬闯,转而绕到一扇偏门里悄悄溜了进去。王府的其他人都见惯了秦渊,对二人闹僵的事情更是不知情,这下见了他也是跟过去一样礼貌的向他行礼打着招呼。秦渊来不及回应,只管疾步朝明彦的锦霄阁走去。
第十九章 相思不负(上)
到了锦霄阁门口,齐昌忽然冒了出来,一把长剑横在了秦渊的脖子上。
"你还来做什么?"齐昌的口气亦是十分不佳。
"我来找王爷,我有话对他说。"
"没什么好说的。王爷说以后不想再见你!"
"他不想见我我也要见他。齐昌,你让我把话和王爷说清楚!"
明明锦霄阁就在眼前,自己说的话那人也定能听见,他却始终不肯出来相见,秦渊更是心中酸涩,推开脖子上的剑就要硬闯。齐昌见威胁不起作用,动起了真格提剑就朝秦渊挥过去,秦渊见势只得出手接招。
论基本功夫,秦渊并不是齐昌的对手,但是论招式的灵巧度,齐昌又远不及秦渊,只是几招下来,齐昌便被秦渊怪异的招式制住,点了周身大穴无法动弹。齐昌顿时气得涨红了脸,"秦渊,你个小人,竟然用这么卑鄙的功夫!"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了!"
秦渊也顾不得美侍卫动怒便急着跑进了锦霄阁内。然而进去找了一圈,秦渊却发现锦霄阁里空无一人,最后只得又跑回到齐昌跟前,问道:"王爷呢?"
"哼,你还有脸见王爷么?"齐昌仍是保持着被点穴的别扭姿势,嘴里却丝毫不肯放软,"趁着王爷不在就和一个青楼小倌厮混,出了事情还要害得王爷来替你收拾烂摊子!早知道王爷会救你,我就不该去给王爷报信!"
"你说什么?是你告诉王爷我出事了么?"
"哼,王爷不放心你,嘱我暗中保护你,你倒好,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
"王爷现在在哪!"听完齐昌这些话,秦渊更觉心痛,只想赶快想见到那个被自己伤透心的人儿,"就算是让我向王爷道声谢,如果王爷不肯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他就是了。你告诉我,王爷到底去哪了?"
"真的?"齐昌有些狐疑。
"真的。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彻底死心,否则我明日还会再来。"秦渊哄骗着齐昌,对于明彦,他不可能再放弃。
"好,你说的,我就不信王爷会原谅你。他现在在静贤斋。"齐昌极不情愿的答道。
秦渊于是解了齐昌的穴,急忙朝静贤斋奔去。
静贤斋是王府里一间专供人读书的僻静小筑,秦渊在王府里呆的那段日子也很喜欢来找个地方,不是因为这里藏书丰富,而是因为环境宜人。一间不大的廊院,中间一个一丈来宽的小池子,里面养了些五彩的锦鲤,池塘周围种着纤细娴雅的苦竹,竹随风摆,池水漪漪,自然透出书斋的朴素宁静,十分惬意。
秦渊此时却没有心情去品味此般的景致,绕过池子就往屋子里冲去,一进屋就脱口喊道:"明彦!"
"谁让你直呼本王名讳的?"那人正在书架前翻阅书籍,见秦渊来了,又将手中的书放了回去,阴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本王不是说了不想见任何人么?"
"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秦渊几步迈到明彦跟前,一把抓起他的手便急急的道,"我这次不会再放开你了,再相信我最后一次!"
明彦没有挣开秦渊的手,只是将脸稍稍别了过去,沉默着,屋子里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回答我!你就算打我骂我也好,不要什么都不说!"
紧张的气氛让秦渊不由得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他知道对方的沉默就是在犹豫在不舍,自己也就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明彦微微蹙起了眉头,倏地抽回了自己被抓得通红的手,冷冷的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原谅我也可以,"秦渊又退一步道,"只要你不躲着我,让我证明给你看,我秦渊从今以后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明彦仍是沉默,即使不去看对方也知道对方的视线有多灼人。这样露骨的表白,他并不是没有听过,可是从秦渊嘴里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要说自己没有动摇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可是自己却不敢再相信眼前这个人,他不知道他的话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心一意对他好,自己这么做了,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背叛,如果说是被骗也就罢了,如今这人又反过来说要证明他对自己的感情,实在弄不懂这人到底是在玩弄自己,还是情这东西本身就太让人难以琢磨。
良久之后,明彦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不彻底拒绝我,如果喜欢,为什么又要背叛我?你到底想我怎样?"
"我……"听到对方如此不知所措,秦渊心里更加愧疚,"是我不好,是我一开始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伤害了你,但是现在我已经想得很明白,我对你是认真的!"
"谁知道你下一刻又改变心意了呢?"
明彦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秦渊,踱到了屋子门口,深深吐纳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那人的气息总让他觉得窒息,他不懂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毫无定性的人,而且如此喜欢,即使被背叛也无法真的去恨他,甚至想去原谅他。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看着逆光中那道优雅却落寞的背影,秦渊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空荡荡的。
"我不知道!我承认,我不可能忘掉你,可是我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背叛。我与你对待感情的态度差得太远了!"
说到最后一句,明彦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怨恨,他不会轻易的付出自己的感情,可是一旦付出便是全部,他原本以为秦渊也是那样的人,只是等到失掉自己的心以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我不会放开你的!"
秦渊仍是不肯放弃,越是发现那人的单纯执着他就越是不能再放开他!
于是走上前去从身后拥住了对方,想借此来传达自己的情意,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秦渊又满心疼惜的缓缓收紧了自己的双臂。
"啊!"
明彦忽然轻轻低呼了一声,秦渊倏地松开了力道,"怎么了?"
到了光亮处才发现,这美玉昭华般的人儿竟憔悴了如此之多,仿佛一幅被抽去色彩的水墨画,见得佳人此刻更是秀眉紧蹙,额上沁满了细细的汗珠,秦渊心里更是一阵紧绷,问道:"你身上有伤?"
"有伤又如何?"明彦似是不愿见秦渊这般关心自己的样子,下意识地又转过身去,"行军打仗之人有几个没受过伤。"
"让我看看!"秦渊要求道。
"你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看的?"明彦拒绝。
"让我看看,我只是想知道你伤得如何。"
"不是没死么?"
见对方不合作,秦渊索性一把抱起明彦就朝里间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一张足够躺下两个人的竹制美人榻。明彦顿时气结,他堂堂摄政王几时被人这么霸道的对待过,然而刚挣扎两下就牵扯得背上的伤口剧痛不已,只得任着对方将自己抱上了竹榻。
"是伤在背上么?"
秦渊边问边忙着除去了对方繁复的衣物,也没经得对方同意。明彦却很无奈的发现,自己对这人的霸道竟毫无招架之力,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开心。
"你很担心我么?"
听到明彦的问话,秦渊忽然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了对方,那双暗红的眸子也正痴痴的看着自己,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深情而温柔。
"你有多担心我,我就有多担心你。"秦渊柔声答道,对方虽然不确定他的感情,却一定确定自己的感情。
果然,那漂亮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些迷蒙的波光,惹得秦渊忍不住就要凑过去吻他,想起自己还没确定对方的伤势究竟如何,秦渊又不敢轻易点火,于是低下头继续忙乎自己的。
终于见到那裹在琼玉肌肤上的白色绷带时,秦渊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于是坐到他身旁将他的身子转了过去,拨开那一头及腰的青丝,就见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正张牙舞爪的从那人的左肩几乎一直延伸向右侧肋下,狰狞可怖。
秦渊顿时怔住了,眼睛像是瞪出血来一般死死的盯着那道伤痕看着,依稀听到了这一刀砍下来时,刀锋与铠甲,甚至与血肉撞击的声音,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并不算强壮的人是如何承受住这样凶狠一击的。
明彦背对着秦渊呆坐了半晌,一直没听到对方吭声,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背上丑陋的伤痕吓到了,于是转自觉的拉起了衣服转过身去,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两眼通红,似是哭过。
他是在为我心疼么?明彦不确定的想着,自己心里跟着涌过一阵暖暖的感动,于是出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这样也算没事么?"秦渊语带责难的反问道,他不是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只是从来不去想不去接触,便也不会觉得可怕,如今亲眼看到了,他才真正深刻的感受到了随时都可能失去挚爱的恐惧。
"能活着不就够了么?"
明彦虽然高兴对方对自己的疼惜,却不解秦渊眼中的怒气,战场本来就是打打杀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受了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你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么?"秦渊满是心痛的嗔责道,"你没有想过那些关心你的人感受么?"
明彦被问得无语了,关心自己的人么?是啊,过去先帝也总是劝自己不要老在外面打仗,总是让自己当个安定王爷就好,可是自先帝驾崩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了,自己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关心。
"没有人关心我。"
"谁说没有?"秦渊不悦的反驳,"皇上就很关心你,我也关心你!"
见明彦怔了,秦渊又道:"就当是为了我,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如果可以,不要再让这天下有任何战祸,让所有人都可以安享太平!"
明彦终于有所动容,淡淡的道:"安享太平,这是父皇的愿望,也是皇兄的愿望,我一刻没有忘记过。"
秦渊轻轻将人带入自己怀中,问道:"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迟疑了良久,那人却答道:"没有。"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么?"秦渊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诧异。
明彦于是推开了秦渊,又冷冷的说了一遍:"没有。"
同样的问题也曾有另一个人问过他,虽然那个人早就不在人世,可是他永远也忘不掉对方那充满鄙夷和嘲讽的刺耳笑声。
"难道你的人生就只是为了实现别人的愿望而活么?"秦渊也不由得有些气恼,一个人怎可活得如此没有自我?
"那你说我应该要什么!"明彦也显得激动起来,"我想要自由,皇兄逼着我当了摄政王,把整个江山都扔给了我。我想要亲人,他们一个个连提防彼此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对我。我想要……"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神色跟着黯然下来,"我想要你的心,结果换来的又是什么?"
语毕,秦渊已经满是震惊,苦涩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去。自己从未好好站在对反的角度替他想过,从未想过他心里的感受,更不知道他心里竟一直埋藏着如此多的苦楚。若是早知道明彦是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人,自己一定不会如此轻率的对待这份感情……
"对不起,过去是我太自私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秦渊说着又将明彦拉入自己怀中,轻轻吻着他的发丝道,"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定不负君。"
"……"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无法相信我,我会用行动做给你看,陪在你身边支持你,收回大夜,除掉何窅,征服赫木,为我们的小皇帝缔造一个太平盛世,等到那时我会再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过云游四海的逍遥生活。"
明彦难得放松的闭上了眼睛,听着对方低缓悠远的声音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最美好的梦,在梦里,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洒成了一片金色,自己正与最心爱的人骑着马上在一片草原上奔跑着,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好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累过,累到只想一直赖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永远都不想再醒来。
"……到时要是皇上不肯放你走可怎么办呢?"
秦渊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见自己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可爱的人儿早就跟周公下棋去了。秦渊不禁满足的笑了,心想着这人能如此不设防的在自己怀里睡着,这多少证明他对自己还是有着很高程度的信任吧。
第二十章 相思不负(下)
似乎很久没睡得如此沉了,微微睁开双目的人一时还有些弄不清自己是梦是醒,长睫翩跹后的幽暗红眸中透出了几丝迷离的光彩。秦渊不禁弯起了唇角,痴迷的目光缓缓淌过那张完美无瑕的细致面庞,最后又回到那双已经完全张开还带着些不悦的幽红凤眸。
"你醒了?"
秦渊明知故问,用手肘半支半个身子俯视着躺在身旁的绝色佳人,暖若春水的黑眸里流转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迷恋。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的人儿顿时羞恼得两颊绯红,别开自己的视线就要起身,背上倏地传来一阵沉重的钝痛,长眉立刻扭在了一起。
秦渊见状,忙收起色迷迷的笑脸,小心的托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扶了起来,"很痛么?"
明彦虽然没吭声,已经煞白的脸色也说明了问题。秦渊不禁心疼的问:"到底什么人竟然可以伤你那么重?"他猜是敌方主将,却又不曾听人说起大夜国有多厉害的武将,能将明彦伤得如此,应该会是个很有名的人物才是。
这个问题也同样让明彦很是疑惑,"不清楚,我从没想到大夜有那样的无名高手,他的刀法也很奇怪,倒像是……赫木人。"
"赫木人?难道大夜国已经跟赫木人勾结起来了么?"秦渊不无担忧的道。如果这两方势力结盟,对大武的威胁就更大了。
"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要在我这里呆太久了!"明彦忽然道。
秦渊一时还没反应得过来,接着便笑道:"我回不去了,我已经被我爹赶出来了!"
"为什么?"明彦不解,失而复得的儿子不是更应该好好珍惜么?
"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出所料的,秦渊话一出口,那人果然动容,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淡淡的道:"那也不是现在。"
"正是现在,在你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秦渊一脸笃定,"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
明彦摇首否定,起身就要离开,秦渊一把拉住他,"你不是不需要,你只是不敢去依赖自己以外的人!"
"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要我如何依赖你?如果现在在一起,你也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明彦一针见血的道出了两人的差距,秦渊霎时面色一僵,只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轻笑着回应道:"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更多的是负担,可是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努力么?难道只是就这么一次挫折你就要放弃么?"
"难道这次的教训你还没受够么?如果我再晚回来一步,你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明彦也板起了面孔,严厉的语气中却不难听出对对方的紧张与在意。秦渊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于是重新扳过明彦的身子让他面向自己,凝视着那双红宝石般夺目的瞳仁认真的道:"上次只是我一时大意,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拖累你的,相信我!嗯?"
没料到秦渊会如此执着,明彦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应答。秦渊于是趁着他无话可说之际,急忙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唇封住对方的唇,不给对方再拒绝自己的机会。这个方法在他的采花大略中从来是屡试不爽的,对付像明彦这样纯情的男人自然更是不在话下。边吻还不忘边讨着便宜道:"我爹气消以前我可能都要在这里叨扰了,王爷不会拒绝吧?"
"嗯……"
明彦果然很快就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秦渊于是满意的加深了程度,侵入对方口中的灵舌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掠夺着每一处的甜美。承受不住对方如此挑逗的明彦渐渐无法支撑自己酥软的身体,秦渊又不敢触及他背上的伤口,只得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吻送得更深更缱绻。
"等等!"
吻得正尽兴,秦渊忽然被对方大力推开。他还以为自己的以吻封缄失败了,却见对方面色绯红,喘息连连,怎么都像是动了情的样子,于是忙紧张的问:"是不是我又碰到你伤口了?"
"不是……"明彦似是有些羞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跟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云夜海?"
秦渊一愣,接着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你吃醋?"
明彦的脸色僵了僵,顿时一股怒意染上那双明丽的凤眸,秦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竟忘了自己因为云夜海的事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于是忙改口道:"我是说……你不用担心这事,既然云氏一门的冤案已经平反,他自然很快就会离开秦府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去。"
听到这番话,明彦这才神色缓和了一些,仍是有些怀疑的问:"你不留恋他么?"
"我对他只是怜惜之情,再无其他。"秦渊很肯定的道。
"那若是再出现第二个云夜海呢?"明彦又追问。
"那就让我守在你身边啊,有你监视着,我哪里还敢有第二个云夜海?"
秦渊说完耍赖似的又用吻堵住对方的唇,不让他再问下去,明彦这次也没再将他推开,反而主动伸手抱了过来,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秦渊忍不住偷偷的笑了,发现自己的心上人还真是可爱得不像话。
于是二人痴缠良久,终于越吻越来火,这次又换到秦渊喊停。他有些把持不住的拉开二人的距离,正想故作慷慨的说"你有伤在身房事我们来日方长"云云,忽然就被对方提住衣襟一把拽了过去,接着又是一番比自己还要强势的热吻。
看来是忍了很久了,秦渊心想着,自己好歹有画屏,这人只怕是从跟自己分开后就再也没纾解过了。想到这里,秦渊又有些惭愧起来,对待感情,自己无论是在坦率还是忠诚上都远不及对方,光只是多了些情事的经历却还在对方面前颇觉优越,真正不成熟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秦渊于是小心的圈住对方柔韧纤细的腰,让他侧着身子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探向了对方裤头内。
"哈啊!"
下身的敏感忽然被对方包裹住,明彦立时呻吟出声,半闭的眸子里妖娆无限。秦渊不由得别过脸不去看那令人疯狂的美丽容颜,然而只是听着对方媚惑的喘息声,秦渊也已经濒临失控,不禁恼火自己的缺乏自制。
"嗯……啊!"
明彦忽然提高了声音,身体猛地绷紧起来,没多久便宣泄在了秦渊手中。秦渊搂紧了那具虚软下去的身躯,对方高
潮的那一瞬间,自己却是控制不住的想象着怀中之人被自己激烈侵犯的情景,于是忍不住又一次低下头去吻那两瓣微启的唇。
见秦渊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明彦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于是也主动探过手去拨弄对方下身的欲望。
"王爷!?"
秦渊倒抽了一口气,有些气恼的瞪向对方,这人竟然在这时侯还来撩拨自己!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叫我名字。"明彦命令似的要求道,将秦渊推倒在床榻上,自己翻身骑了上来。
"别,王爷!"秦渊急忙阻止着,这样从下而上的看着那冷艳之人,更觉得他有如天神一般耀眼,自己几乎无法招架,"等你伤好些再做也不迟。"
"不要紧。"明彦没有理会秦渊的拒绝,仍是自顾的解开对方的衣襟。
"明彦!"秦渊终于厉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见对方有些怔忪,旋即又放柔了语气道,"我不是说过么,让你好好爱惜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勉强。"
从自己和他共枕而眠的那段日子秦渊就发现,明彦极少拒绝自己的需索,大概在他看来,如此亲密的事情是属于相爱的人之间的情意流露,而非一种本能的宣泄吧。见明彦果然停下了动作,秦渊坐起身来,吻了吻那双自己最痴迷的眼睛,又道:"这些日子就让我好好伺候你。"
明彦忽然微微拉开了嘴角,眸子弯成了姣好的月牙形。秦渊不由得心中一动,第一次见到了这人发自内心的笑颜,一如那日的梦境,仿佛天荒地老也不过此,让人恨不得就在这一刻老去,至少此生无憾。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渊果然如自己所说悉心的照顾着明彦的生活起居。明彦因为有伤在身,这些天都没有上朝,秦渊也就跟着奏了假留在人家身边陪着,想着朝中的事反正暂时有自己的丞相老爹扛着,摄政王也已经回京,谅何窅也不敢再怎样。
然而真正让他忧心的却是明彦背上的伤。他发现那道伤似乎不是普通的外伤那么简单,明明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药材也几乎不见伤势好转,反而时有恶化的情形出现。明彦自己不说,秦渊却看得很清楚,尤其见对方半夜都会被身上的伤痛扰醒,秦渊自己也不会好受到哪去,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阻止他出战。
这日,宫中御医来复诊完毕,秦渊便主动要求送老太医出门,等走到无人处才问:"李太医,你开的药究竟有没有效果,为什么这多日王爷的伤还是这个样子?"
"哎,秦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身上的伤向来都是由我李恭言负责医治的,你有见过他身上有一道疤留下来么?"瘦小的老太医对秦渊怀疑自己的医术大为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王爷的伤还要多久才会完全好起来。"
"怎么,年轻人这么快就耐不住啦?"
秦渊一愣,没料到一个宫里的老太医还会跟自己调侃这事。
"看在王爷这么宠信你,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老太医又道,"王爷这伤急不来,伤他之人必定是个绝顶高手,除了外伤不说,那一刀下来内劲十足,震伤了王爷的脏腑以及许多重要经脉,若是换作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什么?"秦渊听完李恭言的话,心跳都停了一下,他没想到明彦的伤竟会严重到如此地步,那人竟还对自己只字不提,"那要如何才能治好他?"
"唉,我不是在尽力治嘛!只要人没死,治肯定是治得好的,只不过多少会留下些病根就是了。"李恭言说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自己到底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医。
"什么病根?"
"什么病根暂时还不清楚,可能只是时不时的犯痛,也可能会突然半身不遂……"李恭言话未说完就感到两道带着杀意的视线扫到自己脸上,于是又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我说笑的,要能让人半身不遂我这神医的招牌岂不被自己给拆了。"
"总之麻烦李太医多费心了!"
这医药上的事秦渊又不清楚,自己自然是急不来,也只能指望这个老不正经的老太医多花点心思。
"这个你放心,医者父母心,本太医医人治病从来都尽心尽力。秦大人若是想让王爷快点好起来,记得劝他多休息就行。"
"我会的。多谢李太医。"
送走了李恭言,秦渊又回到明彦房中,仍是当作不知情的样子一脸轻松的坐到对方身边,"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想。"
"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买给你?"
"不了,昨天送过来的折子我还没看完。"
明彦说着又要起身出去,秦渊忙道:"不如我替你画一幅丹青?"他知道明彦一心想着朝廷里的事,本也不想过多干涉,可是如今知道这人身体状况如此之差,自己又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他这么操劳下去。
见明彦果然有所迟疑,秦渊接着谄笑道:"都说这天下第一美人非摄政王莫属,你总该有幅像样的丹青留下来做纪念吧。"于是边说边拉起美人就往书案跟前走去。
"你坐在这里,随意挑个舒服的姿势做好,我来当你的画师。"
明彦见秦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起对方那出色的画技,他也的确有些想看看自己在这人笔下画出来会是怎样一番模样,于是也不再拒绝,静静的坐在秦渊指定的位置,看着对方兴高采烈的展开了画纸准备着笔墨。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秦渊的确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明彦自是喜在心里,只是如今大局不稳,那日给下自己致命一刀的赫木武士更是让人担忧不已,自己也没有太多心思去顾及儿女私情,对秦渊也就有了几分歉意。好在秦渊也并不在意,总是在一旁默默的支持陪同,就如他自己承诺的那般,明彦也终于知道背后总有一个人支持着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吧……
秦渊不时的画画,又不时的抬头看看,果然那人就在坐在那里用手支着头慢慢睡着了。他应该早就很累了,每晚都睡不安稳,白天里又和平时在宫里一样忙着批奏章,偶尔还要在自己府里接见一些大臣,照样听那些人为点小事争个面红耳赤,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秦渊不好明劝,也就只好变着法子让他多些空余时间修养了。
结果人刚睡着,一名下人就跑进来通传了,秦渊忙眼明手快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到那通传的小厮跟前,小声问:"又什么人来了?"想着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己就帮忙打发掉算了。
"回秦公子,是秦阳秦将军。"
"我大哥?"
第二十一章 暗流汹涌
刚看到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英伟魁梧的深沉男子时,秦渊几乎认不出来那是长自己两岁的亲哥哥,只是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俊秀面孔却又并未改变多少,除了眉眼间多出了一些超越年岁的沧桑感。
"大哥!"
秦渊略微有些哽咽的唤了一声,对方亦是动容一笑,兄弟二人见面便是一个结实的拥抱。秦阳十九岁被送去参军,头四年都只是在京城的禁军里混吃混喝,一直到三年前才被正式派去了北部的晓寒关驻守,整整三年未曾回过家。秦渊拉着兄长细细打量了一番,叹道:"大哥,你变了好多了!"
秦阳莞尔着不置可否,只问:"端贤王爷呢?"
"王爷正在休息。大哥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王爷的?"
秦渊估摸着秦阳应该只是被老爹叫来当说客劝自己回家认错的。
"那我们兄弟俩先说说话吧。"秦阳憨厚的的笑了笑,听他话里的意思的确是来找明彦的。
"去花园里边走边说吧。"秦渊提议道,他想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怨魂般的齐昌,总觉得还是到视野开阔的地方比较有安全感。
秦阳于是跟着弟弟进了王府内苑,边散步边闲话家常起来。
"大哥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一直都不肯批假么?"
"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要砍头了,我还能不回来?"
"爹都跟你说了?"
"嗯。"
"你也和爹一样的看法么?"
秦渊已经作好准备,无论对方怎么说自己都不会动摇要和明彦厮守的念头。
"大哥只问你,是国家大事重要还是儿女私情重要?"
"在我看来这二者并不矛盾。"
"子涵,爹说你本有着过人的才华却不用于朝政,反而缩在摄政王身边甘于当一个男宠,这难道不是至国家于不顾,只顾儿女私情么?"
秦阳虽语带责难,却并不严厉。这倒让秦渊有些意外,果然自己的大哥在军中磨砺了几年,以前的躁脾气也磨平了么?
"谁说我只是当一个男宠,不能说我是在当幕僚么?"秦渊替自己辩解着,但是仔细一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差不多就是个男宠,朝政上的事确实一点没插手,甚至都没过问,不由得又有些心虚。
"这么说你是支持摄政王了?"秦阳拧眉。
"怎么能说支持?要支持我也是支持皇上,"秦渊轻笑道,"我知道爹对摄政王始终有顾忌,但是我可以肯定明彦没有谋反篡位的意思,他只是一心想肃清何窅那帮人,好还皇上一个太平江山。"
"你就那么肯定?"秦阳又反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秦渊也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所相信的这些都只是假象,自己会作何反应,但是他很快又觉得自己只是在自寻烦恼,人生在世总会得要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些事情,否则,活着就只剩下满是猜忌的痛苦。
"嗯。"秦渊颔首,"何况何窅的野心昭然若揭,我以为现在最重的是提防何窅,而不是摄政王。"
"可爹的意思是想依靠何窅牵制住摄政王,等摄政王还政时再一举除掉太师一党,给皇上亲政树立威信。"
"大哥觉得何窅会乖乖等到皇上亲政把自己的人头当贺礼么?"
秦阳摇头,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了笑意,"不会。"
"看来大哥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秦渊也跟着笑道。
"子涵,你真的变了,不是过去那个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小子了!"
"彼此彼此,大哥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打架生事的莽夫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秦渊又道:"大哥,说说你的看法吧,是不是这几年在晓寒关增加了不少见识,思想已经高人一筹了?"
秦阳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不错,自从真正离开京城,离开爹的保护以后,我这一路都走得十分艰险,好几次差点被军法处置了。"
秦渊闻言脸色倏地凝重起来,"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
"说了又能如何,徒增爹娘的担心罢了。"秦阳仍是一声苦笑,年轻的面孔忽然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的确,原本军队里的事秦馥就难以插手,再加上远在边关,即使何窅不出面那里也自会有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秦渊都有些不敢想象着自己的兄长是如何渡过这三年的漫长时光的。
秦阳看出了弟弟眼中的担忧,笑着宽慰道:"幸好我遇上了一位极好的上司,几次帮我化去了危机,也是他教我懂得了许多。"
"哦?"秦渊见秦阳一脸柔和,顿时好奇他口中那位"极好的上司"是怎样的人物,"大哥是遇上贵人相助了?"
"嗯,荆越宁荆将军,若是没有他的照顾,我早就被人陷害至死了。"秦阳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些命悬一线的危难时刻都没发生过一般。
"谁陷害你?"秦渊却更是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想陷害丞相的儿子,果然是天高皇帝远么?
"这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越是离朝廷远的地方,党派纷争反而越复杂,党派下又分小党派,有些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个党派。"秦阳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感慨,"其实每个人都只是想为自己寻找一块立足之地,在这些复杂的关系网中生存下去,有时候便会迫不得已去损害他人来保全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不同当年的沉稳男子,秦渊沉默了半晌,才道:"难怪大哥你变了那么多,看来这几年你受了不少苦。"
"这些我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我今日来其实是想通知端贤王爷一件事情。"秦阳忽然正色道。
"什么事?"
"既然你说自己是摄政王的幕僚,那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发现赫木人与大夜国有来往。"
"果真如此!"秦渊一惊。
"怎么,你知道?"
"王爷说他这次与大夜国交锋时就遇到了赫木人武士,还被对方重伤。"
"是么?没想到赫木人已经如此嚣张!"秦阳咬牙切齿,接着便神色黯然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更沉重的事情。
"此事为何要大哥你来通报?难道之前都没人上书禀明么?"秦渊问,估摸着大夜与赫木狼狈为奸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有,被何太师拦下来了,太师还杀了那名上书的将军以儆效尤,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吭声了。"秦阳说到此,脸上的神色更是愤恨。
"何窅居然如此猖狂?"
秦渊这才算明白,这个看上去与自己丞相老爹旗鼓相当的何太师,背后的暗势力还不知有多大,估计连自己的丞相爹都不甚清楚。
要拔去这颗毒牙,必须尽早,秦渊心道,直觉告诉他,再不快,何窅必定会有大动作了。
"我也是借着这次回家探亲之名,要将这事告诉摄政王。"秦阳说着又急切起来,自己的爹肯定护子心切不敢擅动何窅,目前能镇住何窅的也就只有摄政王一人了。
"大哥就不怕自己出事么?我上次才差点被那只老狐狸踹去见阎王了。"
一想到这里秦渊就有火,那只老狐狸居然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给摆了。
"国家为重,我个人安危又算得上什么?"
秦阳一脸坚定,漆黑的眸子里忽然一扫先前的黯淡,闪耀出熠熠光辉来。
秦渊顿时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兄长倍感骄傲,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见王爷。"
秦渊领着秦阳去了锦霄阁内,知道那人睡得正酣,又有些不忍心叫去醒他。然而明彦多年行军养成的警惕感还是让他感知到了陌生人的到来,没一会儿自己就睁眼醒了。
"什么人?"
明彦本有些不悦,他从不在锦霄阁内接见外人,知道秦渊也在场又安心了些许,于是忍着刚睡醒时背上的不适感,起身朝外间走去。
"末将秦阳参见摄政王。"
秦阳不等明彦走出来便已急忙跪地行礼,他并没有见过摄政王的模样,却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黑罗刹军团的首领是一个怎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人物,于是低着头,只觉一人已经轻巧的走到自己跟前,视线所及只能看到对方绣着祥云暗纹的玄色衣袍下摆。秦阳不禁开始遐想,这样厚重深沉的袍服会穿在怎样的一个人身上,会是面容严肃的威严武将么,还是如传闻一般青面獠牙难以示人的丑恶怪胎?
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滞,秦阳被秦渊扶了起来,他不知道明彦原本是要亲自扶他的,无奈这人腰才刚弯了几分,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背上的伤就马上一阵叫嚣,秦渊见状急忙称职的代他做出了动作,完全一标准跟班太监。
秦阳于是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作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抬眼去看那个本以为是"青面獠牙"的人,然后便是瞠目结舌,震惊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若是事先有人提醒他,摄政王只是貌柔心壮而绝非貌丑不可示人,他也不至于这般惊诧。他哪里又会想到,那个以嗜血闻名的地狱罗刹竟会是这般不俗容貌,只是不俗也就罢了,眼前这人长眉美目,倾城绝艳,分明连女子都难以及他万一。
秦渊满意的看着秦阳的反应,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俨然在炫耀自家媳妇儿的得瑟男人,心想着他们家明彦如今是有伤在身一脸病容,要是让大哥见到了人家穿着朝服神采飞扬的模样,大哥这嘴还得再张得大上几分。
"秦将军来找本王,不知所谓何事?"
明彦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惊艳目光,居然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兀自的问上了正题。秦阳这也才急忙转过神来,却反而比先前更紧张了三分,"呃……末将……是有事……想向王爷禀……禀报。"
"秦将军但说无妨。"
"呃……其实是……是关于……关于……"
秦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从刚才看到明彦那素净苍白的面容之后就无法集中精神了,心里也莫名的腾起一些怪异的感觉,就像是……
秦渊见秦阳半天都说不清楚,索性接过话替他说道:"赫木人原来真的和大夜国勾结在一起了。"
"真有此事?什么时候的事了?"明彦的神色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回王爷,大概半年以前,我们就发现大夜国有偷偷向查丹洛库送过贡品,只是……此事被太师……"
"被他掩盖下来了?"
"是。"
秦阳虽然低着头不敢去看明彦的脸,却也能从对方冷冽的语气中感觉到一股被强行压抑住的怒火。秦渊见明彦紧握的手已经指节泛白,知道他定是怒极才会至此,于是攲到他身侧从后面轻轻将人环住,好声劝道:"太医说你不可动怒,别为那只老狐狸气坏了身体。"
明彦本就敏感,如今被心上人如此狎昵的抱住附在耳边轻语,原本紧绷的身体立刻就没了力气,秦渊顿时满意的在对方精致的耳朵上啄了一下。这情景恰好被好奇抬起头来的秦阳撞见,某人于是后悔无比的又急忙低下头来,常年被风沙摧残的黝黑皮肤上也布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他又哪里知道秦渊就是故意在演这出肉麻戏给自己看的。
见人家又低头没看了,秦渊也收回手放开了明彦,毕竟现在是在说正经事,要是摄政王不幸被自己迷晕耽误了正事,自己可担不起这顶"蓝颜祸水"的帽子。
"本王知道了。辛苦秦将军特地来跑一趟,此事本王一定会严办。"
"多谢王爷!呃,那……末将就先告辞了!"
秦阳很不好意思再继续留下去,总觉得自己是在妨碍他人好事,在军队里呆了那么久,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这种情意他也并不陌生了。
"等等,此事秦丞相已经知道了么?"明彦问。
"还没有。家父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让末将来王府了。"秦阳答道。秦馥若先知道此事,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来冒这个险。
明彦点了点头,甚是赞赏的看向秦阳,"不愧是虎父无犬子,秦将军的忠肝义胆本王定会铭记。"
"谢王爷夸奖!"
秦阳的脸又红了。秦渊有些小不悦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受到明彦同样的赏识,别说自己现在官卑位低做不了什么,自己就是整日守在这人身边也没见他同自己讨论过什么国家大事。
"那……丞相可有问起子涵的事?"明彦忽然又有些局促的问道。
刚还在暗自抱怨明彦对自己不上心的秦渊这下子又心花怒放,想着对方居然还会替自己担忧这些琐事。
"哦,家父说让子涵闹完了脾气早些回去,"秦阳又刻意将脸对着秦渊说道,"摄政王家日理万机,别叨扰人家太久。"
"哪是我在闹脾气?爹也太能推责任了吧?"秦渊大为不满,分明就是老爹自己发飙不认自己的。
"既然如此,你就早些回去吧。"明彦也劝道。
"不行,至少等你的伤好些再说。"秦渊说着霸道的揽过明彦的腰,然后对着秦阳直挥袖子,示意他赶快撤。
秦阳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治不了这个任性胡为的弟弟,也不自讨没趣,主动告退离开了。
秦渊忙装出一脸很受伤的样子看向明彦,"你就那么急着赶我走?你舍得?"
他本以为对方肯定会冷冷的说一句"有何舍不得",都做足了受打击的准备,结果却被对方轻轻回拥住自己,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舍得"。
秦渊顿时只觉得怀中这人的发香体温惹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稳,几欲化身为狼。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都是有得看没得吃,早就忍得很辛苦,如今两人这样身体贴着身体头依着头的暧昧姿态更是刺激得人欲罢不能,秦渊只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了个自己现在压根就不想问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对付何窅?"
第二十二章 情意相融
明彦听到秦渊这么问,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扯开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道:"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好。"
"不可以对我说么?"
秦渊挑起了眉,都说要支持他了,这人怎么还是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
"难道要我事无巨细的都向你汇报么?"明彦也学着秦渊挑眉,转而又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秦渊也不好再纠缠着问下去,心里却还是划过一丝丝不被对方信任的失落。
"那我大哥他会有事么?何窅会不会对他不利?"
"放心,本王不会让任何人动他的!"
明彦笑着给出了承诺,秦渊也立刻安下心来,他知道对方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然而稍稍安心过后,秦渊却又感到了另一种不安。明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他可以为了解救自己奔赴千里,可是如果有一天对方遇难,自己又能做到几分?
真要这样躲在他背后默默等待两年么?秦渊犹豫起来,他不能再让这人受到伤害了,不能,更不忍……
明彦见秦渊的眉越拧越紧,以为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兄长,于是抬手揉了揉对方皱起来的眉心,道:"不如我将你大哥编入黑罗刹,看他愿不愿意?"
秦渊闻言一愣,抓住那只扰乱他心神的手,"编入黑罗刹?"
"何窅现在还不敢与我正面冲突,若是让你大哥成为黑罗刹的一员,他也就拿他没辙了。"
"可是这样合适么?"
秦渊有些迟疑,能将秦阳放到明彦的羽翼下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明彦先前已经救过自己一次,此次又明目张胆的偏袒自己的大哥,朝中难免不会议论纷纷,认为摄政王是想拉拢丞相扩大自己的势力。
"有何不合适?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的家人!"
明彦莞尔,幽暗的眸子里漾起暖暖的波光。秦渊只觉心中猛地一悸,揽住对方的腰将人扣入了自己怀中,脸埋在对方的发丝中轻轻磨蹭着。除了这样的紧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表达内心的涌动。
"彦,我只是个市井小民,甚至还是个背叛过你的花花公子,真的值得你这么为我付出么?"
明彦任对方抱着自己,良久不语,之后才低低回应了一句,"也许不值得……"
秦渊闻言心里涌过一阵慌乱,就听这人又幽幽的道:"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
"彦……"
听出对方后面这句话明显带着无奈,甚至带着恨意,秦渊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心疼的端起那张憔悴的脸细细凝视着。明彦却忽然绽开了他并不习惯的虚笑,拉过对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像是想刻意掩去什么,柔声劝道:"子涵,你还是早点回去跟你大哥商议此事吧,我明日也要恢复上朝了。"
"为什么不等身体再好些?"秦渊不赞同的道,不懂这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明彦忽然勾起了嘴角,略微上扬的凤目眯缝起来,看得秦渊没有由的一阵心悸。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虚弱。"
语毕,一手按住对方的头便吻了过去,灵舌毫不犹豫的侵入到对方因错愕而张开的口中,掠夺着属于对方的气息。
这是一个明显充满了挑逗意味的吻,秦渊先是诧异,跟着便要推拒,对方分明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然而明彦这一次却异常的强势,秦渊竟挣脱不开,又不敢贸然用力,只觉得这人越吻越深,几乎要抽空自己的肺一般,极具技巧的唇舌更是搅得人欲火焚身,没多久就开始不自觉的回应着,双手下意识的伸入了对方严实的衣袍内摸索着。
明彦的手也没有闲下来,同样在急切的解着秦渊的衣服,甚至是有些粗暴的撕扯。秦渊忽然只觉身上一凉,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人家扒开,一双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掌爬上了自己赤
裸的皮肤。
猛然清醒过来的秦渊忙阻止住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别开自己的脸救出被纠缠多时的唇,有些恼火的喘着粗气道:"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彦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己的双手被制住了就继续用双唇肆意点火,沿着对方面颊一路吻了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秦渊敏感的脖子后面又是吮又是咬的。
"彦,你……"
秦渊觉得自己就快把持不住了,抵在对方小腹上的某个部位已经胀痛难耐,明彦于是动了动胯部轻轻蹭了一下,秦渊立刻低吟了一声,懊恼的发现自己那些调情的本事都已经被对方通通学走,而且绝对青出于蓝!
"抱我,不然就换我抱你!"
耳边忽然响起对方低沉悦耳却夹杂着浓浓情
欲的声音,秦渊心中一阵悸荡,接着一双火一般鲜红夺目的眸子对上了自己的视线。终于不能再忍,彼此的气息再次交融在一起,灼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许久不曾缠绵,二人都有些狂野急躁,衣服都来不及完全褪去便急着结合。
秦渊担心明彦的伤,于是自己处在下方,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身上,双手托住他的腰对准自己的昂扬,将他的身体缓缓往下压着。
"唔!"
"很疼么?"
见明彦似是痛苦的咬住了唇,秦渊连忙停下了动作,之前只是用手指粗略的扩张过,对于对方久未欢爱的身体显然不够。
明彦忽然拉开秦渊的手,自己强行坐了下去,那突来的紧致感让秦渊差点失控泄了出来。明彦仰起头闷哼了一声,稍稍适应过便开始律动自己的腰。秦渊反而有些失色的哀求道:"慢一点,彦!"
明彦于是没再动作,俯下身来捧住秦渊的脸,暗红的冷冽眸子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答应我,不要再背叛我!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秦渊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猛地浑身一颤,居然就这么射在了对方温暖的幽
穴中。明彦也感到自己体内一阵热浪滚过,那撑得自己难受的巨兽也颤抖着疲软了下来,不禁取笑道:"你这算是吓到失禁了么?"
秦渊还在沉醉方才的余韵中未缓过神来,听到对方揶揄自己也没有反应,仍是痴痴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上那笑得比罂粟更艳丽的妖孽般的男人,乌黑长发凌乱披散了一身,缠着绷带亦遮掩不了那只属于男子的完美身形,退至腰际的衣物更有种欲盖弥彰的淫靡,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惑。秦渊到现在都在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爱上自己……
莫非这真是上天的恩赐么……
发现埋在自己体内的那东西又开始胀大,明彦不禁蹙眉有些不适的动了下身体,那东西反而胀大得更快,秦渊像是难耐的轻哼了一声,忽然坐起身来,握住对方柔韧的长腰就开始肆意摆动。
"啊!"
明彦惊呼着忙攀住了对方的肩背,身体还未有准备就被凶猛的顶入,显然有些吃不消。秦渊已经等不及激烈的撞击着,他甚至想将这人压在自己身下狠狠占有,以此来证明这人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可以拥有他。
"彦……我要你!我要你!"
深深的结合着,不住的呢喃着对方的名字,明知对方有伤在身也无法温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一直到终结的那一刻来临。
疯狂过后,明彦伏在秦渊肩上轻轻喘息着,懒懒的抬起一只手贴在对方的脸颊上,妖媚的凤目半闭,娇艳的双唇微启,一些细碎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了白皙的面颊上,构成一幅摄人心魂的妖娆画面,似地狱的业火般灼烧着人的心智。
秦渊顿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刚刚才释放过的身体某处又变得火热起来。他不懂自己为何对这具身体如此痴迷,即使要了一次又一次,总也觉得不够。
"我抱你去沐浴。"怕自己会再要他一次,秦渊主动起身下了床。
"子涵,先听我说!"明彦拉住他抱过来的手臂,"你今天就回自己府中去,告诉丞相你大哥今天说的事情,明天上朝我会需要他的支持。如今也该是时候限制一下何窅了。"
"你真要上朝?"秦渊担心的道,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不会碰他了。
"本王说了本王没你想的那么弱!"
见对方仍在质疑自己的体力,明彦面露不悦,拉上自己的衣襟一把推开秦渊,自顾的起身走下床来,宽大的衣袍下隐约可见两条修长玉腿。秦渊忙讨好的拦住明彦的腰将他抱了起来,笑道:"知道了,王爷!还是让小民伺候您沐浴更衣吧!"他可不想错过洗鸳鸯浴的好机会。
于是一番鸳鸯戏水过后,秦渊像个要出远门的妻子一般,拉着明彦叮嘱了一大堆,什么要按时休息按时吃饭吃药,哪些东西少吃哪些多吃,有空出去活动不要老闷在书房批奏章云云,最后终于被明彦极不耐烦的杀人眼神赶出了王府。
◇◇◇◇◇◇◇◇◇◇◇◇◇◇◇◇◇◇◇◇◇◇◇◇◇◇◇◇◇◇◇
秦府——
终于回到阔别多日的家里,秦府的下人见自家公子回来了,居然也没有投来多感动的目光,依旧跟平时一样,该行礼的还是行礼,多余的问候却一句都没。秦渊颇有些伤心,发现自己原来在家里是如此的不受欢迎,倒是一直跟他关系不错的小丫鬟玲珑见他回来了,一惊一乍的跳到了他跟前,幸灾乐祸的笑道:"公子你可回来了!老爷天天都在念叨你呢!"
秦渊其实还没做好准备面对老爹的震耳天雷,但是大局为重,自己也只能松弛下筋骨准备上阵对阵了。
"我爹在哪?"
"老爷和大公子正在书房谈事情呢!要奴婢去通报一声么?"
"呃,不了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还是出其不意的好,秦渊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又一次准备挑战自己老爹的极限。
第二十三章 出其不意(上)
书房里,秦老爹跟大儿子正一脸严肃的在说着些什么,见秦渊进来了,都同时抬起眼朝他看了过去,脸上带着惊诧,秦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哥和老爹如此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神态都一样,不由得有些想笑。
"呃,爹,大哥,我回来了!"
打过招呼后,秦老爹悻悻的又转过脸去没再看他,倒是自己大哥亲切的关问:"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
秦渊这下又觉得这俩父子一点都不像了。
"大哥,你在和爹说大夜国跟赫木人的事?"
看这两人适才谈话时那凝重的气氛秦渊就猜到,大哥肯定是向老爹坦白了。
"嗯。"
"爹怎么说?"
见秦馥一脸愤懑的样子,秦渊估计老爹肯定又被大哥气了个半死,不禁有些内疚,老爹辛辛苦苦将自己俩兄弟教育成人,偏偏兄弟两人都爱和他唱反调,实在是不孝啊。
"爹让我辞官回家。"
"又来这招?"秦渊正想说老爹没创意,立马就被秦馥狠狠瞪了一眼,于是又转而对秦阳道:"大哥你真的要辞官?"
秦阳摇了摇头,"自然不能,我辞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被牵连,我更不想让荆将军难做。"
"那爹……"
秦渊又担忧的看向秦馥,就听秦老爹重重叹息了一声,"我秦子郁前世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今生要让我教出这么两个不孝子!"
秦老爹的喟叹让两个儿子都是一阵黯然。秦馥亦是一脸伤感,沧桑的目光在两个儿子间来回逡巡着。秦阳微微偏过头去,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坚持。秦渊于是道:"爹,如果让大哥调入黑罗刹,何窅就不敢轻易动他了。"
"调入黑罗刹?"秦馥冷笑一声,"你和摄政王商量过了?"
料到父亲会有这样漠然的反应,秦渊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摄政王果然厉害,这么轻易就把我秦家两个儿子都抢过去了,他这是逼着老夫替他卖命么!"
秦馥历来对武官就有偏见,又有何窅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典范在,自然也不会对明彦另眼相看。
"爹!"听父亲说得如此难听,秦渊心里也甚是不快,"明彦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只是一番好意!"
"他是不是好意你又如何得知?"
"爹,他为了救孩儿不惜放弃已经攻下的鹿趯城,千里迢迢从大夜国赶回来,难道这还不过说明他的诚意么?"
"这只能说明他手段高明!你区区一个五品大学士怎么可能和整个大夜国相比?摄政王这么做不过是想取得老夫的信任,让老夫亏欠于他!你以为我会上他的当么?"秦馥对明彦仍是毫无好感。
人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就很难改观,尤其是像秦氏父子这样都很固执的人,父子俩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秦渊最后只得道:"那就问大哥自己吧,大哥,你既不想辞官,那愿不愿意进入黑罗刹?"
"不准进!"秦馥厉声阻止道,"我就不信何窅那个老匹夫动得了我儿子!"
"爹,您忘了上次我就差点被何窅送上了断头台!"秦渊也大声辩驳,毕竟现在不是做意气之争的时候。
"那得怪你这个畜生,擅作主张!若是你事先告诉我云夜海的身世,我也不至于这么毫无防备,让何窅钻了空子!"
眼看着父子两人脸红脖子粗的又要开始争锋相对,书房里忽然又进来一人。那人一进来,父子俩就立刻收声了。
"秦伯伯,秦大哥,子涵!"
云夜海低着头依次朝屋里的人打过招呼,他显然听到了父子二人方才的争执。
"屏……呃,晚星,你来找我爹?"秦渊问道,心里大叫不妙。
"晚星是来向各位辞行的。"
"你要走?"
见云夜海果然肩上还挂着个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秦渊忙问:"去哪里?你现在有地方去么?为何不等我帮你安排好一切?"
云夜海见秦渊对自己仍有挂记,脸上也浮出几分欣喜,道:"如今我爹已经沉冤得雪,皇上自然也不会亏待我。皇上本想封我一个官做,可是晚星的过去到底不光彩,就是当了官也会被人瞧不起,所以我就向皇上讨要了一个住处,打算做点买卖了此残生。"
"你向皇上讨要了什么住处?"
"飞鸾阁。"
秦氏父子三人闻言皆是一惊,云夜海却淡淡笑道:"如今我做这个也算是本行了,而且是当老板,不是当小倌,你们不用替我担心。"
"这……"秦馥脸色有些僵硬,显然不太能接受当妓院老鸨这等先进的行当,"晚星啊,你就是什么活儿都不干,秦伯伯也会供着你的,何必去做那种生意?人不可自轻啊!"
"行业不分贵贱,同样是挣钱养家,只要不是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做那些不正当的勾当,晚星无怨。再说晚星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的,又怎好意思靠别人来养着。"
云夜海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气里更是坚决笃定,秦馥也没好再出言劝阻。秦渊跟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打算,我当然也支持。只是,有必要走那么急么?"
听出秦渊话语中的挽留之意,云夜海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但是很快又再次黯淡了下去,"原本早就要走了,是秦伯母一直留着,再留下去,飞鸾阁就没人管了。"
他本身想趁着这人回来之前就离开的,谁知还是见到了,见到了又如何,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晚星啊,既然你心意已决,秦伯伯也就不留你了,记得有空常回来看看我们,秦府就像你的家一样,不要见外,懂么?"
"晚星明白,谢谢秦伯伯关心!"
"那你们俩去送送他吧!"
被云夜海这么一打断,秦馥索性暂时休战,放两个儿子离开。
秦渊也主动的道:"我送你去飞鸾阁吧。"
对于云夜海,秦渊觉得自己是有所亏欠的,早在两人被关在天牢时,他就知道云夜海对自己有情,只可惜自己已经与明彦私定了终生,无法回应对方的一番情意。
"不用了,飞鸾阁离这儿又不远,你与秦伯伯还有正事要谈,就别送了。你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来飞鸾阁看我。"云夜海婉拒道,说着又看向秦馥,"秦伯伯不会反对子涵来看我吧?"
"呃……当然不反对。"秦馥扯了扯嘴角。
得到秦馥的首肯,云夜海对着秦渊俏皮的眨了眨眼,意思是"我算是为你找了个来飞鸾阁的借口了"。
秦渊见云夜海并无幽怨之意,也就放下心来,回给了对方一个欣慰的微笑,他并不知道对方在转身的一瞬间眼里滑过的绝望。
"真要让他去飞鸾阁?"一直没吭声的秦阳忽然道。
"人都走了你现在才想着留?"秦渊故作惊讶的抬起了眉毛,接着又切回了正题,"大哥,你自己呢,愿意去黑罗刹么?"
"不行!"秦馥立刻反对道,方才和蔼的神情这会儿又回到了最初的严厉。
秦渊瞥了父亲一眼,又看向秦阳,等着他自己的回答。
"我……愿意!"秦阳重重的点下了头,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秦渊笑着拍了拍兄长的肩膀,转而又对脸色已经铁青的父亲道:"爹,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大哥的安危要紧。至于党派之争,还是等解决了何太师刻意隐瞒大夜国私通赫木人一事再说吧。"
秦馥果然脸色又是一变,他虽然十分不满明彦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但要比起何窅来也的确不算什么了,于是只得道:"看来摄政王是让你来当我的说客了!说吧,他想让老夫怎么做!"
秦渊听出老爹虽然口气不悦,但还是有了妥协的意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才开始细细说起了明日的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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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文武百官按部就班整齐列在紫鸾殿两侧,武官为首的何窅依旧挂着脸谱似的笑容,文官为首的秦馥则总显得浑身不自在,似乎今日上朝是遭人逼迫一般。
大殿外,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走前面的是一身九彩龙袍戴着笨重朝冠的明颢,人虽然个子小小,举手投足之间却已颇具帝王之风,眉宇之间更是透着日见沉稳的威严。跟在小皇帝后面的自然就是摄政王明彦,只不过向来着玄色朝服的摄政王今日却破天荒的穿起了一身白色罩纱披襟长袍,袍子的袖口和下摆皆刺有金丝龙纹,甚是悦目。这身打扮虽不及平日那般具有威慑力,反而更添亲和,却也雍容无比,让人无法直视。于是被惊艳到的不止三两人。
秦渊也在看到这样的明彦时心漏跳了好几拍,他不是没有见过穿白色的明彦,他甚至还主动要求过这人别老是穿那些颜色暗沉厚重的衣服,只是他这样的要求是想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实行,显然,对方会错意了,秦渊后悔不已。明彦本就是属于五官艳丽之人,平时穿黑色还可以减去几分逼人的明媚,白色则刚好是起的反效果,更衬得那人璨若皎月,连年岁都被模糊了。秦渊很害怕这样的明彦被其他人看去,害怕会有更多的人发现他的美丽……
明彦只是目不斜视的随着小皇帝一同走上了大殿顶端的高台,接受朝臣的参拜,显然过了多年受人敬畏的生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容貌有多耀眼,只记得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
众卿平身之后,臣子们开始各奏其事,小皇帝似模似样的处理着,大部分时间明彦只是在一旁默默点头,有大臣吵架时才开口说上两句平息战火。从来上早朝都在打瞌睡的秦渊今天才算明白,为什么小皇帝小小年处理起事情来却是相当老道,原来明彦总是让明颢自己在应对朝臣,他只是负责盖个公章而已,也难怪自己的丞相爹对小皇帝如此看好,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每天处理这么多的事情,居然还一点都不显为难的样子。
"小事"奏完之后,轮到"大事"上场,出班起奏的正是文官头头秦馥。
第二十四章 出其不意(下)
"启禀皇上,臣近日收到一份密报,说这半年来大夜国与赫木人一直有密切往来。"
"半年?那为何现在才报?"明颢的眉毛不悦的皱了皱。
"既是密报,皇上还是先不要细究这些小节,当务之急是去核实此事。兹事体大,若是耽误了,后果不堪设想。"
明彦要求秦馥首先要做的就是当个起头人,与何窅唱唱对手戏,自己也才好腾出立场来做仲裁人。
明颢刚点了点头,何窅果然就出班道:"皇上,丞相凭的只是一份连名字都不能说的密报,这又如何做得准?老臣以为,这是有人包藏祸心想故意挑拨大武与大夜国的关系。"
"太师说笑了,要挑拨也不至于等今日吧,"秦馥也扯出一个官方的笑脸,"如今我大武都已经对大夜出兵,何来挑拨之说?"
"可是如今大夜已经主动向我们求和,摄政王也已班师回朝,突然又说什么大夜国与赫木人勾结,这难道不是明摆了想挑拨么?"
"太师,所谓空穴来风,若不是大夜国自己有什么异动,又怎会有人上这种密奏?这种事从来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派人去核查一下此事又何妨?"
"若照丞相这么说,凡有匿名奏章说有人与赫木人勾结,皇上是否都该派人去核查一番?"
"太师这话未免太过了,难道太师不明白此人匿名的真实原因么?"
"丞相似乎话中有话啊!"
惯常的朝堂之争又开始了,不同的是此次是文武双方的最高长官出战,一时之间其他人都不敢轻易插嘴,况且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得罪一方权贵。
"二位爱卿别争了,"小皇帝挥了挥手,生怕这两人真吵起来,到时他一个人镇不住又要劳驾一旁的九皇叔,回头下了朝还得挨皇叔的训,"朕觉得丞相说得有理,此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完又看向明彦,"皇叔的意思呢?"
不等明彦开口,何窅抢先道:"皇上,不必特意去查此事,有一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疑问。"
"哦?太师说的是谁?"明颢瞪大了清灵的眸子。
"上次摄政王出兵大夜,不是带回来一个降臣么?此人定对大夜国内部一清二楚,我们不妨传他上来问问便是。"何窅说着看向文官队伍中一个极不起眼的瘦小身影,脸上的笑意都已经渗入了声音里。
"对啊,可以问骆回!"明颢恍然大悟道。
被叫到的骆回忽然浑身抖了一下,好半天才拉开嘴角慢吞吞的从列队中走了出来,应道:"臣在。"
"刚才丞相和太师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说,你们大夜国真的与赫木人有联系么?"明颢问。
"呃……回皇上,我大夜国对皇上从来是一片忠心,又怎么会和那些胡人扯上什么关系?"
