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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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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X诸葛亮】《青衫湿透》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 第一章

  

  

  长江天险,一叶孤舟顺流而下。

  

  船头有一白衣人临舟而立,手持一杆烟雨,笑傲十丈红尘。

  

  蓑草庇护之下,一青年男子坐在船尾,亦是白衣素服,青带纶巾下,发丝如水,面容清秀儒雅,十指白皙修长,拈著一枚白玉棋子,欲落而不落。

  

  

  

  

  此时正是三国乱世,天下群雄并起,曹贼携天子以令诸侯,奉天命而讨不臣,一时无人能与之抗衡。百万雄师,而今浩浩荡荡开向东吴,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舳舻千里,旌旗蔽空。东吴纵有长江天险,若要负偶顽抗,也恐怕力不从心。

  

  想来蜀汉与东吴,此时若不携手避祸,到头来也只能是唇亡齿寒。

  

  

  

  念及此处,那儒雅男子的嘴角,浮现出一缕苦苦的笑。历史沧桑,天道叵测,独力擎天力弗支,天道又如何容得下他一个人面对惊涛骇浪来力挽狂澜?若是只求苟且於乱世,不求闻答于诸侯,又哪里报答得起主公三顾茅庐的赏识之恩?

  

  笑,於是只有笑。笑天下,容不下他一人,安静的孤守穷庐,偃仰啸歌。笑自己,笑此生已无望,只能算尽人心,呕心沥血,去拼得三分天下。

  

  船前的年轻人,腰杆挺得像一把银枪一样直,英气勃勃,给人的感觉也正是一杆磨砺过的银枪。那年轻人在船前远眺前路,忽而回首对船位那人,低声说道:"军师,前面有人埋伏。"

  

  那唤作军师的男子掩去了嘴角的笑,用微微低沉而醇厚的声音说:"曹军定然不愿见我二国联手,在东吴境内阻杀我们几人,即可使东吴陷入绝境,亦可使蜀汉作壁上观。若我身在曹营,亦一定会使出这种手段。"

  

  那人不过是分析情况,没有给什麽安抚,也没有说什麽对策。但仅仅是这样的分析,单单听到那流水一般从容而低沉悦耳的声音,觉得空气不再剑拔弩张,眼前的形势像卷轴一样徐徐展开,有一片新的天地跃然纸上。

  

  "子龙定当竭尽全力以保军师安然抵达。"那如银枪般的年轻人坚定的答道,嘴里毫不掩饰对身前男子的尊敬和爱戴。

  

  "没有那麽严重,子龙,东吴那边也不是笨蛋,否则,就算我们去帮他们,也怕是扶不起来……"

  

  那换作军师的人轻轻的放落手中的棋子,眼看棋局间,黑子一片胜势,白子若要在边角作活,已然是奢望。那军师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棋子扫落在地上。棋局上若是求生无望,还可以重新开盘,以求生路。而人生上濒临绝境,却只有苦苦挣扎。而那些没有把握和恐惧,他从来无法让别人看到。在蜀汉,他就是树,鼎立起天幕的树,是绝不喧宾夺主的存在,却要用永恒的温和从容来引领整体的军心斗志。如果他是树,树怎麽能够告诉那些挡阳的人,他也会害怕阳光暴晒,暴雨倾盆。树怎麽能够说害怕?

  

  蜀汉需要树,所以他就是树。看著那年轻人露出自信和骄傲的笑容,他也笑,笑得温文尔雅。而天知道,东吴会不会提早得知,得知在领域七十里外有曹贼隔岸设下伏兵,欲杀盟友而後快!他想,若是在他的蜀汉,他定会知道。他不知道,若是东吴,会不会有能和他抗衡的人才。

  

  他是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在明主之下,发誓永远匍匐在脚下的卧龙。他做不成飞龙,游于四海,舞於九天。

  

  对岸已经开始放箭,箭如雨,子龙银枪出手,将尖急抖,扫落一片箭杆,茅草和木板的材质在锋利的箭刃下千疮百孔。子龙疾上前去,将诸葛亮护在身後,船夫早被箭雨穿身而过,跌落江中,泛起涟漪。舟身无凭,在江中开始慢慢旋转,像一叶无依的浮萍。

  

  眼看无望,另一岸却有一道身影,在江面轻点,施展身法,来到江中,快的几乎看不到,拿起撑桨的竹竿,穿过船前的圆孔往江心用力一插,将舟稳在江心,又是一个燕子三抄水,翻了两个身,躲过箭雨,来到对岸,一步杀十人,只是顷刻,几十个伏击的曹兵,变成了染红一江江水的无头尸身!

  

  那人在对岸认真的擦拭好手中剑身的血迹,然後风度翩翩的从江对岸踏水而来,风度翩翩的像根本没有过刚才血腥的杀伐,上了船头,飘飘然施了一礼,道:"此番来迟,使得二位蜀汉盟友在东吴境内受此惊吓,著实过意不去。不知两位可有损伤。"

  

  诸葛亮笑著说:"无妨,承蒙阁下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那人微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还是用他有礼貌的声音,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蜀汉,就来了两位仁兄吗?"

  

  诸葛亮笑著说:"足矣。"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又笑了,有些桀骜不逊的挑起嘴角,并不刺眼的阳光小心的雕琢他俊美无双的容颜,他笑著说:"还没请教两位阁下高名。"

  

  赵云在旁边仔细的帮诸葛亮挽好鬓边凌乱的发丝,轻轻的答了一句:"吾乃蜀中赵子龙。"

  

  "便是一人之力出入十万曹军救了主公独子的赵子龙吗?久仰。"那人笑著答。

  

  赵云看著身边浅浅微笑的军师,以一种自豪而敬仰的语气说:"这位是我们的军师,蜀汉唯一的军师。"

  

  这样的介绍的确已经足够了,蜀汉广纳贤才,天下能人异士趋之若骛,谋士极多,可军师,只有一个。

  

  那人听到赵云的话,愣了一下,然後掩去了脸上的笑,微微的施了一礼,是的,天下所有人看到蜀汉的军师,怕也是要情不自禁的去施礼,但那人施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礼,近似於点了点头,那人礼後站直身子,他说:"久仰,我是东吴周瑜。"

  

  赵云终於明白那个小小的礼的意思,能让周瑜施礼,不知是怎样的荣光。他高兴的看到自己敬仰的人得到周瑜的推崇,於是身子挺得更直,直得像出鞘的宝剑。

  

  而身旁的诸葛亮,在听到对方的名号後,亦是轻轻的行了一个礼。

  

  礼毕後,诸葛亮笑著问:"都督如何会有空暇亲身前往。"周瑜也笑著说:"阁下可是在笑我东吴无人,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都督府里,的确只有我一个人有空暇走得开。阁下怪我处事不周,我却只担心再晚来一刻,东吴所有人,这麽些日子,都要空等了。

  

  诸葛亮只是笑,笑著说:"阁下笑话了,我们只是一心想尽快赶到东吴,免得东吴遭到曹军毒手。"在他脸上绽放的是那种不带锋芒的笑容,像是过眼的清风,不会惊豔,不会震撼,只是觉得很舒服。

  

  於是周瑜也笑了,转过身去拔出撑在江心的竹竿,慢慢划桨。诸葛亮在後面轻轻的笑著说:"我二人何德何能,有劳都督撑桨。"周瑜笑著答:"我怕两位能面对千军万马谈笑自若,可未必懂得水性划船,只好亲身上阵,免得他人笑我东吴待客不周。"

  

  赵云在一边看二人文质彬彬的一问一答,隐隐觉得有杀伐之气在对话中弥散开来,摇了摇脑袋,暗笑自己错觉。

  

  

  

  

  远处的血腥慢慢的泛滥过来,而在那已经污秽的江水玷污小舟的前一刻,船身已经箭一般的滑翔开来,周瑜立在舟前,衣襟飞动,飘然若神,手下船桨不时轻摆,於是小舟于长江天险急流中,驶得又快又稳,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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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 第二章

  

  

  

  

  

  

  三人从舟中下来,只见潮平风正,一节节青色的石板台阶没在水里,小舟被码头的人,牵著长长的麻绳拖向远方。

  

  东吴风情,与蜀中旱地,自是天差地别。低矮的砖瓦房,一色的青石板,流不尽的积水和石板缝隙里旺盛开放的黄花,混和著东吴湿润温暖的空气组成一幅特有的画卷。缠缠绵绵,正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路上的行人大多撩起下袍,系在衣带里,再高高的挽起裤脚,有些女子更是赤足而行,皓腕凝霜雪,迤逦而多情。

  

  周瑜一路都亲切的笑著,将两位远方的来客引到一间离都督府极近的宅院,院後千杆修竹,院中陌陌芳草,倒也肆意而繁茂。周瑜一边回首浅笑,一边推开门扉,道:"这间宅子是我新购置的宅院,离都督府极近,公式往来,有个照应,两位可否满意。"

  

  透过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院里两间厢房,并排靠在一起,是寻常的东吴民宅式样,而旁边的都督府也不过是比民宅高大些,所谓木隐于林,大抵如此。宅院难得是幽雅清净,院落里全是不加答理的花草,此时夏末时节,野草低矮而繁茂,虫声新啼,鸟语初透,已是比意料中去住驿站要好上十分了。

  

  於是诸葛亮含笑颔首,笑著说:"大梦谁先觉,浮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此等清净之所,甚合吾意,有劳都督费心了。"周瑜亦是微微躬身相答,道声客气,然後交出了手中钥匙,竟自去了。两人入得院中,赵云让出主厢房,各自梳洗了,然後便是寻常的官吏寻上门来,接风洗尘,觥筹交错,自必不说。酒宴散去,两人寻著记忆,一路沿著东吴逐渐落寞的街道缓缓步行,回到宅前,有一宫人在门前恭候已久,见到二人,上前一步施礼道:"主上要觐见二位大人,都督已先行一步,两位请随在下一行吧。"诸葛亮闻言,只是一笑,握了握赵云的说,安慰的看著他笑了笑,答声:"有劳公公带路了。"

  

  於是三人走上禁道,行得百余步,两边建筑已是大不如前,再往前,便是一座雄伟的宫殿群,数丈高的大门,在宫人出示通行的令牌後缓缓开启,那门厚达数尺,用两棵满百年的黑桐木刷上层层黑漆,边角渡铜,厚重无比,开门时便是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进了宫来,白玉台阶,重重帘幕,镶金嵌玉,奢华难描,等到见了孙权,三条紫髯,虎目燕颔,两人於是一鞠到底却不行跪拜之礼,孙权似面有不愉之色也不明说,周瑜换了一身红服,对两人笑了笑,也不多说。於是两人就立在殿中,早见张昭、顾雍等一班文武二十馀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

  

  立了半盏茶的功夫,赵云已是剑眉倒竖,欲开声叱駡,诸葛亮拉了拉他的袖子,轻道了声不可造次,诸葛亮一直保持著微微低首的姿势,难得的是他面上微微的笑容,一直没有退去。周瑜静静的看著殿中,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这时诸葛亮轻轻前了一步,一恭问道:"不知将军请我等前来,相议何时?"旁边群臣中相顾一视,然後一人出列,正是正是诸葛亮之兄,诸葛瑾,两人虽是同气连枝,但学艺起便难得相见,各自为政已久,如同陌不相识。诸葛瑾答道:"曹操送来檄文,劝我等归降,此事难商,故请先生前来相议。"说著递上手中檄文。

  

  

  只见檄文上写道: "孤近承帝命,奉词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荆襄之民,望风归顺。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土地,永结盟好。幸勿观望, 速赐回音。"

  

  诸葛亮看到此文,暗暗苦笑,这里面非但文采华美,汪洋恣肆不谈,且有情有礼,有理有据。可若东吴一答应归顺,只怕蜀汉便是死无全尸的地步,当下打起精神,笑著问孙权:"将军以为如何?"孙权答曰:"未有定论。"

  

  一旁张昭出列,昂然答道:"曹操拥百万之众,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主公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既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势不可敌。以我之计,不如纳降,为万安之策。"

  

  一时,众人十之六七,皆颔首笑说:"子布之言,正合天意。"

  

  诸葛亮见孙权低头不语,暗暗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对张昭一礼道:"可愿听亮一言。"张昭轻轻嗤笑道:"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之贤相,远非区区可比也。吾闻刘备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一旦我等归附曹操,料得先生再无先前之夸夸其谈之神气了,未审是何主见?"

