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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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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鬼》作者:狂上加狂(VIP完结+12.7.2补4番外~)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这话来形容军县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别看地方小,但这里在古时却是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史书上叫得上来的名字的战役,十个有九个都能跟军县沾下关系。

  这里处于丘陵地区,一条纵横东西的山脉好似一条巨龙一般将军县切成两半。
  以前有些女孩从山的一面面嫁到另一面,回趟娘家都得翻山越岭的,所以出嫁的时候哭声都特别的悲,当娘的一般还得按当地的风俗嘱咐一句:"你嫁了,家里就好了,莫回来,莫回来。"
  说这句倒不是怕女儿将来被夫家休了下岗,而是怕女孩回娘家的时候翻过那道山出现意外。

  说起这道山也够邪行的。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千年来战死在军县的将士不计其数,如果把骨头堆积起来真够成为一座山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客死异乡的冤魂太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有人在翻过这道山的时候神秘失踪。

  时间久了,当地人养成可一种习惯,想要翻山的人,聚少成多都集中在一个日子里,选个阳气鼎盛的时辰,再请道士点燃香烛,祈福开道,用厚厚的纸钱铺出一条路来,算是从鬼魂那赎了条通行的路,然后一路摇着金铃快快地翻山过去。

  其实仔细想来,哪有什么鬼神,只不过是山高林密,怕是藏了什么野兽毒虫,害了过往落单的行人。众人搭伴前行,加上一路香蜡金铃的,自然少了毒虫野兽的侵害。
  这也算是愚昧中透着的科学。所以这一路飘摇的纸钱成为了当地独有的习俗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在科学迅猛发展的今天,这个陋习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因为县里已经从市里挑拨了专项资金,要挖掘一条连接南北的隧道,到时候柏油马路一铺,以前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要开车走个5分钟就轻松穿越了。

  造桥铺路本来是积阴德的时候,可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吴水根!你个要命崽子!"
  工程队长张哥抖动着两颊过剩的肥肉扑到了铲车的前面。

  只见一辆马自达6黑色轿车的窗玻璃已经被车的铁铲撞得粉碎,而驾驶座上的已经趴伏在了方向盘上满脸的血痕。

  张哥暗叫一声万幸,那铲车的锯齿差一点就铲在司机的脑袋上,要是真撞上,整个头盖骨都得被削掉,到时候大罗神仙也解救不了了。

  他伸出手指探到伤者的鼻子下面,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呼吸,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稍稍着地。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立刻转身冲着铲车的驾驶员嚷道:"吴水根,你他妈跟木乃伊似的挺尸呢?赶紧下来啊!"
  只见车门一开,一个顶着鸟窝头的精瘦的少年从车里蹦了下来。

  "张哥……人没死吧?"吴水根紧张地拉扯了几下头发,鸟窝头立刻凌乱成呛开的毛笔头。

  "还有气,你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水根用手搓了搓污浊的裤子,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没有手机……"

  张哥告诉自己冷静,不然真有些想抓住鸟窝头狠抽一顿的冲动。

  自从工程队开工以来,前后几个村的青壮劳力都想方设法地拜托他把自己弄进工程队里。
  可他张大福偏偏一时心软,禁不住北村张寡妇的软磨硬泡,让她19岁的儿子吴水根进了工程队。

  吴水根在县里的技校学的特种车驾驶,于是在工程队里担任铲车司机。可这小子根本就是不是干活的人,做事情毛毛躁躁的。
  这不,让他铲车开到县里维修检查,没离开工地几步,刚拐个弯就跟迎面驶来的轿车撞上了。

  都说张寡妇命硬,克死了一家子的男人,偏偏剩下这根独苗苗,依他看,这水根比他娘还丧气,非得让他张大福岛倒大霉不可!

  这时旁边赶过来的工友已经有人打了去120,并用撬棍把撞得有些变性的车门撬开。

  水根忐忑地看了看从驾驶座里抱出来的人,虽然满脸血污,但这个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这不是戴县长的儿子,戴鹏吗?


  看清了伤者,水根的脑袋"轰"一下炸开了。他心里暗自叫苦,撞谁不好,偏偏撞了这么个丧门星!
  但凡童年有阴影的孩子,除了家庭不幸、自身有缺陷外,好像身边都得有个恶霸型的人物没事往书桌里塞个癞蛤蟆,水瓶子里兑点钢笔水。
  水根不能免俗,他自幼丧父,单靠母亲将自己一手拉扯长大。本来娘家人的意思让她趁着年轻守寡,再寻个男人改嫁,总好过自己带着孩子受苦。
  可带个拖油瓶的女人能找到条件好的吗?上门介绍的不是独眼瘸腿,就是不务正业的浪荡汉。张寡妇是个要强的人,寻思着与其对付着过日,干脆就一个人把孩子带大算了。
  于是吴水根成了她的全部希望。到了孩子上学的年纪,张寡妇特意去县城找个几份散工,又把水根送到县里唯一的一所小学读书。
  上学的时候,别人都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可水根能上县里的小学已经是件奢侈的事情了,那些新行头与他无关。
  他身上穿的是张寡妇一件改小的衬衫,下面是洗得发白的蓝裤子。因为个子长得太快,短小的裤腿尴尬地悬在脚踝的上方,搭配着天生的羊毛卷短发在一群小蛋蛋里特别的扎眼。
  而那件淡粉色缀着,白花的衬衫很快就成了新同学中的笑料。
  其中笑得最凶的就是戴鹏。
  那时他老子还不是县长,就是个副乡长,但在一帮同学中也算是上档次的高干子弟了。
  偏巧成分这么高的公子哥却成了吴水根的同桌。于是蓝天白云的小学生涯就成了水根同学的噩梦。
  戴鹏充分发挥了从他爸那继承的组织才能,伙同其他几个调皮蛋因地制宜、见缝插针地戏弄这个总穿女人衣服的穷酸鬼。

  刚开始水根气不过,下课的时候挥动着自己的小细胳膊跟戴鹏打了一架。结果反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等放学的时候,老师指着戴鹏破了点皮的手背,一脸严肃地对来接孩子的张寡妇说:"就因为同学说了你儿子几句,吴水根同学就对同学大打出手,你得好好管教孩子了,这孩子可是戴乡长家的独苗,宝贝得不得了,结果让你儿子打得受了伤,你说说人家戴乡长心疼不心疼啊?"

  张寡妇听了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吴水根噙着眼泪,瘪着嘴,委屈得嚎啕大哭。

  出了校门时,张寡妇拉着哭天抹泪的儿子在街角买了一串大个的糖葫芦,又摸了摸儿子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也抱着水根大哭起来。

  明知儿子不会无故打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世间没那么多的公平,而穷人家的孩子只不要更早些体会到这点罢了。

  从此以后,吴水根明白了,像戴鹏这类的人是不能招惹的。
  但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在又一次被戏弄后,水根忍不住终于偷偷得地拿走戴鹏的一块带盒子的橡皮。
  看着到色彩鲜艳得有些奢侈的橡皮沉入阴暗的臭水沟时,小小的水根第一次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从那以后,戴鹏的东西隔三差五地消失不见。次数多了,戴鹏就开始疑心起吴水根。可是捉贼捉赃,每次搜查水根,无论搜身或是翻书包都没有翻到赃物。把戴公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再变本加厉地孤立吴水根,最后整个班级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水根手脚不干净。
  有一次班里收学杂费,戴鹏突然嚷嚷自己的钱不见了。老师挨个搜身,到了水根那,书包里赫然是戴鹏的班尼路钱包。
  这下班里的"江洋大盗"总算是水落石出了。张寡妇知道后,把水根打得半死。
  水根说:"娘,那钱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你拿的,钱包是自己张腿进了你的书包?"
  水根闭上了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确没有偷钱。
  张寡妇的教育也不算彻底失败,小孩还是知道当小偷是可耻的,可偏偏小水根固执地认为只要把"拿"来的东西扔到水里就不叫偷。至于钱,他更不会去拿。当他被老师拎到办公室事,分明看到了戴鹏脸上奸诈的笑容。

  于是俩人之间的龌龊更大了。
  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小学毕业,两个人又分别上了不同的中学。可县城就那么大,难免会碰到,戴鹏总是冷冷地斜视着水根,而水根也从不正眼看戴鹏。

  这是什么孽缘啊?没成想自己的铲车居然跟戴鹏的车撞上了。虽然刚才自己的照章行驶,而戴鹏的车是自己迎面撞过来,水根觉得这事也无法善了。

  等救护车来了以后,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伤员抬上车。又叫来一辆拖车把车尾半陷进路旁山壁里的马自达6拖走。
  因为挖隧道,君山从中间被掏开一个大洞,原来的马路也向两旁扩宽了。依傍着马路上山体被剥离得残缺不堪。

  当车被拖走的时候,有个工人趴在被车撞出大坑的山壁看了看,突然大叫:"快看,这里面怎么有个带字的石碑?"

  有人取过铁镐和尖锹,又挖了几下,一只陶罐"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张大福跑过去一看,大叫:"住手,这是挖到坟墓了!"

  听张队长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张大福仔细看了看那块碑文,上面刻着几个七扭八柺的文字,如扭曲的毛虫,那字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工友人里有人开始兴奋了,互相嘀咕着:"这要是挖出点文物可能卖不少钱呢!"
  幸好张大福不是个糊涂人,冲手下的那帮人一瞪眼睛:"想钱想疯了是不?盗墓那是犯法的!这得马上上报有关领导!"
  说完一踢水根的屁股:"还在这丧白着脸干吗?回家跟你妈说去,赶紧拿钱消灾去吧!"

  于是这次不大不小的车祸,促进了市里各大报刊的发行量,"隧道中惊现千年古墓!"这样耸动的题目足够本市广大人民热议一阵子的了。
  省里考古的专家学者纷至沓来。在市里有关领导的示意下,隧道工程也暂时停工了,一切为抢救性挖掘考古工作让路。
  在初期挖掘中,考古学家根据那块石碑上的文字和几尊兽头的陶俑推断,这应该是北魏时期的坟墓,而且墓主人很有可能是鲜卑族人,而且根据坟墓的规模来判断,墓主人很有可能是个身份较高的大贵族。
  方圆百里的村民们都亢奋了。什么坟墓里是金砖铺地,夜明珠当灯,古尸的嘴里含着千年的美玉,荒诞的谣言飞得满天都是,
  连一些八十多岁的老叟都成天"坟"不离口的挂在嘴边,巴不得亲眼去看看,摸摸墓中的吧宝贝才算过瘾。

  要说起来,就张大福有头脑,先是发现古墓并保护了现场又及时上报,立了大功,后来又跟前来的专家教授猛套近乎,于是顺理成章地被考古队雇佣参与挖掘工作。
  他手下的工程队摇身一变,变成了考古队。虽然干的就是挖土打夯的粗活,但张队长的举止言谈间俨然洋溢起文化人的气息,每次回家面对一些好奇询问的亲朋好友,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可惜一家欢喜一家愁,张寡妇家的愁云都要把房盖顶开了。

  张寡妇不懂驾驶,但听儿子的描述,应该是戴县长的儿子违章驾驶。可毕竟是把人撞伤了,而且对方又不是寻常百姓家,弄不好吃官司的倒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张寡妇取出家里的存折,取出压箱底的两千元钱。让儿子带着些水果补品,看能不能让戴家看在两个孩子是旧日同窗的份儿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母女俩去了县里的医院去看望刚刚苏醒的戴鹏。

  其实那小子也没大碍,胳膊腿儿都在,除了脑袋让玻璃刮伤了,外加吓得晕了过去外,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不过县长夫人很不高兴,自己儿子白白净净的脸儿,平白添了几道伤疤,把当妈的心都疼碎了。
  但戴县长亲自发话了:小鹏自己开车不当心能怪谁啊!要知道,因为牵连出古墓的事情,连带着这场车祸的缘由也闹得尽人皆知,现在恰好是县委领导改选的敏感时期,哪个领导不摆出一副廉政爱民的姿态来?
  所以就算想迁怒于吴水根,县长夫人表明也不能流露出半点声色。
  水根母子不知内里关节,只觉得戴家人没自己想象中那么蛮不讲理,甚至连那两千元钱也没要。
  不过这只是张寡妇的感觉,吴水根可没感觉到戴家的平易近人。当戴母跟张寡妇说话的空当,戴鹏分明作出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看那口型是"你等着!"
  吴水根趁大人们不备,也回敬了一句——"怕你?"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张寡妇的心有些见亮了,跟自己儿说道:"你先回家吧,我看看你张叔去!"
  她口中说的张叔就是张大福。听了这话,吴根水的脸立刻微沉了下来。

  张寡妇跟张大福是远房的本家亲戚,虽然按血缘算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张大福却对张寡妇诸多照顾。
  不怪当儿子的敏感,可他总觉得自己的娘跟张叔之间有点不清不楚的。其实娘要是找到了依靠,他尽管心里别扭,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那个张大福是个有家室的人……咳,好几次话涌到嘴边,可看到娘那那面带春风的脸又不忍心说破了。娘是个女人家,她这几年一个人拉扯孩子吃的苦头,有谁比水根更清楚呢!

  他一个回家连饭也没吃就躺在炕上发愣。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张寡妇才行色匆匆地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对吴水根说:"水根,你张叔说了,他们挖掘队缺少人手,正好可以让你去,一天40元钱,一个月下来可就1200元呢!"

  水根侧着头,借着窗外的夕阳余晖,看着自己的娘明显重新梳理过的发髻和微微潮红的脸颊,硬邦邦地说:"我不去!"

  张寡妇愣了愣,有些发急地说:"为啥不要去?我打听过了,挖坟的活儿是没有开铲车俏,但你刚刚撞了人,哪个工程队肯再用你啊!难得你张叔不怪你,这活儿离家又不远,你个青瓜崽子还想干什么活?"

  水根被问得发烦,话也没捋就扔了出去:"那个张叔对你倒是好,可惜我不想当他的便宜儿子!"
  一时间屋里再没有半点动静,张寡妇的脸哪还有半点春色,早就被一片青色所代替,嘴唇抖了半天,可最先出来的,却是成串羞愤的眼泪。

  话说出来,水根就后悔了,看着娘措手不及的窘困模样,其实他比娘还尴尬。

  正要说些什么补救,娘已经撩起门帘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半响过后,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传入了水根的耳膜。

  水根坐在炕边,抬手一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啪、啪……"那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了很久。

  第二天,天刚见凉,水根就已经起床梳洗完毕,他站在娘的房到我还是间门前说:"娘,我已经熬好了粥在锅里呢,你一会起来趁热吃,我就去墓地那头上工去了!"

  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墓地奔去。

  因为走的还是以前开隧道的那条路,所以轻车熟路,不到20分钟就赶到了隧道路口。

  那个当初被撞开的山壁,现在早已被石板,木条固定住。考古队正由上往下一层层的进行挖掘。

  古墓的四周到处支着考古队的帐篷。
  大清早的按理说应该还没上工,可是离老远就听到山壁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水根吓得浑身一激灵,到底是年轻人,有着股虎劲儿,听到了这么不寻常的声音反而扔下了车子,顺着临时垒砌的台阶上了跑上了山坡。

  没跑到山顶,迎面就跟一个人撞了满怀,水根定睛:是张大福,只是他现在的脸上布满的惊恐的神色,两颊的肥肉急速地抽搐着,暴起的青筋像小蛇一样蜿蜒起伏。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水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身后望去。

  这个坟墓已经挖开了夯土层,当水根向张叔的身后望去,只能看到地面上挖掘平整的坑口。张大福显然刚从坑底爬出来的。
  水根不解地问:"张叔,你怎么了?"可张大福却一把推开他,一路踉跄地滚下了山坡。

  小孩一个趔趄,正好摔在坑边,石头硌在屁股上疼得他"哎呦"了一声。

  他刚想爬起来,却得衣襟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挂住了。

  吴水根低头一看,一只手从坑底伸了出来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水根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探头往坑底望去。原来是一个花白头发,戴着眼镜的老人抓住了自己。

  "救……救我……"老人跟之前的张大福一样,露出一副诡异的痛苦惊吓的表情。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考古队里教授一类的人物,虽然不明就里,但水根还是反射性地伸出手来去拽老人来上。

  老人□在衣服外的胳膊上全是一层冷汗,抓起来满手湿滑。水根使不上力气,半爬在坑沿边,将身子探进去,准备抱住老人的腰再往上拽。

  刚才从上往下俯视,只能看见老人的脑袋和上半身,等水根刚探下身子,老人的下半身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见从腰以下,哪还有什么血肉,分明就是一副惨白色的骨架半悬在空中,在约莫是屁股的那个位置,还半挂着一块血淋淋的肉,要掉不掉的随着身体的动作来回晃悠着。

  这样的视觉冲击太惊悚了!水根没有防备,惊吓之余居然一头栽下了墓穴。

  这次水根很快爬了起来,平视的效果太他妈有冲击力了。只见那老头晃着两条大白骨棒颤颤巍巍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快……救救我……把我拉上去……"下半身一没皮囊,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现在这么一看,还像什么学者教授啊!整个一迈克尔版的战栗僵尸。

  水根一声惨叫,撇下骨架老头,跟猴子似的一下子就窜到坑边,几下爬了上去,学着之前张大福的模样,滚下了山坡。

  考古队的营地就在墓地附近,先前的张大福已经惊动了一些正在吃早餐的队员。他们也正往这赶来,看见水根也滚落下来,连忙扶起了他询问情况。

  水根比张大福镇定点还能说出话来:"鬼……坑里有鬼!"

  考古队的成员都是成年累月跟死人坟墓打交道的知识分子,没人相信水根这么一乡下小青年的胡言乱语。
  好几个人已经快步爬上了山坡。
  只听上面的人现是惊讶地喊道:"梁教授?你怎么了?"
  接着就是几声破了音的惨叫"啊——"

  原来那个坑底的老头是考古队的负责人——梁教授。老头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不治身亡了。从尸体的样子来看,根本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很快市里的刑警大队就来勘察了现场,并询问了张大福跟吴水根。

  张大福受惊不小,刚开始只知道缩一团,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后来医生给打了一针镇定剂,睡了一觉后情绪才算好点。

  据他所说,那天不到4点,梁教授从营地里起身,他好像昨天晚上临收工的时候,有了什么奇异的发现,琢磨了一宿,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天没亮就要去墓地继续挖掘。正好碰上了被尿憋醒,从帐篷里出来的张大福,于是就叫上他拿着铁锹和手电一同去墓地继续挖掘。

  等他俩到了墓地时,梁教授用手轻轻敲了墓地的一面土壁,然后用小锄头在一处地方轻轻击打了几下,土块崩裂,居然在土壁上出现了一个用石砖砌边的大洞。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张大福回忆到这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

  "梁教授当时用手帕捂着鼻口,用手电往洞口里照了照,然后就从洞里冒出一股黑烟,从脚开始缠住了教授的脚,教授就开始叫,然后他的鞋,裤子就开始被血浸透,化为碎末……当时我的耳朵里除了教授的惨叫声,还有一种咀嚼吞咽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狗在啃食骨头时发出的那种胡噜声。"
  "当时你在哪??"警察显然不太相信张大福的话,面无表情地问到。

  "我当时站在离教授三步远的地方吧!我们这里有种说法叫'人不冲鬼门'。挖开坟墓口,不要冒冒失失地站在洞头,得放放阴气才行,被鬼气撞了,是要生邪病的。所以看见教授凿开了个洞穴,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并往洞穴的左侧站了站。依我看,这墓地啊,够邪气的,梁教授一准是被鬼气缠身才死于非命的。"
  张大福的话倒也不是没有什么根据,他祖上据说干过一段时间掘坟的行当,受父辈熏陶,他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穷讲究。

  其实坟墓就是长时间密闭的空间,加上里面还有腐烂的尸体难免产生瘴气。一旦突然打开,这些毒气涌出来很容易对身体造成危害。所以张大福的做法是愚昧中透着科学。

  而梁教授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并没有贸然进去,仅是用手帕捂着鼻口,用手电往洞口里照了照。
  可就算有毒气,也不能解释梁教授的死状为什么那么诡异。

  警察再去问水根,更是问不出来什么。
  去勘察的人戴着整副的防毒面具,仔细检查了张大福所说的洞穴,根本什么异状都没有。更让人费解的是,在坑底的土层上,连一滴血,一块肉都找不到。
  考古队的人发现梁教授时,他还没断气,这里肯定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可就算最专业的杀手,也不可能在分剥人体的时候,一滴血也不溅落在地上。
  这就排除了人为的可能,张大福和吴水根暂时摆脱了杀人嫌疑。刑警大队里经验老道的探员们也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一时间,考古队教授惨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在考古队里帮工的当地人纷纷找借口走人。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在没调查清楚梁教授的死因前,考古工作也没法进行下去了。

  热闹了一阵子的隧道口,现在除了警察封锁现场的封锁带外,再也没有半个人影。

  而张寡妇想到自己差点害得儿子撞邪,自责了好一阵子,还特意花钱买了一只黑狗,托村里的屠户杀了放血后,让水根用黑狗血泡澡辟邪。

  吴水根也着实吓得不清,半夜睡觉经常梦见自己被骷髅追赶,常常是气喘吁吁地醒来。后来小孩自己想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
  干脆去县里的音像社,租来了几盘僵尸题材的光碟,跑到本村要好的同学李立家里,坐在影碟机前,咋着胆子开始了心理治疗,治疗的过程及其惨烈,令人发指。

  后来李立实在受不了了,差点给水根跪下。
  "祖宗,我影碟机借你了还不成吗?你回家看去吧!"
  "不行,我妈胆小,不敢陪我看,你得跟我一起看!"
  李立快无语了:"可我妈的心脏病都被你叫的快复发了,现在跑我姥姥家里都不回来了,我妈说了,你什么时候走,她再什么时候回来。"

  吴水根抹了抹一脑门的冷汗,说:"快了,我现在叫的次数可比刚开始少多了。你看《生化危机》里这女的多帅,被那么多僵尸包围了都面不改色的,我不能连个娘们都不如,你说是不?"
  那是电影好不好?要是搁现实里,甭僵尸那么麻烦,放一笼子耗子就能让那女的吓得尿裤子,你信不?
  李立知道自己这位发小儿在自我催眠,于是眼睛一翻,懒得跟他废话,拿枕头堵好耳朵,翻身补觉去了。
  吴水根跟自己较劲,一直锻炼了差不多一礼拜。等到看《生化危机三》时,能面不改色地一边吧唧着红殷殷的腐卤就饭吃,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僵尸咬得人血花四溅,这心理疗法才算告一段落。

  可刚战胜万心魔,现实的冤家对头却又找上门来。
  戴鹏不知什么时候出院了,来村里找水根一直找到了李立的家里。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个三四十岁的外地人跟在他的身后。

  打小时候开始,戴鹏对水根就没有这么和颜悦色过,拉着水根的手这顿嘘寒问暖。水根发至内心的觉得这比僵尸片还让人发麻。于是忍无可忍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戴鹏还没回答,他身后一位戴着墨镜,理着平头的男人说到:"吴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带我们去墓穴一趟。"
  水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那男人接着问道:"请问,吴先生的阴历生日是不是七月初一?"
  水根点了点头,自己的生日从来都不会记错,只要村口有人烧纸钱就是自己要过生日了。要不村里人都谣传自己的娘命硬克夫呢!连孩子都是在鬼月之初降生的。


  不过自己的生日,他们怎么门儿清啊?
  "是啊……怎么了?"
  这是戴鹏抢着说话了:"这位是那个不幸遇险的梁教授的儿子,你看,梁教授死得不明不白的,他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不忍,就请来几个风水先生去梁教授遇难的地方超度一下亡灵。

  水根虽然见识浅,但脑筋还是很活络的,他觉得这番话里有些奇怪之处,按理说梁教授的头七早已经过了,现在才去有什么意义?
  而且这儿子也太基因突变了吧?撇开光溜溜的下半身,人家教授的上半身还是很文质彬彬的,可这位小梁同志却是满脸的横丝肉,扮演黑社会都不用化妆。

  吴水根一想到当时教授惨死的情景,现在一闭眼睛都有两根白气森森的骨头棒子在眼前来回晃荡。
  "那墓穴还用我带路吗?你戴鹏就能带到了啊,就你差点撞死的那地儿!"看见姓戴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水根故意刻薄地说道。

  姓戴的果然变了脸色,眼看就要破口大骂。
  小梁连忙拍了拍戴鹏的肩膀,又从一个公文夹里掏出了一摞子的钞票,郑重地摆到了水根的眼前。
  "这是3万元钱,我们想吴先生帮个忙,先表示一下诚意。"
  水根傻眼了,那么厚的一摞钞票,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帮什么忙能赚这么多?杀人放火?还是抢劫民女啊?
  "我连日总是梦到家父向我哭诉着要回家,于是请来了风水先生,他说家父横死在异乡,必须摆一场法事进行超度,而且需要一名鬼月出生的童男作为引魂使不然无法把家父引回故乡。恰好吴先生是鬼月之初出生,阴气重的人其实福祉最厚,百邪不侵,虽然只需要你1个小时的时间,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以这三万元为谢礼,谢谢您成全我这个当儿子的能为父亲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吴水根盯着钞票看了又看,咽着吐沫掂量了半天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这个忙,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孩子打小就倒霉习惯了,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馅饼,备不住把脖子给砸断了,吴水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钱不能赚!

  小梁被拒绝了,却并没有气馁,将脸上的横丝肉挤在了一处,皮笑肉不笑地说:"情况紧急,,方圆百里实在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既然吴先生不为金钱所动,那我只好委屈一下你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崭亮的手枪,抵在了水根的太阳穴上。

  现在打死倒霉孩子也不会相信,这位彪悍的主儿是那位梁教授的儿子了。

  再看那戴鹏,看见"小梁"亮家伙了,那个得意啊,学着横丝肉的样子撇着嘴说:"给脸不要脸,非得拿枪逼着你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水根也是这两天电影看多了,脑袋一热想来个反手夺枪,结果横死肉抬起一脚踹到水根的膝盖上,将他踹跪在地,再一扣消了音的手枪扳机,子弹从水根的耳垂处堪堪划过,打在身后的土墙里发出"扑"的一声响。
  水根耳朵一麻,立刻傻在了当场……

  当李立从村那头的食杂店买回一包香烟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进了家门时,他发现水根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有电视机还开着,成群结队的僵尸从地下水管里涌了出来。
  "臭小子,人走了也不知道关电视。"李立没太在意,关掉了影碟机,悠哉地倒在床上补觉去了。

  午夜十二点,大片的乌云遮盖住了月亮,看来明天要下一场大雨。荒凉的山上,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与风穿过树洞山岗时,呜咽的哭号。

  水根被人从车上拽下来的时候,眼睛与嘴都被人用胶带封住了。两手更是被五花大绑在了背后。
  当他眼睛的封条终于被掀开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墓穴的正中央。
  水根焦灼地四处张望,这座古墓并没有挖掘完毕,加上诡异的命案,按理说是应该有人守着的,可是这些歹徒挟持着自己一路畅通无助的来到这,那些看守坟墓的人都他妈吃屎去了?
  偌大的墓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除了横丝肉和他的几个黑衣随从,跟戴鹏外,还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水根都认得,都是以前在一个工程队里干活的工友。
他们并没有被捆起来,看来是受了金钱的蛊惑,自愿前来的,可是看到了五花大绑的水根,他们都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横丝肉冲戴鹏使了下眼色,为虎作伥的那位立刻跟三个工友说:"吴水根今天白天想偷梁老板的车。被我们及时发现了,要不是怕耽误时辰,误了做法事的时间,早就把他送到派出所去了。"

  戴鹏到底顶着县长儿子的名头,那三位虽然诧异水根这么老实的孩子,居然能去当偷车贼,却再也没有提出异议。

  很快法事就开始了。

  横丝肉的一个属下,熟练地在墓穴的地面上用赤红的朱砂画出类似太阳的图腾,又将四盏油灯放在东南西北四角。

  接着那三个人被蒙上了眼睛,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人指引着他们伸着胳膊,摸着向前走,

  水根拼命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因为他看得分明,当那三个人分别走向西、南、北方时,三面墓穴的墙壁上的土块纷纷散落,慢慢出现了三个阴森森的洞口——就像梁教授遇害时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水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三个慢慢靠近洞穴的人相继被冒出的三股黑烟包围住了。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就跟梁教授遇害时发出的声音一样的战栗。

  吴水根抖动着身体,看着血肉慢慢地从那三个人的身体上剥离了下来,一点点地露出了里面染红了的骨架。

  令人费解的是,这三个人被剥离得部位并不相同,一个是两只胳膊,一个是躯干,最后一个是头颅。好像每个人只被剥落这一个地方的血肉。

  水根发现自己这几天的特训彻底失败了,再逼真的电脑特效也不及身临其境来的刺激。

  站在坑底,眼前的殷红,鼻腔里充斥的血腥,身上的每一个收缩的毛孔都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场恐怖的屠杀。

  不过自己比戴鹏那孙子强多了,先前看他那么嚣张,还以为他知道夜里将要发生什么呢!

  结果等到三个牺牲品的躯体被啃噬时,这小子居然吓得跪到了地上,哭的脸都变形了,自己离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下面哗哗的尿声。

  而横丝肉跟他的随从们却并不见惊恐,反而兴奋得鼻翼微张,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起。

  慢慢的,那三个残缺不堪的人不动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黑气慢慢变成了赤红色,飘到了坐在正中央的水根的正上方,三缕红烟汇聚到一起,慢慢拧成了一道人形。可这人偏偏缺少两条大腿。

  横丝肉从怀里掏出一个乌黑的瓷瓶,在梁教授遇害的东方洞壁前倒下了浓浊的液体。

  慢慢的一缕红烟从地下渗出,也慢慢地飘了过来。于是人形的烟雾终于长出了大腿,汇聚完整,慢慢压向动弹不得的水根。

  都说鸿运当头是吉兆,自己脑袋上倒是有红云了,他妈吉兆在哪?这四股要命的烟儿聚在一起,肯定是加强版的,到时候得把自己啃得连渣都不剩。
  不知道学那戴鹏,在裤裆里拉上一泡粑粑,它会不会嫌味儿大,换一倒霉的啃啃?

  "戴鹏!草你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吴水根被封着嘴,默默地发表完最后的临终遗言,就闭着眼睛等死了。

  绷紧的皮肤先感觉到那股诡异红云的气息,拂过之处一片的温热,好像皮肤啥上的每个毛孔都被迫张开,然后有千万颗细针争先恐后地挖往里钻入。

  水根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这时仿佛有人在自己的耳廓里轻声呢喃:"是你吗?"然后千万颗针尖突然猛地撤了出去。

  浑身虚脱的水根睁不开眼睛,在听到好像是戴鹏发出一声惨叫后,便遁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浑身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正平躺躺在车后座里,有人在一下下地用手梳理着自己一头翘起的羊毛卷发。

  抬起眼睛一看,原来手的主人正是戴鹏,发现水根醒了,看着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水根。

  吴水根第一个反映就是,自己没死,太他妈好了!
  第二个反映是,怎么躺这孙子的裤子上了,妈逼的自己岂不是蹭了一脑袋的骚尿?

  水根像做起来,却被戴鹏死死地按住不放。跟个白斩鸡似的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大的力气。
  "草你妈,快放开我!"

  戴鹏没有回答,可抓住水根头发的手却猛地一紧,将水根拽了起来,低头狠狠地衔住了水根的嘴唇。

  一股难掩的血腥气息灌进了少年的口中,这还不算,接着戴鹏的舌头也伸了进来,与水根的纠缠在一起,抵死缠绵。
  水根呜呜地挣扎,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与戴鹏的眼睛真正在互相凝视。

  戴鹏的眼睛很漂亮,如果去掉浑身的流气,也算是个周正的英俊少年。可是此刻还是那双眼睛,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暴戾,却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那双眼睛渐渐弥漫开来的红——跟食人的云一样的红。
  水根终于在纠缠的唇齿间挣扎地问到:"你是谁?"

  戴鹏并没有回答,只是唇舌的蠕动更加急切。

  吴水根挣脱不开,越发肯定这个人不是戴鹏。
  车还在颠簸的前行,等"戴鹏"抽完风后,喘着粗气的吴水根才发现,在前面开车的正是那个自称梁教授儿子的横丝肉。

  "停车,你们这帮疯子,让我下车!"
  横丝肉透过后视镜瞟了水根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接茬开车。

  它显然不满意水根的分心,居然用牙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下可坏菜了,水根大叫一声,疯了似的开始拼命地挣扎。

  花十块钱租的影碟呢,没白看。你看哪个让僵尸咬了一口没有后遗症的?刚才让"戴鹏"亲得有些迷茫,现在被它咬了一口,顿时想起那道关节来。

  变成僵尸可是比死了都遭罪,想到这水根开始恶狠狠地回咬戴鹏,锋利的牙齿在戴公子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好几个牙印。

  "赫……咯咕……"一串意义不明的音节从它的喉咙冒了出来,然后那眼睛里的血色更加浓稠了。

  撕拉一声,水根的裤子被它一下子撕开了,去掉了外面的运动裤,里面赫然是绿地红花的棉布裤衩。
  张寡妇DIY的习惯未改,前些日子将压箱底的一块陪嫁棉布做了被面,又用剩下的布料给水根做了几条大花裤衩来回换洗着穿。

  因为上学的时候,穿改小的女式衣服被同学们讥笑,水根对带花纹的衣服非常反感。可当张寡妇喜滋滋地跟儿子炫耀自己多么会巧于利用,一点布料都没浪费时,到嘴边的话又被娘的笑脸噎回去。

  他自己安慰自己,反正穿在里面没人会看得见。

  可现在的关卡,那花布裤衩可要了命了。水根的脸膛虽然黑了些,可两条经年不晒阳光的大腿倒是很细白,细瘦的大腿从色彩鲜艳的裤衩一路延伸出来,乡土风情迎面扑来。

  "戴鹏"也是个识货的,瞪着花裤衩直着鬼眼欣赏了一会,又是撕拉一声,裤衩也报销了。

  吴水根彻底被羞愤击垮了。

  张寡妇压箱底的布料倒是结实耐用,就是爱脱色,每次洗裤衩都会洗出一盆红红绿绿的水出来。
  贴身的衣服,掉色时难免沾到肌肤上。

  而现在穿的这条是崭新的,还没过水,加上之前在坟坑里,吓得冷汗流的跟山泉似的,所以当裤衩变成碎片后,只见两条白嫩的大腿间,趴着个染得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搭配着一丛不太茂密的毛儿,活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鹦鹉,越发逗人喜爱。

  "戴鹏"喉咙里的声音更加浑浊。一伸大手,直接就把鸟儿攥在了手心里。

  "啊……住手!"
  可是经过之前的阵仗,早已筋疲力尽的水根怎么挣脱得开?年轻人火力旺,就算在这么悲愤的情形下,下面还是被弄得没守住精关,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然后吴水根停止挣扎,顶着一脑袋的乱发,面容抽搐地看着"戴鹏"像吃奶昔一样将自己热气腾腾的儿孙们吞进了肚子里。

  以前戴鹏欺负自己的时候,水根总是躲到校园的墙角流上几滴英雄泪,外带立下毒誓,将来绝对让姓戴的跪在自己的脚下吃屎。
  现在看来,自己太没想象力了!
  水根恶狠狠地想;戴鹏,你也有今天!

  没等他幸灾乐祸够,"戴鹏"突然身体一僵,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然后一语不发地倒在水根的身上,昏死了过去。

  这时一直在行驶的车突然停了下来。

  水根推开身上的肉绊子往车窗外一看,车子已经开到了一片林子里。

  横丝肉把车后门打开,用枪指着水根说:"下车!"

  水根那根叫"害怕"的神经已经被一连串的意外打击得麻木了,居然对着枪口耍起横来:"我不下!爱谁谁!"
  横丝肉依旧皮笑肉不笑,突然抬手猛地将光着屁股的水根从车上拽了下来。
  当水根被扔下车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开跑。没跑几步就被地上的什么被绊倒在地。

  水根回头一看,绊倒自己的赫然是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看那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刚刚在墓穴里遇害的工友之一。

  这时,横丝肉已经赶来了,只见他抬手冲着水根的脑后重重一击。水根眼睛一翻,混乱的一天终于以昏死过去宣告结束。

  当水根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四周雪白的墙壁,让紧张的情绪立刻放松下来。
  水根想动动身子,可两只手根本抬不起来,一动就发出"哗啦"的声响。

  正在一旁检查点滴流量的护士看见水根醒了,立刻走到门边叫人。
  两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一脸严肃地说;"你是吴水根?"

  水根使劲晃动着两只胳膊,在床上拼命地扑腾着,因为刚刚苏醒,嗓子还微微沙哑:"你们是谁?赶紧放开我!"

  "今天凌晨,有位村民在君山北边的林中,发现你赤 裸着下半身倒在一具无头男尸上昏迷不醒,鉴于你有重大嫌疑,我们公安局将依法逮捕你协助调查。"

  水根挣扎得更厉害了,他赤着眼大叫:"我没杀人!我冤枉!你们快放了我!"

  就在这时,有一个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他两个人看见后进来的警察,马上恭敬地行礼:"冯局长,您也来了。"

  水根定睛一看,那位身上的制服真够笔挺的,帽子也很周正,可就是这样,也遮盖不了他满脸的横丝肉。妈的,他就是那个拿枪指着自己的横丝肉!

  水根想,广告怎么说来着?倒霉无极限,下一秒更精彩。


  看到穿着警服的横丝肉,不用别人提醒,水根都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惊天大阴谋里。
  他惊疑不定看着那个冯局长,脑子里飞快的运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冯局长先开口说话了:"如果嫌疑犯身体没有大碍的话,把他带到局里进行讯问。"
  "问个屁!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警察同志,就是他把三个工友拉到墓穴里然后引出鬼来,把那三个人害死的!"水根费力地翘起手腕,用手指着冯局长说道。

  旁边的俩警察先看看情绪激动的水根,又看看道貌岸然的局长大人,琢磨了一下说:"看来一会还得叫医生给他做一下脑CT,胡言乱语啊!"

  在医院折腾了一通,确定无大碍后,水根终于被押往市公安局。

  因为案情重大,所以这件案子由市公安局负责侦破,经过一夜的审讯,水根瘫在椅子上,任凭强烈的灯光打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

  对面的警察比他还累,听了一晚上的荒诞不经加香艳刺激的鬼故事后,那段污蔑自己的上级领导话更可以自动略过了。
  至于戴鹏,据水根的供词,他在戴鹏的脖子等地方留下多出咬痕。当法医前去鉴定时,却发现戴鹏的身上除了前不久留下的车祸伤痕外,半处齿印都没有留下。县长的公子好像还没从那场车祸里恢复过来,有点打蔫,对警察同事爱搭不理的。

  而水根脖子上的那处齿痕,据法医鉴定也不是戴鹏的。当负责录口供的警察气急败坏地把化验报告摔到水根的脸上时,水根看到他身后前来检查审问进度的冯局长,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水根心里清楚,在调查报告里做手脚,对于一个公安局的一把手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时间在水根这里仿佛凝固住了,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事度日如年。负责破案的警察们却懊恼于时间过得太快。

  当梁教授的命案发生后,人们再一次在坑底发现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可以想象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了。人们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墓穴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还有好几件随葬品已经被盗,只留下了挖掘的痕迹和失手打碎的残片。

  省里的主要领导已经发话,要求限时破案。

  那两具尸体除了残缺的部位外,并没有厮打搏斗的痕迹。警察已经去当地排查,了解到当时这三个人相约准备去张大福家打麻将,外出后就跟家里人失去了联系。很明显,在他们碰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自愿来到墓穴的。

  而在林中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惨了点,除了被砍断了头部外,俱法医鉴定,□处有明显的撕裂伤口,说明死后遭到了性侵犯,而且法医现在肠壁上还提取到了精
液样本。经DNA鉴定是与吴水根完全吻合。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吴水根就算没杀人,奸尸的罪名也跑不了了。刑警大队的探员们反复琢磨了案情,得出结论——吴水根肯定有同伙。

  可是吴水根现在态度顽固,坚决不交代案情,警察们就联想到了梁教授死亡时另一位在场的证人——张大福。

  可当警察去调查张大福时,发现他在那夜接到一个电话后,就离开了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不了多久,由冯局长主导的一场黑市清剿行动中,缴获了一副石枕,上面雕刻的图腾跟君山古墓,石碑上的图案完全一致,而且上面附着的泥土经化验,也跟古墓中的样本一样。
  至此,此案的案情推理已经大致画出:

  张大福利用在古墓挖掘工作的便利,暗生盗窃文物的歹心,于是勾结吴水根团伙作案,不料被梁教授发现,于是就与吴水根一起杀害了梁教授。

  而后来被害的三人,应该也是张大福勾结的盗墓团伙,可由于分赃不均,于是张吴二人就杀害了那三人。
  其中心里极度变态的吴水根更是将一具尸体拉到林中一逞兽欲。可就在他对尸体猥亵的时候,却被张大福偷袭,击中头部倒地昏迷,然后张大福携带赃物潜逃。

  至于这几位被害者诡异的死亡方式,梁教授为什么临死前没有指证张吴二人,种种的疑点都被警方忽略不计了。

  就像冯局长说的,这件案子性质恶劣,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大,不迅速破案不足以稳定人心,最重要的是此案的侦破与否,与大家的年终奖金联系密切,所以理清脉络后,不妨尽早结案。

  大家对局长的话都是心照不宣,案情上的瑕疵在人为的掩盖下也变得完美无缺。

  不能怪警察同志办案毛躁,实在是大家对吴水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少年 ,有一种发至心底的厌恶感。
  如果奸尸那么恶心的行为,他都能做的话,那杀个把人也不足为奇了。

  很快吴水根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在整个军县传开了。张寡妇家的门都要被几个受害人的家属给踹破了。

  每天都有人往水根的家里泼粪水,连张寡妇打工地方的老板也委婉地辞退了她。

  这些都是水根从前来探视的张寡妇的嘴里知道的。

  其实张寡妇不是存心让儿子内疚,但一个苦了半辈子的农村妇女,能指望她有多大的胸怀包容这些时日的惊吓与苦楚呢?

  有道是"三人成虎,曾子杀人",在公安局的同事一连几次的上门询问下,张寡妇的内心深处对于儿子不是凶手这件事儿,也有些吃不准了。

  看着母亲迟疑的态度,听着她埋怨的语气,吴水根沉默了。
  他从小就被人冤枉习惯了,拜戴鹏所赐,小偷这个帽子被他从小带到大,甚至摆脱了戴鹏后,在上技校的时候,如果有谁丢了东西,都有旧日的同学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

  在水根眼里看来,被人冤枉偷东西和被人冤枉杀人,性质是差不多的。既然辩解无用,何不干脆保持沉默?

  就在他完全绝望时,横死肉,不,是冯局长独自提审了他。

  与其说是提审,不如说是点拨。
  冯局长直截了当地告诉水根,想要翻案出狱时不可能了,就看水根想不想活,如果想活就按他多说,把罪责都推到张大福的身上,他也就落得一个协同毁尸盗墓的罪责,关个三五年也就放出来了。

  吴水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冯局长又露出了他那恶心的笑容。

  "你不需要知道什么,该你知道的,日后总会知道的。"
  水根咬着牙,将拳头攥得嘎嘣直响。
  这间讯问室干净整洁,正气凌然,没有半丝鬼魅的影子,可水根却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人比鬼可怕得多"。

  最后,水根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冯局长帮忙好好安置自己的娘,最好搬得离军县远远的。人言可畏,让自己的娘衣食无忧的安度下半生,是他这个窝囊儿子唯一能做的了。

  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水根已经清楚在这个冯局长的身后有一个漆黑可怕的大网。至于大网的深处隐藏的什么,就是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很快,人们在外省的一家旅店里发现了畏罪自杀的张大福,而桌子上的遗书,已经详细交代了自己杀人,然后指使吴水根毁尸的犯罪经过。

  一审判决也下来了,吴水根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即日便前往君山监狱服刑。

  满头的羊毛卷已被尽数理掉,只剩下一层青黑的绒毛覆盖着头皮,水根手捧着分配给自己的洗漱用品跟随狱警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牢房。

  从此再也没有吴水根这么名字了,取而代之的是542这个冰冷的名字。

  这座监狱处于君山的北面,常年不见阳光,一进牢房,就感觉里面的湿冷空气。
  每个牢房里都住着4个人,一看见有新的犯人进来,个个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

  等狱警训完话,水根就走到靠墙的床位那,把手中的东西随便甩到床上,人也往床上一倒,面冲着墙,闭着眼睛淌眼泪。
  不是水根怂,实在是这接连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一个19岁少年的承受能力。

  想到以后的生活都要在这牢房里度过,水根感到绝望了。

  "嗨,542,怎么进来就睡?赶紧起来跟我们哥几个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过2分钟就有人凑过来跟水根套话了。

  水根没搭理他,紧抿着嘴,闭得跟蚌壳似的。
  孩子没弄明白,这不是寄宿学校,面对不喜欢的同学可以脖子一扭,划清界限。要知道,在监狱里,除了极少数如他一般含冤入狱的人外,绝大部分都是从社会上清理的垃圾人渣。
  尤其是水根所在的暴力犯大队,根本没有善茬。

  见水根装聋作哑,有人突然一个猛力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水根趴在地上抬头一看,一个长着鹰钩鼻的30多岁的壮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跟你说话装什么哑巴?"
  这么地上的长时间积攒的压抑与苦闷,在重重摔到地上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从地上快速的爬起来后,他猛地冲到鹰钩鼻子的面前挥动着自己的细胳膊,可是拳头还没到鹰钩鼻的面前,人已经被一脚踢飞了。
  水根抽搐地趴在地上,感觉肠子都移了位置,疼得呼吸都不匀称了。
  "臭小子,把招子放亮点!连龙哥都敢打,还想活着出监狱了不?"旁边两个小喽啰在一旁叫嚣着。
  那个叫龙哥的鹰钩鼻子得意地朝旁边的几位翘了翘下巴:"去,好好教教他规矩。"
  于是水根在高墙下得第一夜就是在拳脚中渡过的。

  当狱警来巡视的时候,其他三人丢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只有水根一个人摊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狱警拿手电筒往里照了下,晃到了水根布满青紫的脸,然后说了句:"542号,赶紧睡觉,早上5点要起来去车间干计件。"说完转身走人了。
  犯人之间的斗殴在就看守所里是明令禁止的。但条文的规定跟实际的情况总是略有出入。
  尤其是暴力犯大队,总有几个狱霸恃强凌弱。狱警倒是乐见其成,只要别闹出人命来,其实是更方便于他们管理这些残忍、狠毒的恶徒。

  水根在狱警转身的那一刻就知道,以后类似这样的情形就是家常便饭,狱警根本就不会干涉。
  想到着,水根突然觉得,这么活着其实比死还要痛苦。
  他艰难地撑起疼痛不堪的身子,慢慢地挪到房间角落里摆放着马桶的位置。

  县级的监狱,配套设施跟不上,所以牢房里没有冲水马桶,只有一个戴盖的便盆。

  拿起来的时候,里面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好货了。水根走到龙哥睡的床前,将半盆黄汤一股脑地倒在了正张着嘴打呼噜的龙哥头上。

  龙哥从睡梦中惊醒,还吧唧了下嘴,然后"嗷"的一声怪叫。
  抹掉脸上的黄汤一看,水根那小孩正捂着肚子在那闷笑,看了他的狼狈相后,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接着,牢房的寂静被咒骂与拳脚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彻底打破。

  大半夜的时候,吵闹声显得特别突兀,其他牢房的犯人也纷纷吹口哨起哄。

  几个狱警赶来,分开缠打得两人后,问清缘由,将书根押出了牢房,一顿训斥后关进了单独的禁闭室里。
  小孩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干脆躺在水泥地上,摊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着刚才龙哥臭烘烘的德行,一个人继续的大笑,可笑到最后却是泪流满面,难以自抑……

  当水根再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当他再次回到牢房时,其他的人看水根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龙哥靠在床上支着腿说:"行啊,没看出你小子居然是个奸尸犯!太他妈有创意了。"
  想来他们是从狱警的口里知道了自己的人案底,水根不自觉又抿紧了嘴,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死人的屁 眼比活着的时候紧吧?你在干的时候不觉得尸体臭吗?"
  其他的两人也嘿嘿地怪笑,这三个人都是因为抢劫强
奸而入狱的重刑犯,在里面已经改造了5个年头了,浑身的暴戾因子在长期的牢狱生活里不但没有消磨掉,反而被压抑得越发汹涌。
  现在知道了水根的犯案原因,光用脑子想想那种变态到极致的场面,三个人血液全都沸腾起来,急需找个宣泄的渠道。
  当三个人围上来的时候,水根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是觉得龙哥不能轻饶自己,搞不好又是一顿好揍。

  可当他们把自己按在地上撕开裤子时,水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歹也是被非礼过的人,加上他们猥亵的眼神,傻子也能猜出来他们要干什么。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警察同志……唔……"一块脏抹布塞进了水根的嘴里。
  "把他翻个身,看着前面的J巴他妈倒胃口!"龙哥对按住水根的两个喽啰说。

  水根脸贴着地,下半身被剥得溜光,感觉身后有一只手粗鲁地扒开了自己的臀瓣,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那小孔里钻去。

  孩子徒劳无功地拼命挣扎着,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走到他们这个牢房前,铁门外传来了哗啦的钥匙声。三个施暴的男人互相使了下眼神,非常有默契地松开了手。
  临放手前,龙哥贴着水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他妈要是敢论说话,哥几个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铁门打开了,狱警看到的情景是,水根坐在地上,一手拽着裤子,另一只手捂着喉咙正拼命地往外吐口水。

  但凡在这地方工作时间长了,大铁门里都上演着什么猫腻,狱警都心知肚明。

  "470,你们三个老实点,别总欺负新进的犯人,小心我把你们这个月的工分扣得一干二净。"
  狱警不痛不痒地威胁着,然后对其中一个喽啰说:"462,你收拾下东西调换一下牢房。"

  龙哥显然没想到狱警会把自己的一个手下调走,露出惊疑的表情,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等462收拾东西跟狱警走了不大一会,牢房门又开了,另一个新来的犯人被分配到这个房间。

  龙哥和剩下那手下一看乐了,新来的这位就是一白斩鸡,细皮嫩肉的,模样还不错。一看就是特别好上的样子。

  水根一看傻了。新来的这位,虽然脑袋剃得崭亮,穿着狱服一副如丧考妣的德行,但他的确是戴鹏,错不了。

  他怎么也进来了?难不成警察已经知道了他跟冯局长才是一连串命案的罪魁祸首?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戴鹏一进来也看见了吴水根,缩头缩脑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等警察走了,立刻走到水根的面前泪汪汪地喊了一声:"水根。"

  一听那窝囊废发出粘糊糊的声音,水根的心慢慢地放到了肚子里。每次这犊子在老师面前装可怜的时候,都是这像小姑娘一样的德行。

  可害怕的感觉慢慢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说到底,都是戴鹏引狼入室,才还害得自己引火上身的。

  没等龙哥他们上来立规矩,水根先冲上去赏了老同学一巴掌。戴鹏被打得"哎呦"一声,捂着脸指着水根说:"你敢打我?我……我要叫狱警啦!"

  水根恨恨地说:"你叫!叫啊,叫一次打你一次!"
  旁边的龙哥乐了,在里面呆久了也没啥娱乐,看着这俩鸡崽子互掐也挺有意思的。

  戴鹏就是一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加上水根的脸上挂着从来没有过的穷凶极恶的表情,竟一时被镇住了。
  跳着脚,拉了会花架子后,或许是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戴公子红着眼圈说"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较劲,搞不好咱来都得死在这……"

  水根其实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人喊了:"542、543出来!到新收车间报到!"|
  542是水根,543自然是戴鹏。监狱里的规矩,凡是新收的已决犯都要接受劳动改造。因为新进来的犯人技术不熟练,所以各个大队的新犯人都要集中在一个车间接受培训。

  只见乱哄哄的车间里到处堆满了废弃的布头,几十个老爷们窝在凳子上,给小熊绣黑珠子的眼睛。并往四肢绣一排排亮钻。

  狱警给他们安排好位置后说:"因为你们是新收犯人,完成指标只要到老犯人的60%就行了。"

  可就是60%也要一天绣完100个才算达标。
  都是男孩子,就是穷孩子家的水根也没怎么做过针线活,戴鹏那一少爷,就更甭提了。

  俩人挨在桌子边,捏着根绣花针在那绣熊眼睛。

  捡着狱警在车间另一边抽烟聊天的功夫,水根悄悄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从墓地那次我被吓晕了后,记忆老出现空档,明明晚上在家睡觉,可第二天早上醒来却总是倒在荒郊野外……另外……我浑身都是血……"说到这的时候,戴鹏拿着针的手都乱得瑟。
  "后来……有一天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躺一死人……喉咙被咬开了……呜……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警察说那尸体的牙印是我的……我冤枉啊!家里花了大价钱才把我判成防卫过当杀人,我爸说让我先忍忍,他准备找人给我开个精神病的证明……这监狱的监狱长跟我爸不对付,咳,听说当初要是没我爸,他就当上县长了,这段日子得怎么熬啊……"
  戴鹏神经兮兮地在那墨迹着,水根心里一沉,他忽然想到了那个非礼自己的戴鹏,莫不是跟失忆杀人有什么关联?

  "那个冯局长跟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帮他骗我去古墓那里?"水根沉思良久问道。
  听到这,正往衣袖上抹鼻涕的戴鹏又打了一个激灵。
  他悄悄打量了下四周,刻意压低声音说:"水根,你别怪我害你,我其实也是让那个儿子给蒙了。你知道那姓冯的背景多硬吗?不是个公安局长那么简单,我是透过一朋友认识他的,他当时就是找我说,要我帮忙协助破案,我也没想那么多啊!你也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胳膊啊肉啊的,说没就没了。你说那姓冯的是人还是妖怪啊?"
  看着戴鹏一脸希翼地看着自己的表情,水根特别想说,岂止是那姓冯的不是人,你也备不住是什么东西呢!
  "你为什么不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跟警方说?去揭发那姓冯的?"水根想到自己的冤屈,音量不由自主地放大了

  戴鹏急得一拽他衣襟:"你呀,事情有那么简单吗?跟谁说去啊?你不也试过了吗?警察跟听鬼故事似的,谁能相信冒出几股烟儿就能把人啃得跟白骨精似的!我……我当时不是怕受牵连吗?"

  "542、543!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告诉你们,要是干不完,那就得连夜赶工,别睡觉了!"

  于是俩人不敢再说话,接茬缝眼睛。

  结果忙活了一天,其他人都完成了指标,就戴鹏还差30个。吃过晚饭后,这些新收犯们被安排学习监狱纪律。戴鹏被留下来继续完成没有完成的活计。

  等开完教育会,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在小操场上站队回牢房休息时,水根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只剩下一弯月牙,衬在漆黑的夜色里隐约透出一缕影影绰绰的红线。

  回到牢房时,屋子里那两位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看水根一个人回来了,互相诡异地望了望。

  水根没忘今天早上的冲突,看来这两个还憋着坏呢!