骆回始终低着头,生怕自己对上那双暗红眸子的冰冷目光。
何窅又是咧嘴一笑,道:"丞相,你听到了,老夫就说是有人在无中生有搬弄是非,以后对于这种匿名的密报,丞相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秦馥冷哼了一声,对着骆回道:"骆大人,我问你,大夜与大武在你心中分别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这……"骆回沉吟了片刻,答道,"大夜国是小臣的故乡,是生养臣的地方,而大武是大夜一心侍奉追随的天子所在,同样也是小臣所尽力侍奉追随的,所以它们在臣心中一个是地一个是天。"
"我再问你,倘若你心中的天地有一天要兵戎相见,你是袖手旁观,还是宁可牺牲自己都要去化解这场干戈?"
秦馥语毕,骆回果然脸色骤变。何窅见了,似有不满的插道:"丞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才刚对大夜国收兵,又何来的兵戎相见?"
秦馥正色道:"若是大夜国与赫木人确有来往,我大武自然不能纵容有这样吃里扒外不忠不孝的诸侯国!"说着看向骆回,"到时大武与大夜再起干戈,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想坐收渔利的查丹洛库,骆大人应该知道后果会如何吧?"
"秦馥!"何窅忽然怒喝了一声,朝中大臣们都不由得缩了下脖子,"骆大人既然已经言明大夜国与赫木人并无来往,你这么苦苦相逼又是何意!"
"丞相大人……教训得是,"骆回忽然道,"骆回不该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一时安宁的假象。"
"骆回,你想说什么?"
难得的,何窅脸上全无笑意,秦馥的嘴角却反而泛起了细微的弧度。
"丞相大人接到的密报并没有假,大概半年以前,查丹洛库曾秘密派人来与三公子接触过,之后三公子就一直与查丹洛库有暗中来往。"
骆回说完,悄悄抬眼看了看那殿上之人,那人也正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是赞赏。骆回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就听到何窅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何不早说?欺君之罪你可担当得起?"
"太师!"一个沉默了许久的低沉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同时将视线朝那一身白色的人望去,似乎早就在等着他发言了。
明彦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脸狰狞的何窅,缓缓道:"骆大人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故乡再受战祸之苦,情有可原,如今他也已经招出事实,太师也就不要计较了。"
"既然摄政王都开口替骆大人说情,老臣又怎敢僭越。"何窅说着又勉强扯出了原先的笑脸,"只是……"
"只是什么,太师但说无妨。"
早料到这个老狐狸没这么好对付,明彦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就算骆大人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大夜国与赫木人有来往,若是其他人一口否定或是说自己不知情,将罪责全推到三公子身上,那又该如何?"
"这么说太师还是对骆大人的话有所怀疑了?"
"不敢,老臣只是不希望师出无名,以免有辱天子圣明。"
"既然不怀疑,那就是确定,既然已经确定大夜国有谋反忤逆之心,又怎么叫师出无名?难道一定要等到大夜国的罪行昭然若揭的时候才算是名正言顺?太师不觉得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么?"
"这……"
何窅语塞。明彦又道:"不过本王也觉得此次不宜再轻易出兵,毕竟双方才刚刚停战,彼此都有所耗损,很容易让赫木人得到可乘之机。不知各位大人觉得此事如何处理妥善?"
朝堂内一片细碎的议论声过后,忽然一人出列道:"臣有一计。"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目光全投向了一名约二十来岁身着暗紫色官袍的年轻男子。
"原来是新科状元郎,说说你的妙计。"
明彦不觉的弯起了嘴角,似乎很是期待。远处的秦渊见了,一股怒火霎时直冲脑门。明彦口中的这个新科状元他是打过交道的,此人姓胡名霜池,无字,并非官宦世家出身,只是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书香门第。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平民布衣,人生得丰神俊朗贵若王孙,又才情极佳,殿试时曾艳惊四座,引来无数青眼。明彦对此人也是大为赏识,私下还跟秦渊提过,说此人是万里挑一的将相之才。秦渊当时是表面上是一笑而过,心里却是绝对的不快,他不是没听过明彦赞美别人,但是赞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这让他很不安,不,应该是非常不安!
"臣以为,既然与赫木人有往来的只是大夜国的三公子,那就让三公子一人承担此事即可。"
"你是说让大夜国交出三公子?"
"大夜国为了自保必然会同意交出三公子,只不过……"胡霜池像是故意卖关子一般停了一会儿,惹得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下文,接着忽然明眸一弯,绽开一抹自信十足的笑容,"臣觉得这不算上策。大夜国交出三公子,赫木人还可以再找其他公子来扶持,还不如,我们干脆成全赫木人,将三公子立为大夜国的储君。"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明彦却听得很有兴致,"说下去。"
"三公子之所以与赫木人来往,不过是想借助赫木人的势力赢得储君之位,若我们将计就计立他为储君,他必定会感恩戴德弃暗投明,绝不会再对大武有二心,同时也可以断了赫木人再想利用大夜对付我大武的念头。"
胡霜池毫不畏缩的与明彦对视着,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果然好计!"明彦颔首赞同,并没有多去在意对方眼中的暧昧,"胡侍郎,此事就由你来拟旨。"
"谨遵摄政王旨意。"
"太师对此事可还有意见?"见何窅一直在看着胡霜池没有说话,明彦于是问了句。
"此计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妙不过!"何窅忙笑着应承道。
"那此事交由太师来办可好?太师向来对大夜国爱护有加,相信一定不会辜负本王的期待。"
"……是,老臣定会将此事办妥,彻底平息大夜国的储君之争。"
明彦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夜国的储君一定,不止赫木人难以再动心思,何窅也同样失了煽动大夜国的筹码。
宣布退朝后,明彦牵着明颢去了上书房。秦渊跟着众人退出了紫鸾殿,跟着转弯也想去上书房,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秦大人!"
只听声音秦渊就知道对方正是方才大殿之上献出妙计的人,于是有些不情愿的转过身去,果然就见一脸笑意的胡霜池正背手站在那里,身形高挑匀称,好不风流。秦渊却是破天荒的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无。
"胡大人,有什么事么?"
"胡某听说,摄政王与秦大人私下关系十分密切。"
"那又如何?"
"没什么,胡某只是觉得奇怪,像摄政王这样近乎完美的人,为何会看上秦大人。"见秦渊脸色有变,胡霜池又笑着道,"我并没有贬低秦大人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认为秦大人实在配不上摄政王。"
"这么说胡大人觉得谁才配得上?不会是你自己吧?"
秦渊自然是怒极,自己心里最在意却又最不愿去面对的事情就这么被人说了出来,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自己本就不喜欢的人。
"这点秦大人尽管可以放心,胡某只爱美娇娘,绝对没有跟你争宠的意思。"胡霜池说着朗声一笑,旋即转身离开了。
秦渊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杵在原地好半晌,好容易才调整好心绪,接着朝上书房走去。
第二十五章 藏器待时
"刚才太师的脸都绿了,朕真是从来没这么爽过啊!"
一回到上书房,明颢就开始喜滋滋的讲述起自己的畅快。明彦冷冷瞪了他一眼,道:"皇上,你这吊儿郎当的口气是跟秦学士学的么?"
明颢小脸一僵,忙道:"朕再也不敢了,皇叔千万别把秦子涵弄走了!"
"皇上就那么喜欢那个秦子涵?"见明颢一脸讨好的模样,明彦倒是有几分好奇,不懂这个秦子涵是如何博得自己侄子的欢心的。
"喜欢啊,秦子涵人虽然有些懒散,但是懂的却很多,若是他再上进一些,其实完全可以成大器。"明颢毫不怀疑的道。
"是么?"明彦也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人与自己在一起的光景,倒是没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有多深奥,还是说自己潜意识里希望他简单一些,所以从不肯与他说起太多?
"皇叔的伤好些了没?不如今日的奏章就让朕自己试着批吧,你回去休息。"明颢关心的道。
"你自己批?"明彦有些迟疑,不确定是否该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面对那堆繁重的奏折。
明颢于是拽住明彦的衣袖撒娇的道,"皇叔,你就让朕试一试吧,朕迟早要亲政的。"
虽然很不习惯这么有损君王形象的做法,但是他知道这招对自己的皇叔相当奏效。果然,明彦皱紧的眉头忽然一松,叹了口气道:"好吧,今日就让你自己批奏章,不懂的可以问一问严太傅,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先撂着,到了时间就要休息,懂么?"
"是是是!"明颢点头如捣蒜,见秦渊刚好也来了,于是戏谑道,"正好,皇叔的护花使者也来了,就让他护送皇叔回府吧!"
明彦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倏地脸色一沉,"皇上,你这又是跟他学的么?"小小年纪居然说什么"护花使者",太不象话了!
明颢忙闭上了嘴。那正春风满面走过来的人没听到叔侄俩对话,刚要弓腰行礼,就听明彦说道:"秦学士,若是再让本王知道你教皇上一些不三不四的言辞,本王就撤了你的官职!"
"呃?"
秦渊还没弄清状况,只见小皇帝一脸愧疚的对自己吐了吐舌头,然后一脸正色道:"秦子涵,皇叔今日要让朕独自处理政务,你也不必陪着了,你就负责送皇叔回去吧。"
"臣遵旨。"
秦渊自然乐意,他来本来就是想劝明彦回去休息的,于是一脸谄笑的凑到人家身边,"王爷,请吧!"
明彦告了退,仍有些不悦的瞥了秦渊一眼,转身离开了,秦渊跟明颢挤眉弄眼了一下,也匆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宫人见了明彦都恭敬的行礼让至一旁,连头都不敢抬,原本想追上前去的秦渊却忽然减慢了脚步,只是默默跟在其后,愣愣的看着前面那个威仪却有些清冷的背影,仿佛偌大一座皇宫也容不下那人的孤独与寂寥。这样的人,本不该生在帝王之家被束缚着,而应该像凤凰一般翱翔于九天之上。
其实胡霜池说得很对,他秦渊根本就配不上明彦,这早就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去承认罢了。
"怎么慢吞吞的?"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让秦渊忍不住内心一阵激荡,过去他一直以为那人的美丽是彰显在外的,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在那人面前总是太浅薄。
"这不是在宫里么,跟你走太近我怕有人非议的。"
"过来!"那人命令道,依旧是那样的不容人拒绝,在秦渊看来,倒更像是一种撒娇,于是快步上前,一手揽住了那人的纤腰,就见那人对自己绽开了最温暖的笑容。
明彦是爱自己的,秦渊心里很确定,他不能确定的是这份毫无理由的爱可以持续多久。等到热情褪去的那一天,对方会不会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他呢?
在宫里两人都有所顾忌,出了宫秦渊便开始肆无忌惮,他知道无论怎么吻想怎么抱对方都不会拒绝自己,狭小的马车车厢里顿时充斥着令人迷乱的微醺气息。
过去是明彦对自己用情至深,如今却轮到自己渐渐沦陷,无法自拔,秦渊端起那张让自己痴迷不已的娇艳脸庞细细凝视着,心里的不安在一圈又一圈的扩大。
"怎么了?"看出心上人年轻面孔上少有的消沉,明彦有些不解的问。
"你……今天怎么穿了白色?朝服也可以随意换的么?"
秦渊还是没敢说出心中的不安,觉得自己就像个女子般,担心自己年华老去后丈夫是否会因此抛弃自己,这样的心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过窝囊。
"不是你说不喜欢看我老穿黑色么?"明彦微微蹙起了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倚在对方身上,"摄政王的朝服本就是白色,我穿惯了原来的黑色所以才一直未换。你若是不喜欢,我再换回来就是……"说着又是宠溺一笑,捏了捏秦渊紧绷的脸颊。
秦渊悄悄叹息了一声,发现自己真的快被这人宠到没边了,也不知是因为对方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关系,还是因为高出自己太多的身份,秦渊总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只是个什么都靠不住的无能小青年。
"我也没说不喜欢,我只是怕其他人会嫉妒我啊……"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明彦显然完全没想过这些无聊事,转而道,"今日多亏了丞相一番训斥才能劝骆回弃暗投明反戈相向,你回去好好帮我答谢他。"
"只怕他不会领情。"一想到自己固执的老爹秦渊就头大,"况且我觉得是你慧眼识人,看透了这个骆回,否则就算我爹再怎么能言善辩只怕也说服不了他。"
听到对方的夸赞,明彦笑了笑,"但是何窅并不会因此学乖,如果我料得没错,他很快就会走下一步棋。"
"没有办法一次除掉他么?"
"他毕竟是太师,在朝为官四十余载,一次除掉他代价太大了,大武付不起。"
见明彦面露疲惫,秦渊拧起了眉,恨自己的无力,什么都不能为对方分担。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跟他耗着么?"
"我……"明彦沉吟了片刻,叹道,"老实说我有些害怕,何窅在朝政上要比我老道得多,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栽在他手上。"
"不会的,"秦渊心疼的吻了吻明彦紧锁的眉心,安抚道,"你动不了他,同样的,他也动不了你。"
明彦摇了摇头,"他不动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时机。"
"傻瓜,没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好去想的,你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的么?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
"说起来,我这两天眼皮跳得很厉害,总是心神不宁,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秦渊见明彦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发现这人有时候真是天真得可爱,不禁笑道:"你只是太累了。对付何老狐狸很要精力,你应该多休息,养精蓄锐。"
"好。"明彦简单应承着,温顺的靠入了秦渊怀中。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举动,却让秦渊满足到几乎膨胀,他知道这个从来就喜欢独自背负一切的人绝不会再在第二个人面前露出如此孩子气的表情,于是又不自觉的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
◇◇◇◇◇◇◇◇◇◇◇◇◇◇◇◇◇◇◇◇◇◇◇◇◇◇◇◇◇◇◇
太师府——
宽敞华丽的厅堂内,一黑一白两个分明的身影分别坐在了主宾座位上,主人的神情是有别于以往和善模样的阴沉,倒是那位白衣公子一脸的气定神闲,还不时的把玩着手中金色折扇,似乎并未将主人的怒气放在眼里。
"胡公子,你刚才在朝上是什么意思?"
看着对方一副倨傲轻佻的样子,何窅心里很是不快,这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太师是说立储君的事?这不也是为太师好么,难道太师真想被派出去剿灭大夜国的三公子?那样太师就真的和大夜国再无法'往来'了。"胡霜池不以为意的笑道。
"如今就算能往来又有何意义,不为老夫所用的棋子,舍弃也罢。"
"啧,枉太师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呢!"
"胡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丢了棋还让老夫举杯欢庆么!"
被一个年轻小辈说道,何窅更是不悦,却又偏偏不能与这年轻公子撕破脸皮,只得将怒气往肚子里吞,这是他多少年都没有尝过的滋味了。
"太师先别动怒,胡某只是想告诉太师,即使立了储君也不必烦心。"
"此话怎讲?"
"他立储君,你再把储君杀了不就结了,如此,一切又可以回到原点。"白衣公子说完狡黠一笑。
"胡公子未免说得太简单了,要怎么杀,谁来杀?"
"刺杀。"
"刺杀?"何窅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胡公子可知刺杀的代价有多高,而且万一失败了怎么办?老夫可不想冒这个险,摄政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刺杀的事交给胡某来办就好,大夜国那边我早已安插好内应,太师只需要帮我把刺客带入大夜的皇宫就行。"
胡霜池语毕,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收了起来,门外走进一名戴着头纱的高挑女子。何窅正惊讶这女子是何时潜入自己府中的,就听胡霜池道:"此人是胡某精心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从来没有失过手,太师只需将他扮成随行的人带在身边,入宫之后他自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何窅于是起身走上前去,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看出她有何与众不同之处,除了那覆在头上让人看不到容貌的黑纱,
"胡公子,你说就这样的区区小女子,会是顶级杀手?依老夫看来,恐怕也只是姿色出众一些吧。"
"姿色?见过他姿色的人除了本公子,其他人应该都下黄泉了,"胡霜池说着又转向那女子道,"你说是不是,魅?"
女子微微颔首,却不出声。
"太师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来试试他。"
何窅也的确好奇,毕竟他不想让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跟在自己身边,于是让人唤了四个侍卫过来,让他们与那女子过招。
被唤来的四名彪形大汉听到太师的吩咐都有些讶异,也有些为难,他们这些大男人又怎好意思跟一个纤纤弱弱的小女子动手。
胡霜池见了,笑道:"几位放心,他并不是女子,只不过乔装成女子让人疏于防备罢了,你们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四名侍卫听了这才又放心了不少,一方面鄙视对方的小人计量,一方面又不敢完全相信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会是男儿身。
"不过有一点,"胡霜池又道,"太师,魅一旦出手从不留活口,你可舍得这几个人?"
那四人闻言又多了几分警惕,却仍不相信眼前这需要靠女装来降低人警惕的人能有多大能耐。何窅点了点头,道:"既然要试胡公子的人,老夫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第二十六章 难断旧情
"你们开始吧。"
何窅一声令下,转身又坐回上座,正等着看一场好戏。然而还没等他落座就听到几声闷响,再抬头时,方才那四名侍卫已经倒地身亡。何窅就维持着半坐的僵硬姿势,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名叫魅的杀手将一柄银色利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长袖中,人却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丝毫没有移动过,雪白的纱衣上也不见半点血迹。
所谓的杀人不见血,何窅原本以为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熟悉这几个字的含义,直至看到今日这一幕。
"现在太师相信了?"胡霜池对何窅的反应甚是满意。
何窅忙回过神来,坐回位子上,整了整衣襟,道:"胡公子手下果然猛将众多。"
"太师过奖。魅就暂时交予太师了。"
"他……何时动手?"
"自然是等太师动身回大武之后。"胡霜池知道何窅怕刺杀储君一事会牵扯到自己。
"那他如何离开?"
"太师尽管放心,魅会自己回到本公子身边,没人抓得到他。"
何窅点了点头,又看向魅,脸上仍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此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派去刺杀摄政王?"
"太师说笑,"胡霜池冷冷一笑,"刺杀这种事只能一次成功,否则刺杀目标就会加强防范,要想第二次得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胡某听闻不久前曾有人想刺杀皇上,不过可惜失败了。现在的皇宫中应该是戒备森严,只怕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吧。"
"呃……老夫的确只是说笑而已,"何窅也尴尬的笑了笑,"刺杀这种事老夫可做不来。"
"太师最好只是说笑,我可事先提醒你,家父想亲自拿下摄政王的人头,希望太师不要擅动此人。"
胡霜池说着又将手中折扇轻轻扯开摇了起来,淡金色的眸子里闪耀出野兽一般锐利的目光。
何窅顿时又僵了一张老脸,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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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鸾阁——
"哟,秦公子,可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秋二娘一见到秦渊立刻跟见到樽活佛似的,原本就带着笑的脸这会儿更是挤成一堆,不像平日里的客套,反而像是真的盼着他来。
"秋妈妈盼我做什么,我可不是来找小倌的。"秦渊老实交代道,他这次来飞鸾阁只是来看看云夜海,再无其他。
"唉,奴家知道!"秋二娘挥了挥手中的团扇,凑到秦渊耳边小声道,"您是来看我们新老板的吧,老板他也等您好些天了,早就吩咐着奴家,只要公子您来了就带您到他那里去。"
"屏……晚星在等我?"
秦渊有些意外,云夜海离开秦府也并无几日,怎么就开始盼着自己来见他?莫非他对自己还没有死心?
一想到可能是这种情况,秦渊又有些怯场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云夜海。
"公子您跟奴家来便是。"
秋二娘不等秦渊说什么,兀自扯起人家的手臂就往飞鸾阁里面走去。
飞鸾阁过去的老板是谁没几个人知道,但是现任老板红袖公子的名号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因为现任老板出众的姿容,更因为此人在当上飞鸾阁老板短短三日后就将栖凤阁的老板怜月夫人扫地出门,栖凤阁也从此成为飞鸾阁的囊中之物。
关于红袖公子的这些事情秦渊自然也听说了,他这次来飞鸾阁的原因之一就是想问云夜海,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势力在支持他。
推开那扇漆着金的菱花门,房内顿时飘出一股的浓郁得让人头晕的玉兰花香。秋二娘没有进门,只是把秦渊送进去便带上门离开了。秦渊四周环视了一下屋子里华丽雅致的装潢,很难将此与向来素雅的云夜海联系起来。
"子涵,你果然来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出,一抹修长倩影从里间一座牡丹绢屏后款款走了出来。隔着一副墨绿色的水晶珠帘,秦渊看不太真切那正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却莫名的觉得那人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云夜海。
珠帘撩开,露出一张铺着厚重铅华尽显媚态的妖娆面孔,一身鲜红的丝质长衫在腰臀出紧紧收拢,勾勒出魅惑人心的曼妙身形。秦渊吃惊不小,这样的云夜海美则美矣,却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纯澈温婉。
"我打扮成这样子你是不是很不习惯?"
云夜海媚笑着捋了捋额前留下来的一绺垂霄,琥珀色的眸子里绽出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别样的摄人心魂。
"你……真的是晚星?"
秦渊仍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我这也是入乡随俗,秦公子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入乡随俗?你现在不是飞鸾阁的老板么,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般……这般……"
"正因为我是老板,所以我要取悦的人也更挑剔,不这般又怎会有人多看几眼呢?"
云夜海长眉轻挑,似乎对秦渊的话很不以为意,自顾的侧身坐到了桌子旁斟了两杯酒,一举一动间都流露出像是经过刻意训练却又自然无比的妩媚。伺候男人的伎俩云夜海早就烂熟于心,只因他过去太执着于所谓的尊严,从来不屑真正去做,只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在意那些无谓的东西了,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怎样都好,即使是被自己心爱的人轻视鄙弃……
"你要取悦的人是谁?"
"这个可是行里的秘密,恕我不能相告。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
秦渊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变得对云夜海一点都不了解了,还是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好好去了解过他?他从不知道云夜海也可以有如此强势的时候。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秦渊也跟着坐了过去,一杯酒下肚,味道都没尝出来,又问:"你想到底做什么?"
"做生意咯!"云夜海仍是避重就轻的答道。
"如果只是做生意,有必要这么急着将栖凤阁吞掉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背后那人的意思?"
"谁的意思都一样,我需要栖凤阁的人脉,'他'也需要。"
"要来做什么?"
"做生意啊,做生意当然得人脉广做得开。"
三两句又被云夜海绕了回来,秦渊顿时有些恼火,"晚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也不能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卷入一些无谓的纷争中。"
云夜海只是淡淡一笑,道:"秦公子还是那么温柔多情!"说完身子往前一倾,涂着口脂的艳丽双唇就这么突兀的覆在了秦渊的唇上。
秦渊一惊,忙想推开对方,身上却忽然没了力气。知道自己被下了药,秦渊定了定神没敢再乱动。适才喝下的酒应该没有异常,那就是对方涂的口脂有毒了,云夜海究竟想干什么?
"子涵,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云夜海扶住秦渊软下去的身体,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脸上,"你是除了爹娘以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对你原本也只是感激,可是你不该……不该把我当成你心里的那个人。"
"你……知道?"
秦渊发现自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身体内像是着了火一般燥热得难受,如果没弄错,自己中的多半是专给小倌用的春药。
"我当然知道,你第一次抱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云夜海边说着边用手指轻轻抚过对方因情
欲而显得异常柔媚的脸庞,"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希望自己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么?连我自己都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竟然甘心当别人的替代品!"
"晚星……"
秦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听到云夜海这番赤
裸的表白,他心里不能说没有一丝的动摇,可是自己的心里如今早已被另一个人的身影填满,他不能也不想再做出任何对不起那个人的事情。
"我好恨那个明彦!要是他没有来救我们该多好!"云夜海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要是他没有来,我就可以和你幸福的死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再背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看着情绪激动的云夜海,秦渊总算明白云夜海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其实他本就是个内心极傲气而且倔强的人,这点从他从不肯对自己说不就可以看出,看似是顺从,其实不过是不愿低头认输。也正是这样的倔强与傲气才让云夜海在忍受了那么多年屈辱不堪的生活后仍然不忘自己的信仰与坚持。然而这一切却在他得知自己的父亲被冤致死的真相后完全崩塌了,就像活了二十年的人生也完全被颠覆了一般,这种事情若是换做其他人身上,只怕没几个人会比他的反应更好。
"子涵,让我抱你好不好?"
云夜海突来的要求让秦渊倏地瞪大了双眼。
"让我抱你,让我也拥有你一次,然后我会放你走。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
"不……"秦渊摇头。
见对方拒绝得如此之快,云夜海才刚放柔和的神情又再次变得怨毒,"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我!"
"我不能……背叛他!"秦渊吃力的回答着。
"他?你是说明彦?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爱上他却不爱上我?"云夜海说着一把抓起了秦渊的衣襟,美艳的容颜却因嫉妒而扭曲着。秦渊却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再吭声。
"好,你想对他忠心,我偏不如你愿!"
语毕,云夜海忽然起身出去了,留下秦渊无力的伏在了桌子上,身上的燥热也越来越难耐。不多时,秦渊就听到房门再度被打开的声音,跟着踏进来两个沉重的脚步声。
"就是这小子?"
其中一人揪起秦渊的头发就将他的头扯了起来,秦渊头皮一阵吃痛,登时也看清了来人竟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姿色还不错嘛!"另一人猥琐的笑道。
秦渊顿时心里一阵恶寒,不好的预感让他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第二十七章 爱恨无言
这就是不想伤害我?秦渊有些负气的想着。他倒不是计较贞操什么的,却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两个不堪入目的人怎么怎么。
"把他弄床上去,老板不许我们玩出血来。"
"不玩出血那还怎么好玩?"
两个壮汉一边讨论着一边将秦渊扛起来扔到了铺着柔软天鹅绒的床上。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上回你先的,这回我先。"
"带了药没?直接上肯定会出血。"
"带了带了,你脱他裤子,我来上药。"
猥琐话题仍在继续,秦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手中已经暗暗捏好了一把梭形的碎月镖。好在云夜海不知道他会武功,这春药虽然让人全身乏力,但并不影响人运功,只要一鼓作气,他还是有机会将碎月镖发出的,自己的后
庭贞操保不保得住就看这一下了。
那两个壮汉正在忙着笨手笨脚的脱去秦渊的衣服,秦渊也在运功强行压住体内翻腾不已的药性,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已经悄悄潜进来另一个人影,等那两名壮汉应声倒地,秦渊才发现自己的救兵到了。
"齐昌?"
齐昌冷着脸收起带血的长剑,俯身拎起秦渊的衣襟就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秦渊正郁闷为何每个人都喜欢扯自己的衣襟,忽然拉近的距离让他感到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刚刚才压下去的药性立时又加倍涌了回来。秦渊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妙,却还是下意识的凑过去想去吻那张紧闭的性感薄唇。
"你做什么?"
齐昌受惊不小,猛力将秦渊一推,"砰"的一声巨响,秦渊顿时被摔得眼冒金星,脑袋差点磕成了碎豆腐。
齐昌也发现自己出手太重,又重新将人扶了起来,警告道:"除了王爷,我谁都不会喜欢的,你若是再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秦渊很想说自己已经被很不客气的对待了,"你……打晕我吧!不然我也不敢保证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
见秦渊脸色潮红,气喘连连,齐昌也终于发现到他的异样。秦渊此刻哪还有心思去解释,他只觉得现在的齐昌无比可爱无比诱人,连眨眼的动作都美好到掉渣,自己就像头饿狼般想要将对方一口吞下,于是倏地翻身将人压在自己身下,再次覆上了对方的唇。
大概是知道秦渊的异常事出有因,齐昌这一次没有再将对方狠狠推开,反而是不知所措的任对方为所欲为,甚至像是被感染一般不自觉的回应着,有力的双臂紧紧收住了秦渊的腰。
秦渊边痴迷的吻着身下的俊美男子,边用仅剩的意识再次摸出了藏在袖中的碎月镖,然后狠狠的朝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一阵尖锐的疼痛过后,秦渊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忙分开了彼此翻身坐到了一边,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回味着对方那具精瘦结实的身体被压在自己身下的感觉。
齐昌微微迷茫了片刻,似乎有些不适应对方的忽然离开,然后也跟着坐起身来,用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向秦渊。
"呃,齐昌,你不用为我牺牲这么大的。"秦渊有些尴尬的道,他虽然知道对方是奉命保护自己,但是也不用连解春药这种事都包办了吧?
见齐昌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了过去,秦渊以为他是在害羞,又道:"我们还是快走吧,省得云夜海再玩花样。"
从之前的交谈中秦渊能听出来,云夜海应该是受人指使才对自己这么做的,不然他不会说也不让别人伤害自己。只不过那个"别人"是谁,用意何在,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于是正准备从窗户逃走,房门又再度被打开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啊,秦公子!"
来人是一名三十来岁一袭黑衣的妖媚女子,浓艳的妆容几乎让人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尽管如此,这女子身上却透着让人畏惧的冷冽气息。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式的人,以及云夜海,只不过此刻的云夜海却是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倒有些像原来那个柔弱温婉的云夜海了。
"影夫人?"
秦渊登时瞪大了双眼,除了惊骇还是惊骇。
"秦公子好记性,只见过本夫人一次就记住了。"被唤作影夫人的女子邪魅笑道。
"管他是谁,杀出去就是了!"
齐昌并不认识那女子,说着就要动手,秦渊急忙拦住他道:"你不是她的对手。她跟我一样,修的是邪门歪道的功夫。"
齐昌原本不信,听到秦渊的后半句又相信了,之前就已经领教过秦渊那些古怪的江湖武功,这回自然也不想再吃第二次亏。
影夫人原名叫花沁雪,之所以被江湖人称为影夫人是因为她走路总是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纵使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提防她的靠近。秦渊见到她还是几年前在通天道人元坤子六十大寿的寿宴上,当时元坤子就告诫过他,江湖上最不能惹的十个人中就包括影夫人,传说她最爱收集美男子的尸体,只要被她看上的男子都难逃一死。
秦渊奇怪的是这样一间青楼里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江湖人物,云夜海又为何会与她扯上关系。
"秦公子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花沁雪看穿了秦渊的心思,笑道,"我这一生只爱两样东西,一是美色,二是钱财,所以你大可不必想得太复杂,我只是被人重金聘来这里当护院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告辞了。"
秦渊拉起齐昌就要走,花沁雪伸手一挡,妖冶的眸子冷冷瞥向二人,"啧啧,两个这么迷人的美公子,就这么放你们走我还真是舍不得!"
秦齐二人顿时都被对方贪婪的目光盯得一阵脊背发凉,仿佛自己是待宰的猎物,随时都会被对方吞吃入腹。
"夫人还想怎样?"
"我自然是想让你们俩当我的收藏品,不过付我钱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花沁雪话音刚落,秦渊潜意识的感到危险,然而他的速度到底不及对方,等他反应过来时齐昌已经被花沁雪一记手刀打晕。
"你要做什么?"
"秦公子放心,我不会伤害这个美人儿的,只不过你要再在这里多呆上一会儿。"花沁雪说完一把抱起昏迷过去的齐昌就朝门外走去,她身后那几个保镖则将倒在地上的两个壮汉也弄了出去,只留下秦渊跟云夜海两人。
秦渊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再做挣扎也毫无意义,索性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你流血了……"云夜海没有回答秦渊的问题,只是一直在盯着他腿上的伤看着,"我……帮你包扎。"说着便取了药箱来,扶秦渊坐回了床上。
秦渊没有拒绝云夜海的好意,任着他替自己处理伤口,毕竟两人曾那般亲密的相处了一段日子,他做不到对他冷漠。
"子涵……"
包扎完之后,云夜海又趁机坐到了秦渊身边,秦渊忙退开了一些,药效还在,他对云夜海的碰触仍会有反应。云夜海却反而将身子靠得更近了一些,双手不安分的搭在了秦渊的胸前,柔声道:"如果你不愿意让我抱你,那就还是你抱我,抱我最后一次……可以么?"
秦渊怔了怔,脑子里有些混沌起来,最后还是拉开了对方的手,苦笑道:"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就算是让我做个了结,"云夜海仍是不依不饶的乞求着,"你不要那么残忍!"
秦渊偏过头不敢去云夜海,不敢看到对方一脸脆弱的神情,那从来都是他最无法招架的,更何况云夜海与自己心里最怜惜的那人如此相似。
"子涵……抱我好不好?"
云夜海看出了秦渊的动摇,更加急切的煽动着他,拉过秦渊的手便往自己衣服里探去,柔软的红唇也主动贴到了上来。秦渊没有回应,却也同样没有将对方推开……
一直到房门又一次被人踹开的那一刻,二人都同时一惊,秦渊也猛然醒过神来,然而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与云夜海搂在了一起,虽然衣衫还未褪尽,却不难让人想象他们接下来会发什么。正是这一幕,也清晰的落入了另一双美丽却染满了愤怒的暗红眼眸中。
"参见王爷!"
云夜海一脸惊慌的从秦渊的怀里挣脱开来,急忙跪地行礼。秦渊也缓缓从床上坐起了身,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就站在自己对面那美好到几乎不真实的人儿,脑中像是一次涌上了太多东西,反而成了一片空白。
"你又骗我?"明彦轻轻问了一句,不是责难不是怨恨,却是深深的绝望。
秦渊不由得呼吸一滞,吃力的起身朝那人走去。他不想看到对方如此痛苦的神情,因为这让他自己更痛苦,痛到心仿佛要碎掉一般。
"你说过,如果我再背叛你,你就会杀了我。那么现在,杀了我吧,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些!"
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能再做什么可以让这个人不要如此难过。
明彦无法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甚至不自己觉的摇了摇头,他以为他会解释,至少,他会恳求自己原谅他,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要求自己杀了他,用最坦然的方式承认了他的又一次背叛。
"秦子涵,枉我又一次的相信你……"低低的一声嗤笑,长睫翕动,红宝石般晶莹幽深的眸子里却落下了一滴不知是爱还是恨的泪。
秦渊只觉心猛地一抽痛,伸手就要去拉住那脆弱到几乎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儿,明彦却轻轻的转身,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踏出门离开了,甚至连个"恨"字都没有说出口。
第二十八章 挑拨离间
秦渊想追出去,最终却没有迈开脚步,只是冷冷的问向身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夜海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脸上的神色却不再是惊惶,而是寂静得如一潭死水,"不是很明显么,为了离间你和摄政王。"
"为什么!"
秦渊愤怒的瞪向云夜海,抓起他的双臂将他地上拽了起来。云夜海被秦渊过重的力道弄得生疼,秀丽的长眉微微蹙了蹙,跟着却笑道:"因为嫉妒。"
秦渊更是盛怒,厉声道:"你到现在还要骗我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受人指使么?"
此时的秦渊已经对云夜海失掉了最后一丝怜惜,他一番好意来探望,却换来如此下场,甚至失掉至爱,这痛苦与懊恼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云夜海瞬了瞬眸子,仿佛被对方眼里的恨意狠狠刺伤一般,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出来。虽然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当决裂的一刻来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不舍与害怕。
"你说的没错,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受人指使,为的就是让摄政王不再信任你!这点你自己也该想得到,只要没有你这座桥,丞相和摄政王就不会再连成一气!"
云夜海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他只能用虚假的笑来掩饰内心的痛。
"你是说指使你的人是何窅?"
会想离间摄政王与丞相的人除了何窅,秦渊不作第二人想,可是他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云夜海竟然会为自己的杀父仇人效命。
云夜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只会弄巧成拙,谁都看得出来,摄政王对你用情至深,你若死了他又怎会轻易罢休?"
秦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道:"指使你的人绝对不是何窅,这不像那只老狐狸的做法。"
何窅虽然为人狡诈,诡计多端,却并不善攻心,然而在朝为官者,秦渊却不记得还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不仅深谙朝政,甚至对自己与明彦都了若指掌。秦渊不禁有些心慌,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
"恕我不能相告。"云夜海淡淡的道。
"那你的立场呢?"秦渊仍是不解,云夜海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我的立场?你觉得我应该站在你和摄政王一边,一起对付何窅是么?"云夜海笑着摇头,"我父亲一生兢兢业业,尽忠为国,换来的却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有立场么?"
秦渊看着云夜海凄怆的笑容,终又有所动容,脑中突然窜过什么,却来不及细想,只是放软了些口气问:"齐昌呢?"
"你放心,他已经毫发无损的被送回端贤王府了。"
"那我现在总该可以告辞了!"
见对方要走,云夜海忙道:"要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去找摄政王了!"
秦渊于是停下了刚迈开的脚步,像是等着他把话说完,云夜海又接着道:"你只要还和摄政王在一起,就只会一次又一次成为他被人利用被人攻击的弱点,你自己也会麻烦不断,你们……根本不会有结果的!"
语毕,秦渊只是深深看了云夜海一眼,道了声"多谢提醒",毅然离去了。云夜海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要随着那人一起离开,最后却只是缓缓转过身去闭上了双眼。
根本得不到的人,再执着又能如何呢?
一直等在飞鸾阁外面看马的胡霜池见明彦从里面出来了,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翻上自己的马救径自朝出城的方向奔去。胡霜池犹豫了片刻,想着自己反正都跟到这里来了,索性一直跟下去,于是也爬上自己的马追了上去。他其实挺好奇,一向淡然处事的摄政王居然也有今天这般情绪无常的时候。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跑进了城郊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明彦的马骑得十分快,胡霜池胯
下的却不过是一匹普通马,自是比不得人家战场上的爱驹。吃力的追了一路,胡霜池终是累得不行,只得在后面叫了声,想对方等等自己,见人家果真拉住缰绳停下马来,他又急忙夹了下马肚子追上前去。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本王?"
胡霜池听出对方语中的不耐烦,忙解释道:"下官见王爷接到那封信就神色匆匆的跑出去了,下官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跟擅自跟着王爷了,只是飞鸾阁这种地方,下官……不方便进去……"
明彦忽然扭头看向胡霜池,胡霜池不由得一怔,只觉那双染着哀艳的幽冷凤眸像是能望进人的心底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颤。只是很快,明彦又将脸转了过去,淡淡的道:"胡大人,你说,爱一个人是唯一的么?"
胡霜池愣了愣,没想到明彦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这个,要因人而异吧。有些人可能一生只能钟情于一人,不论对方生老病死,此心不渝。有些人则喜新而不厌旧,即使对新欢喜爱之至也不会冷落旧爱,其情意之真切同样天地可鉴……"
"可是一方付出了所有,一方却只能回应自己已经被平分过的感情,这样公平么?"明彦愤怒的打断了胡霜池的话,一想到秦渊在同自己恩爱缠绵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就恨不得……恨不得毁掉他!
秦渊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再染指!这种想将对方独占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自己要如何容得下另一个人来分享?
"是不公平……"
胡霜池点了点头,虽然被明彦身上突然腾起的杀气吓了一跳,却也对眼前这个美丽而又可怕的男子更加有了兴趣。很显然,明彦方才的一袭话说明了他自己正是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那种人,也是这世间最为难得的一类人,若是谁能得到他的心,应该说是相当幸运的吧……
得到他的心?被自己突来的念想骇到,胡霜池立刻打住了飘浮的思绪,接着道:"但是感情是不能用公不公平来衡量的。如若你不愿意与人分享,你可以选择放手,但是你不能强求对方也和你一样只对你一人钟情,否则你们根本不会快乐。"
明彦只是沉默着,良久才听到他低低抽噎了一声,俯身伏在了马背上。胡霜池顿时莫名的一阵心疼,不禁想去抚摸对方轻轻颤抖的头,想安慰这个被伤害到哭泣的人。他没有想到,一个如此高高在上手掌乾坤的人,在感情上却是那么的脆弱,甚至单纯。
就在自己的指尖已经触碰到对方柔软冰冷的发丝时,胡霜池倏地收回了手,惊异于自己竟会对自己的敌人心生怜惜!于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道:"王爷,比起儿女私情,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您身为摄政王,切莫如此感情用事,以免被小人钻了空子……"
明彦似是听进了胡霜池的劝告,缓缓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眶里明明还带着痛楚与愤懑,双唇却抿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说得对,本王不能总耽溺于儿女私情!"
胡霜池还想开口说什么,自己的身份又不宜再多说,只得默默的陪在一旁,只是自己心里始终也没有平复下来,直到明彦开口说"回吧",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两人于是又骑着马赶回去了。
秦渊此时早已等候在端贤王府,之前他没有拉住明彦好好解释清楚,是因为自己也被突来的状况弄得乱了阵脚,一心只想着自己又一次伤害了那深爱着自己的人,却没去细想这其中所隐藏的阴谋。
终于听到门外有人回来的动静,秦渊放下手中的茶盅就冲出了堂屋去迎接。
"彦!"
"你还来做什么?"
"我……"
见明彦果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秦渊急着就要解释,跟在明彦身后一起回来的胡霜池先开了口插道:"秦学士,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你也是来找王爷商议大夜之事么?"
秦渊这才发现胡霜池也在,见到对方依旧是一副嚣张傲慢的样子,不禁又想起那日这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更是愤慨,"我来此与你何干?"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明彦又道。
秦渊闻言急忙拉住明彦的手就要为自己辩解,"彦,你听我说,刚才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明彦冷冷的甩开秦渊,侧过身去不愿看他,"再不走,别怪本王不客气!"
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明彦也听不进去,秦渊既是无奈又是心焦,加上此时有个胡霜池在,许多话他也不便说出口,于是只得决定暂时离开,也好放明彦冷静一些时间。
"我还会再来的!"
明彦没有理会秦渊的话,只是径自往屋子里去了。胡霜池于是对着秦渊笑道:"看来刚才是秦学士惹王爷不高兴了?我早说过,你根本配不上王爷,还是尽早认清自己离开吧!"
秦渊没有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绝不会让自己与明彦的感情就此了结,绝不会再放开他!
胡霜池看着秦渊坚定的眼神,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快,也没有去细想缘由,仍是礼貌的向秦渊拱手告过别跟着进屋去了。
第二十九章 执子之手(上)
事实上当天晚上秦渊就再次来到了端贤王府,他本以为王府的人不会放他进去,谁知府里的管家告诉他说王爷正在锦霄阁等着他。秦渊顿时欣喜不已,猜到明彦必定是看出了其中的古怪,于是二话不说,灯笼也不提一个,黑灯瞎火的往锦霄阁跑去。
"彦……!"
刚一风风火火的闯进门,秦渊就踢了门槛难看的跌了个狗吃屎,只觉内脏都快被摔一起了,正忍痛闷哼着,忽然有人幽然走了过来。秦渊抬头,果然就见明彦正冷冷看着自己,看似无波的眼底却分明闪烁了一下。
秦渊一愣,连忙爬起身来,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对方没有离开,好像只要自己一闭眼这人就会遁形无踪一般。明彦的视线也随着秦渊站直的身体抬了起来,同样不曾移开他身上,两人就这样眼对眼鼻对鼻的无言对视了片刻,秦渊忽然心中一恸,伸手抱住了这个以为差一点就要失去的人。
他绝不能再失去这个人!秦渊在心里如此告诉着自己,将脸埋在对方的发丝中贪婪的汲取着他的发香。
明彦没有推开秦渊的怀抱,只是冷硬问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爱到无法自拔!"秦渊很肯定的答道。
"那除了我呢?"
"除了你,我心中再无他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飞鸾阁?"明彦的口气依然没有软下来。
"我去只是尽朋友之谊,"秦渊忙拉开对方急着解释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相信我,如今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而已!我……"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这些话!"
明彦沉声打断了秦渊的辩白,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秦渊知道对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于是拉过对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双掌中,认真的道:"我承认,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拈花惹草,与人暧昧不清,即使是遇上你之后我也曾想着只是和你逢场作戏,以为风流快活之后,我们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里……"
明彦听到这里果然凝起了眉,转身想要逃开,秦渊强行扳过他的身体,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越是熟悉你我就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你,爱到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一刻见不到你我都会寝食难安。今天如果不是云夜海对我用药,我连碰到不会想碰他,我想亲吻想拥抱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你在说些什么!"
不习惯对方如此赤 裸的爱语,明彦有些羞赧的别过脸去,白皙的面庞上立刻漾起了淡淡的红晕。秦渊哪见得这清冷之人的这副娇羞模样,于是更加霸道的将这人揉进怀中,故意将自己的唇附在他敏感的耳畔低语着:"崇昭,我爱你!我只爱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
明彦没有回答,只是任对方搂着自己。就在秦渊快被这样的静默逼疯时,忽然又听到那透着淡淡无奈的低沉声音:"我若是不信你,今晚又怎么会刻意等着你来?"
"什么?!"秦渊愣了半宿才反应过来,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看向对方,"这么说你刚才都是在骗我?"
看到秦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明彦颇为不悦的哼了一声,道:"就许你骗我?"
"呃……当然不是!"秦渊忙讨好的笑道,只要对方愿意相信自己,怎么样都好了,"是不是齐昌告诉你,我是被逼留在飞鸾阁的?"
明彦摇了摇头,"我事后的确去问过他,结果发现他根本不记得几日发生在飞鸾阁的事,所以我猜你一定又是被人陷害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你身上。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别再这么说了!"秦渊忙打断道,"既然要长相厮守,就不要说谁连累谁谁拖累谁,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要一起分担!我也绝不会再退缩!"
见对方一脸坚定,明彦先是怔了怔,跟着点了点头,主动的伸过手来抱住了秦渊。秦渊顿时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这人没再说要暂时分开的话,不由得更收紧了自己的双臂,静静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暖触感,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满足,仿佛只要拥着这个人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好熟悉的感觉!"秦渊忽然叹道,"好像我与你前世就已经相识一般!"
"那我前世一定是欠了你的情,今生要来还!"怀中那人难得幽幽的回应着。
"可是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秦渊煞有其事的戏谑道。
明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真的只爱我一个么?"
"也许我不是一生只爱一个的人,可是遇见你,我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爱能分给其他人,"秦渊丝毫没有迟疑,反而满是幸福的回答着,"就算我用尽今生所有的爱都不够来爱你!"
明彦闻言僵了僵,环在秦渊身上的手忽然紧紧揪住了对方的衣服,"你知道么,当我看到你和那个云夜海在一起时,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杀了你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同我分享你了!"
秦渊不由得全身一震,接着是难以言喻的喜悦感洋溢在自己心底,明明对方的话语中透着毫不虚假的杀意,自己却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很安心。
"这叫嫉妒。"秦渊开心的道。
"对,我嫉妒!"
明彦倏地挣开了秦渊的怀抱,带着怒意的瞪向对方,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抹带着怜惜与宠溺的笑容。明彦一时间有些错愕,不懂这人为什么听到自己要杀他还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你杀了,我可是甘之如饴。"秦渊仍是笑道。
"你……"明彦忽然更是火了起来,抓起秦渊的衣襟怒道,"你是不是到死都要这么风流!"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渊又好笑又是心疼的一把抱住了这个可爱到不行的人,安慰道,"我是说,如果你是因为不想我不想被别人分享而杀了我,我很乐意,因为我也不想再被你以外的人再'享用'。"
见对方仍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秦渊索性狠狠吻住那张微微开启的丰润红唇,一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才松开。
"我以后不会再躲在你身后等着你来保护,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我来对付你。"
"什么?"
被吻得意乱情迷的明彦还回过神来,就听到秦渊说:"所以我们还是分开更好。"
见明彦忽然瞪大了双眼,冰冷绝然的气息又要生出,秦渊虽然有些故意,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忙道:"当然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只是想将计就计,然后引蛇出洞。"
听到这番解释,明彦这才又舒展开眉心,秦渊见了更是爱怜不已,再一次深深吻上了那双让自己流连忘返的唇瓣,双手更是毫不客气的摸进了对方的衣袍内,在那柔韧纤细的腰侧揉弄着,身体已经在急切的叫嚣着要与这人结合在一起,想要将他完全的占为己有。
"唔……"
明彦明显招架不住秦渊的如此攻势,很快就缴械投降软瘫在对方怀中。秦渊于是顺势环过他的腰将他托住,另一只手则深深嵌入了那头柔滑得如丝绒般的发中,唇上更是没有松懈的恣意吮夺着对方的甜美,不留一丝空隙。
一吻结束时,明彦的唇已经红肿不堪,却更加的艳丽动人,像是在诱惑着人来采撷,带着些微湿意慵懒的眸子里更是波光荡漾,引得秦渊下身胀痛得几乎要炸掉。秦渊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抱起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就往床上走去。
"你的伤还碍事么?"
小心的将明彦放到床榻上,秦渊还是强行忍下了体内的躁动,害怕自己过于凶猛的欲念会伤到他。躺在床上的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把人撩拨起来以后才来问未免晚了些。秦渊于是低头吻上对方的眉心,拉过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胯间,那人果然被自己烫得吓人的硬挺惊到,轻轻抽了一口气。
"你说你嫉妒,我看到你和胡霜池在一起时又何尝不嫉妒?"
秦渊沙哑着声音又吻向了那双总是轻易夺去自己心魂的明艳凤眸,暗红的宝石立刻被敛在了微微颤抖的眼睫之后,柔软似绒羽的睫毛弄得嘴唇痒痒的,一直痒进秦渊的心底,进一步催开了一波又一波爱欲的涟漪。
"他什么都比我好,还可以帮你分担国事,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总是只能站在你身后远远的看着你,一想到有一天你会因此转投他人的怀抱我就害怕!"
秦渊边说边在继续沿着明彦的五官吻了下去,绕开被自己蹂躏得肿起来的唇,在那光滑细嫩的颈间来回磨蹭着,惹得那人低喘不已,喉咙里不时发出一些语意不明的细碎声音。
"每当看着你被那堆奏章那些朝廷大臣占去时,我除了强迫自己看开一些,又能有什么理由将你束缚在我身边?"
"子涵……"
一直未有说话的明彦忽然低低唤了一声,双手托起秦渊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那张沾染着情 欲色彩的容颜美到令人心惊,秦渊不由得痴了,身体里的野兽也在更加疯狂的嘶吼着。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明彦带着些喘息的低语着,修长的手指疼惜的抚过秦渊俊逸的脸庞,"只想着从你这里索取温暖……"
秦渊欣慰的笑了,拉过对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又吻,"不用道歉,是我太不成熟了,明知道你已经很辛苦,我不该……"
"听我说完!"明彦忽然将手指抵在秦渊的唇上,晶亮的眸子里闪烁出灼人的光芒,"子涵,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只爱你,想逃也逃不开,想忘也忘不掉,想停……也停不了!"
第一次听到对方这番表白,秦渊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眼酸涩得几乎落泪,"那……你是想逃?想忘?还是想停?"
"想继续爱,直到我死!"
第三十章 执子之手(中)
不是没有听过这人说喜欢自己,却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得如此直白,如此情真意切,秦渊几乎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这人之口。也许看似无情的人往往反而最深情,秦渊除了感动便是庆幸了,庆幸这样的人让自己遇上,庆幸这样的人为自己所有,时至今日再回想过去自己所担忧的种种,实在多余,得君如此,自己需要做的只是珍惜,珍惜他的人,他的爱,他的每一点每一滴……
"我该怎么爱你才够呢?"
俯身再次封住那张说出动人话语的鲜艳唇瓣,秦渊已经不能再等也不愿再等,急切的想要褪去阻隔在彼此间的繁复衣衫,与他赤裎相对,明彦也回应着坐起身来,同样迫不及待的伸手解着对方的衣服,周围的空气顿时被二人急促的呼吸声染得一片浑浊。
等到上衣褪尽时,秦渊忽然觉得搂在对方背上的手触到了什么粗糙的东西,轻轻往上一滑便知是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不由得心头一紧,拥住那人贴在他耳边呢喃道:"还疼么?"
明彦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却已是气息不稳的答道:"偶尔。"秦渊听了失声一笑,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痴迷的欣赏着那张因为动情而妩媚不已的美艳容颜,缓缓将对方压在了自己身下,在那散发出灼人温度的肌肤上落下一串串似咬似啃的吮吻。
明彦不时的深深吐纳着,偶尔自唇间溢出一些压抑的低吟,由于向来在情事上处于被动,他也就总成了被对方恶意挑弄的一方。秦渊满意的聆听着明彦的反应,双唇缓缓下移到他胸前那颗正上下起伏的红色茱萸,轻轻将其含住,另一侧的那颗则一同被手指揉捏着,身下这人果然发出了低低的哀鸣。秦渊接着将灵巧的舌头包卷住口中充沛的果实,用粗糙的舌苔摩擦刺激着,另一颗则用指腹按住画着圈,耳边立刻传来对方带着呜咽的粗重喘息声,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双腿也在微微挣扎着,像是在忍受某种折磨一般。
秦渊玩弄了一阵子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将含在口中的那颗美味小东西猛地一吸,同时配合着另一侧的手指大力捏住另一颗往外一拉,明彦惊叫着挺直了身体,像是在迎合般的将自己的果实送入对方口中。秦渊于是更加投入的品尝着舌尖内卷住的柔滑突起,淫靡的吮咂声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嗯……子涵!啊……"
明彦不住的轻哼着,胸前的酥麻胀痛让他不知道是享受还是忍受,陷入对方发间的十指下意识的用力拉扯着,光只是这样的挑弄已经让他几乎快要到达顶峰。秦渊像是很了解对方的底线,适时的松开了自己的唇跟手,那两颗被爱抚过的小东西已如娇艳的花朵般盛放在雪一般的肌肤上。再看看躺在身下的那人,星目迷离,娇喘连连,光滑姣好的脸蛋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晶莹的薄汗,乌黑如墨的发丝洒在周身更点缀出一副妖娆的景象,秦渊吞了吞口水,下身一阵抗议似的激痛,他已经等不及想看到这个妖孽被自己压在身下狠狠贯穿的模样了。
于是不再耽误,秦渊又低头再次吻上对方淤痕斑驳的胸口,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漂亮结实的腹部,灵巧的舌头沿着肚脐的凹陷画着圆圈。明彦不由得嘤咛一声,麻痒的感觉从肚脐处一直蔓延到脚底心,忍不住催促道:"子涵……别弄了!快点!"
经对方这么一催,秦渊俏皮的应了声"遵旨",立刻褪去了对方最后的一件屏障,一双白玉长腿优美的呈现在眼前。秦渊于是打开了那双漂亮的长腿,将自己的身体嵌了进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直奔主题,而是抱住了其中一条腿在敏感的内侧细细啄吻着,双手也不停歇的肆意摩挲,惹得被挑逗之人浑身战栗不已,一双濡湿的灵动水眸似是怨恨又似乞求的望了过来。
"子涵!"
秦渊知道爱人是在责怪自己,于是轻笑道:"不急,这次我要你好好享受!"说着又亲了亲爱人的唇,然后继吻上了对方光滑的美腿上,灼热的大手渐渐游向根部,在那条颜色微深的沟壑中轻轻抚弄着,却故意不去碰那最炽热的地方。
明彦不自觉的扭动着身躯,忍耐的汗水早已布满了全身,悦耳的呻吟声不断的自那两片艳丽的唇瓣中溢出。秦渊更是被诱惑得欲火焚身,却硬是一直忍到对方腿间的玉
茎自己滴出蜜液来,然后才俯下身去将头埋在了对方双腿间,缓缓吞入了那根淡粉色的物件。
"啊……不要!"
明彦倏地抓住秦渊的头发想将他拉起来,过去虽然与秦渊多番缠绵,但对方都只是为了自己发泄,并没有为他做过这些,他自然很不习惯。秦渊于是将口中的粗长更深的吞入喉中,唇舌与牙齿一起摩擦着那个最脆弱的部位,明彦果然惊呼一声弓起了腰,双手反而更用力将对方的头按向自己,不同以往的强烈刺激让他差点喷薄而出。
"嗯啊……啊……子涵!"