  

  诸葛亮也不动怒,想到张昭乃孙权手 下第一个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得孙权,於是答道:"吾观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佞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閒可知也。"

  

  张昭笑駡道:"先生在草庐之中,但笑傲风月,抱膝危坐。刘备未得先生之前,纵横寰宇,割据城池,得了先生後,人皆仰望,就算是三尺童蒙,也都是说彪虎生翼,马上就可以见到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 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於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就在这个时候。可为什麽自从先生归附刘备,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刘备既得先生之後,反不如开始了啊?先生自比于管仲、乐毅,他们难道仅仅是这样的才华吗?"

  

  诸葛亮哑然而笑,正要作答。只见周瑜笑著从殿上走下来,说:"孔明乃当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曹操大军临境,不思退敌之策,争吵斗口有何用?"说著一手执了诸葛亮的手,对孙权说:"将军,人多无益,不如去内室相商。"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3

  

  

  

  

  

  

  

  

  

  

  见孙权微微颔首,周瑜右手执了诸葛之手,一同沿著长长走廊前往殿内,背後百官哗然,而诸葛亦是微微讶异,於是轻轻抽出那只手,再用那手指著殿内布置掩饰说:"东吴物华天宝,布置果然雅致。"周瑜只是笑了笑,轻轻握了握空空荡荡的右手说:"是公瑾交浅言深了。"诸葛皱了皱眉头,然後强笑著说:"都督见笑了,孔明三尺微命,哪里能同都督平辈论交。"

  

  周瑜不再说话,往前快步走了几步,然後停下脚步,背对著诸葛幽幽的说:"我只是在珍惜,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懂得我?"诸葛笑了,一种儒雅在他面上泼墨般的渲染看来,他说:"孔明以为,有人懂得,并不是什麽好事。"

  

  这时走在前面的孙权在一扇小门前停下脚步,回望两人,只看到两人面上和善和欢娱的笑容,微微蹙了眉头,喊到:"二位,这边来。"

  

  

  

  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宇,却不同於正殿的恢宏,而是竹帘纱帘,木刻雕花,一张长长的矮几,黑桐的笔架,旁边的梅花罇里面有几枝枯萎的花枝,厚实而柔软的毡毛毯子铺了满地,诸葛学著周瑜的样子与他并排合身坐在桌几面前,毛毯很软,也可以看清楚案榻上雕刻复杂的图案,孙权在案榻上找了一会,翻出最近的一副羊皮,铺开,正是一副中原的地图。

  

  周瑜见两人都将注意力转向那方寸之间的地图上,微微的笑了。他斜坐在软垫上,左手熟练的摆弄桌上的紫砂茶具,他仿佛对两人间的政事全不关心,一心一意的笑著去泡他精心收藏的几两好茶。

  

  孙权笑著对诸葛说:"先生前段时间一直在新野,辅佐刘备与曹操决战,必定深知曹军虚实。"诸葛含笑答曰:"主上兵微将寡,加上新野城小无粮,如何能与与曹操相持。"孙权惊讶的问道:"曹兵共有多少人马?"诸葛答曰曰:"马步水军,约有一百余万。"

  

  见到孙权脸上色变,诸葛一手拉起素色的衣袖,露出一双白皙纤长,有些消瘦的手,那手在地图上微微停顿,指著在青州,荆州等地,说道:"曹操就兖州已有青州军二十万;平了袁绍,又得五六十万;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万;今又得荆州之军二三十万。以此计之,不下一百五十万。"孙权面上变色,说道:"如今曹操平定了荆、楚,是否下一步便要直取东吴?"诸葛答曰:"即今沿江下寨,准备战船,不欲图江东,待取何地?"

  

  孙权默然不语,良久道:"战与不战,请先生为我一决。"诸葛答道:"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其不能,何不从众谋士之论,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孙权勃然怒道:"依足下之言,岂非劝东吴束手就擒?"

  

  沉默已久的周瑜在一旁笑著打断,说:"二位,水开了,先试试公瑾泡得茶吧。"

  

  小小的炉火催开了一壶清水,沸腾的水渲染出朦胧的雾气,雾气後,周瑜如玉雕成的手用茶壶冲开碧绿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都是碧绿的,带著银边的茶叶在水里沉浮,疏影横斜。周瑜将茶杯送到两人身前,看到孙权浅酌一口,怒气烧减。周瑜才笑著说:"将军,无需介意,孔明定有退敌之策。"孙权一听,转怒为喜,连忙说:"是我莽撞了,希望先生不要怪罪。"诸葛笑说无妨。

  孙权说:"想那曹操一生所忌惮的人,莫过於吕布、刘表、袁绍、袁术、刘备与我。现在数雄已灭,只剩下刘备和我。我不愿意为了全东吴而受制於人。想来世上,出了刘备没有能与曹操抗衡的人,可是刘备新败之後,如何抵抗曹操呢?"诸葛见一番激将法後,孙权已流露出联合蜀汉的意思,心中一阵大喜,从容应说:"主上虽然刚刚战败,然关羽还率领著精兵万人;刘琦领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的士兵,远来疲惫,轻骑一日夜行三百里,不过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荆州士民之所以归附曹操,只是迫於形势而不是出於本心。今将军诚能与主上协力同心,一定能大破曹军。操军破,必北还,则荆、吴之势强一定日益强盛,那麽三足鼎立的形式也能够因此而形成。成败之机,惟将军裁之。"孙权闻言,抚掌而笑道:"先生之言,顿开茅塞。吾意已决,更无他疑。即日商议起兵,却不知二位有何破敌妙策?"

  

  周瑜这时放下手中茶盏,从袖中摸出一副小小的轴卷,放在桌上慢慢摊开,只见画的是东吴沿岸的地形,两边用朱笔勾画的圈圈点点。

  

  周瑜侧著脸不著痕迹的留意著诸葛,见诸葛看了一会轴卷,嘴边虽然还是在温文的笑著,但眼睛里却逐渐闪现著一种奇异的光彩,而那光彩被他小心的掩饰著,清俊的面孔却还是因这光彩多了几分耀眼和夺目,像一朵小心异意隐藏自己光华的虎或是龙般的异兽,就算拔掉了牙,就算斩下了爪,就算异兽心里都忘了自己是异兽,它还是异兽,它绝不会转了其他的东西,像是温顺的猫儿,或是忠诚的狗——就算异兽外表温顺的像猫,心里忠诚的像狗。

  

  异兽还是异兽,能飞天,能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周瑜为了自己小小的发现开心的笑了,那笑容也是轻轻的,周瑜轻轻的笑著问:"孔明想到什麽好对策了吗?"诸葛开口欲言,周瑜又打断了他,用那样开心而愉悦的笑容说:"我们都写在自己的手里,然後再对一对,可否?"

  

  诸葛面对那样愉悦的笑容,有些惘然失措,然後微微的点了点头,於是两人持了紫毫笔,在掌心写了字,写好了握紧了手,周瑜看到诸葛那只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五个指甲整齐的修剪过,闪著珍珠般温润的光泽,手指修长而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张开,像是开了一朵洁白的花,那白皙的掌心写著一个飘逸而内敛的字,正是一个小小的"火"字。於是周瑜笑著将自己的手也张开,也是一个"火"字,两只手并排摆在一起,像是在诉说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和默契。

  

  周瑜说过——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懂我?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天上地下,都只有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就算不是好事,也可以不在乎。

  

  那一瞬,有什麽静静的挣脱了平衡的锁链,向不为人知的未来缓缓倾斜。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4

  

  

  

  

  

  

  

  

  

  孙权一行人商议已定,回正殿诏告群臣,群臣见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有默认。之後孙权令程普为右都督,协助周瑜并力逆操。并以鲁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

  

  这天晚上,周瑜再次去见孙权,说道:"曹操自称拥有八十万水军,我派了探子打探虚实,以实校之,得知曹军虽是旌旗蔽空,亦不过十五六万人罢了,且已久疲。众数虽多,不足畏也。如若将军能给公瑾精兵五万,则公瑾足於制之。"

  孙权叹说:"子布、元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令我大为所望。幸好还有公瑾你愿意与我一同抵抗曹军。不过五万兵实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

  

  周瑜微微颔首,出了门,再夜色中掩去面上笑容,强打精神,又去找了右都督程普。与他叮嘱了几句,而後整顿军队,当夜,程普便披挂上阵,黄盖随军出征,周瑜鲁肃却留在了後方。

  

  忙了一晚,在逐渐露出朦胧微光的苍穹下,周瑜一身红服,被晨风吹得衣摆翻滚。他看著马蹄踏过後一时无法平息的沙尘和消失在远处的军队,俊美的面孔上满是疲色,轻轻的叹了口气,回了都督府。

  

  

  

  

  

  

  晌午,都督府。

  

  都督府内,主厢房阳光透过窗棂流淌了一地。都督府的医者施展悬壶济世之能,对著将红服褪到腰间的年轻将领,望、闻、问、切。那将领正是周瑜。赤裸著的白皙上体,虽不是肌肉纠结,亦是结实而精壮,像大理石般流畅而完美。那上体上却缠绕著重重的白色纱布,那纱布新新旧旧,皆是点点血迹

  

  周瑜问那医者:"前段时间忙,就一直拖著,现在如何了?"

  

  医者皱著眉头问:"上次看的时候,都督伤口不是已经开始愈合了吗?到底怎麽裂开的?"

  

  周瑜笑著说:"喔,是那次,蜀汉那边来人,中了曹贼的埋伏,都督府里没人走得开,只好我去,打斗时裂开的。"

  

  医者脸上变色:"为了蜀汉的人?"

  

  周瑜笑容更胜:"蜀汉的人才更是重要。若是蜀汉来得人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东吴就要面北而称臣了,怎麽了?"

  

  医者长叹,一鞠到地说:"都督纵横裨阖,披荆斩藜,为东吴立下汗马功劳,在下亦是敬仰非常。上次在江口会敌,都督一人力战敌人三百,身上留下七道伤口,皆深可见骨。再上次,将军于城外赢敌,有万夫不当之勇,身上有十一道剑上,臂中两箭,亦远非皮肉之伤。诸如此类,数无可数。若将军依旧不懂得珍重自己的身子,在下便是华佗在世,亦无可奈何。"

  

  周瑜愕然问道:"怎麽,伤得很重吗?"