  当水根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浑身紧绷,预防着他们的突然袭击。

  可是躺下半天了,也不见他俩有什么动静。

  直到快12点的时候,牢房门开了,之间狱警边开门还边大声训斥着戴鹏,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下次再这么干活拖拉,就不要吃晚饭了什么的。

  戴鹏估计也是累坏了,等狱警走了,立刻连哼带哈地瘫倒在水根对面的床上。

  一直假寐的水根发现那两个人悄悄地爬起来,朝戴鹏的床上摸去。

  怪不得没招惹自己,原来是惦记上戴鹏的嫩屁股了。

  "你干什么……唔……放……"那俩人也是惯犯,迅速地捂住了戴鹏的嘴,并把他翻过身去,扒下了裤子。

  戴鹏被捂住了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水根,大约是祈求他救救自己。
  报应!
  水根用力地翻个身,眼不见,心为净,在一阵阵畜生般的粗喘声中,戴鹏那细不可闻的哀叫声还是一个劲儿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其实戴鹏也不算太坏,好歹跟自己同学一场的,这要是别人削姓戴的一顿,他水根绝对不管,这小子就是欠教育。
  可是这叫什么啊?哪有这么糟践人的?

  水根忍不下去了,他腾地蹦下床,伸手就把龙哥从戴鹏的身上拽了下来。

  龙哥正在兴头上,刚用自己黑红多毛的下身,在戴鹏的屁股蛋子上感受几下舒爽的,却偏偏被水根打断,立刻扬手给了水根一拳。
  小孩的身体都飞了起来,一下撞到床围栏那,肋骨叉子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妈的,放你一马还不知道好歹,上赶子找插是不是?"

  说完上来又补了几脚,水根抱着脑袋挨了几下,觉得嗓子眼一阵腥甜,一口血就这么呛了出来。

  另一个喽啰看着自己老大逞威风呢,就在那嘿嘿的怪笑,低、头吓唬着浑身乱哆嗦的戴鹏:"看着没,乖乖的,大家一起爽爽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然打得你吐血都是轻的。"

  空气的血气渐渐弥漫开来,也许是听了喽啰的威胁,戴鹏渐渐的不动了,而窗外的残月也越发的鲜红。

  龙哥看水根疼得已经抽成一团了,又冲着蜷曲的身子补了一脚,便猴急地回来接着弄戴鹏。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虽然也是男人,可那紧致嫩白的肌肤,在囚犯的眼里已经大大地升值了。戴鹏的模样不错,哭得眼圈通红的样子,还挺撩拨人的,如果再闭着眼睛想象着丰乳肥臀的美女,这真是顿不错的盛宴。
  龙哥忍不住把他翻了个身,准备面对面的搞一搞,他粗鲁地拨弄着戴鹏的臀 缝之间,又撸直了自己的家伙,瞄准地方就准备插入。
  真够紧的,当刚刚进入的那一瞬间,龙哥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刻,他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插 进了自己的胸膛,在旁边帮忙的手下脖子已经被诡异地折断,脑袋与身体呈180度角扭曲着。

  然后他发现那个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软脚虾,正慢慢地从自己胸膛裂开的口子里拽出一个鲜红跳动的心脏。

  龙哥想喊,可声音卡在喉咙的地方上下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只握着自己心脏的手,五指相扣,鲜红的血浆就从那团肉块中崩裂开来了,鲜红的血液迸溅到"戴鹏"白皙的皮肤上,绽开了朵朵触目惊心的印迹。

  趴在地上的水根将这幕尽收眼底。

  他看着刚才还活生生的两人,现在已经入两摊烂泥一般贴在了地上。
  然后他看着"戴鹏"一点点地舔净手上的鲜血,看着他与自己沉默的对望,看着他慢慢地向自己走来……


  水根想大声高喊,想爬起来拍门叫人,可这一切念想都在"它"触上自己的肌肤宣告结束。

  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千万条细丝涌了进来,缠绕住自己的四肢百骸,喊不得,动不得。
  "它"轻松地抱起了水根,把他放在了床上,又毫不温柔地扯断水根身上的囚服,用手跟舌头交替地抚摸□着水根裸出来的每一寸肌肤。

  很快少年的不着寸缕的全身,都沐浴在铁窗投射的月光下。
  "戴鹏"不像龙哥之流那么猴急,等水根浑身都黏答答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爱恋地用鼻尖轻触水根的,又用手来回抚弄着水根头上那层软软的绒毛。

  水根的心灵那个颤抖啊!
  他邻居家有个五岁的小姑娘得到一新玩具娃娃的时候,也是这么加着小心的梳头发、换裙子、戴项链什么的。可过不了几天,那胳膊腿就全被扯分家了,然后又哭天抹泪地让她妈再新买一个。
  就眼前这位,绝对拿自己当以一消遣玩意呢!玩够了再把自己扯散了架子,小菜一碟!
  不怪水根没节操,他现在担心自己的小命更甚于担心后门。不过看情形,这位估摸要先奸后杀,孩子想到这就有点欲哭无泪了,要不先杀后奸?自己起码能少遭受点精神的摧残。

  不过跟这邪门的玩意儿没地方讲理去。
  "戴鹏"摸了会儿头发,突然从嘴里生硬地蹦出一句怪异的腔调:"头发,留长。"

  都沦落成怪物了,还挺挑的!留长?那是需要时间与生命的。再不然它的意思是留长了再杀?

  没等水根想明白,"戴鹏"也脱光了衣服向自己扑来。

  连日来吸取的血液让它精力旺盛,这次没有再没有什么能阻碍它彻底享用这青涩的少年了。
  之前的温存一扫而空,它就像饥饿了千百年一般,用急切的手,贪婪的舌头,还有那令人战栗的硬 挺的下身席卷着它能掠夺的一起。
  水根刚开始还咬牙挺着,可未经人事的身体在癫狂的侵犯中还是隐约产生了快感。
  细碎的呻吟溢出了喉咙,让身上的猛兽更加地亢奋。

  水根大分着双腿,犹如布做的娃娃般,被动地甩动着身体,脊背几次被撞倒铁窗的栏杆上,后面涨开的激痛与前面被大手反复玩弄的快感交替进行着。

  在那个鬼玩意儿准备进行第四次时,水根终于蜷曲着脚趾,生生被做晕了过去。
  不过这似乎毫不影响那位的工作,在最后一次挺身后,它低吼着达到了巅峰。

  抽出还泛着白沫的凶器,它又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水根的眼皮,似乎期颐着他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抚弄了好一会,它终于站起身来,下床走到两具瘫软的尸体面前。用手按住地面,单腿跪地,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
  那怪异的腔调,神秘的语言在封闭的囚室里不断地回响,似乎空气都被胶黏在了一起,变得燥热异常……
  只见水泥的地面开始慢慢地出现了龟裂,两缕幽绿的轻烟从裂缝中慢慢冒出,分别钻入到两具尸体的口鼻之中。
  "戴鹏"咬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俩具尸体微张的口中,然后用两手一挥,两具尸体慢慢地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用手把扭到背后的脑袋一点点的扳回来,发出"咔吧"的声响。而另一个用力地拽着胸前的口子,让撕开的肌肤并拢在一起。
  最后,两个"人"缓缓地撑开了僵硬的眼皮,眼睛里放出幽绿的光……

  当水根再次醒来时,首先穿入耳中的是外面狱警催促囚犯起床的哨声。

  应该是早上5点了,水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戴鹏紧挨着自己微微地打着酣。晶莹剔透的哈喇子有一半蹭到了自己的脖子和脸蛋上。

  热乎乎的气息喷到水根的脸上,让人觉得像碳烤似的灼热。
  水根试着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大概是扰了那位的清梦。戴鹏发出赖唧唧的动静:"哎呀,再让我睡会……"
  这声音并不是昨晚它发出的那种怪异的腔调。
  水根一愣,瘟神退散了?他又试探地喊了一声:"戴鹏?"
  "烦人,别叫了!让不让人睡觉了?"戴鹏终于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可掀开眼皮就看见吴水根光着膀子跟自己脸贴脸的,立刻"嗷"叫了一声,然后看看自己光着屁股,晃在腿间单位那根还挂着狼籍的液迹,叫得更惨了。估计这位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龙哥按床上那一刻呢。
  看水根这样,小公子想到可能是那两位大哥施暴后,他也不甘示弱掺一脚,平白的一夜被轮三次,戴公子立刻哭上了,吹着鼻涕泡跟水根瞪眼睛:"你个臭流氓,你等着,等出去的,我让我爸找人废了你!"

  水根想爬起来,奈何全身跟压路机碾过似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看戴鹏现在倒跟受害者似的,夹着双腿,用手一会捂胸一会捂鸟的,那心中的苍凉与激愤就甭提了。

  "草……草你妈,你眼睛傻了,看不出来咱俩是怎么回事吗?"
  这时,戴鹏也看出不对劲了。
  水根那两腿根本就合不上,瞄一眼过去,就能看到后面没合拢的口儿里正往外淌白中带红的汤儿呢!胸腹上青紫的痕迹更别提了。
  反倒是自己,除了那里有点粘腻,身上迸溅些血点子外,还真没什么异状。

  戴鹏放心了,他看了看倒在床上的水根,抬头又看了看,立刻同情地拍了拍水根气得僵硬的脸,狗腿地挤出笑脸说道:"谢谢两位大哥高抬贵手,我就知道你们跟我开玩笑呢,回头我让我爸给你们捎带几条好烟,以后就麻烦你们照顾照顾小弟我了。"

  水根寻思着他跟谁说话呢?转头一看。
  "啊——!"
  这一叫,比戴鹏还娘。

  现在已经是晨曦破晓,鬼神退散之时,可龙哥跟他的那个手下,正并排坐在对面,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

  老天爷啊,你下岗了嘛?这噩梦怎么还做个没头了!


  "542,你们鬼叫什么呢!快穿衣服出来集合!"
  铁门外的狱警大喝一声,水根这才从恐惧中惊醒过来。
  他匆匆忙忙地穿上换洗的囚衣冲到铁门那大喊:"警察同志,救命啊!"

  铁门马上就被打开了,狱警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水根努力地控制下情绪,组织了下语言:"报告,昨天夜里……他俩可能已经死了……"
  狱警看了看已经站起来的两个,他们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并换上了整洁的囚服,微低着头,这是囚犯在预警面前该有的温顺表情。

  其实话音刚落,水根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就刚才那那句狱警听了不挠门才怪。
  果然狱警的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542,别以为胡言乱语就能逃避劳动改造,再瞪着眼睛说瞎话,你就关一个礼拜的紧闭!"

  就在这时,走廊上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大笑说话的声音,预计狱警循声望去,立刻恭敬地敬礼问好。原来是市公安局的冯局长在监狱长秦广山的陪同下视察工作来了。
  当冯局长的脸出现在铁门前的时候,水根微微一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冯局长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几人,尤其是看到龙哥那两个人的时候,目光更是有些意味深长。
  "秦狱长,这次挖下水道的事情得抓紧啊!不然延误了工期,你们监狱正修建的那栋新的办公楼的经费可要不足了。"
  秦狱长连连低头称是,并不断感谢冯局长在经费上给予的帮助。

  那栋办公楼对于君山监狱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县级的监狱哪来那么冗重的办公系统需要另外加盖办公楼。可冯局长却在这事儿上长开绿灯,并为他亲自去市委跑经费,说好话。甚至连施工的地点与建筑图纸都亲力亲为地逐一落实到位。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类加盖翻修办公建筑的时候,经费是非常灵活的。如果运作的好,经费的一大半儿都是能落入负责人的腰包的,所以实际的受益人——秦狱长,自然是对冯局长大加感谢。
  而现在这些准备外出劳动的囚犯,正是要去挖修建得差不多了的办公楼的下水管道。

  施工现场一片热火朝天,身穿橘红色醒目囚服的劳改犯们,在预警的监督下挥动着膀子在干活。
  水根站在坑底,一边挖着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两个"人"。他们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铁锹,也在机械的挖着土,除了对别人的搭讪毫不理会外,真是看不出别的什么异状。

  早上醒来时,屋子里干净的水泥地面,委屈得无以复加的戴鹏,还有看似毫发未损的两人,真的让水根一度产生自己昨晚是在做梦的错觉。幸好自己身上的难以启齿的痕迹佐证了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来自于脑子的妄想。

  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系列的离奇事件究竟有什么关联呢?水根在脑子过滤了一遍后,模糊地想到,也许这一切都跟当初在隧道边的古墓有关系。

  戴鹏也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时不时找着机会跟龙哥他们搭讪,可惜热脸贴在死人屁股上——凉得可以!人家压根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哎!你们俩往哪挖呢?怎么不听指挥啊!"有个预警发现龙哥他们俩人挖的位置明显偏离了预定的路线,于是上前大声地呵斥。

  可是龙哥他们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手中的铁锹挥舞得越来越快。
  狱警把他们的举动当做是沉默的挑衅,立刻叫来几名狱警,拿着警棍跳下坑去阻止他们。

  当电力十足的警棍挨到两"人"的身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之间他俩人的肌肉被强力的电流激得猛烈地抖动抽搐,可是却不叫不嚷,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仿佛意志力与肉体完全地剥离开来,成为独立的个体。
  狱警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连忙收回警棍,惊疑不定地互相对望。

  就在这时,那俩人的手里的铁锹已经挥舞得犹如疾驰车俩的油表指针一般,转个不停,很快就在下水道的墙壁旁又挖出了一个向地下延伸两米的大洞。
  "当"的一声,铁锹碰触到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

  疯狂挖掘的俩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几个预警趁机跳下坑一下子把两人按倒在地,用手铐将龙哥他们的胳膊别到后面铐了起来。

  戴鹏好奇地伸了伸脑袋,发现被龙哥他们挖出的坑里嵌着一个金属的直角。

  一时间,附近的囚犯和狱警都凑过来看挖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狱警朝坑底望了望,上午的阳光猛烈,漏出的那点金属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制服了不听话的囚犯后,有一个狱警弯下腰去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金属四周的土已经被挖得十分松动了,用手来回扫了几下,一块一米见方的金属板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板子上雕刻着一只趴伏着的牛,在牛的身体上却遍布着祥云和鳞片。牛鼻子上挂着一个手腕子粗细的铜环,好似板子的把手一般。

  可惜在场没有一个识货的,不然就能认出,那是一只牛头镇邪兽。

  不过倒是它的质地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那金属的颜色金黄,跟铜接近,可是如果是铜的话,埋在湿软的地下却一点绿色的铜锈都没有,加上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迷人色泽,真是催发了人不尽的遐想。
  另一个狱警半开玩笑地问:"该不是金子做的吧"

  试问,谁没做过挖到金子的美梦?所以虽然是玩笑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也顾不得身边被制服的囚犯了,俩个狱警合力去拽那个牛鼻子上的铜环。

  水根早上爬起来,精神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这个意外的插曲更是让他浑身战栗。
  就算他不认识铜板上的是一只镇邪兽,也猜到两个行尸走肉挖出了的没什么好玩意。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工程队里,张大福跟他说的一段话。

  "我爷爷那辈子一直作挖坟刨地的营生,就总结了一套保命的窍门,遇到煞气冲天的墓穴,要敬而远之,万一已经是身在其中躲闪不及,就拿墓穴里的稀泥糊住眼睛、鼻、口、耳朵这七窍,再屏住气儿,摸着原路返回。要知道鬼是地气的衍生。专找人的阳气,墓穴里的泥土阴气重,糊住了七窍,能掩盖住活人的阳气,自然就不能被鬼气侵袭了。"

  当时水根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当张大福喝完酒后,拿他当小屁孩寻开心。还特意打趣地问道:"那屁
眼不用糊吗?万一鬼顺着后门钻进去可怎么办?"当时张大福用筷子一敲他的脑袋:"个拉屎的地方,鬼还嫌脏呢!谁往那里钻!"
  想到这,臀缝间又是一阵隐隐地抽痛。如果张大福还活着,水根特别想严肃地对他说:"张大福,你错了!"

  可现在看到狱警去拽金属环。那段不着边际的酒话就闪入了自己的脑中。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大坑里,水根拿起放在一边的水壶,倒在了挖出来的土堆上,捧着满满一把的稀泥往自己的耳朵口鼻抹去。

  就在这时,那金属板已经被两个狱警拽开了。

  只听坑底的人一阵惨叫,水根赶紧闭着眼睛,撒丫子开跑。没跑两步,没跑几步就被脚下的镣铐绊倒了。

  水根匆忙忙间回头一看,那两个狱警正挣扎着从坑底爬出来,可脸上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了,布满了鲜红的血泡,一个个血泡叠加在一起如蟾蜍一般令人作恶。而离大坑较近的几个人也纷纷出现了类似的反应,在脸和漏在衣服外的手上,如沸腾的开水般,鼓起了一个个的红血泡,
  水根心一横,立刻把脑袋和手插进身旁的湿土里。隔着土依然能听到人们的惨叫声。过了2分钟,水根在土里面憋得也快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有股力量过来拉他的衣领,将他从土里拽了出来。

  水根挣扎不过,将手里的土向身后扬了过去。
  这时,自己一下子被人抱紧,有人贴着自己沾满了泥土的耳朵亲密地低语道:"你不傻,还知道用泥糊住皮肤。"

  那怪异的腔调,昨晚在自己的耳边响了一夜,水根不可能忘记。
  "它"来了!


十一


  水根心里直打秋千,可眼睛却死死地闭着,生怕邪气冲进两窍之中。后面的那位将水根的脖子勾住,用手将水根耳眼鼻孔的泥剥落干净。
  新鲜的空气涌进快窒息的胸腔内,水根一个没忍住,七窍里开了六窍。不过除了嗅到空气中有种腐臭难闻的味道外,自己的身体比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睁眼儿一看,果然是戴鹏搂着自己呢。
  四周的人们在痛苦地打滚逃窜,可他却眼中含笑,用手指轻轻地磨蹭着水根的鼻尖。
  这不是戴鹏,但"它"是谁呢?
  再也忍不住满腹的疑问,水根张开了最后一窍问道:"你究竟是谁?"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可没想到"它"却答道:"我叫'绍'。"

  "绍?还扫帚呢!"水根以为自己在腹诽,结果没绷住,居然说了出去。
  听了这话,那个叫绍的眼睛居然更亮了,眼底的红变得如血般粘稠。他也不嫌水根的脸脏就这么亲了下去。水根都感觉到沙土进了嘴里,可扫帚还不肯松嘴,仿佛要把水根的舌头吞进肚儿般,凶猛地吮吸着。

  得,没让沙子憋死,倒要被个流氓附体的给波儿窒息了!

  "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通知医院派来救护人员了!"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高喝,那个扫帚星总算松了嘴,水根难受地咳嗽了两声后,往后望去,只见冯局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施工现场,他的脸上扣着简易的防毒面具,又处于风口的位置,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将在场的所有被波及到得狱警和囚犯送上了车。而坑底的被铐住的龙哥两名犯人,却在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就发现气绝人亡了,尸体也被冯局长安排的法医运走了。

  很快冯局长带来的几个空气检测员宣布,那块金属板下是日伪时期废弃的一口毒气贮备罐。
  闲杂人等都要远离附近的地带,而冯局长带的一批工作人员堂而皇之地封锁了现场。

  而水根和戴鹏被冯局长向监狱长借调来做些挖掘的粗重活计。

  本来这片小山坡离君山监狱很近,站在岗楼那就能看到这里的情景。

  可现在一下子驻扎了这么多人,却连半个来看热闹的都没有。笑话,能要人命的毒气有什么好看的?

  水根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盼望着回监狱的,他看着这几个来来回回的检测人员,个个都奔儿眼熟,跟上次冯局长打着梁教授名义祭奠父亲时的人马一致。
  尤其是一个留着三缕黑胡子的老头,上次好像就是他在古墓的地上用朱砂绘画来着。

  这次他们又想招点什么上来?

  这些人在大坑旁临时搭了一个帐篷,一搭建好,绍把水根抱到帐篷之下,刚进帐篷,他就动手把水根的上衣拔掉。

  水根以为他又想行那苟且之事,立刻连踹带踢的。结果又让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定住了四肢。
  当扒开水根的狱服时,水根微微低头,看到在自己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副图案。

  其实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的身上就布满了许多红紫的吻痕,可现在这些吻痕不但没有变浅,反而加深了许多。仔细一看,连在一起好似一头狮子,而这狮子的头部赫然长着角。

  绍按了按狮子的角部,那角尖恰好处于乳 首的位置。轻轻揉捏几下,淡粉色的乳 尖居然喷 出细线似的血水。

  水根吓得"啊"地叫了出来。
  绍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别怕,这是刚才瘴气进入你体内的余毒,虽然我昨晚已经给你下了个狮面护身咒,但是这瘴气太过霸道,及时挤出也免得留有后患。"

  水根一时闹不懂,这个怪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看来一时半会不会要自己的小命。只能问:"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绍没有回答,只是用放在一旁的匕首刺破自己的中指,在水根的脐部画了写个如蚯蚓般的字。然后又摸了摸水根的鼻尖说:"别怕,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他答应我什么了?水根想问,却感到腹部一阵热浪袭来,头一偏就酣然入睡。

  很快夜幕降临,三撇胡从停在山坡下得面包车里捧出了一个大陶罐,然后来到了洞口。

  冯局长走进帐篷,态度恭敬地对戴鹏也就是"绍"说道:"清河王,你看在正午阳光最强时,已经把入口的瘴气排净,祭酒也准备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洞了?"
  绍点了点头,抱起水根来到了坑底。

  此时那个金属板已经被彻底掀开,夜幕垂降时,才发现从洞里涌出的是一阵阵蓝幽幽的气体。

  而本该运到停尸房的龙哥僵尸二人组,又满面黑气地站在洞口,满面的血泡与蓝色的气体碰撞,立刻迸溅开来,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可是除了绍外,所有的人看着眼前的诡异,脸上都没有半点的恐惧,相反他们的眼里流露的都是病态贪婪的眼神。


十二

  绍挥了挥手,僵尸二人组动作僵硬地先下到的洞内。
  绍低头亲了亲水根有点干裂的嘴唇,水根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冯局长他们携带着小型氧气瓶正准备进入那个冒着蓝气的大洞。

  "放我下来。"水根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绍倒是很干脆,立刻将水根放到了地上,然后推了下他:"进去吧!"

  水根一梗脖子:"我不去!你们要是想杀了我灭口,现在就动手吧!"
  正抱着坛子的三撇胡"嘿嘿"地笑了起来:"年轻人,邪气冲天之地,别老妄言生死,不搏一搏,你怎知后面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三撇胡虽然长得慈眉善目,但水根打心眼里讨厌他,能画符做法将自己的三个工友送上黄泉路的,能有什么菩萨心肠!
  不过他说得有理,人家还没动手,自己干嘛上赶子找死。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除了几名留守的人员外,算上俩死人,一共7个人进入的洞穴。
  当他们依次进去洞窟之中时,几盏强力的探照灯将阴暗的地下照得通亮。虽然洞口很小,但用绳索下到洞穴的底部,就会发现有一个向前方延展的两米来宽的地下通道,
  水根打量两旁皆为砖壁,地面则为青石铺成。几个人的脚步在沉闷的地下通道中发出的回响震得心也跟着急促地跳跃。

  三撇胡正好走在水根的旁边,水根好奇地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是座古墓,我们现在正从它的后甬道向墓室走去呢!"

  怎么又是座古墓?水根暗暗纳闷,君山自古以来就是个战乱频繁的地界,在烽火连天的年代,遍野的荒尸更是寻常之事。
  而看这古墓的规格排场,就算水根对考古一窍不通,也猜得出绝不是平头百姓的墓穴。
  试问大富大贵之家,又有谁肯耗资修建百年后的归处,在这穷山恶水之间呢?
  需知越是权归越迷信风水,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葬在这么凶险的地方,不怕自己的子孙后代家破人亡吗?
  "葬这?脑筋秀逗了吧?该不是得罪了风水师,被人忽悠了?"听了水根的疑问,三撇胡嘿嘿怪笑道:"葬错了?就是这漫山的横死的白骨才压得住冲天的煞气啊……"
  没等三撇胡说完,绍那难听的嗓音又响了起来:"闭嘴!"
  水根以为绍嫌三撇胡多嘴,却发现包括僵尸二人组在内的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地停下了脚步,
  甬道深处的黑暗越发浓稠,就算是强力的聚光灯,光线也绝不会穿透到一米以外。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了,人身上的其他器官就变得敏感了许多。
  水根屏住呼吸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

  那曲子悠扬悦耳,好像是笛子一类的吹奏乐器发出的。听曲子里的低吟委婉,好似怀春的少女倚在绮窗前,等待着人约黄昏后的良人。
  可是在这死人长眠之处乍听到这段柔骨绵肠,却是分外的突兀诡异。
  黑雾的深处绝不是等待情郎的少女,保不齐就是索命的厉鬼。

  就在这时,后面的冯局长忽然惊异地啊了一声。

  水根回头一看,冯局长脸色有些发青,他迟疑地说:"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

  从入坑开始,除了绍外,剩余的六个人就是两人一组,并排前进。走在前面的是俩僵尸,随后是绍,水根与三撇胡并排走着,而冯局长跟他的一名亲信李助理走在最后。
  可现在大家回望,却发现冯局长的身边空无一人。
  冯局长心里有敲鼓,前一刻还跟自己说话的人,怎么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以为李助理没跟上大家,于是众人又往回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水根用手中的探照灯无意中找到了墙壁,顿时"啊"的一声惊叫乐儿出来。
  之间两旁本来斑驳的砖壁上居然印着三四个人形的浮雕,这几个人像形态各异,雕工十分逼真。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几个浮雕好似不是一个时期的产物,却被雕在了一起,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有一个就是古人的打扮,头上挽着发髻,满面的络腮胡须,根根分明,水根辨不出个朝代。还有一个梳着粗长辫子的大汉,这个水根倒是辨出依稀是清朝的装扮。
  最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是最后一个浮雕:它仰着脸向前方绝望地伸着手,仿佛在召唤前面的人来救自己,而他身后背着氧气瓶,发式和衣裤绝对是现代的装扮。

  水根本来以为自己被种种异象磨练得超不多了,也该有点山崩地裂、岿然不动的派头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打起寒战来。

  这个露出痛苦表情的人像,赫然是大家遍寻不到的李助理。

十三

  好好的大活人成浮雕了,恐惧的情绪在甬道里蔓延开来。
  冯局长阴沉着脸问绍:"清河王,我们可是有约定的,你保证过会让我们安全到达墓室拿到东西的。"
  绍揽着被吓得合不上嘴的水根,怪腔怪调地说:"我说过只保证你的安全,可没说有其他人。"
  三撇胡一听,胡根儿都惊得翘起来了,立刻对冯局长说:"老冯,如果不是你求我,我罗盘张是不会出山帮这个忙的,另外,清河王,如果没有我的朱砂聚神阵,您也不可能聚拢被分散的元神。而且现在您的一点元神还被压制在墓室之内,所以还无法彻底压制住现在这个肉体内的生魂,你看要是我……"

  绍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轻轻扳了几个响指,只见甬道里多出几点漂浮的鬼火。幽绿的鬼火立刻驱散了四周的浓雾。通道变得清明许多。
  冯局长他们这才看清,看似浮雕的人像上都缠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在鬼火的映衬下泛着绿光,而那些墙壁上的人仿佛被什么抽干了血肉,剩下空荡荡的皮囊,紧缩在一起,变成了被压扁的尸体,像标本一样贴在墙上。在昏暗的光线里很容易错认成浮雕。

  水根顺着丝线的走向,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甬道的天花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在天棚上嵌着许多硕大的黑蛹,每只都有半米左右,比成年男子的大腿还要粗壮。它们的身上也缠绕着透明丝线结成的茧。当有鬼火靠近时,就看见黑色的虫体在茧壳内微微蠕动身躯。
  "这……这是什么?"水根不禁又惊又怕地问道。张寡妇在水根小时候,曾经向他灌输,看见蛾子得闭紧嘴巴,不然飞进嘴里就得变成哑巴。

  孩子心理的阴影太大,看见蛾子蝴蝶什么的就恶心,对于有些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炒茧蛹子,更是敬谢不敏。
  现在天花板上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软了吧唧的大虫子,水根吓的直往绍的怀里缩。
  要知道虫子个头太大,是比鬼还要可怕的。

  "这是冰蛾的蛹。它原是西域雪山之物,因为生在极寒之地,生长缓慢,从结茧到破茧而出,往往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一旦化为蛾身□产卵后立刻死去。因雪山物资匮乏,这种飞蛾生性凶猛残忍、吐出的丝线含有使人麻痹的剧毒,尤其是肉虫期食量惊人,就算是雪狐,雪狼一类的禽兽都会被它们吸食殆尽,毫无招架之力。如无血肉啃噬,甚至可以互嚼同类……不过这些蛹可比我以前见过的大多了。"

  听了绍的话大家心中一凛。
  在现代,这些飞蛾早已绝迹,可它们在这与世隔绝的甬道中,却繁衍得如此壮大!
  密闭的环境,让这些蛾子们摆脱了灭绝的厄运,同时达尔文的优胜劣汰被残酷地执行着,墓穴之中无其他食物来源,只能靠虫子们的互相啃噬,幸好蛾类产量惊人,一次产卵不计其数,就算互相杀戮也会剩下相当数目的幸存儿。而存活下来的肯定是健壮的虫体,千年的岁月下来,虫子进化得虫体巨大,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除了李助理之外的几个倒霉蛋,想必是历朝历代有些道行的盗墓者,虽使了巧计,进入甬道,却也没逃过巨虫的吮食。

  就在这时,几只没结蛹的雪白肉虫突然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落到冯局长和三撇胡的身上,

  就在巨虫仰起头准备向俩人进攻的瞬间,绍一扬手,几团鬼火袭向虫子,顷刻间就把巨虫烧成灰烬。

  三撇胡劫里逃生,灵感顿现,问道:"这寒地之物是否怕火?"
  见绍点了点头,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
  "这时是我画符布阵用的红磷粉,其性属火,大家洒在身上,看看是否能抵御这虫子。"

  冯局长立刻接过将磷粉洒在头上和身上。果然,还有几只已经爬到冯局长头顶准备袭击的虫子立刻调转了身子,远远地避开。

  水根看到也要去撒些,绍拉住他说:"你不用,你的身上有我的血符。"

  小孩哪里肯信,现在他面前要是有敌杀死,都能毫不犹豫地喝到肚子里辟邪。见磷粉有如此奇效,立刻抓了一大把摸着脸上。

  于是众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一道铁门的面前。这门上的图案,水根看着眼熟,跟金属板上那头长着鳞片的牛头镇邪兽一个模样。

  而刚才起时断时续的笙竹的音乐声,这时又从铁门里传了出来。

  水根再也忍不住了,绍就不说了,他不是个人(此处不是骂人),不能用人类的思维理解。那冯局长跟三撇胡虽然也不是个人(此处是骂人),但怎么就这么上赶子往鬼门关里撞呢!
  以往看到拙劣的恐怖片里,明明知道门后,或柜子里有危险,那演员跟打了鸡血似的,非顶着一张惊恐扭曲的脸,傻了吧唧地往里钻。看到这,水根总是大骂编剧脑袋让门挤了。正常人都会往后逃跑好不好?

  可现在看冯局长他们跃跃欲试,开门找死的劲头,水根只想说:导演,还是你有生活!

  要死得做个明白鬼,水根问道:"这座坟墓里埋的究竟是谁?"
  其实他本来想问绍:"这墓地里埋得是你吗?"可绍从没直接承认过自己是鬼,那自己就先权当戴鹏精神分裂了吧!
  要知道,从发现满天棚的大茧蛹起,他就一直紧紧拉着绍的手不放。万一听到"是"的答案,自己一大活人在个坟坑子里可真是举目无亲了。

  听了水根的疑问,绍似笑非笑地答道:"这里埋得是大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
  妈呀,自己家前的山上居然葬着皇帝?
  水根有点兴奋了,孩子上学的时候历史学的最好。这要归功于他们家的那台破半导体。
  水根特别喜欢听评书,当地电台的听书演员还都对乱世春秋感兴趣。凡是人死的多的朝代,一律不放过,一顿YY,像南北朝这样的年代更是大Y特Y。
  拓跋珪,水根对他印象还蛮深的,不是让自己亲生儿子给捅了的暴君嘛!

  "那你们来这干嘛?要盗墓?"
  绍笑笑说:"别人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不过我来这是祭奠父王的。"说到"父王"俩字时,语气尤为加重。

  水根慢慢松开一直拉着绍的手。
  他现在已经彻底地出离悲愤了。
  亲娘啊,你直接说你不是人的了,干嘛拐弯抹角的?

  直到现在,吴水根终于想起来,那个剁了老子的不孝子,正是野史中记载的:眼睛像蜂,声音像豺,面目凶恶,声音可怖的野蛮王子——拓跋绍。


十四

  就在这时,冯局长不耐烦地催促道:"清河王,准备开闸门吧!"
  水根眼见绍要去开门,立刻忙不迭地说:"我跟你爹也不熟,我就不用去了吧?"
  没人搭理他,因为就在此时,绍已经拽着门上的铜环猛力地向上一提。

  门"吱吱呀呀"缓缓地打开了。
  水根机警地躲到绍的身后,防备着门里射出暗箭冷枪什么的。

  不过并没有像电影里演得那样,门很平稳地被打开了。

  那音乐声也戛然而止。尘封千年的室门打开后,并没有异味散出,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
  他们依次走了进去。在探照灯的照明之下,能看出这是一个呈方形的墓室,正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石制棺床,在棺床之上摆放着一口乌黑的棺材。

  三撇胡沿着四周的墙壁摸索了一会,发现墙壁上有一条横向发展的凹槽,里面有些拧成固态的松油,那香味就是这油发出来的。

  "这应该是墓室内照明只用的油槽。"说着,三撇胡掏出打火机将油槽里的松油点燃。

  因为灯油凝固,所以火势缓缓蔓延开来,当火光绕成一圈时,墓室顿时变得明亮许多。
  墓室的四面墙角下除了极少量的陶器陪葬品外,最引人入目的是四个高大的陶俑。这几个陶俑的身上披着铠甲手持刀剑。
  而这四个近两米的陶俑,无一例外,都把手中的武器指向的正中央的石棺。仿佛在警告者入侵者,敢靠近石棺半步,立刻让你血溅五步,肠流满地。

  这么寒酸的石室实在叫水根失望透顶。这哪像什么皇帝的墓室啊?忒寒酸了!
  前段时间,他们本村的一个卖豆腐的老头得脑血栓去世了,按当地习俗土葬的时候,那棺材里还铺着金箔,老头的脖子上挂了好几条16K的金项链,那叫一个珠光宝气。
  这么看来难怪这个皇帝老儿的墓穴里透着阴森的鬼气了。哭着喊着当上了皇帝,没过足瘾就让亲儿子给弄死了,下葬了吧,连个卖豆腐的老头都不如,那还不怨气冲天啊!

  冯局长情绪激动地扑到了中央的石棺旁,拿手不停地磨蹭着乌黑的棺椁。擦掉了表面的灰尘,棺材的表面立刻黑得锃光发亮。看来棺材的质地很好,历经千年的岁月,表面的漆依旧完好如新。

  在棺材的盖子上钉着9颗七寸长钉。三撇胡在点亮墙壁的灯槽后,就放下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罗盘,像四处探查。

  每当走到四周墙壁正中央的位置时,罗盘的指针都是运转飞快。

  这时,水根发现绍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脸色略微苍白,一只手扶着墓门,仿佛已经隐忍了许久。
  他略显不耐地说:"快点!"

  冯局长从背包里掏出两把折叠的精钢镐头,开始去刨四周的墙壁。很快,冯局长凿的那面墙体剥落,露出一个铜匣。
  将匣子拽出来后,又用瑞士军刀启开了匣盖,里面赫然是一对人的腿骨。
  而剩下那三个匣子也依次被凿开,分别装的是头骨,身躯和一对手臂。
  这些"零件"被摆在了地中央,组成了一副完整的人的骨骸。

  水根探头看了看,四个被挖空的墙壁,墙壁里是有四个石制管子通向上处。他联想起在隧道古墓的"红云吃人事件",心中一抖,莫非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隧道古墓遗址的正下方?
  因为挖掘工作被突如其来的杀人案件中断,加上已挖掘的文物中并没有什么让考古工作者眼前一亮的东西,在掘出棺木和随葬品后,加上冯局长的干预,考古队就撤离了军县。而隧道工程照样进行着。
  谁能想到,那被挖掘的棺木可能是个故布疑阵的假棺。真正的墓室其实在假墓室的地下呢!

  而这副骨骸,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弑父篡权的拓跋绍。
  想到这,他不禁望向了拓跋绍。绍看到了自己骨骸,面色入水,看不出有什么起伏变化。只是手心有些微微发抖。
  水根看他的样子,畏惧之心稍褪。

  他听评书《两晋演义》的时候,记得分明,只因那个暴君要杀拓跋绍的生母——贺夫人,所以这位清河王才愤而弑父的。有那么一杀人跟吃豆,毫无亲情可言的老子,还真不如没有。
  严格意义上讲,拓跋绍跟吴水根一样,也算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将心比心,要是有人要杀张寡妇,水根也绝对跟他拼了。
  只因杀了一禽兽老子,就葬送了当时年仅16岁的生命,还被人分尸嵌在墙壁中千年。如果变成了鬼,拥有了意识的话,他是如何捱过这千年漫漫长夜的?也难怪不想踏进这石室半步了。就好像获得自由的囚徒,怎肯再踏进囚牢半步?

  水根一时同情心泛滥,居然走了过去拍了下绍的肩膀:"那个……反正你也出来了,节哀顺变……啊,不,是重新做人吧!"

  绍反手抓住了水根的手,放在脸边磨蹭:"如果没有你,就算活过来也没有意义。"挺深情的话,要是换成一水灵小姑娘该有多好啊!水根打了个寒战,试着把手抽了回去。

  这时冯局长喊道,:"清河王,你的骨骸已经聚拢,只要再起出乌木棺中的心脏就能元神聚拢了。"

  说完俩个人又开始撬棺材上的钉子,当厚重的棺木起来时,绍情不自禁地走到了棺木的旁边,向里望去。

  这棺木特别大,里面居然有两具尸体并排拉着手躺在一起。
  其中一副已经化为累累白骨,不过头上的位置摆着一副王冠 另一具却是血肉丰满,宛若再生。
  水根也在伸着脖子看,乖乖,那具尸体可够漂亮的。虽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依然能想象出活着的时候该有多么迷人。你看看,同样是羊毛卷,在人家的脑袋上面就是风情万种,顶在自己的头上就是乌鸦筑巢。
  不过水根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脖子上又喉结,而且作为女子来说,这身体也略微有些魁梧。这个人原来是名男子,他该不会是那个拓跋珪吧?这爹也太秀气了点!

  绍情绪激动地伸手过去想去摸,可又似怕摸坏般,瑟瑟地缩回手去。

  冯局长也很激动,他伸出手来,却是去拿挂在那具漂亮尸首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玉石项链。
  绍一抬手,冯局长的身子立刻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在墙壁之上。
  "别忘了,只有帮我和万人聚拢元神,你才能拿走定魂石。"

  冯局长捂着胸口,咳嗽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目露凶光瞪着绍,最后还是朝三撇胡一挥手,示意他做法行事。
  三撇胡拿出一张朱砂纸符贴在那具新鲜的尸体上,然后拿着另一张准备贴到水根的额头,水根吓得直往后躲:"你们要干什么?"

  绍突然伸手抓住水根,那种千万丝线缠绕在一起的感觉又袭向了水根。
  看水根无法动弹了,绍一伸手,把另一具化成白骨的尸体扬出了棺外,白骨散落得到处都是,然后他把水根轻轻地放入到棺材里,摸着他的脸,用怪异的嗓音柔声安慰道:"闭上眼睛,一会你就会想起我们的前尘往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再一起永不分离了。"

  水根想说话,可嘴蠕动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到这部田地了,他什么都明白了,感情他们是想再请一个老鬼上自己的身啊!"

  三撇胡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开始念念有词地做起法来。

  水根心惊胆颤地等待着鬼上身的那一刻到来,可是过了半天也没什么特殊反应。

  倒是绍显得越发的焦灼。
  这时,三撇胡突然伸向那尸体的胸部,揭开衣襟,那平坦的胸部居然有道狰狞的口子。
  三撇胡很快从里面掏出一颗鲜红的心脏,那心脏上刺着三根钢针。

  当三撇胡拔掉钢针后,就把这心脏放到组装好了的绍的骨骸里去。
  心脏落地的那一刻,立刻化为血水渗入地下。

  就在这时,绍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
  冯局长见状,哈哈大笑,上去冲绍狠狠地踢了一脚。
  "就算是千年的厉鬼,遇到我冯国辉也要收起爪子。怎么样?元神归位的滋味挺好吧?"
  他又拍了拍三撇胡的肩膀:"老张,活儿干得利落,那颗心脏被你抹了寺庙供奉了百余年的香炉灰,被这个东西吸回去,只怕千年的道行也所剩无几了。

  就在绍到到地的那一刻,水根的身体就解除了束缚,他扯掉头上的符纸,坐起身来。
  突然他感到耳后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然后耳边是皮肉绽开的扑哧声,一颗小指甲般大小的玉石,从他的耳后挣脱了出来。

  就在这时,冯局长一把扯掉那古尸身上的项链,而那颗玉石居然自己漂浮到了项链一处缺失的镶嵌处。

  倒在地上萎靡不振的邵看到这一幕,立刻放出孤狼一般的嚎叫:"他不是万人?"
  水根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恶狠狠地心想:"万人?我他妈就一个人,不然能让你们这帮儿子这么欺负?"
  至于那玉石是如何跑进自己耳朵里的,他大致也能猜到。大约就是冯局长带人把他从同学家绑架走的那段时间。
  在车上,曾经有人给他注射了麻醉剂,昏迷不醒了好一阵子。

  后来从坟地逃出来后,他洗脸的时候发现耳后长了包,当时也没在意,还以为上火起的焖头。至于后来,更是官司缠身,早就将这不起眼的小包忘在了脑后。

  冯局长嘿嘿地阴笑着:"他当然不是万人,你看这个一脸衰样的泥腿子哪点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倾国佳人?亏得你能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的对他上下其手!不过为了能找到能容纳我这祖传碎玉的至阴的男人,可费了我不少气力,没能帮你挑个模样周正的,还真对不住你清河王啊!

  水根听得迷糊,却眼见着身边那具尸体熟透的花朵般,迅速地风干起皱,又化为一堆碎末,只剩下一副白骨。

  勉强站起身来的邵当然也看到了:"不——!"
  他想伸手,却又被冯局长一脚踹到了地上。那哽咽痛苦的声音,好似哀号的野兽,听得水根心里有些难受。

  看来这鬼虽杀人不眨眼,但生前也应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这点倒是比冯局长强多了。
  啥也别说了,这年头,腐败干部鬼见愁啊!

  突然,绍咳了一口血,就倒在地上不动了。三撇胡,拿着一罐炉灰走过去,想给绍灌下去。
  也就是刹那的光景,三撇胡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见本来应该软成一团的邵,正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甚至能听到新鲜的血液从动脉里,争先恐后地流出来的声音……


十五

  绍的突然发难让冯局长措手不及,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冲着绍,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了绍的肩膀上,可剩下的几发子弹,都被绍机警地躲开,悉数打在了正在剧烈抽搐的三撇胡的身上。

  很快三撇胡的血就被绍吸干了。而冯局长的子弹也宣告殆尽。

  不愧是精英人士,冯局长当即丢车保帅,拿起项链和照明灯,还有顺手拿了一把随葬品里的长剑就跑出了室门。当室门合拢那一刻,还听见门那发出物体撞击门环的声音。

  水根暗叫不好,备不住那孙子在外面将门卡住了。

  这时,绍已经甩开了软成一团的三撇胡,嘴角挂着怵目的鲜血,一步步地向棺材走来。

  他并没有理会呆坐在一旁的水根,只是伸出不断抖动的左手去抚摸那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首。

  最后绍轻轻地拿起了尸骨的头部,用自己殷红的嘴唇去亲吻冰凉的头骨,并呢喃地说:"总是这样,我总是跟你擦身而过,这就是有缘无分的命运吗?我不信命,不信!"
  说到最后,血水一般的眼泪蜿蜒地溢满脸颊,无声的哭泣让封闭起来的墓室变得越发的憋闷。

  那么好看的尸体,一瞬间就变成了狰狞的骷髅,水根也有点不落忍。他抬手拍了拍绍的肩膀:"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难受了。"
  不拍还好,一拍,立刻提醒了绍,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冒牌货。

  轻轻放下手中的头骨,绍用在一种冰冷的眼神瞪着水根,咬牙切齿地说:"你假冒万人,必须得死!"

  好心没得到好报,水根是又惊又怕,猛一窜就从棺材里翻滚出来。因为动作太激烈,不小心扳动了棺材边的一个突起的龙头装饰。

  "嘎巴嘎巴"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突然装入耳膜。

  水根循声望去,只见原来立在墓室四角的四个陶俑突然缓慢地挪动起自己的四肢关节,并高举手中的武器,大步朝正中间的棺床走来……

  苦孩子水根差点就泪湿长襟,不容他多考虑,那陶俑就已经来到中间举起斧钺就朝他与绍的头上劈去。

  幸好水根没彻底吓傻,机警地往旁边滚一下。巨斧砍在青石的地面上直冒火星子。孩子借此空档,从陶俑的裆下钻了过去,直奔大门,猛一推,果然不出所料,墓室的大门已经被死死地卡住了,无论怎么使力,大门都纹丝不动。

  这时身后又传来"咔吧"的声响,水根回头一看,原来有三个陶俑又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至于另一个,正与绍缠斗在一起。操!这帮泥人也是欺软怕硬!至于来仨包抄自己吗?
  三把巨斧朝自己劈了过来,水根贴着地面紧闭着泪眼,等待着自己被劈成两瓣的一刻。
  可是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后,斧刃并没有碰到自己的肌肤。
  水根小心地睁眼一看,原来其中一把斧头正披在铜门之上,而另两把则架在了那把斧头上。
  三个陶俑僵持在那不停地往下施力,关节处因为用力摩擦而"咯咯"作响。
  看来这陶俑只是机械行事,并没有人脑一样的思维,一旦超出了预料,便不知道如何是好。

  水根一眼扫到三撇胡扔下的包裹,包囊的袋口已被拉开,从里面露出几个红色的小型雷管。

  水根对这类小型炸药还算熟悉。他经常在工地和附近的采石场工作。有时候需要借助这类小型雷管。

  眼睛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迅速地从陶俑间窜了出去,冲到包裹那,从里面拿出了2个小型雷管和一个微型引爆器。

  这时那三个陶俑放弃了斧头,转过身来,抽出腰间的宝剑又向水根杀了过来。水根看准了位置将两个扯线的雷管抛到了自己面前三米处,然后又躲到了棺床的后面,伸着脑袋瞄见陶俑踏到雷管上,立刻按住了引爆器。

  轰的一声,一个陶俑的下半身被炸个粉碎,而另两陶俑被爆炸的余力波及,震得摔倒了地上,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但粗壮的大腿也被炸成两截。
  忽然,水根发现那个被炸开的陶俑的裂口处,依稀有东西在蠕动,水根壮着胆子,从石棺后面绕过来一看,原来陶俑的泥胚里包裹着一个猴子似的东西。

  它高约一米,有六七岁的孩子那么般大的光景,皮肤是黑褐的颜色,眼睛暴突出来,头上黑色的毛发被扎成了一个冲天的辫子。

  那猴子似的东西从里面爬出后,如僵尸般向水根走去,走到他的面前后,用土豆大小的拳头一下下地捶打着水根的大腿。

  只是那力道如猫儿般,连挠痒都闲力道不够。

  水根厌恶地一脚踹开了它,回头再开绍的情形。只见与绍缠斗的那只陶俑的胸口早已被他击穿。在那陶俑的胸口处也有个黑猴的东西被绍掐在了手里,稍一拧劲儿,便断成两截,再也不能动弹。

  绍又走到两个正用胳膊支撑爬起的陶俑面前,如法炮制,砸开胸部,抓出了黑猴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水根情不自禁地问道。

  "这是镇守皇陵的童俑,需是七岁的健康男童,在被喂食了七天七夜的蛊血后,被活生生地封在泥胚中窒息而亡,这样他们的亡灵就与陶俑合为一体,可以操纵陶俑攻击进入皇陵的入侵者。

  水根听了感到一阵恶寒。再望向那个被他踹倒在地的小僵尸时,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人说对待儿童的态度,能显示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
  水根虽然也知道古时的殉葬制度及其残忍,但是利用这些本该天真烂漫的孩子的生命,制出这么恶毒的物件来杀人,真是令人发指。
  不过这位拓跋珪能把自己的亲儿子砌到墙里,那把别人家的孩子封到泥坯里也不足为奇了。

  就在这时,墓室的上方一阵晃动,可能是刚才雷管的爆炸,撼动了墓室的支撑点,墓室的天花板开始慢慢出现龟裂。

  可绍并没有理会这不挺晃动的墓室,他踩扁了几个小僵尸后,杀气腾腾地朝惊慌无措的水根走过来。

  可惜本来已经元气大伤的他,刚才又耗费了气力与童俑搏斗,此时已经是强弓末弩,纸老虎一只。没等手指头搭上水根呢,人已经趴下了。

  水根却没心情高兴,绕着趴在地上的邵急得只抓头发,可惜光秃秃的头皮上只有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渣滓。
  "完了,完了,这下全得留下给你爹陪葬了。"

  就在这时,水根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发现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壁——被冯局长他们凿开的地方,突然往外一陷,又裂开了一道口子,水根眼睛够尖的,一眼就看出这里应该是一条隐藏的通道。

  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总好过被活埋在墓室里啊!
  水根狠狠地踢了绍一脚:"你这个当儿子的就陪你那个歹毒的老子!"说完,人就往那条密道里奔去。

  在钻入密道时,吴水根不小心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绍也不逃,只是挣扎着爬到了棺材那,抱着那个万人的骨骸缩成了一团。
  迄今为止,这个阴气森森的绍,从来都是让水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厌恶,这现在再看这个像孩子般蜷曲,却还抱着爱人骸骨不放的千年老鬼,叫人感到一阵的不忍。

  绍抱着骨骸静静地挺躺着,此时他的灵力全无,又万念俱灰,如果墓室坍塌,也许真的会魂飞魄散,再无聚拢之日了。

  突然有人拽起他的身子,绍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冒牌货又折返了回来,吃力地把他背到自己的身上。

  "我可不是要救你啊!好歹这是我同学戴鹏的身体,既然你快挂了,那他就有救了,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饼,但我可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不然,不是跟你们这帮禽兽一样了?"

  就这样水根背起了一个随时会杀了自己的千年厉鬼,边磨磨唧唧边紧张兮兮地踏进了漆黑的密道。
  没走几步,身后一阵轰然巨响,那座埋藏着一段爱恨纠葛的宫廷秘史的古墓被掩埋在了一片瓦砾之中。

  走得匆忙,没带出探照灯。水根把心一横,摸索着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他发现这洞口有越走越往上,脚下有台阶,刚开始因为看不见,摸索着总是踩空,前胸硌在石头台阶上,疼得都快岔气了。

  老鬼倒是很享福,身下有人肉垫子,实惠惠地压在倒霉蛋的身上。

  水根有点后悔了,救这烫手山芋干什么?难不成自己就是被压的命?这孙子倒是会享福啊!

  走着走着,脚下一软,好像踩到了什么肉呼呼的东西,水根吓得"啊"了一声,这时黑暗中传来比水根还凄厉的吱吱声。
  原来是耗子!水根心中一喜,看来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果然又走了三五分钟,走到了密道的尽头,只见半米的洞口被土石掩埋着,有个酒杯口大小的小洞透过来点点的星光,估计是老鼠挖的入口。

  水根用肩膀使劲一顶,顶开了有些松动的土块,终于把脑袋露出了地面。

  当新鲜的空气挤进鼻腔时,水根情不自禁地大叫:"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他欣喜若狂地爬出了土坑,又伸手去拽半死不活的老鬼。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伴着一声高喝,一支硬邦邦的管子捅到了自己的后脑勺。


十六

  水根这才发现,这个成"申"字形的古墓,另一个通道居然通向君山监狱高墙之内,就是犯人们放风的小广场的围栏外的那座小山丘之上,狱警们经常到这片山丘下吸烟纳凉。

  "老实点!举起手来!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居然想越狱!"

  如果条件允许,水根其实特别想拥抱一下警察同志。
  在经历过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冒险后,被人用枪口指着,都变得那么的亲切和有人情味。

  而绍也没比水根强上哪去,微闭着眼睛,任凭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到了监狱的审讯室,监狱长亲自地审问了他们俩。

  这清河王根本得瑟不起来了,一扫在墓室里的高大威猛,瘫在椅子上,任你训斥威胁就是一字不吐。
  水根也不好跟人狱警同志解释,说这位吃百年香灰了,正牙碜得说不话来。
  他就只能多说点,缓和下审讯室尴尬的气氛。水根跟狱长特诚恳地说,他们俩根不是不越狱,实在是在协助冯局长的时候,那洞不知怎么就塌了,他俩被困在那洞里了,后来好不容易找一密道,也不知怎么就钻回来了。

  当然那些匪夷所思的离奇情节,水根一字未提。孩子学聪明了,知道人民警察的神经特纤细,承受不了牛鬼蛇神的荒诞故事。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冯局长会怎么跟狱长解释。

  所谓言多必失。
  这狱长脸倒是挺黑,可惜水根早就看出来他跟人家包青天不是一种族的。如果他随便说出对冯局长不利的话,难保冯局长不从中作梗。
  其实苦孩子已经想到,就算自己没死在墓室里,那个冯局长也会杀自己灭口的。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左右是连人带鬼的都想弄死自己,他还怕什么,见机行事吧!

  狱长听了水根的解释,立刻给走出审讯室去给冯局长打电话核实。

  过不大一会的功夫,他就脸色难看地回来了,朝扣押着他俩的狱警一挥手:"把他俩先送回囚房吧!那口毒气井的确发生了爆炸。冯局长重度烧伤,正在医院里急救呢!"

  水根惊讶地眨了眨眼?怎么回事?那冯局长是真的再原路返回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还是在故布疑阵?

  等踏进空荡荡的囚室的时候,水根突然想到:跟他们一起进去的龙哥僵尸二人组呢?
  因为压根没把他们当人,下意识自然就忽略了二位。仔细回想下,好像在踏进墓室的时候,两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冯局长的事故跟那二位有关?水根情不自禁地望向在对面床上直挺挺躺着的绍,这位虽然挂的时候只有16岁,但在勾心斗角的宫廷里泡大的,能有几个省油的灯?