听到明彦已临近失控边缘的呼喊,秦渊更加卖力的吮弄着对方的欲望中心,同时用手揉弄着玉
茎后方的地带,没多久明彦就在秦渊熟稔的技巧中宣泄了出来,头深深的往后仰着,展露出优美的颈部轮廓。秦渊来不及欣赏,抽出对方已经疲软的器物,将溢满口中的爱
液吐到了手中,然后探到那个久未滋润过的幽 穴,借着液体的润滑缓缓伸入了一指。
"嗯……"
还处在失神中的那人只是不适的哼了一声,并未有其他反应,秦渊于是勾起唇继续着自己的开拓之路。光只是指上感觉到那柔软紧致的包裹,秦渊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一番探索过后又急切的挤进了第二指。
像是终于发现有人在侵犯自己,明彦睁开了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瞳,视线缓缓对上了那个正轻笑着看着自己的人。
"舒服么?"秦渊边问边将手指伸到了最深处,然后故意放慢了抽出的动作缓缓向往拉着。明彦才刚解放过的身体立刻敏感的紧绷起来,内壁被压迫拖出的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想哭泣的冲动。
"别……别这样!"
"我说过,这次会让你好好享受。"
秦渊认真的进行着手上的扩张活动,偶尔用两指撑开那狭小的甬道,偶尔稍稍弯起粗糙的指节在里面旋转着。明彦顿时秀眉紧蹙扯住了身下的床单,断断续续的低吟着,脸上的神情似是无助至极。
秦渊最不能招架的便是对方这副惹人怜惜的柔弱模样,于是将自己肿胀难忍的欲望贴住了对方的大腿根部蹭弄着,哑声道:"彦,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迷人!我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听到秦渊露骨的爱语,明彦于是抬眼朝抵在自己的腿上滚烫硬物望去,对方胯间胀大得可怕的昂扬顿时让他倒抽了一口气,跟着却像是被对方感染了一般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蒙着欲望色彩的眸子催促般的瞥向秦渊。秦渊自然早将明彦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包括对方腿间那根又重新开始抬头的男性
器物,秦渊自己也变得更加无法忍耐,"想要我了么?"
"进来!快点!"
明彦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伸手环住了秦渊的脖子,已经被打开的幽
穴刻意收缩了一下。秦渊立刻抽出了长指,一把将他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腰上,对准彼此结合的地方一个深深的挺入。明彦倏地掐紧了秦渊去的背高声呻吟了一声,接着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大口的呼吸着,秦渊以为自己弄痛了他,忙问:"没事吧?"
"没事……"明彦摇着头,自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摆着的腰肢,略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快动,快一点!"
秦渊被这妖孽似的人一催,双手托住那完美的纤腰便开始忘情的肆意抽 插起来,一次又一次猛力的贯穿着对方的身体,被紧裹在温热中的致命快感让他再也无法停息下来。
终于彼此拥有的完全结合在一起,从未体验过的契合感让两人紧紧拥吻着,想要索取更多,也想要给予更多。明明欢爱过那么多次,秦渊却感觉到这一次是这么的不同,明明人还是这个人,却让他觉得更心疼更怜惜,仿佛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用来相守。
"啊……子涵……"
耳边是心爱之人动听的呼喊,即使被自己身下的动作撞得支离破碎不成语调,在自己听来也无疑是天籁,那双紧紧缠住自己却又时而虚软无力的玉臂无言的倾诉着对自己的依恋与渴望,被自己强行占有的地方更是如带自己进入了极乐世界一般,将一切尘俗都抛诸脑后,只享受着这片刻却又永恒的无尽欢乐。自己是如此的深爱这个人,爱他的每一丝神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每一声心跳,除了他这个世上都不会再有人让自己感到如此强烈的爱意,强烈到令人痴狂,几乎要灭顶一般!
秦渊不自觉的加大了自己的抽 插力度,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情感都融入在这一刻的交欢中,却忘了顾及对方的青涩。
"啊啊……我不行了!"
像是感应到秦渊此刻内心的疯狂,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交欢的明彦已经承受不住般的哭喊着,结合地方火热得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愉悦。秦渊却停不下来,只能爱怜的吻着对方的唇,将这具已经与自己连在一起的身体搂得更紧更贴合。
"对不起……对不起……彦!我爱你!"
"啊……子……子涵……"
明彦想回应什么,却被体内的凶器穿刺得无法言语,每一次深入都像达到了一个新的境地,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填满,不留一丝的缝隙,根本没有去碰触的前端不知何时早已又一次释放,却丝毫没有减损那一次又一次要命的结合带来的痛感与快感。
仍然无法得到满足的秦渊忽然又拉起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将他翻了个身跪趴在床上,扶住他的胯部便将自己的欲望再次送进了那连接二人的唯一通道,明彦还来不及反应,羞耻的浪叫声已经先一步溢了出来。秦渊跟着对方的反应很快找到了那一点快乐之源,然后便开始了完全没有节制的抽
送。
"啊……停下……啊啊……不……"
明彦已经顾不得身份的嘶声哀求着,身后不断的撞击使贴在床板上的脸被磨得生疼,以最原始最难看的姿势承欢却能得到最极致的感受,眼前模糊得几乎随时都会失去意识。此刻的秦渊却已经冲刺到了最后的边缘,已经深到不能再深的插入极大的满足着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压抑的欲望,如今二人既然已经坦诚了彼此的心意不再有隔阂,自己也就无法再掩藏想将对方彻底据为己有的邪念。
随着越来越快的进出,秦渊终于在最后几下猛力的抽 插中将自己的种子撒入了心爱之人体内的最深处,久久沉浸在灵肉合一的巅峰欢愉中……
第三十一章 执子之手(下)
仿佛舍不得那销魂蚀骨的一刻,秦渊良久之后才将自己的分
身从对方体里退了出来。想起明彦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自己却忘情的完全不知自控,忙抱起那人将他靠在了自己怀中,心疼的拨开遮在脸上的凌乱发丝,柔声问道:"彦?你还好么?"
明彦扑闪着羽扇似的长睫缓缓睁开眼来,跟着幽幽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总算是结束这场炼狱式的欢爱了。秦渊于是松开了眉间的褶皱微微笑起来,低头一路在对方的脸颊、脖子、肩膀上亲吻着,汲取着只属于这人的甜美气息,情事过后的脉脉温情让二人彼此无言却亲昵的紧贴在一起,磨蹭着彼此还带着对方热度的肌肤。秦渊知道这是明彦一直热衷做的事情,过去自己都只是随意敷衍一番累得倒头大睡,如今才知道这样的彼此依偎有着怎样的意义。
"有没有弄伤你?"
"没有……"
大概是刚才嗓子使用过度,明彦低沉慵懒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沙哑。秦渊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情景,喝醉酒的某人也正是用这样诱人的声音把自己迷了个七荤八素。
"彦,问你个事。"
"嗯?"
依旧浑身没什么力气的明彦舒服的倚在秦渊怀中,把玩着对方与自己混在一起发丝,脸上的神情似猫一般狎昵却又可爱。秦渊喜爱的拉过那张百看不厌的脸,狠狠亲了一下,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明彦顿了顿,脸色一沉,"你觉得我会忘记么?"
第一次见面,某人因为喝高了,不幸被一个姓秦名兽的人给强上了,后来还因此某个尴尬部位痛了整整半个月。
秦渊见对方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恼火模样更是觉得可爱,"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你可以去本王就不可以去?"
明彦忽然坐直了身子,似乎很是不悦秦渊的盘问。秦渊忙讨好的笑着又将人拉回怀中,知道对方是在气今日自己去飞鸾阁的事,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明彦对自己板脸了,真正让他害怕的,是这人今日在飞鸾阁时那副哀婉绝然的样子,看得自己真的心都快碎了。想到这里,秦渊又用双臂箍紧了对方,笑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那是我们俩的开始啊!你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么?"
明彦看了看秦渊,然后又移开了视线,并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犹豫什么。秦渊猜到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于是进一步引诱道:"莫非我秦渊的房中之术真的这么好,把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殿下都迷倒了?"说着还趁机揩油的在对方胸前的蓓蕾上捏了捏。明彦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轻哼出声。
"这副身子真是敏感!"
秦渊自己也暗暗抽了口气,他发现这人一有反应,自己也会跟着起反应,刚刚才满足过的那头欲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秦渊你……无耻!"
明彦又羞又恼,抬手就去拧对方的脸皮,秦渊"嘶"的一声,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氤氲,心想着该不会小皇帝也这么被他拧过吧?好在这一痛倒也让他的欲念缓解了不少,又乖乖搂住对方的身子不敢再乱动。
"我是真的很好奇啊,难道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么?"
"……"
明彦脸色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别处,仍是不肯回答。秦渊又问:"你……应该是第一次去那种烟花之地吧,我听说还是和赫连狄一起?"
"他只是幌子。我去是见一个人。"
"去那种地方见什么人?"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知道你去了飞鸾阁么?"
"你是说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给你报的信?"
"对。"
秦渊顿时有种想咬牙的感觉,如今小人就是多啊,于是又问:"究竟是什么人?"
"此人现在恐怕不为我所用了!"明彦说着摇了摇头,似是叹息。
"到底……"
"你可认识一个叫凝碧的小倌?"
"凝碧?好熟啊,我想想……"飞鸾阁的小倌只要稍有姿色的秦渊基本上都过目不忘了,凝碧这个名字首先让他回忆起来的便是一双泛着绿光的幽冷水眸,"我记起来了,是一个新来不久的小倌,眼睛里带点绿色的那个,对么?"
"正是他。"
"他是什么人?"
"你又可知先皇在位时,曾经发生过一次'楚潇之乱?"
"这个我听我爹提起过,南方的藩王楚潇王曾起兵造反,想谋权篡位,不过后来还是被先帝镇压了。"
明彦颔首,脸上扫过一丝黯然,"其实真正想谋权篡位的是西陵侯,但还是先一步被先帝察觉,先帝于是暗中与西陵侯交涉,只要他同意帮助大武除去楚潇王,先帝便可以不计较西陵侯此次的谋反之心。"
"之后西陵侯就临阵倒戈,反过来指责是楚潇王想谋反,从盟友变成敌人,使得楚潇王孤军奋战,很快便败落了,对么?"秦渊接道。
"对。"明彦勾了勾唇角,发现明颢说得并没错,自己所钟意的这个人其实是个可造之材。
"这个西陵侯果然狡诈,跟何窅老狐狸有得一拼。"秦渊说着忽然拿过一旁的被子裹住二人有些凉意的身子,生怕怀中这人被冻到。明彦刚刚才觉得秦渊是个可造之材,这会儿这人又摆出一副婆妈的小媳妇儿姿态了,一时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叹气。
"对了,你说的楚潇之乱与这个凝碧有什么关系?"
"凝碧本名叫苏玉璃,是楚潇王的外孙。"
秦渊一听,也不觉多诧异,反是戏谑道:"原来我的彦自己也藏了一个云夜海!"
明彦睨了他一眼,接着道:"楚潇王临死前恳求先帝留下他最钟爱的这个外孙,先帝顾及叔侄情分答应了他。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只有七岁的孩童却记下了祖辈的所有恩怨。如今他长大成人,第一件事便是想着要找西陵侯报复。"
"刚好你也想要收复大夜,所以他就找上了你?"秦渊又一次接下了明彦的话。
"不错。他自愿委身在青楼,结识权贵,替我游说他们支持出兵大夜。"
"没想到那么一个清俊少年,心思却是如此之深。那你说他如今不为你所用是什么意思?"
"我与他的关系除了自己并无其他外人知道,但是却有人利用他替我送信,让我去飞鸾阁撞破你与云夜海那一幕,这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已经主动转投他人门下了。"
"看来朝廷的事果然复杂。"
"你怕么?"
明彦挑眉看向秦渊。秦渊咧嘴一笑,"怕什么,天牢都进过一遭了,我也算摸清一些门道了。"
"什么门道?"
"就是……"秦渊顿了顿,似有些不情愿的答道,"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凡事行动前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永远要想得比你的对手更远一步。"
明彦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勾住秦渊的脖子,"看来我的子涵也是个聪明人!"
如果自己没记错,秦渊记得这是明彦第一次夸奖自己,顿时心花怒放,跟着又假装不悦的道:"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笨蛋?那你怎么看上我这个笨蛋的?"
明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对方从上之下细细端详了一番。秦渊总觉得这人的视线就跟猫爪子似的看到哪里哪里就被挠得不舒服,尤其两个人又贴那么近,近到对方鼻翼处细细的皱纹都看得很清楚,于是感觉自己又快把持不住了。
"有些事情三两句也说不清楚,"明彦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对方脸颊刚刚被捏过的地方,暗红的眸子里是无法言喻的温柔,却又带着些凄然,"总之那些不开心的都过去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你。"
"你当然没看错我!"秦渊很肯定的握住对方的手贴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我会好好珍惜你,我发誓!"
"别发誓了!"
明彦终于又重新绽开笑脸,秦渊于是低头再吻那张弯起的红唇,一只手不安分的探了过来,抚弄着对方腿间的柔软。
"你还要?"
明彦抓住那只覆在自己下身的狼爪,略微急促的气息带上了些灼人的温度。
"只做了一次而已,再一次不行么?"秦渊说着抽出自己的手又用手指抵上了方才那个销魂小
穴,在微微肿起的入口按了按,明彦轻吟一声,推拒道:"别,我很累了,明天还要上朝。"
"一天不上不行么?"秦渊又摆出一副无赖模样。
"你不是说要好好珍惜我么?你就这么珍惜的?"
明彦忽然冷下了脸,秦渊怔了怔,他还是第一次在情事上遭到对方的拒绝,但是很快又露出笑脸,道:"好好,不做了,我抱你去沐浴!"
毕竟能让这人在自己面前撒撒娇秦渊还是很高兴的,至于肿起来的萝卜一次不埋也无所谓,来日方长嘛,反正明彦现在是他们家的了……
(番外二)久梦乍回(上)
一间挂着"帝宝轩"三个狂草金字匾额的字画馆内,店老板正聚精会神的用一条白色丝巾细心的擦拭着一尊翡翠玉佛,偶有那么几个稀稀拉拉的顾客走进来也没去招呼,等人开口问价他才随意的抬抬头应上两句,接着又低头继续擦自己的玉佛。进店的客人对店老板如此态度似乎也习以为常,并不计较,只是都对那不俗的价格瞠目咋舌,然后悻悻离开了。
帝宝轩是京城最有名的字画馆,馆内收藏的皆是传世佳作,开这家铺子的老板几乎是关上门来在生意,因为店铺靠来维持生计的客人并不是平日街上这些寻常人家,而往往是富甲一方的王公贵胄。
店老板正擦得起劲哼起了小曲儿,门外又进来两名客人,店老板只用余光瞥见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忙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脸,好声招呼道:"这位大人是想要买字还是买画?"
新进来的这两位客人一位手持长剑一身浅灰色劲装,左耳上戴着一直耀眼的银色耳环,俊朗却凌厉的面容让人见了便不敢轻易亲近,另一名身着玄色衣袍,袍子的衣裾和袖口上绣着夹金色丝线的黻纹,腰带上镶了一颗墨绿色的玉石,虽然着装并不华丽,衣料却是上等云锦,即使是玄色在对光的地方却能显现出不同颜色的暗纹。店老板见惯了贵客,自然知道这二人不可怠慢,尤其那名穿玄色衣服的男子,他身上所透出的雍容气度绝不亚于自己接待过的任何一位皇亲国戚。
"我要你这里最出色的工笔画。"
男子淡淡的开口,夺目的樱唇里溢出和缓悦耳的低沉声音,昏暗的店铺内让人没能一次看清对方的脸面,等店老板抬头细瞧才惊觉,这位贵客除了气度不凡,相貌同样不俗,墨笔描出一般的弦月长眉,眼角微扬的幽冷凤目,鼻骨笔挺,配上一张略显阴柔的尖削脸庞却也并不突兀,反而遮住了些这人身上散发出的煞气。
"工笔画,好,您稍等!"
由于一直盯着人家看,店老板被那名持剑的客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又忙回过神来招呼生意,在一堆盛着卷轴瓷瓶中挑选着。
"您看看这些如何?"
老板熟稔的将挑好的一把卷轴摊在一张红木条案上,一卷一卷拆开绦带展开来,那客人便一幅一幅取来对着门开的光细细看着。
"我逛了那么多家,你这一家的货倒是高出其他人许多。"
"可不是啊,这位大人您一定很少出门亲自买东西吧,在京城的字画馆中,我这帝宝轩要是数第二,那都没人敢称第一了。"
"是么?那你是如何收藏到这些最好的字画的?"
"嘿嘿,这个可是小人发财的门路,就不便外泄了,还望大人见谅。"店老板见对方是个识货之人,又道,"这些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都藏在小人家里呢,大人可有兴趣去看看?"
"为何要藏在家里而不拿出来卖?"
"那些都是些古字画,价值连城,不宜总是拿出来给人观赏。小人见这位大人似乎是爱画之人,所以就问问大人了。"
"这倒也是。"那人笑了笑,却道,"我只是想给我侄儿送一份生辰贺礼,太贵重的不适合,不用麻烦了。"
"这样啊,那您慢慢挑。"
店老板显然有些失望,本以为又可以拉上一个大客户,谁知对方对收藏字画这类事并无嗜好。
明彦拿着这些画卷耐心的看了近半个时辰,看得一旁的齐昌都开始打呵欠了,忽然眼前一亮,拿起了一幅名为芙蓉出水图的素雅白荷细细品味着。
画中以深青的荷叶作为背景,黯淡古雅,衬出几株白荷的清冷高洁,经过高超技巧晕染的荷花花瓣似还泛出荧荧华光,与沉寂浓厚的荷叶相比,更带出几分柔弱孤单。更奇怪的是,明彦总觉得这幅画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上哪里熟悉,却在刚看到的一瞬间就像被什么猛然击中一般,心里腾起一股带着痛楚的怀念。
"就这幅吧!"
"大人果然好眼光,这幅画可是出自全京城最善工笔的秦子涵秦公子之手。"
"秦子涵?是何人?"
"秦公子啊,他是当朝丞相的幺子,人虽然风流了些,却是画得一手好画。"
"秦丞相的儿子?"
明彦倒是知道秦馥有两个儿子,却很少听到他提及,还以为是虎父犬子不值得人一提,今日看来也并非如此,明彦不禁有些疑惑,朝中那些稍有地位的官员谁不是把自己家里的子女吹捧得上了天,这个秦馥反而要韬光养晦,也不知是何故。
买了画出了店铺,明彦又问跟在身后的齐昌,"我记得秦丞相的大儿子在军中任职,此人如何?"
"王爷是说秦阳?他三年前被何太师调往晓寒关去了,具体情况属下并不知道。不过在那之前,属下听说秦阳是个做事很冲动的人,赫连将军说此人难成大器。"齐昌答道。
"是么?"
明彦忽然有些想笑,他知道秦馥是个凡事追求完美的人,出了秦阳这么个喜欢惹事的儿子,肯定成天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逛了一天街刚回到王府,一名小厮就急急忙忙跑过来呈上一封信,道:"王爷,刚刚有个人自称是楚潇世子的随从,让小人一定将此信亲手交给王爷。"
"楚潇世子?"
明彦接过信拆开来,边看边往里走着,信上只有寥寥几字——今夜亥时飞鸾阁内庭见,落款是玉璃。
"飞鸾阁是个什么地方?"
"飞鸾阁?"齐昌不解的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知道?"
明彦倏地转过身来,齐昌一阵紧张,支吾了半天才道:"呃……就是那种有小倌的烟花之地。"
"你说青楼?"
"飞鸾阁的确是青楼。王爷怎么会……问起这个?"
明彦没吭声,只是杵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一名婢女又过来禀报道:"王爷,赫连将军求见。"
"他来做什么?"齐昌先露出了嫌恶的神情,"王爷需要属下去把他打发走么?"
"不,他来得正好,你把赫连将军带到我书房来。"
难得的,明彦第一次没有因为赫连狄的到来皱眉头,反而刚才一脸的疑云这会儿都烟消云散了。齐昌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将赫连狄引去了明彦的书房。
"末将赫连狄参……"
"赫连将军就不必多礼了,这里也不是朝堂。请坐。"
"谢王爷。"
明彦只是低头看着书案上刚买来的那幅芙蓉出水图,故意不去看对方,因为不看他也知道,对方正在盯着他看,而且恨不得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将军来找本王可是有事?"
"哦……是是!"赫连狄忙醒了醒神,看美人看得差点忘了正事,"是关于末将的一位挚友荆越宁荆将军的事,荆将军一直在边关戍守多年,鲜少回家,前不久末将听闻他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忽然间大不如前,所以找太师请辞,但是太师不许,荆将军就托末将来找王爷,希望王爷能准了此事。"
"荆越宁?"明彦终于抬起眼来,就见赫连狄立刻吞了口唾沫,"本王记得他,他是曾是燕州都督,后来因为得罪了太师被贬去了晓寒关。"
"正是此人。"
"他既是太师的人,本王又怎能出面?"
明彦言语漠然,赫连狄猜到这事八成是说不成了,于是又道:"王爷现在贵为摄政王,只要您点头,太师自然也不敢忤逆您的意思。"
"那赫连将军是希望本王是看你的面子还是看荆将军面子?"
"呃……这,王爷可别这么说,我和荆将军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那就不用指望本王会答应此事了。荆越宁是良将之材,朝廷现在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本王又岂能放他走?他若真是身体有恙无法再继续任职,太师早就该找个心腹去顶替了,如今既然太师都舍不得他走,可见他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见赫连狄顿时哑口无言,明彦于是又淡淡的道:"赫连将军,看来你对你这个挚友也并不了解啊!"
"呃?王爷此话……"
"荆越宁是个聪明人,他又如何会让本王为了他去与太师发生冲突?不过是想提醒本王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你可以回复他,本王会尽快将他调回京中的。"
赫连狄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道:"这个荆越宁,竟然对老朋友也不说实话!"
"他若是说了,本王就不会将他调回了。"
"呃……为什么?"
明彦看了看一脸懵懂的赫连狄,懒得回答,以赫连狄的脑袋瓜子若是要跟他解释这些东西,只怕三天三夜都不够用,转而又道:"赫连将军,你可去过飞鸾阁?"
赫连狄闻言大惊,然后完全一副此地无银的表情忙道:"末将怎会去过那种……那种地方?"
"哦?是么?本王还想着和赫连将军朋友一场,可以一起去那里寻寻欢作作乐,没想到将军如此洁身自好,看来是本王浅薄了!"
明彦装出一副颇为失望的样子,就见赫连狄激动得站起身来,挥着两只黝黑大手道:"不不不,末将去过、去过!"
说完又发现明彦正一脸狡黠的盯着自己看着,知道自己又中了对方的套,忙又改口道:"去过……一两次,嘿嘿……"
"那好,本王刚好也有兴趣去玩一玩,赫连将军不如就留在本王府上吃晚饭,今晚就有劳将军带本王去风流快活一番了!"
"行行行!"
明彦虽然不怎么喜欢赫连狄,但是这人脑子简单性子耿直,对自己也算得上"忠心", 只要把握好度,倒是个相当好"用"的人。
当晚,明彦特意换了一身寻常花花公子喜欢穿着的华丽衣衫,紫色缎面底袍,外罩一件绣满金丝冰凌纹纱袍,腰带上镶着一颗暗红的石榴石,腰间还配着一块他从来没戴过的如意形羊脂玉佩,发饰也刻意梳得比以往都要松散些,额前留了些斜搭在耳际的碎发。
他让赫连狄看看这样像不像个要去逛妓院的公子哥,赫连狄早就两眼发直,只差没哈喇子一地了,上前就摸上对方的腰捏了一把,道:"崇昭,你这样看上去起码年轻了十岁!"
明彦身子一绷,拿着手中的扇子对着赫连狄的脑门就是重重一下,怒道:"赤猊!"一旁的齐昌也准备拔剑,赫连狄忙嘿嘿笑着收回手,摸了摸被敲出一个大红包的脑门,"谁让王爷如此美貌,末将才一时失态了。不敢了不敢了!"
"好了,走吧!"
明彦整了整衣襟,也懒得和赫连狄多计较,这种事发生的次数虽不多但也不少了,要想让赫连狄这样的人管住自己不靠下半身行动,就是阉了他都未必见效,只能自己少撩拨他。
(番外二)久梦乍回(中)
飞鸾阁里依旧和往常一样宾客如潮,除了门面排场比不上京城第一的栖凤阁,生意也不见得比人家差,秋二娘老道的迎送着来往客人,手里的丝帕挥摆着就没停下来过。
"哟,这不是赫连大爷嘛!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赫连狄一进门秋二娘就眼尖的瞅见了,拨开其他人就往这边迎了过来。赫连狄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身旁的紫衣公子,生怕他看出自己其实是这里的常客。明彦又哪会在意这些,他这会儿正满是新奇的张望着这些做女装打扮的小倌,以及那群搂着小倌又是亲又是摸的猥琐男人。
"呃,您身边这位是……"
听到秋二娘问起自己,明彦又转过脸来,"本公子姓赵,是赫连将军的朋友,具体你就不必多问了。"
"哦,是是,赵公子!"
秋二娘也是个聪明人,在欢场呆了几十年,自然知道要想在这种复杂的场合里保住自己,一是要认识一些人,二就是要不认识一些人,她眼前这名紫衣公子显然是后者,此人一看便知富贵非凡,浑身还透着煞气,就连一旁的赫连狄都对他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这种人绝对不会成为自己的常客,能小心伺候不惹出什么麻烦就是好的。
"二位楼上雅间请!"
入了雅座,上了酒菜,很快就有两名姿容昳丽的小倌上来作陪。赫连狄也很快就忘形的进入了三流嫖客的角色,就连招来的小倌都是极尽风骚之能的妖娆少年。
明彦自是极不习惯,端坐在那里怎样都不是,身旁的小倌敬酒他也是生硬的接过就喝下了,苦涩火辣的感觉一直从舌尖滚到胃里,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那小倌见了顿时咯咯直笑,"赵公子,您一定是第一次来青楼吧!像您这种斯文人,怎么会跟赫连大人一起啊!"
赫连狄听了不高兴了,"如月,你这是什么话!我赫连狄怎么了?"
"是是是,是如月说错了话,该罚!"
叫如月的小倌忙认了错自罚了一杯酒。赫连狄立刻又发出震破人耳膜的大笑,明彦恨不得再拿扇子狠狠敲他一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啊,是亥时了吧,公子有事?"
"我出去方便一下!"
"要不要如月带公子去?"
"不了,你们喝吧。"
明彦说着起身就离开了。如月虽然觉得有些不妥,见对方不愿意自己跟过去,也只好留下来陪赫连狄。
飞鸾阁正楼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内庭,连着仓库厨房以及下人住的地方。庭院里种着些低矮的灌木,靠着楼阁里传来的灯光可以照亮些来往的人影。明彦走到院子里四处望了望,就见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朝他走了过来。
"美人儿,你这是在等谁呢?该不会是等哥哥跟着你来幽会吧!"
那醉汉说着就要朝明彦扑过来,明彦将身子微微一侧,醉汉"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估计是摔疼了,爬起来又要发狠,明彦也捏了扇子就要朝对方的要害处击去,忽然另一人悄声赶来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扶着醉汉,一手接住了明彦的扇子,朗声道:"洪三爷,您这就不对了,晴儿可还在楼上巴巴的等着您回去呢!您倒好,跑到这里来跟其他人逍遥快活了!"
来人也是一名作小倌打扮的清秀少年,那醉汉见了少年,方才还一脸狠相,这会儿又忙露出了老实得跟条哈巴狗似的,笑道:"唉唉,原来是凝碧啊!我不就出来小解一下么,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你可别告诉晴儿啊,要不然那个小骚货肯定得折腾得爷我下不了床了。"
"这就对了嘛!"
那醉汉讪讪的离开后,被唤作凝碧的小倌又转身朝明彦看去,一双湖水般幽深的眸子里漾出些微绿色的波光。明彦微微一怔,道:"你就是玉璃?"
"玉璃见过端贤王爷!"
"你究竟是何人?"
对方显然不可能是楚潇世子,楚潇王一家早已满门抄斩,楚潇王的儿子生前也并未留下过子嗣,明彦自然对眼前之人颇为怀疑。
"王爷不记得了?十年前,王爷还曾来玉璃家里做过客,王爷还将我抱在怀里,说我是个聪明孩子,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
凝碧说着浅浅一笑,明彦恍惚了片刻,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璃儿!"
玉璃,苏玉璃,眼前这个少年正是当年楚潇王最疼爱的外孙!
原来当年楚潇王起兵谋反失败后,楚潇王曾恳求先帝留下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外孙,先帝因顾及与楚潇王的叔侄之情破例也就饶了苏玉璃一命,将他流放到边远地区,令他永世不得进京。
明彦记得自己上次见苏玉璃,对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如今却已出落成一个翩翩少年,自然认他不得。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不可以再踏进京城一步么?"
"王爷果然是无情,多年不见也不问问玉璃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苏玉璃操着小倌的调调笑对着明彦,似乎并不畏惧对方高高在上的权威。
"说吧,你想找本王做什么?"
明彦也不与他扯太多无关的话题,直接问明对方找自己来的目的。
"玉璃听说王爷想对大夜出兵?"
"不错。"
"可否让玉璃助王爷一臂之力?"
苏玉璃见明彦一脸讶异,又道:"玉璃知道如今朝中大多为主和派,不愿陡生战事,所以玉璃也许可以为王爷进点绵薄之力,帮某些大臣们吹吹枕边风?"
"你是说……这飞鸾阁经常有朝廷官员来光顾?"
"自然是。相对栖凤阁那样以花娘为主的青楼,这些靠小倌营生的地方还是要安全些,人口没那么杂。"
明彦于是思量了片刻,对那帮臣子,他们在朝堂之内的一些小动作他还算清楚,至于朝堂之外的,他就的确不知道几分了。
"你是想借此报复西陵侯?"
"不错!是他挑唆我外公在先,后来却让我外公替他背了黑锅,毁了楚潇王全族!我也要他西陵侯一家不得好死!"苏玉璃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原本恬淡的眸子里此刻尽是疯狂。
"所以你为了报仇,不惜将自己卖到青楼?"明彦不认同的皱起了眉,"你这样等于自毁前程,你以为你外公九泉之下会高兴看到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么?"
"家人都死了,我独活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不过是为了报这血海深仇!"
苏玉璃语气决绝,明彦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化不开伴随了这少年整整十年的仇恨,也不再多劝,只道:"若本王除去了西陵侯一族,你要答应本王离开这里好好做人,不要辜负你外公对你的期望。"
"这个自然,不劳王爷挂心。王爷现在只需要告诉玉璃,您现在最想取得谁的支持?"
"朝中如今最有发言权的除了本王就是三位辅政大臣,何窅不可能指望,他与大夜素有利益来往,剩下两位也都是出了名的固执,你若能摆平其中一个也算你本事了,况且,本王不觉得严太傅或者秦丞相会来这种地方寻花问柳。"
"这可难说,他们自己不来,难保与他们血脉相连的至亲不会来,"苏玉璃笑道,"至少玉璃就知道,秦丞相的小儿子秦渊就是这飞鸾阁的常客。玉璃初来飞鸾阁不久,秋妈妈就让我好好抓住机会讨得他的欢心了。"
"秦渊?"
听到这个名字,明彦最先想到的却是那幅清雅至极的白荷,在他印象中,能画出那样纯澈无瑕的画作的人,应该会是一个如他的画一般纯澈无瑕的佳公子,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刚好这时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对苏玉璃道:"主子,秦丞相的儿子和严太傅的儿子都来了,您要去招呼么?"
苏玉璃一听大笑,"真是巧了,刚刚还在说他们!这样的肥羊当然要去!王爷,玉璃先失陪了!"
明彦本来只是说说,谁知那老天爷还真像是听见了似的,苏玉璃转身离开,他也也没了阻止的理由,只得回去跟赫连狄继续喝完今天的花酒,其他事情等日后再做打算了。
等明彦回到方才的雅间才知赫连狄早就不见了人,只剩如月一人在那等着。
"赵公子您回来了,赫连将军和悦容已经先忙着去'叙旧'了,公子您不如也到如月房里去坐坐吧,如月抚琴给您听!"
如月知道这个赵姓公子与赫连狄大不一样,定不喜欢这过于直白的鱼水之欢,于是以抚琴为名拉着对方就要往自己的花阁走去。
"不了,本……本公子要先回去了。"
明彦拉开了缠过来的那只小手,想着要见的人既然已经见过,多留无没意义。
如月霎时间变了脸色,"是不是如月有什么伺候得不好的地方?"
明彦一愣,道:"并没有。我只是……"见对方一脸惊惶的模样,索性又道,"你会抚琴?"
如月忙点着头。
"好,那我就去听听你的琴艺如何,弹得不好可要罚你!"
"若如月弹得不好,任凭公子处罚!"
诚如如月所说,他的琴技的确不差,明彦也就坐在一旁边听琴边发呆,起初脑子里还在转悠朝堂里的事,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今日白天在画馆见到的那幅画了。
秦渊,他此刻也正在这里么?在做什么呢?也是在听人抚琴,还是在跟赫连狄一样做着那些苟且之事?明彦当然是更愿意相信前者,但又隐隐的觉得,会来这种地方的人不会是什么正经人,何况苏玉璃说了这个秦渊经常来此地,那不是为了喝花酒又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了,一幅画而已,不见得与人有多大关联,也许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被一个花花公子随意画来寄卖的一幅画给打动了。
"公子还要继续听么?"一曲弹罢,如月问道。
"不用了,你休息吧。"
"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呢,公子要不要喝点酒?如月这里还有大内秘制的宫廷玉液哦!"
"哦?你这里还有宫廷酒?"
明彦有些好奇了,看来这个飞鸾阁与朝中官员还真是来往密切了。
"如月取来给公子尝一些吧!"
见如月兴高采烈去拿酒了,明彦也没好扫人家的兴。等人家真把酒端上来了,他又皱起了眉头,勉强喝了两杯下去脸就开始泛红了,心想自己平日在宫里喝的酒也那么容易起劲啊。他哪里知道这飞鸾阁的酒都是参了微量春药在里头助兴的。
"如月看得出公子其实也是皇宫里的人,这玉液是否正宗?"
"其实我不怎么喝酒的,你让我尝我也尝不出什么差别来。"
如月见明彦已经双眼迷蒙露出醉态,没料到对方酒量差到如此地步,顿时更是觉得这紫衣公子比那赫连狄可爱百倍,伺候起来也颇不费力。
"公子既然不胜酒力,不如我们去床上歇息吧……"
"不了,本……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办,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明彦勉强起身要走,如月见他已是脚步虚浮,忙搀住他想要挽留,明彦也察觉出酒中的异样,一把将如月推倒在地,自己忙夺门而出。谁知刚一出门就撞到了另一人身上,更要命的是那人竟抱住自己就不放了,明彦顿时有些绝望的想着自己不会是又遇上另一个醉鬼了吧!
"你是什么人?作甚抱着我?"
(番外二)久梦乍回(下)
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孔,一个热吻便重重压了下来,明彦顿时恼火的想推开对方,无奈身上根本没几分力气,偏偏那人又是个接吻高手,一根灵巧的舌头在自己嘴里就这么拌了几下,自己就脑子发晕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了。
这时如月也跟着追了出来,见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搂住明彦的人却像是十分对飞鸾阁十分熟悉了一般,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就将如月打发了,然后打横抱起明彦就往如月的闺阁走去。
明彦也隐约感到自己被人抱到了床上,而且那人正在脱自己的衣服,准确的说是在脱自己下半身的衣物,跟着下身的某个部位突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剧痛。明彦这下终于也清醒了,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怎样的荒唐事情,对方竟又是一个猛的挺进将那硕大东西推入了他体内。
"啊!好痛!"
明彦恨不得破口大骂,无奈自己被对方几乎可以用凶猛来形容的动作顶得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屋子里充斥肉体撞击与床板摇曳的淫靡声音。
"我管不了你是谁了,美人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人边说边加大了冲撞的力度,"今夜能与美人儿共度良宵,我秦渊此生无憾!"
明彦顿时一怔,睁开眼来看向正在自己身上驰骋的陌生男子。秦渊?这人就是自己以为的那个纯澈无瑕的佳公子秦渊?
"你……你这个……啊啊……你慢点!"
怔忪之后是一种被欺骗被戏弄的愤怒,然而愤怒之后却还是忍不住动了情,也不知是酒中媚药的作用,还是自己莫名的被那张俊美而疯狂的容貌所吸引,"共度良宵,此生无憾"这样的言语明知是动情时的痴话,却真实得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仿佛此刻的缠绵便是那等待一生也值得的爱恋,身体里的疼痛也很快就被愉悦所替代。
罢了,荒唐就荒唐吧,不过一夜风流而已,都说春梦了无痕,自己就当是一场醉人的春梦!
明彦无奈的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主动将自己的身体贴了过去……
一夜云雨过后,明彦吃力的撑起自己几乎快散架的身子,愣愣的凝视着已经熟睡在自己枕边的年轻男子,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正与这人如此亲密,亲密到一丝缝隙都没有。想到这里,下身那g刚被蹂躏过的地方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仿佛那灼人坚
挺还停留在自己体内一般,明彦不由得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于是不去多想那毫无来由的留恋感,忙起身穿上自己的衣服,匆匆离开了飞鸾阁。
几日之后,原本主张按兵不动的太傅严陵竟忽然风吹一边倒的成为了坚决主战派,朝中其他一些文官也跟着转了向,于是主战主和两派开始分庭抗礼。此后不久苏玉璃也送来口信让明彦再去飞鸾阁一叙。
提到飞鸾阁,明彦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起了那张正说着"共度良宵此生无憾"的痴情面孔,不由得一阵悸动,犹豫再三之后才决定赴约。
再进飞鸾阁,秋二娘仍是没有多问的将明彦引至了苏玉璃的阁内。苏玉璃也早已备好酒菜在等着他的到来。
"王爷总算是来了。"
"没想到你这枕边风还真是厉害。"
"王爷过奖。这十年来,玉璃别的什么都没学会,独独学会了揣测人心,看透他们想要什么。严太傅家的公子想要的不过是个乖巧听话的寻常小倌而已,很容易满足他。"苏玉璃边说边斟上了一杯酒递给明彦,见明彦皱了皱眉头想要拒绝,笑道,"放心,这酒里没参东西。"
明彦这才略有些尴尬的接过酒杯,问:"那你看到本王想要什么?"
"王爷么……"苏玉璃挑眉一笑,"说出来您可不要见怪。"
"你说。"
"王爷想要爱。"
"爱?"明彦不解,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好好去了解过这个字的含义。
"王爷若不是渴望爱,那日又怎会任着秦二公子对您做出如此不敬之事,而且事后也不曾追究?"
那晚的事情,苏玉璃显然已经知晓得很清楚,明彦虽然有心想隐瞒,却也不好再否认,只道:"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夜风流罢了。"
"就算是一夜风流,也是一夜欢爱,王爷难道没有食髓知味?"
苏玉璃挑衅似的话语让明彦有些羞恼,苏玉璃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些,于是起身推开门朝外面的楼下望去,跟着转过身来对着明彦笑道:"玉璃想让王爷看的人已经来了。"
明彦于是也起身疑惑的朝门口走去,顺着苏玉璃手指的方向就看到那日与自己缠绵一宿的男子——秦渊。
明彦又是莫名一阵心悸,不禁恼火的问道:"你让我看他做什么?"
"王爷可知,这位秦二公子自从那日与王爷邂逅便一直对王爷念念不忘,每日都跑来飞鸾阁只为能再见王爷一面,玉璃可是看着他人都憔悴了。玉璃本想也替他吹吹枕边风,谁知这位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如今却是守身如玉,即使来了飞鸾阁也只是喝喝闷酒,再没碰过这里的一个小倌。王爷您说,玉璃是不是该让您也见见他呢?"
见明彦仍是发痴似的盯着楼下那个身影看着,苏玉璃又道:"若是王爷亲自出面,想必说服丞相的事很好办成。"
明彦倏地回过神来,冷冷看向苏玉璃,"你找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
"王爷难道不感兴趣么?"苏玉璃故作好奇的问道,"还是说王爷不屑用玉璃的办事手段?"
明彦道了声"没兴趣"便转身匆忙离开了。苏玉璃也没叫住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丝绢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冷面罗刹逃不逃得过'情'字一关。"
事实证明,即使是冷面罗刹,一旦动了心也难免会乱了方寸。之后的几天明彦也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整日魂不守舍,还找人搜罗了秦渊大量流传在外的画作。相较于花鸟工笔,秦渊在人物工笔上的造诣更加精进,不仅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甚至能从画中读到作画者对被画者的细腻情愫。
明彦觉得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常常端着一幅画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仿佛作画者的那份怜爱之情都是映照在自己身上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沉沦在那样的温柔旖旎中。那感觉让他窒息,也让他气恼,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难道一夜的荒唐还不够么?
明彦扶额靠在龙椅上大为神伤,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了。或许能让自己从这样奇怪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去见那人!于是坐定主意,明彦起身朝上书房走去。
"颢儿,皇叔上次送你的那幅画你可喜欢?"
"嗯,喜欢!"
"你可知这画是秦丞相的儿子画的?"
"知道,太傅告诉朕了,是丞相的小儿子秦子涵。"
"呃……皇叔刚好要去丞相家有些事情,你要不要顺道也跟皇叔去坐坐,刚好找秦子涵教你一些作画的技巧?"
"好啊好啊!"
小皇帝自然不知道自己皇叔的心思,只知道自己能出宫去玩,他已经求之不得了。于是说走就走,备了马车,明彦就带着小皇帝往丞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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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这边的秦馥听到摄政王突然带着皇上上门来访,刚喝到口中的一口铁观音直接给呛进了肺里,咳得差点差了气。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好端端的摄政王会来自己府上,连皇上都来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明天朝里还不知道会议论成什么样子。
明彦见了秦馥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意拿了些朝中的事跟他聊了聊,聊到觉得差不多没话聊了,刚好发现小皇帝不见了,一问竟得知小皇帝就在秦渊的书房里跟他学作画,明彦脸上差点没挂住,好容易压下内心的激动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要去欣赏欣赏令公子的画作,秦馥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忙领着他朝秦渊的书房去了。
二人见面的那一瞬间,显然双方都认出对方来了,只是彼此心中的涌动另一方却并不知道,秦渊的眼中透着几分紧张,明彦的眼神却是炽烈得几乎要将对方吞噬。
然而,见到了又如何,确定了又如何?看着秦渊向自己行礼,明彦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不能娶他为妻,甚至在有了那样的夜晚之后,他连与他成为君子之交的朋友都不可能……
刚好这时明颢忽然提出了让秦渊教他画画的要求,明彦像是在绝望中忽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趁机开出了最荒唐的条件,让秦渊去自己的王府考察几日,想着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至少还可以拥有他几日。这也是明彦第一次感到自己手握大权的好处,秦渊无法拒绝自己,秦馥也不能。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口是心非的缱绻缠绵,只是夜夜相拥却越来越无法填满自己日渐空虚的心。明彦知道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偶尔的无赖喜欢他拥抱自己时痴迷的神情,喜欢他的一切。可是对方呢,秦渊是真的喜欢自己么?每当这个时候明彦就会想这人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只为与自己一夜风流,会日日守候在飞鸾阁,只为着等待自己的出现,这样难道还不算喜欢么?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隐隐觉得,他的喜欢与自己的喜欢不一样?
明彦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些,太师何窅的野心日益昭显,他必须竭力压制住对方的每一次权力扩张,封锁住对方每一步进攻的棋子。即使每个人都觉得他与太师不过是一丘之貉,都对那张龙椅虎视眈眈,为了不让整个大武江山陷入自我耗损的内斗,为了不让北方的强敌族赫木人有可乘之机,他也不得不对太师一忍再忍,只能被动的防御。
"恭喜何将军此次凯旋而归,本王敬你一杯!"
这日何窅的儿子何冠楼大败赫木人归来,群臣在紫鸾殿为他接风洗尘。明彦知道何窅定会趁此狠狠替他儿子邀一把功,黄金白银不在话下,更不知会要去多少兵马丰满自己的羽翼。何冠楼本身并不足为患,只是何太师手下却不乏对他忠心不二的骁将,他们自愿将军功让给何冠楼,明彦也对此没辙。
正想到这里,明彦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就听到何冠楼喷着满口酒气大笑道:"端贤王爷,您酒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这么快脸就红了!来来,我也敬您一杯,祝大武万代千秋!"
明彦又勉强喝下了一杯刚斟满的酒,跟着反应却更大了起来,不止脸上燥热,连身上都热得让人想立刻除去蔽体之物好好凉快一番,双腿更是虚弱无力,想到那日自己在飞鸾阁喝过酒之后也有这样的反应,明彦猜到自己定是被人暗算了,于是让人将自己扶出了紫鸾殿,匆忙赶回王府去了。
"王爷,您是去理政,又不是去宴群臣,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秦渊见明彦大白天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回到了卧房,还以为他又是喝醉了酒,忙扶住他将他送到了床上。明彦此刻早已被身体里的疯狂欲念逼得几乎失去理智,趁机翻身将秦渊压到了自己身下。他想要他,即使是因为药物,他想要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秦渊显然只当对方是在发酒疯,任着这人在自己身上胡来,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的后
庭贞操差点在这一刻失守,只是明彦最后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受半点伤害,他宁愿由自己来承受所有痛苦……
这一次一直折腾大半夜,明彦却还是习惯性的在快上早朝的时候醒了过来,下身的剧痛与腰上的酸软让他几乎起不了身,但是他又不能不去上朝,他太了解何窅,对方就是想等着自己不在做出先斩后奏的事情,他自然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纵欲无度而至朝政于不顾。
皇兄不就是看中了自己这点么,明彦边吃力的替自己穿着衣服边认命的想着,自己是个习惯了不将其他的人或事装入心底的人,可是一旦装入了却总也放不下了。
临走时明彦又看了一眼仍睡得香甜的秦渊,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
秦渊是误闯进自己心底的人,就像一只无意间飞入窗棂的蝶,虽然美好,却始终要离开,明彦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放他走才合适,如今丞相也已被迫赞成出兵大夜,他已经再无挽留他的理由,除非对方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是心甘情愿的么?
经过朝堂上的唇枪舌战,明彦已经精疲力竭,可是他仍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秦渊的事情,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因为彼此身份的差距让自己觉得遥远,还是因为对方那若即若离的心意让自己感到不安?
这日明彦还是照例去上书房查看小皇帝的学习情况,发现一路上倒地的大内侍卫才知道出了事情,于是急忙朝那最重要的二人所在的地方奔去。
最重要……最重要是多重要呢?当他看到秦渊正抱着明颢被两个刺客追杀时,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样的恐惧感就是在自己好几次几乎命丧沙场时都不曾有过。
刺客最后被制住了,一场刺杀阴谋以失败告终。不管是谁救了谁,明彦终于明白,他喜欢秦渊胜过自己的生命,而对方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在千钧一发时勉为其难的出手相助,那甚至不叫喜欢,而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可是,爱错了,便可以收回么?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呢……
第三十二章 朝堂之乱
三更之后,秦渊被明彦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子涵,你不是说要将计就计么,现在还是快回你自己家里去吧,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上朝。"
"嗯……"
秦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支起手肘愣愣的看着明彦,也不说话。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想看你。看着你就觉得满足。"
明彦似笑非笑的坐起身去没理他,秦渊也跟着起身一把拥住了他,贴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想儿女私情的事,你放心,这次飞鸾阁背后那个人我一定会替你找出来。"
"你有眉目了?"
"嗯,云夜海不小心漏了点口风出来,我知道该沿着什么方向查了。"
"需要我派人手给你么?"
"都说我们要将计就计了,哪能让你派人给我啊,不过……要是能给我个令牌倒是不错。"
"什么令牌?"
"就是关键时刻能行使能将一品大员收押也能调动些人马用用的那种。"
明彦微微一挑眉,道:"哪里有那种令牌?你就是拿了玉玺人家也不会拿你当皇帝啊!"
"有的。"秦渊很肯定的道。
"那你说。"
"你的令牌给我就行了。"
"我的?"
"你相信我么?"
几乎没有犹豫,明彦重重的点下了头。秦渊于是拉过他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下床穿起了衣服。这时王府里负责伺候更衣的丫鬟也端好洗漱用水走进屋来,秦渊接过东西就将人打发走了,然后自己从衣架上取下明彦的朝服,示意要亲自替他穿。明彦笑了笑,伸开手来任他伺候着。秦渊于是乐颠颠的替自己的美人套上外衣,小心拉出了罩在外衣内的长发,扣上腰带时仍不忘吃把豆腐,在对方的腰间揉了揉。
"腰还酸么?"
"还能走路。"明彦不冷不热的答道。
秦渊咧嘴一笑,"那下次就做到你走不了路,我抱着你去上朝。"
"下流!"明彦笑着骂了一声转身走到衣橱,从里面取出一个紫檀木制的小木匣打开来,拿出一块鎏金的令牌递给秦渊,"我的令牌就在这里了,见令牌如见我本人,不过你若是想收押什么一品大员我估计没哪个一品大员肯就范。"
秦渊接过那块沉甸甸的令牌细细看了看,正面是两条栩栩如生的立雕金龙环绕着一个"令"字,背面则刻着一个"彦"字。看到这个"彦"字,秦渊觉得心里一阵暖暖的感觉,笑道:"这个感觉像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明彦闻言忽然伸过手去,握住对方拿着令牌的手,认真的道:"等我不再是摄政王的那天,这个就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秦渊只觉得鼻子一涩,倏地将那人搂入了怀中,"我真后悔,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要珍惜你!我当初那么伤你,你却还这般待我!"
明彦轻轻叹息一声,回拥住对方柔声道:"事实证明我的坚持是对的,不是么?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秦渊缓缓放开对方,点了点头,发现自己就像个孩子般总是有那么多不安,总是需要对方来哄。他真恨不得对方的时间能停上十年,好让自己能尽快赶上他。
"那我先走了!"
"嗯!"
像是新婚就要别离的眷侣一般,两人又是依依不舍的深深一吻,秦渊转身出门从王府的小偏门偷偷离开了,明彦随后也从正门乘上自己的马车朝皇宫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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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明彦果然没再看秦渊一眼,秦渊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心里还是有些小难过,对方不看自己,他便觉得那高高在上的人从来不曾属于自己一般,一切都只如同一场梦。
"云麾将军觐见——"
殿外忽然响起了通传太监尖细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云麾将军正是何太师的儿子何冠楼,他此时应该正和太师一起还在大夜国才是。
明彦猜到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说了声"传",几重通传过后,果然就见何冠楼狼狈不堪的窜上殿来。
"何将军,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了,太师呢?"明颢问。
"回皇上,太师被大夜国扣住了!"
"什么?"
满朝文武顿时一片沸腾。
"大夜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想做什么?"
明颢一时忘记了君王该有的处变不惊,竟激动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自大武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臣子被扣押在诸侯国这类事情。
"回皇上……太师和臣办完事情,当晚大夜国三公子还设宴款待我们,谁知那群献舞的舞姬中竟有刺客安插,那刺客将三公子……杀了!大夜国一致认定了是太师所为,是大武天子的意思,所以就将太师扣押了!"何冠楼战战兢兢的回答着,显然他当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什么?"明彦忽然道。
"他们说……让太师留在大夜国作为人质,三年内大武不得再对大夜动兵,也不可干涉其内政,三年之后再将太师送回。"
"岂有此理!"明颢闻言更是愤慨,"区区大夜竟敢如此嚣张!"
"皇上息怒!"秦馥旋即出班道,"大夜国虽然猖狂,但毕竟应该以太师的安危为重。太师乃三朝元老,深得先帝倚重,是国之支柱,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啊!"
明颢本以为终于可以借此除去太师,却不料丞相竟带头替太师保奏,一时堵得没话,只能转头看向明彦。
"各位卿家也和丞相的意思一样么?"明彦冷冷问了句,显然他也并不赞同秦馥的话。
胡霜池奏道:"臣以为,太师既然贵为三朝元老,备受尊敬,定不会希望自己成为他人要挟大武的筹码。况且大夜如此嚣张,大武却只能被逼得乖乖就范,这只会被天下人耻笑,堂堂天朝如此无能,整个大武江山原来只是一个太师就可以左右,天子颜面何存?"
胡霜池刚说完,武官之中立即有人出言反击。少数年轻官员虽然都赞同胡霜池的一席话,但绝大部分仍是站在了丞相一边,纷纷出列为太师保奏。
"通通都住口!"这一次拍案而起的不是明颢,而是明彦,"你们一个个只会满口太师太师,你们置当朝天子于何处,置江山社稷于何处,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众人顿时都被明彦的震怒吓得不敢再出半点声音,全都低下头来躬身待命,只有秦渊偷偷抬头瞄了一眼那怒极的人,那双凌厉的凤目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从未见过那人发过这么大的火,即使是在自己那样无情背叛他的时候,可是在面对国家大事黎民苍生的时候,那人却容不得人半点含糊。秦渊不禁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发生了与太师一样的事情,对方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了天下舍弃自己呢?
"退朝!"
明彦狠狠的一拂袖,起身便朝殿外走去,明颢忙跳下了龙椅跟了上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唱喏着"吾皇万岁"跪地恭送。等摄政王跟小皇帝一走,朝臣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想到大夜国如此猖狂,这是谁借他们的胆?"
"这还用说,肯定是赫木人!"
"看摄政王的脸色,似乎是要置太师的安危于不顾啊!"
"这可如何是好,太师一党又岂会答应,搞不好敌不乱自己先乱了!"
当权者不在,众人也议论不出什么结果,大部分人只能先回家写奏章表明态度,少数几位权臣则等着找摄政王再议此事。秦渊知道自己的丞相爹肯定也会要去再找明彦,自己也就放心的出宫办自己的事去了。
明彦坐在上书房内不言不语,脸上的神情只能用"阴沉"二字形容,上书房外是等着求见的几位大臣。明颢本来也不敢这个时候去惹他,见明彦忽然拧起了眉将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忙凑到他跟前去关切的问道:"皇叔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要不要传御医来?"
明彦见那张小脸上满是担忧,这才舒展开眉心摇了摇头,"皇叔没事。"
"那……皇叔怎么看太师的事?"明颢趁机问道。
明彦先是一愣,转而笑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
"朕觉得,丞相说得也有理,大夜国的要求自然不能答应,但是也不能急着对大夜国出兵。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商议救出太师的对策,这样才能稳定人心。"
"嗯,皇上真是越来越有你父皇的风范了!"
"错,朕要变得比父皇更强!"小皇帝信心满满的道,拉住明彦的小手握得更是紧了,"等朕亲政了,皇叔也要留在朕身边好好辅佐朕,朕会让皇叔看到一位赶超列为圣君的千古一帝!"
明彦听到这番话,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忧虑,只道:"好,皇叔会等着看的。"
"那就传丞相他们进来吧!"
"一切都听皇上的。"
小皇帝于是笑着让总管太监将门外的几位大臣都叫了进来,他本来最烦这些朝政之事,如今在经高人指点之后却也越来越上心,时不时也能提出一两条连丞相都要惊叹的治国良策。
进来的几位大臣里基本上是以秦馥与胡霜池为代表,一方说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一方则说应当机立断立刻出兵,逼大夜国交人,最后仍是没争出个结果。明彦也没有明确表明态度,只说此事改日再议。秦馥却因此对胡霜池大为不满,出了上书房仍忍不住说了两句,"胡侍郎,你才是真正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你究竟知不知道太师在朝中有多大的影响力!他即使位不及摄政王,却足以使大武内乱顿生!此事岂能像你说的那样草率!"