  

  医者答曰:"在下自当竭尽所能报将军痊愈,可将军此伤已伤至经脉,愈合之时,切记不可动怒,否则病情反复,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周瑜听罢,微微笑著,自言自语:"伤啊,伤啊,你可要争气些,在这样下去耗在後方,我的刀怕也是要流泪了。"

  

  医者听得眉头大皱,欲要再言,周瑜止之,只得躬身退去。

  

  剩下周瑜一人呆在房中,见到他面上笑容,一点点隐去,他一手紧紧的抓住红檀的桌子,想分担身上伤口钻心的疼痛,一时用力过大,在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等到重新穿好一身鲜红的袍子,才发现那红服上有些发暗的色块,全是斑斑点点的血。

  

  

  

  

  

  

  前线,程普领军队,与曹操遇於赤壁。

  

  当时曹军水土不符,多有疾疫,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东吴军在南岸结营,东吴大将黄盖修书一封,送于周瑜,书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

  

  周瑜於数百里之外的都督府,大笔一挥,嘱咐其备好蒙冲斗舰十艘,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备走舸,系於其尾。先以书遗操,诈云欲降。以烟花信号为好,号出则发兵。

  

  一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後方,周瑜已派人帮诸葛造好四层土台,每台旗帜士兵依次而减,到第四台只余诸葛一人,脚踏七星,踩就太极图案,仗剑而行,周瑜在都督府门口,远远看见,只见高台之上,诸葛素服赤足仗剑披发而走,风雷为其刃,云岚为其盾,发丝飘扬,面容清臒,如神仙降于九天,微微心掣神摇,脸上变色。

  

  旁边鲁肃见他神情,出言问道:"都督,诸葛孔明借东风一举是否可行?"周瑜点点头道:"东风将起,一切无碍。"

  

  见鲁肃面露喜色,周瑜闭了眼不看高台上的人,问身侧的鲁肃说:"子敬,你说我是否该放手?"鲁肃讶而答曰:"公瑾一生消遥自在,竟然也有人让你挂怀吗,若是对方不愿,自该放手了。"周瑜苦笑道:"子敬,错了,这次,为国为家,都不该放。"

  

  周瑜道:"纵龙入海,放虎归山,只能为我东吴徒增大患,我绝不能够。以他才能,若是我此番放他归去,只怕天下三足鼎立之势不成,刘备倒要独吞天下了。"

  

  仿佛没有看见鲁肃脸上的惊讶,周瑜继续轻轻的说:"我不能放,我不能放。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要放。"

  

  周瑜转过头看著鲁肃,脸上有一个温柔的,温柔到让人心痛的笑,鲁肃从不知道周瑜也会有这种无奈和让人心痛的表情,周瑜说:"子敬,你说,快死的人,自私一点,是可以原谅的吧?"

  

  鲁肃心中大惊,出言打断道:"公瑾,莫说傻话!你说的话,我全然不懂!"

  

  周瑜摇了摇头,说道:"子敬,你看,那高台,你说为什麽孔明要执意建在江边?"

  

  鲁肃迷惘的摇了摇头。

  

  周瑜又问:"你可知道为什麽这天,赵云不在孔明身侧?"

  

  鲁肃心中大惊,说:"莫非……"

  

  周瑜叹了口气,对著高台上的影子,道:"他想逃,如今风起,他借完东风,怕是就要下这高台,乘著赵云弄来的船只,一路顺风走了。"周瑜转身,不再看那人影,用命令的口气道:"子敬,去传令,令禁卫三千士卒,分为三队,在下流三岔口守候,赤壁攻城的烟火信号一起,便堵住路口,一路堵到人,另两队便前往支援……尽量活捉,到时便说是我周瑜请他至府上一聚。"

  

  鲁肃接令後,问道:"公瑾,若是不能活捉,那……"

  

  周瑜闭上眼睛,叹道:"没有若是。"

  

  鲁肃听得明白,匆匆前去布置。

  

  

  

  

  

  

  那前方,高台上,东风渐起,旗帜飘飞,诸葛嘴角又浮现出他小心翼翼隐藏著的得意笑容,他眼见胜势在握,步子更疾,东风更劲,嘴角的笑就更加的绚烂和张扬。他以为那高台上就是他一生一世,在东吴所跳的最後一场舞蹈。是的,那步子就是舞蹈,在狂风中无人能解。呼风唤雨,歌颂凤翥鸾翔。

  

  不远处,都督府前,周瑜,用一双冷冷清清,乾乾净净的眸子,静静看著他。看著他一生只有一次的张狂舞蹈。

  

  眼前,那是一只久居人下,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志肆意飞翔的凤凰,自己接下来却要耽心竭虑的去折断他的翅膀。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5  

  

  

  

  

  

  

  

  东风起,黄盖驾驶著十艘战舰冲在前面,中江举帆,馀船以次俱进。曹军吏士皆出营立观,等待著黄盖前去进行所谓的投降。离曹君二里馀的时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得连天上的烟花信号的刹那芳华都仿佛还在高高的苍穹上眺望著东吴的土地。诸葛在放信号的时候就在不再动作,他抬著头颅,有些迷惘的仰看天幕燃烧,从下颚到锁骨之间是一道优美的弧度。周瑜微笑著开始走向高台,在离高台不过数十米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迷恋那一个世界的火,天上有火,地上有火,一片江上也是轰轰烈烈的火,烧尽铅华,甚至连心都觉得烧得温暖了。

  

  诸葛不再看周围如凤凰浴火的绚烂,远处江上,一叶小舟飞速驶来,然後趁著无人注意,诸葛踏上小舟,离江岸十米左右时,周瑜才装作匆忙出现,对诸葛大呼道:"孔明,莫急离去,多聚几日再走吧!"诸葛嘴角隐约有从容而得意的笑容,似乎是玩得过於尽性,所以看什麽都是愉悦得,这愉悦足以让他连得胜後离去都保持著最大的礼节。於是诸葛长长一鞠道:"几日来,多谢都督招待了,再见无期,愿都督多保重。"周瑜亦是对著逐渐远去的小舟长长一鞠,夸大的红色袖子掩去了嘴角几乎是宠溺和纵容的笑意。

  

  ——再见无期?孔明,还不到说再见的时候。周瑜想。

  

  

  

  

  风吹过,一唱百和。云散去,万千气韵。

  

  江水如练。

  

  一叶孤舟被包围在三组舰艇中,两人坐於舟中,其中素服人面无表情,而十指握拳,再无先前之笑容,此人正是诸葛。

  

  "都督请先生至府上一行!"数千士卒包围舟外,齐声喝道,声音震耳发聩。

  

  "子龙,你先回去助主公一臂之力,我会想办法和你们联系。"

  

  "军师,子龙怎能陷先生于龙潭虎穴之中!"

  

  "都督请先生至府上一行!!"万千士卒再次喝道,声音如同石破天惊!

  

  "子龙,不必多言。"

  

  "都督请……"士卒们不再叫喝,他们要找的人,一身素服,已重舟中出来,立於舟前。

  

  於是一艘舰艇飞快驰去,接了那人,馀下那舟,三组舰艇和为一组,迳自去了。

  

  ——敢把我留下来,就得付出代价。

  

  

  

  

  都督府。

  

  周瑜低头,忙於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公文。

  

  诸葛站在他面前,素衣垂地,笑容可亲。

  

  周瑜又改完了另一本公文,扔在身後的那一堆里面,抬头看了诸葛一眼,皱著眉头说:"不要假笑,很难看。"

  

  於是诸葛没有再笑,目光如炬。

  

  周瑜叹了一声,暂时放弃了公文,对著诸葛说:"我也只是保险起见,所以才敢阻碍孔明你的去路啊。"

  

  诸葛说:"你以为你可以阻碍的了我?"

  

  周瑜说:"也许,但是差一点就是差很多。也许有一天你不但能全身而退,还能杀了我去泄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诸葛皱著眉头说:"你想如何?"

  

  周瑜笑了笑,然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纸,镶著黑边的式样,诸葛脸上变色,因为这式样分明便是蜀汉历来的公文图样。红色为加密,而黑边则为绝密。诸葛喃喃说:"这本来怕是要交给我的吧,怎麽到了你手上。"

  

  周瑜看到了诸葛脸上神气,笑著说:"不用紧张,公瑾刚开始从一渔夫身上搜到这东西的时候,也是欣喜若狂,但这内容……"周瑜说著停了下来,把纸片交给诸葛,诸葛定睛一看,不由哭笑不得,那文居然是刘备的亲笔信,中间写了都是诸如数年前一见,便思慕孙权之妹孙尚香至今,愿孔明多施妙计,成孤好事云云。

  

  周瑜笑著说:"中原有传言道,刘备乃一代枭雄,常对属下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今日看来,却不其然。"

  

  诸葛苦笑著说:"虽然如此,主上依然不失为一名明君。"

  

  周瑜笑著说:"任孔明你再如何巧舌如簧,将军这次怕也不会答应你的。"

  

  诸葛笑著说:"莫非都督有何妙计。"

  

  周瑜止了笑容,道:"若你甘心留在东吴三月,且绝不过问政事,待天下三足鼎立之势成,公瑾愿替你说成这门亲事。为你主上分忧,不就是你一向的作风吗。"

  

  诸葛哑然道:"哪怕我留在东吴仅仅一月,蜀汉就难保不被你吞并了。"

  

  周瑜认真的说:"我也不问政事。"

  

  周瑜看著诸葛,笑著说:"不用担心,我只是害怕一些意外的差池罢了。"

  

  诸葛笑问:"你怕输给我?"

  

  周瑜摇著头说:"我不怕输给你,但是要用千军万马来赌的话,我怕。"

  

  周瑜说:"其实还有很多能赌的东西。"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6

  

  

  

  

  

  

  

  

  

  

  诸葛留在东吴的消息,并没有传开,连当时参与行动的数千士兵,也被全部外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诸葛被迫在三个月内留住都督府,所幸那里从来不缺空房。

 



 

  

  对於为什麽要保密,周瑜曾笑著对鲁肃说:"我毕竟不是将军,而且因为我也不想做将军,所以只要承担相应的,屈居人下的後果。"

  鲁肃那时还不能理解的劝说道:"将军不是什麽事情都听你的吗?"

  周瑜摇著头说:"无论如何,我只愿为自己出的纰漏而负责。"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周瑜不愿意为别人出的纰漏而负责,既然这纰漏还没有诞生,就应该把他扼杀在繈褓之中。

  



  

  面对周瑜这些自负的思想,诸葛只是微微的笑,诸葛对周瑜说:"你这样不行,这样活著多累啊。"

  周瑜笑著坐在他对面,说:"你可没有资格说我,孔明活得比我累多了。"

  诸葛愣了一下,笑道:"因为我没有干其他的才能,如果连出谋划策都干不好,别人会笑话的。"

  周瑜说:"你在蜀汉干得,又不仅仅是出谋划策。"

  诸葛笑著说:"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周瑜想了想,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诸葛笑著问:"我们?"

  周瑜站了起来,有些固执的问:"为什麽不,你怕是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发过脾气,不会对别人露出嘲讽的表情,更没有讨厌过别人,对所有的人无论上级下级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态度。但是你讽刺过我,骂过我,瞪过我,也讨厌我。难道我不该感到庆幸和自豪吗?"

  诸葛朗声笑道:"都督的脸皮,孔明是见教了。"

  周瑜也不恼,走到诸葛身前,弯著腰拾起诸葛的一缕长发,放到唇边微微一吻,并绽放出一个耀眼而灿烂的笑,周瑜说:"带著那幅不会变化的笑脸面具,孔明不会忘了自己吗?"

  诸葛森然答道:"这就是你想赌的东西吗?"