  冯局长心存算计,他也备不住有个后手。
  就自己是一棒槌,傻乎乎地惹俩阎王哭着喊着来杀自己。
  水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了所以然,干脆也躺在床上,把被一盖,好不容易囚室清净了,一人加一半死不活的鬼,正好休养生息。

  不一会,筋疲力尽的水根就睡死了过去。
  铁窗外的月光恬静地撒下室内,酣睡的孩子自然没发现,对面床上一直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睁开了泛着精光的眼睛……

  都说人累极了的情况下,会有梦魇发生。就是半梦半醒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了。
  这个夜里。水根发现自己梦魇了。

  整个身体好似被千金巨石压住,难受得要喘不过起来了,偏偏眼睛好似抹了胶水,怎么睁也睁不开。

  觉睡到这份儿上,不但不解乏,反而更遭罪。水根在粘稠的梦境里拼命地挣扎,终于微微把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在雄性充斥的牢狱中,如果有位姑娘衣衫半解地躺在你坚硬冰凉的席塌上,是每个苦闷的劳改犯至高的追求。
  但前提是:那姑娘甭管丑俊,起码得四肢健全;再退一步说,就算缺胳膊断腿,但起码脑袋得在脖子上啊!

  所以,如果时光能够倒转,那么水根多么希望自己回到闭着眼睛的那一刻。这样,他就不用跟一夹在膈肌窝的血淋淋的脑袋大眼瞪小眼了。

  看着那掩映在乱发中的苍白无力的脸,水根不住地嘟囔着:"这是梦,没事,等醒了就好了……"
  他决定忽略掉有一断头女尸正跨坐在自己肚子上的事实,接茬睡觉。

  可是那越来越靠近的"枭枭"的怪笑离自己的耳边越来越近,水根忍不住再次张开了眼睛。

  我操了!只见无头的女尸,手捧着个脑袋递到了水根耳边,那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把耳朵一口咬下来。

  没等水根撕心裂肺地惨叫,突然一只手猛地插进了那女鬼没有脑袋的脖腔了。
  那准备咬耳朵的脑袋立刻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整个身体剧烈地扭曲变形,然后被牢牢抓住她的清河王一口口地吃掉。
  其过程之惨烈,水根惊得都闭不上眼睛了,然后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吃一切肉类了。

  终于打了个饱嗝的清河王,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看着水根瞪着眼睛的傻样,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她是什么东西?"

  清河王转身倒回到床上,就在水根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的时候,慢悠悠地开口说:"定魂石在你的身体里滞留了很长时间,就算现在离开了你的身体,也留下了微弱的气息,看来孤魂野鬼很喜欢这无害的味道,所以每当午夜时分,就会有地下的亡灵寻上来想要吞噬这股力量,来壮大自己。"

  水根明白了,没了定魂珠的自己,就好像除去了刺的刺猬,没了保护,反而因为鲜嫩的肉质而招来豺狼的吞噬。

  "……谢谢你了。"不管怎么样,如果刚才绍见死不救的话,自己的耳朵早就让那女鬼当下酒菜了。

  听了水根的感激,绍邪气地一笑,清秀的脸蛋有种说不出的歹毒;"我的阴气大伤,已经不是人血所能弥补的了。这些怨鬼的灵力虽然薄弱,但对我也是大有好处。等我恢复了元气,自然会亲自料理了你,哪能便宜那些破落户?"

  水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感情自己就是一蚯蚓啊?等他钓够了鱼,再拿自己打打牙祭。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嘛?
  拓跋珪,您英明啊!
  这种货色被砌在墙里一点都不冤枉!


十七

  别的劳改犯进来以后,只要一门心思的踏踏实实劳动改造,争取早日减刑。
  他倒好,晚上被鬼压,白天还得接茬去劳动车间缝针线活。

  最近监狱里接的都是这些女人活计。因为前段时间邻市的监狱接了一个挖矿的活计,一群劳改犯没日没夜地从事重体力井下劳动,结果发生了安全事故,有四个犯人再也没有上来。这下就糟了,犯人家属上访,恰好赶上领导班子改选,此事件就成了新官上任显示新政风的头把火。
  于是整个省的监狱系统从上到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运动。但凡高危行业的工种,监狱一律不得承包。这下可好,原来只有女子监狱才会承接的织毛衣,针线活也成了男子监狱青睐的项目。

  缝个布熊什么的还好说,但织毛衣的活也太难为人了点。可是在监狱里就是要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当水根看到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用一天的时间就织出一件毛衣的时候,差点把没舌头吞进去。

  于是只能低着头认真地学习挂线、推针。幸好新收的犯人工序比较简单,就是织围脖,没有什么花式,清一色的反正针,只要织完两条完成了任务。
  可坐在他身边的绍却纹丝不动,眯着眼睛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针织线和毛衣棒。
  有个狱警走过来,拿个警棍点了点绍,说:"怎么还不动手跟你们组长学习,告诉你,就算是新收的犯人,如果不完成额定的技件,就别想回去休息!"
  绍还是不说话,拿一副"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狱警。

  水根看那情形,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城乡级高干子弟的身体,装得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这阎王目前身体虚弱,不得不蹲在苦窑里装怂,可等他回复了元气,只怕要翻开账本一一清算。

  想到这,他连忙一拉绍,示意他要尊重下狱警同事。

  于是绍又用那副"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水根。等狱警走了后,绍长手一伸,就把水根已经织了一半的围脖抢过去,堂而皇之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水根刚要怒吼,绍就晒笑道:"你确定今晚想一个人在牢房里过夜?"

  想到昨儿晚没脑袋的佳人,水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可不!要是绍被留下来赶工的话,自己岂不是一人过夜。要是今晚再招上来个,估计自己得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可平白要自己赶工四条围脖出来,心里却是越想越憋屈的。
  水根抢回了围脖,回瞪了绍一眼,粗声说:"你多牛啊,我还就爱让鬼啃了,反正你也是迟早要弄死我,小爷不受你那个气了!不就是个死吗!等下辈子的,谁欠谁的都要一笔笔的还清!"

  听了这话,绍的脸色变了,挺清秀的眼角微微往上一吊,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杀气腾腾。
  "下辈子?哪还有什么下辈子?欠下的就是欠下了,等着有人来还就是个傻子。可笑本王最恨痴情寡断之人,却是做了天字一号的傻瓜,你说等来世,好,我就等你到下辈子,可等来的却是什么……万人!万人!到头来,你还是骗了我……"
  这番颠三倒四的话,谁听得都迷糊,狱警听到他的高吼立刻赶了过来。

  水根却是心里一惊,看来自己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动了清河王哪根纤细的神经了。
  狱警过来大声的训斥着绍,而绍眼底的血色却是越来越红,水根一阵的心惊胆颤,又开始责任自己太不懂事,惹怒了眼前这位爷,就算自己不怕死,只怕也要牵连无辜的人,自己一大活人跟鬼较什么劲儿啊!

  "那个……是我不好,刚才把543织的围脖抢了过来,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将自己快织完的围脖推到了绍的面前,水根连忙站起来低着头跟人家狱警解释。

  结果他反被狱警训斥了一顿。

  当水根坐下来的时候,眼圈有些微微发红。绍也缓过劲来,冷笑道:"你还叫个男人吗!被那种货色说了几句就哭哭啼啼的。"
  水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讨厌别人冤枉我!"
  这小孩虽不好看,但眉眼其实还算周正,只是平时顶着一头压都压不平的卷发,让人看了就有些头重脚轻。
  现在剃了光头,没有那团鸟窝扰乱视线,倒让那不出奇的眉眼显露了出来。尤其是现在泪眼朦胧的样子,勉强也算得上是个忧郁气质的花季少年。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厌弃地冷哼了下。

  果然到了晚饭后,整个车间只剩下水根与绍两个人。

  水根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有些发肿了。从进监狱就一直没睡过个好觉,手里的毛线在机械地重复缠绕,最后越来越慢,人坐在没有靠背的板凳上,脑袋不时地点着头,后来干脆坐着睡着了。
  车间里的预警坐在靠门边的桌后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呢。
  而绍则坐在板凳那闭目养神。
  清河王虽闭着眼睛,但却敏锐地觉察到四周的空气微微发生了波动。

  他将自己的阴气尽敛,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微微掀开眼缝,果然有团黑影已经爬伏在了那倒霉蛋的背后。

  只是那黑影并没有急着吞噬,反而伸出一根粗壮的红舌一下下地舔着水根低垂的脖子。一条红色的黏液顺着水根黝黑的皮肤蜿蜒流下。

  那黑影慢慢地凝聚了身形,是一个四十岁的猥亵男子,露出一副诡异的□将十根枯木般的手指慢慢地伸向水根的裤腰内……

  有意思,这次居然招来只淫鬼,需知所谓鬼就是需由人强大的执念才能形成,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它维持虚幻的形体。试问这样的执念,又兼具天时地利的,百人中能有几个?
  所以向绍这样魂魄俱全的千年厉鬼实属罕见。
  而大部分的所谓的鬼,实际上就是只会机械重复生前片段的灵而已。
  若是死前行淫,就是死因是"马上风",机缘巧合下又能凝聚几缕阴气,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自然就成了只知道交 配寻欢的色中恶灵。

  看来这个恶灵的能量不小,很有可能已经吸过不少人的生气,水根被他缠绕多时却毫无转醒的迹象,反而喉咙里发出微微动 情的呻吟声。

  灰布的裤子早已滑落至臀下,少年的肉体,被那双枯藤般的手爪慢慢地铺展开来。
  与脸色迥异的腿间,泛着一片嫩粉的色泽,而车间劣质的白字灯泡,加重了两臀间的阴影,让那团皱褶的小口,若隐若现。

十八

  绍没有动,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抱着手看着热闹。

  空气变得越发粘稠,那恶灵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的声,让人听了就隐隐作呕。
  可是车间门口的狱警并没有过来。绍知道,实际上,他什么也听不到。扭曲的空气已经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声音。

  就让那恶灵爽爽吧,吸收了精气的灵吃了来会更补些,为了早些恢复力量,绍并不介意看场活春宫。

  看,这就是弱者的下场——两只手无力的垂吊着,两腿更是被迫分开,摆出淫 荡的姿势。任一个挂满腐肉的躯体恣意地欺凌践踏。
  绍微微缩紧了拳头。

  那个乡间的小子与记忆中的温婉贵妇不知不觉交叠在了一起。

  那时,他好像是五岁,作为一个皇室王子的世界就是头顶上,嵌着雕梁画栋的屋檐的一方天空,还有那一条好像永远也跑不完的长廊。

  有一次,他捉了一只拖着两条凤尾的大蝴蝶。兴冲冲地跑到母亲的寝宫去炫耀。可跑到门口就遭到侍官的阻拦。

  他趁侍官的不备,一猫腰钻了过去。一口气跑入寝宫,重重幔帘也掩不住母亲痛苦的呻吟,

  他惊疑不定地揭开幔帘,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半伏在桌子上,裸着上身,一条条鞭子抽打的红印衬得皮肤有种触目的惨白。而自己的父王正站在母亲的身后,猛烈地撞击着那羸弱的身躯。

  看到了绍,贺夫人抬起了布满泪痕的脸,软软地说:"绍儿,快出去,快出去!"

  绍没有动,那一刻,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恍然,"为什么母亲身上总是隔三差五出现伤痕"终于有了答案。

  "不准你欺负我娘!"
  那时他大喊一声,伸出肉肉的拳头去打自己父王裸 露的大腿。

  拓跋珪当时正在兴头上,一脚把自己踹到了门槛上,疼得小王子立刻哇哇大哭。

  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侍官悄悄的走进来,将他一把抱起,退出了门外。
  他睁开泪水涟涟的眼睛,看到父亲抓着母亲的头发,愈发的用力。
  "臭小子!学着点,男人就是这么享用女人的!"那嚣张的大笑,让他此后的很长时间都是噩梦连连。

  "喜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斫射犬豕,以为戏乐",好像后人是这么评价他的吧?

  那些捧着几张轻薄的纸片品评历史的文人都懂什么?

  他比那个处处在父王面前讨好卖乖的哥哥——拓跋嗣更早就明白,成为万人之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笑拓跋嗣直到被册封东宫太子,闻讯自己的母后已经被父皇赐死,才急冲冲地奔赴寝宫扑在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

  那一刻他在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以后每次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上,都如同坐在亲生母亲的鲜血上一般——如坐针毡,愧疚不堪。

  他依旧是个混世魔王,整天过着游手好闲、骄奢淫逸的日子,只有这样,才会降低父王与哥哥对自己的戒备,同时保全那早已失宠的羸弱的母亲……

  "啊……"一声粘腻的呻吟声打断了清河王的回忆,此时那鬼干枯的手,已经抚摸上那小子变得水淋淋的那一根。指头不断地打着转儿。而另一根手指,则慢慢地伸进两团臀肉间,那抹淡粉色的皱褶。

  绍微微眯起了眼睛,那里有多紧多热,他是最清楚的了。
  当初因为那一颗细碎的镇魂石的误导,他以为这个傻小子是万人的转世,压抑了千年的□在那一刻激发。
  可是那一夜短暂的幸福,在得知真相后全化作了对这个叫水根的无限的恼恨。

  这么个土蛋,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哪点像万人?

  而这个猥 亵的恶灵,正好可惜洗刷自己在那土鳖身上留下的气息。绍慢慢地松开了拳头,脸上挂起了恶质的微笑。

  就在恶灵要把它那根作呕的东西放进去的时候,绍忽然嗅到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然后他看到,原本稳丝不动的水根突然猛地跃起,一挥胳膊将一样东西扎进了恶灵的眼睛里。

  那色欲熏心的恶灵发出一声参叫,本已成型的身体立刻扭成一团,又化为了黑烟不停地缠绕。

  绍这时才看清,水根有一只手掌在不断的淌血,一根缝毛衣接口的粗绣花针深深地插进了他的手心里。,只露出还串着毛线的针尾。
  看来刚才水根发现自己涌起睡意的时候,就偷偷地藏了一根针握在手心里。当被恶灵缠身时,是拼着仅有的最后一丝气力,才把针尖扎入手中,恢复了意志。
  而刚才插在恶灵眼睛上的,原来是一把折断的塑料牙刷,那把牙刷看着眼熟,好像是他早上用过的。

  他恍惚想起,今儿早上的时候,水根特意帮他挤的牙膏,还手把手的交他刷牙。

  "刷一刷吧,昨晚吃那么大一坨,都没刷牙,时间长了那嘴就要臭了。"水根那时候的表情特别诚恳。
  自己占据了那个叫戴鹏的身体,原来身体的记忆其实还是残留些许的,也知道这玩意不是为什么害人的毒物。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那根小刷子塞进了嘴里,结果用力过猛,牙花子出了不少血,他特别干脆地把一嘴红白相间的沫子咽了下去。

  当时给那个臭小子乐得直捂肚子,旁边洗漱的犯人也跟看见傻子似的盯着他不放。

  气得他当场掰断了牙刷,又寻个没人注意的空当,照着水根的肚子来了一下狠的。居然敢拿他消遣?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儿上,当时就让他利爪穿心,死得肝脑涂地。
  可是现在想来,水根的确是故意让他刷牙的,却并不是为了戏弄,而是为了得到沾了他清河王血迹的牙刷。

  看来这小子还记得自己曾经以血做苻给他的事情,虽然自己眼下力量大大折损,可是他的血对于一些道行尚浅的邪物来说,依然是致命的。

  吴水根这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
  想起之前在墓室里,水根用雷管炸退陶俑的情形。清河王突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土鳖小子有了再认识。

  这小子有心计,不能久留,清河王的杀心顿起。


十九

  刚刚逃脱猥 亵大叔魔爪的孩子正忙着提裤子,抬头突然瞄见绍满脸杀气的向自己走来。

  水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拿手指了指那个正翻腾的大叔:"趁热吃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脖领子就拽起来了。水根眼看着他朝自己伸出了慢慢长出利甲的爪子,慌得连裤子都不提了,光着腚用手去抓绍的胳膊。
  这不是螳臂当车吗?

  "看看……看你后面!"突然水根睁大了眼睛,猛指绍的身后。
  绍心里暗自冷笑,看这小子眼睛抽筋抽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可惜自己又不是傻子,会上他那个当?

  绍认定了水根又在那耍心机,等到阴风袭来之时早已经躲闪不及。

  当绍被迫松开牵制着水根的手时,脖子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他大手一挥,一把将偷袭者甩到了一边。
  原来咬他一口的正是刚才的那个色中恶灵。
  它被绍甩到了墙上,马上就稳住了身形倒吊在了棚顶,刚才萎靡的身体,此时却如气吹得一般,变得膀阔腰圆,连那根下
流的舌头都暴涨了数寸,朝绍呲着满嘴如乱石岗般的槽牙。

  不对,这鬼明明已经奄奄一息,怎么转瞬间如吃了伟哥般,就雄起了呢?
  容不得他细想,恶灵又扑了过来,四肢暴涨,那嘴叉子咧到了后脑勺,十根手指似有了生命的树藤一般,将绍的双腿缠绕在了一起,张嘴又去咬。
  本是恶鬼煞星的血液,现在反而成了鲜美可口的甘露,被恶鬼吸食着。

  绍尽量把身体放平,任凭恶灵吸食他的鲜血,然后猛地用利爪去插恶灵的头部,再用力撕开。后脑勺开花的恶灵不得不松开嘴,却改用树藤似的手去掐绍的脖子。
  "脱……脱衣服……"绍把头转向了跑到门边的水根,费力地出声。

  水根早就趁俩只恶鬼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奔到了车间门口。

  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身体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怎么也过不去了。他拼命地晃着胳膊,可就在他对面的狱警却视而不见,悠闲地就着茶水看报纸。

  这时,他听见了绍细碎的声音。

  转过身一看,那大叔现在的体型已经如水牛一般硕大,尤其是两条大腿中间高高翘起的那根,绝对是中华第一鞭!跟棒球棍子似的。
  脱衣服?水根激灵打个冷战。这孙子又想拿自己当蚯蚓?妈的,见过用蚯蚓斗大蛇的吗?

  水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绍暴睁着眼睛,边运气挣扎边继续说: "快……不然你也是下一个!"
  "我要脱了,那你能保证我安全吗?"
  看水根在那讨教还价,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不用鬼掐,自己就背过气去:"你不……脱就等着……被鬼干吧!"
  "又不是没被干过……我怕个啥?拿这威胁我!"

  硬话虽然说着,但是水根还是快速地脱了衣服,并把手中的囚服甩到了鞭王的头上。

  果然恶灵的注意力马上被白生生的屁股腚子吸引了过去,慢慢地松开了缠绕绍的树藤,淌着哈喇子向蚯蚓扑去。

  那一刻,水根两手交叉护胸,紧闭着双眼,嘴里嗷嗷乱叫,并觉得生化危机里的红衣娘们算个啥?
  看看自己这一身以身饲虎,从容就义的范儿!

  就在舌头舔上水根的那一刻,鞭王突然顿住了,然后哀号着再一次萎靡了身形。

  水根悄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绍趁鞭王大叔后背冲着他时,用一团毛线缠住了那根鞭,再用力一绞,把大叔给阉了。

  是男人怎能没有雄壮的根?就算鬼也一样,大叔立刻就娘了。

  这次绍没浪费时间,捂着受伤的脖子,扑到地上,大口地撕咬起来。

  很快那恶灵就化作一摊水,被绍吸进了肚子里。随着恶灵的消失,粘稠的空气再次恢复了流动。

  水根感觉胸口舒畅不少,长出了一口气。

  "542!你干什么呢!想用裸奔逃避劳动改造吗!"

  正看报纸的狱警同志,看着天外飞仙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屁股,把茶缸子一摔,大声地训斥着。

  水根捂着下身,转过身来,惊魂未定地说:"那个报告,我……刚才太热了。脱了衣服……凉快一下。"

  狱警又往里一探头,发现绍的衣服上有一大滩血迹。
  "543!你又怎么回事?"狱警立刻招来同事上前查看正蹲地上打饱嗝的绍。

  结果上下检查了一边,浑身半个血口子都没有。可衣服上那湿忽忽的血迹是哪来的呢?
  绍在狱警解碰触自己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却忍住并没有爆发,就是一语不发直挺挺地站着。
  倒是水根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刚……刚才车间特别热,他鼻子就开始淌血……怎么也止不住……"
  说完,不用狱警瞪他,小孩自己也觉得挺疯,说543大姨妈来了可能更有说服力。那么大片的血迹,得大象鼻子才能喷出来。
  可是,整个车间就俩人,而且俩人都毫发未损,不是鼻血又怎么解释。

  俩狱警瞪了半天这俩邪门的犯人,剩下的围脖也不用织了,直接撵俩人回囚室睡觉去了。

  当囚室里只有俩人的时候,水根取过毛巾使劲地擦着自己的身体,那恶心的感觉半天也过不去。
  而绍则脸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天,水根躺床上都快睡着了,绍才开口道:"刚才有人操纵那鬼。"

  水根拿枕头堵住耳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睁眼睛闭眼睛全是鬼,老子要睡觉!"
  绍使劲地握着拳头,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扑向了水根。

  被刺激得已经麻木的水根,直挺挺地伸着脖子:"掐,你使劲掐,这什么鬼日子啊!早死早超生!"

  可是清河王并没有亮出利爪,反而急切地用自己的下身去磨蹭着水根的肚子。

  这阵仗,小孩太熟了。
  "你……你他妈要干什么!"

  清河王红着眼睛说:"你当我愿意?要不是恶灵的唾液进入了我的血液里,死都不会碰你!"

  水根想告诉他,你已经算挂了的。
  可哪有那功夫啊?他很快就被清河王脱光了裤子趴在了床铺上。

  如果上一次被绍强迫做那个的时候是恐惧夹杂着羞愧。这次就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了。
  没见过这么缺德的强 奸犯的,边糟蹋边嫌弃吃到口里的不新鲜。

  挂在绍脸上的厌弃的表情比他咄咄逼人的下半身更让水根难以忍受,也不分一分他俩现在谁是被屈辱与被迫害。

  他后背使劲拱着绍:"你他妈就想不出来别的办吗?要不我拿凉毛巾给你冰镇下?"

  绍喘着粗气说:"你用手!"
  水根也累得直喘粗气:"我不,你不会自己弄啊!"
  清河王也不言语,下身直直地往软乎乎的屁股蛋子上撞。

  见这阵仗,水根也不嘴硬了,连忙说:"我给你弄还不行吗?你让我转过身来。"
  于是绍微微地抬起身来,让水根贴着墙躺着,自己跟他面对面。

  当水根被迫握住那玩意的时候,特别想效仿清河王咔嚓鞭王那一出。
  可惜手还没使劲,就被清河王握住了自己绵软的一团。

  "你老实点,别想对我使阴的!"
  小水根没折了,只好手上一下下的使劲。绍粗粗的气息喷薄到了自己的脸上,水根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当自己在蹭暖气管子。

  就这样,绍还挑三拣四的,总是嫌弃水根的力道不够。最后干脆示范着也套起了手里的。

  水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欲火缠身的绍哪能听得了那动静啊,忍不住又把身体重重压在了水根身上。
  平心而论,那鬼也算挺会挑的。水根虽然模样土些,但是胜在年轻,一身滑腻弹性十足的皮肤,;搂怀里也能凑合下。
  之所以不想碰水根,倒不是为了爱情守身,只是处于对他冒充万人的厌恶罢了。
  在生前,绍虽年仅16岁,但过得已经是夜夜笙歌的糜烂生活了。就算后来被父王宠信的万人所吸引,进而发展成痴恋,却也没有守身如玉过。
  要知道鲜卑人生性粗犷豪迈,就算是鲜卑的女子,在婚前亦有一定性 生活自由。更何况是身为鲜卑贵族的绍了。

  死后,他的太子哥哥声称接受了父皇托梦,将他的尸体切开,分别嵌在那诡异的墓室里,就这么被压抑了数千年。

  如今这满怀的温热肉体,虽不是自己的爱人,但是那种肌肤间摩擦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起码他在这时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又重返了人间。

  可就是这样,焦灼的欲 望,年轻的胴体,为什么还驱散不走心里萦绕的寒气呢?
  绍急促在水根的腿间急促地磨蹭着,口中却在悲切地喊着万人的名字。

  虽然自己的大腿根被猥 亵了,可水根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别弄自己的后面,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水根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不过看这清河王一个恋爱谈得死去活来的,看着都累。
  他暗暗提醒自己,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以后要是有机会出去谈恋爱,可不能这么伤筋动骨的,好聚好散呗!

  那个旧社会的余孽终于将体内的邪火发泄殆尽时,水根早已经闭着眼睛打着呼噜睡了过去。不能怪孩子没危机意识,主要是太他妈困了。
  而绍,也因为一夜鏖战双娇(另一娇是鞭王),体力与灵力均已透支,没工夫悲怆了,干脆地趴在水根的身上,也睡死了过去。
  冰凉的囚室里,两个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就连有双阴森的眼睛,突然在囚室铁门的通风口上出现,不怀好意地往里张望,也丝毫没有察觉……


二十

  反正监狱的生活就这么往下混吧!
  经过那一宿后,绍不知为什么,再也没起杀水根的念头。
  除了隔三差五用水根钓钓"鱼",经常把自己劳动的任务额推给水根,吃饭时总是在水根的碗里扒拉来扒拉去,有时气不顺再踢两脚外,还真就不怎么欺负水根了。
  可他不欺负,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欺负。

  有人老早就看着这两只现成的菜鸟是回事了。
  重刑犯大队里,基本没有什么善茬。尤其是以广胜为首的一伙人,连狱警都礼让他们三分。

  据说这个广胜原来是省城的一个黑社会团伙的二把手,严打的时候,替老大顶罪就这么进来了。
  老大也挺够意思,又是找人,有是拿钱,愣把他从省监狱下方到县级监狱来服刑。
  这蹲大牢也不像住宾馆,越是级别高越好。县级监狱虽然设施落后,但是管理也松散许多。只要钱多门子硬,在里面撑起体面的日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饱暖思淫 欲,广胜看上绍了。

  在澡堂子里洗澡的时候,水根正呼哧呼哧地帮绍搓后背,突然有人在后面将自己甩了出去。
  然后四个彪形大汉将绍围住了,个个□的上身都纹着青龙的图案,被硬实得肌肉衬得越发狰狞。
  "小子,我们老大看上你了,怎么样?陪我们老大玩玩?"

  绍站在淋浴头下,摸了摸脸上的水,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身上的纹身,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脸上带疤的30多岁的男人正坐在一方松木长椅上冲着他微笑。

  绍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冲澡。那几个男人一看这个白斩鸡居然敢这么拽,立刻过去要抓绍的胳膊。

  水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他生怕绍一个没忍住再来一出"黑虎掏心"。现在清河王就是个半吊子厉鬼,灵力一刻有一刻没的。
  别到时候逞完威风,立刻就瘪茄子,再让人抓实验室里给解剖了。
  到时候只剩下自己老哥儿一个,天天晚上跟被引上了来的孤魂野鬼玩玩儿命,那日子得老精彩了!

  幸好绍也不傻,知道伪装一下自己非人类的身份,只是就着抓自己的胳膊给他来个过肩摔。

  那么大的体格摔在瓷砖上"啪"的一声,听了都觉得后背疼。

  其他人没想到绍居然会还手,立刻吊起眉梢骂骂咧咧地往上冲,准备帮不识相的小子松松皮。

  接下来就看见拓跋绍跟甩麻袋似的,将这几个小子都撂倒在了地下,其中一个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折声。

  要知道拓跋绍生前的主业,就是打架滋事。像什么持刀抢劫都是毛毛雨,算是史书上记录在案的不良少年了。

  虽然戴鹏身体瘦弱了点,所幸绍会用巧劲,加上几名大汉太过轻敌,竟赢得特别潇洒。

  哥儿几个都是在监狱里横晃的主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身子摔得豪 乳肥 臀,肉浪滚滚的,里子面子全没了!

  看到有些犯人在一旁幸灾乐祸,甚至吹起了口哨还是起哄了。
  那几个犯人不服气,还要往上冲,就在这时,老大广胜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走到绍的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这个肤色苍白的俊俏少年。

  "听说你是县长的公子,是犯杀人罪进来的?原来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你有这股狠劲。"
  说完,广胜伸出手来,看那意思是要跟绍握个手:"不打不相识,能认识县长的公子也算是我高攀了。"

  绍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好半天终于握了一握。广胜爽朗地大笑一声,拍着绍的胳膊说,中午给他弄桌入狱接风宴。

  看到这,水根也看出门道来了。
  广胜他们刚才那阵仗其实就是个下马威,倒不见得是真想对绍怎么样
  在监狱里的弱势群体,谁不想捞根救命稻草?先吓唬吓唬没见过市面的温室花朵,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手下留情,放他一马,那县长公子不对他感激涕零啊!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到时候县长看在他在狱中罩着自己儿子的情分上,也会行下诸多方便。
  只是他没料到这个软脚虾其实是扮猪吃老虎的。
  硬的不行,那就来怀柔政策吧!反正这个县级的落难高干子弟,他广胜是交定了。

  中午在食堂上,水根的眼睛都蓝了,打从进监狱,他就没见过瘦肉是啥样了。好不容易碗里有点炒菜的肥肉,没等过眼瘾呢就被那个清河王抢走。

  妈的,一个蛮夷居然筷子用的贼好。一筷子头上去,肉沫立刻没了踪影。

  可今天托了黑老大广胜的福,他们这张桌子上居然摆着一大盆的红烧肉。豪迈的刀法切出的大块五花肉,在一片油光中堆成了宝塔尖。
  那天整个食堂的犯人,全望着那盆红烧肉红了眼睛。
  结果食堂大师傅可愁坏了。就算吃不到,可那肉味太让人开胃了,师傅们又续蒸了两大盆饭也不够。

  餐桌上,都是如狼似虎的主儿,一群大老爷们本来就能吃,就算肉堆成尖儿,吃起来也不会嫌多。
  当然既然是给县太爷公子接风洗尘,当然是以他为主。

  到底是根正苗红的皇族血脉,绍的吃法那叫一个文雅,嚼东西唇不露齿,将筷子甩成风火轮,愣不吱声不吱气地消灭了大半盆的红烧肉。

  水根就是一县太爷公子的小马仔,不够吃肉的级别,多伸几下筷子,立刻就有广胜的手下狠瞪过来,警告他的不知分寸。
  小孩多机灵啊!见缝插针地用小勺子舀了一大勺肉汤,红红的肉汤浇在米饭上,低廉的米饭顿时奢侈起来,水根把碗扣在脸上,狠劲往嘴里划拉。

  事实证明,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酥油。
  素了这么长时间的肠子,冷不丁接触到这么豪华的盛宴,立刻不知所措,清河王的皇家御肠,午夜时分开始起义。

  当异味弥漫整个囚室时,水根只能拿被子堵住鼻子。

  自己不小心白了那位一眼,那位立刻不依不饶的,边拉边放屁,上面的嘴还不闲着:"你看什么看!警告你,你要是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我就立刻杀了你。"

  水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对着杀气腾腾坐在马桶上的清河王说:"回王爷,小的除了屁声,什么也没听见。"
  "你死定了,我要扯开你的肚子,挖了你的心肝……"伴着血腥恐怖的话语,又是一长串大响屁。
  给水根乐的在床上直打滚。

  好不容易,清河王出恭完毕,捂着肚子举步维艰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吃了香灰后,绍的元气大伤,就算内里居住着多么狠厉的灵,如果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持,外在的肉体还是会生老病死的。
  绍现在肚子疼得不行,就如同当初逼宫失败,被哥哥强迫饮下毒酒时的疼痛不堪,每节肠子都似被烈焰焚烧一般。

  水根听着对面的床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再看看绍痛苦不堪的样子,小孩乐够了又开始心软了,终于还是起身来到绍的床边,推了推他正在抽搐的背:"来,我给你揉揉吧!"

  看绍也不搭理他,水根干脆将手伸了过去,放到绍的肚子上一下下的揉。

  "这是我妈教我的,治肚子疼特别灵。"
  还别说,暖暖的掌心放上去,缓缓地推展开来,纠结的肠子果然舒展了不少。

  绍慢慢地放开的眉头,躺平了身子,任水根上下地推拿。

  到了最后,肚子终于不疼了,可水根也半躺在他的身上,人却早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绍本来想一脚给他踹下去,但发现水根的手,隔三差五地还在自己的肚子上划拉几下的时候,又忍住了。

  他将水根拽到自己的床上,同时在床的四角封了几道结界,避免水根身上的定魂石的气息扩散出去,引来午夜凶灵。

  做完这一切,绍也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在临睡前那一刻,他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肚子疼的时候,自己的母亲也是这么给自己止疼的。
  他又不禁看了看水根,小孩睡得正香,微微翘起的浓密的眼睫毛,让孩子略显稚气。小小的年纪,偏偏眉头的位置已经开始有些微的细纹了,看得出是经常皱眉头的人。
  天生的倒霉相,偏偏还有副不算坏的心肠,就算对自己这个害惨了他的厉鬼,关键时刻也能援手相助。
  原来他以为这就是个愚钝之人,十足的东郭先生。可随后几次,他发现这小子的心机不少,也算不上是个粗浅的乡野村夫。
  看来这个吴水根虽然鬼心眼不少,心地倒还不坏。
  绍对他的反感,稍稍减退了些。

  看在这小子这么识趣的份儿上,自己就赏他一顿好觉吧。

  算起来,这是俩人第三次相拥而眠。
  冰冷的狱中夜晚,这么单纯的互相拥抱取暖,倒也不失为一种慰藉。
  可惜屋里的隐隐的味道不够河蟹,不然倒真算得上是个高质量的睡眠呢!

  因为在床的四处封了结界,就算周围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绍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这次,当那双诡异的眼睛再次在狱门外出现时,结界墙上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
  原来是他!绍猛地睁开了眼睛……


二十一

  水根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没发觉囚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绍坐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来人,那人进来时,铁门发出闭合的"咔吧"声,让水根微微地张开了眼睛,抬头看看进来的这位,又转身捅了捅清河王:"你夜宵来了,赶紧吃吧!"说完转身继续睡觉。
  鬼见得多了,就没啥可怕的了。这些时日来,水根的神经越发坚韧,平心而论,无头女鬼和鞭王大叔真算得鬼中比较体面的了。剩下的几个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成人形。
  就说眼前这位吧,该不是刚从焚尸炉里爬出来的吧?烧得跟烤羊头似的,看一眼就把明天的口粮都省了。
  "清河王,你的品位真是不同,居然让这个土鳖蛋活到现在。"

  熟悉的腔调撞进里水根的耳膜,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是他——本应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冯局长!

  水根本能地往绍的怀里缩了缩。看来局长在甬道里被款待得不薄。
  脸部重度烧伤,隔着三米,都能隐约闻着肉被烤糊了的味儿。

  清河王听了冷哼一声,反手将水根搂住,在孩子的脸蛋上"吧嗒"亲了一口带响的。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冯局长呢,如果不是这番阴差阳错,我怎么能确定水根真的就是万人的转世?"

  冯局长听了,镶嵌在焦肉里的眼珠子惊讶地一睁。别怪局长纳闷,连水根都觉着奇怪,自己怎么又成万人了?

  他直觉这位清河王又要利用自己这根蚯蚓钓大鱼了。

  冯局长瞪着鬼一般恐怖的眼睛又看了看水根,忽然想到之前那晚,窥见两人也是相拥而眠的一幕,不由得半信半疑,可转念一想,突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怪笑:"他?清河王你还是省省吧?虽然这小子是鬼月之初所生,也恰好能容纳镇魂石。
  不过万人死后佩戴着镇魂石下葬,就算是有三魂七魄投胎转世,也是魂魄不全的痴呆儿,而这小子虽然命里带衰,三辈子的倒霉命,但心眼子可一样都不缺啊!"

  听了这话,绍依然含情脉脉地看着水根,那劲头跟白天盯着红烧肉有一拼。
  "如果他不是万人,为什么从墓穴出来后,会想起卜莁村的确切位置?"

  不悟村?水根认真地思索了下,方圆十八里乡镇也没听过这名号啊?
  "你说得是真的?"冯局长的嗓门明显放高,他激动地想去抢绍怀里的水根。可是被绍一挥手镇开了。

  那脸撞到了墙上,本已结痂的伤口立刻流出了浑浊的脓血。

  水根本想说,我不知道什么不悟村,是这清河王在胡说八道。可是一旦让绍下不来台,难保他不恼羞成怒,把自己丢给冯局长处置。
  "你说,卜莁村在哪?"冯局长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污血,转而逼问水根。
  水根尽量忽略点狠掐着自己胳膊的大手,一脸严肃地说:"你让我出狱,我就告诉你。"
  绍用更加饥渴的眼神梳理着水根,看那架势要是屋里没有烤肉冯,就要上演缠绵的戏码了。

  "阁下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出去吧,不要耽误我跟万儿的休息。"

  冯局长阴测测地说:"我为什么来这?清河王你应该心知肚明。在甬道里,你特意留下那两个僵尸暗算我,幸好我有罗盘张预先给我的辟邪符,总算是镇住了两个僵尸,可是点燃的符纸不但焚烧了僵尸,也连带点燃了我身上为了驱散冰蛾而涂抹的磷粉……"

  到这水根才恍然大悟,原来烤肉冯变成现在这德行,还真是狗咬狗的结果。

  冯局长接着说:"幸好我有了镇魂石,就算肉体再怎么溃烂也能让魂魄不散,不过你害得我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我不回敬您清河王些什么倒也说不过去啊!"

  绍听了狂妄地大笑:"你当初把我召唤出来,也无非是利用我找到墓室的真正入口。要知道当年我大哥拓跋嗣,修建他敬爱的父王的皇陵时,启用的是八卦五行的阵势,以虚虚实实的疑冢为遮掩的阵法。
  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就算挖尽疑冢也不得其门而入。因为你的言而无信,破坏了万人的躯体,令他不能聚拢魂魄重新回到以前的躯体中,没立时要了你的性命已是万幸,你还敢跑到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呵呵,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本来我是想找机会废了你们俩一解心头只恨的,不过如果能继续合作下去的话,我也不是个会记仇的人。怎么样?我也不管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万人了,清河王,只要你们俩帮我找到卜莁村,我就让你们俩重获自由。"

  在冯局长走了以后,水根确定门外无人,才偷偷地问绍:"那个不悟村在哪啊?"

  绍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里是万人的家乡,据说是许多研习卜卦占卜之人神往的圣地。"

  水根一翻白眼,他现在一听万人的名字就脑袋疼,虽然烤肉冯说自己是三辈子带衰的命,可跟这万人沾上边儿的话,估计得倒八辈子霉。
  现在这姓冯的又出来搅局,而拓跋绍也不知要怎么利用自己。

  想到前途未卜的命运,水根心里越发烦乱。从绍的床上翻了下来,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蒙住脑袋,辗转了一会,又睡着了。

  想得多,觉睡得就不踏实。
  云里雾里的,好似来到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村之地,说是山村,却不见半片屋瓦,自己跟抽风似的,不断地爬着台阶,那台阶上挂满了青苔,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粘腻湿滑,破台阶好似没有尽头,浓雾环绕,只能一步步地往上走。

  水根走得绝望,想停下来,可不知有谁在身后推着自己一直向上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根只觉得两腿发涨,终于到了尽头,却发现台阶之上只有一块硕大的圆石,上面用古朴的字体琢着几个大字——"大易者不占"。

  "大易者不占……"水根不禁呢喃出声。

  他伸出手去摸那块圆石,原石倒也不硬反而热乎乎有些发软,再使劲摸,石头居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疼得水根哎呦一声,睁开了眼睛。

  只见绍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床前,满脸肌肉狰狞地握住了水根的手说:"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二十二

  "哎呦?"水根睡得迷糊,想了想,自己刚才好像叫的是这个,直觉重复了下刚才发出的动静。

  绍的眼睛瞪得比烤肉冯都吓人:"你刚才梦里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方才的梦境片刻间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留在脑子里的依稀就是最后看到的几个字:"大……大易者不占?"

  水根说得不太肯定,可他看到绍用一种吞了耗子的表情看着他。
  "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操,那梦老累人了,一排台阶子,没命地往上爬,然后有一个圆石头,上面就刻着这几个大字。你说我这梦是不是做的挺有学问的?"
  "……"绍不再说话,而是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角挂着眼屎的乡下小青年。
  水根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想翻身躺下接着睡觉。
  这时绍却操着沙哑的嗓门开口解释起来:"'大易者',指的是有大智慧的人,而'不占'的意思是不会去占卜的。在卜莁村的门口就立着一块刻着这字的原石。因为去卜莁村寻访的人,大部分是希望寻访到通灵的巫师,占卜一下自己的前程命运。

  而这块石头旨在告诫那些机缘巧合寻访到此的人们,真正的智者是不需要靠占卜来操纵自己的命运的……你刚才梦到的,恐怕就是卜莁村的入口……你怎么会梦到那的?或者你是在撒谎,只不过是别人凑巧告诉你的……可是,当年卜莁村就被我的父王夷为平地,村中之人除了万人外,无一幸存,这个神秘的村落早就成为一个失落的传说,若不是万人曾跟我提及自己的家乡,我也不会知道此中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
  到了最后,质问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饶是绍这样攻于算计的人,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出来。

  "嘿,那个清河王啊,甭管我梦见啥,我跟你那万人可没啥关系啊!"
  水根一听话头不对,连忙撇清。要是这鬼王爷又得了失心疯把自己当成万人,备不住又得□开花,夜夜销魂了。

  绍突然站起来,背靠着墙壁坐到自己的床上,看来时刻意与水根保持距离,证明自己并没有被迷惑。可他的目光依旧闪烁地紧盯着水根,有些发抖的拳头握了又握,仿佛溺水之人遇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明知没有用,却依旧忍不住牢牢握在手里似的。

  就像冯局长说的那样,任谁都知道水根是个做工粗糙的赝品,他却总是被水根身上不经意冒出的疑点而迷惑,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犹如筑在流沙上的楼阁,前一刻富丽堂皇,下一刻便会轰然坍塌。

  水根被这异样的目光盯得不舒服,难得这一夜没有什么恶灵现身,可囚室里的两个人却一夜无眠。

  虽然不知道冯局长寻访卜莁村的目的,但看来这位却是很急迫的。
  没过几天,监狱就给犯人进行了大规模的体检。大部分犯人都是身强体壮,除了火力旺点,就没啥大毛病了。可542和543两人的体检结果惨不忍睹,简直给国家的监狱卫生保障体系抹黑,不是三阳亮起红灯,就是体内发现肿瘤,需要保外就医。

  就这样押送两人的警车一路开出,在山路上拐个弯,把两个人送到了君山边上的一栋小别墅。

  而冯局长裹着雪白的纱布在别墅的大厅正等着他的到来。

  除了冯局长之外,还有一个20岁左右的青年坐在沙发的一角,他戴着厚底眼镜,神色稍显有些木讷,一副在读大学生的模样。

  冯局长看起来很高兴,热情地把那个少年介绍给了绍。

  "这位是对北魏历史文化颇有研究的梁博士,哦,就是之前不幸在古墓中遇害的梁教授的儿子。"

  水根眼睛瞪成了飞利浦灯泡。
  他想起之前冯局长曾经冒充过梁教授的儿子,没想到还真有个儿子来着,只是不知这位小梁博士是否知道啃了他老子的,正是现在人模狗样的拓跋绍。

  "咳,可惜梁教授英年早逝……不过虎父无犬子,你们别看梁博士年纪不大,可是已经有还好几篇学术论文发表,尤其是对早已失传的鲜卑文字颇有研究,这次有了他,相信我们这次寻访卜莁村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小梁可能被冯局长捧得太高,脸上挂着不善交际之人,不知所措的表情。紧张地扶着眼镜,直说:"冯局长过誉了,过誉了。"

  水根看这劲头,咳,书呆子一个,原指望看一出子报父仇的大戏呢!得,没望了。也不知道他被姓冯的什么花言巧语骗来,估计又是堵枪眼子的命。

  一行人稍事准备后,便开着车向河北省邢台市进发了。

  根据当年史书的记载,拓跋珪曾经血洗清河县。只因为有个灵验的巫师曾经对拓跋珪说过如果想避开命里的大劫,必须"灭清河,杀万人"。
  于是拓跋珪便率领铁骑奔赴清河县,足足砍够了万人,夷平了临近十几个村庄,才挥师还朝。

  犹记得当年拓跋绍才十岁,尚未封王。在庆功会上,有位臣子居然痛斥父王昏庸残暴,就算清河县再无人反他,也必遭致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到时只要有一人振臂一呼,便揭竿而起,朝廷陷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那人毫无悬念地被拓跋珪一箭射死在了庭柱之上。

  "吾儿亦该封王,这清河县就赏给绍儿作为封地了。就算孤王垂暮,有举不动刀剑的一天,清河境内胆敢有造反者,吾儿代父杀之。"

  贺夫人被那位大臣的惨死吓得面若筛糠,勉强牵着小拓跋绍的手,谢主隆恩。可是拓跋绍当时的注意力却被父王身边侍酒的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吸引住了。

  就算记忆阻隔了千年,绍犹记得那肤如白雪,目若晨星的少年;犹记得在庆功宴后,他趁父王不备,赖皮地拉着少年的手时的情景。

  "你是谁?从哪来?"

  那少年甩开他的手,顺便撩过额头散乱的发丝,发尾扫到拓跋绍稚嫩的脸颊,可那酥痒的感觉却一路绵延到胸腔最深处……

  "我来自清河县的卜莁村,你父皇在我面前杀了整整一万人,所以赐名——万人。"
  那一刻的芳华,就算经历了千百遍的血雨腥风也不会湮灭分毫……

  时光流逝,当年的清河县,正是位于现在河北省南部毗邻山东省的邢台市。

  这地界自古就透着灵气。最广为流传,令其名声大噪的,是一起虐杀野生动物的事件。
  有个叫武松的喝高了,在清河县的景阳冈上,把现在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老虎活活虐打而死。
  另外这片土地在千余年来,涌现了无数人杰,是几代王侯的封地,发生的举世闻名的历史事件更是数不胜数,被称为"风云之邦"。

  行驶了几天后,冯局长一队人马终于到了清河的地界。
  绍看了看路旁立着的旅游局的广告牌,对上面大书特书的清河历史只是一扫而过。
  甭管这是不是当地的旅游管理局弄的噱头,但就风水地脉之学而言,此处确实是风云多变之地。
  绍当年只是跟万人学了些风水学的皮毛,已隐隐觉得此地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只是这里山势运行诡异,藏头收尾,没有些道行的人,还是看不太真切。

  他收回目光,望向一直在车厢里躺着的水根。从进入清河县后,水根的头就一直隐隐作痛,刚才更是疼得直打滚。

  他迈进车里,想伸手去摸水根的头,却在半途堪堪收回手来。踌躇了一下,管冯局长的一个手下要了瓶矿泉水和止痛片,递给了水根。

  "吃了吧,他们说这个管头痛。"绍尽量放柔了声音,嘶哑之声减弱了不少。
  对于绍释放的善意,水根并不领情。
  一路过来,他能明显感受到绍对自己的态度大为转变。
  不过人家清河王的恩宠,他一小农民可无福消受,别临了又发现他冒充那个姓万的蓝颜祸水,自己眼睛瞎看不清,倒赖别人长得像漫漫黑夜。
  王爷多好面子啊!一个恼羞成怒,自己就得被摘心摘肺了。

  "那个……不用了,我不怎么疼了。"绍眼看着水根边冒白毛冷汗边瞪眼说瞎话,立刻无名之火往头顶撞去。
  "你他妈给我吃!"万千柔情暂时告一段落,绍恶声恶气地说。
  水根也没含糊,立刻手脚麻利地接过药跟水,一股脑儿咽到了肚子里。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
  妈的,老像小姑娘似的,软绵绵地跟自己说话,听了都酸的倒牙,也不知道当年万人怎么受得了这个的。

  不过他爹挺大一皇帝居然弄个男宠,这男宠又跟自己的儿子偷情,这足以证明,他们一家子都是变态,说不定死变态就爱听这赖唧唧的腔调。

  现在只求变态找变态,俩苦命情儿赶紧破镜重圆,自己就算彻底摘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一行人马住在了当地的招待所。

  这个冯局长的势力深不可测,所到之处犹入无人之境。居然在旅游旺季,包下了整个招待所。

  水根晃了晃房间窗户上,临时加固的钢条,又看了看下面在大街两旁购物的汹涌人潮,回身对绍说:"冯局长在这地方能找到那个神秘的卜莁村?找个度假村还差不多,要不去让他派人去旅游局问问?人家肯定比咱们门儿清,绝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能赚钱的卖点。"

  绍躺在床上,朝水根招了招手。
  今天晚上吃的是当地的羊头卷饼,估计这位又吃多了,又找自己消化食儿来了。
  水根不情愿地蹭过去,站在床边去揉绍的肚子。
  没想到绍却一把将他拉上了床,用手指轻轻地按着水根的太阳穴:"还疼吗?"
  水根被他压在身下,心想,能不疼嘛!就纳了闷,自己19岁的花季人生,为啥过得这么苦闷。
  不过大手抚摸在穴位上的感觉实在不错。水根实在困顿不堪,本来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结果不一会,还是在绍的怀里睡死了过去。

  这次的梦不再是重重迷雾。
  水根能清楚地分辨出自己在一张大床之上,床上堆满了斑斓的兽皮,在兽皮中翻滚的是一名强健的少年。
  纠结的胸肌滚满了热烫的汗水,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平滑皮肤下的肌肉也在上下滑动,
  水根被那人压在身下,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梦太过逼真,兽皮的异味被蒸腾的汗水浸后,情 欲的味道直冲鼻腔。勾得人鼠 蹊处一阵骚动。

  被那人顶了数次,水根拼命地喘息,终于抵不过灭顶的战栗感觉,蜷着脚尖喷涌了出来……

二十三

  酥麻的感觉未退潮,水根就被人摇醒了。只见绍拧开了床头的台灯,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俩人的脸挨得有些近。
  "干……干吗?"
  "……"清河王也不说话,就是慢慢地低头往俩人的下身看去。

  在出发时,为了掩人耳目,水根与绍都脱下囚服,换上了冯局长派人买来衣物,买的匆忙,估计都就看尺码了,样式都没怎么看。

  当拆开内裤包装的时候,才发现款式是骚包子弹型的小三角内裤。
  这让穿惯了土产四角大裤衩的水根很不习惯,总觉得人出了监狱,可小老弟又被关起来了。
  看来清河王更不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内裤,来了个裸睡。

  现在倒好,这小春梦一做,"小根儿"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越狱了,居然从紧贴着裤腰的位置,堪堪地探出了粉红色的头儿。

  最要命的是,刚才喷薄的液体不但弄脏了自己的内裤,很大一部分就喷到了绍的那里,将王爷乌黑的体 毛染得越发湿亮。
  更有甚者,一坨牛乳般的不明液体在两双眼睛地注视下,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一路畅快地从茂密、漆黑的森林滑落到了床单上。

  水根只觉得一团火腾地在脸上熊熊燃烧起来,碳化的程度跟烤肉冯可以拼上一拼了。

  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坐直了身子,从床头抽出纸巾就往绍的胯间擦去,没擦几下就把人家给擦大了。

  水根蚂蚱眼儿更长了。掐着纸巾擦也不是,收也不是。

  绍却并不尴尬,两腿支开惬意地往床头一靠:"你梦见什么了?喷得半条床都要被你给淹了。"
  虽然被绍给睡了一次,但水根的心理上还是个奔儿纯的在室男。小孩没有寄宿学校的经验,更不可能跟个老鬼大谈自己荒诞无稽的春梦。只能顶着能烙烧饼的脸,跑到卫生间去洗裤衩。

  冯局长太抠门,都没给他俩预备换洗的衣服。他跟绍的房间又在外面加了锁,在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叫客房服务送内裤?小孩宁可裸着都不会叫。

  洗完了后,水根拽了一大把卫生纸裹住湿哒哒的内裤使劲地拧,指望着多吸收点水分,第二天能穿上干爽的内裤。

  绍在虚掩的门缝间,瞄到水根光着鼓囊囊的屁股在忙来忙去的,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好不容易,水根晾完裤衩出来了。他先不安地看看了绍,又捂着下身快步地跑到自己的床上一撩被子,像泥鳅似地钻了进去。

  水根把脑袋一蒙,可借着被子的缝隙,发现屋里的台灯依旧亮着。

  不大一会,人影晃动,绍向自己的床位走了过来。

  没等水根反映,人就已经爬了上来。

  "干吗啊!你……你下去。"水根一翻身就瞥见了绍那杆还在状态的长枪,立刻往里缩了那么一下。

  绍捏着他的胳膊:"你鬼叫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说完就把他的身子扭正,半压在了孩子身上。将下面的俩条归拢一处便揉搓开来。

  "呀……"梦境中的余韵犹在,就算是粗糙的摩擦也让人难以忍受。

  没几下水根就先缴械投降了,随后绍也低吼一声,喷到得水根的肚皮上。

  "你……你他妈给我下去!"水根眼圈通红,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委屈的。

  绍有点不高兴了,扬了扬眉毛说:"又没睡你,就互相戏耍下,看你那样,还要跳井不成?"
  水根气坏了,猛一揭被子嚷道:"耍?有你这么耍的吗?就你活着的时候,逮谁都耍一耍?"

  绍不以为然地说:"军旅之中,将士苦闷,交情好的互相弄弄有什么了不得的。"说完又斜了水根一眼,"怎么样?比自己弄强吧!"

  水根被噎在那上下不得,只能拿手画圈,最后总算想出一句:"就你?上过战场吗?光打家劫色了吧!"
  别看他老子拓跋珪是马背上的皇帝,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老子英雄,儿操蛋"。
  该打的仗都让当爹的打了,有他当年一十六岁的崽子什么事儿?

  绍嘴角一撇:"我们鲜卑儿女哪个没在刀剑中厮杀过?天赐四年,我十四岁,率军千里奔袭,未损耗一兵一卒劫了柔然进献给后秦的骏马八千!"

  说完,清河王得意地瞟了水根一眼。
  水根虽不知那段历史,不过听老鬼讲书,可比听广播台的评书演员胡掰掰过瘾多了!
  将自己刚被猥 亵的事儿抛在脑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
  当初听两晋演义的时候,他就特别佩服拓跋珪十六岁复国的伟业,如此看来还真应了虎父无犬子,拓跋绍也不必老子差哪去。看来鲜卑这一族都够早熟的了。

  不过听水根这么一问,拓跋绍的得意劲顿时不翼而飞。
  "后来?哼,被拓跋嗣那厮在我昏庸的老子面前搞了一状,那昏君不但返还了柔然骏马,而且把我倒悬在井里差点悬坠而死……后来,幸亏……幸亏万人……"

  这后半段的隐情真是叫水根大为扫兴,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成不了什么大事。

  自从离开军县后,晚上再无野鬼现身,据绍说,那时因为军山阴气极重,千百年来的冤鬼形成了气场,自然易有成型的怨灵。想当鬼,也是要靠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你以为那鬼跟苍蝇蚊子似的,满大街都是呢?
  所以水根现在是完全放松下来神经,而且特别嗜睡,不大一会的功夫,困顿劲儿又上来了,水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与绍又睡在了一处。

  绍这次没睡,他看着水根酣睡的样子,心里默念道:"是你吗,万人?如果不是……那你又在何处?"