胡霜池也不示弱,"既然丞相也知道太师权倾朝野,就连摄政王也动他不得,那不是更应该趁机将其除去么?否则……如果我没猜错,等皇上亲政,太师就会逼皇上立他何家的女眷为后,再立皇后的子嗣为太子,甚至逐一将何家的家眷插入皇族,到时半壁江山都要被何家分享,说不定哪日天下就要改朝换代江山易主……"
"够了!你这是危言耸听!"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争执起来,其他几位大臣忙在一旁劝架,黄敦玉拉住胡霜池凑到他耳边道:"胡兄,此事你们二人争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们等会儿还是找个地方叫了晨烟他们再好好议议此事吧!"
胡霜池于是点了下头,跟着黄敦玉一起先离开了。秦馥捋了捋被气歪了的胡子,也被另外几位大臣给架回去了。
第三十三章 子涵献计
秦渊刚下朝回到府中就拉着秦夫人软磨硬泡,说要去城隅的白鹤观上香拜神。秦夫人还以为自己儿子吃错药,竟然主要求去道观,以前是八抬轿子都抬不动,说这辈子只给父母祖宗跪地磕头。秦渊解释说如今连个十二岁的小娃娃他也照跪照拜,不在乎多几个泥人了。秦夫人历来疼爱小儿子,于是也不问缘由,母子二人不看黄历不分时宜坐了轿子就往白鹤观去了。
白鹤观是京城最大的道观,香火旺盛,往来的香客很多,即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热闹得很,多的是在家里闷得发慌的贵妇们来这里布施,或者听老道士说些吉利话,解解签,秦夫人便是个爱拉着老道士说东道西的妇人。秦渊趁着秦夫人在唠嗑,自己一溜烟往道观后院跑去了。
"元坤老道!"
后院一处僻静的老樟树下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正坐着一个白胡子老道正和一个道童,那二人你推我往的似是在拉扯着什么。那老道听到有人叫自己,急忙松开搭在道童身上的手,紧张的朝来人望去,一见对方是熟人,挑起的长眉立刻放了下来,转身又继续在自己的道童身上揩油吃豆腐。
"又是你啊,臭小子,这次又来干什么?"元坤子没好气的道。
那道童却是十分客气的向秦渊行了礼,道童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生得艳若女子,一双眼角上吊的狭长琥珀水眸宛如狐妖般魅惑人心。
"我来找你打听点事儿。"秦渊说着也坐到了亭子中。
"什么事?"元坤子仍然不正眼瞧对方,只顾抱着那道童的纤腰揉弄着。
"我想问影夫人的事。"
"不清楚。"
话音刚落对方就冷冷回绝了,秦渊也不动怒,只是向那道童使了使眼色,道童便开了口:"师父,怎么说秦公子都是童儿的恩人,您怎么能这么对秦公子?"
元坤子撇了撇嘴,不悦的道:"你这个童儿啊,如今都是老夫的弟子了,怎么心里还惦着这个花小子,他就这么好?"
"师父!"
道童一声娇嗲的轻唤,元坤子立刻败下阵来,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童儿的!秦小子,老夫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啊,帮完咱就两清,你若再来烦我和童儿,别过老道我翻脸不认人!"
秦渊忙向那道童投以感激的眼神。其实这道童也是他几年前意外从一群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一个少年,见其天生一张狐媚妖容,担心这样出众的姿容难免日后在外还会再受欺凌,于是就起念将这少年送入了清心寡欲的道观中。至于后来少年是如何和这个色老道混在一起的他就不甚清楚了,总之这一老一少似乎甚是投缘。
"说吧,你想问影夫人什么?"
"影夫人本是江南一带的人,为何会突然来京城?"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得你好像没去过江南似的。"
"若只是来游山玩水我自然不奇怪,但是她这次的金主似乎与朝廷有关,所以我想来问问,影夫人不是江湖人么,她接生意难道都不看对象?"
元坤子于是颇不耐烦的咂了咂舌,扯着一绺胡子道:"不是警告过你,影夫人不要惹么!她可不是什么善类。"
秦渊清了清嗓子,示意对方既然已经答应了帮自己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唉,好吧,最后一次给你透露江湖消息啊,记住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这个自然。"
秦渊之所以会来找元坤子查影夫人的事,正是因为此人绰号"通天道人",对天下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不过寻常人要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秘密,都必须给出天价黄金或是与其价值相等的稀世珍宝。
"还是先跟你说魅公子吧,你一定还没听过此人吧?"
"魅公子?"
"大概十年前,影夫人和她的弟弟魅公子曾是江湖上被称为'魅影双煞'的两个绝顶杀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姐弟二人忽然发生了矛盾关系破裂,影夫人从此就单独行动,而魅公子则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而此次影夫人来京城,正是为了寻找她的弟弟魅公子而来。"
"她是来找人?"
"不错。不过关于魅公子,我也弄不到很详细的消息,只听说他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去作为专用杀手。可是在魅公子消失之后江湖上就没有人再死于魅公子的'鲛人刺',所以我们也只当这是个传言而已。"
秦渊却已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既然他被人收走,很有可能杀的就不是江湖人了,既然杀的不是江湖人,毁尸灭迹也就变得尤为重要,所以他究竟有没有再杀人其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元坤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倒是。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和朝廷有关了。"
"也就是说,那个将魅公子收为己用的大户人家也有可能来到京城了?或者是他有什么刺杀任务是在京城实施?"
这些倒是秦渊事先没有料到的,一想到刺杀他就想起上次明彦遭刺杀的事情,不由得心头一紧,生怕这一次也是冲着明彦来的。
"这个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没有的话就赶快滚蛋吧!"
"没有了。多谢!告辞!"
秦渊抱拳道过别就往前面的大殿跑去了,这时的秦夫人还在和老道士聊着自己新做的神龛放哪间屋子好。于是简单的烧完香拜完神,求了些吉利事,秦渊又搀着秦夫人回去了。其间让秦渊汗颜的是,秦夫人居然求观音保佑她赶快有个儿媳妇进门来,她好早日抱孙子。秦渊知道母亲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他也只能装没听到了,顺道祈祷着自己的大哥能争气点,早日成家了了秦家延续香火之事,他自己是没得指望了。
秦府——
刚从道观回来,玲珑又拉着秦渊走到一边,小声道:"黄公子刚刚来了趟府里,让奴婢转告公子一会儿去老地方喝花酒呢!"
"什么叫喝花酒!"
秦渊狠狠敲了玲珑一下,发现这小丫头脑子里尽没个正经东西。
玲珑委屈的道:"公子你哪次去不是去调戏良家公子,就是去飞鸾阁寻欢啊!"
"你……你以后可别乱说!你公子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公子是怕摄政王砍你脑袋么?"
"我……"
秦渊被堵得没话,索性懒得解释,径自回房去了。玲珑却笑得开快,心想自家公子也终于有人制得住了。
秦渊知道黄敦玉叫自己出去肯定是为了说大夜国扣押太师一事,免不了又要和那个胡霜池打照面,心里仍是小有不快,尤其那人撞破了自己与明彦不和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听进那人多少难听话。
中午吃饭时秦馥也在大加抱怨着如今的年轻人浮躁,指名道姓说那个胡霜池太不懂以大局为重,让秦渊少与这类人来往。还是秦夫人出言阻止,这顿饭才算是安生的吃完了。秦渊一直没敢吭声,就怕秦老爹忽然说句"你去劝摄政王不要听那黄口小儿的",那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招,总不能说自己在飞鸾阁出了事,所以要暂时与摄政王冷战一段时间不能去见他吧,只得随意扒了两口饭就匆忙离开了饭桌,准备去老地方见那干老友。
这见老友的事自然秦渊就更不能让自己的老爹知道了,因为自己的老友中大部分都是站在胡霜池这边的,这一说肯定会把自己和胡霜池论到一起狠狠批上一顿,于是索性和往常一样一声不吭就溜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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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楼——
秦渊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店小二叫住了,"秦公子,黄公子正等着您呢,请随小的来!"
果然是老熟客了,秦渊感叹,敢情这燕归楼就是黄敦玉他们家开的一样,每次有他在招待就总是特别周道。
进了雅间,秦渊一眼就看到胡霜池正坐在最好的位子上与黄敦玉薛岚他们敬酒,胡霜池也注意到秦渊的到来,很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摄政王的红人来了,快请坐!"
秦渊知道这人是横竖看不起自己,也不与他抬杠,只管坐下与另两人打招呼。随后丁烨辉钟康等人也陆续到齐。胡霜池当仁不让的充当了本次主席,先起身发言说起这次太师被大夜国质押一事。
"对此事,各位有何看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依旧是派了明宗烈作代表发言,"胡兄,我们虽然都支持你的做法,但是我们的爹却都是站在丞相那边的。"
众人于是又将视线移向秦渊,"子涵,你……就不能劝劝你爹?"
秦渊似乎刚从走神中回过神来,见这么多人都望着自己,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才道:"家父向来固执,子涵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认为我爹说的也没错,此事不应该操之过急,我们应该再等等。"
"再等什么?"胡霜池立刻反驳道,"再等多久还不是都一样?或者,干脆等到大夜国兵强马壮的时候自动放人?"
"可是如此草率出兵不仅朝中会大乱,大夜国与赫木人也会名正言顺的联合在一起,到时内忧外患一并来,大武江山就会岌岌可危!"
"除非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否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这场讨论才刚开了个头,这二人就已经剑拔弩张,其余人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片刻之后,忽然听到秦渊应了声:"我有一计。"众人又立刻将视线都调回他身上。
胡霜池也是微微一惊,很快又恢复了一脸鄙夷,道:"是么,愿听高见。"
秦渊顿了顿,沉声道:"既然朝中混乱是因为作为人质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师,那就换一个人质,将太师换回来便可。"
由于还没有考虑清楚这个方法的可行度,秦渊说的时候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然而其他人听了却都是喜出望外,直竖拇指,赞着"妙计,妙计"。
胡霜池也收回了原先的鄙夷,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凝重还是嫉恨,只听他道:"说得容易,秦大人可有想好用谁来替?大夜国也不全是傻瓜,他们会答应么?"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秦渊语气平静的道,"不过我知道大夜国的那些公子们都不过是些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我们只要派人将其中一位收买,送去一位公主与其和亲,想必要换回太师也不是不可能。万一还是失败了,我们再出兵也不算迟。"
"子涵果然好计策!"
薛岚忍不住拍手叫好。黄敦玉替秦渊斟了杯酒过去,拍着他的肩道:"好小子,你早该入朝为官了,我们可都小看你了!"
"可不是啊,原来你早把计谋想好了,何苦还把我们叫出来,自己直接去和摄政王说不就得了。"钟康也调侃着。
这一调侃,秦渊刚舒缓一些的脸又紧绷了起来。胡霜池便趁机道:"如此好计秦学士怕是没机会亲自说给摄政王听了。"
"这是为何?"有人问。
第三十四章 含垢忍辱
胡霜池又道:"昨日我看着摄政王怒气冲冲的从飞鸾阁跑出来,所以一路追了上去。你可知,他为了你伤心落泪,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看着不忍!"
秦渊一听,心里顿时揪起来一般难受,虽说那人后来已想到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但当时肯定是受了伤的。一想起那双原本冷冽的眸子里浸了泪水,秦渊就觉得胸口憋闷,只恨自己的疏忽又一次伤害了对方。
众人听了胡霜池这番话,见秦渊又低头不语,多半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王俊泰忍不住道:"子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摄政王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他对你的一片痴心我们这在座的人也都是知道的,你居然还给人家戴绿帽子,我作为朋友都不齿你这样的做法!"
"我看子涵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黄敦玉忙帮着说话,"你去是为了见那个云夜海吧?怎么那么不小心被摄政王撞破了?"
秦渊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是百口莫辩,总之我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说得也是,"薛岚也跟着道,"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摄政王又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再去见云夜海啊!他不是你旧情人么?"明宗烈也说了句。其他人跟着点头。
秦渊不禁汗颜,却更庆幸明彦对自己的信任,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总之如今,此计还有劳胡大人代为与摄政王商讨了。"
"这个自然,事关江山社稷,胡某也不会徇私。只不过,胡某还是想说,秦大人,你与摄政王根本就不合适,现在又正是多事之秋,你还是少给摄政王添乱的好。"
胡霜池冷言冷语的告诫着,虽然惹来秦渊一帮朋友的不满,但人家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其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秦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再去烦他的。"
"呃,子涵,你也别把话说绝了……"丁烨辉劝道,"闹矛盾也只是暂时的。不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么!"
"是啊。等过些日子摄政王气消了,你再好好解释下。"
看着众人纷纷劝自己与明彦复合,秦渊有些小感动,也有些小意外,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其他人都看到了明彦为自己的付出,云夜海一事之后,自己的丞相爹也与似乎默认了自己与明彦的关系,朝堂之上也鲜少与那人发生正面摩擦了。
"子涵知道了,多谢各位关心。"
此次一聚之后,第二日早朝,胡霜池果然向明彦说起了此计,经过他一番润色完善之后,此计一出便博得满朝文武一片赞赏之声。秦渊见心爱之人脸上终于又浮起久违的笑意,原本还有些小小的不爽这会儿也都烟消云散了。倒是黄敦玉和薛岚不时的向秦渊递来关切的神色,担心他被人抢了功劳会委屈。
真正让秦渊难过的,是那朝堂之上的人如今竟已真的不再正眼看自己一眼,好像两个人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一般,明明就在不久前自己还与那人一同感受过灵肉结合的狂喜,对方的体温还残留在自己的臂弯,发丝的淡香还萦绕在自己鼻间,然而这一刻却只能远远仰望。如果可以,秦渊真恨不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尤其当着胡霜池的面,狠狠的亲吻那人,宣告自己的所有权,让那人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下朝之后,入内阁议政同样没有秦渊的份,他同明彦见面的机会几乎只有对方来上书房看小皇帝的那会儿,可惜那人仍旧一副冷冰冰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秦渊都不知道对方是在演戏,还是那人本就如此淡漠,只是因为自己忽然变得十分的在意了,所以感觉也跟着变了。
二人分别才不过第二日秦渊就觉得相思难熬,晚上躺在床上也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是明彦温柔的笑颜,想着他睡在身边时总是一只手环在自己腰上,耳边能听到他低缓均匀的呼吸,似还带着些醉人的热度……秦渊终于"噔"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初夏的微热让人身上沁出一层薄汗。
如今只能忍耐,在没有确定那个挑拨离间的人是谁之前,自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前功尽弃。
秦渊有种直觉,云夜海苏玉璃以及影夫人三人背后的主使者,与太师被质押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且此人一定就潜伏在京中,甚至就在朝中,若能尽快找出这个人,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更难忍,胡霜池因为献得妙计,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一致好感,反而已经明显受到摄政王冷落的秦渊则愈加得人奚落,说浪子终究是浪子,失宠了是好事,省得让这样的人扰乱朝纲。连带着秦馥也觉得脸上无光,整日训斥儿子不学无术遭人轻视。黄敦玉几次想帮秦渊澄清都被秦渊拦了下来,说这种事只会愈描愈黑,如今也不是争名夺利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太师顺利的换回来。
于是就这样烦躁不安的忍耐了近十日之后,秦渊自己终于先爆发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他可以不在乎,让他不敢相信的是,明彦竟然可以十天不看自己一眼不和自己说一句话,却总是当着自己的面与那个胡霜池眉来眼去暗送秋波,那人究竟是在考验自己还是他真的已经变心了?
不会的,明彦不是这样子的人!秦渊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趁着入夜还是偷偷溜出了秦府朝端贤王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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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贤王府——
依旧是从那道小巷里的偏门偷偷溜入,然后果不其然的又被齐昌拦住,秦渊想到那日自己与齐昌在飞鸾阁的一番旖旎暧昧,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齐昌,是我。"
"秦子涵?你鬼鬼祟祟的溜进王府想做什么?"
"我想见王爷。"
"你想见王爷不会白天来么?"齐昌不悦,他始终不喜欢这个情场浪子。
"齐昌,我问你,那日飞鸾阁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飞鸾阁?我可没去过!"
得到对方的答案,秦渊舒了口气,还是不记得的好,省得他跟自己一样尴尬。
"好了,我都已经来了,你就让我去见一见王爷吧!"
"王爷现在正在跟胡大人商讨事情,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在齐昌眼中,秦渊就算当了官,那也是个有名无实的官,国家大事他肯定是一点都不懂。
秦渊一听,火气登时就窜了上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那二人逮个正着,然而最终他只是握了握拳,道:"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吧,你也别告诉王爷我来过。"
"正合我意。"
齐昌颇为不屑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渊于是又原路返回了。
明彦如此相信自己,自己也该信任他!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信任信任,说到底自己还是做不到和对方一样大度!
秦渊抱着自己的脑袋愤愤的想着,越想越觉得不确定起来。玲珑以为自家公子是热得头发昏,连忙取了扇子来帮他摇着。
"公子啊,这天也没那么热吧?"
玲珑突然的一句话吓了秦渊一跳,"你什么时候跑我后面的?"
"刚刚啊,看公子好像很热的样子,奴婢帮你打扇啊!"
秦渊见玲珑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自己的心忽然也清明了不少,笑道:"我不是热,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看看奴婢能不能帮你的忙!"
"你说……你会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视而不见么?"
"如果我知道他很喜欢我的话,我会。偶尔整整他也很有乐趣嘛!"玲珑狡黠的笑着道。
"是么?"秦渊一脸恍然大悟。
"公子是被摄政王冷落了吧?"
"怎么你也知道?"
"看公子那么紧张,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摄政王了,明眼人谁都看出来了,何况摄政王本人。奴婢看摄政王对公子其实挺好的,上次还是他把公子从牢里救回来的,如今他冷落你也只是在故意整你吧?"
秦渊再次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的怀疑不安实在太可笑。这一放心,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出现的人,朝中出类拔萃的人,挑拨自己与明彦的人,不正是胡霜池么?难道……他会是那个幕后主使者?
玲珑见自家公子刚放松下来的脸又绷了起来,以为他还是想不开,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去问人家嘛,一个人在这瞎想有什么意义!"
"你说得对,我要去见他!"说完,秦渊就起身回房睡觉去了。
躺到床上他又开始翻来覆去的想,胡霜池虽然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但是仔细一想每件事情这人都有沾边,尤其对于大夜国扣押太师的事情,他的反应看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也正如秦馥所说是不顾大局,唯恐天下不乱。莫非这人真的大有来头?如果是,他会是什么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尤其,这人离明彦如此之近,似是千方百计想取得明彦对他的信任,秦渊甚至已经不确定,明彦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偏向自己,毕竟在政事上自己从未有过什么建树,或许在对方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情场浪子吧。
翌日,秦渊趁着给小皇帝上课,随口提起了田猎之事,说不能整日只会围着书本转,一个帝王同时还应该有一具强健的体魄。他其实不过是想借机让整天政务缠身的明彦得个空出去透透气,自己也好逮个机会与他私会一番。小皇帝由于年纪尚小,还从未参与过皇家狩猎活动,听秦渊这么一说自然欢欣鼓舞,等明彦一来就缠着他说要举办一次狩猎活动。
明彦听了明颢的要求,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如今这种时候他哪有心情去打猎,和亲的公主人选都为确定,与大夜国的交涉也未有结果。尤其狩猎的时候很容易将人跟丢,明彦想到上次的刺杀,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生怕明颢出半点差池。
秦渊知道明彦想拒绝,忙道:"王爷,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闷在宫里头。先帝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拉弓打猎,其他贵族王孙也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开始接触骑射之事。如今皇上已经年满十二,再过两年便要亲政,王爷不该对皇上过度保护,以免让皇上在他的臣子心中形成软弱……"
"够了,本王会考虑的!"明彦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说白了这人不就是想趁机出去打猎玩么,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秦渊知道对方说的考虑就是同意的意思,于是向小皇帝眨了眨眼示意,小皇帝也乐得咧开了嘴。明彦看着这君臣二人一大一小两个顽童样儿,更是无奈。
第三十五章 猎场风云(上)
荣安府,书房——
"秦渊唆使小皇帝要求打猎?"
胡霜池翘着二郎腿将手中折扇抵在光滑的下巴上,桀骜的剑眉拧在了一起。书案前站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着黑衣的是名女子,脸上覆着面纱,露出一双妖媚瞳子,着白衣的则是一名戴着有曼陀罗浮雕的银色面具的男子,面具只露出了唇以下的部分,若是不看装扮,白衣男子尖削细腻的下巴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女子。
"这个秦渊,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胡霜池自语道。
"主人,要让属下趁机杀了他么?"银色面具下吐出冰冷阴柔的声音。
"不行,"胡霜池扯开了扇子,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玩味,"秦渊这个人,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难怪摄政王会如此钟意他。要是他现在出了意外反而会打草惊蛇,还不如再等些日子,等着摄政王彻底将他淡忘……"
说到这里,胡霜池差点脱口说出"让我来取代秦渊在他心中的位置"。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与明彦的多番相处,胡霜池的确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去亲近那冰一般的美人,那人虽然冷,却并不失温柔,处事也一直合情合理,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残暴无道。胡霜池本就有些恼火自己的奇怪情愫,然而想到明彦那丝毫不逊色于女子的绝色姿容就更觉浑身难耐,不由得又收起折扇站起身来,踱到那二人跟前,道:"魅,这些日子摄政王与秦渊可有什么过密行为?"
"没有。摄政王对秦渊一直很冷淡。"白衣男子答道。
"是么?"胡霜池有些狐疑,"也许这些只是障眼法,说不定这次狩猎活动里会有什么内情。"
"主人何不趁机将大武的小皇帝除去呢,这样大武必将大乱。"那黑衣女子忽然道。
"除去大武皇帝?那不等于将摄政王直接推上皇位么?如今太师不在,这么做反而只会让大武更加上下一心。影,你这么说是自己没用脑子还是觉得本公子没脑子?"
胡霜池抬起黑衣女子的下巴,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属下知错!请主人恕罪!"黑衣女子慌忙跪地认错。
"你到底是大武的子民,心里还是为着你们大武着想吧?"
"不,属下心中只有弟弟一人,其他的属下都不在乎!"
黑衣女子惊慌万分,生怕胡霜池会要降罪于她,然而站在她身边的白衣男子却始终一语不发,似乎对这女子没有丝毫感情。
"影,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长,这些小事情我可以暂不计较,尤其你只是因为你弟弟才投奔于我,但是上次飞鸾阁的事办得一塌糊涂,我虽然只责罚了云夜海,你也不要以为我就真的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第二次异动,即便你是魅的亲姐姐我也不会留情。"胡霜池沉声警告着。
"是!属下明白!"黑衣女子急忙应道。
"不过……你的提议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倒是可以通过刺杀小皇帝好好惩治一下秦渊,本公子也好更加取得摄政王的信任。"
胡霜池忽然又笑着展开了手中折扇,扇子上"心平如镜"四个大字缓缓摇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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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大的皇家狩猎活动选在了一个碧空无云的日子,城郊的皇家猎场内郁郁葱葱一片,护养得比天然树林还要生机盎然,到处一片虫鸣鸟叫。基本上只要爱玩的又没上年纪的皇家成员,一个个都骑着自己的爱马凑来了,还外带了一帮善骑射的文武官员增加气氛。
小皇帝骑着匹小小枣红马一个人领在前头,刚进围场就见到了被吓得四散逃窜的飞禽走兽,兴奋得快马加鞭直冲过去,又一次忘了一个君王该有的象形。明彦只是轻松驾着自己的爱马凝墨紧随其后,看到明颢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才真的觉得自己平日是将他管得太紧了,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怎么能不爱玩呢?
跟在这二人身后的便是庞大的官僚贵族以及禁军部队,秦渊也混迹在队伍中等着找机会能接近心上人。只不过他不知道,盯着明彦看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位衣冠胜雪的年轻公子。
等狩猎比赛正式开始,众人都纷纷散开去找寻着适合自己的目标。秦渊手上没有弓,也就只能跟着小皇帝的人马一同跑了,说白了他就只是个小皇帝点名带来的跟班,只不过如此他也刚好可以跟着自己的心上人在跑,他知道明彦不会轻易离开明颢身边。
"皇叔,看,有兔子!"
明颢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灰不溜秋毛茸茸的东西,明彦于是笑着递过一支羽箭来,"皇上试着射一射?"
"好!"
明颢接过箭拉开弓就要一通乱射,明彦也从侍从的手中拿过一把乌黑发亮的柘弓,重新抽出一支长箭压在弦上,对着明颢道:"皇上,照着我的动作来。"
明颢忙扭过头,只见一身骑装的皇叔端起弓,侧身将弦拉满,稍稍瞄准便放出了扣在指间的羽箭,振弦破空的声响之后,一只刚从树丛中窜出来的小梅花鹿中箭倒地。
没有人知道,那逆光的挺拔身姿让竟让一直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的人全身一震,暗自憎恨着这惊世的美丽就这样轻易被旁的人看去。
明颢看了看那只还跪坐在地上做着垂死挣扎的小鹿,又回头看向已经放下弓的皇叔,张大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皇叔的箭射得真远,而且,好准!"
那只小鹿离他们至少有百步远,自己的皇叔居然能在小鹿刚窜出来时就一举射中,那一连串优雅漂亮的拉弓动作看上去也是如此随性而且流畅,仿佛流水从溪涧汇入江河,由收到发妙不可言,明颢顿时对明彦的崇拜又多出了不止一点点。
不止一点点的还有一直尾随在两人身后的秦渊,甚至在远处观望的那白衣公子也忍不住痴迷着,脱去官袍的那人是如此洒脱,耀眼得让人无法去忽视。
难怪,难怪父亲那么多年前的惊鸿一瞥,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
"朕也试试!"明颢说着又跃跃欲试的举起弓,照着明彦刚刚的样子拉开弦,瞄准了近处的一只野兔。
"腹部收紧提气,肩放平。"明彦在一旁指导着,"好好感觉你手中的弓与箭,弓如左膀箭若右臂,箭离弦而心在箭,以心挽弓是为上法。"
"噌"的一声长箭脱弦而出,虽未中,却也落在那只野兔脚边,将那只小畜生吓得灰溜溜的跑了,明颢高兴得大叫起来,"皇叔,朕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射中了!"
跟在明颢身后的一些官员也跟着溜须拍马两句,惹得小皇帝更是开心不已,直到发现明彦的脸色并未有什么浮动,明颢才又忙敛容正色,道:"呃,朕再多练习练习!"跟着夹了下马肚子又急忙去寻找其他猎物了。
等明颢走远了,明彦才悄悄翘起了嘴角,幽幽叹息了一声。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视线,明彦又收起了笑容,却并未回头,而是拉起缰绳准备去追明颢。身后那人也察觉到他的动机,急忙将捏在手中多时的石子用内力弹出,重重的打在对方的马屁股上。吃痛的凝墨立刻高嘶一声抬起前足,跟着向是发了疯一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明彦这回不得不回头了,带着怒意的幽红眸子狠狠的瞪向正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人。秦渊见到对方的怒容,反而更是得意起来,口中大喝一声重重夹了两下马肚子,加快速度朝那匹墨色宝马追去。明彦见了也赌气般甩了下缰绳,凝墨接到主人的示意跑得更是欢畅起来。
秦渊的普通马自然是跑不过明彦的纯血统千里马,眼看着二人距离又要拉开,秦渊急忙一个纵身从自己的马上跃起,翻身一个跟斗落在了对方的马背上。明彦只觉得背后一沉,一双有力的手臂立刻环了过来,拉过自己手中的缰绳朝着一片密林奔去。
"秦子涵,你好大的胆子!"明彦怒道,他对秦渊纵容不代表这人就可以随意骑着他的马将他拐跑。
"只是离开一小会儿,皇上不会有事的。"秦渊知道明彦是担心小皇帝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会遭到什么不测。
"不是说好了要假装失和么?"
"是啊,所以才要找这样的机会跟你亲热亲热啊!"
听到对方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登徒子口气,明彦顿时怒从中来,正欲发难,接着却又听到那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动情的道:"这些天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呢,你就一点都不想我么?"
明彦只觉得耳边的热气惹得自己浑身酥麻,这半个多月以来那两道总是盯在自己身上的灼人视线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只是因为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感情而忘记了如何去回应罢了。
对方的沉默让秦渊更是焦躁不安,于是倏地拉起缰绳停下了马,跳下马背,跟着粗暴的将那人也扯了下来。明彦对秦渊没有防范,顿时重重摔落在地,好在地上都是厚厚的草丛,背上的伤也只是略微痛了一下,然而紧跟着唇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蹙起了秀眉。
秦渊已经急迫的压在了明彦身上,发疯似的吮咬着那张久不曾碰触的甜美红唇,恨不得就这样将对方吃下腹去。口鼻间都溢满着对方熟悉的热度与馨香,依旧还是那么醉人,甚至更加甘美,秦渊自己都觉得自己爱这人已经爱入了骨髓,今生若是没有他相伴自己的人生也会毫无意义。
直到口中尝到一股腥咸,秦渊终于松开了对方的唇,却见那本就艳丽无比的丰沛唇瓣上更增添了一抹妖媚的血红,衬着那霜雪般的肌肤,黑夜般的发丝,宛如森林中的妖魅一般,与这周围的苍翠相辉映着。
总觉得这样的情景是如此熟悉,仿佛千百年前便已有过……
第三十六章 猎场风云(中)
一旁的凝墨忽然打了个响鼻,将沉醉中绮梦的二人惊醒了过来。秦渊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身体将明彦拉了起来,紧张的问:"有没有摔疼?"
明彦只是淡淡一笑,怜爱的抚了抚年轻情人的面庞,柔声道:"是想你想到心疼。"
秦渊气息一滞,忽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揽住明彦的腰,将脸压在了他肩上,低低的道:"你才不想我,你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好怕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明彦对秦渊这样小孩子撒娇的举动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可爱,鼻子里忍不住发出了柔和的轻笑声,于是边抚摸着他的头边安慰着,"你就这么不信我?"
"谁让你和那个胡霜池走那么近!"秦渊忽然抬起头来,满脸的幽怨更是惹得明彦掩嘴直笑,"你还笑!我怎么从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坏的!"
听到那个"坏"字明彦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子涵什么时候变得个小媳妇样儿了!"
秦渊顿时又羞又恼,可是看到那人笑得如此灿烂,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光辉笼罩在他周身,秦渊顿时什么怒气都跟着烟消云散了,只是痴痴的望着,然后一把将那笑得花枝乱颤的人扣入怀中,"我知道我在你面前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所以我更害怕,怕自己没有留住你的理由!"
"你……"明彦又气又好笑的端起对付哭泣似的脸,"谁说你一无是处了?你不是帮我想出了和亲的妙计?"
"……你怎么知道是我?"秦渊一脸诧异。
"霜池跟我说了,他说这个计策是你想出来的。"明彦柔声道,带着笑意的眸子里满是宠溺。
秦渊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沉冤昭雪的欣喜,而是怒气冲冲的抱怨道:"你居然叫他'霜池',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明彦不由得一怔,"霜池是他的名字,我叫他的名字有何不对么?"
"……"秦渊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在吃飞醋,只得又道,"我这次找你正是想跟你说,要小心那个胡霜池,他很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为何?"
"我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让你对他留一分神,不要完全信任他。"
明彦显然不太相信秦渊的话,"霜池虽然为人倨傲了一些,但是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年轻人。这些日子他也帮我想出了许多治国妙法,处理了不少沉疴宿疾,他是个治世之才,一心都是以百姓的利益为先,不可能会是什么奸邪之辈。"
"你就这么相信他?"秦渊根本没有耐心去听明彦对胡霜池的那些赞美,他只知道,事情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明彦在政事上对自己根本没有几分信任度。
"不是我相信他,我只是相信我听到的和我看到的。"明彦微微蹙起了眉,不乐于听到对方这样的口气。
"你不用狡辩了!难怪这些日子你都可以对我视而不见,就是因为有那个胡霜池满足你对不对?"
"啪"的一声,秦渊只觉得左脸一阵火热,就听到明彦气愤的道:"你没有资格怀疑我!"
这一巴掌倒是让秦渊清醒了不少,他也意识到自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可是这人说他没有资格怀疑却让他心里更难受,毕竟曾经是自己背叛在先,如今的确没有脸去怀疑对方,自己所有的不安也就只能吞进肚子里独自承受。
看到秦渊失落的样子,明彦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对他的无理取闹又无法认同,只得道:"你自己冷静一下吧,我要回去了!"
"彦!"秦渊急忙拉住明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平静的道,"我承认我嫉妒胡霜池,但是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绝不是出于私怨。你想想,那日飞鸾阁的事,云夜海已经告诉我是有人想故意让你我失和,好让你和我爹重新各自为政。后来紧跟着就传来太师被大夜国质押的消息,你和我爹果然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胡霜池也正是趁着这个时候横亘在你我之间,一步步取得你的信任,要求立刻出兵大夜,故意挑起太师一党的愤怒,惹得朝中一片混乱。如此种种,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胡霜池有什么蹊跷么?"
明彦凝神思量了片刻,问:"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大武的人!"秦渊一针见血的道,"你忘了大夜国与赫木人一直有来往么,此次大夜国敢公然挟持太师只怕也是有赫木人在撑腰。而且云夜海和苏玉璃的仇人刚好是何太师与大夜国,如果此次能让大武对大夜国出兵,便刚好能如他们二人的愿,若是他们背后的主使者是个赫木人,那就更好解释这一切了。"
"不会,他不可能是赫木人,他对大武的文化了如指掌,甚至比一般人更像一个纯粹的大武子民,他对这片河山的热爱更不会输给当朝的任何一个人,……也包括我。"明彦摇了摇头,语气里略微有些波动。
"那是因为他觊觎大武的江山,觊觎这里的丰饶富足!他既然要潜到你身边自然要做足功课!"
秦渊一把扳过明彦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对方却沉默了下来,良久,秦渊苦笑着道:"你宁愿相信他也不愿相信我是不是?"
"你先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明彦似是黯然的垂下了美眸。秦渊心里微微一疼,道:"我也希望是我错了,我只是让你提防着他一点,以防万一。"
他虽然嫉妒胡霜池能得到明彦如此的信任,但是他更担心对方会再承受一次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
明彦像是看穿了秦渊的担忧一般,抬手轻轻抚上对方被打过的脸颊,幽幽的道:"傻瓜,做什么拿自己与胡霜池比,不管我信任他与否他都只是个外人。"
秦渊一怔,每一次对方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每一次自己却总是被感动得半晌无语,除了将这人搂得死紧不再放开,先前的不安与疑虑也全都因为这句话一扫而空。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过得很难受!"
"我知道……"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听到怀中之人低低的叹息,秦渊这才明白,对方不是不在意自己,而是太在意才会连最基本的掩饰都做不到,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越拥越紧的二人也渐渐耐不住这连着半个月来积压的相思之苦,想要与对方更加亲近的欲望同时灼烧着二人的理智。秦渊不时的在明彦的发丝耳际上落下贪婪的亲吻,双手不安分的四处游移着,隔着衣料感受着从对方皮肤上传来的烫人温度。明彦有些难耐的扭动着身躯,十指深深插入对方的发丝中,一边想急切的回应,一边却又将想将对方拉开,微微破开皮的唇间不自觉的溢出粗重喘息。
"子涵,我要回去了……"
"晚一点不可以么……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聚上一会儿!"
"别……"
秦渊本来是不想顾忌明彦的抗拒,无奈对方那身衣服实在太难解,光是领口的盘扣就让他解了半天,更别说他肩上手上那些护肩护臂之类的东西,这让他很怀疑那些胡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自己现在一样恨得牙痒痒的。明彦于是趁机一把拉开秦渊不肯再继续,秦渊知道他现在一心记挂着小皇帝,也没再勉强,只是抱着他又狠狠亲了一口,恶声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一定要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明彦忙推开这个扰得自己心神不宁的人,拉了拉弄皱的衣领,转身走到一直在一旁"观看"的凝墨跟前,翻身上了马背。秦渊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满是不舍的无奈,明彦也同样依恋的回过头来,彼此最后深深对望一眼,骑马之人甩起缰绳加紧了马肚子,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凝墨立刻欢畅的嘶鸣一声,踏开了疾驰的脚步,只剩另一人杵在原地久久凝目着,直到那抹潇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等明彦赶回先前明颢打猎的地方,那群负责跟住小皇帝的神武军已经乱作一团,一个个丢了魂似的在四处搜寻着什么。一直跟在附近的胡霜池见明彦已经独自返回,心里竟莫名的有些高兴,只是在见到对方唇角的细微破损时却又愈加的怒火中烧起来,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样的小伤口是怎么来的,胡霜池只得咬了咬牙,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梦中曾有过的旖旎……
"发生了什么事!"
明彦一把提起神武军统领的衣襟,脸上的神情阴沉得几乎随时都会将人撕碎。那统领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回摄政王,刚刚檀轩亲王那边说有刺客,卑职就……就带着人过去救驾,谁知……谁知混乱中,皇上……皇上就不见了!"
"找!皇上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本王要你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明彦厉声喝道。
"是……是!"神武军统领连声喏之。
不止神武军统领,方才听到明彦这番话的所有神武军侍卫都浑身打了个寒噤,他们知道这样的话从端贤亲王口中说出来绝对会言出必行,一个个更是急切的搜寻起来,兵分几路誓要将整个猎场翻过来。
胡霜池也是微微一震,第一次见到这样冷酷暴躁的明彦,那双透着嗜血气息的凛冽红眸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凶煞得令人胆颤。
不多时,秦渊也骑着马赶了过来,还没弄清眼前的混乱状况,胡霜池忽然走到他跟前,一脸焦急的道:"秦大人,你来得正好,皇上不见了,王爷正大发雷霆命人到处搜寻,我们也赶快四下找找吧!"说完便驾着马朝树林一方跑去。
秦渊来不及多想,急忙跟着胡霜池一齐朝奔向了未知的陷阱。
第三十七章 猎场风云(下)
为什么又出现了意外?跟在胡霜池身后的秦渊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虽然直觉告诉他,这场意外是有人蓄意策划的,但是他想不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刺杀小皇帝?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难道是……
"秦大人,你我分开找快些,你去这边,我去这边吧!"
秦渊正要想到什么,听到胡霜池忽然要求要分开行事,脑海里跟着又闪过一些东西,然而他没有心思没去细想,只是寻人心切,见胡霜池先往东去了,自己也就驾马往西跑去。
没跑多久,秦渊就听到了明颢的声音。
"你……你不能杀朕!朕还要做千古一帝!朕要一统天下,让所有百姓从此免受战祸之苦!朕要流芳百世!朕不能死!"
秦渊闻言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过去,然而声音已经没有了。秦渊顿时心里猛的一沉,浑身浸出了冷汗,他不敢想象那个小小年纪却抱负远大的小皇帝就这么魂断于此,更不能想象那人在失去至爱的侄儿后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倏地一道白影蹿出掠过正在奔驰的马前,马儿受到惊吓,倏地抬了前蹄,将马背上那猝不及防的人甩下马去。秦渊几乎被跌得浑身散架,晕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正挣扎着要爬起来,那道鬼魅般的白影已经悄然立在了他身前。
秦渊抬头望去,就见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纤瘦男子,冷若幽兰,傲如霜月,若非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柄带血的长长银刃,秦渊会觉得这人就是这树林中一抹无声无息的幽魂。
"皇上呢?"
"就在前面。"
男子的声音亦是清冷柔和,听来并不可怖,然而在秦渊听来却有如地狱来的修罗之声。
"你……杀了他?"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动,秦渊刚察觉到对方的动机就感到自己右臂上一痛,男子的动作快得根本没法看清,长刺般的银刃上已经多出一道缓缓流动的血柱。
"你是……魅公子!"
秦渊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也不打算逃跑,他知道对方根本不是想杀他,而是另有目的。男子亦没有出声否认,只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多久,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已经靠近,明彦跟胡霜池都经赶来过来。白衣男子这才收起银刃起步逃开,有人看到,急忙大喊:"刺客在那!快追!"
秦渊又扭头看向明彦,就见那人匆忙跳下马背跑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抱起一具小小的身体焦急的呼唤着,随行的医官也立刻赶了过去。众人顿时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高照的艳阳也缓解不了此时凝重得可怕的气氛,连清脆的鸟叫声也变得格外刺耳。
片刻之后,医官终于给出了回复:"没有伤到要害,皇上暂无性命之忧。"
这恍如天籁般的一声宣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渊也跟着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明彦于是抱起昏迷过去的明颢准备回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厉声道:"秦渊护驾不周,先将他收押天牢,等候发落!"
两名神武军立刻应命将秦渊押了起来。秦渊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知道明彦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等别人来参自己护驾不力,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那些人参的了。只是看着那人始终背对着自己不愿转过身来,秦渊更担心他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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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曦华殿——
明彦坐在床沿,不时的抚摸着小皇帝苍白如纸的面颊,一直不言不语,守在一旁的几位内阁大臣也都不敢轻易出声。还是胡霜池先开口道:"王爷,您已经守在这里一天了。既然皇上已经没事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还有许多事物要等着王爷去处理!"
"本王知道。"明彦冷冷的应道。
其他几人见摄政王搭了腔,那太师一党的吏部尚书左关和忙道:"王爷,这上书房大学士秦子涵玩忽职守护驾不力,让皇上受此重创,论罪当诛啊!"
"是啊。臣还听说此次狩猎活动正是秦子涵教唆皇上的。"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个毫无真才实学的逍遥浪子如此得宠了,自然要趁机除去这个眼中钉。秦馥则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这种事他已经是第二次遇到,对于自己这个不孝儿子,他已经彻底失望。
只有严陵反对道:"狩猎一事是经过了摄政王同意的,不应该再怪罪他人。再说秦子涵本就只是区区一介文官,自保尚且都难,他就是想保护皇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夫认为秦子涵并无失职之罪。"
"太傅此言差矣。秦子涵若是真想保护皇上,为何皇上已经受伤倒下他却安然无恙?不是应该他先受伤倒下牺牲自己来保皇上周全么?"
"也许他是刚刚赶到,没有来得及呢?"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那刺客并未及时逃走,而是在追杀秦子涵,若他真是刚刚赶到,那刺客何必多此一举!"
"既然如此,那就等皇上醒了再问清当时的来龙去脉,不该轻易做论断,以免枉杀好人!"
左关和还想再辩,就听明彦沉声道:"你们吵够了没有?"
那几人立刻禁声不再多言。
"霜池,你说,该怎么做?"
明彦忽然看向胡霜池,胡霜池愣了愣,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自己,于是道:"呃,秦大人是和下官一起去找的皇上,下官相信……"
"本王只问你,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秦渊?"明彦忽然起身走到胡霜池跟前,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胡霜池暗暗一惊,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下官以为,不管当时的情况如何,皇上受伤是事实,而且当时在场的只有秦大人一人,所以……应当适当予以惩戒,但主要罪责应当是由保护皇上的神武军承担,真正护驾不周导致皇上丢失的是他们才对。"
"几位大人对胡大人的办法可有异议?"
几位大臣也都不糊涂,摄政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于是都点头附议。
"好,那处罚这些人的事就交给你来办。"明彦随意的吩咐道,"你们也不用跟着本王守在这里了,都回去吧!"
胡霜池却更是诧异,心道这人莫非真的对秦渊已经再无留恋,还是不愿为儿女私情枉顾江山,竟然将一个曾经最宠信的臣子就这么交给了自己。
等其他人都出去以后,明彦又叫住了胡霜池。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说,这次的刺客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皇上?"
胡霜池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个……臣不知,不过这刺客居然会趁着这次狩猎动手,说明他知道宫中的动向,很有可能此次刺杀与宫中或者朝中的人有关。"
"那是谁最有可能呢?"明彦继续问着。
"这……"胡霜池答不上来。明彦又道:"想不出就回去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见胡霜池一脸不解,明彦只说了声"你也下去吧"又坐回了床沿,继续陪着明颢等着他苏醒过来。
胡霜池告了退,心里却愈加的不安,总觉得明彦的语气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要让自己去想刺客是谁?难道他已经怀疑自己了么?胡霜池又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何漏洞,也只好再花一番心思为今日的刺客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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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刑房——
上身被除的一丝不 挂的秦渊双手被铐在刑架上,身体呈"大"字型拉开着,他周围放着的尽是些平时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刑具,身旁站着一个精壮高大的行刑人,以及依旧一袭白衣的胡霜池。
"秦大人,本官相信你并没有置皇上的生死于不顾,但是如今皇上仍昏迷不醒,你若不受些皮肉之苦难以平息其他人的怨愤。"
秦渊冷哼一声,对胡霜池的同情颇无好感,"胡大人会相信我?还是为了讨个监刑官的位置来看我的好戏?"
"秦子涵,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承认你是个人才,既是人才,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埋没。若不是我替你说话,你现在要受的恐怕是死刑。"
胡霜池倒是并不气恼秦渊对子的不屑,只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当他知道明彦竟可以如此轻易的将秦渊交给自己处理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这一次的刺杀看似是为了扫去秦渊对自己的阻挠,其实更多的是出于自己对秦渊的嫉妒,而如今明彦已经根本不在意此人,自己的一番处心积虑也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少说得自己如此伟大。你现在是得宠,等你哪天失宠,你还不是要步我的后尘!"秦渊嘲讽道。
"你以为我会同你一样是以色侍主么?"胡霜池跟着冷笑起来,"王爷与我,是可以共商国是的君臣,也是可以畅谈天下的知己,我懂得欣赏王爷真正美好的地方,不像你,只看到他外在的美丽。"
"你以为你懂得欣赏他他便要感激你么?你根本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想要天下一统四海安平,百姓能够不分民族安居乐业!"
秦渊很想否定胡霜池的话,因为他知道明彦真正想要的,只是与自己一起云游四海,过着简单逍遥的生活,只是如今还不是告诉胡霜池这些的时候,于是道:"废话少说,行刑吧!"
秦渊现在有些明白,明彦为何会如此欣赏胡霜池了,这人虽然并不算真正的懂得他,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误解他,以为他只是一个想独霸天下的暴君。
思及此,秦渊又有些感慨,大概一直以来,像自己的丞相爹这样总是对那人有所提防的态度,那人其实都是在意的,只为无法替自己辩解,也就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了。
胡霜池于是朝那行刑之人点了下头,那人便取过一根长鞭来,动了动脖子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然后甩开了鞭子,阴暗封闭的刑房内立刻回响起清脆的鞭子声。
第三十八章 两处闲愁(上)
"啪!"
秦渊刚运足真气护在周身,第一鞭已经猝不及防的落在了自己背上,秦渊这才知道,自己运气根本没用,因为那鞭子的末梢竟是带钩的,一鞭下去便可划破皮肉。紧跟着第二鞭又抽了过来,秦渊差点就疼得叫了出来。这带着金属钩的鞭子挥起来自然比一般鞭子费力,落在人身上却也力道更猛,火燎般的尖锐剧痛从伤口一直蔓向指尖,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只怕也受不住几鞭子。
胡霜池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听着鞭子一下一下甩在血肉之躯上的闷响,知道这是极痛。秦渊硬是死咬着下唇不肯出声,嘴皮已被咬得鲜血直流,等到一鞭抽完时才粗喘两声,很快又咬住唇等着下一鞭的到来,精瘦的身体没几下就跟在水里浸过一般汗水淋淋。行刑人似乎也有些吃惊于这人的忍耐力,下意识的停了停手中的鞭子,每次运足了力才挥出去。
一直到第七鞭时,秦渊终于控制不住的嘶声痛喊出来,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呼喊却将那躲在刑房外偷听的人吓得浑身一抖,肝胆欲裂。
第八鞭,第九鞭,第十鞭,明彦紧闭着双眼默默地数着,每一鞭打在那人身上,也同时抽在了自己心上,只恨那人的痛自己不能代受。
第十鞭过后,鞭子声与人声忽然都停止了,明彦倏地睁开了眼睛,以为秦渊出了事,差点便要破门而入,却听到那行刑人说道:"大人,只有十鞭,还差十鞭。"
"再加十鞭他就活不成了!"胡霜池似是不悦的道,"这刑也受过了,谁会管他到底挨了多少鞭,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呃……小人明白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锁铐被打开的声音,明彦知道胡霜池就要出来,忙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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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秦渊被送回来以后,秦夫人看到儿子背上皮开肉绽尽是血淋淋一片,顿时便昏厥了过去。秦馥也是痛心疾首的不愿多看,忙让下人扶着不省人事的秦渊回房去了,一直在秦府候着的老太医安慰了秦馥两句,也跟着去了秦渊的房里替他医治伤口。
接下来的几日里,秦渊一直高烧不退意识模糊,挨鞭子时没吭几声,之后却是呻吟不断,只把秦夫人心疼得泪都哭干了。秦渊的好友都相继来看望了一番,个个都被眼前的惨景惊得久久无语,只能尽量出言安抚着心力交瘁的秦夫人。
秦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昏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已经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明明熟悉的景物也让他回想了半天。
"公子!公子你醒了!"
玲珑原本尖细聒噪的声音此刻听在秦渊耳里是如此模糊,像是儿时失足落入水中听到的母亲的呼喊声一般,混混沌沌的。
秦夫人听到玲珑说秦渊醒了,一路从正在熬药的厨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儿子果然睁开了眼睛,泪珠子顿时扑簌扑簌掉下来,打在了秦渊干燥的嘴唇上,激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渊儿!你真的醒了么?"
"娘……"
秦渊想起身替母亲擦去眼泪,背上的疼痛立刻排山倒海的袭来,秦渊不由得闷哼一声,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只得放弃念头又趴回床上,虚弱的喘息着。
"别动别动,太医说你伤及筋骨,要修养上几个月才会痊愈!"秦夫人怜爱的抚摸着儿子苍白的脸庞柔声告诫着,声音里又带上了些哭腔。
"皇上呢?他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没事了。你也别再管这些事了,这些事就交给你爹去管吧!算是娘求你,啊?"
听着母亲的哀求,秦渊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为自己担惊受怕,心里也是愧疚不已,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又如何能不管?魅公子已经出现,这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推测,那个一直暗中作乱的人就在朝中,而且一定就是胡霜池!
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证据呢?要怎样才能让明彦彻底相信自己?这一次小皇帝遇刺,他会不会恨自己?其他人对这次的事情又会怎么看?换人质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一连串的问题让秦渊蹙起了眉峰,完全忘记了秦夫人方才的恳求。
"渊儿,是不是……疼得厉害?"
秦夫人以为秦渊是背上的伤痛惹得儿子满脸阴霾,不由得心疼万分。
"娘,爹在不在?"
"你爹上朝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娘儿俩正说着,就听到玲珑在外面大叫了一声"老爷回来了"。原来秦馥下朝回来第一件事也是看看自己的这个不孝子情况如何了。
"老爷,公子醒了!"
玲珑连忙搀起秦馥就往秦渊房里拽着。秦馥一听那个不孝子醒了,竟难得的拉开了一张绷得老紧的脸。到底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骨肉,那日看着秦渊刚受完刑回来的样子,秦馥心里的痛其实一点都不亚于秦夫人,只不过多年来的严父形象已经让他不善于表露自己了。
"儿子,醒了?伤……还疼不?"
见秦渊果然醒了,秦馥也不再像过去一样恶言相向,毕竟这个儿子是二度从鬼门关死里逃生了,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又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吓。
"爹,孩儿不孝……"
秦渊见父亲一反常态的样子,知道自己这次是着实让家人担心透了。
"好好,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醒来就好!"秦馥忙点着头应道,若是经过这次事情能让他们父子从此和睦,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娘……孩儿饿了!"秦渊忽然撒娇似的对着秦夫人道。
"饿了?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秦夫人听到儿子有食欲,高兴得不得了,这些天秦渊一直处在昏迷中,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她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美味佳肴都弄来给儿子吃,只不过太医交代过他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以免伤口化脓恶化。
等秦夫人一走,秦渊马上问秦馥:"爹,朝中如今怎么样了?大夜国的事呢?"
秦馥刚刚还一张笑脸立时就沉了下来,冷声道:"你如今已被削去了官职贬为平民,朝中的事你以后都不用再过问!"
"爹!"
秦渊一激动,立刻就扯到了背上的伤,顿时痛得龇牙咧嘴。秦馥见了自是不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打消秦渊想再参政的念头,现在让他受点苦,总好过将来哪天真的被送上断头台。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好好休息吧!"
秦馥说着要走,秦渊急得大叫了一声,作势就要起床,秦馥到底心疼儿子,忙又回到床边将他按了下去。
"你想问什么?"
"摄政王他……"
"摄政王现在很是信任那个姓胡的小子,此次派去大夜国的和亲大使也由他来担任。"秦馥就知道儿子一定是在惦记摄政王,口气很是不悦,"你难道现在还不对摄政王死心?"
"什么?"
秦渊并没有在意老爹的反应,而是无法相信明彦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那个赫木细作,若是那人再从中作梗,大武与大夜的战争必定会一触即发,赫木人要么会与大夜连成一气,要么则作壁上观坐收渔利,不管如何对大武都是极为不利。
"爹,您就没有劝劝他?"
"劝摄政王?他听得进么?"
秦馥现在是愈发的对摄政王不满,趁着太师不在就愈加的专横。
"不会的……"
秦渊摇着头,自己已经劝明彦小心胡霜池,他没有理由会如此一意孤行。
"好了,不管怎样,你现在只要养好你的伤就行。"秦馥安慰道,看着儿子如今一脸沉重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半点逍遥模样?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就是惹上摄政王!
"大夜国同意将太师换回来?"
"不错。这次是让骆回去当的说客,不答应换就开战,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了。我大武岂会真的被一个小小诸侯国颐指气使!"
秦渊点点头,"骆先生是最合适的,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个自然。"
秦馥并不知道,秦渊早就去找骆回谈过此事,连公主的人选都是骆回帮着安排的。
"可是爹,胡霜池他……"
"这个你也不必担心,此人虽然猖狂,却也并非无能之辈,这和亲大使一职他是最适合不过。"
"为什么爹你都相信他?"
秦渊不解,自己的老爹原来不是最不喜欢胡霜池的么?
"爹只是实事求是!"
秦馥火了,知道儿子是在把自己和摄政王相提并论,极是不屑。秦渊连声认错,不敢再摸老虎的胡子,心道如今连自己的爹都可以被胡霜池骗得对他这般信任,而自己又落到如此境地,自己只怕再多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了。
"爹,我累了!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那好,你好好休息!"
秦馥看儿子一副很疲惫不堪的样子,也不再多言,起身出去了。等屋子里只剩秦渊一人了,他也就开始放纵自己的思念如潮水一般将其他所有都淹没,脑子里只有那一人的身影。他想他想他想他,想到发疯,好想抱他吻他,听他的声音,感受他的热度,想再看那如红莲一般绝艳芳华的笑容……
"彦……"秦渊不自觉的低低呢喃着,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思念一个人也有这么苦涩的时候。自己总是如此无力,连爱也变得如此卑微。
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这些束缚,光明正大的将你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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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华殿——
"皇叔,又在想秦子涵么?"
明颢走到正坐在书案边发呆的明彦跟前,心疼的拉住了他的手,自从自己受伤以来皇叔就一直陪在曦华殿批奏章,与其说是陪,倒不如说是躲,只要没其他人在时就总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空洞的美丽容颜飘渺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开一般。
"没……走神了而已。"
回过神来的明彦又端起手中那本看了近一个时辰的奏章,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好转。
"皇叔,朕想去探望秦子涵!"