  周瑜笑著答道:"这是我想要的东西。"

  



  

  诸葛因愤怒了煞白了脸,然後紧紧握著拳头,然後慢慢平静下来,良久,诸葛闭了眼睛,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讨厌你。"

  周瑜说:"我不知。"

  诸葛答道:"因为我没有试过失败,也讨厌失败。你让我感到忧虑,不过,就是这样的打赌才有意思。"

  周瑜看著诸葛,但笑不语。

  

  

  

  

  那天下午,周瑜早早离了府,他为了表示出都诸葛的全心的相信信赖,并没有对诸葛施行禁足的计画,相反画了一副详细的东吴出游景点图。

  诸葛如同过眼云烟的听著,然後在周瑜出门後两柱香的光景,也出了门。沿著喧嚣而繁华的街道一路漫不经心的走著,确定没有人跟踪的时候,左弯右拐,到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卖饼的店铺。

  掌店的老人见了诸葛,随意著问道:"客官,你面可生著呢,哪个地方的人啊。"

  诸葛答道:"普天之下,只有汉室一家。"

  老人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问道:"客官要几个饼。"

  诸葛答道:"一个,装了带走吃。"

  老人应了一声,转身进室内拿了一个饼用油纸包了,递给诸葛,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孔明,不如分了给我吧。"诸葛微微一颤,却已被人抢了手中饼,此人正是周瑜。

  诸葛脸色微变,问道:"你如何在此?"

  周瑜漫不经心的说:"路过。"周瑜停了停,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问政事的吗?"

  诸葛冷笑道:"你若是不问政事,出府作甚。"

  周瑜也冷冷答道:"既然我们各不相信,不如往後都粘在一起罢了。"说著,将手间的饼

的掰开,露出里面一张羊皮纸。

  周瑜冷笑道:"孔明,俗语有云,事不过三,我不愿对你动粗,不过你尽管试试,到了三次,看我会做出什麽事情。"

  

  



  

  诸葛听了那话,口中不语,却不由把手握紧成拳头,掌心里面,是一张老人真正要传递的东西。

  自从他被独自困在东吴时起,诸葛就一路装痴作傻,装成一副自大易怒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能在周瑜的轻视下,有一个最大的限度去自由的行动。他确实不愿意不遵守约定或承诺,但在国家面前,个人的意愿算得了什麽?他打定注意周瑜不可能至他於死地,所以也无所谓畏惧或害怕。

  他背後是一个表面华美,实则摇摇欲坠的国家,他是那国家实际上的支柱。他是军师,军师只用出谋划策,可事实上,他要变成树,撑起一片天幕,他要变成水,滋养一方水土。

  周瑜说他活得很累,的确很累。

  但在千军万马国家社稷前,他从来没有悠閒的选择权和立场。

  诸葛不怕死,尽管如此,面对周瑜的威胁和警告,他还是莫名的,觉得危险。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7

  

  

  

  

  

  

  

  

  到了晚上,诸葛呆在都督府内,百无聊赖,屋子周围很静,非常静,静得只听到了虫声新噪和竹林轻响。但这种出奇的寂静反而让人心慌,诸葛知道周瑜亦是早已回府,虽然现在不知道干什麽,也许是披阅公文,也许正在哪个角落默默窥视。

  

  被抓在手心里的不自由感,隐隐让他觉得有心不自在。那张小条被他塞在手里,这也许是他之後唯一能得到的蜀汉的消息,所以他才不得不更加谨慎,不停的猜想纸条的内容,而那不自在感使得他甚至不敢在无人的空房取出纸条来查看。

  

  诸葛皱了皱眉头,以前有个魏国的谋士说他:诸葛成也谨慎,败也谨慎。那话说得很对,对得让他无法反驳。但他显然不喜欢这种评价,他也希望可以无所畏惧的酣畅大战一场,倾囊而出毫无顾忌,可他从来没有这种自由。他必须要不停的掂量,如果他走错了一步,会有怎样的代价——每一次代价都很严重,後果都很惨痛。

  

  但也许在此时,处在无人能识举目无亲的东吴,他终於得到了这种自由,周瑜能让他付出怎样严重的後果?他想不出。所以他理应不该畏惧。可是就像久在笼中的鸟,纵使打开了鸟笼,鸟儿也会停滞不前。

  

  良久,诸葛终於下定决心,他背对著房门,小心的展开掌心几乎汗湿的纸片,他在一瞬间想笑自己的没用,如果蜀汉将领们得知他们军师也有这样怯弱无能的一天,一定是瞠目结舌。很快的诸葛又定下了心,飞快的流览著纸条上的消息,并暗暗默记在心。

  

  那纸条大意讲了蜀汉东吴两地联合抵御曹军的战况,程普率一万轻骑击杀曹军残兵,意欲将其逼往华容道,蜀汉则负责在华容道将其一举击破,并详细说明了蜀汉准备遣派张飞或赵云率领士兵埋伏在暗处等等的兵力分布细节。

  

  诸葛看完後,为了避免留下灰烬或是烟味,直接放在嘴里吞了下去。此时心才著地,一身轻松的坐在软垫上思考局势,结果就在这里,有人推门而进,定睛看去,正是周瑜。

  

  诸葛暗叫好险,一方又害怕他故作姿态实则心下了然,却见周瑜抱著一床薄被一个枕头,说声叨扰,招招摇摇的进了门。诸葛大惊,问:"你想干什麽?"周瑜回头一笑,说:"保险起见,还是你我二人同卧同起,粘作一块的比较好。"周瑜说:"你知道,虽然我自诩品性高洁,但是人言可畏,特别是孔明你这种有前科的人,也希望能够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吧。"

  

  诸葛一时说不出话来。周瑜却是大大方方的把寝具扔到那不算很大的床榻上面,笑眯眯的说:"我们要互相监督哦。"

  

  诸葛在一瞬间很有吐血的冲动,一向温和淡薄的他一时也气得牙关紧咬:"都督,在下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周瑜不以为然的笑笑说:"非常时期必行非常之法则,顺便说说,在下因赤壁大捷已被将军加封为副将军,可不是都督了,不过孔明以後叫我就叫公瑾便好,你我二人无需拘束。"

  

  周瑜说著,看看窗外天色已黑,笑著说:"孔明,天色已晚,就寝吧。"然後若无其事的开始坐在床边除去鞋袜,露出一双乾净的脚,然後明目张胆的开始脱衣服,先解了束发丝带,散下三千青丝,再脱了一身红服,露出白色的中衣,然後笑眯眯的解开腰间的衣结,只剩下亵衣的时候才钻进床外面的那床被褥,然後保持著那样恭谨而值得信赖的笑容侧著身子面对诸葛,用手拍著里面那床被褥,道:"孔明,快点来吧。"

  

  诸葛白净的面皮静静的染上一层死灰色,可偏偏周瑜表现的如此正常而若无其事,诚恳到让自己有了两个人很熟的错觉,这种错觉使诸葛不得做出任何推辞——因为推辞会让自己无可避免的显得多虑和小家子气。

  

  於是诸葛咬了咬牙,也站在床边脱自己的鞋袜,周瑜则侧卧在床上大睁了一双眼睛,眨都不带眨,虽然是面对周瑜那样单纯而质朴的眼神,诸葛却偏偏想到蜀汉不安定时期,不幸遭遇了采花大盗後的一位女子的获奖感想——女子说:在色狼的眼睛里,奴家穿了再多也是赤裸裸的。诸葛在那样的眼神里流了一身冷汗後暗骂自己多疑,可手却无论如何不敢再继续解衣服了。索性决定和衣睡下,然後一脚上了床,再一脚跨过床外侧那具挡路的身体。面对穿里睡著,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脖颈上有平稳而温热的吐息拂过,心就漏跳了一拍。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8

  

  

  

  

  

  

  

  

  

  

  诸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很不舒服,胳膊脖颈一动就嘎吱嘎吱的响,竟是落枕了。似乎还做了一场什麽梦魇,似乎在梦魇里想到了什麽。模模糊糊的梦,梦醒汗湿重衣。

  

  周瑜似乎很早就醒来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诸葛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正睁著眼睛看著诸葛的背影,见到诸葛脸色不是很好的看著他,周瑜笑了,是一个淡淡而温柔的笑。

  

  周瑜看到诸葛似乎精神不是很好,便传来下人把早饭搬到屋内,诸葛倚在床上,闭著眼睛在想些什麽。周瑜也不打断他,用纤长的手指,耐心的调了羮汤,递到诸葛手里。

  

  诸葛接过来,喝了几口,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他飞快的把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回顾一遍,然後再次想了想那张纸片上的内容,部署,部队,地点,时间,一切如此的正常,没有纰漏……是啊,连守将都没有纰漏,赵云或者张飞,不能要关羽,因为曹操对他有知遇之恩,难保他会重私情而轻大义。

  

  让张飞、赵云来守,那曹操才必定死路一条。曹操死後,北方大乱,北方又会回到群雄争霸的局面……可这样哪来的三足鼎立?——原来这就是心里那隐约的不安!

  

  曹操一死,蜀汉和东吴必定分庭抗礼,可偏偏蜀汉将寡兵少,不过数万的军队如何对抗的了东吴,自然只能任由东吴动作,自己原地不动。可如果此时孙权向北进攻中原,占领许都,孙权会选择拥立汉献帝还是废掉汉献帝?废吗……不,自然是前者。如果废掉汉献帝,孙权就会成为另一个董卓,更加会成为其他势力的公敌。孙权长驱直入进入中原,自然害怕在其他势力联合起来对付他,害怕江夏的刘备给他背後来一刀。而如果孙权拥立汉帝,天下就会更早进入太平盛世,不会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

  

  诸葛想,他自然希望太平盛世——蜀汉创造的太平盛世。

  

  拥立汉帝后,孙权因在赤壁大战中重创曹操也可封候拜相,可刘备呢?刘备自从脱离曹操後是连战连败,守徐州丢徐州,守汝南丢汝南,守新野丢新野,功绩一件没有,最多只能说是杀了曹操这一件功。这算多大的功劳?大不了是犒劳一番。

  

  诸葛记得,他曾跪在刘备脚下,说,他要帮他去争一个天下。

  

  不能杀曹操,不能杀!必须放掉他,蜀汉才有定鼎中原的可能。

  

  谁去放?如果是张飞去放,张飞是个蛮汉,你就算跟他明说不要杀曹操,他也会提著曹操的脑袋回来;如果是赵云呢?赵云是个接死命令的人,你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可在那种情况如何明说要放曹操一条生路。

  

  可如果是关羽?如果可以让关羽去放……则大计可成。

  

  必须让乱世继续下去,刘备才有足够的理由继续攻城掠地,壮大自己。

  

  周瑜在一边细条慢咽的咀嚼著食物,馀光轻轻扫过诸葛,只见诸葛倚在床上,长发微微遮眼,一缕发丝粘在唇边,嘴角几乎不被察觉的弯了上去,手中那羮汤就那样捧在手里,几乎一动不动。

  

  周瑜浅笑出声,走过去,半蹲在床边,说:"吃吧,都快凉了。"

  

  诸葛一下惊醒过来,脸上表情慢慢的开始活动起来,挤出一个笑容,说:"哦。"想动手的时候,汤勺却被周瑜抢了。

  

  周瑜坐在床边,拉著勺子舀了口汤,笑著说:"张口。"诸葛一时说不出话来,那汤却已经被递进嘴里,机械的吞咽下去,见又是一勺舀好了送到面前。有些无措的拒绝起来,诸葛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周瑜也不勉强,拂拂衣服,潇洒的站了起来,诸葛一手捧著碗,一手扶著床沿,慢慢的站起来,将脚踩进鞋子里,正要走到桌子前坐下,却听到周瑜背对著跟他说。

  

  他说:"怎麽,你想让关羽去守华容道吗?"

  

  诸葛听见那话,手上碗一时捧不住,乾脆的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的彻底。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9

  

  

  

  

  

  

  

  

  

  周瑜说:"你想派关羽去守华容道吗?"