  第二天一大早,冯局长就带着人来开门了。看到屋里的两个人光着腚搂在一处,立刻放出怪笑声。
  "看来清河王倒是真觅得佳人了,如果他真是万人转世那就好办了。今天我们就要去寻访卜莁村了,还望贤伉俪相助一二啊!哈哈哈……"

  水根听了掉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反射性地撇清:"我不是万人……"还没等他说完呢,冯局长接着恶狠狠地接道:"如果你不是万人的话,那你也不用回君山监狱了,直接在景阳冈上祭了武松吧!"
  说完,又瞪着露在纱布外的两只眼睛问绍:"清河王,您说呢?"
  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也是认同了冯局长的话。

  就这么的在邢台周边里里外外走了一天,水根累得脚都要走掉了,可四周除了游人就是人造风景区,除了人造风景区就是大大小小的度假村。

  看着烤肉冯那越来越不耐的眼神,水根的心里就开始敲起鼓来。

  千年前让人杀光了的村子,上哪找去啊?水根不想陪他们疯。

  冯局长此行带了8名手下,加上呆头呆脑的梁博士,一共是10个人。

  此时四人在后,两人在两侧,冯局长跟梁博士带着两个手下在前,将自己和绍包围在中间。

  那几个人能看出都不是一般身手的,可是再厉害也应该拼不过自己身边这位非人类。
  可惜哥们儿好几天没补充恶灵了,自从聚拢了元神后,绍虽然彻底占据了寄居的肉体,但元气大伤,反而不如无形无体时恐怖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比冯局长还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鸟村,根本没想着要跑。

  也正是这样,让冯局长大为放心。

  水根小心观察了四周,在经过一家卖土特产的摊位时,假装脚下一绊,将自己身侧的一名随从推倒在摊位上。

  摆摊儿的是位大妈,看面相就知道泼辣。眼见着一名大汉撞上了自己的摊子,弄得木剑斧头满天飞的。立刻不依不饶地骂开了。
  趁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水根抽冷子拔腿就跑。消瘦的身子板儿在人群中灵巧地穿行着。

  不大一会的功夫,身后就有人追来了。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拓跋绍。

  操,真不愧是草原儿女!追自己跟狗追兔子似的,那叫一个欢实。
  "站住!别跑!"这时绍在喊。
  不跑继续陪你?水根的腿转的更快了

  幸好水根以前的长项就是跑步,身后不管是鬼还是警察一时间还都跑不过他。
  "快把他拦住,他是在押的逃犯!"这是冯局长的声音。

  不喊还好,一喊四周的广大人民群众闪得更快了。
  这年头啊,好心扶起个老人都指不定是赔钱还是蹲大牢呢!还见义勇为?省省吧,这狂奔的可是个亡命徒啊!
  不过水根还真得谢谢两旁的人群里没有见义勇为的,不然出来两个给他按住就彻底完蛋了。

  他这一路跑得都快岔气了,可脚下不敢歇着,拼命地改过了一道山梁,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山坡特别陡,滚得水根头晕脑胀。

  等他再爬起来时,突然发现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茫茫大雾。

  眼前出现了一道蜿蜒向上,看不到头的台阶,水根试探走到台阶上,脚下的苔藓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一阵湿滑。

  水根冒出了冷汗,这个地方他来过,不过……是在梦里。

二十四

  他不由得被现实与梦境的重叠骇得倒退了一大步。可没退几步,就被人死死的抱住了。

  水根惊叫着回头一看,原本是绍也跟了过来。他表情凝重地打量着四周,似乎也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处。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咣当、咣当……"像是小石子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台阶的上方清晰地传了下来。
  "这里……就是卜莁村!"说话的是神色激动的冯局长。
  原来他们一行追兵也纷纷赶到,为首的冯局长却顾不得责难水根,只是抖着一脸烧焦的肉丝,惊喜万分地解释道,又冲水根一点下巴:"看不出来,你真是卜莁村的后人!"

  看来冯局长也认定水根是万人的转世了。
  而绍却是阴晴不定地瞪着水根, 久久来上一句:"你真的是他?"
  水根琢磨自己要是违心承认了,这位能不能立马掐死自己,好重新投胎整容一次?
  哥们以前做的太绝,给自己逼到死胡同去了。
  不是吧,人家一个跟头就滚到卜莁村了;是吧,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受奸人挑拨,没有认出情人。生死相随的感情立刻降低了含金量,整个一以貌取人嘛!

  所以没事老搞什么再续前缘,古人就是不懂得改善生活,现代人哭着喊着离婚,用剩余的青春再尝尝别的鲜肉。这愣头青可好,都不用拿赡养费就能换换第二春,还死认一个不放了。

  这时冯局长已经抢先一步走上了台阶。
  绍轻轻握着水根的胳膊:"走吧!"

  水根看见那台阶有些眼晕,他不情愿地踏上台阶,问绍:"那位冯局长干吗啊?放着好好的贪官不作,这么进龙潭入虎穴的,想弄个革命烈士称号当当?

  绍现在有点拿捏不好跟水根的说话方式,想放柔声音,又有些拉不下脸,别别扭扭地说:"他想要死后成仙!"
  "啥?"
  "这个冯局长的先人应该是当年曾替我父王占卜的巫师。那位巫师当年求访卜莁村,想要拜师学艺,却被你……不,万人的父亲——当时卜莁村的村长婉言回绝了。
  可惜当初村长只卜算出这位年轻人属大凶之兆,会给村里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却不知这次拒绝已经埋下了日后的隐患……命,难道就没人争得过命吗?"

  清河王显然又感慨起自己命运多舛,感慨完了接着说:"当年我那昏君老子听信了巫师谗言,血洗卜莁村后,那巫师好像从万人的家里搜到了什么仙卷一类的东西,又机缘巧合弄到了万人传家之宝,镇魂石项链上的一块碎石,就潜心研究起修仙之路了。"

  水根听得一愣楞的,感情杀人放火的,就是为了成仙!这他妈是哪路神仙?

  冯局长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身说到:"其实所谓仙人,就是能够超脱肉体的束缚,达到意念的永恒。到时候,什么疾病和痛苦,都不能困扰到我了。"

  这回水根听明白了,依他看,成仙跟做鬼其实真差不多,像绍这样的,历经千年而灵魂不灭,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吗?
  要真是这样,费那个牛劲儿干嘛?把他切了砌在墙里不就成了?

  "那你不是得到了镇魂石了吗?为什么非要来到这废弃的村落?"
  冯局长意味深长地说:"古时的仙人为什么总是要寻访到一处幽静的深山古刹修炼仙道?其实这地理磁场才是精神超越肉体的关键所在。就好比清河王,如果不是在君山那阴气极重之处,也不会元神散乱千年而不灭。不过他还需要依附肉体,吞噬灵体才能维系,而我追求的是不依附任何力量,真正地长存在天地之间。所以这自古就涌现了无数奇人异士的卜莁村才是超越肉体的最佳之处

  水根不问了,孩子书读得不多,但知道打秦始皇那时候起,就有一种无药可救的疯病,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倾举国之财,穷毕生之力再所不辞。

  看来这个冯局长也得这富贵病了,而且病得不清啊!

  当众人终于到了台阶顶端之时,一块圆石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大易者不占"。
  与水根梦中不同的是,这块圆石的上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是什么利器在石头上狠狠地砍了下似的。

  再抬头看过去,一圆石的后面,一片村落在浓重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大家沿着乱石铺成的小径慢慢向前走去,那"咣当、咣当"的撞击声更近了。

  水根仔细地一看,原来这里的每家每户的房檐前都挂着一个龟甲制成的风铃一类的东西,有风吹来,几枚铜钱在龟壳里互相碰撞就发出"咣当"的声响。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个村子后,水根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又走了几步后,他看了看那些古朴的风铃,猛地悟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风铃应随风摆动。
  可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这村子里的空气如凝固了般,连一丝一毫的风也没有,那些风铃却步调一致地发出声响,那乏味声音的频率甚至比钟表的滴答声还要准确无误。

  是有人操纵这些风铃吗?还是……

  正当他感到升起怯意时,身边的绍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水根偷偷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绍居然让他产生出一丝莫名的依赖感。


二十五

  当走到村子的正中央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果真像绍所说的,当年这里被拓跋珪屠得一人都不剩,那么这里应该是个鬼村,一个游离于现实世界的异境。眼前的房屋树木都应该是虚假的幻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水根默默地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就在他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村子中央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走得近了,能发现这是50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宽袖长襟的汉服,一头长发并没有绾成发髻,而是凌乱地披散下来。由于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书呆子梁博士好奇地问道:"请问这是卜莁村吗?"
  那人呆了一会,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局长一拍梁教授,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伸到腰后,暗暗扶住手枪,问道:"我们是来拜访卜莁村的,请问您是卜莁村的村民吗?"

  那人又僵硬地点了点头。
  局长接着问道:"请问村里的祭坛在何处?"

  这次那人只是用手指了指脚下,然后如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谁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冯局长的几名手下惊疑不定,想必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难道这个小广场就是村中的祭坛?
  冯局长走到了刚才那个"人"站的位置,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人站立之处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略微凸起,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巨大的龟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额的花纹。
  "这应该是用来占卜用的龟甲。"梁博士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这副将近一米的巨大龟甲说。
  "'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龟壳,古人坚信通过观察出现的裂纹形状,可以预测吉凶福祸。这块龟甲上有许多火灼过的黑痕,可表面除了天然的花纹外,却并没有裂痕。真是太奇怪了。"

  "梁博士,你在考古上也颇有造诣,依你看,这里是不是举行仪式之用的祭坛?"

  梁博士仔细地探查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举行祭祀的痕迹。
  卜莁村世代占卜,尤敬鬼神,像祭神这样的大事马虎不得,而祭坛的位置必须是上接天脉下衔地气的所在。看来冯局长就是要找到这祭坛,好遂了他的成仙大业。

  可如果这个小广场不是的话,为什么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会指着地下呢?
  这时,绍沉思地说到:"那个人该不会是要我们用这个龟甲来占卜吧?"

  "万人曾经对我说过,凡是到访卜莁村的新客,都要先卜过去再问未来。虽然这村子已经是个死村,但是因为皆是横死之人,怨念极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死者残留的意念居然能汇聚成卜莁村的幻境,千年而不灭。

  既然是残留意念形成的幻境,那到访的来人当然也必须依照卜莁村的老规矩行事。"

  冯局长听了点了点头,然后一指身边的一个手下说:"小刀,你先来。"
  那个叫小刀的迟疑地走到龟甲前,在梁博士的指引下,点燃了打火机去撩龟甲的底部。

  慢慢地,受热的龟甲慢慢地裂开了几道缝隙,发出"咔吧"的声响。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去看,却发现裂开的缝隙酷似篆体的汉字。
  水根也伸着脖子去看,觉得那字怎么看怎么像乱来拐去的迷宫,一个字都识不得。
  幸好有位古文字的专家在场,梁博士仔细辨别后,读了出来:"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当字浮现出来后,不到片刻,裂痕立刻抚平,龟甲又完好无损。

  这龟甲上出现的句子倒也浅显,这哥们就一猴子捞月的命,忙乎一辈子也不带发财的。

  小刀也狠狠地唾了一口:"丧气,不过最近老子的确倒霉,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坑进去20多万,要不是着急还钱,我也不会跟冯哥……"

  说到这,他看了看冯局的有些阴沉的眼神,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水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我天,还以为神神秘秘地出现一算命村,能有什么玄机呢?感情一村江湖骗子啊!

  出现在龟甲上的字看着挺玄乎,其实跟天桥下摆摊的算命瞎子的伎俩如出一辙。
  张寡妇早年丧夫,日子过得苦的人都特爱算命,没事总爱带着水根去光顾卦摊。
  就来来回回那些卦辞,水根简直倒背如流了。小卦辞一出,任戴墨镜的半仙怎么胡掰怎么有理。

  不过一直盘旋在大家心里的恐怖气氛,倒是被这个算命的王八壳子缓解了不少。
  局长的另一个手下,嘴上长痦子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拿着打火机去撩。

  这次龟甲上出现的另一句:"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的句子比较隐晦,但稍琢磨下也是生活不如意的意思。

  能跟冯局长干这玩命活计的都得是亡命之徒,当亡命徒的必备条件就是让钱憋得"吱哇"乱叫,不然有几个是饱饭吃撑的,拿命来玩。

  所以你也不能说这王八壳子算错了,但新奇劲儿过后,大家的猎奇心理大减。再也没人去用火燎。
  "你们几个四处去看看,如果有装饰精美的建筑立刻回来通知我。"冯局长对几名手下进行了分工。

  最后只剩下清河王,水根还有梁教授和冯局长继续留在了广场的中央。光线逐渐转暗,一轮明月高挂,古朴的村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惨白,越发的凄迷。

  也许是为了缓和死寂的气氛,冯局长走到绍的身边说:"清河王,如若我找到了祭坛,对你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上次用香炉灰暗算你也是情非得已,如果早知道这位就是万人万美人……我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哈哈,现在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真不愧他现在的面相,够没脸没皮的。官场上的老油条就是不一样,背后捅完刀子后,就跟不小心踩了你鞋似的若无其事地道歉。

  水根有点被恶心着了,可绍却朝冯局长点了点头:"此前都是误会,如若能找到祭坛,我们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水根偷偷拽了拽绍的衣角:"真看不出你还这么大度啊!那以前怎么跟我算得那么清呢?早上不小心哈喇子淌你胸口上了,吃饭时还非得往我的碗里吐口唾沫才算清帐?"

  要放在以前,绍早一巴掌拍过来了。
  可这次,脸跟红绿灯似的,青一会红一会的,最后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水根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能不说透着股亲昵。水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暧昧的气氛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啊!啊!"

  大家听了都是心里一惊,互相望了望,梁博士率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了过去。
  其实那些人并没有走远,当梁博士他们纷纷赶到时,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村里一口水井的附近。

  那个嘴上长痦子的男人,惊恐用手指了指井口。

  "小……小刀在里面……"

  大家围拢到了井口边。
  井底很深,深绿色的井水凝得如浓墨一般,将半浮在水中,圆睁着眼睛的脸衬得如雪一般白。而脸的旁边,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被水纹弄得如散碎的银子。

  水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不知为何,那龟甲上的字,又浮现在了眼前:

  "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二十六

  "猴子,这是怎么回事?"冯局长厉声问道。

  那个痦子男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我跟小刀来到这口水井附近,突然小刀跟着了魔似的,盯着井口发呆,嘟囔了句'藏好的钱怎么在这?'……然后就一猛子扎了进去,我连拽都来不及了。"

  小刀被水泡得发白的脸还在一起一伏的,可嘴角到死都挂着贪婪的笑容。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没法把小刀的尸体从井里捞上来。冯局长对剩余的几名手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句,这只是个意外,大家行事要多加小心。

  就算不去看还在井里泡着的同伴,那几个亡命之徒也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触。

  "大家不必恐慌,只要找到了祭坛,我们就离开村庄,回去后奖金翻倍。"局长懂得是时候出点血了,果然此话一出,那些躁动的手下略微平复了些。

  这次,也是吸取了小刀的教训,大家再也没有单独行动,而是一起往村子的深处走去。

  这个村子虽然规模不大,但能看出平时应该可以自给自足。铁匠铺,磨坊等一应俱全。
  一行人"哒哒哒"的脚步声伴着风铃的"咣当"声,更加凸显的夜里死一般的寂静。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水根发现那炉子居然还在冒着火,而鼓风的风箱也在"呼哧"地鼓动着,可一片蒸腾的热气中,铺子里却一个人影都不见。
  冯局长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异象,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往前赶去。

  但一个人却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鼓起的风箱,又慢慢地向那踱去……
  月光洒在他呆滞的脸上,一个乌黑的痣如苍蝇般卧在一堆乱蓬蓬的胡茬当中。

  "嗨,干嘛去你?"旁边有人试着去拉他。

  可他如入了魔似的,猛地甩开拽着自己的胳膊,略带惊恐地跑进了铁匠铺里。

  "怎么回事?尸体不是明明烧了吗?怎么还会在这?老不死的东西,死了还想连累我?"

  痦子男站在炉子前,一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好似托着瓶底般,作出四处挥洒液体的动作。

  "多洒点汽油,不信烧不化你个老东西!"说完就从炉子里取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柴棒子直直地向正在鼓动的风箱捅去。

  那正呼呼作响的风箱突然被烧了个大洞,如破了的气球一般立刻鼓出一股热气,直喷到痦子男的脸上,吹得他发丝凌乱,闭着眼睛连连后退。
  为了平衡身体,他不由得来回晃动后自己的胳膊,手里握着的火把一下将天花板上悬下来的几条绑在房柱子上的麻绳给烧断了。

  那几条粗麻绳是用来悬挂一些锻造好的铁链,铜盆一类的东西,用来招揽生意。这下可好,只见一条铁链砸到了痦子男的身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大叫出来,来回甩了几下,铁链反而绕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绊,人就直直地摔了出去。
  不偏不倚,脖子刚巧磕到摆放在角落里,乡下用来铡草喂牲口的铡刀之上。
  倒放冲上的刀刃一下子就切进了脖子里,一股殷红的喷泉形成了道弧线,从铺子里直射到街道的石砖之上。

  "啊——"这下大家都井得呆若木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大家还没来得及反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痦子男抽搐了一下身子,便静止不动了。
  半切开的脖腔里涌出大量的鲜血,被炉子里闪烁的灯光映成了蜿蜒的红河。

  "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说话的是梁博士,只见他喃喃自语地说出了方才痦子男烧出的卜辞。寂静的深夜里,吐出的话似乎带着回音在巷子里回荡……

  当初大家听了还觉得隐晦难懂的语句,已经被方才的血腥的一幕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大家全不说话了,似乎都在琢磨着两个连续意外死亡的同伴与龟壳上出现的卜辞的关联。

  "猴子……以前有一次酒喝高了,五迷三道地跟我说过……他曾在哈尔滨那里捅死了一开出租车的老头,后来把尸体扔在郊外一把火烧了……该不会冤魂现在找上门了吧……"
  平时跟那个痦子男交好的男人抖着脸颊上的肉说道。

  剩下的那几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进了村子里的几位中,除了水根与梁博士是大大的良民外,剩下的全算上,没一个好鳖犊子,认真计较起来,找上门索命的冤魂恐怕就不止一个了。

  "这他妈哪是算命?简直是要人的命啊!"突然冯局长的一名手下开口说话了。

  "阴深深的鬼地方,呆久了都减寿十年!这钱老子不赚了!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弟兄们,你们谁想走,就跟我离开这个鬼村!"

  此话其实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冯局长带来的8名随从现在只剩下了6个,看有人起头儿跟冯局长叫号,立刻都蠢蠢欲动,但系于烤肉冯平日里积累的淫威,倒也没立时大声应和,但目光也调转向他,个个的眼光中大有不善之意。

  水根站在局长的身后,看得分明,冯局长一直背在背后的手,用力地按了下腰后的手枪,又慢慢地松开了。

  "这村子的确透着邪气,诸位的难处我也理解,往日里冯某人不少得到各位的帮衬,大恩不言谢,如果想走,就赶紧走吧,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冯局长放平了一脸焦肉,奔儿真诚地说。
  局长大人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倒也不常见,看来他也是掂量了下彼此的力量悬殊后,才这么贤良淑德的。不然要是跟着六个亡命之徒撕破了脸,不用王八壳子下咒,自己就得被这几个手下给弄死。
  "不过……你们二位必须留下来协助我找到祭坛。"

  冯局长指着清河王与水根说道。

  绍点了点头,淡然地说:"本来也没有走的意思,我们会留下的。"

  水根鼻子都快气歪了,什么"我们"?太拿自己当人大代表了?请他代言了吗?
  最傻的看来要属梁博士了,他看了看那几个流氓相毕露的地痞,再看看冯局长他们,居然权衡了下说:"那……我……我也留下。"
  可能博士觉得到底是人民警察靠谱点,所以决定留下跟冯局长共生死同命运。

  那几个人看局长也没翻脸刁难,于是一起结伴往来时的路走去。

  水根看着别人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啥叫渴望了。于是忍不住又剜了绍一眼。清河王瞟见水根瞪自己,用手又狠狠搓了下孩子的头。
  "你以为这卜莁村是这么来去自如的吗?一会别动什么鬼心眼,老老实实地跟着我。"

  仿佛为了印证绍的话,没过多久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又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绍说:"走,我们去看看吧!"

  当三人走到刚才占卜时的小广场时。离老远就看见广场旁的一棵老槐树上,悬挂着六条摇晃的黑影。

  梁博士吓得直拽冯局长:"那……那是什么?"

  "是刚才离去的六个人,只怕现在都已经成了吊死之鬼了。"绍代替冯局长回答了。

  走近一看,真的是刚刚离去的六个人,个个用一指宽的牛筋勒住脖子吊挂在树上,脖子因为承受了身体的重量,脊柱断裂伸得老长。

  水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身去,条件反射地往绍的怀里钻。

  绍顺势搂住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眼角却一下扫到了广场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幽灵,只见他用手固执地一直指向地上的那块巨大的龟甲。似乎在警告他们,这六个横死之人就是不守村规而妄想离村的下场。

  进村的新客必须先卜过去,再问未来。

  大易者不占,村口那块圆石上警示已经讲得清楚。
  可你一旦进村,就再也没有后悔的回头路。


二十七

  剩下的三个人也注意到了那抹飘忽的身影,冯局长思索了一会,问那个幽灵:"是不是想要找到祭坛,就必须占卜?"

  那个人缓缓地点了下头,又用手指了下龟甲,并抬起了一直被长发遮掩住的脸。
  当看到那张脸时,除了绍外,说有的人都禁不住"啊"地大叫出来。

  "看……看到没?他……他居然跟我长得一样……"水根撞着牙花子说道。

  "不对啊。他明明……长着我的模样啊!"梁博士也打着哆嗦说。

  冯局长沉吟了一会:"我看到的是一张烧焦的脸……"

  似乎每个人从那个鬼的身上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脸。水根搂着绍的胳膊问:"你看到的是谁?"
  绍却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既然进了村子就要遵守村规。走,我们占卜去吧!"

  冯局长阴郁地说:"占卜后,马上就会有意外的横祸发生。清河王是死过之人,自然不怕,我们可不一样,与其主动送死不如我们再在村子里转一转,看看是否能解开村里的蹊跷?"

  清河王撇了撇嘴角,懒洋洋地说:"我累了,就在这休息,你如果想逛,就去逛吧!我在这等你。"
  冯局长转了下眼珠说:"现在整个村子就我们四个活人了,还是保持行动一致的好。
  绍没说话,却用手猛地一挥,冯局长整个人立刻摔出去老远。

  "冯先生,本王不太习惯别人指挥我,下次请你说话注意点。"

  那只手并没有碰到冯局长,却能隔空打物一般击中局长。事实上,一连几日没吸食恶灵,面容略带憔悴的绍,自从进村起,神色恢复了不少,这一手更显示出他被折损的力量也恢复了许多。

  看来这个村子就算已经变成了鬼村,可是蕴藏的能量也丝毫没有缩减。
  冯局长知道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没有遭遇到地道里的大火灼烧,自己里的癌细胞也扩散到整个胸腔了,虽然佩戴着定魂石,靠注射大量的杜冷丁镇痛,却还是巴不得立刻甩掉这破败的肉体,达到生命的永恒。

  就是一村子都是鬼又怎么样?冯局长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要能找到祭坛……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却因为绍力量的恢复,又坚定了找到祭坛的希望。

  "看来以清河王的力量,在这小小的鬼村自保肯定是不成问题的,那冯某人就放心了,梁博士,我们走!"

  冯局长拉着梁博士一瘸一拐地向村里走去。

  绍却走到吊着六个倒霉蛋的树下,从其中一人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然后递给水根。

  "你用它去燎龟甲,看看上面说些什么。"

  水根把两手一背:"我不!我是共青团员,无神论者,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要是那么好奇,你自己去占卜。"

  绍抬头看看月亮所处的位置,对水根说:"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我感觉到村里的怨气愈来愈浓,这龟甲看似凶险,但也是保命的契机所在,卜辞中其实已经把将要发生的事儿预示出来了。可如果不占卜的话,新客不过夜,只怕会有更加凶险的事情发生。"
  说到后来,绍伸手捏住了水根的下巴说到:"如果你是万人的话,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这话倒也对,要是万人的话,乡里乡亲的,平时借瓶酱油、顺两个蒜的交情肯定有,都是邻居,估计成了鬼的村民也不好为难老乡。

  可自己要不是呢!

  水根看着绍黑亮的眼睛,要说的下半截却没有吐口。
  不过绍这回倒是猜中了水根的心思:"要是你不是……我也会护你周全的。"说这话的时候,绍又用力搓了下水根的头,"不然再找个像你这么傻的消磨时间,也不好找!"

  前一句还像人话,后半句差点没把水根鼻子气歪。

  "你……你……"

  说话的功夫,打火机已经被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快去吧,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情的。"

  水根左右一思量,把心一横,点燃了一簇火苗,颤颤巍巍地凑了过去。

  "我要是死在这,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下我娘……不对,你还是别去了,我娘胆小……你当初出墓坑的时候也没带几斤夜明珠出来?不然好歹也得意思下,给我娘拿点抚恤金……"
  绍被他嘟囔得手都痒痒了,想抽人几嘴巴。水根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每次一紧张得时候,嘴就闲不下来,墨迹个没完没了。
  终于,微弱的火苗燎到了龟甲上。
  一行隶书又诡异地出现了。
  幸好绍生前也不全是吃喝玩乐,好歹跟宫中的汉人师傅学过几年四书五经。

  水根屏住呼吸,听他读出鬼甲上的卜辞:"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毫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去尘,自然显露又重新。"

  这次水根一下子就琢磨透了,整不好自己就要被活埋啊!

二十八

  水根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两只脚掌都移到青砖之上,半点泥土也不敢沾了。

  绍却皱紧了眉头琢磨着卜辞,从字面上看,此卦是大吉大利的意思,而且暗示着水根时来运转。可是卜莁村笼罩着一片不祥之气,能卜出这么吉利的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最重要的是,这块龟甲似乎占卜的,都是人以前的罪孽,再现世报一般的如数偿还,水根一会能看到一个怎样的过去?
  他跟之前那两个大奸大恶之人不同,那未来是生路还是死路?

  水根垫着脚尖,一会就站累了,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瘪着嘴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倒霉相。

  卜莁村虽然没风,入了夜还是挺阴冷的,水根里面只有一个背心,裸着的胳膊上已经冒起一个又一个的鸡皮疙瘩。

  绍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水根的身上。

  水根略觉意外的抬起头,眼睛闪着泪花,颤着音问:"怎么?幻觉开始了?"
  绍不是个爱笑的人,但还忍不住涌到嘴边的笑意。

  小孩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毛绒绒的一层细卷覆在脑壳上,好似刚被剪完了羊毛的绵羊,正可怜兮兮地咩咩叫。

  绍觉得他的眉眼虽土气了些,却是耐看型的,尤其是光着屁股的时候,握住那两团弹力十足的臀肉,不太挑剔的话,男人的本能欲望还是会从下腹蒸腾翻涌着上来的。

  现在他觉得就有点气冲丹田了。绍忍不住凑过去,含住了水根的嘴唇。

  俩人之间的肢体交流最近一直挺频繁的,水根虽然不喜欢,但明知反抗无果的情况下,却不像初次那么反应激烈了。

  尤其是在这凉意袭人的诡异夜晚,感觉到热乎乎的气息喷薄在唇齿间,倒是有些暖意。
  唇齿交缠之间,绍把水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外套包住了小孩。

  打从来到这个破地方就滴水未进,水根本来就是又饿又冷,被绍搂在怀里,居然有些上下眼皮打架。

  绍也看出他困了,就说:"你先睡一会吧,有情况我会叫醒你的。"

  水根被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熨烫的舒服,就闭上了眼睛,准备歇一小会。

  合上眼睛正迷糊着,突然一阵怪异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呀……啊……"这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让水根不得不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不打紧,水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宫殿之中。

  到处花团锦簇,彩蝶飞舞,而那怪异的叫声还在持续不断,简直与春光明媚的景色格格不入。

  水根觉得好奇,便顺着声音沿着花丛的小路走了过去,原来在花丛中掩映着一口水井。

  在打水只用的井架上绑着一根粗大的绳子,那坠得笔直的绳子正一抖一抖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拴在了上面。
  探头往下一看,原来是一名少年,被大头朝下的吊在了水面上。

  水根看着有点不落忍,想伸手把他拽上来,可手刚伸到一半,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自己怎么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莫不是王八壳子的诅咒开始了?
  谁知道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啊?万一伸手,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掉井里淹死的小刀了。

  这么一想,原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但见死不救的罪恶感却挥之不去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挨了过去,也不知这倒霉坏孩子被挂了多久,发出来的声音都不是人的动静了。那刚才听着还算脆亮的声音,越发的嘶哑,粗糙的声音刮得水根耳膜都疼。

  不过声音听得是越来越耳熟了,谁说话是这种嗓音来着?

  这时,有人突然走了过来,来人身后的阳光太过刺眼,水根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一时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哥们儿,井里有个人,麻烦你帮忙拽一下呗!"
  来人好像冷笑了一下,问:"凭什么要我帮他?"
  水根有点生气:"你这人怎么见死不救呢?啊,眼看着别人在井里凉着,你能看的过去吗?我要不是……要不是胳膊脱臼了,早上手帮忙了!"

  这番义愤填膺的话看来是有点效果了,来人似乎很满意地笑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只盼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水根听得迷糊,他妈的老子答应什么了?就是要救人的酬金,也是管井里倒吊的那位要啊!

  这时来人一挥手,有几个侍从模样的大步走了过来,利落里拽出里面奄奄一息的那个。

  水根暗松了一口气,望向拽上来的那个倒霉蛋。可能是大头朝下,血液长时间地集中在头部,不但脸又红又涨,连眼睛都是血红一片。

  那双眼睛就是这么直直地盯着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他是谁?为什么有种名字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二十九

  没容水根反应过神儿来,身边的场景一下子又变了。

  这次好像来到了一个肃杀的大殿,在层层全副铠甲的士兵包围中,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被两名士兵强按在地。而自己也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高处,往下看。

  当那个跪在殿下之人抬起头时,水根发现他就是那个被吊在井里的少年。
  看来这个幻觉跟3D电影似的,氛围很逼真,可惜质量不高,看人的脸总似雾里看花,影影绰绰的。能看清的,也只有少年的那双眼。

  此时那双眼里满是怨恨与不甘。只是那双眼睛仿佛印在了心口,怎么也甩不掉。

  一杯泛着绿光的酒被送到了少年的嘴边。少年一撇头,似乎不愿碰那杯酒。

  这情节电视剧里老演,水根一看就明白了,这就是逼迫着犯罪之人饮下鸩酒呢!

  水根放下心来,看来这的确是幻觉。和谐的社会没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对待未成年的少年犯,政府一般也是宽大处理,错了关起来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能折腾几个小来回,没这么一棒子打死的。

  这时有个人尖声尖气地说:"清河王图谋不轨,弑父弑君,犯下大逆不道的滔天之罪,天地难容,难得新君心怀宽容,只是赐你鸩酒,免去了刑讯之苦,也算保全了你的颜面,清河王,您还是赶紧上路吧!"

  水根听了身体一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那个少年就是拓跋绍!
  而自己现在看到的幻影,应该就是绍被赐死时的情景。

  拓跋绍啊拓跋绍,想不到我还能看到你这恶霸被正法的一天!

  不能怪水根对狱友没啥同情心。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去救清河王。可那个历史向前滚滚的大车轮啊,谁也拦不住,该死的就得死,自己老实点看戏得了。

  不过绍能不能别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啊?

  水根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明哲保身,多少得够哥们儿意思一下:"那个清河王啊,你就别跟他们拧巴了,喝吧,死亡的过程是痛苦点,不过千年后,你还能出来祸害人间,到时候还有一个叫吴水根的,替你做牛做马,活得可滋润了。"

  可能是水根的话起了作用,绍抬起头,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哈,这么说那昏君死了?好!我拓跋绍也不算是枉费心机一场。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得,又一鸡同鸭讲,自己又什么时候答应他什么了?
  再说你的确是做鬼也没放过我啊!昨晚还搂着我耍流氓来着呢!

  水根发现在幻觉中,自己说的话好像并没有人真切得听见。就像是欣赏电影的观众,并不能左右剧情,与演员面对面的交流一样。也不知道,当时与拓跋绍对话的人是谁?又答应了这要命的孙子什么事情。

  这时,拓跋绍已经说完,他一口饮尽嘴边的毒酒,又朝水根站着的方向深情地凝望着:"万人,今世不能与你厮守,但盼来世我们能重逢,你……今世就痛痛快快地忘了我,可来世,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话音未落,殷红的血就从他的七窍涌出,两行血泪滑落脸庞,嘴里喷出的血珠,甚至都溅落到了水根的脸上,热热的,往每个血孔里钻,灼得心也难过的紧缩起来。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拓跋绍停止了抽搐,浑身僵硬地到了下去。

  "不管多久,我一定去找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不受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说这话时,水根的心已经缩成了一团,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时有人凑到自己的嘴边耳语:"怎么?做绝了一切才知道心疼?你也太虚伪了吧!"

  水根没搭理身边之人的胡言乱语,不过他挺认同后半句的。
  是够虚伪啊!至于哭成这样吗?看来自己的革命立场还是不坚定,总是同情作威作福的统治阶级。

  没等他做完自我检讨,人群突然消失了,自己又变换了地方。

  这次场景好像是换到了一件古色古香的书房。一张图纸铺在了自己的眼前。

  水根好奇地看了看绘在黄绢上的地图,一个一个的小房子林立的。这是哪呢?
  突然地图旁边的三个行书大字落入了自己的眼中——卜莁村。

  这是卜莁村的地图?水根立刻瞪大了眼睛。

  身在村子里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可是如今再一看村中的楼台建筑实际上是按五行八卦排列,就算水根这个门外汉都看出来村子的布局,特别像算命摊上常挂着的八卦图。

  在八卦阵的正中央,有一个建筑是用红字标注出来的。
  "祭坛……"

  祭坛?水根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留意起祭坛的方位与周边标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来人依旧看不清样貌,只是冲到水根近前,一把抢过地图,看了一眼后说:"你果然曾去过卜莁村!"

  水根点了点头:"这村子太邪门了,谁去谁后悔,麻烦你再让我看下地图呗!"

  没成想那位听了就跟疯了似的,冲着水根就嚷嚷:"你别以为掌握了卜莁村的秘密,就能达成心愿了!他死了!已经死了,就算再算真有来世,我也要诅咒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好家伙,一大老爷们比娘们儿都泼辣!虽然发现这幻相中的人跟自己说话总是莫名其妙的,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但水根还是不服气地还嘴:"不借就不借!一个破地图当我爱看呢!"

  那位估计是觉得骂得不过瘾,居然扑过来,要打水根。水根反射性地连忙向后退去,却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开始下坠。

  "啊——"

  突然有人把自己牢牢地抱住了。水根睁开了眼睛。
  可算能看清人脸了。只见绍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而四周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四周的景物依旧是死寂的卜莁村。

  "这……这回他妈要演哪一出?"
  看水根睁开眼睛了,绍的眉头似乎舒缓下来了,说:"你总算醒了,没事吧?"

  水根大口地喘气,惊恐地说:"现在不是……幻觉了吧?"

  绍伸手使劲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疼得水根"哎呦"直叫唤。

  "这会知道是不是幻觉了吧?说,你看到了什么?"

  水根刚想张嘴说,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为什么自己会看到拓跋绍生前的情景?龟甲总是先占卜别人的过去……难道自己真就是那个害得拓跋氏父子相残,祸国殃民的万人?

  水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拓跋绍临死还不忘跟爱人相约来世,那场景真的挺感人的。拓跋绍人虽变态了点,但在感情方面倒是挺实惠的,专一的可怕。

  要是自己坦言了梦境中的内容。那拓跋绍这块狗皮膏药就彻底甩不掉了。
  虽然他知拓跋绍对自己会很好,好到即使遭遇到了死亡,经历千年难以忍受的孤寂,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种感情在物欲横流的现今,听起来就像是个美好到不存在的神话。就算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禁忌之爱,也会让人心生羡慕。
  可这种美好的情感与满腔热情是给倾国佳人万人的,他一平凡的农民工——吴水根压根就不需要。

  就像当初从戴鹏文具盒里偷拿出来的彩色橡皮,香香的,还带着精致的塑料外壳。他很想也拥有这么好看的橡皮。

  可是当真的握在手里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臭水沟里。

  不属于自己的,坚决不能要,可只要丢掉它,就不算是偷!这是小孩根深蒂固的人生观。

  想到这,他猛地推开搂着自己的绍,嘟着腮帮子抓起铺在地上的衣服,抖净穿好后,又冲着清河王小声地嘀咕:"千年大傻帽!"

  拓跋绍耳朵多好使啊,面色一沉,正要收拾这小子。

  突然远处传来了梁博士惊恐地叫声:"来人,快来人啊!"

三十

  两人对望了一下后,快步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看来梁博士他们也没有离开的太远。
  很快,他们赶到了事发的地点。
  说起来冯局长也够胆儿大的。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换了旁人在已经是战战兢兢了。
  可这哥们照样拿出警察叔叔挨家挨户查户口的劲头,不放过这鬼村的每一个角落。

  结果就出事了。

  村子里的人口密度看起来挺高,民舍一般都是挨挨挤挤的。可偏偏在村子的西北角出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梁博士的叫声就是从这间房子里传出来的。

  水根刚想闯进去,就被绍一把拉住了。
  只见他专注地打量着院子的围墙,水根也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这墙与其他的土坯墙不同,使用青砖砌成。如果仔细地看,每块砖上都有精致的花纹。
  拓跋绍很慎重地摸了摸砖上的花纹,说:"这青砖上刻的都是篆体的易经。"

  "这……这里就是祭坛?"
  绍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不过这里的怨气很重。"

  说完便拉着水根踏进了院子。

  等进了院子后,他们发现这里应该是供奉村中逝者的祠堂。

  院子正中间主屋的房门大敞,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供桌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牌位。而十几根燃烧着的,并不是祭奠用的白蜡,反而是刺眼的红腊。滴落的蜡油,如止不住的血泪一般,在桌边凝成了长短不一,厚厚的一层蜡柱。

  绍的眉头更紧了。他跟万人学过一些关于风水学浅薄的知识。
  房屋建筑是最讲究风水的,尤其是供奉逝者的祠堂,更要注重建筑的方位。按理说,房屋的最佳方位是"坐北朝南,子山午向"。
  实际上,村子里其他的民舍都是如此的方位。可这宅子却恰好背道而驰,与其他的房屋格格不入。

  其次,院落里的树木植物也是很有讲究的,它们的布局也能改变宅院的风水。为求家宅安宁,应该"东种桃柳,西种青榆,南种梅枣,北种奈杏"。

  可这个院落,却是在正宅之前种了两棵槐树。
  槐树的树龄较长,而且属于高大粗壮的树种。所以一下子,整个院子连同正宅都笼罩在了树荫之下,不见天日。

  从这布局来看,这个祠堂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凶宅。

  就在这时,梁博士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见了他们俩,立刻抓住了水根的手:"快……快去看看冯局长!"

  拓跋绍谨慎地迈进了祠堂,大厅两旁陈列的四口棺材。可是却看不到冯局长的身影。跟在他身后的梁博士紧张地指了指靠左的一口棺材。

  绍走到那口棺材的近前,却发现冯局长笔挺地躺在棺材中,如果不是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倒真是与死人无异了。

  水根好奇地问:"他怎么跑那歇着去了?"
  梁博士用颤抖的手指了指桌案上供奉的牌位,终于忍不住满心的恐惧,哭了出来。

  水根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这上面最后一排的牌位样式不一,颜色有深有浅,说明逝者去世的时间不同。可再往前,十几排的牌位却是齐刷刷的一致,说明死者是同时遇难的。这些人就应该是当年拓跋珪屠村时的受害者。

  可是在最前一排,却有四个崭新的牌位,似乎是刚刚掸去木屑,刷上明油,就连牌子上的字迹似乎都油墨未干。

  其中一个牌子上的名字特别眼熟——"吴水根……"水根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立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至于其他三个,自然刻得的是剩下三个人的名字。
  这小木牌比那个王八壳子都歹毒,赤 裸裸地诅咒啊!

  梁博士接着说:"冯局长看到刻着他名字的木牌后,先是一阵冷笑,然后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就爬上了棺材躺倒里面,任凭我怎么叫他,他都是一动也不动的。"

  拓跋绍并没有理会倒在棺材里生死不明的冯局长,反而抬头看了看屋外的月亮,低声骂了句:"老狐狸!"然后对水根他们说"快,各自找一口棺材,躺到里面后,就不要说话了。一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说完绍先抱起了水根,将他放到靠右的那口棺材里,用手拍了拍水根的脸蛋,说:"别怕,有我呢!"
  说完,一翻身进入了旁边的那口棺材中。梁博士愣了愣,也哆哆嗦嗦地爬进了棺材。

  很快,午夜时分到了。

  水根躺在棺材里,听到那些龟甲制成的风铃生音越来越急促,伴着风铃声,忽然出现了鞋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好似有许多人在游行一般,脚步声愈发杂乱厚重。

  水根听着脚步声涌进了院子,向自己的方向用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闭上了双眼。

  祠堂里突然传来了众多男女吟唱的声音:"超凡不成困于此,渡江无船滞岸边,吾持扶棺悲无声,等魂消散解冤怨……"

  随着这反复的吟唱,水根觉得这棺材似乎被人抬了起来。
  不知要运往何方。

  耳边这声声吟唱低沉悲切,不断萦绕在耳边,仿佛魔咒一般反复地吟诵,到了最后,声音似乎已经连成了一片。只剩下了四个句首的字:
  "超……度……吾……等……"
  单调重复的声音仿佛是困于村里无数的怨灵悲切的求救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一把利刃刺透脑髓,

  水根可算理解孙悟空的痛苦了。被一个和尚念紧箍咒就满地打滚了,一村子的赛唐僧,哪个人能受得了?!
  慢慢地,他感到心里一阵发紧,仿佛有人在用大手死死地握住了心脏,血液静止不动,聚集膨胀,然后血管爆裂,直至窒息而死了!

  他再也忍不住泵张的血脉了,捂着耳朵坐了起来,大喝一声:"别唱了!"

  霎时,耳边的噪音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起来。
  可睁眼的时候,水根想: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的话,他想先喝三两。

  听到了水根的大喝后,除了冯局长纹丝不动外,绍跟梁博士也坐了起来。

  水根先心虚地看了看恨不得把眼珠子甩在他脸上的绍,再一脸尴尬冲着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说:"要不……你们接着唱?"


三十一

那些"人"正瞪着空洞洞的眼窝,看着水根。

  其实这些"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只见他们的身体上,连半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就连面部与四肢都像被利器削过一般。烤肉冯跟他们摆在一块,绝对美得跟朵花似的!

  看来这些人死前都经历了凌迟的酷刑——即所谓的"千刀万剐"的酷刑而死。

  要说现在水根真是练出来了。想当初看见下半身被啃得精光的梁教授时,还吓得回家喝黑狗血收惊。

  现在看到了满大街被削了人皮的,变得血肉模糊的肉柱,居然只是咽了三口吐沫,就冲救命的神仙嚷道:"王爷,救命啊!"

  这时,那些呆立不动的人柱自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柱继续簇拥着装着冯局长的棺材向前方走去。

  而另一部分却是慢慢地放下剩下的三口棺材,向坐起来的三个人扑去。

  绍一下子就从棺材里跃起,脚尖一点就窜到了水根呆的棺材里,夹着水根,再踢个旋风腿一下子就窜到房梁上了

  "啊,救命!快拉我上去!"水根听到了梁博士的呼喊声,立刻一推绍,:"你快下去救他!"

  绍就跟没听见似了,拉着水根沿着房檐就要往前走。

  水根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似洪水般人柱马上就要把哭天抢地的梁博士淹没了,那凄惨的叫声,似乎比刚才怨灵的歌声更让人堵心。

  他瞄了下梁博士的棺材正好在自己的正下方,来回用眼睛量了一下,咬了咬牙,猛地甩开了绍了得手,眼睛一闭就玩起了自由落体。

  其实房梁也不算高,顶多就是摔断胳膊腿。可下面一排被剥了皮的怨鬼像等着接绣球似的,齐刷刷地抬头等你。

  那滋味,谁是绣球谁知道啊!

  其实也不是水根英雄片看多了,他就觉得绍明明有能力去救梁博士,却冷血不理,真是可恶至极。

  于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往下跳,实际上就是表下决心,要跟梁博士共存亡,不过他觉得绍最后关头应该能拉自己一把。

  可是希望落空了,人家压根就没理这根胡子。"咣当"一声,小英雄水根就落了地。

  草!还真他妈不接我啊!

  小孩正掉进梁博士的棺材里,与博士挤作一团,屁股蛋子震得生疼。

  此时棺材已经被放到了地下。

  那些人柱围成一圈,先是被水根那一跳震开了,又慢慢地涌过来,向俩人伸出了血淋淋的胳膊。

  就在这时,拓跋绍终于跳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柳条,似乎是刚才在房檐边折下来的。
  民间谚语说的好:"柳枝打鬼,越打越矮。"

  手腕那么粗的柳枝在绍的手里犹如长鞭一般,挥舞得声声作响。被柳枝抽中的怨灵立刻发出尖厉的嚎叫。

  本来就没有皮肤遮掩的躯体立刻迸溅出黑红色的液体。

  趁众鬼后退的当口,绍托起趴在棺材底的两个人,臂力一举,就将两位给扔到了房梁上。

  梁博士惊魂未定,趴在屋檐上半天起不来。水根则立刻调转回身体,去看下面的绍。

  "哎,赶紧上来吧!别在那抽了!"他冲着下面那位大喊。

  可是绍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柳条,抽打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人柱。水根眼睛好使,发现绍挥舞柳条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是气力不支的架势。

  他紧张地环视了下四周。突然发现,在房檐的正上方,浓黑的天幕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就像一道隐形玻璃被人击碎了。

  他能看见外面灿烂的阳光,甚至还有涌动进来的清新空气。缺口旁还有一棵垂杨柳,浓密的枝条有一个断口,似乎是被人折下来一枝。

  他明白了,难怪这个鬼魅的地方会有鬼所忌讳的杨柳!原来是进口货。

  要知道卜莁村并不是真是存在的村落,它只是众多怨灵们幻化的异境。而绍刚才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子,竟然瞬间撕开了异境于现实世界的结界,并折下柳枝前去救他。

  现在这个残破的口子就像一只香气扑鼻的烧鸡,摆在了三天没有吃饭的乞丐面前,让人没有一点抵抗力。

  水根要做的就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选择题。

  往前一步,就是自己熟悉的世界,鸟语花香,阳光灿烂。

  后退一步,满坑满谷被剥了皮、削了肉的怨灵,外加一个拿柳条抽陀螺的千年讨债鬼。

  水根咬了咬牙,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阳光照在手臂上都是暖的,让人眷恋得不行。

  当折断一根柳枝的时候,小孩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克制自己才把胳膊给抽了回来。

  不过有人比水根还傻,那位梁书呆子,还傻乎乎地趴在房梁上哭天抹泪的。
  水根拽完柳条问他:"要不你赶紧钻出去吧!"他居然抽着鼻涕问:"那面也没梯子,我怎么
  眼看着本来一米左右宽的豁口已经黏合成了碗口大小,水根叹着气说:"行了,不用研究爬树了,书读到你这份儿上,太他妈愁人了!"

  水根把自己的裤带解开,又要了梁博士的那根,将两条裤带缠在一起,再把柳条缠绕其上。

  然后水根小心地挪到屋檐边,将简易的救命绳索放了下来。

  绳索垂下来的时候,几个人柱伸出手去抓,又立刻尖叫着松手,看来是受不了柳枝充沛阳气。

  "哎,你还有力气抓绳子吧!快抓住,我拉你上来!"

  绍似乎有些意外,愣愣地看着垂下来的裤带,手里挥舞的柳枝慢了些,又被人柱怨灵挠了好几下。他拼着最后的力气,猛地蹦了起来,堪堪抓住了垂下来的裤带。


三十二

水根拼尽吃奶的力气往上拉,又转回身对梁博士:"你也别干杵着,快拉着我点啊!"

梁教授这才手忙脚乱地爬过来,死死地抱住了水根的腰。

而绍单手抓着绳索,另一只不停地用柳枝抽打下面试图抓住他的腿的怨灵。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清河王给拽上来了。

当他终于够到了绍的手,把他拉上来时,绍神色复杂地说:"你都看见结界的……出口了,为什么没出去?"

水根脱下自己的背心,用力地将它撕扯成一条一条的额,边扯边问;"你明知道自己气力不支,干嘛还蹦下去?"

绍听了,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有人……要充英雄,自然得我来收拾烂摊子!"

水根懒得搭理他,心想:真不是个好饼!既然能撕开结界,为什么不早撕开逃命?让鬼挠成这奶奶样也是活该!

虽然有柳枝护体,但绍但是被那些剥皮怨灵抓伤了。只见他的胳膊与大腿的衣物被撕裂开来。伤口两边的肉向外翻着,鲜血直流。

水根用撕好的布条裹住绍的伤口。

绍脸色苍白,躺在屋檐上半起不来。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水根正解开绳索上的柳条,准备再把裤带投放下去。

"你……你还要做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吗?我寻思着给你钓两个鬼上来,咱好好补补!"

但凡再有一点劲头,清河王也要抬起脚,把这二愣子再踹下去!

"要……要是能吃,我他妈在下面就开吃了……村里的怨灵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甚至死亡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一个时辰……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祠堂,应该是有人在屠村后故意修建的,大凶的宅院,至阴的风水,供奉着这么多含冤而死的怨灵……天长日久,这些怨灵早合为一体了。"

说到这,水根有点明白了。这么多人的怨气汇在一起,绍要吸了它们,就好比耗子要吞掉一头大象,估计没解饱呢,就得先撑死!

"那……那怎么办啊?"

"我刚才强力撕开了卜莁村的结界,一时阴阳两气倒灌……体力有些减弱,歇一会应该会好点……"

可是再看绍的伤口,不知为何冒出的血渐渐变成紫黑色,就算水根把背心撕扯成布条死死地绑上,血液也没有止住的样子。水根想起之前绍吃肉吃多坏肚子的情形,在灵力大损的情况下,失血过多也是能要鬼命的。

不知为什么,浑身是血的绍,与梦境中那个被迫饮下鸩酒的少年似乎重叠到了一起。看着绍现在虚弱的样子,水根觉得心里一阵地自责,要不是自己逞强跳下去,人家也不至于弄样。

"超凡不成困于此,渡江无船滞岸边,吾持扶棺悲无声,等魂消散解冤怨……"

那似魔咒般的吟唱又开始了。

下面人柱在一阵骚乱之后,似乎又恢复了秩序,慢慢地追随着躺着冯局长的那口棺材向前方走去。

"快……跟住他们,就能找到祭坛。"

水根连忙背起绍,又叫上傻乎乎站在一旁的梁博士,顺着房梁向前方跑去。

可是那些恐怖的人柱,就像退潮的洪水一般,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退散得无影无踪,就连吟唱的声音也慢慢地杳杳而散。

"操!都他妈奥运会田径选手!跑得也忒快了!"水根急了,刚走两步,差被没系裤带的裤子绊个跟头。

小孩干脆用脚扒拉着甩掉裤子,穿着三角裤衩,光着膀子背着个血葫芦往前赶。

可是哪还有半丝踪影啊!

水根费力地回头问趴在他背上的绍:"哎,怎么办?"

好嘛!绍居然闭上了眼睛,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梁博士在旁惊呼:"吴先生,你看,他流出的血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水根咬了咬牙,只能靠自己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因为站在屋檐之上,整个村落变得立体起来。田园村舍组合成了一个大型的八卦阵图,跟幻梦中,那张绢布上的地图惊人的吻合。

又把绍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颠了颠,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水根带着俩虾兵蟹将,悲壮地向祭坛进发。

所幸村中的房屋挨挨挤挤的,跨起来倒也省事。不知为什么踩着松动的片瓦,却觉得脚下的路异常熟悉,深奥的八卦阵图,也慢慢地分解开来。

卜莁村建在山窝里的村落,很多的村舍房屋都是依山而建。

沿着房檐走了一段后,水根终于发现一处半嵌在山壁里的房舍。

到了!刚才一干人等在村子绕好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栋构筑奇特的房屋,可按着八卦的方位走了不到10分钟就找到了。

水根顺着立在房檐旁的梯子,爬了下来。

这一路,背上那位死沉死沉的,水根累得一身大汗。身上硕果仅存的裤衩也被汗水打湿,紧贴着屁股蛋子。

水根先把拓跋绍放到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这间屋子的房门,果然屋门之内别有洞天。竟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石洞的洞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熔岩,靠近洞口的地方在月光的普照下洒着耀眼的亮光。也不知里面含有什么反光的物质。

梁博士跟在水根的后面怯生生地:"那……那些被剥了皮的'人'也来到这儿了吗?"

这都不用水根回答,支着耳朵一听,就能听山洞里传来那连成一片的吟唱声:"超……度……吾……等……"

水根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绍,借着月光能看见他的胸口在微弱的起伏。孩子虽然不是走正规途径投胎转世的,属于强占他人的躯体死而复生,可恶的很。

严格起来,拓跋绍就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千年老妖,但老天也得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来收他。

哦,作恶多端的,就因为救自己而魂飞魄散了,还弄一勇救他人英勇牺牲的烈士称号,便宜还都让他占了啊?

自己可不稀罕欠鬼的人情!