第三十九章 两处闲愁(下)
"皇上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过些日子再说吧。"明彦只是淡淡的道。
明颢分明看到皇叔的眼里滑过了一丝光彩,只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皇叔是在怪子涵么?其实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既然有人早就盯上了朕,就算没有这次狩猎他们也会找到其他机会下手的。"
"那也不行。皇上既然知道自己被盯上,就更不能出宫了。"
"那我们微服出去嘛……和那次一样……"
明颢又开始用撒娇攻势,拽着明彦的衣袖扯啊扯的。明彦终于脸色一沉,训斥道:"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事事都要皇叔来替你考虑。该怎么做才合适皇上心中真的不明白?"
知道皇叔是真的不高兴了,明颢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多说,只得又转身乖乖躺回自己床上去挺尸。他如今有伤在身,可以光明正大的什么都不用干,当了好些天米虫,居然又犯贱的开始怀念之前每天被排得满满的繁忙日子了。
"礼部侍郎胡大人求见——"
"宣!"
每日来见明彦的人来得最多的就是胡霜池,二人一直在讨论和亲的细节。明彦对胡霜池似是颇为信赖,多少人马多少黄金,怎样的路线,启程的日子,等等,几乎都是按照胡霜池的要求来,说是讨论根本是任着胡霜池在一手操办,胡霜池自己都觉得这人是在敷衍自己,但是明彦对每一个细节又都会过问,包括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的名字都要求知道。胡霜池心想公主毕竟也是这人的妹妹,想了解得详细一些并不为过,也就不厌其烦的都一一禀报。
"你再亲自带上两千黑罗刹骑兵负责保护公主,本王不想再看到任何刺客出现。"
"是!"
"若再出半点差错,本王也会要了你的人头!"
"是,下官一定不负王爷重望!"
自从上次猎场风云之后,胡霜池对于明彦的冷酷也算有了一次切实的体验,那日负责保护小皇帝的神武军果然全部都因失职之罪被砍了头。胡霜池不禁想着自己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或是被这人发现了什么,他会不会也对自己这般无情。
应该是会的,这人对他最喜爱的人都可以不闻不问的交给别人来任意处置,又何况是对自己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
胡霜池不知道,除了那个小皇帝,还有谁是可以走进这个冰美人心中的人,如果有,自己一定会嫉妒无比吧,若这人是自己,那又该有多好!想到这里,胡霜池不禁无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好奇,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以让自己的父亲如此在意,恨之入骨的同时却又心心念念。当自己见到这人以后,这份好奇就变成了欣赏,欣赏这人的英明果决,欣赏他的知人善任,再到后来与这人几番攀谈后,欣赏又变成了仰慕,仰慕对方胸怀天下的凛然大义,仰慕他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度……
至于仰慕如何变成了爱慕,大概是那日飞鸾阁之事,见到了这人落下的痴情泪,自己终于彻底沦陷,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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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渊儿,快看谁来看你了!"
秦夫人忽然兴冲冲的拉着一个穿着风衣带着兜帽的人走进秦渊房中,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秦渊霎时一阵紧张激动,直愣愣的看着那人款步走到自己跟前来,缓缓拉下了兜帽。
"晚星?"
虽然已经尽力压制,云夜海还是听了出对方语气中的失落,"你以为是摄政王?"
"……你坐吧!"
秦渊没有直接回答,脸上的伤感神情却是再明显不过,云夜海也只得无语的笑了笑,坐到了床边。
"那你们俩慢慢聊!"
秦夫人知道儿子这几日一直精神不佳,早就等着有个人来开导开导他了,她以为云夜海会是最好的人选。
等看着秦夫人出去了,云夜海才满心疼惜的道:"你瘦了好多!是不是伤得很重?"
"再重也只是身体上的伤。"秦渊冷冷回应着,身上的伤又哪里比得上心上的伤来得深刻。
"看来你对摄政王真的很痴心!"云夜海叹息道,知道对方还在怪自己上次陷害他的事情。
"再痴心也经不起小人的挑拨离间。"
"……"
对于秦渊的冷淡,云夜海也觉得很受伤,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上次因为故意透露了受人指使的事情,被责罚服下毒蛊受尽三日生不如死的折磨。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只会惹来这人的怜惜,也惹得自己更加无法死心罢了,云夜海告诫着自己,不要再奢望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感情,自己要做的只是尽量保他周全罢了。
"子涵,我不能久留,我来是有话跟你说!"
"关于胡霜池?"秦渊抢先一步道。
"你知道了?"
"你还想说什么?说自己是被逼的?"
"他没有逼我,他找上我的时候已经对我的事都了如指掌。他说只要我替他办事,他就会替我报杀父之仇。"
"所以你就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
"是这个国家先出卖了我父亲!"一提到自己的家人,云夜海仍有些激动。
"那你现在为何又跑来告诉我这些?"
"我来只是想让你提防着胡霜池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你都知道了。"
秦渊微微一怔,没料到云夜海对自己竟是如此痴情,好半晌才有些愧疚的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来决定。"云夜海说着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如过去那般固执得得让人心疼。
两人于是又沉默了片刻,云夜海忽然起身道:"我得走了!"
"晚星!"秦渊忙叫了一声,云夜海于是回过头来。
看到对方眼中的期待,秦渊又有些后悔叫住他,只得生硬的道了一声"谢谢"。 云夜海像是理解似的回以一记淡淡的微笑,然后拉上风貌离开了。
看着对方消失在门口,秦渊又重新趴回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片,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那人轻柔的抚触,指腹的摩挲让人心安。秦渊下意识去握住那只手,那触感却是如此真实,匀称的骨骼,滑腻的皮肤,微微凸起的筋脉,还有那暖进人心底的温度,仿佛一睁眼自己就真的可以看见那人一般。可是秦渊不敢睁开眼,他宁愿这个梦再长一些再久一些,自己再多贪恋一会儿这虚假的甜蜜。
只是越是如此便越是心痛,自己终是见不到那人,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来,秦渊不由得在心里自嘲着,一定是身体虚弱了,人也跟着变脆弱了。
"子涵……"
一声低低的轻唤,秦渊倏地睁开眼来,那贴在自己面颊的手仍被自己紧紧握着,并没有消失。
"彦!"
秦渊也顾不得背上的伤痛,挣扎着就要起身,明彦忙小心的扶着他坐了起来,秦渊便痴痴看着眼前这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满眼酸涩,伸手便将这人拥入了怀中,深深汲取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么!"
"是我,是我……"
明彦顺从的任着对方拥吻着,却又不敢回应,生怕触到这人满身的伤痕。
"你……不怪我么?"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相信我?"
秦渊又倏地拉开明彦,惊喜的看向对方,却发现这人消瘦了许多,黯淡的面容也浮现出了岁月的痕迹,让人心疼不已。
"我当然相信你!"
明彦弯起了唇,嘴角的笑纹深深陷了进去,柔和的眸子里却透出无奈的悲凉。秦渊最不忍便是看到明彦这样哀婉的神情,心也跟着慌了起来,抬手想去抚平他脸上的忧伤,"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傻瓜,你更憔悴!"
明彦蹙起了眉峰,拉过秦渊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吻了吻,跟着又像是当成珍宝一般贴在脸侧磨蹭着,宁和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沙哑。
秦渊看着对方如此亲昵的举动,不由得心中一恸,知道这人从来就是看似淡漠,却是用情极深,这几日定是也同自己一般相思难耐,再加上担心自己受了刑,只怕没一夜是睡安稳的,于是又将人揽入怀中,柔声抚慰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过些日子就会好。"
这二人正亲密着,秦夫人忽然端了碗清粥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撞见的二人反倒是一点都不扭捏,大方的分开彼此,明彦于是起身走到秦夫人跟前接过那碗粥,道:"秦夫人,我来吧!"
秦夫人愣愣的点了点头,明彦的靠近让她顿时有种压迫感。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看摄政王,这人虽然生得比女子还美艳,却比过去的老皇帝还让人敬畏三分,不由得纳闷自己那懒散的儿子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痴心不已,甚至几番差点丢了性命?
等看到摄政王端着碗舀着粥一勺一勺喂进自己儿子嘴里时,那动作细腻轻柔得仿佛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易碎珍宝一般,秦夫人又感慨起来,心想这摄政王大抵还是真心喜爱自己这个儿子的。
也不知那旁若无人的二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竟默契的相视一笑,一方柔情似水,一方宠爱无边,秦夫人顿时被腻歪得都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只得又匆匆转身出去了。
谁知秦夫人刚走没多久,明颢又领着秦馥过来了,于是正要嘴对嘴的那二人又一次被人撞破春光,秦馥连忙在门外大声咳嗽了几下,秦渊只得再次不舍的松开心爱之人,向着门外的一老一小打着招呼。
"秦子涵,朕对你够意思吧!"明颢一脸得意的挤到那二人中间,邀功似的对秦渊道,"朕可是搬出九五至尊的威严才把皇叔给叫过来的!"
"多谢皇上!皇上的大恩大德秦渊没齿难忘!"
"要报答朕记得对朕的皇叔好就行。朕上次就跟你说过,结果你食言了,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朕只是怕杀了你皇叔会伤心。但是如果再让朕发现你有不忠不轨的现象,就算皇叔舍不得,朕也一定不会轻饶你!"
"是是,秦渊一定谨记!"
看着小皇帝跟自己儿子这一唱一和的,秦馥登时人都傻了眼,再看看摄政王,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始终温柔的笑着看向那二人。秦馥忽然觉得,这三人在一起还真是……温馨!
第四十章 异国嫁曲(上)
"丞相大人,"明彦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秦馥跟前,"子涵几次被我连累,是我对不住你们!"
秦馥一怔,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摄政王在跟自己道歉?
明彦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丞相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秦馥于是愣愣的随着明彦往房门外走去。这边的秦渊还在和小皇帝聊得开心,以为那边是媳妇和公公的私聊密语,也没去多想。
"摄政王究竟有何话要背着子涵说?"
秦馥知道明彦是刻意避开秦渊,也大致猜到了几分对方要说的内容。
"丞相,以后我不会再来烦子涵了,你也不要让他再多想朝中的事情,到了合适的时候就劝他娶个好姑娘平平静静过日子吧。若他愿意再入仕途,也让他规规矩矩参加考试进来。"
秦馥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前些时间朝中都传闻摄政王与自己儿子不合,此次这个不孝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也不闻不问,他还真以为摄政王的对自己儿子已经彻底没有什么留恋了,谁知今日又专程跑来探望,此刻又拉着自己好生交待着这些事宜,怎么看都像是对自己儿子情深意切关心不已。
"摄政王的意思,老臣也明白,只是……我这个不孝子从来不肯听他老子的,只怕他不会顺老臣的意,还需要摄政王亲自去与他明说才是。"
秦馥倒是乐意自己儿子与摄政王断绝关系,这次猎场刺客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摄政王无关,秦馥到底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多少看得出是有人想陷害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无权无势,能让人陷害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与摄政王的关系。
明彦果然隐隐露出些沉痛的神色,秦馥知他心里也定是不舍,于是又道:"既然摄政王想要与小犬断绝关系,今日不该来此探望。"
"我……"
明彦语塞,眉间的愁绪更深了几分。秦馥却是小有得意,虽然知道自己踩人痛脚的举动实非君子所为,但是常年积压下来的怨气忽然能得到释放实在让他心情舒爽。
"我原本以为……熬过这两年,我可以给子涵幸福,但是我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明彦并没有介意秦馥的得瑟样儿,只是觉得这二人到底是父子,有着说不出的神似,
"我保护不了他,反而害他至如此。也许两年以后,我连自保的能力都会没有……"
语毕,秦馥这回倒是认真起来了,正色道:"王爷何出此言?皇上对您百般信赖,日后亲政后也必定会重重倚赖您!"
"若我不愿被倚赖呢?"明彦挑眉反问道。
"这……"
秦馥懵了,一时竟不懂对方这话是什么用意。若是在不久前,他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是摄政王想谋反的征兆,但是自从自己的儿子与摄政王来往密切,自己也跟着与摄政王有了更深的接触,对这人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观。
明彦忽然叹息了一声,低低的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亲政了,我就真的可以放开了……"
"自然是不可!"秦馥忙反应过来,"何窅未死,赫木不降,王爷您都不能放开。虽说如今大武不乏青年才俊,但他们毕竟还未成气候,再加上先帝在位时间不长,朝中重心本就不稳定,如今更是少年天子执政,若少了王爷坐镇,皇上就是再如何优秀出众也难保不被党派之争分去太多精力,甚至出现新的……"
说到这里,秦馥隐去了后面的话,明彦自然也明白他想说什么,沉默了少顷,又将脸转向了房内那一对逗弄得正欢的大小二人,像是自言自语的问道:"如此,我是真的不能再有任何觊觎了?"
秦馥也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很肯定的道:"王爷一开始就不应该有所觊觎。小犬与您乃是污泥与皎月的区别。"
明彦苦涩一笑,"若真是如此,为何觊觎的人是我?皎月看似夺目,实则孤独无奈,污泥虽然平凡,却有红花绿叶相陪。"
秦馥正愣着,明彦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转而道:"既然丞相如此坦言,本王定会铭记在心,也请丞相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让他来骚扰本王。"
"呃……"
秦馥一时尴尬,明彦已经转身又进了房内。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又该有人说闲话了。"
小皇帝正和秦渊讨论新的田赋制说在兴头上,听到就要回那个大鸟笼了,立刻垮下了一张笑脸,"朕真是讨厌死那帮爱嚼舌根的老顽固了!"
"咳、咳!"
明颢正说着,秦馥刚好进来就听到这席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明颢见了忙改口道:"朕是说的何太师那边的人!"
"皇上圣明!"
秦馥又吁了一口气,心道皇上年纪虽小人倒是一点都不糊涂。
"就要走了么?"
秦渊不舍的拉住了明彦。秦馥最见不得儿子这副儿女情长的样子,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又到门外候驾去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明彦淡淡的道,然后倏地抽出了自己被握住的手。
秦渊虽是万般不舍,见对方这般理智,顿时也觉得自己太过窝囊,于是没再挽留,毕竟这人能用小皇帝的借口来探望自己就足以说明自己对他有多重要了。秦渊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人离开,却并不知道此番一别是怎样的一种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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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和暄二年,天朝太师何窅被其诸侯国大夜挟持,要求天朝三年内不得对大夜国动兵,不得干涉大夜内政。大武天朝为化干戈为玉帛,提出和亲政策,将长公主银铃公主嫁予大夜国大公子以换太师。
同年七月,银铃公主的送亲队伍从大武京城出发,由和亲大使胡霜池亲率两千精锐骑兵负责护送银铃公主前往大夜。
大夜国因生产美玉而富庶多姿,然而去往大夜的路途却是一片贫瘠戈壁,顾每有商旅想去那里收购美玉都要事先做好充足准备以应对戈壁恶劣干旱的气候以及食物的贫乏,但更要警惕的是戈壁中横行无忌的劫匪盗贼。荒凉边境,无论是天朝还是大夜都疏于管辖,鸡鸣狗盗之辈会如此猖獗也就不足为奇了。
银铃公主的送亲队伍自然是带足了粮草,又有精兵护卫,也就无人料到会有如此大胆的贼匪敢劫天朝的人马。长长的马队在广袤无垠的荒漠张扬而缓的前行着,却仿佛巨人手臂上的一群蚂蚁,渺小得令人疲惫,不知终点在何处。一直到大队人马渐渐深入戈壁腹地,也就是劫匪频繁出没的地带,平静了许多日子的戈壁终于出现了异动。
烈日炎炎的长空忽然卷起了遮天蔽日的灰色沙尘,而带在马队中的骆驼却并没有给出预警。胡霜池急忙下令停下了队伍,在他身后那顶镶龙嵌凤的朱红花轿中坐着的便是要前去大夜和亲的银铃公主。
"启禀公主,天有异象,可能会起沙尘暴,微臣想先停下大队,等风沙过去再启程,以免中途有人马走失,请公主殿下准奏。"
胡霜池话音未落,几名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守在银铃公主身边的黑罗刹骑兵中立刻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公主!"
风沙侵袭遮挡了视线,呼啸的风声也掩盖住了方才那人的警告声,其余人都纷纷捂起了面纱缩在一起等待着沙尘暴的来临,少有人注意到那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眼看着一场厮杀不可避免,紧靠公主身边的骑兵们都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胡霜池则退到了轿子的一侧,大声呼喊着"护驾"。兵器交接的声音在风沙中回响都以弱不可闻,人的嘶喊声就更像泥牛入海全被吞噬,几乎除了自己再无人能听清。
胡霜池慌张的撩开了银铃公主的轿帘,"公主,有刺客!"
轿子内的那人穿着一身秀满金凤的大红提花锦袍,头上盖着秀有龙凤呈祥的盖头,端端正正的坐着,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动。胡霜池一时也不知道这天朝的公主是太镇定还是被吓呆了,伸手就将人从轿子里拽了出来,"先委屈公主了!"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那些黑衣蒙面人也不过十几人,与几十名身经百战的黑罗刹骑兵周旋却也并不吃亏,反而略占上风。负责抬轿的几名轿夫都已经被伺机靠近的蒙面人斩杀,其中一人更是一剑笔直刺向轿子内,好在胡霜池已经先一步将银铃公主拉了出来。似乎是察觉到刺入的手感不对,那蒙面刺客又扭头四处搜寻轿子内的人的身影,很快便找到了正躲黑罗刹中的那抹鲜红,于是抽出刺入轿子中的利剑再次向那妖异的红色杀去。
眼看蒙面刺客那一剑就要刺向银铃公主,胡霜池竟奋身挡在了银铃公主身前,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剑。忽然只听到"呛"的一声金属碰撞之响,有人高声喊道:"胡大人,快带公主离开!"
胡霜池忙睁开眼,怔了片刻,这才发现是一名与相貌与秦渊十分酷似的阳刚男子替自己挡开了那致命一剑。
胡霜池也来不及多想,拉起银铃公主又往人群外跑去。
没跑多久,身后的拼杀声就听不到了,风沙也渐渐远去,仿佛那一片沙尘只是巫师蓄意的阴谋。
"公主,暂时安全了!"胡霜池转过身来对身后一袭鲜红嫁衣的银铃公主说道。
银铃公主仍然没有说话,华美的盖头依旧稳妥的遮掩着那张令人遐想的容颜。胡霜池也不禁猜测着,这女子既然和那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一定也有着非凡的美貌吧!于是伸手便要去摘对方的盖头。
银铃公主忽然后退了一步。胡霜池愣了愣,跟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没反应呢!原来也怕我看到你的容貌么?难道你长得很丑?"
红盖头后的人依旧沉默着。胡霜池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不看也罢,看了我还怕对你生了怜悯之心。"说着便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被选为了和亲的公主。"
话落,长剑刺出,谁知却被那沉默的新娘轻易阻住,银色的剑身被紧紧夹在了那伸出的两根修长玉指间,其中一指上戴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玛瑙红石,红石周围两条灵动金龙盘绕。
第四十一章 异国嫁曲(下)
胡霜池心下一凛,这戒指他再熟悉不过,方才却一直疏忽了,眼前这新娘虽然穿着宽大的锦缎袍子看不出身形,但是对方的个子明显不是一般女子会有的,他早该察觉到异常的!
胡霜池暗骂自己太粗心,急欲抽回被对方制住的剑,无奈那剑像是被铁钳钳住一般纹丝不动。只见新娘的衣角无风自摆,头上那块的厚重华美的盖头也轻飘着缓缓飞落下来,露出了那张与胡霜池想象中无二的绝美容颜,胡霜池不由的怔了片刻,这才知道,原来这火一般的夺目艳丽才是真正最适合这人的颜色,原本幽暗的红眸里也此刻映出了狰狞而迷人的血红。
"我该说你让我失望了,还是没让我失望呢?"明彦冷冷的道,未施脂粉的玉颜却被那身嫁衣衬得愈发的明艳逼人。
"王爷穿这身嫁衣还真是美艳无双,连胡某见了都心动不已。"胡霜池故意岔开了话题,嘴角依旧挂着一个傲慢的弧度。
明彦倏地甩开了捏在指间的长剑,握住剑柄的胡霜池跟着猝不及防的踉跄了几步,原本的傲慢也变得有几分狼狈。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心里一时也七上八下,依自己对这人的了解,此刻恐怕是恨不得将自己凌迟吧。
"你就这么束手就擒了?不做任何挣扎么?"明彦淡淡的道,脸上却并未浮现出怒容。
"不然我还能如何?"
"我以为你会想尽办法保自己一命,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理想抱负未实现么,难道你不想亲眼一睹十年后的大武江山是怎样的情形?"
明彦的话让胡霜池有了片刻动容,但很快他又露出那副冷傲的笑容,道:"大武江山?难道王爷现在还觉得我是在为大武尽忠么?"
明彦忽然勾起了唇角,"我知道你我各为其主,但是我也知道,你希望天下一统,百姓可以从此遭战祸之苦,可以不分民族安居乐业。只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我大武天朝!"
胡霜池彻底被震住了,不止为那一抹绝世风华的笑容,更为那独霸天下的气势。胡霜池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自己的确不是这样轻言放弃的人,无奈老天却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让自己爱上了势不两立的敌人,甚至被对方的魅力深深折服着。
"就算你识破了我也来不及了,"胡霜池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你们大武与大夜国一战仍不可避免。"
"什么意思?"
"因为何太师已经死了。"
"什么?"明彦沉下了血红的眸子。
"之所以说他没死,不过是想让你们大武发生内乱而已,没想到忽然杀出个秦渊扰乱了我的计划……"胡霜池忽然看向明彦,"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有什么地方漏了破绽?"
明彦蹙了蹙眉,答道:"起初也并没有怀疑你,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你对出兵大夜一事表现得如此急躁,像个涉世未深的热血书生,可是之后再看你对其他事情的态度,我发现你并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
胡霜池显得有些意外的怔了怔,随即叹道:"王爷果然明察秋毫,这么细微的地方都会被你注意到。可是……难道只是这些就让你认定我是细作?"
明彦瞥了他一眼,又道:"还记得我让你去想猎场行刺皇上的刺客是谁么?你一直都给不出让人满意的答复。"
"那又如何?"
"说明你这次的刺杀计划不周详,没有想好刺杀的目的,嫁祸的对象也没有找到,却处心积虑的只想将秦渊除去,如此急躁,怎会不留破绽?"
"为什么你就认定那是我做的?"
问到这里,明彦忽然不出声了,只是将视线移向一边。胡霜池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秦渊?"
明彦默认,那日秦渊的一席话的确让他恍然大悟,之后也才让他将猎场的刺杀与胡霜池的种种表露联系起来,自己果真一直被这个出色的后辈晚生蒙蔽了。
"他为什么会察觉到我?"胡霜池有些懊恼的咬了咬牙关,自己一再算错的便是低估了秦渊这个人,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这是出于对情敌的敏感么?"
"难道你不是出于对情敌的敏感才将秦渊拉下狱的?"明彦也忽然道。
胡霜池一怔,心里一阵发虚,跟着苦笑,"难道我表现得如此明显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你看穿了心思……"
"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明彦淡淡的解释着,"一个当权者永远要知道身边的人是在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你。"
胡霜池又是一阵惊叹,同样的话,父亲也对自己说过。
"我是急躁了些,但这并不是导致我失败的真正原因,我只能说,我又一次估错了秦渊,估错了王爷对他的信任。看来这些日子你们之间的疏离都不过是做给我看的一场戏罢了。"
明彦沉默了下来。胡霜池忽然问:"你也曾信任过我,对么?"
明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我还有其他选择么?"
"你自己的价值自己会不明白?"
胡霜池愣了愣,笑道:"我有什么价值?我可不是何太师。"
"只怕你比何太师更有价值。"明彦说着走近到胡霜池跟前,"你姓胡,暗示着你是胡人,名霜池,谐音'双赤',所以是赫木人。可是……一个生长在荒蛮之地的普通赫木人大不会有你这样的胆识和谋略。"
胡霜池先是面色一僵,下意识的被对方阴冷的神色逼得后退了两步,跟着又勉强扯开嘴角,"王爷说得对,我的确是赫木人,不过是在中原长大的赫木人,饱读你们中原人的诗书,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我的胆识和谋略并不足为奇。"
"你越是如此掩饰,我便越觉得你不一般,"明彦眯缝起了眼睛,"莫非查丹洛库对你很重视?"
"你……要杀就杀,何必啰嗦!"胡霜池沉下了脸。
明彦笑了笑,"为什么不想想,我要亲自陪你演这么大一场戏,赫木王子?"
胡霜池一震,旋即又镇定的道:"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赫木王子可不是我。"
"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我知道你是查丹洛库故意放在中原养大的儿子。"明彦笃定的道,"你也是他入主中原的关键所在,因为你有一半的中原人血统,在他看来是最适合统治赫木人与中原人的人,也许你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却是最器重的。对么?"
"既然王爷都已经知道了,为何不一开始就拆穿我?"
胡霜池见自己的一切对方都早已知晓,索性也不再隐瞒。
"自然是不愿打草惊蛇。"明彦笑得更深了,"你父王此刻就在大夜国吧?你说,我要是把你当成见面礼带去见他,他会不会很开心?"
胡霜池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连我父王在大夜国的事你都会知道?"
"你想想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呢?"
"……是影?!"
知道这事的只有魅影双煞而已,显然魅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那就只有影。
不多时,秦阳已经带着一队黑罗刹骑兵追了过来。
"禀王爷,那帮刺客都已经服毒自尽了。"
"不要紧,只要赫木王子没有自尽就好。还不将王子殿下请回本王的马车?"
明彦笑着看向胡霜池,几名黑罗刹骑兵忙过来将胡霜池押了起来。胡霜池也不做丝毫反抗,任人押着跟着明彦一起上了另一辆空无一人的宽敞马车,送亲队伍再次缓缓启程。
马车内沉默良久,只听到车轮滚动的枯燥声音。明彦看了看一脸烦闷的胡霜池,终于开口道:"在想花沁雪为什么会背叛你?"
胡霜池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因为魅公子在我手上。"
明彦淡然的语气再次让胡霜池为之一震,"怎么可能?魅怎么会被抓住?"
"他是你培养出来的杀手,你自己还不了解他的弱点?"
那日明彦去探望秦渊时,秦渊就告诉了他关于魅公子的事,同时还让他准备了一颗南海元牝珠去找通天道人,向那老道讨得抓住魅公子的方法。秦渊从知道元坤子一直在寻一颗积得千年天地精华的珍珠给自己那心爱童儿炼长生不老药,皇宫无疑会比他一个江湖人更容易网罗到如此珍品,而若是拿此宝物去交换,元坤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元坤子也果然告知,魅公子由于练功走火入魔,每逢朔月之夜就会功力尽失,每月的这一天他都要找得一处极寒之地护住自己真元不被散去。而如今正是盛夏,在京城之内最寒冷的地方无疑便是皇宫内的地下冰库。明彦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擒得了天下数一数二的杀手魅公子。
"……王爷果然神通广大,只怪索尔雅默太低估您了!"
"索尔雅默是你的本名?"
"是。"
如今身份已经暴露,胡霜池也不再对明彦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明彦却反而更喜欢这样子的胡霜池,应该说更喜欢这样的索尔雅默。
"索尔雅默,本王问你,如果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你会怎么做?"
第四十二章 痴心罔顾
秦府——
在秦夫人不眠不休的殷勤照顾下,秦渊的伤恢复得很快,加上他自己本身身子板不错,不出一个月就已经活蹦乱跳又能把秦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早知道就不给你这畜生用这么好的药材了,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
书房内果然又传来了秦老爹阔别多日的咆哮声。
"爹,您怎么能这么诅咒那您自己的儿子?"秦渊倒是装得一脸无辜。
"你还敢说!老子宁可没生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孩儿不过是想去见见心上人,至于那么严重么?"
"不准去!你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介草民,凭什么!"
"不是说'来为不往非礼也'?皇上和摄政王都可以放下架子亲自来探望我这个区区草民,难道我这个区区草民不该去还这个礼么?"
"你……总之不准去!"
秦馥无奈,他这个一丝不苟的当朝丞相自然是说不过那个油腔滑调的市井小民,"你就是去了人家摄政王也不会见你!"
"那我先去了再说!"
秦渊很是自信,如今那个胡霜池去了大夜国,那人自然也就不用再避人耳目。一想到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与那人恩爱缠绵秦渊便兴奋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就在那金殿鸾帐之中将那人整夜拥入怀中,以补足这些日子来能爱却不能言的煎熬。于是不顾老爹的拦阻,秦渊又一蹦一跳的逃出了书房。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他竟没有等到追在自己身后的怒骂声。
秦馥只是默默看着儿子跑开的身影,长长叹息了一声,"摄政王,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放我儿一条生路!"
秦渊本想着进宫就能见到明彦,谁知还在宫门外就被人给堵住了,那把守宫门的侍卫说什么都不肯放他通行,转了几个门都一样碰钉子,秦渊想硬闯,结果差点没被抓去问罪。
入宫无门,秦渊又只得一边感慨世态炎凉一边还是准备打道回府。刚转身要走,一个高大身影就拦在了他身前。秦渊一愣,微微抬起头来,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全身着银色铠甲的武将。武将肤色很深,粗糙的皮肤一看便知常年在外经受风沙侵蚀,只是这人五官生得较为柔和,一副儒将之风,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更让人倍感亲切。
问题是,秦渊并不认识这人,朝中的武将秦渊大多熟悉,眼前这人却十分面生,而对方却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像是早就与自己相识一般。
"阁下可是秦子涵秦公子?"对方问道。
"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将军是……"
"在下荆越宁,与令兄是挚友。"
"原来是荆将军!久仰大名!"秦渊煞是意外,"将军不是一直在晓寒关么?何时回的京?"
"是摄政王将我调回来的。"荆越宁笑道,语气中似是有些感慨,"秦公子进宫可是想见王爷?"
"正是正是!"秦渊急忙点头,"不知将军可否……"
"想让我带你进去见他?"荆越宁接道。
秦渊又接着点头,却莫名的有些尴尬,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劲。
"秦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这几日王爷一直不见任何人,连朝都未上。"
"这是为何?"
"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是想见王爷还是直接去王府找的好。"荆越宁说完又是别有深意的一笑。
秦渊愣了愣,忙道:"多谢荆将军提醒!"
"客气!荆某还有要事要进宫禀明皇上,先告辞了。"
"告辞!"
等荆越宁一走,秦渊立刻陷入了沉思,不见任何人,连朝都不上,这根本不是明彦的作风!难道……他根本不在朝中!想到这里,秦渊心猛地一沉,急忙就往端贤王府赶去。
◇◇◇◇◇◇◇◇◇◇◇◇◇◇◇◇◇◇◇◇◇◇◇◇◇◇◇◇◇◇◇
端贤王府——
不出所料的,王府大门的看守果然不肯放秦渊入内,秦渊于是又用老方法从侧边小门溜入,果不其然又遇上了齐昌。
这次不等齐昌开口,秦渊已经抢先问道:"王爷在不在?"。
"王爷……不见客,秦公子还是请回吧!"
听出齐昌语中支吾,秦渊自然不信,"你说谎!他没有理由不见我,除非他根本不在王府!"
齐昌目光乱窜迟疑了片刻,只得承认,"王爷的确不在!那你更不用找了!"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跟着胡霜池一起去了大夜国?"秦渊倏地提起了齐昌的衣领,神色凝重得像是要杀人。
这情形若是发生在往常,齐昌也早就拔剑相待了,然而今日他却不作任何反应,反而只是劝道:"秦公子放心,王爷他……自有分寸!"
秦渊忽然像泄了气一般松开齐昌,摇了摇头,"他终是不信我……"
"秦公子,王爷让我嘱你……"齐昌忽然道。
"嘱我什么?"秦渊又一脸希冀的看向齐昌,黯淡的眸子跟着亮了起来。
齐昌不由得顿了顿,忙别过脸去,"王爷让你好好保重自己……"
"还有呢?"
"还有……王爷说,缘起缘灭终是恨,痴心枉做断肠人。"
语毕,秦渊顿时懵了,那人……竟然想放弃!
"为什么……为什么!"
"秦公子……"
齐昌这次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对秦渊冷嘲热讽一番,反而像是不忍看到自己昔日的夙敌如此颓丧的样子,抬手要去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秦渊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齐昌又疾步朝王府内苑奔去。
他不信!他不信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那人还会轻言放弃!他一定是在骗他!
锦霄阁内依然寂静一片,鎏金色的月魄香炉中袅袅腾起淡蓝色的烟雾,绣着明黄帝女的洁白绢屏后依稀能听到那人正在酣睡的均匀呼吸。秦渊于是急忙跑过去绕到了屏风后,满以为这噩梦般的玩笑会就此终结——只可惜床上却空无一人。
轻巧的蚕丝薄被早已整齐的叠在了床的一侧,秦渊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床板,光滑的竹簟在盛夏的午后仍透着沁心的凉意,探不出一丝属于那人的余温。
齐昌这会儿也跟了进来,见秦渊一副痴痴的模样,又出言宽慰道:"公子不要这样,王爷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秦渊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径自转身出去了。
锦霄阁外的莲池里,朵朵白莲都已经开放,莲香四溢。秦渊忆起自己与明彦初识,那时正是梨花初放之时,王府的花园里也如今天这般满目都是如雪素白,那人却如火红的曼珠沙华,耀眼得令其他事物都失去了颜色。那时的自己根本不会想到,那样的人竟会被自己拥有,一如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失去他……
"既然如此思念他,为何不去大夜国找他呢?"
齐昌的声音打断了秦渊纷飞的思绪,秦渊转过身去,苦涩笑道:"他既会不辞而别,又说出了如此决绝的话,我就是去了他又岂肯见我?"
"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齐昌又问。
"不问也知道。"
秦渊说着低低叹息了一声,他与他之间已经再也不会有任何误会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两个字——天下。
"我不懂,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可以长相厮守?"
"那我问你,你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你而遇到任何危险么?"
"这……"
齐昌被秦渊问得语塞,显然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也鲜少有人会遇上这样的问题吧,秦渊有些无奈的想着,还记得自己最开始便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那人的情意,谁知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起点。
失魂落魄的从王府回来后,秦渊只想蒙头睡个大觉,就见玲珑又蹦蹦跳跳的揣了一封信跑了过来,"公子,又有你的邀请函哦!"
"不去!"
秦渊看都没看那信封一眼,以为定是自己那帮酒肉朋友为自己伤愈开的欢庆宴。
"公子不去么?署名是画屏哦!"玲珑提醒道。
"晚星?"
秦渊伸手就要去拿信,玲珑忙把将信往自己怀里一掩,摆出满脸的疑惑道:"公子不是不去么?"
"玲珑,快把信给我!"
秦渊急了,不由得吼了起来,云夜海此时找自己定是有什么事情。
玲珑见秦渊脸色果真沉了下来,也不敢再逗弄,将信递过去吐了吐舌头又匆忙跑开了。秦渊忙拆开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件,信纸上却只附了寥寥数字——速来飞鸾阁,有要事相告。
秦渊没有耽搁,转身便又朝门外走去。才刚替秦渊开过门的老管家见他又要开门出去,还想着上前问几句,却见秦渊已经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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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鸾阁——
"秦公子,你可来啦!"
秋二娘一见秦渊来,原本一脸商用的笑意立刻收敛了回去,显然是早就在等着了。二人都没多说什么,秋二娘便引着秦渊往阁楼后院走去。
"秦公子,可是去找我们云老板的?"
正赶得匆忙,忽然一名着水绿绸衣的小倌挡在去路上,秋二娘见了那小倌竟立刻低下头去让至一边,两人的地位像是对调过来了一般。
"凝碧?"秦渊并没忘记这个有着一双妖异绿瞳的美貌少年,"哦,应该是苏公子才是。"
"秦公子快别这么叫,凝碧早不敢用那个名字了。"苏玉璃轻笑着踱到秦渊身边,一条玉臂蛇一般缠了上来,冷傲的神情与秦渊初见他时的羞涩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云老板现在没空,不如就让凝碧来伺候秦公子吧!"
"不必了,我来找你们云老板是有事情。"
秦渊小心的推开对方,不意外的发现这少年身上怀有不弱的武功。苏玉璃于是收起了笑容,冷冷的道:"公子若是执意要去见他,他就必死无疑了!"
正是在这二人对话的旁边屋子里,云夜海已经被四个彪形大汉严实看守着,其中一人更是掐住了他的喉咙,过大的力道让他发不出声音,亦不敢随意挣扎,只得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第四十三章 玉殒香消
"报仇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甚至不惜牺牲无辜?"
秦渊虽是愤怒,却也不敢硬闯,他到底不希望云夜海出事。
"牺牲无辜?"苏玉璃冷笑一声,"这话你为何不对明氏一族去说?他们为了自己稳住自己的江山,不惜颠倒是非,将矛头指向自己的至亲,株连了楚潇王一族两千多条人命,他们当时可有想过无辜?"
"若是没有想过,你为何又会被留下来?" 秦渊反问。
"所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将他们奉为再生父母,继续为他们竭诚尽忠?" 苏玉璃眯缝起荧荧绿眸,冰冷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秦渊不再言语,他知道一个在仇恨中长大的孩子,除去了仇恨便一无所有了,而仇恨大概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秦公子还是请回吧!"
苏玉璃说完转身准备进屋,秦渊灵机一动,倏地掷出一枚碎月镖。苏玉璃虽有察觉,夹着内劲的碎月镖已经迅猛打入他的身体自右肩穿了出来。苏玉璃吃痛的倒下地去,一旁的秋二娘见了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屋子里几名大汉听到异动便要动手,云夜海只觉得喉咙一紧,跟着却又立刻松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时却见方才那几名大汉已经倒地身亡,每个人喉咙上都插着一把梭形的飞镖。
"你没事吧?"
秦渊急忙走到云夜海跟前将他上下检查了一番,刚才他动作若是再慢一点,这会儿已经又多一具尸体了。云夜海只是抚着被那大汉掐疼的脖子摇了摇头,看着秦渊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想着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这人会不会很难过,自己又是否从此能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你说有要事相告,是什么事?"
确定对方没事,秦渊也不寒暄什么就直接问上了正题,却并没有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黯淡。
"是关于与大夜国和亲的事情。"
"你想说会有人来破坏这次和亲?"
"不止如此,就算银铃公主平安到了大夜国,和亲一事也不会成功。"
"这是为何?"
秦渊虽然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怪异,却又一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因为何太师他……小心!"
云夜海忽然将秦渊猛地推向一边,就见已经身负重伤的苏玉璃不知何时又来到了秦渊背后,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正欲偷袭。
苏玉璃见一剑落空,于是趁着秦渊被推开的空当又转而刺向云夜海,云夜海不懂武功,自然反应不及,结实挨下了这一剑。秦渊只听到一声闷响,等他回过身时,锋利的剑身已经笔直没入云夜海单薄的身躯,深深刺入了那曾带给自己无限美妙的柔软腹部,渐渐晕开的鲜血如怒放的花朵一般染红了一身雪罗长衫。
秦渊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催动内力便是一掌拍向苏玉璃的胸口。这一掌运足十成内力,苏玉璃闪躲不及,顿时五内俱裂瘫倒在地,不多时便气绝身亡。秦渊本不想下杀手,此刻却懊悔于自己方才的手下留情,于是没有多看倒地的苏玉璃一眼,转身急忙接住了云夜海摇摇下坠的身体。
温热的鲜血不住的从按在伤口上的指缝间溢出,云夜海的面色苍白得可怕。秦渊慌了,那种失去的恐惧又再次袭上心头,眼睛里不觉的一阵模糊。
"晚星!"
"子涵,别哭!"云夜海吃力的笑了笑,"算命先生早就说过,我这一生……不可以沾惹'情'之一字……"
"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秦渊抱起云夜海就要离开,云夜海急忙拉住他摇了摇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秦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他放回了床上,"你说,我听着!"
"子涵,原谅我那次……害你被摄政王误会,好么?"
"傻瓜,那件事我早忘了!"
"那你们……已经和好了么?"
"嗯,好了,比以前还好!"
看着云夜海一脸担忧怯懦的模样,秦渊更是心疼不已,于是将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又抱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减缓这短暂生命的逝去一般。
"那就好……那你快去告诉他,何太师已经……已经死了,大夜国境内进驻了很多……赫木军……你让他……"
云夜海的声音越来越弱,等不及把话说全便咳出几口血来,秦渊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运功输真气提他续命,然而输进去的真气也不过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缓缓合上了双目,那只死死抓在自己袖口上的手跟着颓然的垂了下去。
秦渊低啜一声,猛的将那已经失去生气的人紧紧搂进怀中,悔恨着自己当初的无情,如果那时将这人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来飞鸾阁,事情也就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做错抉择!失去了浮萍,又失去了云夜海,连那人也……
想到明彦,秦渊又倏地警醒起来,何太师死了,又有赫木军驻守在大夜国,明彦此去岂不是危机重重!
"秦公子,你快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秋二娘这时忽然跑进屋来,对屋子里的死伤似乎并不感诧异,只是急忙催着秦渊离开。
"晚星他……"
"云老板的后事我会安排的,这里的事我也会一并处理,秦公子若是不想吃官司再入天牢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秋妈妈,你……为何要帮我?"
秦渊顿觉奇怪,他与秋二娘也算是相识多年,并未察觉出她与普通老鸨有什么区别,但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秦公子放心,我既肯放你走,自然不会加害于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恕老奴不便明说。"
秋二娘说着又催促了几句,秦渊也因为云夜海那席话对明彦的安危很是担心,于是只得不舍的放下云夜海的遗体,照着秋二娘的指示从小门离开了飞鸾阁。
秋二娘也一直跟到了门口,紧张的看着秦渊远去之后才转身准备回去,不料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高大黑影着实吓了一跳。那黑影全身被黑色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狭长眼睛,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俨然白日里的阴魂一般。
"事情办得如何了?"黑影冷冷的问道,
"回大人,秦公子已经从云老板口中得知了消息。"秋二娘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做得好,主人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那老奴就谢过大人了!"
那黑影交代完事情便一纵身消失不见了,秋二娘这才抚着胸吁了口气,跟着又匆忙回屋去处理善后。
◇◇◇◇◇◇◇◇◇◇◇◇◇◇◇◇◇◇◇◇◇◇◇◇◇◇◇◇◇◇◇
秦府——
"爹,摄政王是不是去了大夜国?"
没料到儿子来自己书房就劈头盖脸的问起摄政王的事,秦馥不由得懵了下,跟着便冷声应道:"难道人家不见你就是去了大夜国?"
"爹,晚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晚星为了告诉我赫木人的秘密,已经被人杀了!" 秦渊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手心里似还残留着云夜海的体温。
秦馥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明彦去了大夜国?"
"……"
"为什么不阻止他!"
秦渊几乎是不顾礼教的对着父亲吼了起来,他从来没有现在一样恐慌得不知所以,他不敢去想象,那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一切将会变成怎样,自己又会变成怎样。
秦馥还是头遭见儿子对自己如此不敬,顿时也感觉到事情有异,于是也不动怒,只问:"晚星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何太师已经死了,大夜国早就与赫木人串通要与我们一战!" 秦渊说着更是心急起来,"他们故意隐瞒太师的死讯只是为了挑起大武内部的不和,到时好内外击破。"
"太师死了?"
"爹,现在朝中只有您一人能主持大局了!您赶快调派人马去大夜国……"
不等秦渊把话说完,秦馥忽然挥手打断道:"摄政王的安危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太师已死之事,你又怎知道是事实?"
"晚星拼了性命才告诉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有假?还有,爹你说摄政王的安危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
"先说太师的死,你怎么就能肯定晚星不是被人骗了呢?再说了,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你要如何向太师一党证实?如果无法证实,太师死了与没死又有何差异?"
秦馥的一番话说得颇为在理,秦渊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感情用事,竟丝毫没有想到处去怀疑什么,自己到底还是不及父亲老道稳重。
"至于摄政王……"说到这里,秦馥故意顿了顿,果然就见儿子一脸焦灼,只得暗自感叹,这臭小子对摄政王看来是死心塌地不会改了,于是又接着道,"他这次去大夜国也带了一个人质过去。"
"人质?什么人质?"
"赫木王子。"
"赫木王子?"
秦渊愈加疑惑了,什么时候又蹦出一个赫木王子?
"不就是那个胡霜池么!亏摄政王还跟我说是你提醒他的,看来人家只是在替你戴高帽子。"
秦馥这个时候也不忘调侃一下自己的儿子,秦渊顿时无语以对。
"爹是说,那个胡霜池是赫木王子?"
"不错,他不止是赫木王子,还是查丹洛库最器重的一个儿子。摄政王此次就是带着他亲自去与查丹洛库谈判的。"
"与……查丹洛库谈判?在大夜国?"
秦馥点了点头,秦渊这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明彦却丝毫没有懈怠胡霜池的事情,自己那日提醒他的话那人字字句句都放在了心上。
"爹,孩儿要去大夜国!"秦渊忽然道。
第四十四章 破军之劫(上)
像是预料之中,秦馥并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也不似以往那样暴跳如雷,只是半晌不语,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轻时酷似的儿子,最后却是长长一声叹息"你既心意已决,那就去吧,为父也不拦你!你此去就尽力保护好摄政王的周全,早些回来!"
"爹?"秦渊反而对父亲的平静到意外,这是在默认自己与明彦的关系么?
秦馥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又道:"别以为我让你去大夜国就是认同你,我就是不让你去你自己不也会想着法子去么!"
秦渊无语。
秦老爹忽然又语重心长的道:"只是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是不指望你这个儿子了什么了,你也别让你娘太担心!"
秦渊顿时愧疚无比,他也自知父母养育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正要求过自己什么,自己作为儿子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尽到,反而几次惹得父母替自己担惊受怕。父母对自己的这份恩情,只怕自己今生都无以为报。
"是孩儿不孝……"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秦馥说着背过身去,不再看儿子。
秦渊望着父亲依旧挺拔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还是默默的离开了。
◇◇◇◇◇◇◇◇◇◇◇◇◇◇◇◇◇◇◇◇◇◇◇◇◇◇◇◇◇◇◇
大夜都城,无忧——
无忧城的老百姓们听到天朝的公主要嫁到自己的国土,从此大夜将与天朝结得连理不再生战祸,一个个都满心欢喜早早排开在王宫外等候着。一直到天朝的送亲队伍出现在人群的视线中,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上立刻拥塞起来,鲜花与呼声铺天盖地的扬起,簇拥着这中原来的贵客缓缓移向大夜国的王宫。
"你看到了么?"
坐在马车内的明彦微微撩开了窗帘,外面的嘈杂声霎时成倍放大的涌入了狭小的车厢内,一张张挂满纯朴笑容的各色面孔拼成了窗外的一幅异国风景。
"看什么?看这些被愚弄的百姓么?"坐在明彦对面的索尔雅默语带轻鄙的道。
明彦转过脸来淡淡看了索尔雅默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显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要求得最少的是他们,受伤害最深的也是他们。"
索尔雅默不由得别过脸去,这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沧桑让他心乱,"这只能怪他们没遇上一位好君主。"
"有了好君主又如何?杀戮从来就没有因为任何理由而停止过。"明彦像是自说自话的又扭头望向了窗外,刺目的阳光却映出了一张落寞冷寂的侧脸,"善良总是被残暴所奴役,文明总是被野蛮所摧毁……"
索尔雅默却愈发不能自控的痴痴凝视着对面的人,半晌才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有些懊恼的嘲讽道:"没想到这样的话也会从你端贤王爷口中说出来,王爷不正是杀戮的制造者么?"
明彦仍是不以为意的沉默了片刻,忽然语调冰冷的答道:"我为破军,杀伐天下,紫微既出,四海归一。天命如此。"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索尔雅默莫名的有些汗毛倒立,他在中原蛰伏多年,早就熟知中原文化,自然懂得破军紫微指的是什么,只但是以他对明彦的了解,这人应该并不会信所谓的命相之说才是,然而此刻的明彦却是一脸漠然,幽深的眸子里空洞得仿佛没有灵魂,与方才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杀人的也有可能只是屠夫。"
明彦忽然又看向索尔雅默,暗红的双眸又重新恢复了神采,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短暂而诡异的梦,索尔雅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王爷又怎么可能是屠夫?"
"是或不是,以后自有分晓。"
明彦说完浅浅一笑,不再言语,索尔雅默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祥的意味。
银铃公主的送亲队伍终于行至大夜国的宫殿前,几位公子都已经盛装等候在宫门外。大夜国的王宫自是远不及大武天朝大气辉煌,连宫门都要矮上几丈,然而这里的楼阁殿宇却别有着一股大武所没有的精致风情,门柱窗棂上皆雕满了用金漆点缀的奇异花纹,檐角的瓦当下挂着金玉珠串,风来便发出悦耳的碰撞声。这里的人的着装亦是如此,薄纱制成的华美衣服上绣满了金银璀璨的图案,无论男女皆脖子上腰上挂着繁复的玉石链坠,走起路来锒铛有声,旖旎曼妙
不少第一次来到大夜国的天朝使臣们都感叹着这个异域国度的富饶奢华,也有少数人暗自腹诽着大夜国太过骄奢淫逸,很快就将走向衰败。众人于是一边低声议论一边与大夜国的官员们寒暄着入了皇宫。
明彦并没有下马车,有人问起车内的人,车夫便只答是银铃公主带来的女眷。天朝女子素来以作风保守出名,从不轻易接见生人,大夜国人自然听闻过,知道车里坐的都是女眷,也就无人再要求去一探究竟。
银铃公主的车马在进宫之后却并没有被引去大夜国接见朝臣的正殿,而是被带往了西侧王子公主们住的寝宫。在轿子前引路的儒雅年轻人正是大夜国的二公子宇文苍岩,也正是此次要迎娶银铃公主的人。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一路旅途劳顿,不如就让苍岩先带公主去寝宫休息吧!"
"有劳二公子了。"
银铃公主的花轿内传出一个纤细悦耳的好听声音,宇文苍岩听了不禁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这天朝公主的容貌,只是他心里知道,就算银铃公主再怎么花容月貌,自己也注定是娶不到美人归,天朝的何太师早就被赫木人杀死,过了今日这个秘密便再也隐瞒不住,到时两国开战,这银铃公主也免不了要成为像何太师一样的牺牲品。想到这里,宇文苍岩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他一心只是想当他的逍遥子爵,如今却横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经过几重花园殿宇之后,銮驾停在了一幢蓝白相间的汉白玉楼阁前。宇文苍岩要上前去搀扶走出轿子来的娇弱美人,一旁的侍女见了拦住道:"二公子,还是让奴婢来吧!"
眼看着要碰到美人那玉一般白皙细嫩的小手,宇文苍岩颇不甘心,却又不敢善动,只得看着那穿着嫁衣覆着盖头的美娇娘被侍女扶入了屋内。
跟在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宇文苍岩想着看不到公主的模样,不妨先看看公主的女眷的样子过过瘾,于是又转走到那辆满车前,谁知马车里先走下来的却是个男人。这男人年纪很轻,仪容不俗,看打扮也应该是天朝的使臣,宇文苍岩疑惑起来,不是说天朝女子作风保守么,怎么会和男性官员同乘一辆马车?
接着又从马车里走下一人,只见这人脚上竟是一双绣了金龙的玄色云靴,身上一袭藏青色泛着金光的罗纱长袍,衣摆上同样用金线对称织着两条腾飞的巨龙,盘起的发髻上束着一顶双龙戏珠的金冠。宇文苍岩猜到此人定是天朝皇室,然而事先却并无人通知他除了银铃公主还会有其他皇族到来,顿时方寸大乱,紧张不已,直到看清来人的容貌……
"二公子?"明彦唤了一声。宇文苍岩倏地从迷醉中回过神来,"在!呃,不知这位是……"
旁边正有人回答,明彦摆了摆手,自己答道:"本王是银铃公主的兄长,因为不放心公主的安危,所以亲自送她来大夜国。本王不请自来,不知是否叨扰了?"
"哦,怎么会!既是公主的兄长,也就是苍岩的兄长,王爷快屋里请!"
宇文苍岩以为对方说的兄长是指与银铃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也就没多问下去,反正天朝皇室如此之多,他压根就不认得几个,心里只想着银铃公主的哥哥竟是如此俊美不凡,那银铃公主必定更加是个国色天姿的美人了。
进屋落座以后,宇文苍岩又殷勤的嘘寒问暖了一番,他自己倒是越来越想结成这门亲事了。
"王爷和长公主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管跟苍岩说,若有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二公子客气了,一切都很周到,宾至如归。"
明彦说着礼节性的笑了笑,看得宇文苍岩不由得一阵失神,忙谄媚道:"王爷过誉了!大夜国本就是天子脚下的国土,您来这里怎么能算是'宾'呢?应该是以主人的身份来巡游才是。"
一旁的索尔雅默听了顿时很不习惯的皱了皱眉,明彦却只是随和的笑着点了点头,与以往在朝堂上的冷峻形象完全不同。
"如此,本王刚好有一事还需二公子帮忙。"
"王爷请说,苍岩一定替王爷办到。"
"本王这里有一件东西,想劳烦二公子代为转交给您府上的一位贵客。"
"哦?"
宇文苍岩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心下只道:这人如何得知自己府上有贵客的,就算知道,又如何确定他要转交的东西就是自己府上的贵客的?
只见明彦已经从带来的行装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了过来,宇文苍岩接过锦盒正要问,明彦只是挥手道:"二公子不要问,只管将东西交予他,他看过自会明白。"
宇文苍岩于是不再多言,拿着锦盒便离开了。索尔雅默忽然沉声道:"你让他给的是什么东西?"
"你以为是什么?"明彦只是瞥了索尔雅默一眼,不予回答。
◇◇◇◇◇◇◇◇◇◇◇◇◇◇◇◇◇◇◇◇◇◇◇◇◇◇◇◇◇◇◇
宇文苍岩拿着明彦给自己的锦盒回到了府中,自己也不敢贸然的打开去看,就怕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或是剧毒之物,只问府中的下人"大将军"在不在。
"二公子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一个浑厚低沉的粗噶声音传来,跟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从屋后走进了前厅,"可见到那银铃公主了?漂不漂亮?"
这高大男子四十多岁年纪,脸上布满了蜷曲的络腮胡,五官轮廓比寻常人要深刻,黑色的眼瞳中夹着些灰蓝,高耸的眉骨更衬得这双灰色眼睛如果鬼魅般狰狞可怖,浓黑的头发结成了许多小麻花辫子绑在一起,辫子里编入了玛瑙松石一类的饰物,辫子的末端坠着些鸟兽的羽毛,身上穿的皆是皮革制的长靴长褂,腰间配着一铜一银两把制作精美的匕首。
此人一看便是异族之人,连说法的方式也带着北方胡人的粗犷豪迈,见了宇文苍岩便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公主的脸被遮起来了,没见着模样,倒是见到公主的兄长了,他还让我带件东西给大将军。"
宇文苍岩边揉着被拍痛的肩边晃了晃手中的锦盒。那男子脸色一沉,忙抢过锦盒打开来看,盒子里盛着的竟是一条兽牙项链。长长的兽牙表面已被磨得光亮泛出了黄色,显然是长期被人贴身带在身上的。
宇文苍岩见异族男子的脸变得愈加的阴晴不定,顿时有些畏惧,接着便听到对方阴测测的问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第四十五章 破军之劫(中)
宇文苍岩心下一凛,答道:"和……公主一起,在西苑掬芳楼。"
"你是说此人现下就在宫中?"
异族男子拿起了兽牙,看了又看,好似这其中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在、在!大将军……认识他?"宇文苍岩小心的问道。
"正是拜此人所赐,我的右臂险些废去!"