  

  诸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自己也知道他笑得有多麽的勉强和难看,诸葛强笑著说:"你在说什麽?"

  

  周瑜走上前去,道:"你真的想这样做吗?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了什麽目的才参和到这乱世的混水中来的吗?"

  

  诸葛想,自己当然记得,之所以改变自己只求苟全性命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理念,不过是为了报那个人三顾茅庐之恩,可最初的理想呢?最初,自己和哥哥,举目无亲风雨飘零的时候————希望有一个太平盛世。

  

  周瑜有些用力的按著诸葛的肩膀,周瑜说:"为一己之私,将天下百姓陷之于水深火热之中,孔明,你于心何忍?"

  

  诸葛有些讨厌这样的强势,他侧著头轻声说:"孔明心中,能带百姓脱离水深火热的明君,从来只有一个。"

  

  周瑜有些讽刺的笑了:"你知道不是。"

  

  诸葛嘴硬道:"我不知道。"可说了这话,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战火洗过故乡附近小镇的那天,天像火一样红,像血一样红,地上,尸骨纵横,流血漂橹。

  

  周瑜闭了眼睛说:"我出生於官宦之家,虽然算不上钟鸣鼎食的奢华,但从来不愁温饱,孔明你双亲早丧,遇到的事实沧桑人情冷暖自然比我多的多,你理当更比我知道,百姓气息奄奄的状况,活著甚至对於他们都是煎熬。乱世之中,前线战士餐风饮露血溅沙场,後方百姓受尽饥寒朝不保夕,他们是做梦都渴望一个没有战火的太平盛世啊。孔明,以你才华,你难道不知道,你放曹操一条生路,天下便至少延迟了五十年才能再次有有机会安定,五十年,孔明。你该知道百姓一天都不愿意再等了吧?"

  

  诸葛闻言亦是微微一震,指甲狠狠的刺入手心,让灵台多了几分残忍的清醒。诸葛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我本就答应过你不问政事,太平盛世亦是我所希望的,你尽管放心。"

  

  周瑜看著诸葛的眼睛,有些如释重负的看著诸葛,微微笑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周瑜微笑著说:"我相信你。"

  

  诸葛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转过了脸不敢再看,诸葛自己——也许早就忘了苍生百姓了,那些软弱的东西,对自己不过是破绽和负担。周瑜要是再了解自己——就会知道,自己在战场上所谓的智谋百出,不过是残忍至极的手段罢了。很长的时间,对於诸葛来说死的人只分两种,己方的士兵或是敌人的士兵,阵亡的己方士兵诸葛为了掌握人心每一个名字都可以背的出来,但那些人对於诸葛不过是大大小小的死亡数位,看到小的数位诸葛会很开心,看到大的数字他会很不开心,而对於每一个正常的人来说,只要数字不是零,不是都应该潸然涕下吗?诸葛不会,那些血性的东西,也许早就遗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了。而对於敌方的人,诸葛放过火,在丛林之中烧得数万大军化为劫灰和焦尸,诸葛放过水,水面上浮的全是尸体,发白浮肿,附近的城镇因为害怕水中的瘟疫都不敢住人,诸葛做过很多无论人性或泯灭人性的事情,一切为了胜利。最出格的一次,他派那些跟著刘备的百姓,攻城时走在队前,派便衣混在百姓之中,等到敌方良心未灭而大开城门,诸葛就乘机下达了攻城的口号,便衣射出火箭,百姓踩在脚下,於是一次又一次的大捷。

  

  太平盛世……那个梦想,长大的时候,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千疮百孔。百姓生死又如何,愧疚?当然愧疚,为了刘备的梦想,诸葛想,他不怕死後下地狱,不怕轮回六道,永不超生,这是他欠天下的。

  

  但诸葛对周瑜肯定不能这样说,他还要……寻找,送信的机会。

  

  

  

  周瑜那天似乎很开心,这时天气已快初秋,周瑜那天下午问诸葛要不要找人做几件御寒的衣服,东吴绝不像蜀汉那边四季分明,但夜晚时分依旧露寒霜重,诸葛点头默许。

  

  於是那天晚上,裁缝店的一个年幼学童安静的拿皮尺量诸葛的身形,退後的时候却不小心撞下了墙边的花瓶,弄得手上全是伤口,虽是皮肉之伤,可流血不止。诸葛无言的揽过了童子,抱他在怀里,拿了纱布金疮药,细心而耐心的帮童子包扎了,童子两眼含泪,显是感激至极。

  

  一切都忙完了後,裁缝店里的老师傅带著童子告退,出了都督府,回到了他们的裁缝铺。仔细的关好门窗,老师傅马上开始拆包扎童子伤口的白纱布,重重纱布之後,露出一张诸葛轻巧的塞进去的不透水的油纸。

  

  正在这时,瓦梁上有人轻轻冷笑,一跃而下,正是周瑜。他面色苍白,剑眉倒竖,显是气得不轻。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0

  

  

  

  

  

  

  

  诸葛坐在房中,燃了一炉好香,墨荷的薄香,依依嫋嫋,周瑜不在,说是要去走走。但诸葛知道,他终究是不放心,要跟踪的是那些裁缝。诸葛在与周瑜同睡同起的时候,用左手笼在袖中,诸葛在早上打翻汤碗,他回过神後就假意在收拾碎碗的时候沾了一手汤汁,蘸著汤汁笼在袖子里面两张油纸上写了七个字——派关羽守华容道,那有些油腻的汤水在纸上透过油纸化成字迹,虽然是不好看,总归是能看清,一张纸给了刚才那两个人——他们不过是幌子,剩下的一张则交给了都督府扫地的小厮。

  

  这一次,诸葛几乎动用了所有在东吴里的暗线,天知道每一条暗线如何千辛万苦才在东吴扎了根,像那裁缝铺苦苦经营四五年,蜀汉不惜损耗大量布料供其在几年中暗里吞并了几乎所有的同行,一家独大。若非如此,周瑜岂能随便找一家裁缝铺,就正好找中了那家。再如那扫地的小厮,三年前在都督府门口寒冬单衣跪了三天三夜,周瑜母亲为之动容才破格收了他,可从此就冻坏了一双耳朵,光秃秃的只留了两个耳孔。为了能传出这个消息,这些暗线全部从地下转向明里,怕是不出三天,暴露的暗线就会被周瑜连根拔起。但只要传出了这个消息,怎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看著小厮急匆匆的接著条子穿过门户,远去了,他会跑向码头,那里有一家连接蜀汉和东吴的船只,打著商号的旗帜,本来诸葛打算用这艘船回到蜀汉,现在为了送信,只好作罢。等到船支接了信开走,诸葛在东吴就可算是彻底的举目无亲了——彻底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无寸铁,身无搏鸡之力,困死在东吴。

  

  周瑜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色很奇怪,像一张纯白的纸,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却衬得他的眉目更加俊美,他的嘴唇没有血色,眉头紧蹙著,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很忧伤。诸葛坐在那里等他责駡,可他偏偏什麽都不说,这样的沉默反而更能让诸葛感到莫名的愧疚。良久,周瑜终於开口,他说:"这是第二次,我希望没有第三次了。"

  

  周瑜走过去抱著诸葛,居然抱著他,诸葛一时愣在那里,周瑜说:"就不能乖乖的吗?"诸葛一愣过後,用力的挣开他,笑著说:"我们各自微臣,萍水相逢,何出此言此举。"

  

  周瑜眯著眼睛任他睁开,却挡住了所有的退路,笑著问:"我,在你眼里,仅仅是东吴的都督?"

  

  诸葛有些惘然的看著他,想了想,答道:"若非异殿为臣,我们原本可以做朋友,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周瑜收了脸上笑容,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他说:"孔明,你可想知道我心里怎麽看你的吗?"

  

  诸葛一愣,浅笑著说:"都督一向是将孔明看高了。"

  

  周瑜冷冷嗤笑道:"错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差劲的人,除了你的主子怕是谁也没放在眼里,天下苍生对你来说不过是工具和粪土,视人民如草芥。表面上一片天高云淡,内心里一片腥风血海,我说得可对?"

  

  诸葛表情凝固在那里,良久,亦是冷冷答道:"不错,孔明便是那种人,可那又如何?"口中那样说,心里却一片愤怒之情,愤怒和羞愧,甚至於某名的失落都在一瞬间同时波涛彭湃。

  

  周瑜看了他一眼,苦笑著说:"是啊,那又如何。明不知谁也入不了你的眼,你只会向比你更强的人低头,所以我只能在你身上不停的使权势和谋略,很累啊。孔明,我明知道你这个性子,你从来都只会委屈你自己。"

  

  周瑜向前了两步,握著诸葛的手,俯下了身子,轻轻的碰触了一下诸葛的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诸葛耳边说:"你从来都是在委屈自己。我看了,很心疼。"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诸葛面容狰狞的像木头一样怒视著周瑜,他是男人,别说一死以明志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不起当被狗咬了一口咬错了地方,可偏偏他还有後面那句狗屁不通的话——"我看了,很心痛……"

  

  苍天阿。

  

  周瑜无视他的目光,悠然坐在床边上,微微笑著说:"对你,我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诸葛怒道:"我刚好相反!"

  

  周瑜继续说:"你很聪明。你也很笨。"

  

  诸葛皱眉,狠狠的说道:"胡说八道。"

  

  周瑜闭了眼睛,浅笑著说:"累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

  

  诸葛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话。他怎麽会不累……风华正茂内心里却操劳的两鬓如雪。他累,他当然累,诸葛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有这样的一天,累了,还可以找人诉苦。

  

  周瑜笑道:"怎麽不生气了,今天,我才第一次看到你的模样。"

  

  看到诸葛沉默,周瑜从床上站起来,问道:"要不要听我弹个曲?"

  

  诸葛有些差异的看著他,他早有耳闻,"曲有误,周郎顾",周瑜的琴曲造诣,怕是天下一绝了。

  

  见诸葛默然,周瑜从房里矮榻上拿过古琴,调了调弦,试了试音色,然後十指如玉,拨动琴弦。古雅而绵长的调子,经他一弹,又多了几分悠远的绕梁不绝。竟然是一曲《凤求凰》。周瑜合著琴声缓缓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诸葛脑袋里嗡嗡的乱响,这都是什麽乱七八糟的?

  

  这有什麽含义吗?为什麽要弹这首?……这是什麽意思?

  

  周瑜有些脸红的搓著双手,纯良的笑著:"呵呵,小时候从军的早,只会这一首,哈哈,献丑了。"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1

  

  

  

  

  

  

  算来诸葛留在东吴,总共已过了两个多月,周瑜再没半点别的举动,诸葛面上一片恭敬,可心里暗暗心惊。这段日子,两人同床共卧,已是习惯。早晨醒来往往发现,两人均是睡姿不雅,更有甚者,竟抱作一团。诸葛心里倒也不是太过抗拒,只觉得莫名烦恼。

  

  算起来,沿著水路,那纸条沿著水路,送到蜀汉,不过二十日的光景,曹军一路北去,到达华容道,亦不到一个月,算算日子,怕是将来三天之内,曹军就会通过华容道。本已万无一失,可偏偏最近得知,周瑜手下统领数万精兵,已与蜀汉汇作一股。若是这三天内周瑜得到曹操已过华容道的消息,燃放烟花信号,号令那数万精兵横加阻截,曹操亦是难逃一死。

  

  所以,这三天,绝不能让周瑜得知前线的消息。

  

  而自己,自己还能有什麽办法,难不成掩了周瑜的耳,遮了周瑜的眼,叫一向以情报网密集消息灵通的周瑜对消息耳聋目瞎?