水根想到这,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壮着胆子往里闯。他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这洞穴的入口地势渐渐往下延伸。

再走几步就是一个拐角,水根在拐角处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三十三


只见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无水的深潭,里面跪满之前看到的可怕的人柱。

而深潭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玉石祭台。

躺着冯局长的那口棺材正摆放在祭台之上。深潭的正上方有个凿开的洞口,似窗般,再看窗的四周,画满的精美的图案。那图案也好似镂空的般,透过来的光线像投影仪般,在片光滑的墙壁上投映出不停变换的光影。

午夜正时的月光透过那个洞口倾洒下来,烤肉冯烧焦的皮肤仿佛被月光洒了一层白霜。他脖子上那串镶满了镇魂石的项链更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最神奇的是:他那一身早已经碳化的皮肤,竟然有些地方在一点点的愈合,露出斑斑健康的皮肤。

邪魔歪道的冯局长看来还是说了些实话的,这个祭坛的确有些古怪。就算不能成仙,最起码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水根拿眼睛扫视了一圈,满坑满谷的人柱。琢磨着怎么才能越过些人柱,将那个半死不活的王爷送上祭坛晒月光。

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折儿。

水根又溜出洞外,绕着趴在地上的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挠了转脑袋又回洞内。

当他看到有些绿色的藤蔓植物从祭坛的棚顶垂挂下来后,立刻有了主意。

妈的,实在不行,就顺着外面的山壁爬到深潭上方的洞口,到时候再拽着藤蔓悠下来。只要绍能恢复过来,到时候再从头上的洞口逃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干就干,小孩拽起绍就想再爬上屋顶。

手还没摸着梯子呢,突然一只大手捏着他的屁股蛋子重重地掐了一把。

"哎我的妈呀!"

水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那些恐怖人柱出来挠自己的屁股了呢!

回头一看,原本半死不活趴在他后背上的绍跟刚浇完水的小葱似的,奔儿精神地站了起来。

"你……你没事了?"

绍没有回答,只是用疯狂的眼神看着水根:"那卜辞说的没错,你果然恢复记忆,居然能自己找到祭坛!你就是他!"

接着,水根整个人都被清河王狠狠地搂住,嘴也被结结实实地堵住。太过急切,牙床子都撞得生疼。

贪婪的吻似乎要把他整个吞下去似的,那个生猛的劲头,一点也不像负重伤的人。

"你……唔……你在试探我?"水根挣扎之间已经把事情都想明白了。

这孙子虽然负伤,但还没到昏厥不醒的地步。可他一路装得跟植物人似的,就是在试探自己是恢复了记忆的万人。

水根拼劲全力,狠狠地抽了绍一个大嘴巴!

"我他妈是爷爷!少跟我套近乎!"

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命案,阴谋,恶灵一样样的接踵而来。有多少次,自己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地过来的?拓跋绍个千年恶灵虽然对自己总是冷嘲热讽的,可每次身处险境时,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恰恰是个凶巴巴,脾气别扭的清河王。

明知道他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但水根还是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些许微妙的感觉,有些类似于战友的情愫。

可现在"战友"却涮自己一把,难为自己一路扛着肉绊子,跑得鞋飞,裤子掉的,下一刻就要上演人猿泰山荡秋千。结果人家轻飘飘来个"逗你玩!"

一股气堵在胸口,水根内伤的不轻,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绍挨了一嘴巴,脸色自然不大好看。若不是坚信了水根就是万人,想必早就一巴掌再拍回来了。

"好了……是我不对,害你担心了……"绍耐着性子,往回拽水根,打算安抚下炸了毛的刺猬。

水根那个腻味劲儿就甭提了。

万人,万人,现在听到俩字就倒牙!

他就是吴水根,跟那个祸国殃民的苗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跟你说,拓跋绍,我不是那个……"

没等水根完,一阵短促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

水根不由得一愣,那是梁博士的叫声。刚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书呆子,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那声惊叫是从洞穴里发出来的。

水根立刻就往洞穴跑去。

来到那个拐角时,水根稳住身形,慢慢地探出头去看。当他把头伸过来时,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睁着空洞的眼窝森然地瞪着自己。

贴得太近,水根甚至能看清"它"渗着血珠的肉丝,嗅到铁锈般腐臭的腥味。

小孩被吓得有些反应不上来,眼看着"它"张开大口,朝自己的脸咬过来。

就在刹那间,绍在水根身后一下子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你胆子挺大啊!在这么阴森的地方,居然还敢拐墙角!"绍居然调侃起了小孩!

房屋建筑的拐角,都是地气相接之处,阳光照射不到,天长日久,阴气聚集,是怨灵最喜欢藏匿的地方。要不怎么说拐角遇到鬼呢?那种猝然不及的惊吓感其实比鬼本身更吓人。

水根缩在绍的怀里回头再看过去,那拐角处一下子又窜出几个可怖的人柱。

几个人柱的身材有些诡异,"它"们的肚皮的位置,被划开一道口子,疑似肠子的东西从肚皮划出来,其中有一条"肠子"一直拖到地,连着一只像是被剥皮的猴子似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东西?"水根觉得一阵的恶心。

"它们生前都是快要临盆的孕妇,在遭受凌迟之刑的时候,肚子也被行刑手划开,掏出里面的婴孩,当着没有咽气的孕妇的面,再剥掉婴孩的皮……"

"别说了!"水根厉声打断了绍的话。

那种场景,别说看了,就是听着都让人升起难以忍受的厌恶之情。

原本他以为当初在墓室遭遇的童俑已经是万恶之极了。没想到千年前北魏皇帝拓跋犯下的罪行还有更令人发指的!

这些孕妇原本只是平凡的村妇,充满幸福地喜悦等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可是却偏偏遇到拓跋珪屠村的大祸,又身受如此的酷刑,甚至要亲眼看到与自己脐带未断的孩子被折磨致死。

那种怨气想必是寻常遭受凌迟之人的数倍了。

现在些异常暴戾的人柱,从拐角处窜了出来,森然地望着闯入祭坛的俩人。


三十四

水根撒丫子就开始往后跑,却被绍一把拉住。

"现在已经是午夜正时,整个卜莁村的怨气已经达到顶,往哪跑都是跑不的。"

水根充满希望的说:"要不你再撕个口子?"

绍没搭理他,手中升起一团蓝色的鬼火,朝向自己扑来来的子母人柱袭了过去。

可惜鬼火对于些母子连体的怨灵来,杀伤力并没有柳枝来得强大。

那凶恶的母体不算,那用脐带连接的婴灵尤其可恶,灵活地上下跳跃,又在绍的脸上挠好几道子。

水根躲在绍的后面,还算安全。他发现每当绍攻击到婴灵的时候,那婴灵总是发出凄厉地啼叫声,身体为之萎靡,可马上又膨胀起来。

水根灵机动,脑子顿时闪过个一个念头。

"快,切断它们的脐带!"

绍听到了他的叫喊,立时也是心领神会。手刀扬,就切断其中一对母子人柱的脐带。

当脐带断掉的时候,那婴灵立刻惨叫一声,身体被抽干了水分似的,缩成了一团。而那母体,在失去婴灵后也变得动作迟缓了很多。

绍如法炮制,将这些子母人柱击倒在地。趁它们反映迟缓之际,拽着水根向里冲去。

外面的骚乱似乎并没有影响里面的仪式。

那些人柱依旧木讷地跪在深潭之中吟唱。而祭台上的冯局长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面上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

远远地看着逐渐恢复的冯局长,水根却觉得有种不出的怪异感觉,当冯局长终于睁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水根终于知道哪儿不对。

那张脸……那张脸根本不是冯局长布满横丝肉的脸!

"冯天师……"绍自言自语地喃到。
"谁?"水根时没听清。
"冯天师就是当年预言父王如果想避开大劫就必须'灭清河,杀万人'的占卜师……他怎么会变成冯师的模样?"

虽然冯局长是那个黑心占卜师的后人,并凭借着祖传的项链与成仙的秘籍步步地寻访到卜莁村。可一切似乎是被人安排好的。

卜莁村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水根在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梁博士的身影。也不知道书呆子是不是已经被方才洞口的子母人柱给害死了。

就在这时那棚投射下来的光越发的强烈,投射在影壁上的图案也渐渐清晰起来。那动来动去的景象好像是一幕无声电影一般。

画面里有个带着道士帽子的人在向一个坐在高位上的人下跪。

"陛下,如果想避开劫难,必须'灭清河,杀万人'!而且在清河县的卜莁村里有个惊世之宝,镇魂石,有了这东西可保大王长生不老!"从冯局长的嘴里突然发出沧桑的语调,和着那面光滑墙壁上的影像,配合得是衣无缝!

接下来影壁上的图案变了,变成另一幕情景。一片火光之中,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飞舞的屠刀砍倒,伴着幅景象的是下面那些跪着的人柱的痛苦哀号。

"他"们仿佛再一次经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从体内渗出一摊摊暗红色的鲜血。

而冯局长却站在祭台上得意地大笑:"哈哈哈!什么卜莁村!什么卜莁的至高境界?现在不全都得死?通鬼神不如通权势!村长,你还是把镇魂石乖乖地叫出来吧!"

时影壁里的那位被捆绑的老者被一位哭泣的少年搂住,那少年正恨恨地瞪着他对面那个耀武扬威的道士。

"万人……"绍和水根同时发出惊叹。那个搂着老者的少年,正是风华绝代的万人。

影壁重现的,正是卜莁村被屠村时的情景!

这时下面的人柱停止呻吟,又开始发出吟唱:"报喜报忧不由人,应应地应劫难,已知命不能改,到时自有裁断。"

吟诵的声音又慢慢地连成片,句首的四个字组成:"报……应……已……到……"

就在这时,冯局长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被钉在了祭坛之北的墙壁上。

他身体的一块一块肉,好似被无数把刀切割过似的,纷纷剥落下来。疼得局长嗷嗷大叫。可那月光一照到他的身体时,剥落的血肉又重新长出,周而复始,往复不断。

这是一场没有终止的凌迟之刑。局长最后已经是眼窝崩裂,歇斯底里地叫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水根看得一身冷汗。他突然想到,既然卜莁村有未卜先知的神力,怎会不知村子的灭顶之灾呢?

就像他们的吟唱"报喜报忧不由人,应应地应劫难",人不能跟命斗,也许他们是故意应劫,但是那本所谓的成仙秘籍真的存在吗?

会不会是这个悲惨的村子留下的一个恶毒的报复?

没等他想明白,突然一股力量抓住了水根,没等绍反应过来,小孩已经抛到了祭坛之上。

如水的月光顿时笼罩住了水根的全身……


三十五

被抛到祭坛的时候,水根只觉得屁股都要摔开花,疼得他咧嘴。

"操……操你大爷!"看着下面排人柱在抬头看他,水根气得张嘴大骂拓跋绍。

可他发现绍也是脸惊讶地望着他,似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抛到台上来的。

这时倾泻下来的月光似蚕丝般缚住水根。他想动却动弹不得。联想到刚才冯局长的异象,月光落到皮肤上,每个毛孔都阵战栗。

这时棚上的光线愈发烈,水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影壁上的景象又变换。

那动来动去的场景竟是不出的熟悉!

画面中到处花团锦簇,彩蝶飞舞,个华服剑眉的英挺的子与身华服的万人站在处。

这影像只有画面,而没有声音,可水根仿佛又听到不远处井中少年凄惨的嚎叫声。

这画面与之前那残缺的梦境重叠在起。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可发出的声音却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绍遇事鲁莽,好大喜功,擅自洗劫柔然进贡秦的几千骏马,被父王处罚是罪有应得。不过么直吊在井里,只怕是活不长。父王在起头上,消火气,必定后悔。劝动父王的也只有,不如来个顺水人情,放他下来吧!"

画面还在静静地播放,万人的嘴动动,并没有话。

水根直觉地知道,万人冷笑着:"凭什么要帮他?"

"你以为是帮他?畜牲惹得父王生气,按理是死有余辜,可有没有想过,现在冯师在朝中势力极大,直妄图染指军权,只怕他手遮之时,第个要对付的就是万人。拓跋绍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但是他素与师不合,只要有他搅合着,师恐怕时还顾及不到……其实帮得是啊……

另外……父王最近噩梦连连,总觉得胸口气闷,有意在卜莁村修建祠堂,也算是大赦那些暴民。显示父王的宅心仁厚……可师直从中阻挠。次因为告发拓跋绍厮的劣迹,父王赏黄金千两,修缮费用无需顾虑。只是卜莁村偏僻之极,当初是冯师带路才寻访到的,如今提前按时表明不管此事,那就得委托万人来引路,办理,到时,定帮安排出宫事宜,不知的意思……"

万人似乎很满意地笑笑:"既然么,那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只盼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说完就挥手,有几个侍从模样的大步走过来,利落里拽出里面奄奄息的那个少年。

这次水根看清他的眉眼,深邃的眼窝,高高的颧骨,长相有种不出邪气,活脱是头野性十足的兽,不知为何他的那双充血的眼,狠狠地盯着自己时,眼睛竟有种移不开的感觉。

画面又是一转。

到了一个肃杀的大殿,在层层全副铠甲的士兵包围中,有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被两名士兵强按在地。而刚才那个剑眉的英挺子着身明黄的龙袍被群人簇拥着,站在高处,往下看。

这画面比梦中的清晰许多,水根清楚地知道那个浴血的浴血的少年就是拓跋绍。

一杯泛着绿光的酒被送到少年的嘴边。少年撇头,似乎不愿碰那杯酒,瞪着自己的那双眼里满是怨恨与不甘。

水根又身不由己地说话了:"拓跋绍,父王刚才已经殡,滔的罪孽,唯有死以谢罪!就是车裂之刑也不为过,可毕竟是朕的弟弟,就留全尸,以保存皇家的颜面……之前就曾过,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只是兄弟之情,也铭记在心,你就安静地喝下毒酒,一人承担罪责吧,莫要要再连累你的母亲与……别的旁人。至于其他的事情,能保全的,我会尽量保全,你就放心吧……"

说话时,画面中的剑眉子似乎有意无意地看眼身边身缟素的万人。

绍抬起头,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发出阵怪笑:"哈哈哈哈,这么说那昏君死?好!拓跋绍也不算是枉费心机场。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定要做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拓跋绍已经完,他一口饮尽嘴边的毒酒,又朝剑眉子身旁之人深情地凝望着:"万人,今世不能与厮守,但盼来世我们能重逢,你……今世就痛痛快快地忘,可来世,定要记得来找我……"

话音未落,殷红的血就从他的七窍涌出。

看着浑身僵硬倒下的少年,剑眉子面容一下子变得难以形状的痛苦,用痉挛的手,拼命地抓着胸前的龙袍,过了半晌,才哽咽地磋磨着唇齿道:"只愿来世……欠你的统统还给……不管多久,我一定去找你……"

画面中的万人直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时附在男子的耳边说了不知什么。

可水根知道,那梦中的他分明在自己耳边幸灾乐祸地道:"怎么?做绝一切才知道心疼?你也太虚伪吧!"

画面还在继续,进入到书房的场景,

万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一把抢过剑眉子中的地图:"你果然曾去过卜莁村!"

水根又不由自主地替那位男子配音:"对,我曾去过卜莁村,你以为只有你一人掌握天机吗?告诉你,你做的一切都是枉费心机!父王的陵墓我早已修建完毕,而明日,就是你万人陪葬之时!……有你做伴……想必绍儿就不会太寂寞了吧!"

那万人听了,就像疯了似的扑过来,嘴里不知在说什么。

水根依稀记得,他喊的应该是:"你别以为掌握卜莁村的秘密,就能达成心愿了!他死了!已经死了,就算再算真有来世,我也要诅咒们不会有好下场!"

水根瞪着眼睛,接着等开着接下来的情景。

可在深潭之边的绍,突然一声暴喝打断进行的画面。

他拼劲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跳将起来,跃到祭坛之上!

水根心中一喜:也不早蹦过来救自己!他妈当配音演员嘴吧唧的都要吐白沫了!

这时那些人柱开始蠢蠢欲动,又开始吟唱着诡异的歌曲,纷纷去抓自行闯上来的绍。

绍抓起水根就准备从上方的洞口跃出。这时水根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他趁与那些人柱缠斗的功夫,从祭坛上爬了起来,这时,他突然发现祭坛的表面并不是平整的,在中间的部分有一道凹槽。

而此时,那画面中的景象已经变成一位老者将一串璀璨的项链,慎重地安放到祭坛的中央。

"超……度……吾……等……"那连续不断的吟唱声又萦绕在耳边,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水根捂着耳朵,抬起头来,突然瞥见被钉在墙上的冯局长,他脖子上那镶嵌着镇魂石的项链,与画面上老者拿着的一模一样。

水根直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往前走,竟然踏着人柱的头朝冯局长走去,而那些人柱也异常的温顺,顺利地让小孩平稳地走过去。

当摘下项链时,冯局长睁开的被鲜血浸染的双眼:"杀……杀了我吧!"

水根有心:"哥们,换个低难度的,这事儿我真帮不你。"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转了回去。

当他把项链嵌进凹槽的那一刻,整个祭坛后开始剧烈地摇晃。

再看那些人柱,纷纷软下身体,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全的身体居然慢慢化为血水。

"超……度……吾……等……"的哀怨声逐渐转弱,深潭开始慢慢地被融化的血水填满,不一会便没过祭坛。

这时月光也逐渐转弱,水根发觉那束缚自己的力量已经消失不见。于是便拉着拓跋绍的胳膊:"走吧,还等什么呢?我不会游泳啊!

绍并没有动,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像看着鬼似的瞪着水根。

水根急得都不行,腿长地下了不成?怎么拉这位就是不动地方。

水根琢磨着趁水浅趟过去,可当他低头探查水的深度时,立刻被水中的倒影惊呆了。

殷红色,荡漾着微波的血水中,映着一个英挺剑眉的子,正惊讶地看着自己,那眉眼不正是刚才影壁中大义灭亲的那哥们儿吗?

水根不可置信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脸。而水中之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怎么回事?"水根不知所措地抬头问,站在一旁跟木头似的拓跋绍。

这下算问对人。

只见清河王终于有反应,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几个字:"拓跋嗣!"

下一刻,跟疯子似的抓着水根的脖子就开掐!水根拼命地挣扎,怎么也拗不过绍的手劲儿。

就在快要窒息之时,他仿佛看到一个深深的眼窝,脸蛋儿鼓囊囊,大约七八岁的娃娃,瞪着兽儿般的眼冲着自己喊:"王兄,你也太没用!连蛇都怕,以后围猎之时,你就走在我后面,任他飞禽走兽,都伤不你!"

也许是缺氧造成的幻觉吧?那一刻水根突然不想挣扎,他笑着闭上了眼,心中不断回响是那句:"只愿来世……欠你的统统还给你……

可绍看到水根嘴角的那抹笑,却慢慢地松开手,任凭水根跌落在血水之中,泄愤地击打着四周的水面。

然后冰冷地看他眼,冲着水根说:"亲手杀了你都脏了我的手!"

说完,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从上方的洞口跳出去。

这时,祭坛内山石摇晃,落下来的石头打得水花四溅。

那王八壳子怎么那么准呢?看着没?这不马上就要被埋入土中了吗?

水根低头看了看水中的倒影,当月光完全消散后,脸上的眉眼也慢慢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一脑袋半长不短的羊毛卷,平凡、倒霉到家的眉眼,正如丧考妣看着自己。他就自己怎么可能是风华绝代的万人?

就算是同样的卷曲头发,也不过是可笑的拙劣的模仿。

刚才那影像中如果都是真的话,那么自己其实是绍每次提到都咬牙切齿的王兄——拓跋嗣的转世。清河王与万人的那场感动地的爱情中,根本没他什么事。

不对,有点关系,他是那场悲剧里的唯一恶人,不但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弟弟,随后又失言杀了他以命保存的爱人。

这么看来自己也真是死有余辜。

这充满意义的十九岁的人生啊!

敢情儿就是为了一路风尘仆仆地颠到个破鬼村还债来了!

只是猴子,小刀他们,因为今世的罪行而遭到应有的报应。而他吴水根却要因为前世犯下的业障而长埋于土下。

心中的愤懑之情,竟比当初含冤入狱还要委屈十倍!

水根红着眼圈,梗着脖子瞪着被钉在墙壁上哼哼唧唧的冯局长,瘪着嘴嚷道:"我……我吴水根又没坑你们!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凭什么啊!"

到了最后,孩子已经嚎啕大哭,可惜哭号的声音与那山石倒塌的声音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血水逐渐没过他的口鼻,坍塌的碎石有好几块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当整个人浮在水里时,憋着的那口气不多时就耗尽了,冰冷的水开始呛进肺管里,意识也要慢慢地消散了。

小孩最后想到的是:这辈子没欠下什么吧?来世,如果有来世,谁的债也不欠,爷爷只要好好地活够自己的那份……

就在时,他感到水在上下涌动,费力地睁开眼睛,依稀看到有个黑影朝自己游来,

黑无常来接自己了?

小孩笑合上了眼,安心等待着奔赴另一个世界……

三十六

当胸腔里的积水被大力地咳出来时,水根睁开眼睛,有些呆滞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真好,阳光、芳草、小麻雀的,就是挡在自己面前的脸长了点,挺不错的小伙非嘟噜着腮帮子,瞪着自己。

戴鹏?水根意识还有些混沌。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干嘛看着自己?又想搞什么恶作剧?

开始当他终于看清带戴鹏的那双眼时,激灵灵地哆嗦了下。

不对!是拓跋绍那个煞星!看这架势也不像是阴曹地府,他为什么会折回来救下自己?

发现水根睁开了眼睛,绍就目露凶光,将正按在他胸膛上挤压的手,又挪到了脖子上。

水根实在是没有翻白眼的力气了。哦,原来是掐一次不解恨,捞出来再掐一遍啊!

"你……你个大傻逼……能……能不能一次掐透!缺德带冒烟的,还带返工的啊……"

也许是没有顶着拓跋嗣的眉眼,绍看着下面龇牙咧嘴的倒霉孩子还能压得住火气。

只是心有不甘地掐几下泄愤后,问:"我问你,你为什么失言杀了万人,又用那么阴毒的阵法把我囚在墓室数千年?

水根缩着身子,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没好气地说:"我……我他妈前世今生的,两辈子咔嚓掉好几条人命了,没有一条是咔嚓明白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就做梦似的那些情节,水根是懵懵懂懂的,虽然觉得绍哥们儿够悲怆的,但也仅止于此,再要生出罪恶感什么的,还得靠点煽情培养。

看着绍跟审犯人似的咄咄逼人,小水根心里的委屈劲儿就甭提了。

他干脆把后背转过去,不看绍那副窦娥冤的嘴脸。

可他刚转过身去,绍突然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撕拉一声,身上唯一的一条皱巴巴的裤衩算是报销了。

水根不干了!

虽然他之前被拓跋绍强上了一次,后来又糊里糊涂地弄过几回舒爽的。可现在情势不一样了,俩的起弄就够不对的,现在又知道自己是前世的摧悲弟弟,那更就不能办糊涂事!当兄长的总得比弟弟明白事儿不是!

"咳……你干什么你!咱有话好好说,没话就使劲掐,不带这么激眼的!"

绍根本不搭理他,用中指顺着他的脊骨如作画般地来回抚弄着。

原来就在水根转身的一刹那,绍突然看到他赤裸的后背上有被压过的痕迹,迎着阳光看,分明是几个淡粉色的鲜卑文字和一个类似地图的图案。

用手指顺着字迹加重手劲儿搓动了几下后,字迹变得清晰起来。

"带此人子时天池相会"

绍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中,这俊逸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

想当年碍于万人是父王宠幸的娈童,仅是数道宫墙之隔却不能相会,谨能凭借着书信以慰相思之苦。每次看到这字迹,自己总是难抑兴奋之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带此人子时天池相会"什么意思?

刚才水根曾仰卧于卜莁村的祭台之上,可能是祭台的表面刻有几枚不易察觉的字纹,恰好在仰卧其上的水根的后背上留下了淡淡的印痕,若不是绍及时发现,再过一会,皮肤就要恢复如初了。

难不成这是万人在千年前早已料到今日之事,回村修建祠堂时,在祭坛上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不过在水根看来,这万人总算是干了件好事。人家都么牛X的下圣旨了,绍这孙子能不照办吗?自己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在祭坛倒塌后,两个人就从卜莁村的幻像里逃了出来。

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

绍一身的衣物都被殷红的水浸透了,狼狈不堪。水根就更甭提了,两只手分工明确,一个兜鸟儿,一个护屁股。就么一路下了山。

小孩边走边琢磨着之前在卜莁村的遭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跌落到了什么圈套之中。

那个在树下一直提示他们算命的老者,总是用手指着那个诡异的龟甲。

进村的几个人中,只有小刀,猴子还有他占卜了。那两位占卜后,因为犯下的罪行遭了报应。而自己却在占卜后,梦到前世的场景,并凭借着那副梦中的地图找到了祭坛的位置。

是不是那老者其实就是示意他来占卜呢?

另外冯局长怎么那么肯定地躺在了祠堂的棺材里?事实证明,那祭坛根本不是成仙修佛的圣地。分明是一村的怨灵等待着冯师后人血债血偿的阴森地狱。

错误的讯息又是谁传达给他的呢?

水根偷偷瞟了眼,眉头紧锁走在旁边的绍,恐怕他此时心中也是疑问丛生吧?

方才在那祭坛上如演出一幕哑剧。绍也只是听到了拓跋嗣的说辞,可他水根可是门儿清。

别看这哥们儿爱的死去活来的,但那个万人恐怕真不是什么好泔水!

自己的族人死得那么凄惨,连他个外人看了都出奇愤怒了。可这万美人却跟没事儿人似的,照样在床上仰八叉儿的伺候老子,顺便勾搭儿子。

真怀疑汉奸品种是不是从他那辈儿传下来的。

眼看着快要到山下的马路了。

水根不得不先面对一下现实问题:"咳,冯局长已经挂在卜莁村了,咱俩身上蹦子儿没有,还这幅打扮,就算你是鬼也没这么大白天吓人的!"

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走不多时,有俩个像是外出采风的学生背着画架走了过来。

正有说有笑地往山路上爬呢,一抬头发现一红呼呼的大猩猩窜到自己的眼前。

抬手俩石头,俩人就被砸晕过去了。

水根在后面捂着屁股,嘴咧得老大:"你……你疯了?"

绍蹲下身从一个人的裤兜里摸出一钱包,朝另一个人一支下巴:"去,把他那身衣服扒下来换上!"

野史说过,拓跋绍好好的皇子不当,却喜欢打家劫舍的,悍匪的风采,水根总算是领略了。

当俩人换装停当后,水根不放心地伸出手指试探了下俩人微弱的鼻息。冲着绍嚷道:"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刚才在卜莁村白接受教育了!你也不怕下辈子被人乱石拍死!"

绍用那两个倒霉蛋随身携带的水壶倒出水来洗脸,冷笑着:"报应?那你到时候想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水根琢磨自己报应未到,还等着秋后问斩呢,立刻闭上了嘴。

其实他们俩还在清河县的地界,俩人的身份严格意义上讲是在押的逃犯。没有身份证,是住不进正规的旅馆的。

最后还是水根想出了个办法,找到附近一家开设农家院创收的农户,两人一共50元住一宿还包一顿晚饭。

他俩住的是个独立的小院,在拓跋绍用厕所用的手纸拓下水根后背的文字和地图后,水根终于可以痛快地洗个澡了。

他来到院子里的压力水井旁,压出水来往身上撩了撩。又看看正在屋里专心研究手纸的清河王,偷偷地溜到墙角。

俩胳膊一抬就准备翻过去,屁股正撅在墙头呢,后面就传来了绍阴测测的声音:"哪去啊?我的王兄?"


三十七

新出炉的王兄很狼狈,一下子就被钉死在墙头。

绍一拎水根的裤子就把他从墙拽了下来。

这下澡也甭洗了,偷跑被抓个正着,小孩被绍一路拖进屋里,又甩在了土炕上。

绍横眉立目上下打量了下缩在炕尾的水根。

半长不断短的卷发因为厮打又开始变得凌乱不堪,加上精瘦的胳膊和大腿死命地蜷缩在一起,跟刚从垃圾堆里被揪出来的呛毛野猫似的,让人看了就有种感觉:

不上去拎着尾巴踹一脚,脚底板儿都痒痒得很。

拓跋嗣,绍只是心中默念三个字,都有种将三个字剁得粉碎的冲动。

从听得懂大人的话语起,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兄长就成了自己学习的样板儿。

"少年老成,明睿宽毅,非礼不动……"连他父王这样喜怒无常之人都对他大加赞誉。

鲜卑人部落的传统习俗是"兄终弟及",也就是说,拓跋珪死后,应该是他的兄弟继位。

可是他老子道武帝拓跋珪深思熟虑后,遵从了汉人的继位习俗,让自己的长子继承王位,对位王兄的宠爱可见一斑。

"明睿宽毅,非礼不动?"

呸!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位在人前总是温和仁厚的大王子?

胆子小得要命,看见长虫蜈蚣之类的,就吓得面如土色,能从马上栽落下来。

毫无主见,就是个父王的应声虫,当了太子,却因此丢掉了母亲的姓名,事后也只会嚎啕大哭,因此被父王赶出了宫,在自己的侍从家里蜗居了好长时间……

最让他唾弃的是,位王兄就会背后使绊子,总是跟嗅着鸡屎的狐狸似的,鬼祟地琢磨自己的举动,但凡揪到些错处,立刻忙不迭地向父王告密、讨赏。

可你看看,就是么道貌岸然,踩着自己的尸体爬上王位的大魏皇帝,转几道轮回后,就被彻底的打回了原形。

土里土气,身份卑微,一脸倒霉到家的命相,只能缩在炕头颤抖地等待着自己发落。

拓跋绍突然庆幸自己没让他死在祭坛里。

就让他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卑微的活下去,忐忑不安地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要了他的命。

光是么想,报复的快感已经让他血脉泵张了。

昏暗的房间里蒸腾着微微的汗臭味,从水根的身上挥发出来,嗅到鼻孔里竟有种不出的瘙痒难耐,一路延伸到脐下,畸形的快感催发别样的邪念。

清河王单脚踩在炕沿上,伸手将往墙角爬的水根给拖了过来。再撕拉一下扯开了小孩身上的衣服。

水根时没闹清楚,还以为绍那几张手纸没拓明白呢~可当绍的手粗鲁地握住自己的命根儿时,孩子才意识到形式不对。

"咳!你干嘛啊你!"

"要肏你!"古人用字太邪恶,水根却顾不得脸红心跳。

"你……我是你哥!"

禽兽弟弟的回答也挺干脆,上去就一结实大嘴巴,打得小孩的一边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王兄,你忘了吗?想当年,我的第一次出 精就是你用嘴含出来的啊!"绍下完狠手后,亲昵地贴着水根的耳廓,边吐出淫
秽的话语,边用舌尖舔了一道湿漉漉的印迹。热乎乎的气儿,吹到耳孔里,引得水根微微的发颤。

"难得们兄弟俩今世重逢,不如重续一下兄弟情义……"说着就抓出水根的脑袋,往自己的裆下按去。

"你……你放屁,别说这辈子,就……就上辈子,老子也不稀罕含你那个破尿葫芦!"水根气得乱哆嗦,拼命地把脸往一旁扭。

就拓跋家族的烂事一堆。但说这拓跋绍吧,就是他老子拓跋珪强娶了自己的老姨,生下的近亲产物。

这在么生冷不计的家庭做派,还真备不住他前世跟混蛋王爷搞出什么猫腻来。

以前绍在狱中不就曾过吗?行军打仗之时,相熟的互相弄一弄,跟撒尿时,互相帮忙吹口哨似的稀松平常。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真的含了又腥又丑的那一根,水根真恨不得能身体里拽住拓跋嗣,狠抽他两嘴巴。

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能亡羊补牢就还是好孩子。上辈子三观不正确,那是没接受党的教育。

这辈子坚决不能犯生活作风的错误。

好孩子想到这,那牙咬的,跟蚌壳似的,怎么也撬不开了。

上面的不行,绍就改通下面。

两人缠绕在一起,肌肤的摩擦让欲望撩拨得越发强烈。下面的早已急不可耐的翘起头来,分泌的液体蹭着孩子柔嫩的腿根,拉出一道黏涎出来。

绍再也也不住了,掰开水根紧紧并拢的大腿,一下子就冲进去。水根疼得叫了出来,呜咽的哭声,很快被匍匐在身上的人,持续不断地撞击撞击得七零八落。

浓烈的体味,昏暗的光线,水根依稀能看到,绍胸口上滚落的大滴的汗水。

身下不能忽略掉的抽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

压在身上的绍,与梦中兽皮中翻滚的强健的少年慢慢地重叠到了一起。

在那梦境中看到的少年也是胸肌滚满热烫的汗水,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平滑皮肤下的肌肉也在上下滑动。

而自己就像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无助地上下漂浮……慢慢地莫名的快感在腹部盘旋窜动,尚还透着粉嫩的青涩的那根颤颤巍巍地挺立起来,吐出几滴透明的露珠。

就像以前梦中一样,被顶了数次,水根拼命地喘息,终于抵不过灭顶的战栗感觉,蜷着脚尖喷涌了出来……

热液喷在了绍的腹部,激得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将水根的头撞在了墙上,脐下一阵抽搐,低吼着喷涌出来。

绍纾解完欲望后,便抬起身,先平复一下气息,也不理事后,一直茫然瞪着屋顶的水根,然后就披着衣服到院子里用水冲凉。

没冲几下,绍突然意识到有人正躲着自己身后的那堵墙后,窥探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冲凉,突然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就越过墙头,按住了探头探脑的那个人。

那人显然没料到,绍跟刘翔似的,跨过墙就这么过来了,脸被绍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有好几只黑糊糊的枪口也对准了绍的脑袋。

"别动!不然我们可要崩烂了你小子的脑袋!"

绍并不怕那几只枪,不过当他看清被自己按住的那位的脸时,着实愣了一下。

三十八

被压在下面的是老熟人,君山监狱的狱友——黑道大哥广胜。

因为当初借了他的光,吃了顿红烧肉大餐,绍对他还算有印象。

他这个本该在狱中的人,却突然出现在偏僻的乡下,绍不由得愣住了。

广胜看了是他,也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

"咳,好家伙,怎么是你啊!"广胜先让周围拿枪的几名手下放下枪口,就冲着绍嚷嚷:"我说戴鹏老弟,别按着啦,让我站起来话。"

绍慢慢松开了手。

广胜从地上爬起来,先狠狠地拍了下绍的肩膀:"好小子!还是你有门路啊。借着看病的机会就跑路了。也不知会一声哥哥我,太不仗义了!"

对于广胜的自来熟,绍只是扬了扬眉毛。

还真是真李逵撞见了假李鬼;真越狱碰着假越狱了!

原来是绍与水根走后,君山监狱突然发生了一起大火。广胜跟几名手下趁乱逃了出来。他本来就是替老大顶罪,要真挨到刑满释放的时候,估计看见女人都硬不起来了,既然有机会,怎能不跑?当他们越狱后,立刻全省的通缉令就下来了。

他们先联络了老大。人家老大现在也是在做着洗白的生意,但顾忌到保全义气的名头,就托人给了他们一笔跑路费,让这帮灾星赶紧远远地跑路了。

正好广胜以前有个相好,原来是夜总会的三陪小姐,很得广胜的喜欢,广胜入狱的时候,挺够意思,给了姑娘一笔钱。

姑娘从16岁起就外出打工,捞着偏门。遇到广胜样有情有义的也真不容易。

真感情这么一涌,姑娘立刻打包行李回了老家——清源县,一门心思地等广胜出来。

所以广胜拿到钱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来会会老相好。

这地方虽是乡下。但总有外地的游客来个农家乐几日游的,有几张生面孔出现也不足为奇。

广胜正忙着给相好久旱的良田撒播甘露呢,就听见隔壁院顿扑腾。

男人这方面都好比较。

广胜琢磨自己都憋好几年了,得来一发高射炮吧?好嘛,隔壁的哥们比他还饥渴。

自己第三次都偃旗息鼓了,那面还是撞着墙做得"咚咚"作响。粗重的喘息声,勾得相好儿又不依不饶地来缠自己。

广胜已经弹尽粮绝,英雄气短,不由得恼羞成怒,那隔壁的动静实在不像一般男女燕好声音,监狱里呆过的人对这茬儿都不陌生。

于是广胜不耐烦地推开缠上来的女人,出院叼着烟,听到隔壁院里传来洗澡的声音,就和院里纳凉的几个手下,站到墙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淳朴的乡下么彪悍。

结果绍就么翻墙头过来了。

广胜先入为主,以为绍也是越狱同好。就拉着绍进屋子里,摆上酒肉,顺便套套话。

因为俩学生身上的钱不是很多,绍和水根晚饭吃的是全素宴,一水的绿色蔬菜。

绍还保持的前世的饮食习惯,鲜卑人无肉不欢。所以晚饭几乎没吃。现在看见整只的烧鸡,也不客气,没几下,一只鸡就剩下半副骨架了。

"我说,戴公子,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啊?"

绍也不说话,闷头只是吃。

这时屋里开着的电视插播了一条当地的即时新闻。

原来是在清源县的东北处,有一片茂密的山林。突然山体发生崩裂,从缝隙里不断流出殷红的水。

同时还发现了山体外八具尸体,死因分别是溺水,利器割断喉咙还有勒颈致死。

他们的身份现已查明,现在寻找知情人。同时还播放了几个失踪人口的照片。

赫然是戴鹏,吴水根、梁教授与冯局长。

绍心里一惊,他看着屏幕上的几章照片,疑窦丛生。咽下嘴里的鸡肉,他不由得锁紧眉头。

广胜几个看完新闻,慢慢转过头来惊诧地瞪着绍,嘴里叼着的烟差掉下来。

"你……这都是你干的?看不出你小子比们正宗黑社会都狠啊!"

绍擦了擦嘴,看到广胜的眼神闪烁,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盘算着自己呢。

要知道这几个虽然是在押逃犯,但毕竟不是在公安局备案的头号要犯。就算发出通缉令,只要躲得远,十有八九不会有太多的警力对付他们这种小虾米。

可是眼前啃鸡腿位就不同了。在旅游胜地,屠杀八条人命,外带一生死不明的公安局长,跟他沾上瓜葛,不是请等着被公安机关排查逮捕吗?只怕新闻这么一播,第二天警方就得找上门来了。

绍的心里转了几个弯,想了想,对绍说道:"广胜兄,你想发笔横财吗……"

广胜动容了,迟疑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绍微微一笑,附在广胜嘴边一阵耳语……

绍与广胜谈妥了之后,广胜一路殷勤地送他回到了隔壁的小院。

当绍独自一人进屋时,水根缩在炕头好像睡着了。

小孩腿间半干的液体混着污物凝在了一起。这一身污浊,如果不是累坏了是绝对睡不着的。

绍歪着脖子打量着炕上的孩子。本想一脚踹过去,让他滚到地下再睡。

可能是刚才吃得急了,肚子又有些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地来回揉了下腹部。可是自己来揉,舒适的感觉真是大打折扣。

这时炕上的小孩翻了个身,脸冲着清河王,梦里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儿呢,鼻子一抽一抽的,眼角又挤出了泪花。

绍伸手想摸下水根的眼角,临了又缩回了手。

自己之前怎么会认为他是万人呢?这梦中哭泣的习惯跟前世倒是没有半分改变。

白天安静乖巧的小孩,一到了梦中立刻原形毕露。总是磨着牙瘪着嘴,将隐忍的委屈哭诉出来。

那时七岁的他总是喜欢偷偷钻到皇后的寝宫里去,偷听哥哥的梦话。然后白天在书房里一同温书的时候,当笑话似的讲给他听,再从窘迫的王兄那勒索几个有花纹的珠子,或是吹出声响的玉哨子。

王宫中充斥着勾心斗角,逼得皇族中的孩子也是提早告别童年。

可是就算再冷漠的亲情,也难免夹杂着几缕脉脉的温情。只是太多了利益冲突将这微乎其微的暖意冲刷得所剩无几。

一旦翻检出来,就是单薄得可怜的记忆,也难免让人心生感叹。

千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就算简陋的屋瓦并不是雕梁画栋的宫殿,拓跋绍在这一刻的确想到的是自己的短暂的、无忧的童年。

而炕上哭泣呓语之人,是自己唯一的童年玩伴,也是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熟识的故人。

爱也好,恨也罢,寂寞了千年,腐败的孤寂比死亡更让人害怕。

绍想有人陪陪自己,哪怕是切齿的仇人也好,起码他活着,自己才有恨下去的对象,活下去的意义。

也许就是害怕孤独,才又返去快要塌陷的祭坛,把他救了回来吧?

绍最终没有把水根叫起,他独自坐在墙边,听着小孩哽咽的梦呓,一直到天明……

三十九

一条冰凉的毛巾被砸在水根的脸上。

"啊!啊!……"孩子梦里还在卜莁村扑腾呢,被凉毛巾这么一激,还以为被鬼舔了,吓得直抽抽。

等睁开眼看见清河王那张比人柱还让人绝望的脸,孩子就彻底醒了。

"赶紧起来!穿好衣服!"

水根头次觉得现实比噩梦还糟糕,也没跟他废话,晃着散架的身体,勉强下了炕。

没等衣服穿好呢,就有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就闯了进来。

"戴老弟,你们准备好没?车已经开来了。 "

广胜一进门就看见衣衫不整的水根,眯缝着眼儿上下打量,立刻暧昧的笑了:"还能起来啊,昨儿可够能折腾的啊!那动静把我那相好给撩拨蒙了!差点没把我给夹死,哈哈哈……"

说完自以为幽默的荤笑话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在那大笑。

水根没想到这主儿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更没想到昨晚还有个听墙根的,连惊带窘,半提着裤子缩在桌子的后面。

等广胜出去后,水根像受惊的耗子似的窜到绍跟前问:"他怎么在这?"

绍看看孩子黑中透红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越狱!"

"那他叫我们跟他干什么去?"

"起赃。"

"……"

绍跟广胜两路人马汇合到了一起。开着辆黑色的吉普车趁着天蒙蒙亮的曙光开上了公路。

绍在坟圈子里呆了千年也算没憋傻,他想到仅仅凭借自己与水根那个愣头青,俩人穷得就裤衩是自己的,再顶个通缉犯的名头,是决计到不了天池的。而广胜这帮亡命之徒,有车有钱的,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所以他就对广胜撒了个弥天大谎,他知道水根当初从古墓中盗出的文物藏在哪里。

要知道当初水根那起盗墓案是多么轰动啊!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也有所耳闻。

所以对于绍的话,广胜他们是半信半疑。

不过对于法律意识淡薄的恶徒,来自金钱的诱惑本来就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跑路的时候不怕钱多。

想想看,那个古墓的文物,居然能让水根联合工头张大福连杀了几条人命,不得价值连城,让人利令智昏啊!

结果,一个没啥价值的疑冢在汹涌的谣言中,这么一路扶摇直上地升值。就算是出土的是个夜壶,那上面挂着的尿碱都能刮下来3两黄金。

现在戴鹏拿着这个做诱饵,广胜他们不得不心动。

加之早上,广胜看到的情景。水根既然都跟县长公子姘在一起干,到情浓时,将藏匿的宝贝泄露出去也不足为奇。

现在,"戴"公子就是要带着广胜他们去挖宝贝。

水根看着马路边一排排的白杨树,实在忍不住了,偷偷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绍:"你还知道你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埋在哪吗?要不咱们带他们随便挖一个也算是充数了。"

绍用眼角狠瞪了水根一眼。水根心里那个气,就这倒霉弟弟,也难怪自己前世痛下杀手,太不招人稀罕了。

先是惹了一身的官司不算,现在又跟这帮亡命之徒夹杂不清。要是真有宝贝还好说。

可自己知道啊,就那破坟堆里,除了挖出拓跋绍位祖宗外,半个破碗歪瓢都没有了,上哪起赃去啊?到时候,又得是一场恶斗。血啊,胳膊满飞的,想想都闹心。

可是绍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不出有半丝的焦虑,也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呢。

为了避免关卡检查。辆车并没有走高速路。

也许是警方昨晚上才发现冯局长他们失踪的事情,又没有及时下达命令普通公路的收费口,并没有接到通知。

所以当睡眼惺忪的公路收费员接过钱后,这辆不起眼的黑车就顺利地离开了邢台。

出了收费站,司机就把车开到一家加油站去加油,绍拉着水根跳了下来。

这小子滑得跟油耗子似的,绍不得不防着他偷跑。而广胜也是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俩之后。

看来也是怕他俩偷着开溜。

绍也没在意,进加油站时,在附属的小卖店买了几袋真空包装的熟食。

小卖店的墙壁上贴着一张中国地图。绍等着广胜付钱的功夫,瞄了几眼。

不得不感叹现代人的绘图技术,星罗密布的城市都被标注出来。

绍盯着地图看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扑到柜台前问店主:"有笔没?快给我拿来!?"

店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递给了他一支记账的圆珠笔,然后就看着这位扑到地图上,大笔一挥,在祖国的蓝图上勾勾画画。

"哎!你干什么?谁让你在那画的?"店主气得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可是绍已经将画完的地图扯下,冲着店主:"这地图我买下了!"

说完,人已经飞奔出了店门外。

广胜给店主扔了50元的票子,店主才算止住了满嘴的骂骂咧咧。

上车的时候,广胜大哥的脸色不大好看:"戴兄弟,咱们是跑路呢!凡事都得低调,不惹人注意为好,知道刚才那一出,会让多少人牢牢地记住你?"

可是绍却并没有搭理他,他掏出之前拓下水根后背图案的手纸,与手中的地图仔细地对照。

那印在水根后背上如星座一般的图案,跟卖店的地图重合到一起来看,以邢台为起点,蜿蜒的曲线正好一直延伸到长白山的天池。

水根看得分明,原本来就是指引他们如何前往天池的路线图,可是原本很简单的行程,不知为何在这个不明所以的路线图的指引下变得七扭八歪,变得绕了许多的弯路。

孩子的心里一下就变得沉重了许多,如果按着路线图走,也不知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四十

当下绍就有了主意,拿手指了指临近河北的山西:"我们就去这!"

山西大同对于绍来说并不陌生。

此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三面临边,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素有"三代京华,两朝重镇"之称。

最重要的是,大同是北魏初中期的都城,只是那时候叫平城。

清河王后来又让广胜派人买回了一张更精确的中国地图,用尺子按比例把那星座似的指引图放大到地图上。等放完再看,目标更明确了——是距离大同南62公里以北的北岳——恒山。

广胜倒在临时找到的一家小旅馆的床铺上,看绍这通忙活,心中的疑窦渐盛,不禁问道:"咱们来恒山该不是游山玩水的吧?"

绍头也不抬地:"当初张大福将文物藏起后,将地图绘在了这块手纸上给吴水根。现在咱们就得按着线路慢慢地将宝贝找出来。"

水根正满嘴是油地吃着袋装的熟食,跟这帮玩意一路上颠簸一个多礼拜,小孩现在的气质老从容镇定了。

他发现这位清河王真是长了副撒谎的好口条,扯起谎来,血压心跳指数正常,从来不用打草稿。他也懒得戳破拓跋绍的谎言,要不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谁让自己上辈子欠人家的呢!

广胜手捧着手纸,唏嘘看了半天:"操!从来没看见藏宝图画在手纸上的,这农民工也太不专业了!"

几个人都是通缉在身的要犯,虽然来到人口流动较大的旅游胜地,但为掩人耳目,还是用帽子和墨镜进行了适当的化妆。

走在恒山的山路上,就算是满腹心事还是会被恒山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的自然风光所震撼。

虽然现在看来,恒山之中增添许多现代化的设备和许多的古刹楼台,但山石的样貌大致是与千年前无太大的差异。

拓跋绍生前曾无数次来到恒山打猎游玩,看着熟悉的景色,让复活后一直处在陌生世界的拓跋绍也难抑心中的激动。远远地望见金龙峡时,拓跋绍用指指,对水根说:"当初,父王就是在这劈山凿道据守,作为进退中原的门户。"

这还是出卜莁村后,清河王第一次跟水根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话。水根觉得兄弟俩的感情要是能缓和下,对自己的屁股是大有裨益的,立刻大受感动地道:"咱爹真是太厉害了!"

但恬不知耻地套近乎,果然没啥效果,绍收起略显激动的表情,像匕首似的目光立刻刮了过来,将王兄一顿无声的凌迟。

水根讪讪地收起讨好的笑脸,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他再次警告自己:不识好歹,以后就甭搭理这个千年冤大头!

转了一圈后,天色渐黑,广胜他们累得都直不起腰了。一向会做表面功夫的广胜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戴老弟,你不是戏弄哥哥我呢吧!"

绍没有话,他的目光落在几抹夕阳余晖倾洒之处,一处寺庙的屋瓦被红日映衬出淡淡的橘色。

白天没怎么留意这里,可现在一看,那几层泛着红光的屋瓦恰好形成了几个大大鲜卑文字——"来此处"

"这是什么地方?"绍问着手拿着导游地图的水根。

水根看了看这个建在悬崖峭壁上奇特寺庙,再来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念到:"悬空寺……"

根据导游图上的简介,悬空寺虽然修建于北魏,但却是北魏后期一个叫了然的和尚修建的。就是说这儿寺庙是在拓跋绍死了几百年后修建的,也难怪拓跋绍不认识。

修建寺庙的虽是个和尚,但工匠们却是根据道家"不闻鸡鸣犬吠之声"的要求建设的悬空寺。整个寺庙悬于高高的峭壁半腰,凸出的亭台楼阁好像是用胶水粘在悬崖的表面一样。层叠的宫殿,只是凭借着几根筷子似的立柱支撑在半山腰。

就连一向爱到处挥洒墨宝,留下佳句无数的诗仙李白,游历悬空寺时,瞠目结舌地欣赏半天后,只是在山壁之上留下两个简练的大字——"壮观"。

算李白聪明,这悬空寺的精妙奇特,的确用任何的诗句形容都不够意尽。

当一行人走到悬空寺前殿的栈道上时,脚下踩的是吱呀作响的木板,悬空的木板之下就是万丈悬崖。当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时,真有种失足就要掉到深渊之下千古恨的错觉。

悬空寺的导游带领着他们开始游览寺中的大小各处。

除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建筑地点与方法外,到了悬空寺最高层的三教殿内,更让人费解的情景又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只见释迦牟尼、老子、孔子的塑像共居一室。

据导游小姐介绍,佛教、道教、儒教始祖同居一室的奇景,目前为止,全国的名山大川中也是仅此一例的。

广胜手下一个叫肥膘的打趣到:"怎么不再按个耶稣啊!四个人凑一块正好够打几圈麻将的。"

剩下的人听了哈哈大笑,就连导游小姐也礼貌性地露出了笑容。

可是水根没笑,经历了那么多的匪夷所思的遭遇后,孩子现在从不妄言鬼神。实际上,从踏到"上够不到天,下摸不着地"的悬空寺后,水根的心也莫名的悬了起来。

绍也没笑,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台上供奉的那尊老子的塑像之上,水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仔细的看,总觉得那塑像的脸部有些许的熟悉感。

再反复地琢磨下,突然,水根想到了是谁了,冷汗又开始顺着毛孔往外流。

塑像虽然为凸显老子的伟岸神明,将脸部塑造得很丰满,但那眉眼分明就是之前在卜莁村看到的那位英挺太子——拓跋嗣!

水根赶紧跟自己弟弟表白:"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你都听见了,庙是在北魏后期修筑的,那时候我早死了……"

"闭嘴!"简单的俩字,王兄就没了电了。

拓跋绍终于把目光从老子的塑像上移开,又转而打量其他的两个塑像。

两个塑像水根不认识,可绍却眼熟的很。其中孔子的脸部,像极北魏的开国功臣燕凤。

这个燕凤字子章,年轻时就喜爱读书,广泛阅览各种经书史籍,对阴阳之术和谶纬之学特别有研究。后来辅佐了当时还是代国幼主的道武帝拓跋珪。可以拓跋珪能够在年幼之时得以活命,以至于后来能策马扬鞭转战南北,开拓北魏王朝是功不可没的。

所以就算后来拓跋珪因为服用了寒食散而喜怒无常,猜忌成性,对这位左长史还是保持着十分的敬意。

而这位饱读经书的开国忠臣,对拓跋嗣这位下一任魏王也是大加赞赏,甚至不顾高龄,亲自为拓跋嗣授课讲解精要。可他对拓跋绍却从不加以言辞,除必要的礼节外,可以说对这个皇室的浪荡儿是嗤之以鼻的。拓跋绍对这一本正经的老头也很是讨厌。

至于剩下的那尊佛像,绍怎么看都觉得他像当初那个拓跋嗣身边的侍卫——王洛儿

绍的牙又开始磨上了。

当初王兄因为悲痛自己母亲因自己被封为太子而被刺死,在宫中痛哭了三三夜。他们亲爱的父王因为吃了寒食散正燥着呢!

当爹的刚开始还能好言劝慰自己的儿子节哀顺便,要展望美好的未来。后来慈父也腻歪了,干脆派人把太子请到自己的宫里。

拓跋嗣听在父王派人叫自己之前,已经下令诛杀了一位并无过失的大臣全家。立刻嗅到风声不对,收拾收拾行李,带着侍卫王洛尔开了溜。

后来,他就窝在王洛儿的老家,一个紧挨着平城的小山村里,准备窝上段时间,等爹地消气,寻个恰当的机会回去。只是没等机会来到。他拓跋绍就开始发动了宫变。

当他刺死了父王后,立刻派人秘密搜查拓跋嗣的下落,准备来个斩草除根。没成想,王兄却借着王洛儿忠心耿耿的帮助,一路偷偷地回到了平城,并联系了朝中重要的大臣,一举返攻,害自己落得功败垂成的下场。

现在,这三个前世的对头,个个成仙成佛的模样,挂着一身的金粉坐在高高的供台上藐视着自己。

清河王的憋屈劲儿又上来了。

他一步就窜到供桌之上,大力地摇晃佛像,准备把塑像推倒,让三位来个粉身碎骨。

绍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导游小姑娘立刻大喊:"你干嘛啊!快住手!"

眼看自己呵斥不住这个疯子一样的游客。姑娘立刻转身出了大殿去叫人。

当导游带着保安科的几个小青年奔回大殿时,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除供桌上的佛像微微倾斜了身子,眼睛望向老子的塑像外,就再无异状了。

几个保安科的人里里外外又找了几遍,因为已快傍晚,整个悬空寺已经没有几个游客了。又询问了门口的售票员也没有看到刚才有人出寺。

那几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就好像从山崖上跳下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十一

这时寺里一位老和尚从门口进来,爬上供桌检查佛像有无损毁,又慢慢将它扶正,而其他保安还在里外搜查,巡视了好几圈都找不到那几名游客。保安判断那几个人应该是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地下了悬空寺。

到了下班的时间,游客散尽,打开保全的报警器后,只余下一个打更的老和尚。

整个悬空时寺笼罩在一片脱离凡尘的寂静里……

其实就从绍冲上去挪动石像的时候,水根就知道要坏菜了。一般电影到这就节骨眼,不是地动就是山摇。

所以其他人都傻愣愣地看着的时候,水根尾随着导游姑娘也往外跑。

多机灵一孩子啊!