异族男子忆起那日的鹿趯城之战,敌方主将是一个戴着饕餮面具看不见容貌的男子,那人有着最完美的防守进攻技巧,自己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若非对方有了片刻的分神,自己也不会得到偷袭的机会,只不过让人没料到的是,这世上竟有挨下自己致命一击还能如此迅速作出反击的人,自己也因此大意被对方一刀劈中了右肩,以致琵琶骨碎裂,至今右臂都不能挥动自如,想必这兽牙正是那一次被对方砍落的。
异族男子倏地握紧了手中的兽牙,灰蓝的眼眸中透出了嗜血的寒光。那日鹿趯城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打了败仗,那个戴饕餮面具的男子,他倒真想看看,能让自己蒙受如此耻辱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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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亲的一行人都差不多安置妥当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阳则奉命守在了掬芳楼银铃公主的闺房外,即使旅途劳顿也不能休息。他却也知道这房中住着的不是真正的银铃公主,早知大夜无心和好,大武更不会无端再为赫木人送一个人质过来。
想到这里,秦阳不由得有些同情这假扮的公主,原本将一名女子的终身幸福当做政治工具就已经是不公,如今这女子甚至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就算和亲的事成了,众人亦只知道一个银铃公主,谁会知道这真正代嫁之人又是谁呢?
秦阳想得正走神,公主的房门忽然 "咯吱"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来。
"公主……"
"呀,真的是秦大哥!"
秦阳还想劝这假扮公主回房呆着,就听到对方惊喜万分的大叫了一声,秦阳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这妙龄少女十分眼熟。
"兰储?"
"你还记得我呀!"
少女更开心了,笑得花朵一般,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秦阳一时竟有些窘迫起来,他素来不善与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与一名年轻女子。眼前这女子正是荆越宁的爱女荆兰储,曾经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被秦阳逮住,秦阳也因此与荆越宁结识,二人结下了兄弟之谊。
"我就想着这次会不会遇上你呢,没想到你就在我门外。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唉,外面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说吧!"荆兰储忙热情招呼着秦阳进屋去休息。
秦阳愣了愣,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我怎么能进公主的房间?"
"你就说你口渴进来喝杯水啊,没事的!"
荆兰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拉着秦阳就将他拽入了房中,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了下来。
秦阳不好拒绝,只得讪讪的接过茶杯,问:"你为何会假扮成银铃公主?"
"什么假扮!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只不过不是银铃公主而已。"
"皇上封了你为公主?"
"是啊。你以为要找一个智勇双全又有资格担起代嫁公主一职的女子很容易么?这全天下也就我荆兰储一人可以!"
见荆兰储依旧还是初见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秦阳笑着直摇头。
"你笑什么,我牺牲可是很大的,说不定以后,我就再也回不到中原了……"
荆兰储说着又有些消沉下来,秦阳忙收起了笑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好半晌才问出一句:"你可后悔?"
"什么后不后悔,我爹一直教我,身为天朝儿女,自然要为天朝百姓牟福。若是此次和亲能化干戈为玉帛,我开心还来不及!"
秦阳见荆兰储说得慷慨激昂,倒也不像故作伟大,于是点了点头,笑道:"不愧是荆将军的女儿,胸怀天下,心系苍生。"
"那是!不过我还远远不及我爹,所以我还有继续努力,等以后嫁到了大夜国一定将大夜国的政权归还给皇上。"
"好!有志气!"
小小女子,所思所想却都不是寻常女儿家的儿女私情,反而如男子般洒脱奔放,一心只为祖国山河的统一,秦阳打从心里佩服这个才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却也更加佩服那个一直在背后悉心教导她的高大男人。
于是楼上二人这指点山河谈笑风生,楼下二人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晚间,明彦已经换了一身劲装,除去了那些繁复的装束饰物,显露出修长完美的身形,长发也只用丝带加束成马尾。坐在一旁的索尔雅默仍是愣愣的注视着眼前这人,连扣上袖口这样的细微动作也不放过,如今一切都已明了,他也无需再刻意去掩饰。
"看够了么?"
明彦忽然走到索尔雅默跟前,索尔雅默猛地一阵心悸,几乎是强忍住想要将这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这样的渴求。
"把这个吃下去。"
索尔雅默正觉得口干舌燥之际,明彦忽然递给他一颗暗紫色的小水丸。
"什么东西?"
"让你父王乖乖听话的东西。"
明彦也不隐瞒,他手中的这颗小药丸说白了就是一颗毒药。
"没想到你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索尔雅默转过脸不肯吞服。明彦捏起他的下巴将他扳了过来,笑道:"还有更卑鄙的。"说着便将那颗药丸含入了自己口中。索尔雅默正愕然,两瓣温热的唇已经贴上了自己的,柔软滑腻的舌头也毫不客气的侵入到自己口中,轻巧的将那个小药丸推入了自己的喉咙。
达成目的的明彦松开唇正欲离开,见索尔雅默满目迷离的模样,又有了片刻迟疑,索尔雅默忽然趁机再次吻上了他的唇,双手也环了过来让二人的身体贴得更紧。明彦却没有将对方推开,反而纵容着对方越来越急切的索取,直到对方自己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反抗?"
索尔雅默粗声喘息着,愤恨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却仍一脸淡然的绝色男子,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被人戏弄的小丑。
"反抗?需要么?"明彦幽然一笑,玩味似的撩起索尔雅默胸前的一绺发丝,"我可不是圣人,更不是女人,有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当然乐于接受。"
索尔雅默闻言脸色更是难看,明明情
欲难当却又羞愤无比。明彦见状倏地反身又将对方压在了自己身下,一只手跟着探入衣襟内。反应不及的索尔雅默立时闷哼了一声,不禁讶异于自己的敏感。
明彦也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笑道:"如此青涩,着实惹人怜爱!"
索尔雅默脸微微一红,对方喷过来的气息更让自己浑身燥热难耐,他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是不管怎么做,自己此刻的样子在对方眼中也一定十分可笑,想爱而不能,想推开却又做不到,简直是个十足的懦夫!
明彦见对方沉默不语,也不再玩闹,自己又起身离开了。索尔雅默顿时有些不习惯那温暖的离去,跟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也清醒了不少,只是那人指尖留下的热度却仍如烙印般灼烧胸口的皮肤。
"我还是习惯叫你霜池,可惜,现在的霜池已经不再是我的霜池了。"
那人又是轻轻一笑,提起桌子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索尔雅默顿觉诧异,眼前的明彦还是昔日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王爷么?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一想到另一个男人可以经常看到他这样毫不设防的纯净笑容,索尔雅默便觉得一阵难受。
"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秦渊?"
没料到索尔雅默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明彦不由得怔了怔,冷不丁被溢出茶杯的茶水烫了手指,这才皱了皱眉回过神来,淡淡的答道:"你没什么比不上他,甚至你比他更优秀。"
"那如果是我先认识你,你会……爱上我么?"
索尔雅默追问着,然而还等不及明彦的回答便只觉得视线里一片迷蒙,耳朵里也是一阵翁鸣之声。他心知是方才服下的毒药发作便更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那人的答案,死死的盯着那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想张口问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彦只是默默的看着索尔雅默软倒下去的身体,不言不语。
问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呢?爱了又如何,相爱却不能相守,还不如……
一想到秦渊此刻定已得知自己背叛了当初相守的誓言,明彦便觉得心慌起来,他不知道那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若只是憎恨自己也就罢了,就怕对方心生绝望,从此消沉下去……
来不及多想,门外便传来一个粗重有力的脚步声,明彦忙收回飘忽的思绪,从衣橱里取出了自己的饕餮面具。
等那查丹罗库跨进屋来时便只见到一名浑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查丹罗库一时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直接开口问道:"你就是那日在鹿趯城重伤我的那位将军?"
明彦弄好面具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正是。"
查丹罗库仍是有些狐疑的将人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面具是不会错,但对方的人却比自己印象中要纤细些,也不知是不是脱去了厚重铠甲的缘故。
"想不到你们大武竟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我还以为就只有你们的罗刹王爷可以拿出来见见人了!"
"过奖!大汗的骁勇威猛也令人钦佩,只是不知何故,大汗竟会甘愿做小小大夜国的护国将军。"
查丹罗库与明彦并非没有打过照面,十多年前二人就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那一面,查丹罗库便深深为明彦的美貌所吸引,当即便向大武天子请求赐婚。只是从那之后,二人再次见面便是在不久前鹿趯城的那一战。查丹罗库自然知道明彦就是黑罗刹的主帅,然而他却不知道那日明彦却并没有亲自带领黑罗刹攻城,而是用调虎离山之计领着何冠楼的人马去引开了大夜军的主力,查丹罗库也就以为对方并非是黑罗刹的人。那日的查丹罗库也是做了大夜兵的打扮,笨重的铜胄上带着护面,一样遮住了那张再鲜明不过的异族脸孔,明彦于是也没有认出对方就是十多年前那个声称要娶自己为后的赫木大汗。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查丹罗库略有些吃惊。
"大汗身上所戴的兽牙,您儿子好像也有一颗,是狼牙,对么?"
明彦微微一勾唇角,查丹罗库顿觉不对,忙道:"你把雅默怎么样了?"
第四十六章 破军之劫(中)
"大汗不必担心,只要大汗答应我大武提出来的要求,你的王子我们自然会毫发无损的归还。"
"这么说你是来和我谈条件的?"
"正是。"
"若我不答应与你谈呢?"
"大汗不先听听是什么条件么?"
明彦说着替查丹洛库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见对方没有要接的意思,索性自己端着喝了起来。查丹洛库总觉得这戴面具的男子有什么地方不对,迟疑了一会儿,道:"说吧,你们大武想如何?"
"就和你们当初提的一样,三年内不许进犯大夜国,不许干涉大夜国内政。"
片刻沉默之后,查丹洛库点下了头,"可以,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
大武与赫木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明彦自然深知查丹洛库极其狡猾,他此番更是不惜以大夜国大将军的身份潜伏在此,等的就是大武来自投罗网,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
"那你们还想如何?"
"让您的王子继续留在我大武做质子。"
"这个休想!"
查丹洛库果然一口拒绝了明彦的要求。明彦于是笑道:"这个恐怕由不得大汗你。"
"那可未必!阁下不要忘了自己现在是在谁的地盘。"查丹洛库沉着脸提醒道。
"自然没忘,所以才更要提防大汗的出尔反尔。"说完,明彦朝内室指了指,示意查丹洛库自己去里面看看。
查丹洛库踟蹰着没有动,明彦知他疑心甚重,担心里面会有陷进,于是道:"我既是来讲和的,自然不会乱来。"
查丹洛库转念一想,觉得有理,这才又迈开步子往里走去。里间的床上正躺着一人,查丹洛库一眼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儿子,急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只见索尔雅默面色青紫气若游丝,似是命在旦夕,查丹洛库不禁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大汗还是尽早做决定的好,时间长了王子殿下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哼!你们大武不是常常吹嘘礼义廉耻仁爱道德么?原来也不过如此,虚伪!"
"这只是叫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之人。" 明彦冷冷的道,丝毫不为对方的怒气所动。
查丹洛库气极,这也证明这方法对他奏效,明彦只差没说出来,对付查丹洛库这种人用这样的手段再合适不过。
"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就怕你们自己人会不答应,"
查丹洛库忽然狞笑了起来,"据我所知,你们的何太师已经死在了大夜国,你要怎么回去向你的子民交代?他们会咽得下这口气么?"
明彦也跟着微微一笑,"我们既然扣留了赫木王子当人质,那再留太师继续在大夜国呆三年又何妨?"
三年的时间足够削去太师一党大部分势力了,至于三年之后太师是死是活,早已经不重要。查丹洛库脸色一变,沉思了一会儿,仍是道:"好,就照你的意思办。那什么时候医好我儿子?"
"回到大武,只有那里才有能医好他的太医。" 明彦答道。
"你!"
查丹洛库倏地站起身来,全身腾出骇人的杀气,明彦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查丹洛库又回头看了看索尔雅默,最后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又回过身走到明彦跟前,道:"拿下你的面具,我要记住你!"
明彦却也并不感意外,只道:"在下脸上有伤不喜见人,大汗还是先撤兵北上,若有机会,我们自然还会在战场上相见。"
查丹洛库听了倒也没有再要求什么,转身离去了。他压根就不会想到明彦会亲自来大夜国,只当眼前这人是大武的得力干将,这场谈判也都是他们的摄政王授意。
一直等回到宇文苍岩的府上,查丹洛库才就惊觉又什么地方不对,忙唤了丫鬟来问二公子在哪,那丫鬟只答二公子与天朝来的王爷去外面喝酒了,查丹洛库暗叫一声不妙,又问二公子在何处喝酒,那丫鬟却答不上来,说二公子出门时并未交代。查丹洛库无奈,只得等宇文苍岩回来再问个究竟,就怕到时大武的人已经离间自己与文苍岩,宇文苍岩未必会对自己说真话。
酒过三巡,宇文苍岩果然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查丹洛库一把拉住他便问:"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我一个人?哪里哪里,还有……很多美人相伴啊!" 宇文苍岩边回答边还打着酒嗝。
查丹洛库大怒,"二公子!"
宇文苍岩被查丹洛库一吼,顿时清醒了几分,又道:"大将军,人家天朝来的王爷盛情相邀……我……能不去么?"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呃,就说让我好好善待公主……"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宇文苍岩东倒西歪的往查丹洛库身上靠着,查丹洛库自是不信,那大武来的王爷既然会找那戴面具的男子刻意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其中定是有什么内情,再看宇文苍岩这副样子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唤人将他先扶回房去,自己心里则另有了一番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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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大将军府——
"老爷,有位自称姓赵的公子求见。"
"不认识,不见!"
贺惊风正在练功房内细心擦拭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破云宝剑,对来通报的家仆并不上心。自从大夜来了一个赫木人将军后,他就鲜少与外界打交道了,如今的大夜国早就名存实亡,贺惊风对此也是心灰意冷。
"那位公子让我把这个给您。"
那家仆说着递过来一张饕餮面具,贺惊风立刻放下手中的剑接过面具,忙道:"快请!"
府上的婢女将茶水奉上,贺惊风立刻恭敬的亲自起身敬茶,刚入座的明彦也跟着起身接过茶盅,笑道:"贺将军何须如此客气?"
"王爷亲临寒舍,下官却没做任何准备迎接,实在是怠慢了贵客!"
"贺将军不记恨本王?"
"岂敢岂敢!还望王爷不要计较那日贺某的无礼。"
"这么说贺将军是想通了?"
"这……"说到这里,贺惊风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早知大夜国的今日,当初下官就不该与王爷为难。"
"贺将军果然对大夜国一片赤胆忠肝。" 明彦点头赞许。
"只可惜,下官就是有这份心也无处可表!如今的大夜国几乎全被赫木人把持,几位公子仍是只懂玩耍享乐,只怕再过不久……"
"将军先不要如此悲观,几位公子虽然不成器,但是大夜国也不乏像您这样的忠臣义士,赫木人想要吞并大夜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下官也知道,只是……如今国中群龙无首,我们这些人纵是有心也都只是一盘散沙,不然也不会让赫木人有可乘之机。"
贺惊风说着又是一声长叹,"还有一事,不知王爷是否已经听闻,何太师他……"
"本王已经知道了。"
"大夜国犯下如此错误,如今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也不见得,那要看你们大夜国自己怎么想。"明彦忽然道。
贺惊风愣了愣,忙道:"王爷来此次来大夜国想必也看到了,大夜国的子民都是由衷希望能与天朝和睦相处,不愿自己的故乡血流成河啊!"
明彦颔首,"本王此次亲自护送公主来大夜国,为的也正是如此。"
贺惊风闻言立刻屈身跪地,抱拳道:"王爷能亲临大夜国,必能收拢人心,助我大夜将鞑子驱逐出去。"
明彦扶起了贺惊风,"大夜既是我天朝诸侯国,自然不能让其他人将其占去。"
"是、是。"
"只不过本王也有话说在前头,大夜国被西陵侯一族独占时间太长,早已滋生出分裂的念头,所以朝廷决定将大夜国分割收编为大武的两个州郡,由朝廷直接司人管辖,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见贺惊风仍有犹豫,明彦又道:"难道说贺将军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一定要血染整个大夜国才甘心臣服?"
贺惊风想起上次在鹿趯城城门前的血腥场景,至今仍心有余悸,忙道:"不不,一切都听从王爷的安排,下官也一定会说服其他人。"
大夜国与大武天朝之间的问题已经纠缠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间,赫木人也从一个游牧民族的小部落壮大成了独霸一方的强大存在,虽然他们没有像天朝那样完备的统治体系,但他们的族人却有着中原人所没有的顽强生命力与战斗力,不得不说,赫木人的存在对大武天朝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助长这种威胁的正是大夜国。贺惊风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只是这许多年来,西陵侯一族对自己的家族一直恩宠有加,不然自己也不会愚忠至此。
大夜国如今国力虽然尚算强盛,但自从西陵侯逝世内部便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没有一个能服众的人站出来统一大局,大武天朝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想要将大夜国的统治权收回,贺惊风也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与其让赫木人那样的蛮族蚕食掉大夜,还不如重新归顺天朝。他之所以犹豫,不过是想试探明彦的底线,看看大武到底对大夜还能纵容几分。明彦的口气也再明确不过——与其舍弃,绝不再姑息。
"那好,就由贺将军来召集国中信得过的人,等人齐了再一起商讨对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王爷请放心,此事骆先生早已向下官交代过,国中党派下官都已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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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夜国并没有真正操办二公子与银铃公主的婚礼,这二人的婚礼却还是如期举行了,举国欢庆。尽管大夜国官僚中一部分人十分不明所以,但以贺惊风为首的一行人却都喜形于色,似是与大夜国其他老百姓一样期待这天已久。
大夜国的王宫中人声鼎沸一片欢腾,王宫之外亦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直到夜间,王都无忧依旧不眠不休。只是此次婚宴中却惟独少了两个人重要人物的身影,天朝来的那位王爷,以及赫木来的那位大将军。有人问起这二人,却无人回答。
原来趁着夜色与盛典的掩盖,查丹洛库已经帅着自己的赫木大军悄悄撤出了大夜国的都城,而明彦正负责送行一事。
"大汗果然是爱子心切,牺牲良多啊!"
送至城门,明彦忽然感叹了一句。查丹洛库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三年之后我会再来取大夜,到时可不要现在这样轻易就被我拿下了。"
二人骑着马肩并肩走着,身后是庞大的赫木军与贺惊风的军队。无忧城的城门沉沉开启,明彦没再接着往下送,只是目送着这支猛兽一般的强悍队伍缓缓离去。他总感到这一切来得太容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了。
第四十七章 破军之劫(下)
『如果让你自己做选择,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在大武的疆土长大,是这里的土地养育了,我不愿看到这里生灵涂炭,但是我不能亦背叛对我寄予厚望的父亲,还有我的族人。每当看到大武的老百姓衣食无忧,而自己的族人却在寒冷贫瘠的地方受冻挨饿,我都无法忘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因为自己没有答案,所以一直甘愿做你父亲的棋子?』
棋子……真的只是一颗棋子么?索尔雅默在沉睡中皱起了眉,小时候因为自己长得不像本族人而受尽了歧视,只有父汗告诉他,将来他会成为这天下的王者,十二岁生日时,父汗还送了他一颗象征着王者的狼王之牙。
然而与父汗的记忆也就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零星碎片了,之后便来到了中原,他就凭借着这仅有的一点来自故乡的温暖,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念,那么多年从未懈怠,直到终于见到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也是父汗曾无数次对自己说起过的人……
"你醒了?"
梦中的容颜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索尔雅默有了瞬间的迟疑,然后才坐起身来,细细瞧着那正坐在身旁的人。
"我……没事了?"
"你以为你会有事?"
那人莞尔一笑,索尔雅默能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我父亲呢?"
"他走了。"
"走了?"
"他为了你从大夜撤兵了。是不是很高兴?"
索尔雅默沉默了下来,的确,他很高兴,但他又觉得这不像自己父亲的作风。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查丹洛库会这么轻易就范?"
明彦一句话道出了索尔雅默的心声,索尔雅默微微一惊算是默认。
"他迟早会走,但是走得太急,甚至没有向我提该提的要求。" 明彦接着道。
"什么意思?"
"我与他约定将你质押在大武三年,他竟然没有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在你身边,万一三年后你也像何太师一样早已经死了呢?"
索尔雅默顿时也想到这点,父亲既然会愿意为自己撤兵就没有理由会罔顾自己的生死了,"那王爷以为我父亲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 明彦说着摇了摇头,秀丽的长眉紧紧蹙在一起,"总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索尔雅默默然,他不希望看到这人苦恼的样子,但是他又暗自期待着自己的父亲能够将这人打败,也许只有他败了自己才不会再如此迷恋这人……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揭穿我?"
"要是早在朝中就揭穿你只会让太师一党嚷着拿你去换何太师,我岂不亏大了?"
"可是你这样先斩后奏,太师一党会妥协么?"
"先斩后奏?"明彦似乎颇为不悦听到这样的说辞,"我既然亲自来此,还奏什么奏!何窅死了,他们也就只是群无头苍蝇。"
索尔雅默于是不再多言。明彦却倏地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直起来,索尔雅默见他神情古怪,又问:"有什么不对么?"
"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明彦抬手扶住额头,身体仿佛突然什么被抽去力气一般,摇摇晃晃撑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到底怎么了?"
索尔雅默起身走到明彦跟前,想伸手去扶他,最后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我竟然真的相信何窅是被查丹洛库挟持了!"
明彦懊恼无比的摇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索尔雅默却越听越糊涂,跟着也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何太师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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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就在赫木大军撤出无忧城三天后,大夜国边境又传来了消息,二十万天朝大军压境,要求迎太师回朝。以贺惊风为首的大夜国官员听到消息都是愁眉不展,慌忙集聚一堂商讨对策。
"这消息究竟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现在追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关键是我们交不出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端贤亲王的计谋?他先骗我们将赫木人赶出境,然后好趁机取下大夜国?"
"那可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贺惊风忙道:"各位稍安勿躁,这绝不会是端贤王爷的计谋。各位想想,既然我们都已经愿意归顺大武,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来攻打大夜国?这不是只会给赫木人可乘之机么?"
众人一听,顿觉得有理,都纷纷点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只能看王爷的安排了,贺某相信他一定会尽力保全大夜国的。"
鹿趯城——
城门外整齐列满了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天朝大军,持着长剑骑着高大战马,迎着七月烈日反射出的熠熠光辉,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兵,肃穆而庄严。城楼上的大夜兵士们也都感到了城下迫人的气势,皆噤声观望着,不敢妄动。
来大夜国的大武军将中,领头的正是何太师的儿子何冠楼。第一次率领这么多人的军队,何冠楼很是威风,刚到城下便上前开口叫嚣,要求大夜国将何太师毫发无损的送出城来。
不多时城门便缓缓开启,出来的却是几位大夜国官员以及贺惊风,几人都是匹马未骑徒步走出城门。
"来者何人?"何冠楼高声问道。
贺惊风等人忙抱拳行礼,"下官贺惊风,是大夜国镇国大将军,我等是代表大夜国特来迎接天朝各位大人的。"
"我们只是来迎接太师回朝的,你们不必假惺惺!太师现在人在何处?他一切可好?"
何冠楼不与客套,只要求见人。贺惊风只得照实答道:"这位将军,实不相瞒,何太师如今下落不明,我们……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何处!"
"你说什么!?我爹果然出事了?" 何冠楼顿时脸色大变,"你们大夜国果然狼子野心,岂可轻饶!"
何冠楼振臂一呼,二十万大军立刻响应,贺惊风顿时也感到一阵令人气闷的压迫感。
"何将军,如今大夜国已经彻底归顺天朝,大夜国的大门永远为各位敞开。将军若是想为太师讨回公道,下官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补偿!"
贺惊风语毕俯首跪地,跟在他身后的几位文武官员也都同声附和跪下身来。何冠楼一时也有些失了方寸,没料到大夜国会如此轻易服罪不战而降,转而想到自己招来了二十万大军,既没迎回太师,又没找到借口损对方一兵一卒,若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落个无能之名,索性斩他几个大夜国的高官也好,于是又装出盛怒的样子道:"你们不要以为摆出一副归顺的样子就可以了事!谋害太师可不是小罪!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们就地正法!"
"慢着!"
就在何冠楼刚刚挥起手中宝剑,一声利喝传来,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着黑色铠甲的骑兵从鹿趯城内走了出来。见到那抹带着煞气的熟悉身影,何冠楼本能的拉起缰绳后退了好些。
"何将军可是不认得本王了?"
走在黑罗刹最前面的正是骑着玄黑宝马一身戎装的明彦。
"摄、摄政王?"
何冠楼显然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本应该远在京城的摄政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于是匆忙翻身下马行礼,跟在其后的几位将军见状也都纷纷下马施礼,后面的下级兵士们更是面面相觑,意外不已。来的这些人中虽然许多并未曾见过明彦的真实样貌,却都看到过那个带着狰狞面具的黑罗刹统帅,众人的惊讶程度也不亚于何冠楼。
"本王很好奇,没有本王的许可,何将军是如何能调动那么多朝廷兵马来此的?"
"是丞相下的令,他手中……有您的令牌。"
明彦闻言一惊,自己的令牌只给了一个人,那就是秦渊,如今令牌却到了秦馥手中,定是秦渊发现自己只身来了大夜国,又得知何太师已死的消息,担心自己在大夜有难,才想出迎太师还朝的借口让秦馥调兵来解救自己。明彦心知秦渊是出于好意,然而如此一来却反而弄巧成拙,难以收场……
"我儿!爹在这!"
就在众人安静之时,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听到声音的人都纷纷抬头望去,就见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者,正朝着城下的何冠楼摇手呼喊着。
"爹!"
何冠楼一阵激动,天朝大军也跟着士气振奋起来,一个个挺身直腰站好了军姿。原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师何窅。
跟在明彦身后的秦阳见何太师果然没死,也正欢欣鼓舞,想着一场浩劫可以就此避免,却见明彦只是默默闭上眼睛攒紧了手中缰绳,不由得奇怪,"王爷,怎么了?"
不等明彦回答,就听到城楼上那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说道:"我儿,还有天朝众位将士们,你们都听着,摄政王他,勾结赫木大汗,谋害老夫,企图谋反篡位!"
明彦倏地睁开血红的双瞳,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身后城楼之上那人,正用那根布满皱纹的枯瘦手指正气凛然的指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贪狼之乱(上)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调回到明彦身上,似在等着他的亲口回应。
"何太师,你这分明是血口喷人!"秦阳忙出声辩解。
"血口喷人?赫木的大军就驻扎在附近!你们自己想想,摄政王为什么要亲自来大夜国?为的就是能与赫木人暗通款曲,好至老夫于死地!若非老夫察觉得早,躲藏起来忍辱偷生,如今早已成了地下冤魂!"
何窅更是言辞激烈咄咄逼人,城下的军队中也引起了一阵骚动,明彦却依旧不予回应。倒是贺惊风出言道:"太师,王爷到大夜国时您早已……早已失踪不知去向,怎能说是王爷想陷害您!"
"那是因为他早与赫木人串通好,只等着老夫来大夜国送死!你们可知,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的那个新科状元正是最受查丹洛库宠信的赫木四王子!"
"什么?赫木王子?"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一片震惊。贺惊风还想再辩驳,明彦终于挥手打断道:"不用再说了!"转而看向何窅,"太师,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本王与赫木人勾结想谋害你,本王跟你回去接受审查便是。"
"王爷!"贺惊风等人皆是反对,"太师才真的是狼子野心,他先是派人多番游说我们主公与天朝作对,后来又教唆三公子与赫木人达成协议,此次您若败在他手中,天朝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不错,端贤王爷,何太师他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他自己与赫木人勾结。您放心,我们大夜国上下都会誓死保您周全,决不让何太师动您半分!"
"各位好意崇昭心领了,可是如此不刚好正中查丹洛库下怀么?"明彦并没有听从那几人的劝说,只道,"你们只要看好赫木王子,查丹洛库定然不敢再对你们如何。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回到朝中我自有办法解决,各位无须担心。"
贺惊风见明彦语气笃定,也没再多说,只是这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摄政王果然胆魄过人!"
何窅自是再满意不过,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早在先帝还在位时,何窅就料到明彦会是自己完成抱负的最大障碍,只因当时的明彦常年不在朝中,又有先帝百般维护,何窅才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将其除去,反而只能眼看着对方的势力渐渐增长,直至与自己分庭抗礼甚至跃居其上。如今终于得到了扳动对方的天赐良机,何窅早已是迫不及待。
"子曦,你留在大夜国保护兰储公主。"明彦又向秦阳交代道。
"王爷,这怎么可以?"
秦阳不解,如今大夜国的危机已经解除,为何不让自己跟在身边?
"大夜国肯定还有一部分没有死心的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公主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你留下来一是保护兰储,二是帮她完成她应该完成的任务。"
见秦阳还想推脱,明彦又加道:"这是命令!"
无奈之下,秦阳只得退回了一边,看着明彦跟太师一起离开了大夜国。
此次大夜国和亲之事终于还是按照人们预想的那样圆满完成了,只是没有几人知道在这看似圆满的一切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
是夜,太师何窅便与自己的旧部在大军营帐内大肆摆酒欢庆,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华贵新装的何太师哪里还有半点白日在城楼上的那般凄凉,几杯酒下肚更是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他这段日子会过得如何颠沛流离。
一直到半夜筵席才算散去,终于只剩何氏父子二人。方才还一番醉态的何窅忽然收起了满脸笑意看向自己的儿子,何冠楼似乎也早就见惯了父亲的这般醉酒把戏,跟着正色敛容走到了何窅跟前。何窅拍了拍儿子的肩,夸奖道:"冠楼,你这次做得很好!"
何冠楼听了顿时喜形于色,忙道:"其实孩儿也是因为挂念爹才匆匆赶来此的。"
"好了,你以为爹不知道是那个秦小子替你出的主意!你可知说爹已经死了的消息正是爹自己让人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那个姓秦的小子有所行动,没想到他果然不辜负老夫的期望,不仅说动了丞相,连摄政王的令牌都弄到手了。"何窅说着大笑了两声,"摄政王一定想不到,那个秦小子好心办坏事会害得他背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他们两人的感情连老夫都要感动了!哈哈哈……"
"爹您真是料事如神!"见父亲如此高兴,何冠楼忙不迭出言奉承着,"难道此次摄政王会偷偷来大夜国您也事先料到了?"
何窅捋了捋胡子,道:"这我倒事先没想到,幸好查丹洛库有来找过老夫,他不认得摄政王老夫还能不认得?摄政王这招暗度陈仓原本是绝妙好计,不仅重新凝聚了大夜国的民心,更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赫木人驱赶了出去,只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他没算到爹您还活着。"何冠楼适时的接道。
何窅点了点头,"本来查丹洛库的确对老夫起了杀心,不过你爹又岂是任人宰杀的羔羊?"
"那爹是用了什么妙法镇住查丹洛库的?"
论阴险狡诈,何冠楼不输自己的父亲,但论智谋胆识,他却是远远不及了。
"你应该知道十多年前,查丹洛库曾与摄政王有过一面之缘?"
"孩儿听说过,莫非这十多年来查丹洛库一直对摄政王念念不忘?"
"不错,所以说红颜祸水。没了老夫,谁还能帮他得到摄政王?"
"所以爹就故意假死,既能挑起大武与大夜国的干戈,又能暗中观察一切等待扳倒摄政王的最佳时机!"
何冠楼顿时一脸崇拜,何窅更是得意不已。
"老夫原本只是想让秦渊那小子煽动摄政王出兵大夜,没想到摄政王会亲自出现,这次真是天助我也!看来大武的江山很快就要归我何家所有了!"
"那爹打算怎么处置摄政王?"
说到这个问题,何窅却是脸色一沉,语带担忧的道:"虽说叛国通敌是死罪,但是摄政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跟皇上并没有两样,皇帝若是叛国通敌那也就不叫叛国通敌了,只能算结交盟友。"
"那爹要怎么做?"
"与其回朝中与那帮无聊的臣子做口舌争辩,不如让摄政王永远都回不了朝!"
"爹是说……"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这次二人终于思想同步了。
明彦此时正在另一营帐中,虽然未缚绳索禁止他的行动自由,营帐外却是重兵把守,根本无人可以进出。明彦也只是静坐在营帐中沉思,他知道自己如今落在何太师手中,何太师定会死死抓住这次机会置自己于死地,说不定今夜就会迫不及待……
"荆将军,太师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
"本将军就是奉太师之命来看摄政王是否安好的。"
"呃……是!"
营帐外的对话明彦都听在耳中,却依旧不动声色看着荆越宁带着一名下等士兵走进营帐来。
"王爷,好久不见!"荆越宁恭敬的道。
"怎么,太师就已经等不及了么?"
明彦知道荆越宁是何窅派来的刽子手,也就没心情与他客套。
"太师的确是等不及了,所以你们二位也要长话短说。"
荆越宁微微一笑,又转身出去了,只留下那名一直低着头的下等士兵。明彦正疑惑着,那名士兵已经一个箭步走到他跟前,跟着是一个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拥抱。
"……子……涵?"
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这个怀抱自己却是再熟悉不过。不由得一阵眩晕袭过,明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你竟然……想甩开我!"
秦渊倏地又粗暴的拉开了怀中的人。明彦一时还有些弄不清自己是醒是梦,直到看到对方愤怒的眼底载满了对自己的狂热爱恋。
"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秦渊恶狠狠地斥责着这个年长自己许多此刻却露出孩子般迷茫神情的人,见不到他的时候自己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思念着,如今见到了,思念却更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席卷着自己所有的感官。
"我……"明彦摇了摇头,面对年轻爱人的怨怒竟有些怯懦,虽然早就想过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如此质问自己,可是他自己却一直没有想好最合适的答案,"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惹麻烦,你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了?"
秦渊心里很清楚,事实并非自己说的这样,但他仍忍不住想故意说些过激的言语,想听到这人狠狠否定自己。
"我只是……害怕失去……失去你!"明彦说着伸手回抱住秦渊,将头埋在对方肩上轻轻蹭着,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到他干涩声音里的细微颤抖,"分开总好过永远见不到……"
秦渊的怒火霎时消失无踪,转而变成一种无奈与疼惜,于是又重新将人紧紧搂住,感受着那熟悉的体温,确认着对方的存在,"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已经活不下去了!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就是逃也逃不掉!"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口说说,秦渊又加大了双臂的力道,被勒得生疼的明彦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低低的道:"难道我死你也要跟着我去死么?"
"我不会让你死!"秦渊忽然又拉开两人的距离,"听我说,换上我的衣服,先离开这里!"
"不行!"明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冒半点险!"
第四十九章 贪狼之乱(中)
"我不仅仅是为你,更是为了整个明武的江山。"见明彦仍有犹豫,秦渊忽然捧起他的脸,在那两瓣思念已久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我爱你,所以我要与你同生共死,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置身事外,即使天各一方,你永远都是我的最终归宿,我也永远只为你一人敞开心怀!"
话落,明彦已经红了眼眶,他不是不知道秦渊对自己的爱有多深,他只是不知道这份爱有多执着,执着到明知是死路仍不肯放弃。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不急,以后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厮守在一起,每天每天我都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秦渊说着又最后狠狠抱住心爱之人,像是想将对方在自己臂弯中的感觉永远烙印在心一般。明彦却是泣不成声,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放弃整个天下,只为和你厮守,你知道么?』
『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唉?荆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余将军,你也是太师叫来的?看来太师对我始终不是很信任啊!"
营帐外,何太师真正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荆越宁故意提高了声音提醒着营帐内的人。
"是么?原来太师已经让荆将军你……"那位姓余的将军显然有些意外,太师并没有告诉他还叫了其他人来办此事,"那既然如此,荆将军还在等什么?"
"哦,摄政王对我一直有知遇之恩,荆越宁一直感怀在心,如今太师却让我……让我来做这件事,着实让人为难。"荆越宁说着摇头叹气,很是苦恼的样子。
那余将军点了点头,笑道:"太师这不正是想试试你对他的忠心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摄政王大势已去,荆将军别再犹豫了,若实在不忍,你随我进去在一旁看着便是。"
"那……有劳余将军。"
荆越宁于是跟着余将军进了营帐内,此时秦渊和明彦已经换好了彼此的衣物。二人本就身材差别不大,秦渊再戴上那张饕餮面具,不是十分熟悉明彦的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那位余将军也压根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下级士兵,对着穿了明彦衣服正端坐在那里的秦渊行了礼便道:"摄政王,赫木使者已经来迎接您了,您请吧!"
秦渊不动,那余将军以为他是不愿意,又讨好的笑道:"为了我们大武与赫木人的友好相处,王爷您就牺牲一下吧,要不然,这天还没亮只怕就要打起来了。"
见秦渊仍然不动,余将军又敛起了笑意,冷声道:"这里都是太师的人,劝摄政王还是不要做困兽之斗了!来人,将摄政王押出去!"
营帐内立刻进来两名小兵,秦渊倏地站起身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余将军知他要放抗,又叫了些人进来帮忙,荆越宁则趁乱将将真的明彦拉出了营帐。此时营帐外的人都被里面的响动惊动吸引了过去,荆越宁忙将事先准备好的马牵了过来,将明彦扶上马,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便狠狠拍了下马屁股,马儿很快便驮着背上的人消失在夜色中。
荆越宁正吁了一口气,营帐那边的秦渊已经寡不敌众被一群人架了出来,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荆越宁急忙追了上去,朝秦渊点了点头,示意他明彦已经安全离开了。秦渊于是也弯了弯唇角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转而朝着不远处的赫木使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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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木军大营——
天色将亮,查丹洛库却是一夜未眠,坐立难安的在营帐内等待着,不时的摩拳擦掌,一直到营帐外传来通报的声音:"禀大汗,大武的摄政王带到!"
查丹洛库倏地从铺着虎皮的座椅上站起身来,差点便要冲出去迎接,走出几步才又停了下来,应道:"带进来!"
几名赫木兵押着全身缚了绳索的秦渊走进营帐来,查丹洛库自然并不知道对方是假冒的摄政王,他只知道何窅告诉他,那日与戴着面具自己谈判之人就是自己思慕多年的九皇子,查丹洛库当时闻言便后悔不已,竟然没有坚持让那人取下面具,如今再见到这副相同的面具,也就毫不怀疑对方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了。
"怎能如此对待贵客!还不快给端贤王爷松绑!"
查丹洛库故作不悦的让人给秦渊松了绳索,又将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然后围着秦渊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也不去取对方的面具,只是笑道:"真是没想到,原来那日鹿趯城的骁勇能将就是王爷你!你我果然有缘!"
秦渊没有出声,查丹洛库仍是自顾自的道:"你可知,整整十八年过去,我没有一日忘记过你的美丽,我朝思暮想的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将整个大武,还有你,收归我所有!"
查丹洛库说着绕到秦渊身后,伸手就要去抱他,秦渊忙反过身来后退了一步,查丹洛库不禁得意一笑,"还以为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王子了,看来还是对我心存芥蒂啊。这么多年来,你我一次都没在战场上正面交锋过,难道也是在故意躲着我?"
秦渊却是心中一紧,查丹洛库的"当年"是指的什么事情?
"为何一直不出声?美人儿,怕我会吃了你么?"
查丹洛库狞笑着要去拿对方的面具,秦渊也没有躲,任着查丹洛库拿下自己的面具,看着他从满脸期待的神情陡然转成满脸疑惑,然后是愤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快意。
"你不是他!"
"大汗现在才发现未免晚了。"
"你是什么人?"
查丹洛库见眼前这陌生男子面无惧色的笑对着自己,绝非等闲之辈,顿时也警惕起来。
"在下不过是何太师找来的替身。大汗真以为太师会将摄政王交予你么?太师可不是傻子,他知道大汗一直对摄政王痴迷不已,若是摄政王向大汗吹吹耳边风,那太师自己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秦渊知道何太师早就与查丹洛库暗中勾结,如今自己已然来到查丹洛库身边,自然要从中挑拨一番。
"何窅!"查丹洛库果然咬牙切齿,"卑鄙小人!早就不该相信他!"
"大汗可是要去追?此时已经天亮,太师他们应该才刚刚启程,说不定还追得上。" 秦渊又故意出言激他,心知只要稳住查丹洛库不去追问何窅,那人便可安全回到京城。
"哼!我要灭你们大武,也不急着今日!"
查丹洛库果然反其道而行之,秦渊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照此看,何窅在回京以前应该都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你又是何人?就这么心甘情愿替何窅卖命来当替死鬼?"
查丹洛库对秦渊仍是好奇,看这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死士。
"这个大汗又何必问,何太师既然让在下代摄政王来此,在下也就等于是他舍弃了的棋子,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秦渊依旧语气淡然,仿佛是在说的其他人一般。
"这么说你已经做好领死的准备了?"查丹洛库倒是对眼前这人有了几分欣赏。
"人生自古谁无死?在下只是想请大汗给在下一个期限,过了这个期限任凭大汗处置。"
"多久的期限?"
"两年。"
"为何是两年?"
"因为两年后,这天下将完全为大武所有。"秦渊说着自信一笑。
"哈哈哈……"查丹洛库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话!我查丹洛库会斗不过何窅那个老匹夫!?"
"那我们可以等着看。"
"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能做些什么?我不会让一个中原人在我的草原里白吃白喝两年。"
"大汗既然如此有信心入主中原取得大武的江山,难道不需要有人教你的族人,至少教你的臣子,熟悉一下中原文化?我还可以将中原最好的兵法教给您麾下的将士们。"
秦渊这席话倒是说得查丹洛库颇为心动,学习中原文化,这是索尔雅默几次向他提起过的事情,至于中原人的兵法,就更是他梦寐以求的了,赫木大军的战斗力无疑是所向披靡的,然而却每次败在了大武军巧妙的谋略上,查丹洛库也正为此头痛不已。
"你说你会将你们中原的兵法教给我们?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大汗说笑,在下能教的也只是几本兵书,这书是死的,而战场却是时刻风云变幻的,能不能将书中的内容活学活用,那还得看您的将士们自己的能耐。"
查丹洛库终于点头首肯,"好,我就带你回我们的草原,两年后若我能取下中原,就放你一条生路。"
"多谢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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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京城——
紫鸾殿上,太师何窅已经换上朝服安然朝中,文武大臣们都纷纷向何窅表示恭贺,丞相秦馥也只得拉着一张脸应承了几句,何窅忙热情的对着秦馥笑道:"此次多亏丞相相助啊!"
"太师言重,老夫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摄政王的意思。"
"丞相就不用再隐瞒了,摄政王此刻应该根本不在朝中吧。"
秦馥闻言果然露出一丝惊愕,何窅笑得更是得意。
"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匆忙归位列好,小皇帝已经愈发沉稳的阔步走上殿来,身边一如往昔没摄政王的伴随。众人行完叩首礼,明颢为了表示作为君主对臣子的关心,也是先对何窅的归还说了一番场面话,却并不显得多高兴,反而有些漠然。接着等旧程式化的问各位大臣是否有事要奏,何窅已是迫不及待的出班启奏。
"老臣有本要奏!"
"太师所奏何事?"
"启奏皇上,摄政王勾结赫木人挟持老夫,企图谋反!"
何窅话音刚落,满堂哗然。
"摄政王可是朕的亲皇叔!"明颢更是脸色大变,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太师此言可有证据!若有半句虚言,朕定不饶你!"
"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皇上此次派往大夜国迎老臣还朝的二十万将士们都可作证!摄政王早就与赫木大汗狼狈为奸,故意将老臣安排去大夜国处理立储君一事,好将老臣挟持住,挑拨大武与大夜国的关系。他本是想将老臣一同除去,却不料老臣先一步察觉躲了起来,幸而皇上对老臣厚爱,派出二十万大军亲临大夜国迎老臣还朝,摄政王自是始料未及,老臣这才得以逃过一劫,活着回来揭发摄政王的罪行。"
何窅的这席话更是说的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虽觉得何太师的话合理,却又不敢全然相信。
"胡说!皇叔若是想要朕坐的这把龙椅,何需等今日!"明颢自是完全不信。
"老臣知道皇上与摄政王叔侄情深,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不然,这些许日子以来朝中为何不见摄政王的身影?诸位可知摄政王去哪了?"
何窅说着故意问向在座的其他大臣,等他们议论了一阵子才又自己答道:"因为他早就偷偷去了大夜国,与查丹洛库私会去了!"
众人再次一片沸腾,殿上的明颢也已气白了脸。何窅却笑得奸佞,转而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秦馥,秦馥索性偏过头去,仍是沉默。
"难道摄政王真的不在朝中?"
一直是静观其变的薛岚这会儿也焦急起来,不由得扯住了身旁黄敦玉的衣袖,他虽然深知何窅的话绝不可信,但是摄政王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前,如此一来,假的也会成真的了,局势将会变得相当不妙。
黄敦玉这次没却像往常那样给薛岚一个鄙视的白眼,反而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会没事的!邪不胜正、邪不胜正!"
薛岚也听出黄敦玉说的只是安慰话,心里更是急了起来。就在众人骚动不已时,大殿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本王不过因身体不适休养了一段日子,何以被太师说得如此不堪了?"
第五十章 贪狼之乱(下)
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多日不曾在朝中露面的明彦此刻却踏着稳健的步子走进殿来,与平日并未有什么不同。何窅自然是瞠目结舌惊诧至极,脑子里的疑问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涌上来。
"方才好像听到太师说摄政王谋反?"明彦冷冷的睨向何窅。
何窅跟着忙回过神来,他虽然不知明彦是怎么回到朝堂来的,但想着那日在鹿趯城的人的确都见到明彦人在大夜国,于是道:"若非如此,摄政王何以会放着朝政不管,反而千里迢迢偷偷前往大夜国?"
"本王刚刚不是说了本王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么,朝中并无大事,本王休息几日又如何,为何会被太师说成是去了大夜国?若本王真的不在朝中,这迎太师还朝的二十万大军又是谁下令调去的?"
"这就怪了!那日老臣犬子冠楼带着二十万大军到大夜国迎接老臣时,老臣分明见到摄政王你出现在鹿趯城。不止老臣,其余在场的二十万军将也都看到了。难不成,摄政王您还会分
身之术?"
"是么?那还真奇怪了。"明彦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太师真的确定那就是本王么?又或者……那只是一个戴着本王面具的其他人?"
何窅一怔,自然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那日他所见到的的确是戴着面具的明彦,就算他自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对方就是本尊,但其他人却无法肯定,大部分人甚至根本见都没有见过摄政王。
思及此,何窅不由得一阵心虚,转而忙道:"何人这么大胆,敢冒充摄政王?"
"太师当时难道就没有确认一下?"
"这……老臣哪敢,万一是老臣弄错了……"
形式的逆转让在座之人都静下声来,凝神屏气的关注着这二人之间暗流汹涌的对峙。
"太师是不是弄错了,问问另一个人就知道。秦渊呢,他应该和太师一起回来了吧?"
语毕,何窅又是一愣,"秦渊?老臣……并没有见过秦大学士啊!"
"是么?太师还不知道那日猎场发生的刺客事件吧?"
明彦忽然话锋一转,其他人都听得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何窅以为对方只是在故意耍什么花样,也不慌乱,沉稳应道:
"老臣有所耳闻,听说是有刺客想趁乱对皇上不利。"
"不错,正是因为这件事,本王偶然查出此次新科状元胡霜池,竟是查丹洛库刻意安插在大武的细作,此人刚好还是赫木人的四王子。"
关于胡霜池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中被公开,众人自是诧异不已一片哗然,何窅不禁拧眉,没料到这件事会被明彦先一步道出。
"所以,本王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将胡霜池安排成此次和亲特使,"明彦接着道,"然后又假意撤去秦子涵的官职,让他悄悄跟随前往,好让赫木王子在大夜国自投罗网,这样就能将赫木王子与赫木人换回太师了。"
"呃……摄政王果然深谋远虑,只是……老臣的确未曾见过秦学士,也未曾听其他人提起啊。"
何窅依旧摇头,猜到自己定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心道只要自己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也奈何不了自己。
"那如果本王说假扮本王的人正是秦子涵呢?太师是否知道他在哪了?"明彦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何窅猛的一震,终于明白自己中了怎样的圈套,原来秦渊与明彦偷梁换柱偷偷将明彦给换了回来,自己竟棋差一招估错了那个姓秦的小子。何窅想到那晚送去给查丹洛库的人是秦渊,此刻只怕查丹洛库早已大发雷霆,很快就会发兵攻打中原,如此他便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了,然而自己精心部署多年,周旋于大夜国于赫木人之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登上那高高的宝座,怎可能在此刻放弃!
"这……那名假冒者已经在回京途中畏罪自尽,尸骨也已被焚化。老臣的确不知那就是秦学士啊!"
"看来太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明彦倏地沉下了脸色,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叠信件来。何窅自然不知道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信件,只听他冷声道:"这些是太师与大夜国二公子暗中来往的信函。丞相和太傅都可以看看这信函里说的是什么,太师自己也可以辨认一下,这是不是你自己的字迹。"
何窅闻言果然脸色一变,急忙抢过其中一封来看,秦馥与严陵也各自取了几封过去翻阅。信件都是由荆兰储从大夜国二公子宇文苍岩那里威逼利诱得来的,当初之所以将和亲对象定为宇文苍岩,看重的便是这个二公子生性软弱,容易受人操纵,何窅与查丹洛库也正是因此都选了他作为自己的傀儡。
"这……这,这一定是有人想诬陷嫁祸老夫!"
何窅边看信边大声替自己喊冤,似是怒极的浑身颤抖着。其他人虽然不知那信中写了些什么,看到何窅这副样子却也多少也猜出了个大概。秦馥与严陵看完信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又将信传阅给其他人,小皇帝身边的太监也取了一封呈了上去。一时间众人也都忘记了议论,急着凑过去三五成群的探晓那几封信上的内容。
何窅顿时对这样没有言语的集体静默感到恐慌起来,再看明彦,那双冷冽的红眸显得比以往更加犀利,让人无所遁形。
"一……一定是你,摄政王!是你想谋害老夫!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太师可是要找二公子来对质?"
"找他……找他也无用,二公子如今也一定被你收买了!"
"原来太师你是做贼的喊抓贼!"黄敦玉忽然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其他看过信件的人也跟着点头应和着。
"我没有!这一切都是摄政王污蔑老夫的!"何窅顿时变得狠厉起来,抬手指向明彦。
"够了,何太师!"明颢忽然走下殿来,将明彦挡在自己身后,"你口口声声说朕的皇叔污蔑你,你又有什么证据?"
"皇上,老臣兢兢业业为明武江山尽忠效力了几十年,又怎会勾结番对自己的国家不利?诸位大臣都也可以替老臣评评理。再者,老臣年事已高,对朝政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大夜国一直蠢蠢欲动让老臣放心不下,老臣如今早已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了。"
何窅这席话立刻引得他的一帮亲信纷纷出列,不惜以头上乌纱为太师保奏。太师的人不在少数,若这些人真的因为太师被定罪而弃官离职,对大武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明颢也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太师一党的压力竟是如此巨大。何窅顿时又恢复了满脸笑意,毫不掩饰自己嚣张的看向明彦。
"你们在做什么?要挟皇上么?"严陵指着那群替何窅保奏的朝臣厉声斥喝着,又对着殿外的侍卫大声道,"太师谋反叛国,证据确凿,还不来人将他拿下!"
殿外于是进来两名侍卫,正欲动手押下何窅,立刻就有武将拔出腰间佩剑喝道:"谁敢动太师!"侍卫们只得又收回手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
明颢更是大怒:"你们想造反么!"
"皇上,"何窅见事态扭转,更是一副悠然无比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道,"并非他们想造反,而是民心所向啊!皇上若是治了臣的罪,那便是枉杀忠良的昏君。当然皇上年纪尚幼,老臣不怪皇上,只怪某些躲在皇上背后居心不良的奸佞之臣从中挑唆,皇上可要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啊!"
"那好,朕倒要看看,何太师若是死了,到底会有几人愿意随你陪葬!"
明颢说着忽然拔出旁边一位武将的佩剑,笔直朝着何窅刺了过去。何窅一惊,没料到明彦竟会唆使皇上亲自动手,慌忙间只得左右避开明颢的剑锋,其他人一时又不敢上前阻止,毕竟动手的人是皇上。
"太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朕就要你死!"
"皇上不要再闹了,这朝堂之上可不是儿戏的地方!"
"既知不是儿戏,为何不肯领死!"
旁边有几人终于看不过这出闹剧了,上去便拉住了个子小小挥剑乱砍的明颢。
"你们大胆,放开朕!你们竟然敢公然对朕不敬!活得不耐烦了么!"
明颢气得手脚乱踹,黄敦玉等人见皇上都被制住,跟着上前便去扭打成一片,朝中顿时乱作一团。事情闹到这一步,再糊涂的人也都已看得清楚明白,太师谋反已是铁证如山,然而却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何窅正得意的在一旁冷眼旁观,明彦忽然幽幽开口了,"太师,本王早就知道你不会伏罪,所以本王给你安排了一位特殊的刽子手。"
"什么……"
只见那双暗红幽冷的眸子里倏地划过一道嗜血的光芒,何窅没来由的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一柄银色长刃已经猝不及防的从自己胸前穿出,银刃的前端还挂着几丝鲜嫩的血肉。
似乎所有人都同时注意到了这一幕,方才还乱成一团的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呲"地一声,银刃从那具血肉之躯中抽了出来,众人才又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个个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何窅却已经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面相狰狞的死死瞪向明彦直直倒了下去,再没动弹。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白色人影,银色鬼面,衣袂飘飘,手中银刃低着鲜红血水,恍如白昼中的鬼魅一般可怖。
"爹!"
何冠楼失色大喊一声,制住小皇帝的那几人跟着松开了手。
第五十一章 霜泪独垂
何窅一死,太师一党顿时各怀心思成为一盘散沙,有的声称自己从不知情,有的则已经连夜携妻带子逃离了京城,少数几位武将对何窅虽是忠心耿耿,然而事已成定局,何冠楼又贪生怕死惶惶不可终日,几为武将在失望无奈之下只得写了辞呈决意辞官离开。
明彦也难得的对太师一事采取了宽容政策,并未给予太师一党任何处罚,只是抄了何窅的家,将其亲族逐出了京城,其目的就是为了淡化此事,将太师的死对大武的影响降到最低。
大夜国也已被重新为收编为朝廷的直辖州郡——琼州与玉州,分别任命了两位新的刺史前去接管,琼州刺史正是前大夜国大夫骆回,而玉州刺史则是此次和亲公主荆兰储的父亲荆越宁。
如今能有资格与大武争夺天下霸主之位的,便只剩雄踞北方的苍狼赫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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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玲珑端了一盆放着抹布的水从秦渊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轻轻关上了房门后便离开了。不多时,秦馥与明彦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推门进去了。屋子里依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并不像多日无人居住的样子。
秦馥见明彦一进屋便默不作声了,知道他心中难过,于是道:"王爷对犬子的厚爱,老夫心中明了,但如今赫木人实在猖獗,几次重兵南下侵犯我大武边境,掠夺去不少粮草牲口,使得边境的大武子民终日不得安宁,还望王爷将心思都放回国事之上,不要太过思念已经逝去之人。"
秦馥原是想劝明彦不要太顾儿女私情,却不料自己最后那"逝去"二字竟勾得另一人差点就落下泪来。
"丞相难道也认为子涵他凶多吉少么?"
"子涵是臣的儿子,臣自然希望他平安无事,只如今……"秦馥说着也有些哽咽,转而道,"子涵他既然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王爷的安全,王爷就不应该辜负他的一番期望,不要再犹豫征讨赫木人一事。"
"丞相恨不恨我?"