  

  从来没有这样子的无力感!自己到底还剩下什麽东西可以拿来赌或舍弃?

  

  诸葛笑了,苦苦的笑了。总不能功败垂成差之一匮吧。——在那个人面前,自己已经为了他而舍弃了自由,还有什麽是舍弃不了的呢?

  

  尊严,品格,梦想,弃如鄙履。

  

  直到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於是诸葛想了想,最终走出房门,要了一盆清水洗了洗脸,然後理了理衣服。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很蓝,有很白的云彩。看著遥不可及的天幕,诸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向厅堂。

  

  

  

  

  

  

  周瑜一个人坐在厅堂之上,他旁边有一个年老的医者,两个人轻轻的说著什麽,最终医者长叹一声,告辞而去。周瑜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眼波如水,面容秋水不惊,看著走进厅堂的诸葛,笑著问:"孔明找我何事?"

  

  诸葛有些迷惘的看著他,拳头握著很紧,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让人心疼的固执,诸葛仰头看著他,说:"我是想问问,公瑾,有些话在我心中憋久了,我想问问你……"

  

  周瑜笑著说:"你第一次肯这样叫我。"周瑜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招著手叫诸葛过来一点,周瑜说:"你想问些什麽呢……"

  

  诸葛走近了,他脸上有一点点红晕,周瑜好奇的想,那红晕到底是因为羞涩还是羞愤呢。诸葛问道:"你可是……可是喜欢我?"

  

  周瑜笑了,那笑声有些爽朗和潇洒的意思,但周瑜压低了声音的笑,让笑声里的风流蕴藉有一种飞不起来的苍凉和无力,周瑜笑眯了眼,他说:"我当然喜欢你。"

  

  诸葛没有抬起头,所以没有看清楚周瑜的表情,而就算他的表情,周瑜的表情也掩藏的很好很深,诸葛轻轻的说,带著点脆弱和绝决的意思,诸葛说:"我……也喜欢你。"

  

  周瑜笑著说:"孔明,喜欢我哪里呢?"

  

  诸葛脸上的红晕更甚,如果可以忽略他紧握到关节都惨白一片的手,那羞愤的颜色确实可以误解成羞涩,诸葛说:"公瑾……很温柔。"

  

  周瑜说:"喔。"

  

  他站起来,轻轻的拥住诸葛,那似乎并不是什麽激动或高兴的拥抱,只是安慰或者鼓励,鼓励诸葛可以继续讲下去。

  

  周瑜的身子很冷,所以周瑜的拥抱也很冷,周瑜耳侧柔软的发丝擦过诸葛的面容,不用直视周瑜的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诸葛似乎可以更顺畅的继续他的敍述,诸葛说:"这次赤壁之战,我已经厌倦了战场,等到杀了曹操,孙权就可以一路北上,占了许都,平了天下,这样天下就安定了,不用我们两个人,百姓都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了。公瑾,我累了,你不是说过我累了,可以来找你吗?我们现在,一同离开这里吧。不问世事,不求名利,不管天下,但求老死於花酒。公瑾,你说这样可好?"

  

  周瑜抱著诸葛,所以诸葛看不到他的正面,周瑜听到那句话,有一滴泪安静的滑过俊美的面颊,不是高兴,而是觉得寒冷,他也许只是想看看怀中的人儿,能为他的主公做到什麽地步,现在他看到了,所以,心寒了。

  

  周瑜说:"好,这个主意真好。"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2[H]

  

  

  

  

  

  

  

  周瑜没有在清理东西上花什么时间,他甚至没有带衣服,甚至没有带银两,只是带了一些水和食物。他在马厩里牵了一匹白色的手。周瑜笑着阻止诸葛去带什么东西,只是拉着诸葛的手,另一只手牵着马,慢慢悠悠的出了城,两个人轻装上阵的像只是去一次不过数天的踏青。

  

  像是去去就回。

  

  这天天气很好,出了城门,周瑜将诸葛抱上了马,然后一跃而上,两人同骑一骑。马儿慢慢的爬起来,由慢到快,马蹄声很细很碎,轻柔的像在空中飞一样,风轻轻的打在诸葛的脸上。

  

  那个方向远离人烟,周瑜说:"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我的秘密基地。"

  

  微风吹拂,温柔的话语中,时间过得很快,也许他们都不在乎马儿跑了多久,那一刻周瑜脸上的任性写了满脸,诸葛几乎以为周瑜在信马由缰,后来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不是。

  

  几乎不需要周瑜拉紧马绳,马儿已经自动的停了下来。跨过那片山幕的遮挡,山后面豁然开朗,柔软的绿草间,夹杂了满天遍野的白色小花,恣意绽放。草丛边是一滩清水,源头是不断滴落下来的一股不大的山泉,清澄到碧绿的潭水,柔柔的被清风吹动。有些小花甚至蔓延到岸边浅浅的水洼中,阳光折射下来,在水汽中,甚至可以看到朦胧的彩虹。

  

  池水清澈的倒映出天空,绿色的天空。朵朵浮云,像蒙上了绿色的薄纱,如梦如幻,不知归处。

  

  从马上下来后,诸葛情不自禁的用手试探着碰那潭水,看着那只修长而白皙的手微微没入碧绿的池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诸葛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转过去看着周瑜,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灿烂笑意,他的眼睛像是留住了那波光浩淼的潭水,折射着七彩的光华。周瑜没有听他说,他只是抱住了他,吻住了他。

  

  诸葛没有反抗,他也许是忘了反抗。所以周瑜纵情的吻他,粗鲁的吮吸和啃咬,轻柔的在出血的唇瓣上舔过。然后有些无力的推开诸葛,而诸葛绝在他放手的那一刻贴上周瑜的唇,双手紧紧环住周瑜的颈项。没有为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这样做,所以就这样做了。

  

  于是天雷勾动地火,惹得荒草枯木烧成燎原。

  

  周瑜在一愣过来热情的回应,他用一只手紧紧抱着诸葛的后脑,不让他跑,不许他逃,且更方便自己一次一次的深入,那舌像是饥渴了千年万年,遇到雨露就情不自禁的迎难直上,刷过贝齿,舔过上颚,纠缠着同样柔软腻滑的舌头,带着它舞成狂态。一吻毕,诸葛习惯压低的斜挑眼角,已带了桃花般殷红的色泽。

  

  "孔明,孔明……"周瑜笑着唤道,抱着他,紧紧抱着他,舌头刷过他的耳朵,听着他喘息,含住他的耳珠,看着他颤抖。吻他洁白如玉的脖颈,狠狠的咬!咬的像要把他生吞入肚,吸吮后留一个又一个青红的烙印,写他周瑜的名,同时附上一个又一个的亲吻,看诸葛无助的伸长的脖颈。

  

  他扯开他的衣服,将上袍褪到腰间,露出白皙的肌理,腰自然的消瘦,没有什么肌肉,他很瘦,腰似乎不盈一握,乳首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挺立。周瑜想看的表情,可他转过了脸,紧紧的闭着眼睛,睫毛微微的颤抖。周瑜吻上了他的锁骨,轻轻的啮啃,然后往下滑去,张口含住了右边的茱萸,一手拂上了另一颗,诸葛短暂的颤抖了一下,周瑜抬头看上去,看到他额上有汗,密密润润的布了一层薄汗。诸葛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一滴汗滑落下来,流过脸颊,流过脖颈,流过锁骨,甚至流过狭窄的腰身,最后去了周瑜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心中看得点了一把轰轰烈烈的火,他红着眼,不再去温柔的舔识那茱萸,而是坏心眼的咬着他,另一只手大幅度的用拇指和食指捏揉和旋转。然后,他听到了他剧烈的喘息。诸葛在喘息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周瑜看到了他的眼睛,看着诸葛慢慢的睁开眼睛,他像等待一次花开的过程。那最终大张的眼睛,迷惘的看向一侧,瞳孔有些扩大,所以他看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眼睛里满载的都是他不是很懂的陌生情欲。他从来就是那样的人,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他不惯拒绝,也不惯邀请。

  

  他这次情事本就是源于他的邀请——纵使他已经忘了他为什么要邀请。

  

  周瑜粗鲁的扯开他的腰带,扯下他仅剩的衣物,铺在地上,他抱着他放上去,用了几秒钟去打量,那个人很瘦,一把骨头抱着也不舒服,可现在他更本无法去抱怨更多。那身子是如此的惹人心痛,让人心动,像是渡了一层金色的边,他想他因为情欲而蜷缩,也希望看到他因情欲而绽放,他想要他,哪怕万劫不复。

  

  周瑜一手抚上诸葛半是觉醒的欲望,开始轻柔的套弄,诸葛颤抖了一下,断断续续的吐出些呻吟,周瑜说:"孔明,说爱我。"诸葛手指深深的插入了地上,他抓着地上柔韧的草,摇着他的头,周瑜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说啊,你不是已经说过一次的吗?"于是诸葛良久后,微微扬起头颅,说:"爱你。"

  

  周瑜笑了一下,然后用力捏揉了几下,那些白色的浊液就射在自己手上,然后掉落在他的大腿之间。看着他那一瞬间大睁着的眼睛,剧烈欺负着的胸膛,那绚烂的粉红色在一瞬间染上这具身体。

  

  "孔明,再说一次你爱我。"

  

  周瑜不是笨蛋,以为那些口头的诺言就是沧海桑田的永远。但随着一步一步的深入,他的邀请,他的纵容,他的温顺,他的服从,所有的一切,都带领他相信一个错觉,他亦非无情无义,他对自己并非无情。

  

  诸葛说爱自己的时候,双颊殷红一片,眉眼轻垂,他说,爱你。

  

  于是彼岸就轰轰烈烈的花开,芦花飘飞,草长莺飞。白云苍狗,乌飞兔走,二十多年的光阴韶华,自刻才相信不是虚度。

  

  他用手上的液体涂抹上他的后庭,开始异物刺入的不适在持续的扩张后慢慢淡化,只是觉得涨痛,于是周瑜一根一根的挤入手指,看着他有些不适,就用另一只手微微扶着他与自己拥吻。

  

  当最后抽出所有手指的时候,那湿软的缝隙收缩着挽留,周瑜一边除下自己的衣物

  一边细心的打量着身下的人儿,等到只留一件上身的里衣的时候,周瑜再次俯身上去,诸葛扯着他的衣服说:"脱了。"周瑜笑着没有理他,而是将自己的欲望,一点一点的挤进他吞臀瓣间狭小的缝隙。诸葛这那瞬间似乎很痛,脸刷的一下白了,周瑜吻着他的唇叫他放松,自己在他体内作微小的抽动等他适应。直到那高热的缳壁开始献媚般的开始纠缠起他的欲望,他才放纵自己开始抽动,带出一波一波的高潮和涟漪。

  

  诸葛的两只脚,被周瑜分得很开,脚趾无力的张开,又在下一个瞬间猛得蜷曲起来,最后慢慢的环上周瑜的腰。

  

  那天天高云淡,花香袭人,诸葛想不通,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在挽留什么?

  

  是什么?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3 [虐!慎入!]