可跨过门槛往右拐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人形东西突然从上方倒吊在了自己的眼前。

要水根的适应性真强!打从在卜莁村跟子母人柱来了个顶头碰以后,就一直苦练转角技术,每次过墙角的时候都先提气凝神。

就这次拐的太匆忙,当黑乎乎的人形掉下来的时候,水根吓得哑了声,反射性地往后一退被门槛摔个正着。

这下连做苦力工的绍也停下来看自己了,就在这时,另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撼动了底部,本来固定在佛像底部的托板已经松动,而那佛像就好似不倒翁一般,自动地滑转起来,其他两个塑像的底部好似连在了一起,也跟着摇晃起来。只见伴着铁索绞动的声音,在石像后方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一米宽的方洞。

而那倒吊在门口的怪物,如狸猫一般,迅速地窜进了刚露出的洞口里。

一切太迅速,甚至连绍都没反应过来。

他回头冲着水根说:"看清是什么东西了吗?"

水根强自镇定了下,咽着吐沫说:"是……好像是冯局长。"

那迎面扑来的烤肉味儿,实在是太熟悉了。看来卜莁村的美容月光也是有实效性的,冯局长还顶着那张毁容的脸。

只是他是如何逃离卜莁村的,刚才诡异的出现方式,和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都令人费解。

绍立刻拧起了眉毛,略有所思地看着密道。

这时广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要往洞里钻,看绍他们都愣愣的,立刻不耐烦地:"赶紧的啊!没看见有人都抢先了吗?"

老大就是老大,一身戾气,坚信人横连鬼都要敬三分。最重要的,他现在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加上压根没看清刚才窜进去的是什么东西,更是引发了强烈的好奇心。

 绍从台上跳了下来,一把拎起还在地上趴着的水根,皮笑肉不笑地说:"又想跑?"

水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呆呆地头,又摇摇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冯局长还没死?

悬空寺的走廊悬在半空,可正殿实际上是工匠在悬崖上凿了洞,镶嵌在悬崖里的。只是没想到是洞中套洞,里面还有个秘密的暗道。

说起来广胜虽然是黑道出身,却比那个冯局长磊落多了,面对黑漆漆的山洞,也敢带头第一个往里钻。当大家都依次进洞后,几个人猫着腰没走几步,那塑像就慢慢稳住不动了,铁索声一断,密道口的石板立刻合上。后面的人立刻折回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广胜不耐烦地说:"现在回去等着挨抓啊,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到晚上再找机会出去。"接着,就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灯光往前走。

这封闭的空间并没有多少发霉的腐味,似乎空气经常流通。走了约莫2分钟后,广胜突然停下了脚步,这狭小的空间里,大家都是一个跟着一个的,广胜停下来了,跟在后面的水根也停了下来,可被后面的人一挤,只听"啊——噗通"前面的广胜好像掉进了水里。

后面的人听见叫声,自然就停下了脚步。

"前面怎么回事?"绍扬声问道。

水根紧张地用手撑着洞壁,颤着音儿:"前……前面好像有水坑……"

吴水根同学本来就不会游泳,加上在卜莁村差淹死,所以听见广胜落水的声音都直打哆嗦。

乌七八黑的一片,大家在黑暗中听着水"哗哗"的扑腾声大眼瞪小眼。绍想了想,一扬手,升起一团幽蓝的鬼火。鬼火升到前方顿时把洞穴照得一片透亮。

广胜的几名手下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时水根借着鬼火终于看清了前面的坏境。

哪是什么水坑啊?只见一大片湖泊在鬼火的映衬下泛着湛蓝的水光,而广胜正步不屈不挠地在水里扑腾呢。

借着鬼火,广胜辨别出方向,费力地游了回来,在水根的帮助下,爬上了岸。当大家看清环境后,才发现通道的尽头有条横向三米宽的缓台,但是很窄,只有半米左右。

"这……这是孔明灯?"广胜吐两口水,惊讶地指着鬼火问道。

水根点了点头,然后回身问放灯的那位:"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当大家贴着石壁站到缓台上后,绍看着脚下的湖水问广胜:"这水深不深?"

广胜还在惊疑不定地看着头上的"灯",听绍这么一问,回答道:"深,踩不到底,而且水是咸的。"

绍用目光测算了下,从这距离湖的对岸,大约有100米左右,水性好的人,一猛子游到对岸不成问题。

他蹲下身,用手撩了撩湖中的水,微微有些发凉,但还在能容忍的温度内。于是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并对其他人说:"先过去看看,你们就在等着。"

广胜说:"我跟你游过去。"

在悬崖的半山腰里居然出现了咸水湖?这天方夜谭一般奇景,让老大开始兴奋起来,他觉得么玄妙重重的机关,不藏上几十箱金砖,当初挖洞的人对得起谁啊!

当绍与广胜跳入水中后,水根与广胜的3名属下就站在缓台上看着。突然,水根觉得头顶有"沙沙"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烤肉冯正姿势诡异,如蜘蛛一般地趴伏在墙壁之上,冲着水根露出狰狞的笑脸。而他那烧焦的皮肤裂缝中,慢慢地爬出了许多半透明,中指般粗细的肉虫,沿着墙壁向下爬动。

其中有一只,从墙壁上掉了下来,落到了水根的肩膀上,针扎一样的痛感顿时传了过来,像打了麻醉剂样,身子立刻变得酥麻起来。而趴伏在水根肩膀上的虫子在吸食了血液后,体型在不断地变大,尾部开始分泌丝线缠绕起水根来,这种变大的虫子越来越像一种生物了。

"冰蚕!"水根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趁毒液还未彻底麻痹神经,尽量放松身子向前倒去,"噗通"一声跌落水中。

而缓台上另外两个人,在虫子来袭时,先是用手去拍落,结果还没来得及喊,就被越来越多的冰蚕吸食缠绕,绑缚在了墙壁之上,片刻功夫就被吸食得只剩下包着骨头的皮囊了。

当水根跌落水中时,尽量憋气,可那湖水还是呛进了他的口鼻之中,而那叮住他肩膀不放的冰蚕,似乎很惧怕咸水,被蛰得松开了口,在水中痛苦地扭动了几下身子,就僵直地沉入了湖底。

就在水根也快要沉下的时候,有人突然把他从水里拽了出来,并向上托起了他的后脑勺。

咸水冲洗了不时有血丝渗出伤口,之前酥麻的感觉消退了不少,水根大力地咳嗽,呛出了口鼻中的水。他决定了,要是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改名,就叫"垚根"好了,太他妈跟水犯冲了!

他微微翘起头一看,原来是绍折了回来。现在正踩着水,拽着自己往对岸游呢!

刚才他分明已经游出去老远了,却能快速地游回来,真是比菲尔普斯还牛逼!

靠在绍宽阔地的肩膀上,水根莫名安心了不少,不禁用头蹭了蹭绍的脖子。王兄被打湿后,仍然翘着的羊毛卷直往绍的鼻口里钻。

清河王气得一捏他的脖子:"老实点!跟我撒什么娇!"

水根被水呛得嗓子疼,一时不出话来,但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窘成了猴屁股脸。

他老实地靠着绍,眼睛自然地望向了通道口的冯局长,只见他也从洞壁上爬了下来。将已经成为干尸的三具尸体并拢成一排,驱使着冰蚕接着吐丝缠绕。然后将紧紧绑缚在一起的干尸抛在了水里,被冰丝缠绕的干尸,轻巧地漂浮在水面之上,如水阀一般。他再一跃蹦到干尸之上,脚下使力,向前划来。

看来烤肉冯一身的焦皮也很忌惮这咸水,所以藏匿在洞穴上方半,琢磨着过湖的点子。

水根目睹着冯局长制作"皮伐"的全过程,只觉得冯局长成仙的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

堂堂一个局长,哪还有半丝人类的气息?他身上唯一残存下来的东西,可能也就是不拿他人的性命当回事,踏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的歹毒心思了。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水域,突然掀起了不小的波动,一团巨大的黑影朝水根他们袭来……

绍一皱眉头,低声说了句:"不好!"

四十二

当黑影伴着大浪袭来之时,似乎还伴着怪兽的嘶吼声,绍机警地拖住水根向前游过去。水根使不上力,只是瞪大眼睛去看浮上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在扬起的水花中,那物件终于显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个直径2米的圆形柱子,从水底直直地升出来,摸不透情况的,还以为是孙猴子的东海神针从水底探出头来呢!

柱身上雕刻着一个在君山墓地见过的那个牛头镇邪兽,正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傲然地藐视着绍他们。而刚才兽嚎的声音似乎就是从牛头大张的嘴里发出来的。

绍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详的镇邪兽,似乎也猜不透柱子是用来压制什么的。

湖中之水原本平静无波,可能是落入水中的人不停地搅动,触动了湖底的机关,柱子就直直地升了起来。在立柱圆滑的顶端镶嵌着一个八角的盒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在被水光折射下,盒面泛起一片流光溢彩。

那烤肉冯乘着皮筏离柱子最近,一看到立柱升起,立刻跃起身来,大力抠出那盒子后,又跳回人皮筏上,然后就像春卷般用人皮筏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有几条冰蚕将皮筏的缝隙缠绕封死。整个卷起的筏子包裹着烤肉冯就好像大型的茧蛹般,漂浮在水里。

水根正纳闷冯局长这般准备为哪般,那缺少盒子的柱子又开始晃动,慢慢地下降了。

而那牛头镇邪兽的嘴张着更大,从里面吐出许多细线一般的东西,那细线落入水中后,就如同风干的黄花菜一样迅速地吸水膨胀了起来。

水根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冲着他弟使劲喊:"你倒是快点游啊!"

绍气急败坏地拖着他,恶狠狠地说:"我拖着你这个废物怎么快点游?"那些胀大的细线,在水中游弋不到一分钟,立刻如离弦的剑一般向水中的几个人射来,其中绝大部分射向水根。

绍明白是因为水根伤口的血腥味引来了那些细线似的不明物。绍微微一提气,居然猛地一甩,将水根甩到了湖另一边的岸上。

剩下的细线就袭向绍,广胜和茧蛹冯。

因为大茧蛹离柱子最近,好几条细线已经窜到了近前,从细线的一端伸出一根锋利的钩子倒挂在茧蛹上,另一端则张开镶着一排利齿的口儿咬向茧蛹。

不过那缠绕的蚕丝遇水似乎变得非常的坚韧,一时间也是撕咬不开。可绍就没那么幸运了,几根细线倒挂在绍的身上,开始大力地撕咬绍的血肉。

绍的血液因为含有灵力,对怨灵的杀伤力很强,可是对于这些蠕虫似乎不起什么作用。很快越来越多的细线向绍袭来。

至于广胜,到底是刀口下讨生活的人,从他几名手下变成简易皮筏起,就迅速地从惊讶中摆脱了出来,使劲儿地向岸边游来,虽然离岸边已经很近了,却还是被几条线虫咬住了大腿。

浓稠的血立刻在广胜的四周扩散了开来,广胜一惨叫声,水根探出身子,伸直手臂够到他,将他拖拽上了岸。

只见他腿上吸附的细线喝饱血肉后开始迅速蜕皮,成蛹、羽化。水根呆愣愣地看着,觉得在地上扑棱着的有成人胳膊粗的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放大的蚊子。

难不成那细线就是大蚊子的幼虫期——孑孓?

就在这时,绍已经浑身是血地游回了岸边,将身上几个开始羽化的孑孓从身上扯落下来。扬了一把鬼火把那几个扑闪着翅膀要飞起来的蚊子烧了个精光。

那大蚊子在火中还扭曲着身子,挣扎中满是锯齿的吸管将地上的岩石都戳出了好几个坑来。

绍皱着眉头说:"这些孑孓是南疆骷髅蚊的幼虫。孑孓时期还好对付,只是食动物的皮肉,倒也不能致命。到了成虫期就专门吸食人跟动物的脑髓,再坚硬的头盖骨都能被它凿出个洞来。

也就是说刚才若不是绍及时上来,自己的脑子就要跟新鲜的椰子似的,被大蚊子插上吸管。

他们身后的大湖又开始发出"轰隆"的声响,在立柱消失的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将茧蛹冯吸进了湖底的黑洞里,也不知去了何方。

而湖两侧的山壁冒出两股巨大的水柱又将深湖注满。不大会的功夫。这片湖水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只是增添了无数只用钩子固定在湖底和石壁上,而没被吸走的孑孓。

"操,一会还有大蜻蜓没?这是要召开昆虫联欢会啊?"广胜捂着受伤的大腿骂骂咧咧地道。

绍没有搭理他,继续撑着鬼火向前走去。

水根扶起广胜,跟随在绍的后面,看着绍还在冒血的伤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没事吧?"

说话间,只见绍的伤口在慢慢的自动愈合,看来之前的卜莁村之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这位清河王,灵力大增,省了不少医药费。

大哥广胜终于看毛了,颤颤巍巍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东西?"

这话问的,太不讲究皇家礼仪了!

清河王回过头来,阴测测地看着广胜,在与世隔绝的秘密山洞里,弄死个人再也没有什么顾忌!看来绍是动了杀机。

水根对这位大哥谈不上有好感,但总觉得广胜人还算够义气,连忙打圆场,对绍说:"那啥,多个人总能出把力,你说是不是?"

看绍瞪了他一眼后,回过了头去,水根这才压低声音说:"大哥,跟非人类说话小心,就前头这位,比大蚊子还厉害,吸人脑髓都不用吸管!"

广胜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懂得非常时期多看少说话的道理,尽管满腹疑问,也立刻闭紧了嘴巴,一把推开水根,一瘸一拐地跟随着绍。

走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石室。门口是一块如晶石般的门板。

到门口时,绍停了下来:"这里有人设了结界。"

可当他伸出手来,那封闭的门板却自行消散似的,让绍一下子就穿越了过来。当他进来后,水根也毫无阻碍地进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广胜却被阻隔在石室外,任凭他怎么撞击也进不来。

石室好似住过人一般,漆木的桌椅一样不缺,鲜卑人睡惯的厚毡床上还铺着厚厚的兽皮。甚至在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泛黄的丹青笔墨。在壁柜上架着几把长短不的铸刀。

而绍如被点穴般,带着诧异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间。

"怎么了?"水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里的布置跟以前的寝宫一模一样……"绍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闷闷地回答到。

听到这,水根也好奇地打量着清河王的寝宫,蛮夷的贵族就是没有汉人会享受,一个堂堂的王子的寝宫也忒简陋了!跟个帐篷似的。

水根实在累坏了,拿手试探地按了按后,也没管那个,一屁股躺到柔软的毡床上,一股兽皮的腥味钻入了自己的鼻孔。

突然水根僵直地躺在床上不动,他猛的发觉,这味道,这兽皮的颜色,这坏境,与曾经做过的激情勃发的春梦是何其的相似。

这时,绍看到水根脸色泛红,神态异样地躺在床上,就微微翘起了嘴角:"那时候,你总是半夜来到我的寝宫,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主动分开双腿,求我肏你。"

四十三

水根听了这话,耳根子都发麻,他反射性地并拢起自己的双腿,想想不对,又立刻从毡床上爬了起来,像被开水烫了的耗子似的吱呀乱叫:"你……你瞎说!谁稀罕勾搭你!"

绍没搭理他,他走上前去翻动着高度仿真的宫殿里的物件。虽然屋内的摆设相似,但总有一两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了这。
比如一盘残局的围棋,几本摞在一起的临摹字帖,甚至在架子上还摆放着一把胡琴。

桌子上有喷香的糕点,沏好的清茶,砚台里已经磨好了墨,毛笔的头的墨汁还很潮湿,有几张写满字的信纸凌乱地摆放在桌子上,而屋内之人仿佛刚刚离开一般,看来封印将室内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千年前的某一刻。

绍信手捻起一张,定睛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熟悉的鲜卑文字,是自己的王兄拓跋嗣的笔迹。

水根凑过去好奇地看了看,一个字也不识得。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绍神色异样地转过脸来盯着水根,看得水根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绍又转过头来接着看着这一摞信纸,快速浏览一番后,突然恶狠狠地冲着水根骂了一句:"恬不知耻!"

这一句骂得实在是没有缘由,水根很是激愤,在"不要脸"这块领域,绍作为领军人物的表现无人能及,凭什么他现在反倒骂起自己来。

也不怪绍勃然大怒,实在是信的内容太过缠绵悱恻,相思之情排山倒海、滚滚而来。最重要的是封情意绵绵的书信是拓跋嗣写给死去的自己的。

鲜卑族在性的方面可以是很随性的。尤其是皇族内部,更是糜烂的可以。清河王在少年时处于好奇,在王兄的诱导下,有过几次荒诞不堪的经验。不过在他看来实在是性之间,半是猎奇,半是学习,再正常不过的宣泄了。

不过在恋上万人后,他虽不曾守身如玉,但与王兄的关系却急剧恶化,禁断关系倒也不曾继续。

这段兄弟间荒唐的往事,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影响。

可是在书信之中,拓跋嗣却及其哀怨地表达了对这个被自己亲手害死的王弟的思念之情,字里行间,溢出的根本不是对残害手足的忏悔之情,倒类似于情侣的情愫。

这番深情,搭配上处死自己时的无义,只能用惺惺作态来形容,着实让绍错愕之后又勃然大怒。

水根不知道他弟弟的曲折心事。倒是好奇地翻检起一旁瓶瓶罐罐,其中有一个罐子当他靠近时,突然微微动了一下,水根迟疑地拿起它,将盖子微微掀起一条缝,往里一看:

"啊!"小土罐被水根失手摔在了地上,墨绿的浓汁倾洒出来,在土罐的碎片中,一只怪异的虫子在微微蠕动着。现在水根谈虫色变,一揭盖子吓了一跳,就把土罐摔了出去。

绍走上前去仔细一看,这虫子居然跟刚才水中见到的骷髅蚊的极其相似,只是体型小了很多,看来之前湖中的那些蚊子的幼虫,都是在个土罐中培育出来的。

这里的种种迹象表明,拓跋嗣在里起码生活了一段时间。

在自己的印象中,王兄一向惧怕些虫蛇之类的东西,他怎可能亲自饲养?可石室中的物件俱是王兄所爱之物,又怎么解释?

绍仔细地翻检着手中的书信,每一封信下都标注的日期。

从卜莁村出来后,绍就让广胜买来了关于两晋历史的书籍,看不懂简体字,就让水根读给自己听,对自己的身后事算是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

那位踏着自己尸体爬上皇位的王兄,被历史封为承上启下的一代明主。他进攻宋国大获全胜,此役称为南北朝第一次南北战争,攻占虎牢关,辟地三百里,并进逼刘宋领土。
但哥们也是累过了油儿,因攻战劳顿成疾,终于在423年撒手归西了,享年32岁。

可书信从时间上推断,最早的一封应该是424年,最后一封也是到434年。也就是说如果些书信是真的话,最起码拓跋嗣比史书的记载多活了10年。
一个爬上权利顶峰的帝王,在尝试了策马扬鞭,开疆扩土的无上乐趣,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究竟是什么驱使他放弃的帝位,窝在不见日的石洞中呢?

难不成史书记错了?

就在这时,那倒在墨绿浓汁里,奄奄一息的虫子突然一跃而起,照着水根的手背狠咬了一口。

孩子立刻惨叫着将蚊子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再看被叮咬的手背,倒是没有血肉模糊,只不过肿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水根心有余悸地说:"这玩意没毒吧?"

有没有毒?水根就觉得手背一阵的骚扰,那瘙痒的感觉,如潜伏的野火一般迅速地蔓延全身,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孩又坐回到了床上,拼命地上下抓挠,很快,身上的衣服也被他脱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条单薄的裤衩。

"啊……恩……"

当赤裸的皮肤在兽皮上来回的磨蹭,酥痒的感觉似乎又增加了些,但又有种不出的舒爽滋味。

绍本是冷眼旁观,可当水根在兽皮上不停地磨蹭时,一股异香慢慢地从他的身体上扩散出来。

那香味就是饵,勾出绍心底的兽儿。一股无法控制的欲望腾地窜了出来。在兽皮上翻滚的那副精瘦的躯体,顿时跟洒了十三香似的变得美味诱人起来。

怎么回事?兽欲来得太快,以前被猥亵怨灵大叔咬到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可是这次又是着了谁的道儿?

来不及细想,绍已经遵从本能扑上了毡床。

越过那片碎瓦的时候,清河王灵光一闪,骷髅蚊?

他明白了,泥罐中的蚊子与湖中的蚊子为一公一母。自己的伤口虽然愈合,但血液中已经有了蚊子的毒素,而水根又种蚊毒,骷髅蚊本是性淫之物,阴阳相撞,只有交合三天三夜才能中和毒性。

就这哥哥,怎么千年后转回人间,还是跟自己不断犯冲呢!

恶狠狠地分开了水根的双腿,绍一语双关咬牙切齿地说:"拓跋嗣!你干的好事!"

四十四

  衣衫尽褪后,肌肤摩擦升起的温度熨烫得心都颤抖了起来。
  绍本来就是个生猛的欲中之鬼,现在更是□如柱了。也没啥前奏,"扑哧"一声就进了半截。
  水根蚊毒缠身,也弄不清是谁干谁了。只是顺应着欲望,饥渴地与绍唇舌交缠在了一起。

  这主动的迎合,更加撩人,绍愈加无法自持。
  如此几个回合,静谧的千年的石室,骤然升温。俩人的汗水和喷射的黏液将身下的兽皮弄得一片凌乱。
  水根趴伏在毡床之上,被绍撞击得身体不断前移,背部渗出的大颗的汗珠在来回的晃动中闪着迷离的光。熟悉的体位,熟悉的寝宫,熟悉的情
欲,陌生的却是蛰伏在自己身下那副躯体中的灵魂。
  也许这个兄长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吧?
  从来都未思考过的问题,却在这一刻蒸腾上来,当初一向是皇室优秀王子表率的王兄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爬上了自己的枕榻,难道当初的王兄真的是怀着一片难以言喻的情愫与当时还是少年的自己共赴情
欲的深渊?

  刚才看到的书信又支离破碎地在眼前划过。
  绍想起了之前在卜莁村看到的情形。那个在树下固执指着龟甲的怨灵,冯局长和水根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脸,可是他看到的那张脸,却是拓跋嗣眼角划过一滴泪的情形……不再去想,绍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快感窜过脊髓的战栗。

  抽搐的次数太多,最后水根觉得自己脐部,每次呼吸都牵连得隐隐作痛。
  鏖战了几个回合后,水根喘着气对绍说:"再……再这么下去就要射血了,你……你赶紧想折儿啊?"
  绍正趴伏在水根的身上大口喘气,听了这话愤愤地抬起头,他还好意思抱怨?自己在地下憋屈了千年,好不容易附着在这个肉身上,结果因为纵欲过度又他妈咯屁了,找谁说理去?

  正这么想着,下一波饥痒难耐的感觉又来侵袭。
  水根忍不住快感,下面使劲地磨蹭着绍,可上面稀里哗啦地哭开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绍紧捏着水根的臀瓣说:"你以为我下面不疼啊!怪谁?你这是自作自受!"

  好不容易又战了一轮,水根嘴叉子干得都要起白沫了,他吧唧下嘴,突然想起之前在桌子上有一壶茶水还有一盘果品,于是强撑着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来到桌边捧起茶壶就喝。

  这千年的茶水最好毒性大一点,也好过这么小刀慢划。

  刚喝了几口,手里的茶壶就被绍一把抢了过去,好家伙全进了王爷的肚子,半滴也没留啊!

  说来也奇怪,当茶水慢慢滑进肚子的时候,那种难耐的骚动感就消散了很多。水根不敢置信地望了望茶壶,可怜兮兮地看着绍,觉得俩人好像都被涮了一把。

  绍抬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果品,略一思索后掰开了其中一个,里面赫然藏着一把黑色的钥匙。等所有的果品都掰开的时候,一共三把钥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水根一手扶着腰,一手拿起其中的一把钥匙,感觉腿根一股股的热流滑了出来,悲愤地说:"拓跋绍,你确定我是你哥哥的转世,我怎么觉得自己上辈子跟他有血海深仇呢?"

  绍狠挖了他一眼。穿上衣服后,抓起了桌上的钥匙。

  如果这个石室是千年前拓跋嗣的布置的话,他又给来到这座石室的人看到什么呢?不管里面包含着什么阴险的毒计,他都要一探究竟。

  千年前败在兄长手下的不甘,是继不能跟万人厮守后的又一大郁郁难解的心结。
  就算之前的韬光隐晦,是为了保全母亲而故意装出放荡不羁的模样,可一旦真的接触到权力顶峰的边沿,绍血管中的帝王血液还是沸腾了。
  真正的男人,面对权力有几个能真正全然洒脱地免俗?

  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个胜利者居然在无人能知的角落,痛苦落寞地单恋着他的弟弟,在深深唾弃之余,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了快感。

  这几把能打开未知大门的钥匙彻底勾起了绍的好奇心。

  当俩个人出了石室时, 差不多过了5个小时,

  守在外面的广胜已经是两眼冒火了。黑社会老大的暴戾因子再也控制不住了,瞪着眼睛准备干架!

  本想冲着绍去,但一想到绍的邪门,胳膊生生地拐向了水根:"你们他妈在里面孵蛋呢?老子一个人在这个鸟地方进出不得!告诉你们,甩了老子,没门!"

  可拳头还没挨着水根,就被绍一下子堵截住了。接触到绍冰冷的目光,广胜讪讪地收回了手。

  水根有点那个了,毕竟自己上辈子把人家分尸了,这辈子弟弟还能维护着自己,淳朴的无产阶级世界观里难免有点小小的悸动。

  "谢……谢谢啊!"
  绍"哼"了一声:"在地府了吃了什么?这辈子怎么这么窝囊?有你这样的……真丢脸!"

  说完绍举步往前走去,水根却在那一刻有些恍惚,那个鼓着圆脸大声嚷嚷着"王兄真没用,连蛇都怕"的孩童似乎跟前面的背影交叠在了一起。

  "快点!发什么呆?"绍回身恶狠狠地催促着水根,小孩晃了下脑袋,扶着发麻的腰勉强跟上了前面两个人的脚步。

  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一道黑漆的大门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绍掏出那把黑色的钥匙,略一犹豫慢慢地插向了黑漆的大门,可是钥匙纹丝合缝,却怎么也转不开。

  绍停了下来,慢慢地打量着这扇大门,发现在大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个手印的凹槽。

  绍试着把手放入其中一个凹槽,立刻能感觉里面涌动的丝丝灵力。

  可另一个凹槽离自己太远,绍实在是够不到,广胜看见了,就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里面。
  刚一放上,挺壮实的汉子一下子被弹得老远。

  水根望着那个手印,又与绍交换了一下眼神,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当俩人的手都放进去的那一刻,黑色的钥匙开始自己转动了起来,大门无声地开启了……
  水根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门内的一团黑暗,没等望见什么,一阵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大易者不占',这话的真正含义只怕是等人垂暮将死时,才能真正地体会吧?命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同命争,争那早已排布好,如铸铁浇灌一般的命盘……"


作者有话要说: 忙碌的一周又过去了 日更狂努力复活中 ~~日更不可怕 可怕的时候要跟残酷的工作争 争那怎么看怎么只有24小时的时间╭(╯3╰)╮


四十五

  这苍凉的声音让三个人的毛孔一阵地紧缩,睁大眼睛望进去,当黑门完全打开的时候。
  绍他们发现,原来里面一条挂满画卷的长廊。
  第一幅画卷的背景太熟悉了,绍一眼就认出了是卜莁村口的那块原石。而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童立在了原石的面前。
  而苍老的声音还在缓缓继续:"11岁那年,我随太傅燕凤无意中来到了这个叫卜莁村的神秘村落,'大易者不占'这几个字的深意,一个垂鬓小儿怎会理解?
  在那里,村长亲自为我占卜了命盘。我那时很好奇,几个放在龟甲里的铜钱就能确定出人的生死乾坤?我不信。

  很快,村长就批算出我的命格,又抬眼望向当时的满天星斗,然后说我是'日天相位,水蝎六合土'是天生深谋远虑的一代明主。只是命中有一煞星——火冲入金星。如想称帝,必须亲手除掉这一煞星。
  只怕二者将来不可共存。'火冲入金星'?师傅很快就推断出来我的命中灾星是当时年仅9岁的弟弟——拓跋绍。
  对于这个结果,我嗤之以鼻。通往皇位的路,有几条不是沾满了骨亲的鲜血?就算命盘不算出这个结果,到时只怕也会在兄弟间展开一场厮杀。
  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只有最残忍的那一头咬断竞争者的喉咙,才有资格当上首领。虽然我才11岁,可是我的母后每日在我耳边灌输的就是这个道理,表面上,我谦恭有礼,温纯善良,那是因为在没有成为最强壮的那头狼前,就只能藏起还没有长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拓跋绍?如果他是我通向顶峰的障碍,那么我会……"

  那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下来,这时绍已经看向了下一幅画。
  这时画里的场景已经变换,而主角也变成了两个小童在竹林中打猎的情形。

  "在打猎时,王子不慎被毒蛇咬伤,这是个没有破绽的意外,偷偷放出训练好的毒蛇后,我假装害怕频频后退,再摸出藏在袖内的发令的哨子,瞄着距离等待着致命的一击。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绍发现毒蛇,却一把将我推开,9岁的孩童,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硬是举起宝剑一剑将毒蛇斩成两段。这个以前总是偷听我的梦话,然后当众嘲笑勒索我的顽劣孩子,那一刻……还真是可爱,呵呵……"那老者的声音变得些微的缓和,透出了回忆往事的甜蜜。

  "兄弟这个词,对我来说一直不具备特殊的意义。只是那一刻,这个孩子那双圆瞪着的兽眼莫名地吸引了我。
  就姑且让他活下去吧,让他度过无忧的少年,也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最后的仁慈。"

  听到这儿,绍和水根都知道这苍老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了。也不知这位千年前就已经作古的王兄,用了什么法子保存下这段声音。

  水根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弟弟勇救兄长的感人和谐画面还有这么一出渊源,脖颈子刷刷冒凉汗。
  不是,自己上辈子居然11岁就盘算着杀亲弟弟,真是缺德冒烟儿了!难怪上辈子皇帝,这辈子投胎当农民工。
  再看绍也是神色不定,拳头开始慢慢地握紧。

  紧接下来的几幅画卷,应该都是"哥慈弟孝"的感人画卷。
  绘画的是宫廷中日常生活的琐碎片段。图中的拓跋绍不是在放恶狗追得拓跋嗣满院子跑,就是爬到树上冲着树下的拓跋嗣射弹弓。一看就是个典型纨绔大爷的生活记录。
  可图中的那位跋扈少年每一个骄横的眼神,每一个嘴角若隐若现的坏笑,似乎被充满爱意地细细勾勒出来,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这哪是生活记录啊?整个是受虐变态少男怀春暗恋史。

  只是再接下来的画面,色调变得阴暗了起来。一个人出现在了画卷中,那人有着一头微微卷起的波浪长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可能是着画者的心境不同,明明是个大美人,整个面部却隐隐透着煞气。

  "当父王听信了冯天师的谗言,准备将清河一代屠杀殆尽时,太傅燕凤曾偷偷地给卜莁村的村长写了一封密信,希望卜莁一族能及时避祸。可是村长却只是给太傅回了封信,信中只有五个大字'天命不可违'。

  是啊,精通周易推算的这一族人怎能不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这场避无可避的滔天大祸?可是他们知命也信命。
  当卜莁村满村被屠杀殆尽的消息传来之时,我不以为然地说,一群迂腐之辈,可燕凤太傅却严肃地说,要想改变命盘,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死亡还可怕,比死可怕?当时的我……不懂。
  而后,太傅叹气地说,聪明人应知道顺势行事,而不是逆天而为,窥得天机如能借力而行,往往事半功倍,当初带我去占卜的目的也是如此。可是我偏偏迟迟不肯对绍下手,只怕日后生变……燕太傅没有说下去,他作为一个饱读诗书之人,规劝兄长谋害弟弟,总归是不太说出口的。我心里却自有主意,既然绍日后会与我争帝位,那我知道了,就要绝了他这个念头与机会,如果他是匹幼狼,我就拔掉他爪子上的根根利爪。敲掉他满嘴的尖牙。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会再有同室操戈的情形发生了吗?

  就算养出一身顽劣的性子,但也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小玩意儿,等我坐拥天下时,身边总要有这个娇宠的弟弟才算称心。
  可是……父王归来时,带回了一个少年,看着这个少年,不知为何,我有种不祥的感觉,是了,是绍看他的眼神,那眼神迷茫而专注……我不喜欢……"

  下面的几幅画卷,都是以万人为主角儿的了。
  "万人来至卜莁村,他的生母据说是苗疆的擅长养蛊的苗家女,他是这个惨遭灭族之灾的村落,唯一剩下的幸存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父王下了蛊,凭借的他这不祥的美貌,竟惑得不好男色的父王收下了这名男宠,封为夫人,养在了满是女眷的宫里。
  日日笙歌的代价,是父王在床第间越发的不顺畅,于是万人便指使着冯天师奉上了能够壮阳的药剂——寒食散。
  此物开始为了治疗伤寒而配置的药剂,它能够让人体产生很大的热能来驱逐寒气。但是如果正常人服用了,就必须要穿夸大的衣服在外面行走,并且要吃寒食,来让体热散出。最可怕的是——它能致幻。

  父王食用此药成瘾后,经常因为郁闷不堪而几天不吃饭,一宿一宿的失眠。并且时不时的出现自言自语的行为。性子愈发暴戾。

  这种情形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弊的。父王经常在上朝之时无故处死大臣,弄得整个朝野的恐惧。很多官员为了自己性命能不能保住而天天诚惶诚恐。
  我这个谦良温顺的王子愈发赢得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的民心。

  可赢得了那么多的心又有何用?绍的心却离我越来越远。"
  图卷中出现了绍半裸着身子,倒卧在床上的画面,一股情 欲的气息从画卷中迎面扑来。
  "绍,似乎也迷恋万人,万人也总是有意无意地与绍搭话。这个背负着血汗深仇的娈童,似乎志不在我当初预想的杀掉父王,以祭奠他族人的在天之灵。他像是个蓄谋已久的奕者一般,在宫廷里不急不缓地布置着他的棋盘。而绍就是这棋盘里不可缺少的一枚棋子。
  察觉到拓跋绍居然也喜欢万人,我的心里就升起一团怒火,不是因为弟弟贪恋男色,而是他贪恋万人。

  直到这时,我才察觉自己对这个弟弟……在一次酒醉后,我爬上了绍的床,坐着我在梦中做了千百回的事情。可是绍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居然反按住了我,是呀,这个莽撞弟弟的力气从来都是比我大的……屈居人下?对我来说简直是个笑话,可是他,我愿意。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对绍种下了这么深的孽情……"
  讲到这时,出现的画卷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绍吊在井中的情形。
  "可是,绍开始在疆场上显露锋芒,看着他一天天的成长,我不得不痛下狠手,拔下他的羽翼。因为我告发检举了绍劫了柔然骏马之事,绍对我越发地痛恨,却得万人越发亲近。
  父王虽然神智日渐迷乱,但对于几个儿子的情形还是了如指掌的。我从来不敢在人前表露出对绍一丝丝的优待。对于帝王来说,儿子之间太过亲密,也不是他冷见其成的,制衡之术同样适用于骨肉之中。
  当看着他被震怒父王吊在井中奄奄一息时,我却不能出手相救,只能借着万人的手,才将他从井中拉出。"

  看到他愤恨的眼神,我却只能默然离开。同时暗暗地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那时的我,居然以为鱼和熊掌可兼得……"
  听到这,绍突然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千年前的总总,之于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拓跋嗣的爱意,从来都是单向的,就算再怎么浓烈,在他眼里也是一文不值。拓跋嗣也好,水根也罢,都不过是自己与万人那场悲壮爱情中的跳梁小丑罢了!
  而这个石洞,不过是个帝王在获得权力满足欲望后,再用来祭奠被他亲手扼死的,假惺惺的爱意的解闷之所。他不需要在这里听一个胜利者在爱人的身上泼脏水的虚伪谎言。

  就在绍要走出长廊时,所有的画卷突然腾地燃起了大火。而那个声音的语调月越来越高昂"天命不可违,要想改变命盘,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死亡还可怕,可这个道理我懂得是不是太迟了?绍,来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份 迟来的礼物 大家三八快乐~~~~


四十六

  走廊里的温度骤然升高,水根与广胜也急急地后撤,可这时,那扇黑漆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关上了。
  随着画卷的烧毁,走廊的墙壁上出现了熟悉的牛头镇邪兽。而那声音好像就是从牛嘴里发出来。
  那变得高亢的声音还在继续:"是你吗?但愿我的布置没有纰漏,但愿开启这石室的是你……如果真的是你的话,那么说明我的苦心没有白费。绍,你一定记恨我逼你饮掉鸩酒,将你的魂魄困在墓中千年。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被封在墓中千年的是我。可是……这都是命,你终于深深地爱上了万人,但这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却从来不曾留意到。
  一个精通周易占卜与操纵蛊术的人,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绍,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当他开始在卜莁村修建祠堂时,我才发觉他选择的地基宅院都是大凶穴位,卜莁村地势本就微妙,加上刻意的布置,聚拢的怨气足以改动乾坤。当祠堂完工之时,燕太傅居然发现我的星宫居然出现了变数,大魏王朝岌岌可危。

  可是这时万人已经深得父王的宠爱,加上与冯天师勾结,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连身为王子的我和重臣燕凤也奈他不得。我觉察了他的狼子野心,却苦无对策,当我下定决心准备破釜沉舟痛下杀手将他除掉之时,万人却觉察到了我对你的情愫,并给你下了蛊……
  蛊,传说取百虫于皿中,使互相蚕食,最后所剩的一虫为蛊。可是万人给你下的却不是蛊虫而是蛊气。
  与世无争的卜莁村居然孕育了这么一个狼子野心之人,不知逝去的村长是否曾占卜出来。
  他在卜莁村时,将上千恶灵聚在祭坛之中,操纵他们互相攻击,互相吞噬,最后只余下最凶残的一只用符化成蛊气下到了你的身体里。被蛊气缠身的你戾气大增,除了对万人言听计从之外,杀虐之心也日渐旺盛。可这蛊最歹毒的是受蛊之人的魂魄会慢慢地被蛊气吞噬,变成行尸走肉……

  当万人以你为资本得意地与我说起时,我的心已经快要碎了。那个熟悉的躯体里包裹的灵魂慢慢地被不知名的恶灵取而代之,再也不复存在?如果万人要的只是这万里江山的话,那我情愿双手奉上,只要能换回我的绍……

  可是他的野心不止是这些,理智告诉身为大魏王子的我,大魏江山不能落入这种妖孽的手中,你我终究不能摆脱命运的安排,成为了不能共存的宿敌。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趁你还没完全被蛊气吞噬之前,杀掉你,再用八卦阵法将你镇在君山之墓中,用极致的阴气一点点地炼化你的蛊气,只求你的魂魄能摆脱蛊气的缠绕……可是作为施蛊之人的万人,因此与你一脉留存,我把你的心,封在他的尸体之内,用他不朽的躯体滋养你的元神,而他残余的灵魂因为镇魂石被困在石室里千年,就算转世,也是心智不全的白痴儿。

  我知道,当你踏出墓室时,也是他魂魄聚拢,重现人间之时。到时只怕他的怨气更胜,颠覆天下再所不惜。

  当初,我杀掉万人之时,曾再次去卜莁村想要破坏掉他修建的祠堂,虽然燕凤精通阴阳之术,并悉数传授给我,怎乃此地怨气太盛,不是我的力量所能瓦解的。我唯有在祭坛之内封存了几段我的记忆。并用我魂魄之气作为开启卜莁村的结界的通道。
  整顿了大魏江山的内忧外患,我万念俱灰,了无牵挂就诈死隐居在这石室之中,只一心布置我们的来世相见,如果我的来世能被你的灵魂吸引,顺利地找到你。那么我们将一同重返卜莁村。

  前世欠你的,只能下辈子一并还给你。如果你看到了我的魂魄本相,将我杀死在祭坛之上,那么千年的冤孽也算是清还干净,你清了心中的郁郁之结,但愿你能开心地徜徉人间。可是……如果你没有杀掉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其实对我还有那么一丝的情谊?那么你将被我刻意模仿万人的笔迹刻在祭坛上的地图,牵引到这里,听我说说这些从来不曾与你说过的话……我不知现在陪伴在你身边的是否是我的转世投胎之人,如果是的话,能与你再续前缘……那么我自囚在这石室中的半生的孤寂也聊有慰藉了。
  只是,前世的我未能完成之事,却需要你来完成了。你应该看到了那湖中石柱镶嵌的盒子,里面盛放的是万人的心脏。他聚拢了魂魄后一定急于恢复自己的元气,而这心脏却万万不能被他夺去,绍……我的弟弟,拜托你了……"

  这声音渐渐地转弱,只听得水根一阵的头皮发麻。人家都说聪明人都是算计别人,这位可好,活的死的,连转世的自己都不放过。看他这辈子活的,够他妈累的啊!就因为上辈子没被弟弟爽够,就他妈弄个邪门的蚊子害得自己差点在那个寝房中被人奸成干尸。
  就自己这智商,拿什么照妖镜照照,都不像这位巧于心计的大王子啊!该不是自己的魂魄也被什么石头镇住了,弄得这辈子有点缺心眼了吧?

  绍听了久久没有半丝的反应。那段时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又任何不妥之处,就算是为救母亲,杀了父王后,也是半丝激动都没有。当时的他,好像只有一个念头——跟万人在一起。这个念头就算自己在千年之后也没改变过。感情自己那么纯的爱情是中了蛊毒所致?太挑战王爷的爱情观了。
  万人,风华绝代,仙人般的万人,居然成了玩弄权术,冷血无情利用族人的怨灵练蛊的妖孽?
  对王兄根深蒂固的偏见在这一刻简直就是膨胀到了极致。他对着那只牛头镇邪兽就是狠狠的一拳。

  凝聚了灵力的拳风将那只镇邪兽震成两瓣。

  广胜眼睛尖,看到了镇邪兽里面隐藏的东西,黑社会大哥立刻惊得发出一声变了音儿的惨叫声。
  水根久经妖魔鬼怪的考验,倒是没喊出声来,只眼睁睁地看着那狰狞阴森的裂缝,不知为何,眼泪在下一刻立刻滚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很多的疑点 大家表急 容狂仔一一铺展开来

四十七

  绍也震惊地停住了手,裂开的牛头落到地面上激起了一片灰尘,当尘埃落定之时,一具坐卧着的尸体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也许是洞里特殊的环境,这尸体还保持着新鲜的状态,并没有腐烂变质。
  其实,如果是平常的尸体,三个见惯了的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这具尸体实在是惨得难以名状。这尸体看起来年岁不小,满头华发披散在肩上,全身赤
裸,不着寸缕。可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左边看是耄耋老者之相,而右边却如同罗刹一般狰狞。皮肤里的血管尽数浮在皮肤表面,而且在裸
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凸出的一颗颗如同人头一般的肉瘤,那肉瘤仿佛有眉有眼,正张开嘴痛苦嘶吼。
  这尸体仿佛是半人半鬼的综合体。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生物。

  "拓跋嗣……"虽然这尸体的容颜已经变老,但绍还是从他左侧皱纹堆积的眉眼间捕捉到了熟悉的痕迹。
  水根看着这诡异的尸体,突然感觉心被人揪住了一半,右侧的皮肤好似被火灼过,每一寸都如利锥在一下一下地戳刺着,那种疼痛透着深远的熟悉,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下来。
  他看到的一直是前世的自己俊朗的样貌。可是现在这个让人看了就头皮隐隐发麻,在密洞里潦倒死去的尸体,哪还有半丝大魏天子的风姿与威严?
  拓跋绍也神色复杂地看着王兄的遗骸,那些可怖的人头瘤表明他生前遭受了最恶毒的蛊术的反噬。

  如果当初自己真的被蛊气缠身,而下蛊的万人已死。这无了饲主的蛊气是从惨死的上千怨灵中提炼出来,不像有生命的蛊虫,总有死亡的一天,只怕会生生世世不会消亡,如果没了饲主的制约只怕会越发的凶残。而嗣设法为自己解蛊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在布阵解法之时,被反扑的蛊气……?
  当随着蛊气的越来越重,拓跋嗣可能再也无法压制得住,于是皮肤开始溃烂,只能诈死隐居起来。

  看着这蜷缩在洞里的尸体,似乎可以想想拓跋嗣忍受着病魔痛苦,一个人在洞里孤寂生活的情景。
  拓跋嗣临死前将自己封在镇邪兽里……用自己残破不堪的尸体留下了对弟弟深情的表白和令人怎么也愉悦不起来的真相。

  就好比精心挑选材料,小心翼翼看管火候烹制出的香气扑鼻的佳肴,却用挂满了污垢的盘子盛装着,然后落寞地等待着注定无人问津的结果,真是十足的可怜与可悲。

  水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想摇醒那"人",问上一问:"你……死前可曾无悔?"

  绍没有再看王兄的遗骸。他转身继续推那扇铁门,可无论怎么使力都无法打开。

  又心浮气躁地使劲拍打了几下后,他转过头来,发现水根还在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前世的尸体,便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也听到了,你上辈子作恶多端,能寿终正寝就该谢天谢地了!"

  广胜在一边早已经听傻看傻了。他又小心翼翼地离水根远了些,大哥有点欲哭无泪地说:"你……你也不是人?"

  水根没搭理他,他脱下了自己身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平整地铺在地上,准备将密洞里的尸体脱出来用衣服包裹起来。

  看不见就算了,既然遇见了,就算不认识的,死得这么悲情,自己帮把手给他收收尸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是自己给自己收尸了!可惜条件不允许,否则高低得全身抹抹香料、洒洒金粉外带挂几条金项链!

  人都说死后了墓穴的位置得找好,不然子孙八辈子倒霉。自己前世就是因为窝在洞里了,害得自己这辈子也活得窝囊,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遇到。把身子捋直了,自己也能翻翻身也说不定

  可手还没沾到尸体的边儿,自己就被人一把推在了一边,脑袋撞在石壁上"咚"的一声响。 !

  水根又疼又气,捂着脑袋带着哭腔说:"干嘛啊你!"

  绍是横惯了的人,也不搭理他,只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又冲着广胜一瞟眼睛:"你的衣服也脱下来。"
  等三个人的衣服都铺在了一起。绍厌恶地瞪着穴里的尸体,然后伸出手去,动作轻缓地将王兄的遗骸抱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衣服之上。又用衣服将这具尸体包裹起来。
  水根嘟着嘴在一边看着,就觉得这人太他妈不招人稀罕了。幸好自己现在立场坚定,不然这辈子再对他动心,那自己就得立刻抹脖子,奔赴下辈子的康庄大道去!
  当尸体包裹好后,广胜突然大叫:"你们看,那里是什么?"
  原来在原来尸体坐着的地方,居然有一扇朱红色的小门。绍从裤兜里掏出了第二把红色的钥匙,伸进细小的锁孔里。
  当小门打开后,绍往里望了望,然后,率先第一个钻了过去。与之前的长廊不同。钻过小门豁然开朗。
  等三个人都钻过来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呈三角形的大厅。三面的石壁向里凹进去90度角。而在大厅的最里面是一个不停流淌的瀑布。近10米高的瀑布直落到池里里,激起了片片如烟如雾的水花。
  可是大家已经无暇细细查看着奇特的石窟结构。因为在池子里翻滚的白浪中,有个一个用干尸组成的"蚕茧"也在一起一伏,若隐若现。
  而包裹在茧子里的"不死超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看来这个瀑布跟之前的那个咸水湖是有机关相连的,正是因为这水在不停地流淌,所以千百年来,并没有腐臭的味道。
  这石洞里的布置实在是太独具匠心了。可见拓跋嗣的后半生并没有浪费光阴,过得还是满充实的。至于后来为何那个叫了空的和尚在这洞穴的入口处修建了悬空寺,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水根突然觉得背后有风吹动。当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雪白硕大如斗笠一般的飞蛾向自己猛扑了过来。
  绍一把拉过他,急急地闪到了一边 ,这时,三个人才发现,哪是一只啊,整个天花板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大蛾子。
  而烤肉冯也吊挂在墙壁上,冲着他们发出了渗人的微笑:"清河王,在下在此久候多时了!"

四十八


  本来生长缓慢的冰蚕似乎发生了突变,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蜕变成了成年的蛾子。

  抖落的蛾粉泛着荧光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有些落到了水根的肩上,立刻有种被火燎了的刺痛感。绍眼疾手快,扯着水根跳进了水潭里。

  广胜大哥可倒了霉了,被蛾粉蛰得嗷嗷直叫,看水根他们跳入水中,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咸涩的水立刻缓解了不少之前的疼痛。看来这里的咸水是冰蚕的克星。

  冯依旧盘踞在棚顶,怪笑着看着落入水中的三人。

  这是离开卜莁村后,水根第一次听到怪物似的冯局长张嘴说话,那说话的情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对了,之前在在祭坛上,当他被月光映照成冯天师时,说话就是这个腔调。

  看来就冯局长转世最成功,DNA保留完整。上辈子跟这辈子一样坏得冒油儿。只是为什么他变得如此诡异,真是令人费解。

  绍扬起头,对冯局长说:"别来无恙啊,冯天师。"

  镶嵌在焦肉里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说:"清河王,恕下官无礼,不能下去给王爷请安。不过你知道我手里的盒子装的是什么吗?"

  绍紧紧地抿起了嘴,刚才参照在长廊的奇遇,如果拓跋嗣没有说谎的话,这盒子里装的十有八九是万人的心脏。

  虽然不能排除嗣虚虚实实说假话的可能,但王兄惨烈的死状,最后的遗言在绍的心里还是带来了隐隐的撼动。可要让绍相信前生倾心相爱的人其实对自己包藏祸心,真是比再杀他一次都痛苦。

  所以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看这个天师附体的冯局长打算摆下什么样的龙门阵。

  冯局长见绍不搭腔,自己也不带冷场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盒子里装的是万人的心脏,有了这个载着元神的心,万人就能彻底复活,怎么样?清河王,有了这个前提,你我是否能精诚合作呢?"

  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要说从相识到现在,前世今生的加在一起,俩人的过节是满坑满谷了,都这么步田地了,居然还能找到合作的契机,这因地制宜的决断力真是比他那张脸还让人叹为观止。

  水根紧张地望着绍的嘴唇,不知他会说些什么。

  绍静默了一会,问:"那你我准备合作干什么呢?"

  冯局长的两只眼睛射出毒箭扫向水根,伸出一节焦黑的手指说:"他!用他的血来进行聚拢元神的仪式。"

  绍的目光闪了闪,沉声说:"好!"

  水根立刻英雄无泪了。仅是一墙之隔的那具尸体,真的成了十足的讽刺。

  "好……好个屁,你们他妈爱怎么弄怎么弄,我吴水根这辈子跟你们可没啥关系,

  "还有你……"水根指向了拓跋绍,"你还叫人了吗?我……我还尸骨未寒呢,你就想着凑成一对去祭那个万大美人……"

  没等水根说完呢,冯局长突然发难,射出一道蚕丝缠住了泡在水中的水根的胳膊,然后猛地一拉,就将他提拉了上来。

  绍一把抓住了水根的脚踝。水根立刻在半空中被扯得笔直,疼的他哇哇大叫。

  "清河王,你是什么意思?"冯局长扯着蚕丝不放,语气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不是只要他的血就好吗?一会我自会给你,扯他上去做什么?"

  "看来清河王倒是很心疼兄长啊!我以前怎么不记得你们兄弟情谊这么好?"

  绍冷哼一声,手中的劲儿倒是没减半分:"我拓跋氏的子孙,容不得外人欺负!"

  水根被吊得难受,一看俩人有来有往的聊起来还没完了。他将另一只没被绑缚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衩里。

  广胜将整个身子缩到水里,半张着嘴看水根在那表演半空掏鸟。

  孩子倒不是那里痒了,只是跟绍在寝宫里一顿激情之后,小孩穿衣服的时候留了心眼,在架子上摸了一把袖珍的折叠短刀,放在裤兜里不放心,干脆放到了裤衩里。

  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将刀刃甩开,就摇着胳膊批命地晃开了。

  可是这蚕丝坚硬异常,根本就切不断。

  烤肉冯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他又弹出一缕丝线死死地缠绕住了水根的脖子。

  水根直觉得脖子一紧,立刻松开手里的刀去扯脖子上的细线。

  那把掉落的刀,直直地插到了地面上,在刀切开的缝隙间立刻窜出了一簇微红的火苗。

  随着火苗的窜出,那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一路蔓延到另外两面墙壁。

  一把泛着寒光的金剑和一尊粘土捏成的土地像出现在了两侧的墙壁之上。

  火光惊起了天棚上的雪蛾,纷纷挥动起翅膀,在火苗上飞舞,不时有一只被火苗燎到了翅膀,跌落在了火中被烧成一堆灰烬,而雪蛾扇起的风将三角形的天花板上附着的积年灰尘吹散干净。

  原来在天花板上居然雕着精美的图案,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原来是两颗已经干枯的藤蔓一样的大树枝叶缠绕密实地包在一起,而在两棵大树相合的地方有一个树洞,似乎是个锁眼的模样。

  绍忽然有所顿悟,这嵌在石壁上的金剑,天棚上雕刻的树……倾泻不止的瀑布,地中央升起的火,与捏成土地公的俑,分别构成了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这五种元素相生相克,又是衍生万物的根本。而三角行的大厅更有利于磁场的涌动。

  这里是个设计精巧的祭坛,虽不知跟卜莁村的比起来功效怎么样,但聚拢元神绝对是够用了。也不知建造者是为何煞费苦心地建造这座祭坛。

  拓跋嗣,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那地面上越烧越旺的诡异火苗一下子烧断了缠绕在水根胳膊上的蚕丝,孩子直直地往火堆上落下去。

  幸好绍及时地跃起,将他接住,不然小水根就要跟冯局长拼一拼谁的肉质娇嫩了。

  而冯局长在火苗升起的那一刻,立刻嗷地一声躲到大厅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鬼魅般的速度似乎凝滞了不少。看来烤肉冯对火算是留下病根了。

  绍见机不可失,冲到冯局长的近前,抢过了他手里的盒子。冯局长还想反抗,可惜被绍一扬手就打落进了水中。

  这下烤肉可入了味儿了!冯局长在咸水中痛苦地嘶叫翻腾,吓得广胜赶紧上了岸。

  绍没有再去看冯局长,他犹豫地摸出了第三把钥匙,猛地跃起,将钥匙插在了锁眼之中。

  随着暗锁被打开,那两个合抱的大树分为两半,一道铁索垂落了下来。

  绍抱起正拼命咳嗽的水根,抓起铁索一提力气,跃了上去。

  自打进了这隐藏在悬空寺后的密洞里,没有一处地方是让人舒服的。可是当跃上天棚后,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好似离开了石窟,来到了一处断崖的边沿。

  头上是蓝天,脚下是草地,甚至嗅到风中飘来的草香,而有几只俊逸的雄鹰不时在悬崖下盘旋鸣叫。

  拓跋绍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特别的熟悉。

  对了,千年前父王要在金龙峡劈山开道时,他曾跟随王兄站在这座断崖边监督工匠的进度。

  而此时在断崖边,坐着一个人,他将两只腿悬在了断崖的边沿,低着头静静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当绍跟水根跃上来时,他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书页,抬手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眼镜,阳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似乎透着瓷白的萤光,他用手遮住刺过来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儿,抿嘴含蓄地一笑:"你来了?"