明彦一直是背对着秦馥,秦馥也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从声音却也听不出什么来,于是照实答道:"过去……是有些恨的,不过现在却是感激更多。如今的秦渊才不愧是我秦馥的儿子,懂得以天下苍生为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老夫知道这全是王爷带给犬子的影响。"
"我宁可从未给过他这样的影响……"
明彦的话让秦馥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沉默了片刻,秦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又道:"老夫这里还有件东西要还给王爷。"
明彦红着眼睛转过身来,就见秦馥手里正拿着自己的令牌,送秦渊令牌那夜的痴缠旖旎顿时一幕一幕都涌现在眼前,清晰得恍如昨昔。
定情信物,没想到还没有真正送出便又已回到自己手中,这一切果真是天意么?连天都要阻隔你我!
"子涵猜到何太师只是假死,所以就让老夫用王爷的令牌调了二十万大军,去大夜国引何窅现身,果不其然,何窅这只老狐狸一直都躲在大夜国暗中操纵着。"
明彦只是默默接过令牌没有说话,秦馥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仍是自顾的接着说道:"没想到何窅竟然阴险狡诈到如此地步,老夫之前对他一再忍让真是险些铸成大错,幸而这次总算将他彻底铲除了,子涵如果泉下有知……"
"丞相不觉得奇怪么?"明彦忽然打断道。
"什么奇怪?"
"我逃出来的那晚查丹洛库就该发现,送去的那人不是我,可是何窅直到回到京城也对此毫不知情。丞相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秦馥一怔,忽然恍然大悟道:"王爷是说……查丹洛库虽然发现子涵假扮王爷,但是却并没有立刻杀他,反而被子涵挑动以为是何窅背叛他?"
明彦点了点头,痴痴的看着手中令牌,像是自语的道:"子涵一定还没死!"
秦馥原本心底也升起了一丝希望,看到明彦这副一反常态的失落模样,登时又明白,就算当时子涵没有死,如今谁又说得准,何太师的事都已过去大半个月了,查丹洛库那边也该收到消息了……
"王爷若是没事吩咐,老夫就先去陪拙荆了,她如今身子骨不大好。"
"啊,丞相去陪夫人吧,我……在这儿坐会儿就走!"
"哦,王爷不用急,吃过晚饭再走吧,拙荆也有话想与王爷说。"
明彦怔了怔,随即又点了点头。秦馥躬了躬身便出去了。
明彦又将视线调回了屋子里,细细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想象着那人曾经在这里渡过的点点滴滴。如果说一个人的住处能看出他的秉性,秦渊的性格便是内敛而随性的。朴素的装潢,没有太多的摆设,只在屋角里放了盆墨兰和文竹,墙上挂了一些字画,字画不是那人自己作的,多是其他朋友送的即兴之作——有些还很粗糙。
明彦不由得想起那人总是一副好脾气,看似懒散随意,心思却很周密,像冬日暖阳一般让人不觉的贪恋他的温柔。
在屋子里缓缓看了一圈之后,明彦最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拿起了搁在床头的一幅卷轴。虽然早猜到卷轴里的是什么,然而打开看到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泪珠子扑簌直掉下来。
一幅肖像画,画中之人正用手支着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小憩,眉目柔婉,面色温润,一身洁白衣衫泛出月光般朦胧的光晕,映得那人如仙如魅,不似凡间。
明彦几乎不敢相信,这画中之人竟是自己,这般美好,没有半丝血腥的煞气,纯净得如同初生赤子,让人怜惜不已,移不开眼去。
这就是那人眼中的自己么?是被那人的爱所包围的自己么?明彦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么闲散放松的时候,是因为被那人呵护得无微不至么……
『怎么醒了还不起来?』
『我想看你睡觉的样子啊!』
『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好看到恨不得除了我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看到!』
……
在一起的日子明明短暂,却像耗尽了一辈子的幸福,每每忆起都是满满的浓情蜜意,也许哪天自己连对方的容貌都记不清了,但是这份爱恋却一定至死铭心……
明彦就这么拿着画一直看着,想着,念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玲珑进门来叫他去吃晚饭,他才惊觉天色早已暗下,不禁又想起那人还远在茫茫草原之上,也不知那人现在过得好不好,赫木人会不会善待他。
玲珑给屋子里点了灯,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人神色怆然,眼角还带着湿痕,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冷酷可怕的摄政王。她就说自己的公子不会无端端喜欢上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看样子这个摄政王也是爱她们家公子爱惨了,不然又怎会一个人坐在这里拿着公子的画默默垂泪。
"王爷,请随奴婢来吧!"
玲珑又唤了一声,明彦才从失神中醒过来,起身跟着玲珑去了用膳的屋子。
秦馥和秦夫人都已经就坐,只等着明彦的到来。秦馥除了结发妻便不曾再娶,秦夫人替他生了两个儿子后二人也没打算再要孩子,原本一家四口虽不算热闹,却也温馨和睦,加上两个儿子都很能折腾,秦府上下没少出过乱子。如今秦家两个儿子一个远在异乡,一个生死未明,只剩下二老孤孤单单坐在一张偌大的花梨木圆桌前,桌子上除了几个家常小菜再无其他。
明彦本就对秦馥一家心有愧疚,见此情形更是心中窒闷。
"王爷。"
见明彦来了,二老忙起身恭迎,明彦忙摆手道:"二位快坐,不必多礼!"
秦馥又拉着秦夫人坐了下来,明彦这才跟着入座,转而对秦夫人道:"秦夫人,我已经下诏让子曦回京任职,过些日子他就该到家了!"
"好……好!臣妇……谢过摄政王了!"
见秦夫人又要起身,明彦忙拉住了她,"秦夫人不用谢,崇昭实在受之有愧!"
秦夫人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料到明彦对自己会这般礼遇,接着才道:"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我虽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跟在夫君身边多年,多少也懂得些家国大义。臣妇两个儿子能为大武作出番绵力,这也是臣妇的骄傲,王爷莫要自责。况且……渊儿他……"
一说到秦渊,秦夫人又要流泪,秦馥忙劝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快别想那么多了!来,先吃饭吧!说不定哪日渊儿自己又回来了呢?"
秦夫人低头啜泣了几声,忽然又看向明彦,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里闪出几丝惆怅和无奈,"王爷,做娘的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的,渊儿他对王爷……他对王爷真的是痴心一片,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王爷你……"
明彦见秦夫人欲言又止,知道她是忌讳自己的身份,于是道:"秦夫人有话但说无妨。子涵不在,崇昭理应代他孝敬二位,夫人……也不要当崇昭是外人。"
秦夫人和秦馥闻言都是一愣,明彦的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只差没说自己是他们家儿媳妇了。秦夫人顿时像是如释重负,"听到王爷这话我就放心了!只要王爷心里有我儿子,渊儿他也总算不是痴心错付,死也能瞑目了!"
秦馥于是拍了拍妻子的肩,忙道:"好了好了,夫人既然心结解开了,那就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明彦也拿起筷子,替二老布起了菜。
(番外三)中秋月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唉,又是一年中秋到了,我又独自一人坐在小花园里赏月,月色还是如此美好,更惹得我思念自己的家乡——琼州。
我叫秦楚楚,今年十岁。听说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楚楚可怜,我那木头爹就给我取名叫楚楚了。其实我不喜欢楚楚这个名字,太女气了!什么?你说我是不是个男孩子?本姑娘可是天下地下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怎么会是男的?只是偶尔性格有点像男生罢了。咳咳,就先不说这个了,省得你们说我臭美。下面还是给你们说说我们一家子的故事吧!
我出生在琼州,听娘说,琼州以前叫大夜国,是明武王朝的一个诸侯国,一天到晚吵着要分裂要独立,后来被明武王朝一位英明神武的王爷给收复了。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嫁过去与那个大夜国公子和亲的,我爹那个时候还是她的贴身侍卫。看吧,我爹娘多强大啊,一个公主一个侍卫居然厮混一起还有了我,然后我爹还光明正大的把我和我娘从琼州抢了回去,回到了他的家——京城。当然这其中还是有许多曲折的,至于什么曲折就少儿不宜了,我呢也就不具体讲给各位听了哈。
回到爹的老家以后,爷爷奶奶都很喜欢我,爷爷更是一见我就抱着我亲个不停,其实他有一点小小的口臭,不过看在他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还是忍了,平时就劝他多喝些菊花茶下下火,这样就不口臭了。爷爷脾气不好,两天一小火三天一大火,不上火才怪。不过他从不对我发火,也不对我娘发火,他最爱发火的对象除了爹,就是我二叔了。只要二叔在,爷爷一天可以发十次火,每次看他头冒白烟时,我都担心他老人家会被自己的火气给蒸发了。
说到我二叔,他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我最最最喜欢他了,想念琼州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我出生的时候都是二叔在照顾我,那时候爹跟北方的胡人打仗去了,连我从娘肚子里出来他都不知道。二叔很会逗我玩,他还告诉我说我是天底下最美丽最聪明的小公主,我两岁就认识一千多个字,还能背诗。后来我才知道,是二叔教得好,之后遇上的那些古板枯燥的教书先生没一个能和他比的。可惜好景不常,还没等到我四岁生辰的时候二叔就要离开了,为了带另一个人去看病求医。
我刚刚说了二叔是我想念琼州的一半原因吧?那另一半原因就是二叔最重要的那个人了,他呢,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英明神武的王爷,我叫他彦叔。听二叔说我小时候叫过他二婶,因为彦叔实在是太美丽了,是我见过的除我娘以外最美丽的人,所以小的时候搞不清楚就叫错了。其实如果称谓只是表明一种关系的话,我叫彦叔二婶也不算错,在二叔心中,彦叔就是他的妻子,呃……又或者是丈夫。彦叔以前身体还好的时候应该会像丈夫多些,因为二叔粘在他身边的时候完全就是十足的小媳妇儿模样。
唉,说到彦叔的身体,我又要感慨了!好像自我出生起彦叔身体就一直不好,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经常生病,每次一病不仅把自己折腾掉半条命,把二叔也吓掉半条命,难以想象他曾经真的是传说那个很可怕很可怕很厉害很厉害的罗刹王爷。好在彦叔是个很乐观的人,精神好的时候也会常常陪我玩。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跟我娘一样,什么事都瞒不过那双好看的眼睛。不过还好,无论我耍什么坏心眼彦叔也不会骂我,仗着这一点我在彦叔这里也是为所欲为,只要二叔不在,我就把他的一些东西藏起来,然后看着二叔苦找半天都找不着,彦叔明明知道也不出声,跟着我一起作弄二叔。
但是小孩子都是叛逆的,大人说不许什么,我就最喜欢什么,比如二叔还有爹娘都警告过我,不要拉着彦叔去外面玩,于是我就一直在找机会和彦叔一起出去玩。当然彦叔不知道他们都背着他这么交代过我,所以那次我要拉着彦叔出门的时候,他马上就答应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情的,谁知到那天老天爷偏要跟我作对,忽然来了场倾盆大雨。于是出门没多久,彦叔就匆匆忙忙抱着我回来了,后来可想而知,彦叔被雨淋病了,娘气得拿出了戒尺第一次往我身上打去,还是二叔及时出现才救了我。娘打我的时候我没哭,可是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彦叔时,我"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错了,什么叫后悔。可是彦叔不但没怪我,还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我安慰我,于是我好像得到许可一般哭得更加凶猛起来,一直哭到在他怀里睡着了。
从那以后我就迷上彦叔的抱抱了,有事没事就爱往他怀里钻,因为真的很温暖啊,比娘的还要让人觉得安心。二叔为此还大吃飞醋,不过二叔吃醋我就更得意啦,因为彦叔一定是向着我的,那个时候感觉彦叔好像真的就是我一个人的一样。于是我那时就发誓,长大了就要嫁给彦叔,但是为了不让二叔伤心,我后来又把誓言改成要嫁给和彦叔一样温柔美丽的人。
时光飞逝,转眼六年过去了,我来京城也有五年了,这期间娘还给我添了个小弟弟。五年间二叔和彦叔回来过两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三年前,也不知道这三年间他们过得好不好,最担心的还是彦叔的身体,三年前见到他时人清瘦了好多,好像走路都要人搀着。我心里一面想着他们能再回来,一面又害怕,害怕再回来时就只有二叔一个人了。
"姐姐~"
听到身后那个幼齿的声音,以及可以用颠簸来形容的脚步声,我知道我那个浑身是肉的笨弟弟来了。弟弟叫秦悦轩,是爷爷取的,比我这名字好听多了,我真的是太怨恨我爹了,怎么就不多念点书呢,取个楚楚这么普通大众的名字,太不能彰显本姑娘的与世卓绝了!
"干嘛?"
一看到这小肉团我就不悦,恨不得将他踩在脚下狠狠蹂躏一番。
"姐姐吃饭了,娘亲让我来叫你。"
"不想吃!"
自从这个小祖宗出生以后,我在家里的地位明显变低,以前我有一点小不高兴爷爷奶奶都会来轮番哄着,现在我就是发大脾气也没人会理睬了,于是我唯一发泄不满的途径就是不给这个小混蛋好脸色看,他抢了我的东西,我当然没必要对他客气。
"姐姐~去吧~中秋哦~"
小混蛋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拽了拽,我顿时嫌恶的将他推到了一边。
"说了不去!哪天晚上不是一起吃的饭,中秋不中秋还不都一样!"
小混蛋的脾气像爹,不管被我怎么虐待他都不生气,就像爹总是被娘吃得死死的一样,我也就习惯了总是对他恶言相向。果然,小混蛋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又颠簸着跑开了。我于是又乐得清静的一个人继续赏月。不久,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并不陌生,却又让我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的小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害得二叔找了你半天。"
"二叔!"
我急忙转身,就见二叔已经张开了双臂,只等着我飞奔过去,我当然也很乐意满足他的期待。
"哇,变沉了那么多!小公主长大了不少啊!"
然而呢来不及高兴二叔的出现,另一种恐慌的情绪更让我不安,"二叔来了,那彦叔呢?"
二叔忽然脸色一沉,一语不发的抱着我就往大厅里走去。我更慌张了,死命揪住二叔的衣领狂问着:"彦叔呢?他来了没有?"
二叔就是不回答,一直到走进灯火通明溢满饭菜香味的厅堂里,其他人都齐刷刷的朝我看了过来,我这才知道今晚来了那么多人,连皇上皇后都在。
"你怎么把她弄哭了?"
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传来,还没等我反应,自己已经落入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幼年时让自己贪恋不已的怀抱。
"谁让她一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在哪!"二叔的声音里满是嫉妒。
我于是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眼前这张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美丽无比的面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楚楚想我了?"
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缓缓淌入耳朵里,于是我终于克制不住了。
"哇——"
平地一声雷,我的哭声把在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彦叔笑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那些逝去的时光似乎又回来了。
第五十二章 草原之歌
北方草原,苏达塔——
初到草原,秦渊的第一感觉是震惊。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劳,忘记了自己是作为俘虏来到此处,只是全心全意沉浸在这片不可思议的土地上。正如那人曾经对自己描述的一般,天是纯蓝的,清澈得仿佛可以掬起来,草是碧绿的,像然了色的绒毯,吸入口鼻的全是带着青草泥土气息的清新,鼻腔里都是凉飕飕的。
秦渊现在才算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幕天席地,整片苏达塔草原就像一个巨大的毡包,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站在草原上的人显得那么渺小,渺小到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天与地,豁达而空阔。见惯了中原清灵秀美光怪陆离的山水,再看到这不一样的草原风景,自己顿时都有了种从入世到出世的感悟,秦渊不禁想象起自己与明彦一起生活在草原会是怎样一幅情景——避开喧嚣繁琐的凡尘俗世,终日与牛羊为伴,偶尔骑着马在草原上畅快奔腾一番,应该是惬意的吧。
赫木人是游牧民族,居民的住所多是易于拆装的穹庐毡帐。秦渊只在书上看过有关这些胡人生活习俗的记载,如今亲眼见了更是倍觉新鲜,以前总难以想象,几根木棍加几块兽皮就搭出的帐篷能供人起居生活,如今看到了自己也住进来了便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这些草原居民不是过得挺快乐么。
"小子,我们大汗要见你。"
一个挺着个大肚腩的高大男子掀开门帘就直接跨进了秦渊的毡帐里。来这里不过几日,秦渊已经基本适应这里人从不"敲门"的习惯了。
"要换身衣服么?"
秦渊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一把匕首站起身来,现在几乎完全是一个赫木人的装扮,除了没有结一头小辫子只随意绑了个大麻花辫。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
"没事换衣服做什么?你又不是去相亲!"
"呃,那就走吧!"
查丹洛库的王帐其实也就是个大点的毡帐,外面除了有重兵把守,帐幕装饰得更华丽一点。王帐内还是要气派许多,宽敞富丽,地面铺着最柔软的羊毛毯,墙上挂了各种兽类的头骨,最上位的座椅上还披着一张上好的虎皮。王帐内此时除了查丹洛库,还有一些贵族在,从他们的穿着打扮能看出各自身份的高低差异,身上衣服的皮毛越珍惜挂着的各种饰物越多,身份便越尊贵,其中有名少女的脖子上挂了很颗鸡蛋大的红玉髓。
秦渊先是被那少女的那颗大石头吸引,跟着却是不自觉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看起来。
"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知道秦渊在看自己,少女立刻怒目而视,拿出腰间匕首作出要动手的样子。秦渊忙悻悻的收回了视线,却还是会偷偷的瞥上几眼那双染上怒意的漂亮眼睛。
"这个就是我从中原为你们带来的老师,以后你们就要跟着他学习中原的礼俗文化,还有中原人的兵法。"
查丹洛库指着秦渊替在场的人介绍着,其余人自然都是清一色投来不屑的目光,只在查丹洛库说到兵法的时候倒是有几个人表现出了兴趣,秦渊也就猜到那几人应该就是查丹洛库的手下爱将了。
"为什么要学那帮猴子的东西?我才不学!"
那美眸少女第一个表示出异议,其余一些贵族也跟着点头应和。
"哦?那公主可是吃过中原的菜,穿过中原的衣服,看过中原的书?可曾在中原生活过?如果都尝试过了,是否都不喜欢?如果没有,又怎么这么快就确定自己不会喜欢?"
秦渊的一连串问题登时让在座的人都愣住了,那少女更是半天没接得上话来,"你们……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诡辩!"
"那公主可想与在下学诡辩之术?"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早就听闻娜沙露公主是整个苏达塔草原最美丽的女孩,你若不是公主,我实在难以想象还会有谁比你更美丽。"
中原人不止善诡辩,还善马屁,秦渊这马屁已算是拍得很三流了,但是他知道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最喜欢听什么。果不其然,娜沙露公主立刻红起了小脸,半是羞涩半是得意的道:"算你聪明!也许你真能教我一些什么有趣的。"
"好!我的娜沙露愿意带头学习中原文化了,你们其他人呢?"查丹洛库问道。
先把公主软化了,其余的人果然也就没多少异议。到底这个公主是查丹洛库最疼爱的女儿,秦渊心里暗自盘算着,只要把这个小丫头哄开心了,自己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那好,秦渊,你现在就开始给他们上课,我也要亲自听你一堂!"
查丹洛库并不是不知道讲课还需要纸笔书本课桌之类的配套用具,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为秦渊准备这些,看他能如何上课,如果这个中原人连这点能耐都没,留着也没用了。
"大汗赏光是在下的荣幸。"秦渊似乎并不以为意,恭敬的行过礼就优哉游哉的开讲了,"那我们第一堂课就讲'礼'吧。首先说课堂上的礼,只要在我的课堂上,你们所有人都要叫我夫子,我说话的时候不可以随意插嘴,我让你们说的时候你们才可以说,总之要绝对的尊重我,就像尊重你们的长辈那样。"
"凭什么?只不过让你教点东西,哪那么多规矩!"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反对道。
"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也是一种礼数,刚好是今日课堂的一部分。这个问题提得好,这位同学,你叫什么?"
"呃……我叫加陀满,是大汗的先锋将军。"
叫加陀满的男子没料到自己踢场的话反而被秦渊夸奖了,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没再插话。
秦渊自己当过学生,他自然知道,只要是学生都喜欢被老师鼓励赞扬,不管多调皮的学生,而且每赞扬一次,作学生的就会更加尊重那位赞扬他的老师。于是还只是第一堂课下来,查丹洛库也跟着乐颠颠的叫他秦夫子。查丹洛库都叫了,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不叫。秦夫子更是乐得不住的点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只差没蓄把胡子真的学自己的老夫子了。
其实过去在国子监听夫子讲课,由于底下的一帮学生都经常是昏昏欲睡,秦渊就拉着一帮朋友开始研究要怎么样上课才能既学到东西又觉得课堂有意思,为此他们轮番扮演夫子和学生还真探讨出一套一套的讲学方法,本来是要推荐给国子监的各位博士直讲,可惜后来全然不被采纳,如今正好是将自己的理论付诸实践的大好机会,秦渊替这帮粗莽胡人上课上得也是不亦乐乎,在他看来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年纪大些的小孩子,比教那些已经老于世故的年轻富家子弟要容易多了。
眨眼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也许因为生活在简单的草原,这里的民众思想也很简单,热情好客,从不想太多,更不会去为一些小事而斤斤计较。很多时候秦渊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俘虏,反而是一位客人,这里的人都待他很好,那次在说过束脩之礼之后,那帮学生还真隔三差五的给他送吃的送穿的,先前对他的排斥早就消融不见了。查丹洛库的那几位将军学习兵法更是学得兴致高昂,每讲一条兵法他们都要恍然大悟一番,然后举出自己过去打过的那些仗,说敌人正是用的那条计谋,顺道再将秦夫子膜拜一番。
如果不是大武主动向赫木人发起了进攻,秦渊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这里的人一直这么和谐的相处下去。
入秋之后,一直处于被动的大武天朝忽然遣出十几万重兵逼近了苏达塔草原,查丹洛库即刻调集了相同的兵力毅然迎战,秦渊最得意的学生加陀满被派去作为此次出战的主将。这次战役是作为大武正式向赫木人宣战的第一场仗,两军交战地点在地势平坦的喀索斯湖附近。
武军本是想与赫木人打场硬仗,给对方沉痛一击,谁知赫木人竟和他们玩起了把戏,主力军一打就退,直至将武军引至自己腹地时,强而有力的侧翼军忽然围剿直上,武军险些被全军围困住,幸好他们的主帅也留了个心眼发现了赫木人的异常,事先将部分兵力分散在了外围,这才使得武军主力军有机会破围而出。
于是这第一仗以武军全军撤离而结束,赫木人取得了胜利。
"夫子,你上次说的那个实什么虚卑什么骄,还真有用,那些武军果然中计了,这一仗你都不知道我们赢得多漂亮!"
刚一得胜回来加陀满就不忘向自己的秦渊禀报战果,他原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一种感激与钦佩,却忘了秦渊正是大武国的人,还是娜沙露给他使了眼色他才注意到秦渊的不悦脸色,顿时才猛然醒悟过来,谁会愿意听到说自己的国家打了败仗。
秦渊的脸色虽然一半是装的,一半却也是真的,自己教赫木人的这些东西当然并不会真正威胁到大武,然而一开始大武也难免会有所疏忽,向来喜欢正面交锋的赫木人突然学会了迂回战术,多少会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从那以后这几位将军也学乖了,除非秦渊开口问,否则他们也不敢再随便炫耀了,娜沙露更是时不时就要跑过来安慰他一番。虽说这里的民风开放,女人随意入男人的毡帐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频频的进出一个单身男人的帐篷,这就是个明摆着的事实了——娜沙露看上秦渊了。
"夫子啊!加陀满将军他们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这证明我们大武又打输了吧!"
秦渊边翻弄着晒在外面的菜干边头也不回的搭着话,等入冬就没什么蔬菜可以吃了,他现在要先未雨绸缪,天天吃羊肉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夫子你别难过啊!如果我们得胜,你也可以回家啊!我父汗已经答应我要施仁政了,他会好好待你们大武的子民的。"
娜沙露就这样跟在秦渊身后从东走到西又从西晃回东的,可惜人家就是横竖都不肯看她一眼。
"那夫子就先替大武的子民谢过公主了。公主如此善良,夫子以后回去也就不用担心遭人唾骂了。"
秦渊本是随意应付娜沙露的话,在娜沙露听来却是别样的意思,她于是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秦渊,问道:"你说我善良,你也说过你喜欢善良的女孩子对吧?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渊一怔,跟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摇起了头,心里感叹着,这小女孩怎么和那人那么像呢,不只是眼睛,连这直率的个性都是一样的。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我不好么?"娜沙露有些急了。
"不是公主不好。其实我挺喜欢公主的,只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今生除了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
……
第五十三章 咫尺天涯(上)
"你……你已经成家了?"
"这个……呃,我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
秦渊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和明彦自然不可能成亲,但也他早就没把自己当单身汉看了。
"夫妻之实?"娜沙露愣了愣,"你是说你有孩子了?"
对娜沙露来说,夫妻之实就是夫妻间的果实,那不就是孩子么?
"啊?呃,不是。"
"不是?也就是说你既没成家也没孩子了?那你还为她守节啊?我还以为你们中原就只有女人才会为一个男人终身不嫁,原来男人也会女人这样终身不娶么?"
见娜沙露越说越离谱,连"守节"这种词都被她掰出来了,秦渊忙道:"这个不单只是礼教的问题,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就会明白的。"
"我明白,我就喜欢夫子你啊,所以除了你我也不想嫁给其他男人。"
娜沙露仍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秦渊都怀疑她会去找查丹洛库来向自己提亲了。
"那个……公主,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出于新鲜罢了。其实我没什么好的。"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比我好么?"
"他……不管他好与不好,他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这不就对了,夫子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
娜沙露甜甜一笑,秦渊顿时接不上话了,只是无言的转过身去继续忙自己的,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用行动拒绝了。
娜沙露也不说话了,心里莫名的有些恼火,恼火那个让她的夫子不肯再接受其他人的人。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倏地大吼了一声,娜沙露迈着大步转身离开了。秦渊这才又缓缓回过头来,对着娜沙露离开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
武,北方边境——
几次主动出击未果后,已经吸取教训得武军屯驻在苏达塔草原附近,打算开始从长计议。主帅的营帐内几位将军正有些丈二和尚的开着会,赫连狄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赫连狄本也是来自北方牧民,自从自己的部族被赫木人灭后就转投了大武。赫连狄骁勇善战,手下的军队也个个英勇生猛,本是最适合与赫木人正面交锋的人,然而这几次出战都是赫连狄打的头阵,偏偏几次都被对方的假意示弱给骗了。
"看来那群虎头虎脑的鞑子也学会虚与委蛇了。"
"是啊,他们都学会了,赫连将军你怎么还没学会啊!"
"唉,好好的怎么说我头上了!找打不是!"
"赫木人跟我们打了那么久的仗,今天才学聪明,已经是笨到家了!"
"这么说你还挺乐意人家学聪明啊,下回你上!"
几个大男人七嘴八舌半天没说上重点,还是荆越宁清了清嗓子几人才消停下来。苏达塔离琼州相对比较近,此次出征的主帅便由荆越宁担任。
"既然他们学聪明了,我们也就不能掉以轻心了。从这次情况来看,赫木人还只是刚学了一些皮毛,是我们自己麻痹大意才几次险些中计。"
"那我们就跟他们比拼谋略,我还不信会输给一帮鞑子。"
"就是。"
"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移战场。"荆越宁说着铺开了地图,"喀索斯湖附近地势太平坦没有遮掩,而赫木人又对草原环境熟悉,我们很难取得地理上的优势。但是如果我们东行十五里,到西月山脚,这里地势奇诡易于铺设伏兵,进退都对我们有利,我们只要将再像以往一样假装兵败撤离,将赫木人引过来,定能大获全胜。"
凑在地图附近的几个脑袋纷纷点头,赫连狄不忘马屁一句:"原来荆将军这几日挑灯夜读都是在研究这里的地形啊!"
荆越宁笑道:"我们已经连输三场,再输下去我这个当主帅的可没法回去交差了,哪还有心情睡觉。"
"这也怪我们太轻敌,幸亏每次荆将军都替我们留了后路。"
"主帅放心,这一次我们定不会再失误。"
"有劳各位。"
几人正说着,一名士兵进来通报道:"将军,朝廷派的监军到了。"
"监军?"
众人皆是一阵疑惑。
"难道我们吃了几次败仗朝廷就觉得我们在偷懒了?派什么监军啊!"赫连狄仍是不怕死的道。
荆越宁倒觉得这个监军应该是什么有来头的人物,于是不等他发话,营帐外便传来了一个声音:"看来各位好像不欢迎我的到来啊?"
这个声音荆越宁和赫连狄都不陌生,等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清瘦男子走进营帐时,荆越宁急忙迎上前去,直身跪地抱拳行礼,"参见王爷!"
其他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摄政王明彦。
"各位不用多礼了,这里不是宫中。"
明彦虚扶起荆越宁,径自走到了方才几人讨论军情的桌案前,赫连狄忙跟在后面问:"王爷不是看我们老是打败仗才来监视我们的吧?"
"哦?你们打败仗了?"
明彦只是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反问了句,赫连狄顿时后悔了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其他人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他们这次吃败仗还是不久前的事,根本还没传到朝廷的耳朵里,赫连狄这回先不打自招了,也不知道摄政王等下会不会大发雷霆把所有人都训一顿,一直都传闻摄政王执行军法相当严厉,搞不好这会儿当场就被拉出去砍了。
明彦似乎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于是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禁戏谑道:"诸位不用那么紧张,本王只是来当监军,又不是来当监斩的。"
这"监斩"二字听得其他人又是一阵心虚,还是荆越宁先转移了话题,"王爷可是要听听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好,那就有劳荆将军再跟我说说了。"
其余人见摄政王也没有要问罪的意思,顿时也都跟着放下心来,只是没人敢再随意开口插科打诨,严肃的气氛一直保持到会议结束。
等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之后,荆越宁才问:"王爷为何亲自来此?朝中……"
明彦挥手打断道:"朝中自然有丞相和太傅辅佐皇上,我来只是为你们鼓舞士气罢了。刚刚赤猊说你们老打败仗是怎么回事?"
"哦,这都怪末将太轻敌了,没料到一向是直来直去的赫木人也玩起了兵法战略,几次以强示弱将我们骗到。"
"是么?损失如何?"
"幸好赫木人学还得不到家,每次我们都及时撤离了,并未有太大损失。"
明彦点了点头,蹙眉凝思了片刻,又问:"你说为什么赫木人会突然懂兵法了?"
荆越宁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末将以为,这兵法很有可能是秦二公子教他们的。"
明彦微微一怔,不禁黯然下来,"你真的觉得他没死么?"
"末将只是有这种感觉,末将觉得秦公子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人。"
荆越宁与秦渊其实相识不久相处不多,但只从上次秦渊用偷梁换柱暗度陈仓之计,使整个大武化险为夷,并一举除去何太师,荆越宁可以断定秦渊不会是个寻常人物,此人若不是一直韬光养晦隐匿于世,如今早该入朝参政有一番建树了。
明彦点了点头,荆越宁见他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道:"王爷好像憔悴了许多,要多保重身体。"
"是么?"
明彦显得有些意外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只是不以为意的道,"可能这些日子太累了。"
其实前不久御医李恭言也跟他说过这个问题,问他最近是否身体不适,当时他因为秦渊的事情身心俱疲,便随便应付过去了。
"你休息吧,不打搅你了!"
"是,恭送王爷。"
和暄二年十一月,武军在西月山脚大败赫木军,查丹洛库损失惨重,被迫休战。武仍预留了十万精兵驻守在地处西北边境的琼州,以备过冬之后再次北征苏达塔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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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琼州的老百姓都开始忙着替家里置办年货喜迎新年,即使是隆冬时节大家小巷依然热闹非凡,红爆竹红年画红春联红窗花……商铺小摊都是红彤彤一片,混着来往人潮呼出的白雾,勾画出新春将至的欢腾景象。
相对于琼州的喧闹,此时的苏达塔草原却要萧条许多,草原的冬天本就寒冷无比,居民们一般都在室内围着炕火喝酒谈笑。由于上一次西月山之战的失败,不少人家家里失去了男丁,气氛更是沉重了不少,赫木人的这个年过得并不愉快。
娜沙露依旧不厌其烦的跑到秦渊的住处跟他东拉西扯,不时的打探一下自己的情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让自己也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她发现自己和秦渊喜欢的人还挺相似,人漂亮又聪明,会骑马会射箭,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服。她便暗自盘算着,只要假以时日她的秦夫子肯定会像喜欢上她的心上人那样喜欢上自己。
"我还以为你们中原女人就只会在家里绣绣花带带孩子呢,原来也有和我一样豪爽的呀!等我父汗入住中原了,我一定要见见她,让父汗封她个勇士头衔!"
秦渊听娜沙露说得如此自恋,顿时哭笑不得,怕她再继续孤芳自赏下去,索性换了个话题,"公主,你不是说想见识一下中原人是怎么过年的么?我给你个机会去看看。"
"去哪看?"娜沙露果然立刻兴奋起来。
"你知道在琼州附近有一个寒烟镇的地方么?加陀满将军去过,他说那里有一半是赫木人,有一半是曾经的大夜国人,两个民族在那里生活得很融洽。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刚好帮我带些写字笔墨纸砚回来。"
"还有这样的地方?去看看倒也不错。"娜沙露故意作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又问,"夫子你自己不去么?"
"你父汗会让我去才怪,我之前连去河边洗个澡有跟着。"秦渊说着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不能离开这里,他只是想给那人时间,去做完自己想做该做的事情,无论多久,他相信对方终会循着自己留下的痕迹找到自己,等到那个时候,就再有不会有任何事物横亘在彼此之间了。
"那好吧,我就带上加陀满一起。"
娜沙露起身拍拍屁股,随时准备动身启程。
"把我养的那几匹马还有我这里的一些羊毛拿去换吧!"
秦渊也起身准备去马厩里牵马。
"换什么?"
娜沙露不解。
"换笔墨纸砚啊!我不是已经交过你们贸易了么?"
秦渊也疑惑了。
"啊?你让我去做生意啊?"
"难道你是想去抢?"
双方沉默了半晌,最后娜沙露妥协了,她知道秦渊不喜欢没有礼教的人。
查丹洛库本是不同意爱女去与中原人做生意,被娜沙露一番软磨硬泡下来最终还是答应了,想着女儿只是一时玩兴大发,玩过之后自然会收敛,于是还特地派足了人手带足了物资,让她去玩个过瘾。
一切准备妥善之后,有史以来的第一支和睦商队开始从苏达塔草原出发了。然而缘分就是如此巧妙,娜沙露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随性的一次异乡之旅竟会让她碰上她一直最想见的那个人。
第五十四章 咫尺天涯(中)
等娜沙露一行人到达寒烟镇时,天色早已暗下,大队人马随意找了几家客栈安顿好之后,娜沙露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出去逛起了这里的夜市。
"哇,没想到这里的晚上也这么热闹啊!"
大草原的夜晚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在举行篝火大会的时候,那样的盛会一年都难有几次,平时白日里也只有碰上赶集的日子才会有那么多人同时出来卖东西摆摊铺。娜沙露望着这琳琅满目的街市,恨不得连着整条街都搬到草原上去。
"老板,这个是什么?"
"哦,这个呀,这个叫如意,象征着吉祥如意,这个过年过节过生日送人都很合适,姑娘要不要买一个?"
"是么?挺有意思的!加陀满,我买了!"
"是,公主。"
娜沙露一路逛一路买,跟在她身后的加陀满便用随身带的一些石头与那些摊主铺主换,秦夫子跟他们说过,他们身上佩戴的那些石头很值钱,能换东西。那些小商贩见娜沙露一行人的装扮也知道这些人是草原来的,都不敢去招惹,再者加陀满给的那些石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换的东西的价值,商贩们也就都把这些人当财神爷一样敬着。
不消多久,加陀满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活动的博古架,身上满挂的都是娜沙露看上的小物件。显然娜沙露还兴致很好,仍是挨家挨户的边看边挑,她身后的那群跟班不由得感叹,公主脚力这么好,若身为男子,说不定就是草原第一勇士了。
"唉?这是什么?"
刚看完灯笼的娜沙露又跑到一个首饰摊铺前,在一堆奇巧精致的簪花中翻来翻去,刚看中一顶用珍珠绿玉嵌成的银制冠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就见那顶精美冠梳已经被一只白皙却略显枯瘦的手拿了起来。娜沙露顺着那只是手往上望去,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雪白貂裘的……男子。娜沙露明目张胆的打量着那人,一时还有些不确定对方的性别,在她们草原上可从来不会有生得如此柔美的男子,尤其这人还和她的母妃长得很像,不,甚至比她母妃还美丽,一双泛着幽红光彩的眸子就像父汗最喜爱的红宝石。
"喂喂,看够了没?你一个姑娘家的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么?"
一个明显偷着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吓了娜沙露一跳,她忙朝那美男子身后望去,原来人家身后还有一跟班。那跟班同样也是个美男子啊,剑眉星目的比她的秦夫子还好看。娜沙露登时乐了,"原来你们中原不止东西好看,人也都这么好看啊!"
娜沙露见到的这两人正是明彦与齐昌。明彦也是久闻寒烟镇的奇特,才特意跑来看看这个不分民族所有人都可以和谐共处的地方,他自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赫木人的公主。
齐昌一听娜沙露这话,下巴都差点掉了,"这是一个女孩子说的话么?"
"这怎么不是女孩子说的话了?我夸你好看还不行么?" 娜沙露不解的道。
齐昌正想与她争辩,明彦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将手中的冠梳递到了娜沙露跟前,"你喜欢这个?"
娜沙露毫不客气的接过梳子,笑道:"是啊,挺好看的,我喜欢!"
"那你买吧,我挑其他的。"
明彦也跟着露出了些微笑意,大概是这段时间和荆兰储在一起呆久了,看到同龄小丫头都会觉得像,眼前这个小姑娘更是尤其的像,都是一样的直率性子,像个男孩子。
"不用了,其实我也就图个新鲜!"娜沙露说着又把东西还了回去,"我挺喜欢你的,你和我母亲长得很像!"
明彦顿时有些意外的怔了怔,齐昌这下愈发不满了,忍不住又开口道:"你怎么说话的?"
"我又怎么了?"娜沙露也对齐昌不爽起来,"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孝么?我说像我母亲是一种最高的赞赏啊!"
"问题是你母亲是女的,我们王……我主子是男的,这也能混一起?"
"像就是像嘛!哪那么啰嗦!"
眼看两人较上劲了,明彦朝齐昌低喝了一声,那边的加陀满也连忙拉住了娜沙露,好声劝道:"公主,别惹事,你忘了夫子怎么叮嘱我们的?"
"好,看在夫子的份上!本公……本姑娘今天不和你计较!"
"姑娘,你们那……也有夫子?"
明彦这下也好奇了,心里隐隐的觉出了些什么。
"怎么没有?"娜沙露一听人问起自己的秦夫子,立刻就神气起来,"你们中原人会的我们迟早也会学会!"
明彦点点头,"这倒是好事,彼此的文化通了,冲突也会要减少许多。"
"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们夫子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你这个中原人还挺懂理的嘛,比你后面那个强多了!"
齐昌一听这小妮子又说上自己了,直朝她瞪了瞪眼睛,却也没再和她抬杠。
"好啦,我也累了,先回去了!下次我还会再来这里的,希望还能再遇见你们!"
娜沙露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回去了,加陀满一行人不由得都擦了擦额头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看着娜沙露离开后,齐昌不禁嘀咕一句:"好古怪的女孩儿!"
"大概生活在草原的女子是这样的吧,她们可比中原的女人幸福多了!"
明彦转身付钱买下了那把冠梳边。
"是么?"
齐昌不明白,草原上的女人有什么幸福的,听说那里的女人还要会杀羊宰牛,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娇弱女子要面对这些血腥场面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明彦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齐昌,笑着正想说些什么,猛然间眼前晃过一阵猩红,手下意识的松了劲,手中锦的盒滑脱出来,里面那把冠梳跟着摔落在地。齐昌闻声扭过头去,就见地上滚落了不少碎玉珍珠,忙蹲下身去捡拾。
"摔坏了,还能送给兰储公主么?"
",改天再说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
明彦手抚了抚额头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齐昌以为他是困了,便没多问什么,跟在后头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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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沙露在寒烟镇疯玩了两天之后,终于满载而归回到了苏达塔草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都分发给其他人,至于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是有用还没用就概不负责了。
发完东西娜沙露又拉着自己的父亲叨叨这次出远门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比如中原人的茶苦到不能喝,中原人的酒杯只能盛一小口酒,又比如中原人衣服的袖子像裙摆那么宽,中原人的凳子有桌子那么高,越说越起劲,最后说到下次还要带更多人去和中原人做生意,查丹洛库终于不耐烦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为什么没有?"
"我不准!"查丹洛库厉声拒绝了女儿的要求。
"为什么不准?"
"你喜欢那个中原人父汗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怎么现在还喜欢上中原人的玩意儿了?你看看你现在还像我查丹洛库的女儿么?还像个草原上的姑娘么?"
"我怎么不像了?他们的东西就是好,我就是喜欢!"娜沙露也毫不示弱。
"你!"查丹洛库更是恼火,"都是那个中原人教的好事!来人,去给我把那个秦渊叫过来!"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干嘛怪夫子!大不了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一听到父亲要问秦渊的罪,娜沙露马上就软下了态度。查丹洛库更是不肯肯轻易放过那个教会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当即就命人将秦渊带了过来。
秦渊前一刻还在清点娜沙露给自己带来的满大包纸笔,下一刻就被查丹洛库的近卫军带入了王帐。听着查丹洛库怒发冲冠的诘问以及娜沙露半哭半闹的辩白,他总算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汗,我觉得公主喜欢中原人的东西是好事啊!就像中原人也喜欢赫木人养的马,喜欢赫木人的毛皮,甚至喜欢你们这里自由奔放的游牧风情,但他们不还是中原人么?"秦渊一开口,众人又开始集体点头,"若是两个不同民族的人能互相欣赏彼此的东西,他日大汗真的统一中原也会省去不少流血争斗的麻烦,大汗应该支持公主才是。"
"还是夫子说得好!"娜沙露立刻破涕为笑。
查丹洛库却并不为所动,"哼,我才不管流血多少!谁反抗我就杀谁!"
"那大汗说谁会反抗您呢?"秦渊说着拉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世人真正关心谁当皇帝谁为王者的人并不多,他们大部分只想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你说什么?" 查丹洛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你们中原的老百姓不关心谁当皇帝?"
毕竟中原人口众多,查丹洛库还是担心过,他日自己问鼎中原之后如果那里的人都不肯臣服该怎么办。
秦渊点了点头, "大汗您的那些丰功伟绩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过是场流血流泪的灾难罢了,他们躲您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反抗您?除非是您把他们逼急了。"
"我怎么会逼他们?只要他们肯顺从我,我会当自己的子民一样对待。"
"既然您已经有了将他们当自己的子民看待的准备,为何却不准公主喜欢中原人的东西呢?"
"这……"
查丹洛库终于被问倒了,这倒是众人意料中的事,只听接秦渊着道:"依在下之见,大汗您应该主动示好,给予他们恩泽,这样他们自然就更愿意归顺您了。"
"哼!好你个中原人,果然狡猾!"查丹洛库忽然像想明白了什么,"你明明说你们大武两年内就可以将我们彻底打败,现在却一个劲给我灌迷汤!"说着顿了顿,跟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喜欢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我的子民!"
从这之后,大武天朝与赫木人虽然依旧冲突不断,然而在寒烟镇,双方的人民始终友好而稳定的进行着贸易往来。两年下来,寒烟镇从当初只有几千人的小城镇迅速壮大成容纳了好几万人的繁华大都会。
这里有从边镇来逃避战乱的难民,有看到商机的商贾,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寻常百姓甚至交战双方的官员。也不知是人们故意的维护还是下意识的避开,寒烟镇成了战火中的一朵奇葩,越开越盛,仿佛永远都不会凋谢。
第五十五章 咫尺天涯(下)
两年间,武前后三次主动进军苏达塔草原,琼玉二州原有的大夜国军队也都已重新整编完毕加入了战场,武军更是如虎添翼在兵力上取得了绝对优势,将骁勇的赫木人击得溃不成军。最终赫木大汗查丹洛与被迫于大武天朝库达成协议,赫木一族向天朝俯首称臣,永不犯境,天朝作为回馈也答应了将质押在琼州的赫木王子提早送还。
和暄四年,秋,赫木王子索尔雅默由天朝派人护送回苏达塔草原,双方二十年来的纷争由此宣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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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索尔雅默再次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大草原时,草还是那么绿,天也依旧那么蓝,不同的是自己的族人不再笑容满面不再载歌载舞,充斥在各个穹庐间的是压抑沉重的气氛。战乱给草原带来了太大的伤害,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草原上剩下的男人们大半都是老弱病残,女人们成了最主要的劳动力。
索尔雅默一路看着族人们阴霾漠然的脸,一路边慢慢走向了大汗的王帐,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也许只要再过一二十年整个部族又会恢复生机,可是战争给人们心灵上带来的伤痕却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在帐外迎接索尔雅默的是查丹洛库的大儿子拉齐亚,多年不见,拉齐亚几乎已经不认得当年那个最弱小的弟弟。兄弟二人虽然都作出了热忱的样子,可是彼此眼中的陌生感却都无法掩饰。
王帐内查丹洛库正坐在宽大的王座上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只是短短两年却让他浓黑的胡须上布满了银灰,灰蓝的眼睛也少去了昔日慑人的煞气。他没有带着人亲自去迎接儿子,因为他已无颜面,他输得一败涂地,他成了整个草原的罪人。
一起等在王帐的还有娜沙露以及查丹洛库的其他两个儿子。娜沙露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朝气蓬勃,甚至不再老是去缠着秦渊,两年间她长大成熟了许多,因为她失去了太多,就连了平日最听她话的加陀满将军也不在了。
"父汗!"
见到已经明显比两年前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索尔雅默知道这两年来的连连失败对他打击很大,然而自己最终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好,你平安回来了就好!"查丹洛库点了点头,语气似是欣慰却又伤感。
"四哥!"
娜沙露第一个奔到了索尔雅默身边亲昵的挽起了他的胳膊。索尔雅默不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娃娃如今还记得自己,还能这么亲切的叫自己"四哥"。
"四哥回来了,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娜沙露笑着说道,"再没有什么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索尔雅默闻言也笑了起来,娜沙露的话正是他这两年在琼州为质日夜都在思索的问题,这也正是那一日那人问他问题的答案,如果他自己可以做出选择,他会选择劝父亲放弃征服中原的想法,将精力放回在治理自己的草原上。
"小妹说得对,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其余几兄弟,包括查丹洛库,也都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战争的残酷已经让人们尝尽了失去至亲的痛楚,而失去则教会人更懂得珍惜。
"这个是夫子教的!" 娜沙露得意的道。
"夫子?"索尔雅默顿时欣喜不已,"父汗真的让大家学习中原人的文化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的部族战败以后,自己最想看的情景却反而都实现了,合家团圆,让中原的文化传到这里,将仁爱的思想渗进每一个族人心中。
"说到你的夫子,来人,去把那个中原人也给我带到这里来吧!"查丹洛库忽然道。
娜沙露一听查丹洛库要见秦渊就觉得没好事,忙问:"父汗你又找夫子做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查丹洛库没有直接回答。
等秦渊来到王帐,索尔雅默又讶异了老半晌,还差点没认出他来,"秦渊?"
在草原上生活了两年,秦渊几乎已经完全的入乡随俗,皮肤黝黑,体格健壮,穿着赫木人的裘皮大衣,脸上还落了些粗短的胡茬,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个风流书生的轻浮模样,倒像是个成家多年的沉稳汉子。
"恭喜四王子终于回到故乡。"秦渊莞尔着与索尔雅默打了声招呼。
"四哥认识夫子?"
"何止认识。"
索尔雅默说着也朝秦渊笑了起来,过去他们之间关系并不融洽,然而如今再见面却又有种偶遇故人的亲切。
"秦渊,既然今日我的儿子已经回来了,我们之间的赌约也算到期了。"查丹洛库说道。
"赌约?什么赌约?"娜沙露拽住秦渊,"你和我父汗打赌了么?"
"不错,两年之前我和大汗打赌,说如果两年后大汗入主中原便放我一条生路。"秦渊依旧镇定自若,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放你一条生路?那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没能入主中原就要杀了你咯?"
娜沙露登时就惊慌起来,她就知道父汗找秦渊总是没好事。其余几人闻言也是一惊。索尔雅默忙道:"父汗,既然结局已经如此,您杀他或不杀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还是将他放回去吧!"
"是啊是啊!"娜沙露也跟着求情。
其他几人虽然没出声,但显然也和娜沙露是一个意思,毕竟相处了两年,他们都觉得秦渊是个好人,实在没有杀他的理由。
"各位不用替我说话了,我相信大汗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秦渊很是自信的直视着查丹洛库,眼中看不到半点畏缩。查丹洛库十分佩服秦渊的这点,从一开始这人就没有像过一个俘虏,反而一直像是一个来草原作客的贵宾,而草原上的人也渐渐都将他当贵宾一般礼遇有加。查丹洛库早就猜到,这个中原人绝对不会只是何窅的一个死士那么简单,相反,他很笃信,这人一定是武摄政王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所以他一直将此人留在自己身边,等着看接下来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而秦渊也没有令查丹洛库失望,他确实带给了草原许多东西,知识,思想,甚至财富。
"看来你是早就知道我不会杀你。"
"因为在下知道大汗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只有秦渊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然而查丹洛库最终还是点下了头,"你说得没错,你是个人才,杀了你太可惜,但是我也不会放你走,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做你的夫子,直到我死!"
没等秦渊回答,娜沙露已经拍着手欢呼雀跃,这样的结果她最满意不过,其他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秦渊却只是笑而不语。
入夜后,忙了一天牧活的秦渊正准备着早些休息,毡帐里忽然来了位客人。
"秦兄!"
"原来是王子殿下。"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见秦渊已经宽衣准备就寝了,索尔雅默以为自己来错了时间。秦渊笑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躺床上养养膘了。"
"那刚好陪我聊聊天吧,我还特意带了酒来!"
"有酒当然好!"
秦渊于是取来两只碗,两人盘腿坐到炕桌旁东拉西扯的说开了。两个都是身处异乡被人监视着过了两年,可谓同病相怜,越聊越投机,既无醉意又无困意的一直聊到天空泛白。
"看不出来秦兄你酒量这么好啊,在我们草原练出来的?"
"这叫人不可貌相。你知不知道你最仰慕的摄政王只喝两杯就醉?"
一说到明彦,气氛便倏地就凝重起来。索尔雅默也敛起了笑容,问:"秦兄难道真的不回去了么?"
"我当然想回去。"秦渊一口饮尽了碗中的酒,随意用袖子撸了撸嘴,"我还想回去看看我爹娘和我大哥。"他故意没说那人。
"如果你真的想走,我可以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索尔雅默大为不解,如今战事结束四海升平,他一个异族人早该回去一家团聚了。
秦渊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难道不希望看到你的族人与我的族人能和平共处么?不如我们一起努力啊。"说着又替两人将碗满上了酒。
索尔雅默看出对方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又问:"是因为……王爷么?"
秦渊的再次沉默验证了索尔雅默的猜测。
"你怕自己再次成为他的负担?"
索尔雅默问得直接,话一出口就觉得失礼。秦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他的负担,我只是他的弱点。"
"可是朝堂中的尔虞我诈永远不会有终结,我甚至可以预料到,等你们的小皇帝一亲政,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想从他的皇叔手中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何止,他还会极力将自己的皇叔留在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到自己羽翼丰满有能力杀他为止。"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
"正如你所说,朝堂里的尔虞我诈永远不会终结,除非……他肯自己放弃。"
"可是,人也有想放弃而不能的时候,更何况那是他一手成就的江山。"
"那你就当我在打另一个赌吧,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我回不回去也无所谓了。"
秦渊说着又狠咽了两大口酒,索尔雅默也不再劝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才又想起什么,道:"我在回来前听说,大武的摄政王病得很重,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希望正如你说的,他只是想放弃。"
索尔雅默走了之后,秦渊才猛的回过神来,手中的陶碗已经被他捏得粉碎,指缝间溢出了汩汩鲜血。
翌日——
"夫子,我今天要带我四哥去寒烟镇玩,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的么?"
娜沙露一大早跑来找秦渊,原本听说昨晚他和自己四哥聊天喝酒到天亮,还以为他没起,结果却见人家正在那里卖力的给自己的爱马又是喂草又是刷毛。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你去玩得开心点。"
"夫子你心情不好么?"
"没,我昨晚喝多了点,有些头痛。"
"那你就多去睡会儿啊!"
娜沙露又哪里知道,秦渊听到明彦病重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这会儿替自己的爱马喂草刷毛也是为了一会儿路上能跑得更快——他要回去,马上!
"不睡了,我今天还有事。"
"那好吧,我先走了哦!"
听着娜沙露的脚步离开了,秦渊这才拉过马儿的耳朵凑过去低声道:"等下就看你的了,你可以要给我争气点,千万不可以输给其他马,输了你我就都完了!"
那栗色马儿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一般,又是点头又是打响鼻的。秦渊于是笑着拍了拍马儿的头,忽然从背后伸过一双手来,结实环上了自己的胸膛。
"娜沙露,别闹了!我跟你说过我已经……"
秦渊以为是娜沙露,握住那双手正要拉开,然而背后传来的温热气息却让他全身一震,整个人都立刻僵住了。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靠眼睛和耳朵来辨识就知道的。
第五十六章 怜君昭华(上)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静静的贴在一起,彼此交叠的呼吸与热度契合得仿佛本来就是一体的,再也不愿分离。
秦渊握着那双紧紧箍在自己胸口的手,不自觉的眨动着眼珠,胸腔里猛烈的跃动几乎要将肺脏压破。良久之后他才咽下一口唾沫,有些颤抖着声音道:"听说你生了重病,我正要去看你,你怎么……自己就跑来了……"
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哽咽,酸涩的眼睛染得一片通红,然而身后那人却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了两个字:"想你。"低沉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仿佛两年的思念与苦楚都融入了这简短的两个字里。
秦渊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转过身去托过对方的头便狠狠吻了下去,明彦也毫不保留的回应着。这一吻让彼此都等得太久太久,原本以为两年的疏离会让这份爱变得生涩变得平淡,直到这一刻真正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积压在心底两年的情感却像山洪一般爆发了出来,淹没了两人的理智,恨不能将两年的空白都在这一刻弥补上一般,疯狂的痴缠着,直到几乎无法呼吸也亦不愿放开。
"真的……是你么?"
想象了无数次再见面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重逢会像个奇迹一样,心爱之人就这么从天而降,在自己最思念他最担心他的时刻凭空出现,秦渊仍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更觉得,心痛。
明彦只是默默的拉开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抬手轻轻抚上爱人已经成熟了许多的面庞。这一刻言语已经不再重要,只需要这样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倾泻长久以来的思念。
秦渊忽然一把抱起怀中之人就往自己毡帐里走去,小心的放到了那张铺着羊绒的大床,像是心照不宣的,明彦也只是顺从的搂着秦渊的脖子任他欹上了自己的身体,乌黑的发顿时像花一般在白色的羊毛毯上绽放开来,一双如水般柔媚的暗红眸子像是在深渊中沉淀了千年的宝石一般,宁静而悠远。
秦渊不由得深吸了口气,伸手解开了对方的衣襟,漏出一片大好春光。纤长的脖子,细致的美人骨,泛着珍珠光泽的滑腻肌肤上还缀着两颗鲜艳欲滴的茱萸,正随着胸膛的起伏一上一下,像是在邀请人来采撷。秦渊几乎都看痴了,他甚至怀疑这么一具美丽无瑕的身体真的可以让自己肆意品尝么,这会不会只是老天安慰自己的一个梦?