  

  

  

  

  

  

  

  诸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梦,身边全是新鲜的空气味道,有花的香,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一双翅膀,游於四海,!於九天,没有什麽能拘束他,没有什麽能左右他……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向往那样的生活,哪怕贫穷,哪怕无名,哪怕卑贱。可是终究梦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褥之上,全身酸痛难言,下体隐隐作痛,他慢慢想起了发生过的事情,他不敢相信,纵使那已经是事实。

  

  他想不通自己!什麽没有抗拒,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当时吻上那个人的时候,是如此的顺理成章,顺理成章的想是在做自己本就该做的事情。也许这个世界早就疯了,所以自己也就疯了。

  

  周瑜就坐在床边的檀木凳子上,拿了一卷兵书,细细的读。他的五官在那瞬间出奇的柔和,柔和的自己的心都痛了。发现诸葛醒来了,周瑜起身移到床边,将手指插在诸葛的发丝里,笑著说:"还好吗?"

  

  有些红晕漫上诸葛面颊,他似乎觉得那些伤痛难以!齿,所以无措的摇著头,最後还想往床里移去,但挣扎了一下碰到痛处就不敢再动。周瑜似乎没有发现到诸葛的瑟缩,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轻柔的碰触诸葛的唇。

  

  诸葛有些慌张的转过脸去,所以那吻就落到他的脸上。暧昧的空气在彼此的吐息间慢慢交替,良久,诸葛似乎想到了什麽,转过头问他:"离我们出门的日子,过了几天,!什麽又回来了?"

  

  周瑜笑著说:"过了四天了,你睡了好久,我不忍叫醒你。"

  

  诸葛想,已经四天了?就是说──曹操已经过了华容道了?他已经安全了?这样想著,不由松了口气。

  

  周瑜仔细观察著他的神情,有些低沈的问他:"怎麽?还想跟我走吗?"

  

  诸葛像是被什麽给惊醒过来,想著周瑜问他的话,有些复杂的思绪在脸上不断的交错。他想到那个自由飞翔的梦境,他想到那个肢体相缠的时刻,也想到自己高睡在堂上,刘备在堂外等著自己,不急不噪。

  

  良久,诸葛伸出手,拉著周瑜,从床前看过去,躺在床上的诸葛,青丝扑满床榻,伸出手的瞬间脸上满是脆弱。

  

  他就那样拉住了周瑜的手,他的手有些凉,他就那样,带著难得的脆弱表情,说:"我们一起走,不管天下,我们一起走。"

  

  也许诸葛也不知道自己会那样说,他也不知道他会那样说。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过冷静了,所以他忍不住想!自己活一次。也许是周瑜的眼神太过温柔,温柔到像是一拒绝就会碎的玻璃。也许只是因!自己也想拉著他的手,告诉他自己被他弄得六神无主疯疯癫癫,浑然不是自己往常的睿智冷静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说到底对不对,但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过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一向以来所谓的冷静分析,不过是因!他缺少了可能阻碍分析的所有情感,所以只得归归矩矩的刻划丈量,可现在他有了想做的事情,第一次有了想做的事情。

  

  他想跟他走。

  

  如果是报恩,那麽给欺骗周瑜给蜀汉一个翻身的机会,这难道不是已经抱了蜀汉的大恩吗?

  

  他要跟他走。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许根本就没想这个问题。因!说了这句话後,他看到周瑜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周瑜的眼神像是泛了满池星光的寒池水,在发光,在发亮,波澜浩淼,周瑜那样温柔的俯身抱著他,周瑜说:"怎麽办,孔明,我好开心,好开心。"

  

  诸葛手足无措,但是看到周瑜很开心,他自己也莫名的变得很开心,诸葛笨拙的回抱著他,一时什麽都想不了。

  

  周瑜说:"这样就够了,孔明,这样就足够了。我就算死也……"

  

  他不是很懂周瑜在说什麽。周瑜抱著他说:"好了,你也累了,多睡一会儿。"

  

  

  

  

  

  看到诸葛闭了眼睛,周瑜转身出去了,诸葛却难以再次入眠,想了想,又重新睁了眼睛,突然间,他似乎发现了什麽东西,那是在地面上残留的一片瓷碗的碎片,不仅是一片,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似乎还有,诸葛在一瞬间,脸色大变。都督府一向很乾净,所以丫鬟们打扫的也不勤,如果他没记错,不!他从来没记错过!在出行前两天刚打扫的房间,出行前一天摔的碗,都督府佣人五天打扫一次,若是如周瑜说的,离出行那天已经过了四天,怎麽可能还残存碎片?唯一可能,就是离出行那天,还没满三天。

  

  也就是说,曹操还没通过华容道,诸葛自己的付出根本就没什麽成果!曹操还没过!他这边不过眨眼的事情,就可以燃一个信号发动那边的攻击!原来自己不过是被当成傻子,当成傻子被周瑜耍了一通!

  

  诸葛脸色苍白,觉得心痛的厉害,而心里滔天的怒气让痛觉不再敏锐,让身上的痛也变得朦胧。他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机械的套上鞋袜,只穿了单薄的中衣,迷迷糊糊的,只被怒火操纵著,来到了前庭。

  

  还是周瑜,还有最近总是看到的医者。周瑜看到诸葛,吃了一惊,急忙走过去想扶著他,说:"你怎麽下床了?"诸葛侧身逼开他的手,冷冷说:"你骗得我好苦!"

  

  周瑜皱著眉头说:"什麽意思?"诸葛冷笑道:"都督怕已是取了曹操首级了吧!孔明在这里,恭贺都督立了大功!"

  

  周瑜面无表情的说:"就!了这个?怎麽这件事情倒成了我的错,曹操天下奸雄,人人得以诛之,既然蜀汉不打算杀曹操,我就算代而杀之,又有何罪,值得先生如此兴师动怒!"

  

  诸葛闻言几乎站立不稳,仰天笑道:"孔明算计一生,到头来确是这个下场。都督,你好狠,孔明斗不过,我甘败下峰。既然都督已经大功告成,孔明也不打扰了,告辞。"

  

  周瑜变色道:"你身子还没好,何况,你说了,我们要一起走的。"

  

  诸葛冷眼看他说:"孔明发疯时的呓语,怎麽连都督你都当真了,除非了孔明死了,否则,

  今日後,绝不会和都督相见,过往神灵!证,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周瑜闻言,脸色变了再变,最後一口鲜血像箭一样喷了出来,周瑜脸色苍白,只剩下唇被鲜血染了一层血色。周瑜身子晃了晃,从袖里摸出一枚发令的烟火,狠狠掷在地上,道:"你以!我若是存心阻你,还用得著这般煞费苦心吗?你以!你能利用我府上那扫地童儿送得出那信?你以!我!什麽迟迟不发令!"

  

  周瑜道:"你说我狠,你可知道你比我狠一百倍!"

  

  说著,头也不回,转身去了。诸葛被他吐血吓得脸色惨白,转身问那医者:"他怎麽了!他怎麽会这样!他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医者竟是双眼有泪,哭道:"都督本已身上有伤,实难愈合了,这次一气,神仙也无救了!"

  

  诸葛浑身大震道:"你在说谎!"

  

  医者哭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当初都督!了在江上保你蜀汉二人平安,牵动旧伤,已是埋了病根。後来得知你背著他送信,一时怒火攻心,病已发了,多得将军千辛万苦觅得一名贵药材,若是细心调养,还能痊愈,可如今你这一气,都督已然是药石无医了!"

  

  诸葛颤抖道:"怎麽可能,他一向都好好的,怎麽可能?"

  

  医者愤然道:"你难道不知道都督!什麽喜欢穿红色,因!伤口迟迟愈合不了,他是!了遮血迹啊。还有他那次与你欢好──不用吃惊,你身上的伤也是我处理的,你以!他当时!什麽不肯脱上衣,那是因!他身上有伤,不愿意让你担心怕你看到!"

  

  诸葛喃喃道:"是我……都是我。"

  

  医者叹道:"你以!都督!什麽要骗你时间,不过是怕你担心!你以!都督同你离开後!什麽要带你再次回来,不过是担心你身体不适,发热发烧!"

  

  医者流泪道:"都督他一生!东吴付出了多少。可他!了你统统放弃了,今日早上,我带著将军给的药来找都督,当他知道自己的病有转机的时候,你可知道他有多开心。他说要带著你,寻一无人知晓的小山归隐,不问天下,不管江山,终日里耕田!种花!饮酒!调琴!只求与你在一起!都督他犯了什麽错?让你如此对待!!"

  

  诸葛双目流泪,泣道:"是我,是我害了他。"

  

  

  

  

  

  

  这时突然有人从外面进来,却是周瑜去而复返,他的脸色苍白,步子不是很稳。周瑜看著诸葛叹了一声道:"孔明,我已帮你安排好船只,你现在就可以起程回去蜀汉了。"

  

  周瑜又走近了些,突然说:"你怎麽哭了!"

  

  诸葛说不出话来。

  

  周瑜有些笨拙的想去擦他的眼泪,看到诸葛没有反抗,放柔了声音劝:"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气,我刚才说得都是混帐话,你不用听,我不留你了,你可以回蜀汉去了,你不想再见我就不要见了,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

  

  诸葛一时泪水肆意,哑声道:"我都知道了,我绝不离开你了。"

  

  周瑜脸色微变:"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我快……快死了?"见到诸葛点头,周瑜变色道:"不不不,你要回去,你忘了你发得毒誓了吗?你明天起就不能见我了。我快死了,难道还要你看著我难看的死去吗?难道还要你陪我一起入土吗?不,孔明,不是你的错,你快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你有你要干的事情。"

  

  见到诸葛拼命的摇头,周瑜微微颤抖著,抱著他,良久,一狠心,从後脑快速而准确的敲昏了他。医者变色道:"都督,你……!"

  

  周瑜什麽都不说,他的脸色很苍白,步子有些虚浮,但是一句都不说,一下都不哭,他抱著昏了的诸葛大步走下码头。

  

  把诸葛小心的放在那舟上,周瑜才踉跄著倒在码头,问讯赶来的鲁肃,看到的,就是一向叱吒风云的东吴都督,在码头上蜷缩成一团,抱著膝盖,面色苍白,不停的颤抖著,他的眼睛牢牢的盯著一艘远去的小舟。

  

  那舟上有一个刚刚醒过来的人,嘶声的喊,满脸的泪,毫无理性的不停的想跳下舟,跳到江中浮水而过来,那些嘶哑而拼命的声音被风吹到岸边,像是杜鹃啼血一样,叫一声就损失了一部分生命,他哭著一声声的喊:"我……我不离开你!我绝不……绝不离开你!"

  

  那个人一次次拼命往江中跳,却一次次被船夫按回舟中……

  

  鲁肃脸色大变,愕然回头去看周瑜,发现他双目流泪,脸色白的出奇,不停的颤抖,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一丝血迹流到腮边,整个人已经是失魂落魄。

  

  鲁肃大惊道:"公谨……你,你还好吧?"

  

  周瑜似乎浑然不觉,他用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其实……严格来说,是我赢了呢……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周瑜闭了眼睛不再看,两行清泪滑下来,周瑜说:"我快死了,我不能拖累了他。只要他记得我,不忘了我……我,我不寂寞,我不寂寞。"





【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4

  

  

  

  

  

  

  

  码头的风很冷,周瑜待了很久,才踉踉跄跄的回去了。第二天,周瑜面见孙权,要求领兵出征南郡。随後周瑜割长江南岸给刘备,但刘备至京口见孙权,要求得到整个荆州,孙权同意。

  

  此後,周瑜退往柴桑郡养伤,一转两年,病体日沈,周瑜自知大限已至。再次面见孙权,要求领兵出征。

  

  孙权问他:"你伤病未愈,理该好好修养,为何要出征?"