  绍与水根都呆愣在那,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名在卜莁村消失的小梁博士。

  这个书呆子似木讷的人,摘掉眼镜后,居然如蒙尘的明珠一样投射出夺目的光彩,那种韵味是浸入骨髓,无法言喻的。

  绍情不自禁地喊道:"万儿……"

  梁博士稳稳地站起身来,向绍走来,右手慢慢地伸了出来。

  那熟悉的微笑,眼中的水光,都让绍情绪变得亢奋起来。他也急切地伸出了手。

  可是清河王却扑了个空,万人的手抚上了水根错愕的脸。"你来了?嗣儿"


 四十九


  那略显冰凉的手指拂过脸颊时,水根就好像是响尾蛇缠绕住的青蛙似的,想要躲避却浑身动弹不得。

  不过水根还是有眼角扫了下绍的表情。怎么形容呢……像被铲车铲坏了的路面……水根实在是语言太贫乏,憋了半天就想出了这么一句。

  难怪弟弟表情龟裂,你说七扭八拐地来到这峭壁之上,好不容易跟老情儿见面了。一下没亲热着,倒生生便宜了自己,这得受多大委屈啊!

  水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有点当哥的样儿。

  想到这,王兄小心翼翼地避开梁博士的手指,躲到了绍的后面说:"那个……你们俩慢慢聊,要不我先下去等着你们?

  梁博士只是无奈地微微一笑,你别说,这辈子虽没有长得闭月羞花,但毕竟是博士出身,儒雅的气质也是蛮耐看的。

  现在梁博士就这么斯斯文文地又伸出手来:"把盒子给我。"

  这回是冲着绍说话了。
  绍冷静下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梁博士,沉声问道:"你是否曾对我下蛊?"

  梁博士没说话,忧郁地耷拉下眼皮,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就这表情,水根同学太熟悉了。小时候被戴鹏他们几个孙子告黑状时,每次小根儿愤愤不平地跟老师反驳戴公子的谎言,那孙子就瘪着嘴,这副委屈在心口难开的贱样儿。

  孩子一直觉得这是撒谎的最高境界——此时无声胜有声。

  果然绍就吃这套,呆立在那不动,估计脑子里的浆糊又开了几个水滚儿。

  梁博士,不,现在应该叫万人,轻轻地触碰着绍的眉眼,忧郁地说道:"扫帚头,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大殿的誓言吗?今世不能相守,但愿来世重逢……"

  一句"扫帚头",绍所有的防备顷刻间土崩瓦解。就算嗣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他最初对万人的心动,的确不是有蛊术能解释得了的。

  勾心斗角的宫廷,暴戾的父王,懦弱的母亲,造就了拓跋绍从小桀骜不驯的性情。可每次遇到这个沉静如水的男子,心境就如从污浊的大河滤入到潺潺的溪流中,浮躁总是能得到片刻慰藉。

  就像现在,绍又沉溺在万人的眼眸中不可自拔。

  拂过眉眼的手指慢慢下滑,略过□的肩膀,慢慢鼓出肌肉的手臂,一路来到握着盒子的手背上。

  也就是微眨了下眼皮,那盒子就被巧妙地转到了万人的手里。

  水根在后面看得真切,想要去夺却已经来不及了。

  万人夺到盒子就脚一点地向后跃去。落地之时,盒子已经被打来了。一刻呈黑红色的心脏被万人握在手里。

  万人用力一握,那心脏如化开的血水般被他迅速吸进了掌心,全身泛起莹白色的光。

  水根气得蹦起来狠抽了下绍的脑袋:"你看你干的好事!"

  不相信别人也得相信自己!他坚信那万人不是什么好鸟。结果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被人俩个飞眼儿就给摆平了。

  一想到万人恢复元气后,肯定得研究一下怎么报报前世的杀身之仇,倒霉弟弟是指望不上了。自己赶紧开溜吧!

  想到这,水根转身就要回到三角大厅。

  就在这时,万人突然倒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水根回头一看,那梁博士本来白生生的脸现在却是青紫一片。哪像恢复了元气啊,倒像是饮了砒霜一般。

  万人抬起青色的脸庞,冲着绍咬牙切齿地说:"……你,刚才动了什么手脚?"

  之所以肯定是绍动的手脚,是因为这心脏与他被镇魂石压迫的魂魄是一线相连的。

  当初冯局长带着绍闯入了君山古墓之中,解开了那条项链后,也解放了残留在躯体上的魂魄,他能感受到自己元神的所放置处。却被拓跋嗣生前设置的机关所迫,不得其门而入。

  后来他以古文专家的身份,跟随冯局长他们去了卜莁村,在村中跟冯局长俩人去了祠堂之际,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许诺利诱局长长生不老后,就让局长躺在了棺材之内。

  他的本意是暗中引导拓跋绍他们去祭坛,如果能利用祭坛的能量再杀掉绍,吞噬掉他的灵力的话,那么就算没得到被封印的心脏,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可是还是棋差一招,千算万算,没算到嗣居然在祭坛里做了手脚。当他试图进入祭坛布置安排之际,居然被祭坛蛰伏的力量弹了出去,一下子弹出了卜莁村的幻境。

  反弹的力量损耗了他不少的灵力,想要再次进入卜莁村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只能静静地守在结界的边缘,静观其变,并沉下心揣度村中的情形。

  拓跋嗣,有你的!

  对于拓跋嗣,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了,从入宫之初,他就发现嗣从来都不是朝中重臣以为的懦弱谦谦君子,温文守礼的背后,是颗冷酷帝王心。

  万人是很欣喜的,要知道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会让胜利的果实来得更加甘甜。

  可是这个他生平第一个视为对手的男人,却甘于在自己的血亲弟弟的身下雌伏!

  有多少次,他静静地躲在层层叠叠的宫幔之后,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体 液腥臭的味道,屏着呼吸听那个骄傲的男人被自己的弟弟抚弄操
干,从喉咙里发出的粗喘低吟声。

  每当这时,本以为自己性冷感的他,总是难以抑制腿间的悸动。那种快感,比他在卜莁村时,将欺负自己的孩子骗到山坡上,推入猎人设置了兽夹的陷阱里时的畅快,都要来的战栗。

  拓跋嗣……如果……自己能……

  后来,他在绍的身上下蛊气,逼迫嗣假借悲痛于母亲离世之际,离宫去寻找解蛊的良方。而他借机挑唆绍悍然发动宫变。

  他渴望的,不是给族人报仇雪恨。

  只因为他出生时,被人批出八字大凶,就差点被父亲附上石头沉入谭中。幸亏得到了当时族中长辈的阻拦,才保住了性命。更因为自己不是纯正的汉人,生养自己的娘亲是能操纵蛊毒的南疆蛮夷。他从小在村中遭受的多少的白眼与欺凌?母子俩就是在包括自己爹在内的一片鄙夷中苟活着。

  可惜,娘虽会家传的蛊术,却性格太过软弱可欺。万人不怨娘,可是不想被欺负只有变强——强到能改天换地!

  报仇?太可笑了,他要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以及可以随心所欲操 干那个高贵的王子的权利!

  可惜功亏一篑,嗣居然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卜莁村里找到了解蛊的良方。

  并把自己的苦心布置毁于一旦……拓跋嗣,他真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

  而千年后,他终于可以重见天日,重新会会那个久违的敌手,嗣果然没让他失望,上来就给自己这么份大礼。既然不能吞噬掉绍,那么就只有取回心脏一途了。

  当卜莁村崩溃时,万人寻到了机会,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冯局长,并在他身上附着了蛊气,利用它当自己的爪牙,一路尾随着绍他们,终于寻到了心脏。

  可是前一刻感觉灵力充沛的元气,在吸收进身体后,全身却像要爆炸了般气血涌动。

  转世的嗣灵力全无,那么只能是绍方才在心脏上做了什么手脚,因为时间太短,加上自己心急,害得自己丝毫未有觉察就着了道儿。

  水根瞄了眼绍,好家伙,跟他中了毒似的,看着万人的小眼神那叫一个痛苦缠绵。

  绍压抑着汹涌的心情,缓缓开口道:"我跟王兄从小就喜欢玩一个游戏,他自幼跟燕凤习得五行八卦。所以经常利用八卦阵法来捕猎。

  五行阵是最管用的,就算是冰雪茫茫的冬季,百兽不见踪迹,也能引来些兔子獐子一类的猎物,它们都无处逃逸,都被王兄从房梁上折下的锋利冰柱戳死。

  这种没着利刃金属之气的肉,是最鲜美无比的了……刚才在下面看到的那个五行祭坛,与王兄捕猎时所设的阵法简直相似至极……虽不知王兄这次要捕猎什么,但是,我暗中将盐湖中的水凝成了三根冰针。当你突然去抢我手指的盒子时,我变将那三根冰针逼入盒中。,依附在你的元神上,现在那三根冰针应该已经封住了你的心窍命门。

  万人……你真的对我下了蛊气吗?"这最后的一句已经带着确凿无疑地痛苦与激愤了。

  万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惨笑着:"清河王,看来千年后的你总算是长了脑子……不过你以为这样能奈何得了我吗?"

  正说着,突然水根的身体飞了起来。一下子就被跃起的万人抱在了怀中,然后两个人直直地向崖下坠了下去。

  水根正有滋有味地听着呢,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万人拽下了悬崖,往下飞得比雄鹰都带范儿,那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突然自己的脖颈被一根舌头,□着,然后就是一阵的激痛,那血管破裂的声音似乎连风声都遮盖不住。

  下一刻,自己的血液就争先恐后地涌入到了万人的口中。失血的疼痛与坠落时的失重感同时袭向了水根,他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而那吸附的唇齿似乎被这弱不可闻的呻吟催发得越发激狂……

五十


  其实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水根费力睁开眼睛,冲过了层层白雾后,居然来到了悬空寺的上空!

  水根紧闭上眼睛就等着摔成肉饼了。可是万人却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影抱着水根稳稳地站在了悬空寺的护栏之上。

  这算是着了地,可水根还是觉得天旋地转的,他不知道这失血过多的结果。只是脸色惨白,无力提瘫在万人的胳膊里。

  在吸食了水根的血后,万人的脸色倒是恢复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他出生的月份是鬼月之初,阴气最盛。富含高蛋白的血,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没事呷上两口,腰好背好腿脚好!

  万人饮了他的血,暂时压制住了作祟的冰针。

  看着水根瘫在自己的怀里,万人微微一笑,抱着他准备离开。

  这时头上又有人落了下来。万人微笑地看了一眼脚还没有沾地的绍。抱起水根又要跳下去。

  可他刚来到半空时,就发出一阵急促地痛叫声,然后水根被他甩带一边,奇怪的是,俩个人都像被定格一般,停在半空挣扎着。

  伴着俩人的挣扎,还有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

  绍定睛一看,在悬空寺外围近三米的地方居然围着一圈透明的丝网,这丝网居然在万人的身下泛着隐隐的红光。

  绍试探地用手去触碰那网,手指头刚搭上就感觉一阵的刺痛,灵力似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他连忙收回手指。站在围栏上,试探着去拽无力地倒在一边的水根。

  "吱呀"一声,一个打更的老和尚推开了正殿的大门。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走廊上的众人。

  "显灵了,显灵了……"老和尚浑浊不堪的眼睛里突然发出惊喜交加的光芒。

  绍看着这位老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串黑浊不堪的佛珠,用力一拉,佛珠就被扯得散落开来。

  然后和尚大爷就用力地把佛珠抛到了万人水根他们的身上。那佛珠砸到身上倒也没什么,万人倒是眼睛一亮,接住了几颗,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深深地看了眼水根,居然有了些力气,翻身挣脱出网,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和尚还在那撒呢,绍抬手就拽住了老人家的脖领子:"你赶紧把他给我弄上来!"

  最后迫于绍的淫威,老和尚拿出一根长杆子。水根勉强拽出杆子的一头,然后绍将他拖了过来,再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到了长廊之上。

  水根此时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倒在一张简易的破床上,天花板上都是木质的横梁。

  绍正坐在自己的身旁,端着一碗药汁在发呆。听见水根发出了难受的呻吟,他也回过神来,将药汁送到水根的嘴边:"你把药喝了,刚才给你灌了一碗,有半碗都被你的舌头挡了回来。"

  水根再扫视一下床尾,那个老和尚正蹲在地中间用一个简易的酒精炉熬着一锅浓稠的药汁呢。

  原来当他昏迷后,绍鸠占鹊巢将老和尚的地方给占了。

  绍想到万人吃了那些散落的佛珠后就有力气逃脱了,就指使着老和尚将佛珠熬化开来,给水根灌了一些,看来果然有些神效。

  看水根醒了,绍也有闲暇询问老和尚了。

  原来那网是老和尚祖传之物,每天入夜后都要支在寺庙四周的,等天没亮再收起来。

  从他50岁时出家,接替自己的父亲成为悬空寺的守夜人后总是如此,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绍心中大奇,细细询问下来,终于在老和尚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听出个究竟。

  原来老和尚的祖辈曾经是北魏明元帝身边的侍卫,后来不知为何出家做了和尚,还立下了一条祖训——家中长子,50岁以前结婚生子,50岁以后遁入空门,来到悬空寺,并严守着三尊佛像的秘密。也不知这一大家子是用什么来约束的,居然一直坚持到了今天,就算战乱时期也没有中断过。

  只是年头太久了,就算是口口相传也难免产生偏差。每一个守着悬空寺的族人都要在入夜织网,接住了网中之人后,就把佛珠给他。

  老和尚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白天一看,佛像的位置被人挪动了,就知道晚上要有出事,这一宿都没合眼,就这么等着。"

  水根有了力气,在一旁打趣道:"可你哪是给佛珠啊!那劲头就跟甩手榴弹似的!看看我这一身被弹的红印子!"

  老和尚不明所以地说:"我寻思那天上掉下来的,肯定是妖孽,这降魔除妖的佛珠不使劲扔怎能行?"

  问了老和尚俗姓王后,根据老者的话语,绍猜测那位立下变态家规的侍卫应该是当初对拓跋嗣忠心耿耿的王洛儿。

  也是,主子都隐居了,他这条哈巴狗不得紧随其后吗?也许是得到了拓跋嗣的什么嘱咐,他便守着这恒山隐居起来。

  想来那个叫了空的和尚应该也是王洛儿的后人,可能是怕后人没了守住密道出口的借口,便斥资修建了这座悬空寺。

  想到那座与拓跋嗣比肩而坐的王洛儿的塑像,绍从鼻子里冷冷地喷了口气。王洛儿真是世间少有的忠奴啊!可惜那塑像还是泄露了他的些许心思。

  想要站在主子的身旁?再看一眼在床上猛打哈欠的水根,绍忍不住暗讽到:"你身上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骚啊!"

  小孩认真地闻了闻,点头称是:"可不是,一身的臭汗,是够骚的了!"

  "……"绍觉得自己的王兄真是百密一疏,算来算去就是没料到,自己这么辈子投胎,却投到了傻子的身上。

  这时水根猛然想起了留在三角大厅的广胜老大,急忙催促着老者启开密道,去救广胜。

  可是当三人来到正殿时,却发现那三尊塑像无论怎么使力气都无法撼动分毫了。

  那条密道似乎已经被神秘的力量彻底封印了。

  水根急得直挠墙,最后想把墙凿开,老和尚瞪着眼睛要跟水根拼命,说你天上掉下来的就敢毁坏国家的名胜古迹啊!没门!

  绍抱着手看热闹,说:"我的王兄虽龌龊了些,但毕竟是皇室正统,一个越狱的逃犯给他殉葬,在礼制上还算是太寒酸了呢!救他作甚?"

  最后到底是拉着水根趁天没亮出了悬空寺。

  这下好,人都有死干净了,绍整理了下放在旅店房间里的遗物,不用上遗产税,也算是小发一笔横财。只是水根一想到一个大活人被困在石壁内,真是坐立不安的。

  绍一抖新买来的地图,指了指下一站:"明天我们就出发。"
  "啊,还去哪?"

  "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市。"

  水根立刻大叫了起来:"不是,咱们也该差不多了吧。我也认祖归宗了。你也见到老情儿了……虽然见面不是特别愉快……但他一个喜欢男人的二椅子肯定跟小姑娘似的矫情着呢!你呢,追过去加把劲哄哄,给买点金首饰什么的,兴许还能跟你!"

  绍冷笑了声:"那你呢?"

  "我?这里面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啊!我得回去找我妈。你放心,哥这辈子绝不惦记着你,你要是想哥了就来……来看看哥,哥给你包一兜肉儿的大饺子吃!"

  绍拿手指头点了点地图:"这是你画的,那咱们就必须把它走完!"

  水根急了:"不是……我……他……"

  绍没再看他,只是低语着:"他让我们走完全程,肯定有他的用意,方才在洞里,我总觉得他的话没说完,我死了后,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吗?"

  到了第二天下午,当他们来到火车站准备买车票去内蒙古的时候,水根被报摊刚送来的一摞报晚报上的图片吸引了。

  那是一份当地的报纸,上面以一条发生在旅游胜地——悬空寺的命案为头条。

  据说有盗窃文物的不法分子潜进了悬空寺,将守夜的一位庙中僧人杀掉,最奇怪的是,大殿的一面墙壁被人凿坏了。可凿开的洞口里只是一面花岗岩石,在没发现异状后,就派人修缮了那面石壁,公安机关分析,不排除凶手流动作案的可能……

  往下的,水根压根就没看。他放下报纸后,心里一阵地难过,他也没费力去想凶手是谁,左右跟冯局长与万人都逃不开干系。只是那位愚孝地执行着家训多年的老者,几个小时前,还给自己熬着热腾腾的汤药,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自己前世到底按的什么心,难不成真是上辈子欠操,才设下了重重的机关,搭上那么多条人命,好一圆自己与王弟的重逢之梦吗?而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水根忽然觉得自己比关在监狱里都痛苦,他觉得自己与绍,人也好鬼也罢,都被套在一个无形的牢狱之中,痛苦挣扎,也看不到自由……


五十一


  当登上火车时,水根突然又要从车门上下来。绍拉住他问:"你想干嘛?"

  "我想悬空寺再看看……"

  绍对这一世王兄的软心肠倒是颇为熟稔了。这个傻根儿要是拧起劲儿来胡思乱想,倒是也够人喝一壶的。

  于是耐着性子放柔的声音说:"你现在回去也没有用处了,这事是有八九跟……跟那个人脱不开关系,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估计到了那,他们也该尾随而至了。"

  水根一听挣脱得更激烈了:"那我更不去了,我说王爷啊,咱俩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要不去海南得了,那里老漂亮了,咱俩坐飞机去,你还没做过飞机呢……"

  绍懒得再跟他废话,一伸手就把他拽到了座位上。

  正赶上营运淡季,车厢里倒也不算拥挤。水根穷酸惯了,继承了几个倒霉蛋好几万的现金遗产也不知奢侈一把,居然定了硬卧。

  绍在火车上坐了一会,才从别人的闲聊中知道还有软卧这么一说。立刻痛骂了守财奴一通,找来了列车长,把钱塞到位,毫不费力包了间软卧。

  水根看着这小门一关,只剩俩人,有床有被的温馨小包间,心里暗暗叫苦。

  他是真不会享受吗?看看这氛围,就差弄俩一公一母的大蚊子各叮一口了。

  绍将背包甩在床上,往上一倒,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朝水根一扬手:"过来!"

  水根靠在门板上,手一直在猥亵地挠着裆部。

  绍微眯着眼睛斜视着水根,耷拉着嘴角说:"你那不硌吗?赶紧掏出来吧!"

  水根听了恼羞成怒:"我愿意!你管得着?"

  从悬空寺出来后,孩子就落下一毛病,爱在裤衩里藏折叠水果刀。

  绍起身,从旅行用的白钢水壶里倒出了一碗汤汁:"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叫你过来喝药呢,别在那摸了!"

  水根这才瘪着嘴过来,接过壶盖,皱着眉头喝苦涩的浓汁。

  绍拿手支着脑袋,歪着脖看着水根:"你去过内蒙古吗?"

  看水根摇了摇头,绍接着说:"那块土地,是我们鲜卑儿女的圣地,当初,我们拓跋部落就游牧于云中一带,建立了代国。直至前秦苻坚那厮派兵奔袭代国,才迫得我们离开了故土。后来父王15岁兴复了代国,又继而建立了大魏。可惜的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游历故乡的圣土……

  水根喝完药,就从包儿里翻出了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市市的旅游简介。

  听拓跋嗣这么一说,立刻就指着其中一块介绍说:"那我们该不会是要去这个地方吧?"

  绍看向了水根指的地方——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的嘎仙洞遗址。

  根据旅游宣传单上的介绍:嘎仙洞位于一道高达百米的花岗岩峭壁上,离平地25米。洞口略呈三角形,高12米,宽19米,方向朝南偏西。洞内宽阔,宏伟,宛若一间"大厅"。

  这是北魏第三代皇帝拓跋焘,派人依据天然的石洞凿建加工,专门用来祭祖的场所。

  这个拓跋焘是拓跋嗣的长子,也是一位马背上的皇帝。也不知这石洞是他听了谁的建议修建的。

  "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这儿进行祭祖呢?这里并不是代国的领地啊?"

  而水根则是盯着照片上的那个形状奇特的洞口唏嘘不停——三角,又见三角!

  绍陷入了沉思,小孩看绍想事情呢,就放松下来趴在了软卧之上。迷迷糊糊的功夫,就觉得有人躺在了自己的身边,睁眼一看,绍正闭着眼睛搂着自己。

  "去你那床上睡,跟我挤什么啊!"

  绍又将脸使劲往水根肩窝里蹭:"又没真睡你,鬼叫什么!"

  水根觉得应该好好给弟弟上一堂正确的亲情伦理价值观的课了。当他唾沫横飞地讲完在现代社会还有个A打头的可怕疾病,同性恋是高危人群时,绍不以为然地说:"那下车我们买保险套吧!"

  水根哥立刻蚂蚱眼儿长长了:"套……套你妈个头!"

  他忘了,绍占用的是戴鹏了躯体,残存了不少邪恶的记忆。这保险套绝对三一个!

  看水根一听这三字脸红心跳的模样,绍来了兴致:"我问你,你除了跟我搞过,跟没跟过别人?"


  孩子都要被他撩哭了,要是说实话吧,这爷们的人生也太萧条了。还没尝过女人啥滋味,就个老鬼进进出出好几回了。里子没了也得要要面子。

  "我……我当然有过了,你以为就你们早熟啊,我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同桌使劲倒追的我,我被追得不耐烦了,就……就让她得逞了一次。"

  绍一听,皇家御眉慢慢地就挑了起来,尾音拉得老长:"怎么得逞的?"

  "就在她家,然后她就使劲蹭我,然后就……你烦不烦啊!瞎问什么?"

  绍不知为何,有点无名火上撞。虽然不屑于前世哥哥的一片痴情,可拓跋嗣精心布置了一切不就是要来时与自己重逢吗?

  好嘛,还没相逢呢,就跟个不知什么样的粗俗村姑滚在了一起。

  绍的脑海中立时浮现了水根挺起粉嫩得直流水的那根小枪,顶着女人的腿根边喘息边蠕动的情形。

  这副画面让他非常不舒服。

  "呀!"不知什么时候,绍狠狠地握住了他那。

  "疼……里面有刀!"

  绍从裤衩里掏出水果刀,扔在了地上,然后又密密实实地缠上了水根:"你跟她舒服,还是跟我舒服?"

  水根激眼了,推着绍嚷嚷:"我他妈又没上过你,上哪知道谁舒服去!"

  绍一听,这是要扎刺啊!还他娘的想比较?

  "那你这次好好感受下,看谁弄得你更舒服。说完绍就开始了流氓活动。

  经历了在伪寝宫5个小时的云雨后,水根发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敏感了许多,还没怎么的呢,自己硬起来的下面就情不自禁主动往绍的腿上蹭去。

  妈的,不是真成同性恋了吧!

  绍也感觉到了水根激烈的反应,立刻心领神会地扒开了王兄的裤衩,将小王兄握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爱抚。

  火车上的奸情正炽。包厢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敲得咚咚直响。

  绍没搭理,继续要弄,水根急得一抬腿踹到了绍的肚子上:"赶紧开门去!"

  绍冷哼了声,又猥 亵地顶了下水根,才做起身来,慢慢悠悠地整理衣服。

  水根蹦到地上,三俩下穿好裤子后,就打开了包厢的门。

  他本以为是列车员检票呢,可当把门打开时,眼前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广胜,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黑社会大哥正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他。


五十二

  "鬼……鬼……"水根指着广胜吓得结结巴巴的。

  广胜猛一推水根:"鬼你妈个蛋!你们俩也太他妈缺德了!把我一个人甩在那个鬼地方不说,还他妈把我的钱都给卷跑了!"

  听到这,水根倒是放下一半的心,知道要钱的肯定是人啦!

  不过这广胜是怎么从密室中逃出来的?

  广胜先一屁股坐在了软卧上,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脏裤子,屁股上能挂二斤油,一下子就把雪白的床单上坐出个黑印子出来。

  他气哼哼地伸手指了指拓跋绍,可话到了嘴边立刻降了一个音调:"你……你把我的钱拿出来。"

  绍半靠在软卧上,看都不看广胜一眼。老大的火渐渐压不住了,也不管眼前这位是什么妖魔鬼怪了,又提高了嗓门嚷道:"别以为你不是人,我就怕你了!你以为你还能蹦跶几天啊!等到了呼伦贝尔……哼!"

  绍猛的一抬眼皮:"呼伦贝尔怎么了?你又是怎么从洞里出来的。"

  广胜看绍这架势,是不打算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了,于是转了几下眼珠,一眼扫到了地上扔的那把水果刀,上前一个窜步拾起刀后,拉过在一旁的水根,小刀就架到了倒霉孩子的脖子上。

  "把钱拿出来,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不然,老子孤家寡人一个,也豁出去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接下来,黑社会老大就彻底领略了啥叫种族的差异,凡人的悲哀了。

  还没等他把那个"破"字说全了呢,绍一抬手,一团鬼火就袭向了广胜的面门。大哥被燎得连连后退,小刀飞了,人质也跑了。

  绍接住了刀,一脚把广胜踹到了地上,拿锋利的刀刃在广胜的喉结上来回画圈:"大哥,这回你该好好说说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吧!"

  刚广胜咽了咽吐沫,默默地简单总结了下人生,他这辈子毁就毁在吃亏不长记性上了。耗子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啊!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开虚掩的车门,踱了进来,水根望着来人,嘴张得更大了。

  万人,也就是梁博士,又戴上了他那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拎着手提电脑包儿,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样儿,带着一脸羞涩的和气与水根打着招呼:"嗨,我们又见面了。"

  然后,看了看被踩到地上的广胜,对绍说:"对不起,这个软卧有我跟他的床位,您能让他起来吗?"

  可不是,后面还跟着列车员呢,正从万人的背后往里张望着。

  水根赶紧一拉绍的衣袖,现在一车厢有三逃犯呢,就是鬼也得收敛些。

  绍慢慢地抬起了脚,广胜狼狈地站起身来,冲着列车员一呲牙:"我们闹着玩呢,不好意思啊!"

  说起来,列车员还真得了这软卧里的四个人不少红包,也懒得多管闲事,一耸肩膀,走人了。

  小门一关,就剩下四个冤家对头,大眼瞪小眼了。

  广胜大哥先站起来,一看靠山来了,就插着腰,愤愤不平地打破了空间的尴尬,说起了自己的逃命脱险史。

  其实要说广胜是怎么逃出来的,特简单。当水根他们爬上悬崖时,就他跟那位敬爱的冯局长留在了三角大厅里。

  当冯局长从咸水池子里爬出来后,也想拽着链子爬上去,怎奈链子离火太近,局长萎缩不前。

  最后他咬牙扑上了躲在一旁的广胜。

  大哥此时惊吓过度,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看怪物似的冯局长扑向自己,居然能急中生智。捞起身旁一只正在燃烧的死蛾子就抡了起来。

  冯局长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见局长一咬牙,跟疯了似的,也不顾要命的火了,直扑到广胜的身上,用两只烧焦了的手死死地卡住了广胜兄的脖子,勒得大哥张大了嘴巴拼命匀气儿。

  要说那冯局长真够禽兽的,终于在生命垂危之际犯下了最后一件令人发指的罪行——他将那张烧得变了形,露出牙床的大嘴覆在了大哥殷红、健康的樱唇上,来了把法式深吻。

  那一刻,大哥如果有选择,他一定选择切腹自尽,也绝不受这份洋罪。


  最后一吻后,烤肉冯终于如一摊被烤熟的肉一样,趴在广胜身上一动不动了!广胜大哥推开他后,干呕地吐了半天,拿咸水连漱了好几遍口。

  这时,广胜发现瀑布的水流逐渐减少,突然想起之前湖水泄尽的一幕。俱是连忙跳上那张人皮筏,就着蚕丝的黏性将自己包裹严实,从湖底的密洞,又回到了初进密室的湖中。

  幸好有人皮筏子,不然非得让湖中的骷髅蚊幼虫叮成筛子不可。可上了岸后,他走到密道的入口处又傻眼了。

  密道怎么也推不开,他甚至能听见外面水根与绍焦急的对话,可他在里面怎么喊,外面却听不见。

  后来他听着绍不耐烦地拉着水根走了。

  大哥想到自己要这么活活饿死在山洞里,心里别提多委屈绝望了。就在这时,密洞突然被砸开了个口子。

  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站在了入口处,不太斯文的是,他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和身边倒卧的一具老和尚的尸体。

  当看清青年的眼睛时,广胜发至内心地打了一个寒颤。能杀出家人,真是个不怕遭报应的亡命徒。

  就这么的,他跟这青年先回到旅店,发现那俩只顾自己逃命的小王八已经卷钱开溜了,就按着青年的指示一路追到了列车上。

  万人最坦然,在广胜讲得唾沫横飞时,选了绍床位上的软卧,先脱下西服叠好,就翻身上去了。

  广胜讲完后,水根一捅在那直眼儿的绍,那意思让他问问这怎么八宗事儿啊!

  绍被捅回过神儿来,先瞪水根一眼,再问万人:"你特意一路跟来,又跟我们一个车厢,是什么意思?"

  万人坐在软铺上支起了笔记本,和声细语地说:"我是因为出差,正好要去呼伦贝尔研究一项课题,能一个车厢真是巧啊!"

  "万人,你前世的种种作为被戳穿了后,以为我不会对你痛下杀手吗?你别妄想我对你还念什么旧情了!"

  教授听了这话,提起了嘴角意味深长地问:"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旧情了,那三根冰针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是因为情况紧急,要不是……我也不会……"

  水根听得都想把耳朵扔出车窗,耳不听心不烦!

  就这个拓跋绍,他现在是研究得透透的:心狠,却不够硬!就一至情至性的孩子,要不也不会几次三番在生死关头救下自己。

  就这别扭弟弟的性情,只怕在前世,那个蛇蝎美人也已经研究明白了吧!

  "万人,你应该也是要去嘎仙洞吧?究竟这嘎仙洞里隐藏了什么秘密你应该很清楚,加上你主动寻上我们,应该也有你的用意,你想怎么样?明说吧!"水根插嘴道。

  万教授对上水根,眉眼立刻草长莺飞,眼角含春:"原来你们也知道嘎仙洞了,当然,嗣在前世一定给你们留下了线索。

  不过其中的细节只怕你们也是不大清楚的。要是说起这嘎仙洞,记得说一下鲜卑的起源:北鲜卑族原是东胡的一支,世居漠北的鲜卑山而得名。有的学者提出鲜卑山应该是悉比利亚的一座山,还有的学者坚持认为应该是呼伦贝尔大兴安岭北部一带地区。不过自从嘎仙洞被发现后,这一问题就不存在了,拓跋族就是发源于大兴安岭北部的山脉……"

  绍冷冷地打断了万人的话:"有本王在这,拓跋一族从何而来,还需要你这个汉人来解释吗?"

  教授嘲讽地一笑:"只怕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王室子弟还真不大清楚。北鲜卑一族走出嘎仙洞后,几次大规模南迁,族中的年轻人在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源了。"

  "那我们这是要去嘎仙洞祭祖吗?"水根接着问。

  万人笑了:"谁说发源地,埋葬的就一定是祖先?

  鲜卑族作为游牧民族生活在兴安岭物资丰茂的地区,夏季种粮,秋天拾果,冬天狩猎,是何等的悠闲。

  可到了拓跋部酋长拓跋诘时,却一路拼杀,趁着东汉王朝击败北匈奴之际,历经"九难八阻",一路拼杀,舍弃了古老的嘎仙洞,走出了高山深谷,来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过起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

  是什么促使他不惜折损部落实力,舍弃悠闲自在的生活,破釜沉舟一般,一路高歌南下?

  你们不觉得这段历史看起来……不像是野心勃勃部落的地域扩张,反而像一股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民,依靠绝望的力量才厮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得以苟活吗?

  "住口!简直是一派胡言!"听到这,绍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的体内到底是骄傲的鲜卑儿女的魂魄,对万人这种对祖先的丰功伟绩污蔑之极的话语简直是忍无可忍。头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

  万人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冲着绍一摇头:"你以为嗣为什么会留下去嘎仙洞的线索?他寄希望于你这种刚愎自用的傻瓜身上,算不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


五十三


  虽然万人一副专家学者的模样详细地讲述了嘎仙洞的渊源,可这并不能说服绍他们与万人一同前往。

  万教授也不慌张,慢悠悠地祭出了杀手锏:"我这次回去,已经有警察找上门来询问了我之前邢台的那起凶杀案。

  因为我在事发时被标记为失踪人口,不过因为我被弹出了结界外时,遇到了俩个当地的农民,有充分的人证,证明我不在事发现场。

  我当时跟警察怎么说来着……哦,我们走散了,你们那边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可万一有人让我这个旅途不高兴了,那我就很容易认出几个在逃的嫌疑犯,跟警察汇报……到时候,警车在后面没完没了地跟着,到哪都不得安宁……咳!"

  水根听出来了,这时□裸的威胁,太不地道了!他一拽弟弟的衣袖,小声说:"你也别冲他瞪眼睛了,看来你也下不去狠手,那位又是一高学历无赖,要是玩儿起阴的来,咱俩的文化水平也不行,要不就暂时这么凑合吧,等下了火车再分道扬镳。"

  水根的小台阶搭得还算及时。绍又瞪了水根一眼,稳当当地下了台阶,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床上。

  水根对这白眼儿狼弟弟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看广胜已经大大咧咧地占据了下面的软铺,只好翻身爬到上铺去休息。

  火车外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很快夜幕就要降临了。四个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车厢里倒是变得安静下来。

  水根睡不着,一翻身,发现自己对面床的万博士也没合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水根吓得连忙又转过身去,脸冲着墙,后背一阵火辣辣的,总觉得那两道目光还在紧盯着自己,于是又赶紧拽过被子将后背、屁股的,包裹严实。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叫声从水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水根掀开被角,瞟见万人听了声音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从身边的文件包里掏出一袋果酱面包,抛到水根的床上,并轻轻地说:"吃吧!"

  这面包一看就是从高级蛋糕房里买来的,塑料袋都阻隔不了那浓郁的奶香味。水根也是饿坏了,也没客气,撕开包装袋,张开大嘴就想咬。

  没等咬呢,一条皮带就飞了上来,抽得水根脸顿时起了个红印子。

  "吃货一个!你不怕他在面包里下蛊吗?"甩完皮带后,绍坐起身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万人也坐起身来,斜着眼儿冷笑道:"我要下蛊,还需要借助食物吗!你要是气闷就冲着我来,何必跟他找不痛快!"

  绍没搭理他,站起身,拿起那袋面包扔在地上狠踩了一脚。又将水根拽下了床,然后一路扯着孩子出了包厢。

  跟列车员打听后,他们来到了餐车厢,照最贵的标准定了份豪华晚餐。

  当喷香的烤鸡摆在水根的面前时,绍扯下一只肥硕的鸡腿递给了他:"给,吃吧!"

  水根的一边脸还肿着呢,虽然肚子里依旧蝈蝈开会,但看着那只烧鸡却没有一丁点的食欲。

  他知道绍那一皮带,是带着气儿的,至于这气从何来,气万人对他冷淡?气万人对自己太好?那就太微妙、太复杂了。

  不过怎么想,这里都没自己什么事儿啊!偏偏这孙子总拿自己当撒气桶,真是会掐软柿子!

  以前绍也没少欺负自己,那时候就一门心思地琢磨,什么时候弄道牛逼的符把孙子再镇回地底下去。

  可现在,人家抽完了还管善后,给大烧鸡吃,自己委屈的眼泪却在眼眶里直打转。

  绍看着孩子半红的眼圈,皱着眉,几下把烧鸡扯得七零八落,然后粗鲁地放到水根的盘子里,气呼呼地说:"怎么不吃?觉得这鸡没那个破面包好吃?"

  水根抬起湿漉漉的眼儿,气呼呼地把面前的盘子倒扣在桌子上,转身就往包厢走。

  等回了包厢,万人已经仰卧着闭上了眼睛,跟个狐狸似的,十有八九是在装睡。至于广胜大哥,那呼噜早就此起彼伏了。

  水根揣着个干瘪的肚子,又倒回到床上。不一会,绍也进来了,水根脸冲着墙装睡,只觉得他走到自己的床前停了下。

  难不成自己刚才在餐车就餐时,不给王爷面子,他又想过来整治自己?
  这时,一袋长条面包被扔了上来。

  "这是火车上最贵的面包了,我问了,是带水果馅的。"绍低声说完,就回到床上倒下了。

  水根盯着仍在自己面前的这袋面包,慢慢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有点干,里面也不知夹的是什么果酱?水根想起那只无辜的鸡,嘴里嚼着面包就开始后悔了。不过这酸不拉几的,可嘬几下,还是能感觉有些微妙的甜。

  一个面包下去,肚子也就5分饱,不过这些热量也足够培养睡意了。水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也沉入了梦乡,快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也不知道搭配瓶水?真干……

  当一行人终于到达呼伦贝尔的时候,万人到当地的车行租了一辆车,又买了一些必备的工具,带齐绳索、探照灯等,四个人来了个自助游,向呼伦贝尔郡的大兴安岭奔去。

  到了大兴安岭北部脚下,他们拿好背包就往山上爬去。正好这两天是雾天,半座山都笼罩在浓雾之中。

  这是不适宜爬山的季节,走在幽静无人的山路上,不一会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被浓重的雾气打湿了。

  水根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重重迷雾,心里想着,也不知前方又有什么邪魔外道在等着他们。

  这时万人,回身朝他伸出手来,关切地问:"怎么走累了?我拉你一把……"

  没等他说完,走在前面的绍已经折返回来,拽着水根的胳膊粗鲁地将万博士撞到一边,向前方走去。


五十四

  广胜背着包儿在后面看出了些门道,跑到万人的身边挤眉弄眼的:"我说博士,那个什么清河王的就甭说了,在监狱里憋得,啥门儿都入,怎么你个博士也不嫌臭非要跟着挤啊?"

  博士莫测高深地看了广胜大哥一眼,那眼神让广胜立刻消声闭嘴了,他搓了搓胳膊,讪笑着接着说:"妈的,这片鬼林子可够冷的啊!"

  这倒不是广胜给自己找台阶下,他们此刻位于大兴安岭北部的山麓,进去山区就犹如进入天然的冷气室一般,就算他们都带了厚厚的外套,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不过放眼望去,满山的绿意,白桦、樟子松等交错生长。在重重的绿意中还点缀着不知名的野果。脚下总有潺潺的溪流,在山石间"叮咚"作响,不时有山鸡带着哨儿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树梢边略过。

  水根虽然是农村的孩子,但君山那穷山恶水的沟沟,怎么能跟这素有"聚宝盆"之称的大兴安岭相比?一时间也被这林莽苍苍的壮丽风光所迷醉。

  其实万人为了避开其他的游人,有意另辟蹊径,走的并不是寻常旅人所走的线路。

  再往前走,地面上堆积的腐叶都要没过膝盖了。

  就在几个人在艰难地前进时,一个黑影突然在他们的眼前晃过。

  绍立刻警觉地拉住了水根,站在了原地。他的视觉敏锐,立刻就发现有人躲藏在密林之中。

  他眼睛一眯,刚想往前探查来人时,一只木箭从林中突然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绍刚要迈出的右脚前,一只兽夹突然从腐叶堆中弹了出来,"嘎巴"一声紧紧地并拢在了一起。

  要是绍再往前走一步的话,估计王爷的一条大腿就得交代在这茫茫林海中了。

  这时,一个健壮的青年从林子探出了头,他身着一件大袄,脚踩一双杂毛兽皮拼成的靴子,一副山野猎户的打扮。看来那一箭就是他射的,绍最恨别人对他射冷箭,看青年现身立刻跨过兽夹,拳风朝青年袭去。没想到那个土得掉渣的猎户反应却很迅速,让绍的一拳扑了个空。

  这下子,绍顿觉惊奇,立刻稳住身形上下打量那个猎户。要知道刚才两人虽然只过一招3儿,可那猎户用的身法分明是拓跋家传的擒拿法。

  莫非千年后家传的搏斗术都成了全民健身的拳法了?

  这时水根也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拉住绍的手说:"你别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对人出手啊!我看他也是出于好心,就是怕你踩到埋设的兽夹,怕嘴跟不上趟儿,就手儿快,射一箭提……提个醒。"说到这,水根也觉得那位山民够虎的,你说这人嘴得懒到什么份儿上啊!

  那猎户还是很犀利的样子,酷酷地瞪了绍一眼,转身就要走。绍突然冲着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话。

  那个猎户猛地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瞪着绍,也回了一句叽里咕噜。

  水根看着俩人跟天外飞仙似的,就问跟过来的万人:"他们俩说俄语呢?"

  万人专注着听他们的一来一往,然后轻声说:"不是,他们说的是已经失传的鲜卑语。"

  水根很郁闷,好歹自己也是鲜卑的皇帝,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我怎么听不懂啊?而且我之前在梦里见到的,说的也都是人话啊,我全能听懂。"

  万人笑了:"你要是转世为英国人,幻境里的人自然说得就是伦敦腔,幻觉是脑电波接受到的磁场信号,怎么会受语种的限制呢?"

  就在这时,那边的也叽里咕噜完了。猎户大哥一改冷酷的做派,激动地单腿跪地,朝绍施礼。

  原本这位叫苏不达的青年是鄂伦春族人。

  水根从来没听过这个民族,不过根据万博士的讲述,这个民族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兴安岭地区,因为在抗战时期,遭受了侵华侵华日军灭绝种族的迫害,抗战胜利时,只余下1000多人。是名副其实的"少数"民族。

  后来中国解放后,现在保持着原始社会生活的鄂伦春族已经绝迹了。大部分的族人都已经在山下的乡镇安家,过上了定居的生活。随着安逸的时候,他们也放弃了原来以捕猎为主的传统,根本就没人会在大兴安岭设陷阱捕猎了。

  可是这个青年似乎避开的巡山者,在这儿隐居了多年。

  因为几个人走的是没被开发出来的密林隐路,花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大忌都已饥肠辘辘。

  当天的晚餐算是有着落了。青年慷慨地从简易的帐篷里取出自己刚捕猎到了鹿。割下一块鹿肉切块,然后在泉水边将鹿的胃袋冲洗干净,再将干净的山泉连同切好的肉块、盐注入其中,最后把这涨得满满的鹿胃放到火上去烤。

  不一会,从烤得黑炭般的胃袋里传出了阵阵肉香。青年用刀切开胃袋,招呼着众人过来吃。

  绍也没客气,伸手抓起一块肉快速地扔到嘴里。就连温文尔雅的万博士也没借助餐具,只是洗了手后,用手抓着烫熟的肉吃。

  于是水根和广胜也如法炮制,几个大男人很快就将肉吃得一干二净。

  青年看大家吃光了他做的东西,很高兴,又从帐篷里取出熏制的狍子肉,还有一些颜色泛黄的饼,最重要的还有3瓶烧刀子酒。

  他把饼架在火上烤了烤,然后裹上熏肉又递给了绍。

  这些野蛮的吃法很对绍的胃口。他两三下就把饼吃得精光。然后大家开始就着熏肉开始喝酒。

  水根尝了一口,真他妈辣,感觉喉咙都要着火了。可再看绍,面不改色,将这土制的烈酒一碗碗地往嘴里倒,一看就爷们儿。他看见王兄跟小姑娘似的在那一点点地抿酒,立刻咧着嘴冲他开怀大笑。

  水根咬咬牙,也学着绍的模样,往嘴里狠灌了一碗,立刻被呛得脸红脖子粗的。万人立刻贴心地给他送去一瓶矿泉水,水根不禁感激地从他一笑。

  绍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立刻冷下了难得的灿烂笑脸,又"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一碗酒。

  广胜喝得最多,咧着嘴跟万人墨迹着自己古惑仔之路的坎坷失败。

  而万人只是象征性地用酒碰了碰嘴唇,并没有喝太多。看广胜酒后失态,直缠着自己在那没完没了的,只是伸出一指头,就把他给点睡着了。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了。这才席地而坐,开始详谈。原本刚才绍见到了青年居然会拓跋家传的功夫,就试探着用鲜卑语与他交谈。

  一试之下,那青年居然也会一些简单的鲜卑语。并且得知,青年的家族一直祖祖辈辈地驻守在此地,等待着一个叫拓跋绍的人。

  就算解放后,鄂伦春人的生活习惯于居住地都大大改变,可青年的家族还是会指派一人,藏匿在莽莽的森林中,等待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的到来。

  水根不胜酒力,半靠在背包上,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悬空寺的那位老和尚,难道这个苏不达的先祖,也是接受了拓跋嗣的委托?

  万人这时在一旁插嘴道:"你现在等到了拓跋绍,是不是可以带我们去嘎仙洞了?"

  本来一直面带笑容的苏不达听到了"嘎仙洞"三个字,立刻变了脸色,手中的大饼子掉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

  万人与绍对望了下,似乎也不解他为何如此闻风色变。

  好半天,苏不达才捡起了饼子,用手掸去尘土,又把它架到火上去烤。

  他发现绍听不懂鄂伦春语后,就用略显蹩脚的汉语说起了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故事

  "嘎仙是鄂伦春语'猎民之仙'的意思。在我们鄂伦春族中有个传说,在很久以前,嘎仙洞一带是最好的猎场。可是有一年,发生了怪事,好几个猎手出猎后没有回来。一次,几个猎人又去嘎仙洞附近打猎,其中一个同伴被满盖——就是我们鄂伦春语'魔鬼'的意思,抓进洞里吃了。族人这才知道,此地已经不再是猎人们的围场,而是穷凶极恶的满盖的捕食之所,一时间漫山的白骨。

  猎人们请来天上的嘎仙对付满盖。

  于是嘎仙就与满盖比试箭术与扔石头,结果都是嘎仙取得胜利。那个吃人的满盖被嘎仙的箭法和臂力吓坏了,落荒而逃。

  为纪念嘎仙,我们说的祖先就把他降服魔鬼的洞穴称为嘎仙洞……"说到这,苏不达停顿下来,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接着说,"可是,我的爷爷却对我说,当年获胜的并不是嘎仙,而是满盖。它是法力无边的魔鬼,拥有最恶毒的诅咒的力量。嘎仙率领着自己的天兵从天而降,却被满盖卷起的漫天黄土所淹没,就连嘎仙也被满盖咬住了喉咙,拖进了深潭中。

  有十年的时间,整片林海,不论是什么树长出的叶子都是血一样的殷红,每条从山上流淌下了来的山泉都是腥臭的血水。那是被满盖诅咒的仙人从地底冒出的绝望的嘶喊。

  可是战胜了嘎仙后,不知为什么,它蛰伏进了地下,那嘎仙洞就是它的长眠之所。

  慢慢的, 人们渐渐遗忘了在这片山中发生的真正的悲惨的传说。而是依照自己的心愿编出了人人都能接受的故事……可是,我们家族的人都牢记这事情的真相。那长眠的满盖虽然没有再露出面,可是每隔几十年,它都会派它的仆人——坎塔出来巡视,并寻找恰当的祭品。凡是它选中的,最后都会被大地吞噬,不能超生……"

  "坎塔,那个满盖的仆人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啊?"水根虽然觉得这位兄弟在山里呆久了,够愚昧迷信的,但还是在一旁大着舌头,好奇地问。

  苏不达,哆嗦着嘴说:"我的爷爷告诉我,他七岁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坎塔。那是只像乌鸦一样的巨鸟,伸开的翅膀足有三米,每当日暮垂下之时,它就挥动着翅膀在密林之中穿梭,寻找着合适的祭品。它的双眼是惨白色的,当你被它的眼睛盯住的时候,就像被长矛钉在泥土里似的,动弹不得。"

  水根听得更乐了,他抬头想继续逗逗苏不达,可当他,望向对面的苏不达身后时,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苏不达与绍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苏不达如见了鬼一般,浑身抖得牙齿"磕磕"作响,用惊恐绝望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水根这时也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阴风,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在自己身后一米处的树枝上,正停驻着一只正收拢翅膀的巨大黑鸟,那半米长鸟喙,如开刃的短刀一样,此时它正歪着头,用仿佛没有眼瞳般惨白的眼睛森然的盯着自己,然后从鸟嘴里发出一声凄厉地枭叫……

五十五


  传说中的怪鸟如鬼魅一样突然出现了眼前,水根吓得不轻,身体钉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坐在他身旁的万人轻声地说:"别动。"

  就在这时那鸟儿突然伸脖蹬爪,猛地扑向了水根。

  两道快如闪电的人影也同时行动了。

  绍快速地闪到前面用身体掩护住了水根,同时手中升起一团鬼火,向扑过来的大鸟袭去。

  而万人则是将水根抱住紧靠在绍的身后。到底是博士,脑筋转得飞快。他要是拉着水根往别处跑,四条腿肯定跑不过俩翅膀,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让清河王一个人跟鸟儿开练,他也正好看看这鸟儿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邪行。

  当鬼火袭向大鸟之时,只见那鸟张开了鸟喙,一口就将那团蓝色的鬼火吞进了肚子。

  趁着这功夫,绍掩护着身后的俩人连连后退。

  水根躲在绍的身后看得瞠目结舌,心里暗叫他妈坏菜了。看来这鸟十有八九是那个苏不达说的坎塔。要知道连骷髅蚊那么凶悍的动物遇到绍的鬼火,也只有变成灰的份儿,可这鸟吞鬼火跟吃虫子似的,连嗝都不打一个。

  最可怕的是,那鸟吞下了鬼火后,居然身体不断地膨胀变大,翅膀愈加疯狂地扇动着,而那鸟头竟渐渐分裂成了两个,然后就跟变戏法似的,一只坎塔变换成了两只,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后,再次向三个人扑了过来。
"

  绍再也不敢引动鬼火,只能抄起一根苏不达放置在地上的长矛,刺向坎塔。

  万人皱着眉头,略一思索,对绍说:"这鸟是恶灵所化,并不是有生命的动物,你小心。"

  其实不用他提醒,清河王大人早已发现了。那长矛戳到大鸟的身上,连滴血都不留,而它翅膀的边缘却是锋利无比,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自己身上的灵力似乎随着伤口的增加渐渐地流失了出去。就在这时,有一只鸟伸出大口,一下子啄住了绍的大腿,撕拉一下,就跟撕烤鱼片似的撕下了一条上好的大腿肉,汩汩的鲜血一下子涌将出来。

  看来这两只传说中的坎塔,除了取人性命之外,更喜欢吸食强大的灵体。

  眼看着绍要支撑不住了,万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贴满了符纸的布袋,朝那两只怪鸟投了过去,有一只怪鸟伸出长嘴猛一咬,口袋顿时被戳破了,里面一堆黑糊糊的虫子,立刻扬得两只鸟儿满身都是。那些虫子附着在鸟的身上,激得怪鸟发出凄厉的哀鸣。那些虫子似乎能吸食怪鸟的能量,它们的身体不断地变大,可两只坎塔的身体却在急剧地缩小。

  最后正剩下一地密密麻麻,不断打滚的黑虫子。

  万博士看危险已经解除,扶着金丝边的眼镜走了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符袋,将一地的肉虫收拢了回去。

  水根看那虫子就头皮发麻,从绍的身后半露出脑袋问:"那……那些是什么玩意啊?

  "这是卜莁村里那些怨灵身上的尸虫。这些尸虫原是千年前,寄生在被埋在尸坑里的村民的尸体之上的,这些寄生虫虽然是低级的生物,却是最容易异化的。它们因为啃食尸体的同时,吸附了尸体的怨气,天长日久,已经于怨灵合为一体。

  上次进入卜莁村时,我顺便搜集了一些,没想到这时却派上了用场。呵呵,鸟的克星当然是寄生虫了。"

  水根佩服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几天绝不吃万人递来的东西,表面挺干净一人,满身藏着一袋一袋的尸虫,恶心不恶心啊!

  这时抗鸟儿英雄拓跋绍,再也支撑不住,"咣当"一声挺在了地上。因为绍跟怪鸟搏斗的时候,丧失了不少灵力,所以无法自行愈合伤口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水根连忙蹲下,连声唤着绍的名字,这时躲在一边,冲着坎塔磕头祷告的苏不达也赶了过来,撕开了绍的裤子,将自己采摘来的止血的药草嚼烂,敷在了绍的伤口上,又用布条将他的大腿缠绕上。

  天色太黑,这个晚上又怎么邪气,谁也不敢随便移动了。万人指挥着苏不达又支起了一个帐篷。

  打从万博士用尸虫巧胜怪鸟起,苏不达对他的敬意倍增,简直是惊为天人,所以对万博士下达的命令是言听计从。

  帐篷支好后,他就拖着一直幸福地打着呼噜的广胜在那个帐篷安顿下来。而万人侧在四处勘察,不知在寻扎着什么。

  水根把绍扶到另一座帐篷里,从背包里摸出一颗有疗伤作用的佛珠大药丸,用热水化开后喂绍喝下,边喂药边嘟囔:"你傻不傻啊,自己一个人先冲上去了,打不过咱就跑呗,你看看人家,专干俏活儿,邪门歪道多着呢!下回有这情况你就多溜边,让万人发挥去呗……"

  "够了!"没等水根说完,绍就冰冷地打断了他的唠叨,"既然万人这么有本事,下次有危险你记得多往他的怀里靠靠,可别站错了队,跟着我倒霉受牵连!"