然而不管是醒是梦,秦渊都已不能再等,他想要与他合而为一,想要感受他的温暖,他的心跳,他的一切。急切而粗暴的除去二人间的阻隔,让两具赤裎的身体交叠在一起,随着彼此的呼吸节奏律动着,感受着对方肌肤上传来的体温,也传递着属于自己的热度,确认着彼此相互的拥有。两年的思念,两年没有沾惹过情
欲的生活,想要与对方亲昵甚至完全交融为一体的渴望是如此迫切。
明彦曲起双腿夹在秦渊的腰侧,让彼此最敏感的部位紧紧贴合在一起,秦渊也不自觉的上下摆动着自己的身体,与对方的身体摩擦着,光只是这样就让两人都兴奋得不能自持,像是进入时那般紧拥在一起越来越激烈的律动着,没多久就都到达了高
潮。
终于恢复了神智的秦渊又撑起自己的身体,迷恋的看着身下这具妖魅一般的美丽胴体,刚刚释放过的部位马上又挺立起来。明明还是这个人,这个早已被自己无数次拥入怀中的人,可是不管多少次,自己对这人永远都是那么痴迷,甚至越来越痴迷,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每一个神情,……
"子涵……"
明彦低低的唤了一声,真恍如梦里传来的声音般不真实,迷离的眼光扫过秦渊已经成熟了许多的面庞,抬手抚上了那些粗糙的胡茬。
正欲沿着下巴一路往下,一直游移到对方结实精壮的胸膛,秦渊倏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轻喝道:"别诱惑我!"
明彦疑惑的挑起眉来,一脸不解。
"你瘦了好多,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方才只顾着激情,秦渊都没来得及去细看对方,这会儿才发现对方原本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身材如今却已消瘦得能看到清晰的骨架,虽然不难看,却令自己心疼。
"想你想的,不行么?"
明彦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然后起身环住秦渊的脖子主动吻了过去,秦渊还想推开对方再问个明白,然而对方唇齿间的甜美让他根本无法拒绝,方才本就没有尽兴的欲望立刻又被挑了起来,甚至比上一次来得更加强烈。
"你……妖孽!"
秦渊低咒一声,又将人压回身下痛吻起来,一只手抹过方才喷洒在二人腹间的爱
液,转而来到对方的幽谧处,长指缓缓推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他,想感受那炽热却柔软的包裹,可是他又怕自己的粗暴伤到对方,毕竟那这个曾带给自己绝顶欢愉的地方已经有两年不曾被开拓过了,如今一根手指都难以探入,紧
窒得根本不可能容纳自己的硕大。
明彦微微蹙起了眉,被异物侵入的感觉让他不适,不禁催促道:"你直接进来吧!"
"你会受伤的!"秦渊一口拒绝。
明彦于是柔柔笑了,"你慢一点就好。"
秦渊顿时只觉得脑子里"嘣"的一声弦断了,他今天才算知道自己对这个人多没有抵抗力,只是这样一个妩媚的笑容就让他茫然无措心悸不已,不禁绝望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抬起了对方的一条修长玉腿便将自己的粗大抵住了那朵紧闭的花蕊。
"痛就要说。"
明彦依旧笑着点了点头,泛着星光的眸子温柔得如同一潭春水般,让人心里暖暖的。秦渊于是又低头吻了吻那双眼睛,将自己小心的推了对方体内。
"痛么?"
"唔……不……"
不可否认,两年下来秦渊的房中之术依旧没有退步,虽然略有些急躁,但还是极耐心的在对方身体里缓缓进退着,一点一点慢慢攻陷那个幽闭的天堂,一直到对方完全容纳住自己,然后便停在对方体内没动了,只是让双方都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脉动。
"你里面好温暖,真想就这样一直都不出来了!"秦渊忍不住低叹道。
听到如此直白赤 裸的话语,明彦还是经不住红起了脸,秦渊却更喜欢他这般羞涩模样,也许不像平时的他,却是最真实的他,于是故意用力顶了顶,想看他惊慌无措的样子。体内的硕大一动,明彦果然立刻绷紧了身体低吟了一声,这一紧秦渊也有些难耐,索性扶住对方的腰缓缓律动起来。
"啊……"
明彦下意识的伸手攀住了秦渊的背,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剧烈快感从交 合的地方瞬间涌向了全身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淹没一般。
"崇昭……"
这一次秦渊没有再叫明彦的名,而是叫了他的字。他鲜少这么叫他,却一直都在心底这么叫着。明彦也似乎对这样的称谓更敏感,原本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直直的对上秦渊的,纯净得仿佛初赤子一般,惹得秦渊不禁一声低吼,忽然加大了抽
插的力度,硬生生顶开了还未完全做好准备的花 穴。
"啊……子涵!"
明彦顿时痛呼出声,秦渊又急忙放轻了动作,一直等对方适应了自己才渐渐加快了速度。若是换在过去,他定会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可如今他对身下这人却是满意满意的怜惜疼爱,再也不愿对方为自己受半点苦楚。明彦也尽量放松了身体迎合着对方的动作……
◇◇◇◇◇◇◇◇◇◇◇◇◇◇◇◇◇◇◇◇◇◇◇◇◇◇◇◇◇◇◇
等明彦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吃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腰以下的部位酸软到不听使唤。环视了一下四周也不见那人的踪影,要不是身体上还留着因欢爱无度的不适感,他几乎会以为刚才发生的都不过是一场梦。两年来自己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这样的情景,梦到被那人紧紧拥抱,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疼痛……
如今梦境成真却反而觉得不真实了,明彦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整整盼了两年,不,是盼了二十年的日子,如今竟真的已经可以拥有了,即使它会很短暂……
下床穿戴好衣物之后,明彦又坐到了一张小桌案旁,拿起了散乱在上面的一堆纸张翻阅起来,里面都是秦渊平时写写画画的一些东西。大概因为工具稀缺,画作中没有他最擅长的彩色工笔,只是些相对简单的白描画,画的大多是草原风景风情,偶尔也有些人物画。翻到后面明彦发现有个少女的画相特别多,这个少女他也相当面熟。在脑中搜索了片刻才记起,这少女正是两年前在寒烟镇遇上的那个小姑娘,他还记得当时那少女说自己有个夫子,现在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夫子就是说的秦渊。
虽然只是一些画作,明彦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些失落,那人若是能与这少女结为夫妇,一定会是很让人羡慕的一对吧,总好过与自己这个上了年纪身体又差的男人……
失神间,明彦手中的画忽然散落了下来,等他弯腰去捡才发现,在那一叠画纸中压最下面的那一大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都是……自己,有一张甚至还题了一首诗。
日落苍山暮云低,
夜照宁湖星影沉。
相思不尽催华发,
明月千里映伊人。
第五十七章 怜君昭华(中)
"秦夫子,你家里是不是来了个姑娘?"
"姑娘?"
秦渊刚在自己种的菜地收了些菜准备当晚餐,平日里负责监视他的一个侍卫就跑过来问话了。秦渊还愣了下,接着就意识到对方问的是明彦,于是故作惊讶的道:"不会吧,你们大汗连这个都让你管?"
"哪里哪里,我们都只是觉得好奇。夫子您来这里这么久,好多姑娘都喜欢您,可是您一个都没瞧上,今天还是头回见您把一个姑娘带进去这么久都没让人家出来,我这不就过来问问……"
那侍卫边说边还朝毡帐里望了望,很是好奇,连他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都没看上的秦夫子会看上哪家姑娘。
秦渊忙推了推那侍卫,"唉,我跟你们说,别进去骚扰人家,她怕生得很,你们要是吓到她了我可找大汗告你们的状!"
"得了吧,草原上的姑娘哪会这么害羞,我看是夫子你们中原人不愿让其他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吧!"
"随你怎么说,总之不许进我家去啊!"
"知道了知道了,哪敢啊!呃……真的连名字都不能说?"
"她叫阿夏。你自己挨家挨户去问谁家有叫阿夏的姑娘吧。"
见这侍卫兄仍是不死心,秦渊干脆扯了个谎打发他走人了,回毡帐之后就见他的阿夏正端坐在那里看自己画的那些画。有那么一瞬间,秦渊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明明是最平凡的幸福,可是对于自己和那人来说却是那么的得来不易。
"你怎么在那呆站着?"
见秦渊回来了,明彦转过头来朝着他柔婉一笑,秦渊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都融化了一般。
"看你看呆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画上的这个小姑娘挺好看。"
明彦说着又低下去继续看手中的画。秦渊这倏地应过来对方说的那个"小姑娘"是指的娜沙露,于是忙走过去夺过明彦手中的画,急急的道:"那个……那个是娜沙露公主,那些画都是她逼着我画的,你千万别误会!"
"她很可爱,你难道不喜欢她?"
"我就是喜欢她也只是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的喜欢。"像是怕明彦不相信一般,秦渊又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认真的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看着秦渊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本来佯装不悦的明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秦渊又不觉的看痴了,他这会儿才发现明彦是作的赫木人的打扮,梳了一头的小辫子,头上缀了些细碎的松石和羽毛,身上穿的也是高领窄袖的贴身胡服,白色的底,袖口和领口处镶了些宝蓝色花纹。秦渊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个侍卫会将这人看成姑娘了。
"你穿他们的衣服真好看!"
"我穿其他衣服就不好看了?"
明彦挑起了弯弯的长眉,作出一副"你敢说不好看"的神情,秦渊顿时乐了,把人搂进怀里答道:"都好看都好看!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中原的衣服太注重礼仪形式了,把原本那个真实的你都掩藏起来了。这样子的你才更像你!"
"我是什么样子?"
"你……天真、单纯,很好骗……哎呀!"
话未说完,秦渊的嘴皮子又被明彦狠狠撕了一下,秦渊泪眼朦胧的揉着嘴角,很是委屈的道:"有什么关系,你就算好骗我也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的。"
"也不知道我当年是被谁骗的……"
明彦说着便推开了秦渊,扭过头去只管继续看刚才的那些画。秦渊于是又像狗屁膏药一样贴了过去,讨好的道:"王爷哪是被小民骗了,应该说王爷是慧眼识英雄,我隐藏得那么深都被你看穿了。你看看我现在多伟大,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一条贱命就将全天下最重要的摄政王平安送回了京城,如今天下大同,国泰民安,也算有我一半功劳啊!"
说得正起兴,见对方却一直沉默不语,秦渊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紧张的唤了声,"彦?"
明彦缓缓转过脸来,两只眼睛已是红红一片,秦渊顿时心慌意乱,连声安慰道:"你……别难过,我随口说说的!"
明彦只是静静的看着秦渊,柔柔的目光细细的扫过对方脸上的每一个地方,像是在审视什么珍宝一般,跟着又伸手抚了抚秦渊的鬓角,良久才开口道:"这两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怎么会?你看我现在不是比以前更壮实了么?"秦渊说着蹲下身来,也伸过手去轻轻摩挲着对方清瘦的面颊,"倒是你,这两年一定很辛苦,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现在这样子的明彦简直像换了个人,除了下巴尖了些,整个面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眼睛里的神采也比昔日少去了几分冷清多出了几分温情。秦渊自然是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明彦,不再需要任何的伪装与戒备,可是这样的他又令人心疼,虽然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背负,但长久以来的积压下来的疲惫与辛酸却磨去了他原有的光彩。
明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有样东西,现在是时候送给你了。"他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搁在床上的那件貂皮大衣,从里面的夹层里翻出一块金色的小牌子来。
秦渊当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一次调动了二十万大军的摄政王令牌,也是对方曾许诺过的定情信物。明彦拉过秦渊的手将令牌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大武的摄政王已经死了,我再也不是王爷。从今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明彦。"
"……我一个人的!"秦渊喃喃的重复一遍,忽然一把将明彦揉进怀中,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等到这人放弃了权势放弃了江山奔赴到自己身边,等到自己彻底拥有的他!
"以后都不用去理那些烦人的大臣,也不用去批那些没完没了的奏折了,更不用上危险的战场,以后你就只准陪在我一个人身边!"
明彦回拥住笑得跟孩子一般的秦渊,心里却反而有些酸涩,"你怨不怨我,从来没有好好陪过你?"
"怎么会怨?我心疼你都来不及!"秦渊说着又狠狠亲了亲对方的脸颊,"我只怨自己能帮你的太少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的弥补你,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子涵……"
"别哭,现在应该笑!以后我要每天都看到你笑!"
明彦边点着头边笑着,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颗一颗掉了出来,秦渊疼惜吻着对方咸涩的泪水,不禁感慨道:"你这个样子还真不像当年的黑罗刹了,崇昭!"
"你这是笑我么?"
明彦自己也有些羞赧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面前哭成这副样子。
"不是笑你,不过这样子的你实在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笑啊!"
秦渊说着又要去亲明彦,明彦连忙躲开了,"先去把胡子剃了,扎得人难受。"
"是么?不觉得这样更有男人味么?"
秦渊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似是颇为不舍,就听明彦道:"那你以为后别亲我了。"
"马上剃!"
不能亲这个妖精,那不如让他不活了!于是说做就做,秦渊那了把小刀打了盆水就正儿八经剃胡子去了。
晚上秦大厨又特意弄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只不过都是些草原食物,大部分是荤的,不是羊肉就是牛肉。秦渊刚来时来这里的那段时间,还因为嫌膻味太重吃不惯这里的东西,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如今每天在羊群里打滚也无所谓了。他就怕明彦会吃不惯,又特意弄了些晒过的肉干,羊奶也是火烘过的奶皮子。
"吃不惯肉的话就多吃些荞面饼,这里不比中原,条件的确要差许多。"
明彦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秦渊一想,这人经常在外面打仗的,什么恶劣条件没试过,自然不会像自己这个富家公子那么挑剔。想到这里秦渊又觉得心疼起来,比比这人,自己这两年实在算不上吃苦,草原上的人都是好酒好肉的招待自己,没冻过没饿过的。
"这筷子,他们其他人也用?"吃到一半,明彦忽然动了动手中的竹筷子问。
"没,大部分人还是不用,主要是学起来太难了。"
一说到筷子的普及,秦渊倒还真想起笑话一箩筐,于是又都一一给这人讲了一遍,将自己嘴上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明彦几次被逗得几欲喷饭,一个劲儿挥手让秦渊别再说了。
"看来你和这里的人相处得很好。"
"是啊,草原上的人都很朴实,只要不触犯他们的禁忌,相处起来并不难。"秦渊边说着边又夹了一块肉过去,"多吃点,把自己养胖些。"
"我吃饱了。"
明彦摇着头又将肉夹到了秦渊碗里。
"这就吃饱了?你吃得比这里的女人还少,这怎么行!难怪会瘦!"
说着秦渊又要给明彦夹菜,明彦索性将自己的碗端开来,"真的吃不下了,你再让我吃我可就全都会吐出来了。"
见对方态度坚决,秦渊也不好再逼,只得道:"那过会儿要是肚子饿了记得跟我说,我这里吃的很多。"
"知道了。"
明彦这才记起秦渊的鸡婆个性,当初自己受伤让他在王府照顾的那段日子没少被他念叨。
"吃过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这里晚上太冷了,现在又是深秋了,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秦渊一口拒绝了明彦的要求,忽然想到对方好歹曾经是摄政王,自己这个态度好像太嚣张了些,不由得又紧张起明彦的反应来。明彦倒并没有在意,只是显得有些失望的玩起了手中的筷子,然后颇为幽怨的道:"冷你就不会把我抱紧一些么?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草原里看星空的,没想到我们的秦大官人竟这么不解风情……"
这人越说越是可怜兮兮,最后还幽幽叹息了一声,说得秦渊立刻就坐不住了,也不管肚子填饱没,放下筷子起身就去拿明彦的大衣,"要去就早点去,晚了就真的太冷了。"
第五十八章 怜君昭华(中)
"杳杳星空,浩瀚无边。茫茫原野,彼有垠兮?"
秦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搂紧了坐在自己身前的人,二人一马头顶着星空脚踏着草地,慢慢悠悠迈向熹微的天际,忽然诗兴大发。
"有匪君子,豁然翩翩。纵马歌行,不可谖兮。"
明彦也跟着接起了下句,秦渊听了不禁大笑起来,"以后我们就这样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你说好么?"
"你说怎样都好。"
"不能我说怎样就怎样,要你开心才行。"
"有你在我就开心。"
"我当然会在,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哪怕你厌烦了也不离开。"
"……嗯。"
"冷不冷?前面就是落月河了。"
落月河是赫木人甚至整个苏达塔草原赖以为生的一条河流,远看就如一条晶莹剔透的项链,静静蜿蜒过苍翠的草地,传说是月神的眼泪汇聚而成。来到河边以后,两人下马坐到了草地上,秦渊就向明彦细细的说起了落月河的神话传说。草原上的文化虽然不像中原那样深厚,但是却同样的璀璨美丽,关于落月河的故事就是他最喜欢的神话故事之一。
"我也听过一个相似的故事。"
"哦?说来听听。"
"那还是我在楚潇王家里做客时听那里的老百姓说的,那里也有一条像落月河一样的河流,就叫泪河,传说也是由谁的眼泪汇聚成的。"
"难道也是说的仙凡相恋的故事?"
"不是,是说的一个一心求仙的道士与一只蛇妖的故事。"
"我知道结局肯定不好,你还是别说了。"
"其实结局有什么重要,谁的结局不是一死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去还是很难受的吧?"
秦渊说着将明彦搂紧了些,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要是我比你先死呢?"明彦忽然认真的问。
秦渊一怔,沉默了半晌,最后像是极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更不想去想这样的情景。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是没有答案。"
"那你说。"
看着明彦一脸期待的样子,秦渊笑道:"你若是比我先死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为什么?"明彦果然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
"正如你所说,谁会没有一死,所以我希望,你死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你死后这个世上也会有个惦着你的人,这不是很好么?"
"那……你就不怕寂寞么?"
"我怕啊,可是比起我寂寞,我更怕你会寂寞。"
秦渊说完浅浅一笑,明彦就这样一直望着他,好像恨不得将他望进自己的眼底一般,秦渊不禁笑得更深了,轻轻揽过对方的肩,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明彦的沉默让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么?"
良久之后,才听那人低低的道:"我不想离开你,不想你寂寞……"
秦渊闻言不由得一阵心慌,伸手去碰对方的脸,触手却是一片湿润。
"子涵……"明彦拉过秦渊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叹息似的轻轻道,"我活不长了!"
无语了片刻,秦渊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已隐隐有所察觉,可是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仿佛只要不去想事情就不会发生……
明彦忽然松开了秦渊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寂寥,"你不是说……我比你先死是好事么?"
明知道会难过,也想过从此不再来见他,可是自己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总想着在这人能陪在身边,自己死的时候也不会孤单……
"你到底怎么了?"秦渊捧过对方的脸,强忍着内心涌动的狂躁与不安,"生病了我们就去看大夫,不要说些这么不吉利的话!"
明彦笑了笑,淡淡的道:"大夫说患的是绝症,能活过一天是一天。"
"……怎么会?"
秦渊摇了摇头,不肯相信对方的话,可是眼睛里的酸涩却欺骗不了自己此刻的感受。明彦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被对方倏地拉入了怀中,有力的双臂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揉碎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重逢如此短暂,每一次的分离却是如此漫长,难道我与你的相逢只是为了最终的分别?这是上天的无情还是命运的作弄……
感觉到脖子里温热的湿意,明彦伸手轻轻抱住了对方压在自己肩上的头,"对不起……"
听到这声幽幽的"对不起",秦渊忽然松开了对方,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捧起那张让自己爱怜不已的脸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直到一声声暧昧的低叹在耳际萦绕开去。
"没事,我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
"……嗯。"
"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
也许有那么片刻的失控,厌世的绝望让自己了无生趣,然而秦渊知道比起自己,明彦所承受的一切要沉重得多,如果现在自己还怨天尤人不能振作,那谁又来支撑这个生命即将凋零的人呢?
秦渊将明彦抱上马背,自己跟着坐上来轻轻夹了下马肚子,马儿立刻轻快的小跑起来。秦渊伸手去探了探明彦的手,果然那双纤瘦骨感的手已经冻得跟冰一般,秦渊不禁眉头一皱,嗔怪道:"你看你,手都冻僵了。以后晚上不许出来了!"说着又将对方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明彦只笑不语,从对方手心传来的热度却一直暖进了自己的心底。隔了一会儿,明彦忽然问:"子涵,你会不会怪我自私?"
"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让你看着我死去……"
"一开始……我是想过,只要你不出现,我就会一直以为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过幸好,幸好你没那么做!"秦渊说着顿了顿,"要是等你死后我才知道真相,我会疯!"
明彦没再说话,只是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秦渊也会意的将他搂紧了些,偏过头在他耳侧落下一吻。这一刻而二人都已明白,即使没有天长地久的相守,彼此的爱已经永恒。
回到毡帐后,秦渊就忙着打来热水替明彦暖手暖脚。明彦则只是静静看着爱人来来回回的身影,脸上漾着轻柔的笑意。
"水温行么?"
"嗯。"
秦渊蹲在地上,轻轻搓揉着水盆里的一双玉足,手指不时的在一些穴位间按压着,一开始只是用稍稍用了些力,跟着才缓缓加重了力道。果然没多久上方的人就叫停了,撑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紧掐着。秦渊于是松开明彦的脚抬头看了过去,就见对方煞白了一张脸,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很痛?"
"……还好。"
明彦知道秦渊是通过足穴在探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他如今这副身体早已是风中残烛,根本无一处完好,也无法掩饰什么。秦渊也没再去按他的穴位,只是取了条布巾来细细替他擦拭过双脚,然后将人抱入了被褥中,掖好被角之后自己便转身出去了。明彦也没有叫住他,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事,自己应该让他尽早接受事实。
秦渊跑到门外深吸了几口气,他虽只是粗通医术,可是从他刚才输进明彦体内的真气来看,那人的身体已经差到俨然是个行将就木的垂暮之人,再经不得半点意外。虽然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秦渊还是忍不住揪心的痛,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放那人一人孤单挨过了两年。
在门外呆了一会儿,秦渊又转身回毡帐里去了,洗漱过后便熄了灯躺到了床上,被子里的人跟着就靠了过来。
"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一个人睡不着。"
秦渊于是让明彦枕在自己手臂上揽住了他的肩膀,两人呼出的气息混在一起,热热的喷在彼此的脸上,亲昵得就像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明彦仍是习惯性的将手搭了过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秦渊于是宠溺的在对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不知该如何疼惜这人才好。
"崇昭。"
"嗯?"
"你……是什么时候病成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李太医说我的病是经年累月积出来的,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十年前,也许更早。"
"你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过么?"
秦渊有些恼火,这人总是太不懂得爱惜自己。明彦却只得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倒是秦渊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道:"如果再让你重来一次,你也还是会选择与今天相同的路,对不对?"
"如果我说着就是我的宿命呢?"
"你信命?"
"不信不代表它就不存在。"明彦说着轻叹了一声,"你可还记得那个通天道人?"
"你说元坤子?"
"对。我皇兄原想封他做国师,可是被他拒绝了。"
秦渊一惊,没想到那色老头原来还这么风光过,"他……替你算过命?"
"嗯。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那时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跟我说,我是破军命格,将来会为了守护降临凡间的紫微星而征战天下,注定一生戎马。结果后来真的被他言中,在那之后大武的边境便兵灾不断,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征打仗,转眼二十年过去,几乎都不曾停歇。"
明彦回忆着自己过往的人生,充斥在脑海里的却全是一片鲜红,耳边除了战鼓雷鸣便是泣血般的哀嚎,有时候他自己都难以相信,那个站在累累尸骸之上的人会是自己。
"那难道因为现在天下太平了,你就要……"
秦渊激动起来,他说不出下面的话,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上天对这人未免太不公!
"两年前你让我去找魅公子的时候,我又一次见到了通天道人,他这一次告诉我,破军与贪狼都即将归位,我的命格会发生改变,可是破军的煞气太重,他说我注定活不过天命之年……"
"你不要听他胡说!"秦渊心痛的打断了明彦的话,"他只是个江湖骗子!我会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子涵,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命,我并不后悔,至少我遇见了你,至少这个世上有你知我怜我,我已知足。"
依旧是淡然的语气,依旧是朴素的言辞,却依旧痴情得令人心碎,秦渊紧紧抱住怀中之人,恨不得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住,让这人可以永远永远都留在自己的臂弯中。
"你还是这么傻!"
"那你喜欢我傻么?"
"喜欢!喜欢得都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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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怜君昭华(下)
刺目的阳光扰醒人清晨的美梦,然而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场让人不愿醒的梦。秦渊依旧喜欢半撑起自己的头,细细凝视着枕边之人的睡颜,淡金色的晨曦洒在那玉一般无瑕的容颜上,世界最美好的事物也不过如此了。被阳光染得几乎透明的长睫忽然瞬动了几下,一双暗红幽瞳缓缓睁开来,仿佛吸尽了天地精华的宝石,波光流转,美人令人心惊。
"醒了?"
"你这么盯着我,我还睡得着么?"那人浅浅笑道,宁和的声音里带着些还未睡醒的惺忪。
秦渊俯身就要去吻对方,明彦跟着动了动身体,曲腿就顶到了一个硬物,秦渊顿时浑身一僵,忙不迭的解释道:"男人早上都这样!"
再看那人,只是笑着看着他没有作声,妩媚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宛如一只慵懒的猫儿。这在秦渊看来怎么都是一种无言的邀请,于是咽了口口水,索性起身准备下床,"我……去打水给你梳洗。"
毕竟昨日才欢好过数次,当时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需索无度的做到人昏了过去,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再碰他了。
看着秦渊起床张罗好热水,又匆忙出门去了,明彦也起身下了床。原来真正的幸福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甜蜜,还要简单,短暂又如何呢,自己已经没有遗憾了。
没过一会儿秦渊就从外面端了一大盘热腾腾的包子酥饼进来,"我找邻居要了些吃的,他们的这些点心都不怎么会做,还是他们做的好吃。"
"他们待你果真好。"
"是啊,我都说了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他们看我一个异乡的单身汉可怜,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会捎些给我。"
"还因为你是他们的夫子吧?"明彦忽然笑着问道。
"哦?你也知道了?"
"我这一路过来听到好多人说起你这个秦夫子,说你学识渊博,人心地又好。"
"他们太抬举我了,"秦渊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其实我能教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谁说没用处,寒烟镇不就是你缔造的奇迹么?"明彦说着拉过秦渊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这次查丹洛库投诚派来的那个求和使者,也是你教出来的对不对?"
"你说拉齐亚?他是查丹洛库的大儿子,资质虽然不如你的霜池,但也是一块好材料。" 秦渊一般夸赞拉齐亚一边还不忘翻翻旧账。
"这么说你在这里还当了个太傅了?"明彦则故意避开了让这人吃飞醋的话题。
"差不多。不过我和索尔雅默都打算办些公立学堂,让贵族以外的平民也能上学读书。"
说到办学堂,这还是前晚秦渊和索尔雅默拼酒时扯到的话题,两人都想着能让草原上的每一个人念上书学上知识,为将来的民族融合作好准备。
"好,"明彦连连点着头感叹着,"我的子涵才是真正胸怀天下的英雄!"
"怎么连你也抬举我,我只是出些小力,哪比得上你!"秦渊说着又满是心疼的将这个清瘦人儿搂在怀里吻了吻,"我们先吃东西吧,一会儿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替你的学生们上课?"
"不去了,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做什么?"明彦笑道,"陪我睡觉么?"
"你要睡觉?"
"我一路从京城赶到这里来,一来又被某人榨干了体力,怎么说也该好好睡个两三天吧?"
"那是、那是。"秦渊忙跟着尴尬的点头。
没过多久,门外就听有人再叫起了"秦夫子"。秦渊不禁小声嘟囔着,"这帮犊子这么早!"抬眼就见明彦正看着自己,意思是"人家都催你了还不快去",秦渊只得又匆忙啃了几口包子,然后带上几本书便去给"那帮犊子"上课了,走之前还不忘交代着外面的侍卫,谁都不准进他家去。
之后的几天秦渊总是早早的去上课又早早的赶回来,白天就在家里教明彦画画,或者两人一起对对诗,秦渊本来还教明彦跳草原上的舞来着,结果跳两下就将人扑到床上去了,之后便得出结论——妖精不适合跳舞。到了晚上两人就围着火撑子谈天说地,秦渊不敢让明彦喝酒,两人便以茶代酒,聊得还颇为尽兴。
"说到茶,我记得我去过一个叫紫凤村的地方,那里很偏僻,却是个好地方,村民们都和草原上的人一样朴实善良,没有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污染,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他们的苦香茶。那茶喝第一口真的很苦,可是苦完以后却有股清香萦绕口鼻里,让人神清气爽,再喝第二口就不觉得那么苦了,而且清喉润肺,醇香怡人,真的越喝越上瘾。"
秦渊最喜欢说些游山玩水的事,总想着哪天可以带着明彦去云游四方,平日里上课也忍不住说上两句,说得一群学生心都野了,只想着哪日能去中原游玩一遭。说到这里,他还不忘在心里补上一条:紫凤村的姑娘也很漂亮,越看越好看。
"紫凤村……"明彦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也去过?"
"是在紫山县的那个紫凤村?"
"对,正是。"
"那里我去过一次,那时紫山县还属于一个叫宣的小国,就在楚潇王封地的边界。"
一听到"楚潇王"三个字,秦渊就知道这人说的肯定又和战争有关,这个宣国肯定是后来被大武灭了,所以如今才成了大武境内的一个县城。
"宣国当时也参与了楚潇王的叛乱?"
"没有。"
"那为什么……"
明彦的回答让秦渊有些意外,正要问为什么宣国还是被灭了,话未说完他自己心里又已经有了答案。政治总是这么残酷,所以他才会极力避免与这些事物打交道,也幸而自己有这样的条件可以逃避,可是他身边这人却不得不去面对,甚至还要充当当权者的刽子手。
"那时的紫凤村也和你现在说的一样,地方偏僻,村民们都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来往,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明彦笑着回忆道,显然那里留给他的都是很美好的记忆。
见对方这次总算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苦大仇深了,秦渊也就放开胆问:"你怎么会去那里的?趁着出公差去放私假?"
明彦摇了摇头,"我当时是在紫山受了重伤,附近就只有那一个村庄,所以就在那里养伤了。"
秦渊一听,心里又犯嘀咕了,每次听这人说往事,没一件是高兴的,真不知道这人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
"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子,我受伤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当时……若不是因为我身边还跟了那么多部下在,说不定我已经与那女子私定终身,从此躲在那里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明像是很遗憾的叹了口气,秦渊也跟着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有,不然不就遇不到我了!"
"不遇上你这个冤家也好。"明彦随意接了那么一句,秦渊立刻又小媳妇心理发作,"怎么能这么说?难道遇上我就让你这么难过么?"
见秦渊这副认真模样,明彦忍不住大笑起来,秦渊这才发现对方是在戏弄自己,他好像是第二次上这样的当了,于是抓过那个笑得正欢的人准备好好"报复"一番,结果就听到对方忽然急促的咳嗽起来,秦渊顿时没了嬉闹的心情,原本要伸过去挠对方痒痒的手也变成了替他抚背顺气。
"终是我负了那女子……"
明彦靠在秦渊低低呢喃着。秦渊知他内疚,于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在你看来是负了她,但在她看来说不定还感谢上苍,让她有过这么一段美丽的邂逅。"
明彦闻言不由得又笑了,"你这张嘴真是说什么都好听!"
"你喜欢听我就多说些!"
"留着以后说吧,我想睡了!"
"累了么?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困了而已。"
"你可不要骗我!"秦渊仍是紧张兮兮的把手放到明彦的额头上探了探,"都发烧了!你是不是又偷跑着出去骑马了?"
明彦见秦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知道自己瞒不过,只好老实交代,"整天闷在家里也不舒服啊……"
"你……"
秦渊作出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他又哪里舍得责怪这人,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加摇头了。
"我现在是受人监视行动不自由,等索尔雅默回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寻访天下名医,一定可以医好你的病。"
"嗯。"
明彦对自己并不抱希望,但他不想扼杀对方的希望,只要秦渊不肯放弃,他也就不会放弃。
渐渐的,秦夫子有了心上人的说法在草原里流传开来,流着流着自然也就流到了查丹洛库的耳朵里。查丹洛库也有些好奇,秦渊连自己的女儿都没看上,他会看上什么样的姑娘,于是还特地招了负责监视秦渊的侍卫问起此事,那侍卫也就照实说了秦渊不让他们进屋,更不让人看见他喜欢的那姑娘。查丹洛库顿时觉得奇怪了,他能理解一些中原男子的这种做法,但是他知道秦渊绝不会是如此保守的人。
"既然是我们草原上的姑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我也这么说了,但是秦夫子就是死活不让啊!"
越是如此,查丹洛库越是起疑,"难道那姑娘就一直呆在里面从来没出来过?你们一个人都没见过她?"
"我听说有人见过,但也没看清,好像说挺漂亮的,尤其是眼睛,和当年的舞华妃很像。"
"和舞华妃很像?"
查丹洛库倏地站起身来,那侍卫吓了一跳,心想自己的大汗总不至于要去抢别人的妻子吧。
"我要去看看!"
"大汗?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道本大汗亲自去拜访,她还敢不见我不成!"
查丹洛库向来是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就带了几个随从骑上马就朝秦渊跑去。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个被秦渊藏在家里的姑娘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不是他们草原上的人。
这日秦渊在学堂里也是右眼皮老跳,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担心明彦会有什么事,课上到一半便借故提早放学了。那帮学生自然是欢欣鼓舞,谁都没问一个为什么,秦夫子教的东西已经越来越难,每次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个个都巴不得早些解放。
明彦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看书,以前闲散的时间不多,他还从没看过秦渊收集的这些志怪杂说,如今读来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愿看正经书成天就腻在这些东西里。这些书虽然大部分并不严谨,但却趣味横生,人情味儿十足,比起那些硬邦邦的礼乐之书要容易看得多。
看得正入神,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大汗来见,明彦"啪"的合上书整个人都警惕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只是虚掩的门已经被人推开来,外面走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男子生着一把浓密蜷曲的络腮胡,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仿若苍狼一般犀利而狰狞。
第六十章 远走高飞(上)
明彦倏地转过身去,脑子里警钟大作,他没料到查丹洛库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你就是秦渊看上的那个姑娘?"
查丹洛库并没有看清明彦的脸,他以为对方是害羞才会背对着自己,单从背影虽看不出什么,但他就是没来由的觉得这个背影很让人动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旁的随从见屋子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喝道:"喂,我们大汗问你话呢!"
查丹洛库忙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跟着笑道:"姑娘可是被吓到了?不用害怕,我不过是好奇来看看我们秦夫子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罢了。你们两人若真是情投意合,我会亲自替你们主持婚礼为你们祝福的。"
"大汗的祝福,就不必留给我了!"
屋子里的"姑娘"终于悠悠开口,然而那声音却低沉如男子。查丹洛库身边的几名随从立刻戒备的拔出了腰间的大刀。查丹洛库猛的一震,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在大夜国的时候就曾听到过,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大武的摄政王!
明彦已经转回身来,直直看向查丹洛库,顿时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宝石般的眼睛,白玉般的肌肤,精致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唯独那眉眼间的冷冽气息却凌厉得让人不敢靠近。
"是你……"
查丹洛库更是瞪大了双眼,几个大步朝明彦走去,直到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喉咙上他才蓦地停下了脚步。查丹洛库身后那几名随也跟着醒过神来,重新捏紧了手中的大刀,却又不敢再妄动。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美!就连岁月的力量在你的美丽面前也是如此苍白!"
查丹洛库边赞叹着边又往前走了一步,似乎丝毫不担心那把匕首会真的伤到自己。一开始他的确对这个突来的陌生人有所提防,然而现在他的内心除了狂喜和激动就再无其他。
明彦只得也向后退了一步,他现在想要查丹洛库的命易如反掌,但他不可能真的这么做。查丹洛库像是看准了这一点,利落的抓过那只拿着匕首的手,猛力往身侧一拽,明彦一个踉跄被拉了过去,查丹洛库趁机伸出另一条手臂圈住对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明彦也跟着抬起手肘转身往后一顶,两人就这样紧挨在一起拆起了招。
若在战场上这两人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但说到近身肉搏,明彦在身形与体力上本就要吃些亏,加上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没多久便已招架不住。查丹洛库于是轻松打落了他手中的武器顺势将他往自己身上一扣,邪笑道:"看来摄政王阁下是真的抱病在身,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难道大汗就是这种待客之道么?"
明彦想挣扎,却发现越挣扎对方只会将自己箍得跟紧,最后只得放弃,任对方用这种暧昧姿势搂着自己。
"那就要怪王爷你自己了,来到了我的草原也不告诉我一声,这应该是你失礼在先吧?"
查丹洛库说着将鼻子凑到明彦的颈间深深的嗅着,一双大手在那流畅优美的腰背上肆意游移,情
欲的意味不言而喻。明彦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双手抵在查丹洛库胸前又开始挣扎。查丹洛库一把托住他的头将他压向自己,贴在他耳边哑声道:"难道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放开我!"
"放开?二十年了,我为了得到你整整努力了二十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我为什么要感动?"
"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对你的心意?我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包括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给你!"
"因为我不需要!"
明彦的冷漠终于激怒了查丹洛库,"好!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就要得到你的人!早知如此二十年前就不该对你心软!"说着作势就要将人抱上床去。
"你放开!你不顾及自己人民的死活,只想着一己私欲,你的草原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你手里!"
明彦虽然极力抗拒着,然而眼前不断闪现的那片猩红却在警示着他,自己身体的负荷已经到极限了。查丹洛库显然并没有发觉到对方的异常,反而更是畅快的大笑起来,"我已经毁了,二十年前就已经被你毁了,还有什么其他好在乎的……"
还站在门口的几名随从这会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领头的那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这才愣头愣脑的退出去了。
"你说……大汗这么做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只要大汗愿意,整个草原上的姑娘都是他的。"
"这倒也是……"
"可那……不是个姑娘吧……"
"……"
"大汗说什么二十年,看来他们早就认识?"
这几人正讨论着,就见秦渊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登时都愣了,这边不敢进去打断里面的人,另一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秦渊交代里面这正在发生的事情。
秦渊自然认得守在自己家门口的这几人是查丹洛库的随从,知道情况不妙,跳下马背笔直就朝屋子里跑去。那几名随错慌忙拦住他,说是大汗在问话不让人进去。秦渊哪还有心情他们罗嗦,一人一掌直接全拍晕了,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只见查丹洛库正一动不动坐在自己床上,两只手像是刚伸出去正要去做些什么,明彦则退到了一边急促的喘息着,一只手拉住了已经被人解开的衣襟。秦渊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一脸苍白的明彦,紧张的问:"你怎么样了?"
明彦见秦渊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放心将自己的重量倚在了对方身上,"我没事。"
"还说没事!"
秦渊又是心痛又是担忧的亲吻着明彦的鬓角,刚才在门外见到查丹洛库那几名侍从时,他甚至已经起了杀了查丹洛库的念头,即使明知这么做会毁掉好两个民族间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的和平。
查丹洛库虽然被点了穴,用余光他也能瞥见那二人之间的亲昵,于是开口道:"这么说王爷是真的钟情于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了?"
"百无一用?"明彦忽然嗤笑了一声,"如果你说这话只是出于嫉妒我还可以理解,若你心里真的这么认为,那我过去就真是太高看你了,赫木大汗。"
查丹洛库顿时语塞,他会这么说秦渊的确只是出于嫉妒,于是又道:"这么说王爷来是专程来我的草原会你的情郎了?"他故意加重了"我的草原"几个字。
"不然你以为是来见你?"秦渊冷冷接道。他平素对查丹洛库一直很敬重,这人虽然自负,却也并非不通情理的野蛮之辈,然而今天的事情却让他彻底改观。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你们现在在哪里!"查丹洛库沉声道。
"……"
秦渊这次却是无语以对,的确,只要查丹洛库不肯放他们走他们就很难离开这里,明彦现在的身体也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不是显而易见么?"见秦渊妥协,查丹洛库笑道,"我要他,当我的王后!"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明彦就惊艳于对方那堪比明月的绝世容颜,那时他就下定决心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从那以后他便南征北战多年,四处侵略,不断扩张着自己的疆土,甚至多番挑衅大武天朝,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将这轮天上的明月摘下。如今这轮明月已然就在眼前,他自然不肯再放过。
"你做梦!"秦渊一口回绝。
"做梦?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样。"查丹洛库仍是笑。
秦渊咬了咬牙,下意识的拥紧了怀中的人。明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带着这人远走高飞了,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还要发生这样的变故!
明彦像是感知到了爱人内心的愤懑,拉过对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蓦地一阵眩晕袭上来。秦渊也明显感到自己手臂上一沉,心里跟着一紧,忙唤了声:"崇昭?"
明彦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身体却像是与自己作对一般,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灼热的腥咸涌上喉咙,跟着便喷出了一大口污黑的浊血。
"崇昭!崇昭!"
秦渊霎时就急红了双眼,抱着对方焦急的呼唤着,慌乱得不知所措。明彦知道秦渊心痛自己,想抬手安慰他,可是全身像是灌了铅一般越来越重,耳朵里尽是嗡鸣之声,视线里那张心爱的温柔面孔也渐渐被血一般的鲜红替代。
一旁查丹洛库也感到事态严重,忙喊道:"喂!你还不快找人替我解穴,我好去找巫医过来!"
秦渊闻言随手抄起了桌子上的一根筷子,朝着查丹洛库身上的一处大穴打了过去。查丹洛库立刻觉得浑身一松站起身来,僵硬的身体又能活动自如了。他这才惊觉秦渊竟有如此好的身手,难怪有人守在门口还能轻易闯进来。
秦渊没有再管查丹洛库,只是小心的将明彦抱到了床上,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抵在他的背心处替他灌注真气。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憎恨谁,只求老天能发发慈悲,不要就这么带走这人,他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大半辈子要相守在一起!
查丹洛库看了一眼这二人,没多说什么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等查丹洛库带着巫医再来到秦渊的毡帐时,刚好遇上从寒烟镇赶回来的娜沙露跟索尔雅默二人,两人的马背上都驼了一堆东西,正在比谁第一个见到秦渊。
"咦?父汗?你怎么又来找秦夫子?"
撞见父亲的娜沙露刚刚还在嬉笑的一张脸,霎时间就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每次找秦渊都没好事发生,这回又看到父亲身后跟着巫医,更是慌张起来,忙问:"夫子生病了?"
查丹洛库只是神情复杂的瞥了自己的这双儿女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带着巫医进屋子里面去了。索尔雅默和娜沙露疑惑的相互对望了一眼,也都跟了进去。
秦渊依然将明彦搂在怀里,怀中之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面容安详,却不见一丝生气。查丹洛库见状心里也是一惊,忙让巫医过去替人诊病。
那浑身挂满珠串的苍老巫医围着明彦转了半天,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查丹洛库边磕头边道:"大汗,此人不祥,您还是赶快将他送走吧!否则我们的草原必遭大难啊!"
跟进屋来的索尔雅默与娜沙露刚好见到这一幕,两人还以巫医口中说的不祥之人是指秦渊,转眼望过去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王爷?"
索尔雅默一眼就认出了秦渊怀中抱着的人,然而他却希望自己认错了,如此憔悴虚弱的明彦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在他的印象中,那人仿佛永远都是那么璀璨夺目,那么风华绝代。
娜沙露愣愣的看了看一脸震惊的索尔雅默,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秦渊,再看向那个被秦渊抱在怀中的人,她隐约明白了些是什么。可是……这个昏睡中的美人她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送走他?不可能!他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查丹洛库厉声咆哮着,灰蓝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第六十一章 远走高飞(中)
秦渊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查丹洛库,淡淡的道:"一切都会如大汗所愿,草原会成为我和他的归宿,他死我也不会独活,至于大汗你……"说到这里,秦渊笑着摇了摇头,"你得不到他的心,最终连他的人也得不到。"
"你!"查丹洛库顿时大怒,"你以为你们死了就可以在一起了?休想!我会让你们都活着,让你们一辈子都不能相见!"说着一把提起那巫医的衣领,"你给我治好他!治不好就拿你的命陪葬!"
秦渊不怒反笑,手轻轻抚弄着安睡之人光滑的额头,"如果你能让他活下来,一辈子不见又何妨?生离总好过死别。"
生离总好过死别,直到这一刻秦渊才明白明彦当初想放弃自己的心情——如果上天只是想用死来分开我们,我愿意这一生都不再见你,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查丹洛库怔了,秦渊的回答让他意外,他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回答。难道只要对方活着即使不在一起也可以么?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付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得对另一方的占有么?不,不管怎样,他都绝不会再放他走!绝不!
"好!我就让你们再相处几日,到时候我若让人医好了他,你可不要反悔!"
说完,查丹洛库便转身离开了。
"父汗!"
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索尔雅默跟着追了出去。
最后只剩娜沙露还呆在原地。她没有去问秦渊他抱着的人是谁,从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已经听得很明白,这个人就是夫子一直心心念念从不曾忘怀的人,就是父汗曾说起过比母妃更迷人的人,就是四哥总是挂在嘴边想爱而不能的人。
娜沙露于是走到床边蹲下身来,细细的审视着这个比女子还要美丽的人,终于将他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了起来——他就是自己那日在寒烟镇遇到的人。原来就是这双眼睛,父汗对母妃的宠爱,甚至对自己的宠爱,都只是因为她们与这人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
娜沙露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湿的脸蛋,她本该恨这个人的,恨他的存在让自己的母妃这么多年来都是只一个可悲的替代品,可是如今看到这人安睡的模样她却恨不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心疼,是因为他太像自己的母妃了么,还是因为夫子刚才说的那番话?他说他死他也不会独活……
"帕古,你能治好他么?"娜沙露吸了吸鼻子,问向一旁的巫医。
巫医摇了摇头,"别说治好,他能不能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你需要药材么?我从寒烟镇带了很多千年雪参回来。"
娜沙露也不知道那些药材具体能干什么,只知道很珍贵就买了回来,想着送给父汗还有夫子当茶喝的。
"好好,那可太好了!我正愁没处找药材,我们草原上的人哪用得上这些名贵药材啊!公主啊,帕古的命暂时是让您保住了!"
巫医连连向娜沙露磕着头,娜沙露忙扶住他又问:"暂时是什么意思?有了雪参还不够么?你还需要什么药都跟我说,我再去买就是了。"
"公主呀,这不是药的问题,是帕古的医术有限治不了这么重的病,您要真想救他就还是快去求大汗,让他们去中原找好大夫吧,再晚只怕……"
巫医没敢把话说完,只是扭头看了看昏睡中的明彦,照他的经验,就算是用千年雪参续命只怕也挨不过半个月。
"好,我知道了。药就在外面的马背上,你快去弄吧!"
"是,帕古这就去!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等看着巫医出去之后娜沙露又转头去看明彦,却发现秦渊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热,问:"夫子……干嘛这么看着我?"
"谢谢你,公主!"秦渊由衷的道。
"不……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夫子你难过罢了。"
娜沙露强颜笑了笑,眼睛里又有些酸涩了。秦渊自然知道娜沙露对自己的感情,一开始他也只当对方只是小姑娘的情窦初开,然而这两年下来娜沙露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如果再把她当成懵懂单纯的少女思春就太过分了,他也只好一次又一次明言拒绝。
"娜沙露,你是个好姑娘,以后拟一定会遇上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的人。"
"我知道,我当然会,我也会遇到一个像你珍惜他一样珍惜我的人。"娜沙露说着仍是不掩艳羡的又看了看明彦,接着又道,"夫子你放心,我和四哥都会劝父汗的。"
这边索尔雅默追着查丹洛库来到了王帐,查丹洛库知道索尔雅默是要劝自己放人,便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父汗,您难道真的想拆散他们?"
"拆散?明明是我认识他在先!照理也是那个秦渊后来者插足!"
"可是感情本来就该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并没有先后之分……"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二十年来我没有一日停止过对他的念想,现在他人就在我眼前,你让我怎么可能放手!"
查丹洛库边说着边回忆起方才抱在手中的温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想要侵占那人的欲望几乎让他发狂。
"可是父汗,您这样做和抢有什么区别?"索尔雅默指责道。
他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曾这么想过,可是感情毕竟不是金钱,人也不是物件,不是抢得来夺得来的。
"不错,我就是抢!我们赫木人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强大,全都是靠抢夺与侵略得来的!有何不可?"查丹洛库却并不以为然。
"所以我们永远都只是别人眼中的一群强盗一群野蛮人,永远都不会像大武天朝那样繁荣昌盛!"索尔雅默倏地脱口道。
查丹洛库先是一怔,接着却是勃然大怒,"你以为你已经是个中原人了?你开始嫌弃自己的民族了?那现在你就给我滚出这个草原!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索尔雅默也是震惊,他从未和自己的父亲起过争执,却没想到唯一的一次竟会闹到父子决裂。无奈与失望之下,索尔雅默握紧了拳头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徐徐的道:"帕古说得没错,明崇昭是个不祥之人,父汗您第一次见到他就让所有的赫木人成为了天朝的敌人,引发了两方长达二十年的争战。这二十年里,如果横亘在两个民族间的不是战乱,而是友好和平的来往,今天的苏达塔草原早就该是另一幅景象了!父汗您第二次见他,竟然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在失去了那么多之后,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重新聚在一起,兴学通商,寻渔务农,为草原将来的兴盛共同努力,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就这么轻易的粉碎了这份和睦亲情!我真难以想象父汗以后还会为他做出什么事来!"
"你住口!我不想听你的这些什么仁义道德!你也和那些中原人一样,只会用一张嘴搬弄!这些对我没用!你给我滚!"
查丹洛库的怒吼声惊得身边的几名侍女都缩起了脖子,充血的双瞳几乎要爆裂开来。索尔雅默于是不再多说,扭头甩开大步离开了。良久之后,查丹洛库才颓然的跌坐回自己的王座上。
他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早在大夜国被大武成功收回时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竟被一个多年来的执念蒙蔽了双眼,然而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是赫木的大汗,是草原之王,即使是败也要败得轰轰烈烈,这样才不会被自己的人民耻笑,那个潜藏在心底的秘密也可以随着自己化入尘土再无人提起,可是偏偏,上天还是要再一次的考验他,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送至他跟前,让他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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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丹洛库知道秦渊会武功之后,加派了更多人手在他门外日夜监视着。秦渊却只是足不出户的守在明彦身边,等着这个沉睡中的人醒过来,其他的对他来说早都已经不重要了。期间查丹洛库也来过几次,每次他来看到的总是同一幅景象,秦渊坐在床边,明彦依旧安详的睡着,问巫医人什么时候能醒,巫医只说等元气恢复了差不多就会醒了,或许一两天,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永远都不会醒了。他派人四处网罗搜寻来的各地名医给出的答案也是大同小异,大致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娜沙露仍是每天来报到,每次来两只手也都是从来没有空过,总要带些什么名贵药材或是从哪个亲戚那里骗来的滋补珍品来,她觉得是自己的父亲害得这两人变成这样的,所以她自己对这两人也总有种歉疚感。
"夫子,他好些了么……"
娜沙露照例一脚踹开虚掩的门就这么闯进来了,于是呈现眼前的情景第一次让她明白,原来敲门真的是很重要的一项礼仪——亲亲也就算了,夫子的手竟然……竟然伸到人家的衣服里去了!她心中的夫子一直都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啊!不对,夫子说道貌岸然是个贬义词,这么说夫子果然是道貌岸然!
娜沙露忙转过身去,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尽量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秦渊也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暗自唏嘘着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君子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娜沙露,你过来说话吧。"
娜沙露这才红着脸走到了明彦跟前,憨憨笑道:"你……醒啦!夫子这几天可担心你了!"
明彦弯起眸子莞尔着点了点头。娜沙露不由得怔了怔,与两年前相比,她愈发觉得这人像自己的母妃了,不止容貌,连神情都像。
"唉,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老盯着别人看!"
秦渊叫了一声,娜沙露忙回过神来,张口就要辩解:"我觉得他很像我……"忽然觉得这情景很熟,好像是上次在寒烟镇遇到这人时,一起遇到的那个帅帅的侍卫哥哥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她还记得他说不可以把一个男人比得像自己的母亲。想到这,娜沙露又硬生生把"的母妃"最后三个字咽了去。
"不是他很像你,应该说你很像他。"秦渊纠正道,他并不知道对方还有后半句没说。
"我是像我母妃,我母妃才像她!"娜沙露反驳道,她不喜欢听秦渊说自己像这人,一想到这里娜沙露又忍不住难过起来,"夫子你跟我父汗一样,你总是画我的肖像就是因为我有一双和他相似的眼睛对不对?父汗宠爱我的母妃也是因为这样!你们都不过是在我们身上追寻另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娜沙露的话让秦渊很是诧异,眼看着那双清灵眸子已经开始泛出了水雾,秦渊也不觉的有些内疚起来,不可否认,他有时候的确会从娜沙露身上找寻另一个人的身影。
"娜沙露公主,我与你的母妃长得像只是巧合罢了。"明彦这时忽然缓缓的道,"也许一开始你的父汗的确是因为她与我相似才宠幸于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真正陪在你父汗身边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的母妃,说不定你父汗现在之所以如此执着于我,反而是因为他能从我身上找到你母妃的影子呢?"
娜沙露登时一愣,方才的阴霾忽的一扫而空,难道父汗心里喜欢的其实是母妃?紧接着娜沙露又有些怀疑的问:"父汗心里也这么想么?"
"你可以去问问他,我猜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彦笑着替娜沙露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娜沙露倏地一把抱住明彦,又是哭又是笑的道:"我懂了!我懂了!"
困扰在她心里好些天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一旁的秦渊顿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刚刚还看着娜沙露义正言辞的指责自己,这会儿就喜笑颜开和他们家明彦化干戈为玉帛了,秦渊不禁摇着头感慨:"崇昭,你真是天下无敌了,连这么难缠的小丫头都能被你收服住啊!"
"什么叫难缠的小丫头?"娜沙露颇为不悦的推了秦渊一把,然后抹了抹鼻子道,"那我……先回去了!"
"怎么刚来就走?"秦渊煞是意外的道,平时这丫头不是非得把自己粘到天黑么?
娜沙露忽然又羞红了脸,嗫嚅道:"我……不打扰你们的'好事'啦!夫子你也真是色急,人家还是病人呢!"
"我……"
秦渊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谁知娜沙露撂下话就一溜烟跑开了。
"那你还要不要继续?"
明彦说着又拉过秦渊的手放进了自己的亵衣内,手中的滑腻触感立时让秦渊绷直了身体。犹豫了半晌,秦渊最后还是抽回了手,道:"还是不要了,娜沙露说得对,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可是我想!"明彦直勾勾的看向秦渊,幽红的眸子里映着赤 裸的爱意与情 欲。
秦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仍是婉拒着:"还是等你身体好了以后我们再……"
"别等以后了,"明彦温声软语的打断秦渊的话,伸手便抱了过去,"我现在就要!"
这本该是甜蜜的诱惑,秦渊却觉得心里一阵苦涩,他知道这人是担心,他们之间也许再没有以后了……
"那我先去把门锁上,省得再有人来破坏兴致。"
"无所谓,谁爱看就让他们去看好了!"
"可是……"
倏地两片柔软的唇瓣贴了过来,吞没了自己的话语,秦渊于是没有再去管那扇门,只是专心回应着爱人的热情……
第六十二章 远走高飞(下)
为了等明彦醒来,秦渊这几日几乎都没怎么睡,终于等到爱人苏醒,他这会儿又不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