  

  周瑜淡淡笑道:"我在一件决定东吴命运的事情上存了私心,我想再拼命一次看看,为将军再争些领地。无论输嬴,总是偿还。"

  

  周瑜临行前轻轻的说:"将军,你要小心刘备。"

  

  孙权说:"公瑾早日养伤前来助我,那麽十个刘备,我也不放在眼里。"

  

  周瑜没有再说什麽,只是答道:"我此生,有伯符这样的朋友,也有孔明……这样的敌人,纵死,亦无憾事。"

  

  

  

  

  後来,周瑜领兵攻打西川,行至巴丘城时伤口发作,命陨。孙权闻讯後,立即素服迎接周瑜灵柩。

  

  

  

  

  一时间,已是严冬。

  

  

  

  

  

  诸葛听到消息後,也没有什麽大的伤悲,只是觉得天晃了一下,再晃了一下。然後伸手扶住门框。他後来找到刘备,说他想起东吴吊唁。

  

  刘备说:"他文武筹略,万人之英,器量广大。你与他虽是萍水相逢,却难免惜才,若要去,就去吧。这也是!了我们二国友好共处。"

  

  诸葛想说自己与他并非萍水相逢,吊唁也并非惜才。可什麽都觉得懒得说。

  

  

  

  

  

  长江上,诸葛坐在舱里,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融在他的掌心里。有人叫他,於是他站出来,长江滚滚东逝水,从不冻结,可东吴竟然也下了雪。那些好多年没有见过雪的人,从屋里走出来。雪从遥不可及的天际旋转翩跹著飘落,落到门前瓦上,白茫茫的一片,素裹银装。

  

  天像是破了一片,天破碎了的碎片,就纷纷扰扰的落了下来,这片土地从来没有看过雪,但现在看到了。也不知道那空中飘舞的,是天的碎片,亦或是心的碎片。

  

  有人扶著他下了船,再次踏东吴的土地,有些物似人非之感。那个人爱的这片土地还在这里,而且永永远远的将被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热爱者。但是伊人何处?十丈红尘,茫茫尘世,却要去哪里找那样一个翩翩浊世里美玉无暇般的身影。

  

  斯人已乘仙鹤去,小楼不复是伊人。

  

  

  

  

  

  

  

  他似乎不觉得伤心,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也没有打碎手了茶盏──离开的时光里,试过很多各地的茶叶,那些最柔嫩的少女手指采下的茶叶,最甘甜的山泉,竟然还是泡不出一壶他当年泡给自己与孙权的茶。他试了很多次,每次都是独自喝下失败的作品,茶很苦,心更苦。後来,有一次,他仔细回忆起周瑜泡茶的每个动作,想起他被氤氲包围的每个表情,终於泡好了茶,那茶里有他说不清的味道,连甜和苦都分不清。可还是不对。

  

  刘备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荆州,封为荆州牧,从此他们也有了固定的家宅。他在後院养了一棵茶树,一年的光阴让它慢慢长大,可那茶树只结了一片茶叶。有一个雨天,细雨飘飞,诸葛拿著那片茶叶走在街上,一不留神,茶叶落在积水中,只是顷刻,便染绿了那积水,然後绿色蔓延开看来,一个城,满地雨水,顷刻间皆为绿色。芳香四溢。荆州的民众都放下手上的工作,不由自主的拿手捧起那水放在嘴边轻尝,满口馀香。

  

  那个雨天,雨里一个城的人都在笑,地上的那是茶,以无根之水为引,以无果之缘为羁。他们从此唤诸葛为茶神。那个从此绝迹的,天上方有的茶,被他们叫做满城香。

  

  後来,诸葛想起,那个味道,是周瑜当日泡给他的茶。

  

  後来,诸葛知道这个日子,就是周瑜的忌日。

  

  

  

  

  

  诸葛一路进了灵堂,两边百姓,皆身著缟素,失声痛哭,他一路走的很慢,也很稳。他一身素服,跪在灵堂上,堂前是周瑜的画像,香烟嫋嫋,他慢慢的磕了三个响头。

  

  站在堂前,他什麽多馀的话都不能说。身後有孙权,乃及一众东吴将领看著,他什麽都不能说,什麽都不能说。

  

  站了很久,像是把往事重新过滤一遍,诸葛拿过三个小小的碧绿酒盅,拿了好酒,从左到右倒满,有酒水溢了出来。

  

  

  周郎,周郎。我什麽都不用说,因为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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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X诸葛亮】 青衫湿透15 [END]

  

  

  

  

  

  

  灵堂上,诸葛斟酒後,呆呆的站著,楞了一会。

  

  好奇怪,他不觉得悲伤,居然不是很悲伤。

  

  他从袖子里面掏出准备好的悼文,想了想,再想了想,他开始念了。

  

  

  诸葛念道:"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尝!"

  

  他想到当年他们长江初见,他衣襟飞扬,丰神如玉。那铺天箭雨里,那茫茫长江上。他度江而来,如履平地。

  

  背著风,他立於船上,背手而立。

  

  他说,他是周瑜。

  

  那凛冽风中,他笑靥如月,白玉无暇,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藏起了自己的手,那手上全是在时光上染遍的污秽血迹,自己在他笑容面前,低垂了眉眼。轻轻的说,久仰。

  

  自己爲他的一句"久仰"而庆幸。在那样一个人的面前,他一向习以爲常的,平和下的骄傲和自尊,在那片风采之下,不知不觉中,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自己看他的眼神,才一直充满了战意,他想看那样的眼神。温柔如水的眼神,认同自己。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吊君弘才,文武筹略;火攻破敌,挽强爲弱。想君当年,雄姿英发;哭君早逝,俯地流血。"

  

  他记得自己在台上借东风的时候,他不在,他不在,自己就表演的更加惬意。因爲他自己可以无穷无尽的想象,事情过後他的表情,自己顺水而去,他追之不及。

  

  他以後想到自己,也许就会说,呜呼,孔明天纵英才,吾不及也。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有了这种,小孩的心思。

  

  最後,他踏到舟中的时候,那个人果然急匆匆的赶过来,让他留下来,自己当时得意至极,得意洋洋的拒绝了他,然後远远的看著他,江边上,他一身红服,朝自己鞠了一个躬,那姿势他不会形容,确是风度翩翩到了极点,过往的江风吹起他肩上的碎发。

  

  他的温文尔雅,称得自己更加佯狂。当时自己,一定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吧。

  

  所以後来才会那麽生气,也许自己并不是害怕失败,只是害怕,在他的面前失败。从最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也许连自己都无法和他站在同等的位置。

  

  他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他才是天纵英才。

  

  "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主爲哀泣;友爲泪涟。亮也不才,丐计求谋;助吴拒曹,辅汉安刘;掎角之援,首尾相俦,若存若亡,何虑何忧?……

  

  "呜呼公瑾!生死永别!"

  

  这是什麽句子?什麽永别?他那样的人,老天爷也一定舍不得拘了他的。他不是还在吗?他明明还在啊?自己明明可以依稀感受到他清淡的吐息,他不是在自己後面吗?还是用那样温柔的,温柔的让人心痛的眼神含笑看著自己?

  

  诸葛有些无助的想著,朝四周的人群看了一看,果然,身後,有一个红服的身影,含笑看者自己。啊!他还在,他果然还在。於是一句出口,面色狂喜:"公谨……!"

  

  可身影破裂了,散到了空气中。那被埋没了遗忘的悲哀,像是被不小心撞倒的灵堂上的酒盅,铺天盖地,横扫千军。他死了!他死了!永远不会再看到他了,永永远远的看不到了!!!

  

  那些被刻意压在角落里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扑过来!扑过来!!淹没他自己。像是他拿著汤勺,含笑坐在床边,对自己说:"张口。"像是他温柔的看著自己,拿起自己耳边一缕碎发,放在唇边轻吻。像是他双手抚琴,对自己曼声吟唱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像是自己撒谎让他陪自己一起离去的时候,他抱著自己,那怀抱很凉,那手很冷。

  

  怎麽忘的了,怎麽可能忘得了。诸葛在地上站著,摇了一下,又摇了一下,然後伸手扶住案台。

  

  轻轻的又念了一遍:"呜呼公瑾!生死永别!"

  

  眼泪夺眶而出。

  

  "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

  

  悲搐著念完,泪如泉涌。回头看东吴衆人,已是泣不成声。\r

  

  

  

  

  从此天下,更无知音。

  

  

  

  

  

  那天自己在长江上,拼命的喊,拼命的喊,说:"我绝不离开你!我绝不……绝不离开你!"

  

  远远的看到他也在哭,他一定很伤心,他一定也很难过。

  

  所以自己急著想过去,再抱一抱他,再吻一下他消瘦的面颊。可是,公谨,我过不去……我过不去……所以,只好眼睁睁的看著你哭,看著你跪倒,心里一片片的碎,像指间流沙,可心痛的连握紧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次错过——从此阴阳两隔。

  

  公谨,公谨,悲怆已极,草木无情,人何以堪?

  

  诸葛慢慢用双手捂住脸孔,豆大的泪水从指缝流出。

  

  灵堂外,无数人仰望天空,漫天大雪飘然而下。

  

  

  

  

  

  後来,诸葛回了东吴,而庞统千里送棺,陵墓等等均一手修建,其妻儿亦不知葬於何处。不久後,庞统派人送给他一封密封信笺。里面写得是周郎陵墓的地点——定军山。又後来,诸葛将一些荒废了的军务,慢慢的全捡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待人接物的时候,都还要在。吃饭的时候,从不偏食,尽量多吃些,晚上要好好的盖著被子。

  

  这样最琐碎的事情,诸葛必须要一件件的叮嘱自己全部要记得做,不叮嘱的话,饭也不会吃,被子也不会盖。因爲那个人,以前都会,一件件的替自己,全部做好,全部都做好。他怕自己不好好吃饭,他怕自己著凉,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

  

  可自己的毛病,怎麽也该不过来了。

  

  幸福,只要有过一次,从此就忘不了了,再也忘不了了。

  

  

  

  

  

  诸葛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安静的时候,总会看到那个红服的身影,站在角落,安静的看著自己,当自己回看过去,失魂落魄的时候,他就会冲自己笑一笑,然後消失。

  

  一次次的出现,一次次的出现。

  

  後来有一次,诸葛领兵陷入死地,十面埋伏。对著地图瞑思苦想的时候,那个身影又出现了,如玉般纤长完美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指,那是一条生路,然後,影子含笑退去。

  

  他自己却又哭了。

  

  

  

  

  再後来,诸葛出征走到祁山,马谡大意失街亭。诸葛斩了他後,军帐里,伏在案子上睡去了。王平进来的时候,把一件袍子盖在诸葛身上,诸葛醒过来的时候,轻轻的叫了一个名字,王平没有听清。

  

  那个晚上,王平问他:"丞相闷闷不乐,可是不喜失败?据末将所知,丞相此前,从未败过一次。"

  

  诸葛笑著说:"我败过,我当然败过。"

  

  王平好奇的看著他,诸葛说:"现在想想,我不但令他无法辅佐他的国家成就大业,还害他青年殒命。可是我还是输了。"

  

  诸葛没有再说下去,王平也不敢再问。

  

  那个人曾经说过,我没有输,他从此,再也忘不了我了。

  

  诸葛确实忘不掉,心甘情愿,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刻骨镂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刘备死了,张飞死了,关羽也死了。诸葛还继续活著,上疏于刘禅,率军出驻汉中,前後六次北伐中原,多以粮尽无功。十二年,终因积劳成疾,病逝于五丈原军中,葬於定军山。

  

  那个晚上,前线有战士,见到有两人从中军帐中携手走出,一人服素,音容笑貌,依稀如丞相年青时分,另一人服红,丰神如玉,恍如谪仙。

曾经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