  说完一仰脖,喝光了药汁,扭头拉开一张兽皮,遮住了脸,开始休息。

  水根被噎得不清,脖子伸了好几下:"不是……我……我"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这古人的自尊心也忒旺盛了。

  哦,感情王爷刚才没能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两鸟儿,觉得跌份儿了!结果刚才自己还往人血淋淋的小心灵上撒了一把咸盐面儿。水根顿时觉得有点对不住绍,人家拼死拼活地冲到前面,还被鸟儿撕下去二两五花肉。自己这么说人家,的确不大合适。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我没别的意思,我干嘛靠他怀里啊,一身的尸虫,我还就靠你了怀里了怎么的!"这话说的其实更不经过大脑。

  不过这话,绍倒是觉得听得顺耳多了,他微侧过头,看水根正鼓着腮帮子,顶着一脑袋半长不短的羊毛卷发梗着脖子。傻了吧唧的模样,不知为啥,越看心里越痒痒。

  也就是现在失血过多,不然绝对要把这小子剥掉裤子就地正法了。

  "哎呦……"绍微微地哼了下

  水根立刻关切地低下了头:"怎么了?哪疼?"

  "腿根,有点痒痒,给我挠挠。"

  傻孩子也没多想,把手伸了过去就挠。

  "再往上点……对……轻轻地撸,嗯……劲儿再大点……"

  水根觉得手下的东西不大对劲,脸腾地红了起来。他猛地抽回了手,不知所措地看着,舒服得不行的王爷:"你……你他妈还有这闲心!"

  说完,就顶着猴屁股样的脸奔出了帐篷。

  个流氓千年老色鬼!刚才那鸟也没个准头,将那一根啄下去多省心啊!

  他正想去苏不达所在的帐篷去跟那两个人挤一宿,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捂着嘴给拉到了附近的林子里。

  水根吓得不轻,以为又一只坎塔来捉自己了呢!没成想,原来是万人,正紧紧地搂着自己。

  "我是不是该感谢满盖派来了坎塔啊?不然,我怎么能有这片刻的功夫与嗣儿你叙叙旧呢?"

  水根心里那个恨,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一林子的狼,是不是都被盖满催得发了情,怎么个个都冲着自己发浪呢!

  万博士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眼镜,嘴里的语调轻轻柔柔的,可手中的劲儿可不算小,用力地将水根顶在了一颗参天大树下。

  灼热的下半身密实地顶在了小根儿的腹部,猥亵地划着圈儿。


  五十六


  水根急了,他想喊嘴却被堵着严实。

  很快万人堵着他嘴的手撤了下来,可更霸道的唇舌却很快迎了上来。水根急得呜呜的哽咽,待万人的舌头钻进来时,他就牙关一闭想咬住博士的舌头。

  万人多精的一人啊,待发觉了他的动机,立刻撤出了舌头,然后"咔吧"一声,就把水根的下巴卸了下来。
  水根疼得眼泪当场就飙出来了,无法合拢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唾液。他的手脚不知为何也无法使出力气,只能无力地倒在万人的臂弯里,万人在水根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又用牙齿一寸寸地细细啃呲,仿佛要把水根的血肉细细嚼烂,吞入肚中一般。他的鼻息慢慢地变得急切,然后顺势把小根儿放倒在泛着湿气的地上,并剥掉了水根身上的衣裤。

  "你肯定在心里一直瞧不起我吧?觉得我是个男宠?呵呵,我万人能被你那个满身肥肉的老子压在身下?只要喂他几粒特制的寒食散,就算是只猪跟他上床,他都照样会把它当成尤物飘飘欲仙。"

  水根耷拉着下巴淌着哈喇子,看着万人又从容地解开自己白衬衫的扣子,松开皮带,拉开拉链。当看到博士身下露出来的那条东西时,水根觉得自己的屁股马上也要脱臼了。

  "我一直纳闷,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总有人会浪费时间与大把的金钱追求这种低级的快 感呢?
  看着躺在地下的人,露出害怕的神情,万人脸上的笑越发的阴森。

  "可是,遇到了你……我终于知道那种想把一个人撕裂了狠狠压在身下,狠狠地戳穿的冲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张着嘴,一副饥渴表情盯着我的样子,比任何催情剂有来的有效!你在拓跋绍的床上也这样?腿也张的这么大?那里也是这么微微颤抖?他那么小的一根能满足你吗?"

  万人俯下身子,边说着猥亵下流的话边,亲昵地吻着水根的鼻尖,手却滑向了水根的那里,狠狠地抓住揉捏着。

  万人的手是凉的,激得水根打了一个激灵。可接下来的摩擦却让那冰凉的触感慢慢消退,就算对万人再怎么厌恶,理智无法抑制的快感还是很快地在下腹部堆砌起来。当热液喷薄出来时,万人顺势摸向了水根的后面。一根手指毫不犹豫地插了进来,

  水根的腿根开始泛起了窘迫的红色,万人再也克制不住,将水根的腿分得更开,准备要了了千年插一回的夙愿。

  就在这时,一直无法动弹的水根突然挥起手臂,将暗藏在手里的一个松枝扎向了万人的脖子。

  万人反应很机敏,头一歪堪堪躲了过去,但情迷之际遭遇偷袭,耳朵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博士眯缝着眼睛,瞪着水根被松枝扎得血肉模糊的手掌。

  "呵呵,我怎么忘了,嗣儿你最喜欢在欢好的时候偷袭别人,幸好这次是松枝而不是沾了血的牙刷,真是太不乖了!"

  水根听得一激灵,他想起了以前在监狱生产车间遇到了的那个低级恶灵——猥亵大叔。

  原本只是灵力很弱的怨灵,因为承受不住绍的鲜血而奄奄一息,谁知转瞬间就犹如充了气般,就连绍也是差点败在他的手下。

  当时绍就说了,是有人在操控这恶灵,难道……是万人——当时还没有恢复元气的万人?一想到万人深不可测的实力,水根有些克制不住抖动的身体,刚刚因为激痛而恢复的些许力气,又慢慢地流失掉了。

  没等他想明白,万人又踏步过来。水根扶着自己掉下来的下巴,心里大骂:拓跋绍,你他妈睡死过去了吗?
  "你想干什么!"

  随着一身暴喝,倒霉孩子心中大喜——心电居然他娘的感应了。

  就在万人再一次将水根压在地上的当口,绍的泛着冰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原来绍看水根半天没有回来,放心不下,边拖着伤腿出来看看,当他听到林中微弱的声响时,便轻轻地走了过来。没成想居然发现有人强 奸未遂。

  当看到水根一身潮红地躺在万人的身下,两条白生生的腿更是淫 荡地大分开来时,绍猛然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要往外喷火了。至于这怒气是向谁发的,连他自己也辨别不出来。

  丑事被撞破,万人也不尴尬,放开了水根,优雅地站起身来,大方地裸着身子转向了绍:"清河王,你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没看到我跟嗣儿正忙着呢吗?说完,他居然将沾有水根乳白色液体的手指放到嘴边,边挑衅地看着清河王,边半伸出粉红色的舌尖卷着□咽了进去。

  水根在旁边看的头皮都发炸,真敢下舌头啊!简直比流氓还不要脸!

  绍早已压制不住骤然升起的无名怒火,顺手升起一团鬼火就要向万人击去。

  "怎么?要打我?嫌上回那三根冰针来得不够?你之前信誓旦旦要爱我生生世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与我来世重逢,可重逢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看,你跟你转世的哥哥是如何的苟且行淫吗?让我等你……哈哈天大的笑话,你说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那当然包括生命,难道就因为我给你下蛊,你就要杀我?你的真情,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绍被问得一愣,万人此时脸上虽然是张狂的大笑,可隐含的哀怨,让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刺痛,手中的鬼火渐渐地转淡。

  可就在这时,万人突然动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变出的一把短刀直切向绍的心脏。

  距离太短,加上绍的腿伤并没有好,动作不灵活,眼看着万人就要得逞了。一颗石头飞向了万人,博士条件反射,偏身躲避,绍也有时间急急地躲开,同时重新燃起鬼火击向万人。

  万人看着地上那沾着鲜血的石子,阴沉地看了水根一眼,然后又挥刀向绍扑去。

  俩个人缠斗在了一起。

  水根扔完那颗石头后,又虚脱地倒在地上,刚才为了能使出全力,手心已经被松枝戳烂了,后返劲儿的疼痛让他冒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他跟他那个纸老虎弟弟了不一样,虽然万人的泣血控诉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可他一直备着戒心。

  万人,这是能踩着上万家乡父老的鲜血,一步步往上爬的专营之辈。单是这份冷酷无情,拓跋绍就不是他的敌手。果然,倒霉弟弟听人家掰两句就软茄子了。

  其实万人原本是一心想要与绍合作的,动了杀机也是临时起意。

  一是正爽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打断,心理与生理都难免扭曲。

  二是清河王受如此重伤的机会不多,如果能把握机会杀了他再吸取他的灵力,就算自己单枪匹马也能成事。
  三……就要算那一颗石子了。

  等杀了绍,一定要把那个小子掰开揉碎,随心纵欲才好!这么想着,万人手下的招式越发毒辣。

  绍的动作太大,本来包扎妥当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液。一时间,本来清风徐徐的林中,血液的腥味慢慢地弥漫开来。

  水根慢慢地扶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他打算趁那两位缠斗之际赶紧走回到帐篷那。至于这俩孙子,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要是运气好,两王八蛋同归于尽……那算是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睛了。

  什么想你啊,爱你啊,上你啊的……都他妈扯淡!

  水根算是看清了,万人迷恋的是那个九五之尊的潇洒帝王拓跋嗣,绍觉得稍微有些对不住的,也是那个用情至深自虐成性的拓跋嗣。这里就没他水根什么八宗事儿!一会自己就卷铺盖下山,逃到一个没前生没来世的地儿,太平的把这辈子过完了再说。

  走了两步,突然他瞥见自己的手,顿时呆愣住了。

  只见刚才被松枝戳破的手掌,那些冒出的血液突然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凝成血红的小蛇腾空而起,飞向身后。
  他不禁回头去看,更是愕然。只见绍带伤的大腿,万人留血的耳朵处都分别汇集了两条鲜红的血线,升上了半空。可惜水根的下巴一直没归位了,是干着急也没法叫那两孙子住手。

  幸好那两个玩命的人也注意到了,终于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快缠成麻绳的血线。

  "嘎嘎……嘎"一阵凄厉的叫声突然响起,三个人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这片林子的树枝上,站满了成百上千只黑压压的挥动着翅膀的坎塔,那一道道惨白的鸟眼,都森然地瞪着林中的三个人。

  这时,三股如红线般的血丝交错缠绕,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那些成群的怪鸟齐齐地在林子的上空盘旋飞舞,将天上微弱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就算真有神明在上的话,那神的眼睛也只怕被这无数不详的翅膀遮蔽住了。

  水根看到绍匆忙地向自己这赶来,他也情不自禁地向绍伸出了手,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脚下一阵的松动,然后整个人陷进了流动的土壤中。

  当沙石涌进自己的口鼻之时,水根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在卜莁村的预言。真他娘的准,原来用土活埋在这等着呢!
  伴着滚滚的沙石,水根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五十七


  事情来得太突然,紧接着又是泥沙灌入的窒息,可怜被掰掉下巴的水根,避无可避,大地母亲的味道管够的品尝。

  等尝晕过去后,水根终于落了地。幸好地上的沙土够厚,缓解了不少落下时的重力。

  倒霉孩子也没晕多久,又被扬起的灰土呛醒了,他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四周一团漆黑,根儿也不知道自己掉到什么地方了,只能四下的摸索。

  "别动!"黑暗中传来了万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一团蓝色的鬼火升了起来。

  原来不知怎么的,万人与拓跋绍也掉落到了地下。借着绍升起的鬼火,大家这才发现他们掉落到了一个冰窟之中。头上垂挂下许多的无数的冰柱。到处都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

  绍还好些,身上穿得是御寒的大衣。可坑苦了被千年流氓剥掉衣服的水根,他边抱着胳膊边打着哆嗦,站到绍的身后,拿眼睛使劲儿瞪着同样光溜溜的万博士。

  绍扶住水根的脖子,帮他把脱臼的下巴接回去。水根疼痛过后,又吐净了嘴里的沙子,终于能顺利骂人了:"姓万的!我草你妈,你没事不睡觉在那瞎发骚!好,全让你搅和下来了!这什么地方啊!一会全得被冻成猪肉扳子!"

  万人仿佛没听到水根粗鄙的骂声似的,他眼露精光,上下打量着这里。

  "在大兴安岭地下,有大片的冻土层,莫非我们掉落到了大兴安岭的地下冻土层的位置?"他在那喃喃自语道。

  拓跋绍看水根瑟瑟发抖,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孩子的身上。又咬破手指,在水根的心口上划了几个符字驱寒护体,保证心脉畅通。

  至于万人,亮着鸟儿也依旧风流倜傥,眼睛飘到水根冻得发红的屁股时,居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清河王当然也注意到了。特意把水根身上的大衣往下拉了拉,又狠狠地瞪向万人。

  不过,身处于未知的环境下,三个人也没那个闲工夫,互相扯淡乱掐了。略微收拾停当,就纷纷寻找上去的出路。

  水根走了两步,觉得一只脚阵阵发凉,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跟万博士玩儿肉搏战的时候,把一只鞋给甩丢了,现在大脚丫子冻得一片通红。

  孩子没办法,摸了摸大衣的兜子,翻出一条围脖,就蹲下了身子准备用围脖把脚缠上。

  就在他蹲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地面的冰层里似乎有奇怪的花纹。光线太暗,实在是看不清楚,于是水根把脸凑过去细细地端详。

  拓跋绍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水根正看着什么的,他也走了过去,又升起了一团鬼火,照亮了地面。

  水根的眼前一下子被照得透亮,他的瞳仁慢慢地缩紧又突然放大,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一瞬间握紧了。

  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隔着透明的冰层,睁着双恐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水根,飞扬的头发如黑色的蛛网一样散布在冰面之下。

  "啊——"水根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冰面上,光溜溜的屁股挨在了冰面上又被刺激得立刻爬了起来。

  这哪是什么花纹啊!分明是一个女人被冻在了地下的冰层里。

  "这……这他妈什么玩意?"水根抱着绍的胳膊吓得瑟瑟发抖。

  绍又升起了几团鬼火。整个地面的黑暗都被驱散干净。

  原本冰雪通透的冰窟顿时变成了人间的炼狱。

  举目望去,岂止一具,纵横交错,有成百上千具男男女女的尸体都被冰层封埋在了地下。

  每具尸体,似乎都保存了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全都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上方,每个人都拼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在向谁祈求着什么。

  那种绝望,恐惧,无助似乎也被鲜活地保留下来,传递到三个看着"它"们的人的心底。

  绍拧着眉,打量着地下那些死者的衣着和服饰。

  "这些都是鲜卑族人……"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而且这些族人都是拓跋氏部落的,只有我祖辈部落的人,发式才会梳成这个样子……"

  水根怯怯地再打量了下地面,如果绍的判断正确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死了不止千年了。也不知能不能跟绍一样成了精,不然的话,一冰窟的恶鬼,也不知自己这一身的肉够不够他们分的。

  不知怎么的,水根突然想起之前在火车上万人说过的话——"你们不觉得这段历史看起来……不像是野心勃勃部落的地域扩张,反而像一股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民,依靠绝望的力量才厮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得以苟活吗?"

  是呀,当初的鲜卑族人为什么会放弃富庶的故土,一路厮杀地挺进中原,最后在山西定居下来。

  难道当初就是在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发生了一起他们难以抗拒的天灾人祸吗?


五十八

  来不及细想,水根就被绍拉着,跟着万人一起往冰窟的深处走去。
  这次心境不同,踩着这么阴森的地面,每踏一步都好似踩着惨死之人的尸首。水根点起脚尖,生怕踩着人家的胳膊腿什么的,还边走边嘟囔:"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打扰了!"
  绍看自己王兄那两步走得跟扭秧歌似的,熟知水根性情的他,当然知道孩子在别扭什么了。
  他半蹲下身子:"上来吧!"
  水根一愣,然后才醒过腔来,原来是绍要背他。孩子心里一热,你别说,在这个死人窟里,冷不丁有人给你一点热乎气还真是暖人心啊!
  当趴到后背上后,绍毫不费力地站起身来,将水根又往上托了托,就稳稳地背着王兄接茬往前走。
  水根才发现原来戴鹏原来跟白斩鸡似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健壮了许多,尤其是后背,趴伏在上面都能感受到肌理下的条条纠结的筋脉。
  想到自从清河王附体后,哥们隔三差五的翻墙越脊,打架跟上厕所一样勤,小身材自然越练越正点。
  水根趴在后背上闲着没事儿,羡慕地捏了捏结实肱二头肌肉,暗下决心要能出去了绝对得吊起一沙包,天天开练,你说说弄这么身肌肉,得招多少大姑娘的稀罕啊!
  结果没过足手瘾呢,下面那人不干了!
  绍托着王兄屁股的手使劲一拧,水根不提防疼得"哎呦"一声往上又窜了窜!
  "你……你他妈干吗啊!"
  "干嘛?不是你先挑逗我的吗!"绍歪着脖,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冲着水根轻轻地瞟了一眼。
  下面的手也不大老实起来。
  这下可好,水根的屁股跟上了烙铁似的,这顿屈辱的扭动。
  "谁……谁他妈挑逗你了,你撒手,我不用你背了!"
  绍立刻冷下脸来:"我的后背谁都能上的吗?我没放你下来,你就老实呆着!"
  水根心里那个气:谁他妈爱上你啊!
  两人这么别别扭扭的对掐,倒似另类的调情儿。
  万人一个人被凉在了后面,看着前面俩人的打情骂俏,眼睛微微地一眯,也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不过博士也不算无聊,打量四周地形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用眼睛欣赏一下前面那半露在衣摆下的一团白皙,还有那微微晃动的一截在寒风中战栗的粉肠。
  水根原来没注意,可无意中回头时,正好撞见万博士的眼睛又过来讨便宜,顿时懊恼地想把衣服往下拉拉。
  就在他伸手往下拽衣服的时候,突然绍的身子一歪,开始斜斜地往一边滑去。
  原来这冰窟的地面并不是平整的,整个地面其实是向一边倾斜的,好似滑坡一般。只是光线不够,原来三人并没有发觉,结果绍一脚踩空,加上背着水根,身体顿时保持不了平衡,跌倒在地上就往下滑去。
  幸好万人一直热切关注着前面的白屁股,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水根的胳膊,同时狠击一下冰面,将另一只手伸进冰坑之中,作为支点,总算是止住了下滑的趋势。而水根的大腿则被绍抓住了。三个人连成一串蚂蚱,堪堪地稳住了各自的身体。
  三个人齐齐往陡坡下望去,只见冰面居然向下延伸了六米左右后,就形成了断层,阴森的裂口深不见底,从里面传来气流涌动的摩擦声,似乎有无数个冤魂深渊下哭号。
  这时鬼火移了过来,可火势却渐渐减弱。
  "糟糕,这个地方很邪门,我身上的灵力在一点点流失!"绍铁青着脸,冲着在最上面的万人说。
  显然万博士也感受到了,因为他拉着水根的手在慢慢地发抖起来。说起来,梁教授的底子比戴鹏差多了,万人的元神觉醒后,依靠的也是灵力的威力。
  现在被这邪行的地方一弄,就彻底打回原形,迂腐书生的细胳膊实在是拉不动两个大男人啊!
  "我也是,手快没劲了。你要是松手,我还能把嗣儿拉上来,不然大家都完蛋!"万人冷冷地回道。
  清河王当然听懂了万人的言下之意。如果他现在松开拉着水根的手,万人还能把水根拉上去。可如果他不松手,极有可能一个人都不能生还。
  可是这裂层之下有多深,又有什么样的凶险,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自己现在灵力全无,肉身凡胎的掉下去,整不好就得元神归一了。
  可是眼前的情况迫在眉睫,根本容不得左右掂量,就在鬼火全都熄灭的那一刻,水根听到了绍的声音:"我要是没死,就一定会回来找你……"
  还等水根听全呢,就感觉到一直拽着自己大腿的手居然松开了。紧接着水根就被万人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给拽了上来。
  万人拉着水根远离那片诡异的陡坡后,颓然地倒在冰面上,感觉到流失的灵力慢慢地回来了。
  他用灵力化出一团火苗照亮后,转过头去看水根,发现孩子愣愣地看着陡坡的方向。
  "你怎么样?没事吧?"万人柔声问道。
  水根却不回答,依旧在看,又过了一会说:"他怎么还不上来?"
  万人心里一冷,语气自然泛起了冰碴:"他灵力全无,掉下去自然是个死字,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再飞上来吗?"
  水根点了点头:"恩,他说没死就来找我,没来找我,自然是死了。"
  看孩子说的还在理儿,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万人的语气有柔和了许多:"你放心,有我呢,只要你肯听话,就算少了他,我也会护着你重回地面的。"
  水根奇怪地抬头看着万人说:"你说你们怪不怪啊,动不动就许着什么来世今生的。难道今世留下的遗憾,推给来世就一干二净了吗?你说他明知是死,为什么还撒手?难不成想让我欠下点人情债不成?最后的那句王八犊子话,简直就是他妈的诅咒啊!"
  说完,水根站起身来,冲着万人说:"你说说,我打从撞见你的老子——老梁教授起,就没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妈的,天天撞鬼,日日倒霉。反正我也想开了,就可这辈子祸害吧!爷爷我可不想下辈子欠你们什么了!"
  待到万人察觉不对劲儿时,已经来不及了。水根猛地冲向斜坡,跃起身子跳了下去。
  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深幽的断层所吞没。

  万人瞪着自己抓空的手,白皙的面庞爬满了狰狞的铁青。

  "吴水根!算你狠!"

五十九

  狠人儿吴水根凭借着一股傻了吧唧的虎劲儿跳下了无底深渊。
  孩子促使蹦下去的诱因,除了一不小心被拓跋绍那孙子感动了一把外,最主要的是他觉得那个混蛋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有道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都在地底下练了千年有余了,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咯屁了呢?
  而且你看看万人说的那两句话"只要你听我的",听他的干点啥?水根不是傻子,心里自然清楚。
  这就是前有狼,有鬼,射狼还是射鬼的老问题了。
  所以,其说水根跳下去的时候是视死如归,倒不如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帝王转世的慧根,肯定能绝处逢生。
  不过哥们跳到一半时,倒是后知后觉地考虑了下着陆的问题。小风在耳边簌簌一吹,理智也慢慢回笼过来了。
  水根后知后觉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还没等他把颤音抖完,突然他的腰部被钩子似的东西给牢牢抓住了,然后下坠的趋势减缓,整个身子又横着悠了起来。
  水根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腰部。觉得触到之处一片冰凉,好似钢爪一般。他猛得抬起头来。
  只见一片黑暗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外,还有一点银白色的冷光在半空之中。
  不对,不是一只,在半空中漂浮着无数个这样惨白的银光,这些银光之前已经给水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那是坎塔!坎塔的眼睛!随着银光数量的增多,居然把这漆黑的深渊照出些许的光亮出来。
  水根看清了自己原来正被一只大黑鸟牢牢地抓住悬在半空,而在他身体的周围,那一只只硕大的黑鸟在半空翱翔,不时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随着渐往下飞,水根发现这些的鸟儿的外形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好像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吸附着它们。
  那些黑鸟的羽毛渐渐的脱落,大块的肌肉慢慢地腐烂剥离下来。其中好几块正砸在孩子的面门上。
  水根盯着一脸的腥臭味,暗叫自己镇定下来。可看着一群变成阴森白骨的骷髅鸟在那忽闪的翅膀,还是不是地动动下颚骨叫两声,水根咽了咽吐沫,。放声大喊:"拓跋绍,你他妈死了没?"
  当他颤着音儿喊完后,那些坎塔们似乎被激怒了似,骨节"喀喀"作响,最后干脆径直坠了下去。
  水根吓得都叫出咏叹调了,这时也终于见到了深渊的底儿了。
  王兄深深地懊悔自己为什么跳下来了。因为他这回清楚地看到,原来这深渊之下居然是巨大的水潭。
  没容他细想,人已经"扑通"一声被扔在了水潭之中。
  溺水窒息的恐惧感立刻袭上了水根的心头,他拼命地挥动着胳膊,想让自己浮上来,可身体却似灌了铅般,笔直地沉了下去。
  水根又挥动了两下胳膊,却发现这潭中之水非常奇怪,在冻土层下的水却是温的,将人暖暖的包裹住,就好似母亲子宫里的羊水一般舒适。
  而且水根发现自己一点窒息的感觉也没有,就好似自己能在水中呼吸一般,他低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从哪延伸出来的极细的管子插在了自己的脐部,只怕那活命的氧气,就是从这类似脐带的物件里输送过来的。
  就在这时,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人抱住,水扭过头一看,竟是绍正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
  他还活着!水根心里一喜,情不自禁地反抱住了绍,
  在水中不能说话,可绍看水根的神色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他在掉下去的时候,分明看到水根已经被拉了上去,可现在王兄却也掉了下来,莫非是来找寻自己的?
  想到这,绍激动地看着卷发乱飘的王兄,扶住了水根的下巴,狠狠地亲了过去。
  水流在紧搂在一起的两人身旁涌动,那种劫后余生又重逢的感觉,就算不用言语,那纠缠在一起的唇舌也足以传情达意了。
  说实在的,俩人好像从来没这么一心一意地,不掺杂质的好好亲嘴过。
  这小浪花一朵朵的拍打在皮肤上,亲得整个身子都隐隐的发热,逼得什么东西好像要从心坎里翻腾出来,再从眼眶里涌出来,可又汇入到水中了无痕迹。
  等激动劲儿略过去些,水根被亲得略带点尴尬出来。
  按理说,俩人别说亲嘴儿了,连那什么都那什么过了,可是这水中的激吻,却让水根有种初吻的异样羞涩。
  要是能说话,他肯定得好好跟绍解释下,自己不是殉情来着,这实在是逼得没招儿了才下来看看有没有活路,再顺便看他死了没。
  当俩人终于分开时,绍习惯性地搓了搓水根的头发,然后拉着水根踩着潭底的淤泥往前走去。
  水根这才发现,原来不止自己,绍的脐部也连着一条奇怪的管子。而他们走的方向,正是管子延伸过来的方向。
  再往前走,有几团模糊的影子,走到近处才发现,居然是几个半浮着的健壮男人,在他们的脐部同样有一条细细的管子。只是这些人,像是丧失了知觉一般,除了偶尔应激性地抽搐一下外,既不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就好似泡在福尔马林药水的的胎儿一般蜷曲着身子。
  再往前走,这样的半死之人越来越多,星罗密布地分布在幽静的潭底。
  水根的心渐往下沉。这些漂浮在水中的人,衣着差异非常明显,有些显然是解放前,甚至是清代的打扮。可他们看上去,年龄却都差不多是青壮年的样子。看来在这水潭中,人的年龄似乎被定格,青春永驻也不再是梦想。
  可是肉体永驻的代价回事什么呢?
  水根突然想起那个鄂伦春少年苏不达的话,"那长眠的满盖虽然没有再露出面,可是每隔几十年,它都会派它的仆人——坎塔出来巡视,并寻找恰当的祭品。凡是它选中的,最后都会被大地吞噬,不能超生……"
  对啊,自己就是在看到坎塔后,才被大地吞噬,然后一下下地掉到这个鸟地方来的。莫非自己与这些人……就是供奉给魔鬼盖满的祭品吗?
  答案很快就展现在了眼前。
  当走到水潭的最深处时,水根与绍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章鱼"。
  说"它"是章鱼,那时因为在它的下半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触角。这些触角就是连接水根他们脐带的那些管子。还有一些管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寄主,就在水中缓慢的盘旋蠕动着。
  可是这"章鱼"的上半身却是个人——美得让人窒息的美人。
  水根曾经看过万人前世的模样,本以为那种国色天香就应该是美的极限了。可是看到,眼前这"人"的脸,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夺人心魄的美。
  你的眼睛无法从"它"的脸上移开,看得久了就有沉入其中的窒息感,让人昏昏欲睡,从此再也不需要醒来。
  水根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漂亮,死在"它"身边。值了……

六十

  当眼睛慢慢地合拢上时,身体徜徉在温暖的水流中,所有的焦虑不安全仿佛都随着暖流排散干净……
  可是这种难得的祥和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人破坏了。
  水根直觉得有一双怪手突然扒开了自己腹部,扯着肠子一寸寸地往外拔着,疼得水根一阵的抽搐。
  当他张开嘴想大声嘶喊救命的时候,温吞的水突然灌入了喉咙之中,呛得他喘不过气了,只能无助地拼命挣扎。他死去难受得想死,可又人却不肯让他痛快地离去,在他的耳边不停地狂吠着,那种沙哑独特的声音,听得人耳膜都疼:"醒醒,快睁开眼睛,你给我睁开眼睛!"
  水根被鸭子的叫声吵得不行,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
  只见绍正瞪着眼睛,一脸焦躁地看着自己,当发现他睁开眼睛时,明显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水根茫然地打量一下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浮上了水面,自己正仰面朝上漂浮着,而绍单手托着自己的后脑勺,让自己的口鼻不至于被水淹没。半空中依旧盘旋着无数只肢体残破的坎塔,那一双双银白的眼睛,这么看上去倒好似满天的星斗一般,不停地闪烁着
  腹部的阵痛感依旧没有消散,水根伸手摸过去,却发现连接着自己脐部的那根管子已经被人扯断,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而绍的也是如此,另外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精钢的匕首。
  看来刚才他是用这匕首从根部连着腹部的皮儿一起,把那与血肉融为一体的管子剥离开来。
  绍对他说:"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怪物很邪门,能摄人心魄,如果刚才着了它的道儿,就此沉睡过去,只怕就要跟方才水下的那些人一样长眠于水下了。"
  想到自己差点沦落得水下的那些祭品一样的下场,水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平静的睡眠突然卷起巨大的水涡,无数只细长的触手从水下延伸上来,迅速地向浮在水面的二人袭去。
  绍单手拽着个大旱鸭子,只能用一条胳膊挥舞匕首来抵御那些触手。可那些触手在水中是何等的灵活,怎能是一只小小的刀片所能抵挡的。
  很快,水根的腿就被触手缠绕住了,然后猛地往下一拽。绍死死抓着水根的手腕,手疾眼快斩断了缠住了水根的触手。
  可就在此时,有又几根触手缠住了绍握刀的手,等绍一时无法出招犯难,无数条触手就死死地缠绕住两个人开始往下拖。
  大量的水又开始灌入水根的口鼻,孩子觉得哥俩真的要交待在这个章鱼池子里了。
  他不禁反握住绍拉着自己的手,两个人迅速地被拉下水中,只能依靠那紧握的手,来传达着最后的绝望。
  可是在翻滚的水泡中,他依稀看到绍冲着他微笑着一点头,又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拼劲走后一丝力气似的甩开了紧握着水根的手,从自己的裤腿中又取出一把匕首,将水根身上的触角拦腰斩断。又推了孩子一把,力道之大,足够水根重新浮上水面了。
  水根的身体重获自由,被水的浮力往上托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拓跋绍,居然主动地配合那些触手,奋力向水潭的深处游去。
  当绍消失在水涡之中,水根头也重新探出水面,虽然不会游泳,但挣扎间还是呼入了几口新鲜口气。
  他拼命地回忆着绍曾经教过自己的游泳要领,拼命地用双脚踩水,依靠着强大的浮力,暂时漂浮在了水面上。
  绍为什么下去,水根自然想得明白,与其俩人束手就擒,倒不如豁出去一搏。既然那些触手如此难缠,绍估计把心一横,准备沉入潭底跟章鱼美人来把生死对决。要是把美人宰了,自然不怕触手来缠了。
  可是,在这么可怕的地方,住着的恐怕都不是善茬,绍灵力全失的情况下,能制服那条大章鱼吗?
  水中再无触角上来袭击,水下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水根心里焦灼,脚下顿时乱了章法,连灌了好几口水,身子又开始下沉。
  就在这时,水潭的上空再次出现坎塔凄厉的叫声,水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挂着一身腐肉的坎塔亮起锋利的脚爪像水里捞月一般,将自己从水里抓了起来。
  "怎么样,下面好玩吗?嗣儿?"万人正稳稳地坐在这只坎塔的后背上,依旧那么潇洒地跟狼狈不堪的水根打着招呼。
  跟动物打好交道时多么重要啊!
  若不是情况危急,水根肯定要跟万博士好好讨教下,是不是上了大学鸟语四级,沟通无障碍,或者万博士就是个鸟人的缘故,为啥他总是跟鸟类处得这么融洽。
  万人一伸手,将水根拉了上来,看到水根脐部的伤口时,捻了些血液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尝,也不知吧唧出什么味儿了,居然面露狂喜之色。
  "咳……咳咳……绍还在……还在水下呢!"水根没呛干净鼻子里的水,就迫不及待地向万人求助。
  可万人却不急不躁的模样,看着水涡越来越大的深潭,面露得意之色,斜着眼睛问:"我救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时候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吗?水根也是真激眼了,顺口来一句:"只要你救他上来,我他妈就让你干到脱肛!"
  万人乐了,在水根脸上使劲亲了一下,溜光的身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颗在悬空寺的那串佛珠上的一颗佛珠,向水潭下投掷过去。
  当佛珠投下时,整个水面都泛起了水泡。那些本来沉睡在潭底的祭品们不知为何纷纷浮上了水面。他们都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又尖叫着抽搐着身体,光滑的皮肤迅速变得皱皱巴巴,老化成一具具干瘪的躯体,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上,白色的躯体与深黑色的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水根睁大了眼睛,看到在这片迅速老化的躯体中,有一个穿衣服的,也一动不动地半浮在水面之上。
  "绍!"水根又惊又喜,大叫道。
  这时,他们骑乘的那只坎塔鸟迅速飞抵,又将绍抓了起来。然后越飞越高,向之前的裂口飞去。
  当终于到达了他们之前掉落的裂层时,真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三个人落地后,万人燃起了鬼火,互助了水根的心脉,又踢了踢倒在地上了绍:"醒醒吧,你的灵力应该差不对恢复了。"
  绍拧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万人一眼。
  那只载着他们的坎塔鸟,乖巧地站在一旁,水根这时才看清,在鸟儿的额头处贴着一道奇怪的符,看来就是因为这符,降伏了这种奇怪的灵鸟。
  "你哪来的符?真是够灵的啊,之前怎么不早拿出来啊?"水根不禁埋怨道。
  万人微微一笑:"符的威力大小,其实跟它的材质息息相关。就算我制符的法力再高强,也要遇到难得的材料才行。"
  水根仔细地望下鸟头上的符纸……那好像并不是纸,倒像是……
  孩子扫了下四周,发现脚下的冰面有一处被击开一个大洞,露出了一个女人的尸体,而那尸体胸口处的皮肤却被人剥下了一块,露出粉红的肉。
  那缺失的皮肤形状跟符儿一般无二。
  水根顿时明白了光屁股博士哪来的制符材料,一股恶寒又从心底升起。
  "我说过,这些坎塔并不是动物,而是恶灵所化。当年这片山发生了神秘的灾祸,封在这冰层里的人都是死于非命,人数又是如此之多,自然怨气聚集,尸首被寒冰所镇,不腐不烂,是最容易发生异变的,只怕那些怪鸟,都是这些冰下之人怨气的衍生。用他们尸首的皮肤制符,当然能镇住这些恶鸟了!不过因为我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只是用自己血画了些符,只怕镇不住它们多久。"
  果然,万人刚说完,那鸟儿头上的符救慢慢变淡脱落下来,那只坎塔立刻扬起翅膀,凄厉地尖叫。
  三个人摆好架势提防着怪鸟来袭。
  谁成想,那鸟张开了锋利的大嘴居然啄向了自己的身体,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坎塔就这么自噬了。最后残破的鸟身化作一股青烟消散殆尽。
  "我草!这鸟该不是练了xx功吧?简直跟自焚一样邪乎啊!"水根都看傻了,自言自语道。
  万人想了下,说:"这些人大概都是生前发誓效忠嘎仙的山民吧!受誓言的束缚,死后灵魂也不得解脱。刚才它受制于符纸救了我们,算是违背了誓言,所以自噬以谢罪吧!"
  "嘎仙?"水根的眼睛彻底成玻璃球了,"你说就那张牙舞爪的大章鱼是嘎仙?他妈开什么玩笑?它是盖满还差不多!"
  万博士意味深长地说:"仙魔之分,有时也就是一念之间。谁说嘎仙就不能是盖满,盖满就不能是嘎仙呢?"


 六十一

  水根被绕得有些迷糊,还在那慢慢捋绕口令呢。
  可拓跋绍眼里却是精光一闪,他沉声对万人说道:"这个冰洞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隐瞒了吧?"
  万人会回头望了望那个看不见底儿的深渊。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尖利的嘶吼,而无数的坎塔还在深渊里盘旋着,焦灼地发出刺耳的嘶鸣。
  他知道那个佛珠的效力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它"被激怒后的反扑恐怕会来势迅猛,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不能达成目的的,还是告诉清河王为宜。
  想到这,他缓缓地开口了:"我这一世,从小喜欢与南北朝有关的历史,所以从六岁开始就接触到有关的历史文献,加上父亲是考古教授的缘故,就更加的便利了……"
  水根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就一直纳闷了,你不是一直没有元神聚拢,就算投胎转世也应该是个白痴吗?"
  "我13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习完了初中的内容并考上了重点高中,周围的人都叫我神童,不过我从小生活就不能自理,连衣服都不会穿,除了书本以外的知识,别的都是一窍不通,也许这是元神没有聚拢的缘故吧?直到你们闯入古墓,我才逐渐清明起来。"万人微笑着说。
  水根听了一乍舌,乖乖,人家当白痴都能当出神童来。你说现在智力健全了得坏成什么样?这真是万中无一,根骨奇佳的绝世坏坯天才啊!
  他畏惧地看了看万人:"你接着说,接着说。"
  万博士不急不缓地接着说:"慢慢地,我发现,其实在华夏民族历史的融合中,有一支民族是最为奇特的。他们来自秘密的高山之上;他们金发碧眼的样貌与中原的其他民族的血统迥异;他们是继古匈奴之后又一个称霸蒙古大草原的少数民族;他们建立过最多的少数民族政权……然而这个民族却不知什么时候消散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听到这,水根也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民族,又忍不住插嘴道:"你说的是鲜卑族吧?我知道这个鲜卑族还有一支叫慕容氏的,整天想着复辟燕国,他们那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老邪行了!还有那个大理段氏,那个一阳指……"水根学习虽然不行,但武侠小说没少看,正滔滔不绝地显摆着,就被绍一个眼神给定住了。
  瞪完了水根,绍对万人一点头:"你继续说。"
  万人没搭理绍,而是用宠溺欣赏的眼神看着水根说:"你说的不错,鲜卑族的确涌现了许多的能人异士。可是在那些文学作品上展示的,都是鲜卑贵族如黄昏落日一样的残败挣扎。鲜卑族真的就这么默默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了吗?其实不然,他们甚至在中国历史最辉煌的盛唐文明中深深地打上了自己的印记。
  在唐代,北方的少数民族尊称李世民为'天可汗',这是对北方异族首领最高的称呼了,你们能想象他们会对一个汉人的皇帝这么称呼吗?
  作为唐代的开创者,李氏家族的渊源一直是许多考古学家研究的课题。李氏出自陇西虽然为了抬高家族的身价,李氏皇族一直自称与道家的老子李耳一宗同脉,但现在已经有多位史学界的学者著书指出:唐皇室的李氏不是出自老子,也不是陇西李氏,而是鲜卑人拓跋达阇改汉姓的产物,李家是拓跋达阇的后裔。由此看来,李家祖上竟是鲜卑人。
  之后李渊的父亲李昺的妻子独孤氏,是鲜卑名将独孤信的女儿,而李世民的外祖父窦毅也是鲜卑人,可以肯定在李唐的前三位皇帝中,鲜卑族的血统在逐渐增强。拓跋氏是北魏的国姓,所以我们不妨可以将唐王朝看成了鲜卑人建立的北魏王朝的复兴。"
  水根听得嘴半天合不上,他喃喃自语道:"研究历史的人都太邪乎了,就这么一通认祖归宗,难不成这华夏大地上最大的民族不再是汉族,而是鲜卑族的衍生不成?"
  万人笑到:"你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在民族的大融合中,本来就是血统的不断融合,你以为现在所谓的汉人血管中又流淌着多少纯正的炎黄子孙的血脉?鲜卑族,消失的只是名字,流传下来的却是怎么也冲不淡的血统。现在走在大街之上,恐怕十个人中就有就有九个是鲜卑族的后裔。"
  这么一套高丽棒子自大血统论听到鲜卑王子拓跋绍的耳朵了,倒是很受用的。可他还是不解地皱起眉头:"虽然我们鲜卑儿女的确是天之骄子,理应一统中原,但你说的这些跟这个冰窟与那水下的怪物又有什么联系?"
  万人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天之骄子?他们真的是天神的宠儿吗?一个民族是如此的鼎盛繁华,就像一朵开到荼靡的鲜花,芬芳鲜艳的背后已经透着掩不住的腐朽糜烂的味道……与其说他们是被眷宠的一族,倒不如说他们是被诅咒的民族,就算逃离了大山,越过了草原,无论逃到哪,都逃脱不了血液的羁绊和早已经注定的噩运,这个冰洞里隐藏的就是这个被诅咒的秘密,一个鲜卑每一代皇族都想解开的厄运之谜……"
  正说着,他们脚下的冰层突然开始晃动了起来,随着"噼啪"的声响,冰面开始断裂开来,而一只只被冰冻成了青白色的手臂僵硬地伸了出来,缓慢的伸展蠕动着。
  水根这次反应倒是很快,他大喊一声:"诈尸啦!大家快跑啊!"

  六十二

  可是往哪跑啊?
  到处都是伸出来的手臂和半坐起来冻尸,跑起来都绊脚。
  水根脑子里那几部《生化危机》的情节顿时翻腾上来了。本来以为锻炼的差不多,可看见一地的僵尸还是稍微有点腿肚子转筋。
  就在这时,随着大片冰层的裂开,绍突然发现那裂缝逐渐延伸到了两旁的洞壁之上。
  当左边的大块的冰墙崩裂开来时,一大片金戈铁马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这里好似一个古兵器的陈列库,堆满了成套的铠甲与斧钺刀叉。
  绍抱住水根猛地往墙里一跃,万人也紧随其后。当三个人跃进这片兵器之中时,所有的铠甲都像赋予了生命似的微微地抖动,发出了金属撞击的鸣声,听得人心里激荡不已,仿佛战马的嘶鸣就在耳旁一般。
  万人用手轻抚那些战甲,面露喜色:"太好了,这些是当年嘎仙率领山民抵御外敌入侵时留下的武器,这么多年依旧附着着灵力,我们可以借助它来抵挡一下那些阴气十足的冻尸。快!穿上这些战甲!再找件顺手的武器!"
  说完,他就在铠甲里翻腾开来。
  绍看向已经有大批的冻尸木讷地向墙壁断裂处走来。立刻用手一挥,在断口处划下一道结界。因为他的灵力刚刚恢复,加上之前在地面上又受伤刚刚愈合,所以这薄弱的结界不见得能支撑多久,。
  那些冻尸被挡在了结界外,那一张张青白的脸贴着透明的结界,狰狞地挤来挤去,无数只手拼命地捶打着墙面,看那架势是越聚越多。
  水根看绍与万人已经穿上了铠甲,他也取过一套正要往身上穿,突然一眼扫到了在几只长枪之下有一副锈迹斑斑的盔甲。
  虽然它不似其他铠甲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冷光,可水根的眼睛却无法从那铠甲上移开。
  他着了魔似的伸手朝那副盔甲摸了过去,指尖触到盔甲时感受的却不并是金属冰冷的触感,反而是一片的温热。
  水根将压着盔甲的兵器推到一边,略一犹豫,但还是抵不过心里奇怪的悸动,将它一一穿上,当盔甲贴合在皮肤在上时,居然如穿着纯棉衣服一样的舒适,毫无重铠笨重僵硬的感觉。
  盔甲繁琐的系法并没有让他手足无措,护心镜,裲裆,护肩、护膝都逐一绑缚在了正确的地方。
  当娴熟地系好最后绑带后,他满意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万人与绍已经停下手来,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穿错了?"水根不解地问道,边说边低头审视着自己。
  这一看,水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只见原来锈迹斑斑的盔甲就像被抹净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般,渐渐褪去了锈迹,散发出似金非金的光彩。在这副盔甲之上装饰着一只硕大的牛头镇邪兽,在牛眼的位置上镶嵌着两颗不知名的宝石,时不时的变换着鬼魅的色彩,仿佛随时都要扑将向前,将面前的敌人撕咬成碎片一般。
  "这……这是猎神嘎仙的御魔甲!他怎么能穿得上?"万人不复从容镇定的神情,惊讶地喃喃自语道。
  不过让万人与绍真正惊讶的,却并不是这副诡异的盔甲,而是——水根!
  吴水根,在这一世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农民工,虽有些狡黠的小聪明,但跟前世的帝王做派是无法同日而语的。
  可当他披上了这副盔甲时,一种无法言喻的肃杀气息顿时蒸腾出来,仿佛他天生就是个手握长剑,厮杀于千军万马间的不败战神。就连清河王与万人此时望向水根,心中也隐隐升起一阵难抑的惧意。
  水根并不知那两人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惊讶地摸着自己的盔甲,当触到那牛眼时,之前受伤而沾在手指上的血迹自然而然地涂到了牛眼之上。
  也就是刹那间,那牛头居然张开大嘴发出一阵震天的怒吼,随着这声怒吼,两只牛眼发出如炬般的光芒,而水根身后的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铠甲突然如气充一般,纷纷地升上了半空,在一个个空空如也的盔甲后出现了一张张骷髅的面庞。
  吼终止之时,一支庞大的骷髅军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甚至还有几匹披着战甲的骷髅马,踏着清脆的马蹄小跑了过来。
  水根应该觉得害怕,可当一只银甲的鬼马来到他近前时,鬼使神差一般,他居然手握缰绳翻身上马。
  不知是不是所有的热血男儿,骨子里都渴望着疆场的畅快厮杀。这一刻,身披战甲,手握长剑的水根,骑在马背上时,再望向结界外那满坑满谷的冻尸时,水根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难耐地膨胀喷涌着。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喊一声:"杀!"
  随着他的振臂一呼,身后大批的幽灵将士都高举着手中的闪闪发光的武器,发出冲锋的呐喊:"杀——!"
  就在这一瞬间,结界已经不堪重负,被冰尸冲散开来。
  水根一马当先,挥动手中的长剑将阻挡自己的冰尸拦腰斩断,而他座下的战马也扬起可马蹄,将被斩断后还在蠕动的冰尸踏在了脚下。
  在那一刻,绍变得有些恍惚,他望着水根挥动着长剑的背影,突然觉得王兄真正的复活了。
  水根眼角扫到有个冰尸冲向了发呆的绍,手疾眼快将它击倒,又冲着绍高喊:"干吗呢?别发呆了,快上马!"
  绍心中一紧,明白自己此时不应该有丝毫懈怠,连忙收回心神翻身上马。
  而万人也已经骑到了战马之上。三个前世的冤家宿敌,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策动身下的战马,毅然决然地冲向了不断袭来的冰尸大军。
  而他们的前方,那个断崖的边缘,无数只坎塔挥动着黑色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发出死亡的诏书,而巨大的水花也已经翻涌了上来,无数只触角从白色的水浪中伸展出来,射向了冲将过来的三人。


  六十三

  不知是不是盔甲保护的缘故,这次绍与万人就算离断崖很近了,灵力也没有消散的感觉。这让他们俩信心大增。
  水根就更不用提了,穿上这神秘的盔甲后那就是七合一的金刚葫芦娃,巨猛无比!尤其是刚才冲杀了一阵,自己都觉得自己够牛逼的,旁边要是架上一摄影机,不用特效就一好莱坞的巨片。
  那些冰尸已经与水根指挥的骷髅军缠斗在了一起。剩下的三个人冲向了断崖的边缘。
  终于砍完散怪,要战BOSS了。葫芦娃一提缰绳,飞跃起身子扑向了大章鱼。
  眼看着一根触手延伸过来,水根立刻举起手中的剑朝触手砍去。当一剑劈下来的时候,粗壮的触手立刻被斩成了两段,可葫芦娃不知为何,一栽歪身子略显狼狈地落回马上。
  而万人与绍的武器也随之落下,将缠绕过来的触手砍得七零八落。这触手也够恼人的,斩断一根,断口处马上又生出一根,稍事停顿后,又不依不饶地缠绕了过来。
  这几刀砍得真重,疼得水根差点掉下马来。
  说来也奇怪,中招的明明是怪物,可水根却觉得自己的心被捅了似的,当绍再砍下一刀时,水根终于忍不住疼得大叫出来。
  这时绍他们才发现水根的异状。
  "你怎么了?"绍靠到水根的身旁得空问道。水根疼得说不出来话,刚缓和一点,一只触角又延伸了过来。
  在一旁的万人手疾眼快,又一刀斩断。那边水根又一声惨叫,再也稳不住身子,一个跟头就栽下了马来。
  万人何等聪明立刻揣度出了里面的玄机,当即暴喝:"快!脱掉他身上的盔甲!"
  绍将水根抱在怀里,去解盔甲的系带,但是无论怎么施力,那身盔甲如第二层肌肤一般,怎么也剥落不下来了!
  这时水根胸前的那只牛头镇邪兽,两只牛眼突然又是精光一闪,绍立刻被震得被甩出了老远。
  而几只触手又延伸了过来将水根密实地缠住,这次一旁的万人却没有再砍,眼睁睁地看着水根被卷进了水花里。
  金刚葫芦娃瞪圆了双眼,与那章鱼美人再一次亲密接触,那美人已经睁开眼睛,散放出湛蓝色的幽光。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向了水根,水根却牢记上次的教训,只望了一眼就赶紧扭头转移了视线。
  可惜美人不依,又拿触手把水根的脸蛋扒拉回来了。水根没办法了,只好紧闭着双眼,单等下面那俩哼哈二将想折呢!
  绵软的触手轻轻抚弄着水根的脸颊,湿漉漉的一根慢慢地滑向了他紧闭的嘴唇,又不客气地钻了进去。
  就那触觉,那粗细,那湿滑的程度,使水根立刻联想起了跟混蛋王弟的一些操蛋的经历,腻味劲儿就甭提了。
  当触手已经触到喉咙深处的时候,水根拼尽了力气使劲地咬了下去。那触手倒是够灵巧的,还没等他咬实呢就急急地撤了下来。这下水根倒把自己的舌头咬住了,疼得金刚葫芦娃立刻飚了几滴英雄泪。
  "唔……"一丝痛苦的呻吟突然从那怪物的嘴里溢了出来。水根偷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的脸上泛起了痛苦,从嘴角居然渗出了淡淡的血。
  水根心中大奇,刚才砍得是怪物,可自己却心疼难忍,而现在咬的是自己,那怪物倒似难受千倍一般,难不成自己跟那怪物还心电感应了?
  心里这么琢磨着,手上就有了行动,水根冲着下面的万人大喊:"赶紧的!朝我开炮……啊,不对,是射箭!"
  万人听得一皱眉头,水根急了:"快点,再不快点,爷爷我就要被个章鱼尝鲜儿了!找个死不了人的地方射!"
  这下万博士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顺手取下马身上挂着的一支强弩朝被拽上半空的水根瞄去。
  这时有一只手抢过了他手中的弩箭。
  "我来……"清河王冷冷地说。
  万人倒也没争,的确这清河王前世虽然无所事事,整天就知道打家劫舍,但论起拉弓射箭,倒也是百步穿杨的好手,自己在这方面还真不及他,若是试了准头,难保水根不会发生危险,这件事儿由他来做,倒是胜算大些。
  绍将弩箭啦满,稳稳地对准了水根的屁股,却迟迟不肯松了弓弦。
  水根急得不行,大喊:"你倒是射啊!"
  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清河王突然笑了:"你第一次这么性急,我倒是情愿你这句话选在独处的时候,说给我一人听……"
  "拓跋绍!你他妈这时候了还想着……哎呦!"
  原来就在水根怒骂之时,那箭已经扑哧一声,透过盔甲的缝隙扎到了葫芦娃滚圆结实的屁股蛋子上了。
  水根疼得都受不了,那怪物更是疼得松开了触手,发出尖利的长号,伴着下沉的水花又要落回到深潭之中。
  绍立刻跃起身子接住了水根。而万人也飞跃起来,却是扑向了要遁入水中的章鱼美人。
  只见他扬起了手里的一根绳结,仔细一看会发现那绳结似乎是用头发搓成的,不用问,肯定是就地取材,也不知割了哪个冰尸的头发做的绳子。
  绳结将章鱼美人的身体牢牢地套住,再使劲一拽,那怪物"啪"的一声摔在了冰层之上。
  万人手脚麻利,趁那怪物正疼得抽搐之际,手起刀落,一只精钢的匕首扎向了怪物的心脏处,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嘴罩在了怪物喷涌出鲜血的伤口之上。
  于此同时水根的身体绷直,两只眼睛因为痛苦到了极致,似乎要崩裂开来。
  绍抱着水根,自然感受到了水根身体的异样,他拼劲了全身的灵力于双手,用力地撕扯着水根身上的战袍,那牛头兽再次迸出了蓝光。
  绍生生地承受着,就在扯断了盔甲的金属系带的同时,自己的一口鲜血也喷薄到了那牛头镇邪兽之上。
  那两只诡异的牛眼终于合上了,而水根身上的盔甲突然崩落下来。
  "唔……"那只被匕首钉在了冰层上怪物原本已经无力动弹,任凭万人吸食着自己的血液,可就在盔甲解开那一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拼命地抬起了头颅,几条无力的触手蠕动着靠向那散落了一地的盔甲,充满爱意地抚向了那又开始变得锈迹斑斑,毫无生气的战衣,微微合上的眼角滑下的是血红的泪……
  那一刻,疼得快晕过去的水根,不知为何竟涌起了酸楚的汹涌泪意。
  就算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能感应到,这战衣原来的主人绝对与那章鱼怪物关系匪浅。
  那种息息相通的感觉倒似生死相许的恋人一般,所以能加倍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痛楚。
  水根再一次感觉到了生死相许的操蛋,既然爱得这么痛苦,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看似聪明的人义无反顾地前仆后继呢?
  "怎么样……没事了吧?"绍拼命坐起身来,边吐着血泡边问着水根,刚才为了卸甲而损耗了大半灵力,加上被战衣的力量反震,绍的伤势其实比水根严重多了。
  水根缓过劲儿来,伸出手指摸着绍苍白的脸,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草!"疼痛的感觉是退散了,可那种酸楚的感受却并没有随着盔甲剥落殆尽,似乎就那么留在了心底,生根,发芽……

  六十四

  在章鱼怪彻底死透的那一刻,冰尸大军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纷纷瘫倒在地,而幽灵大军只剩下一地散落的盔甲。冰窟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绍一下子飞出了老远。
  水根抬头一看,原来是万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来到了他们俩的近前,又顺手将绍甩在了一边。
  饱食了一顿的万人,嘴角还噙着殷红的血,可整个人似乎也微微地发生了变化……那他的头发!原本如墨般的黑发此时却是隐约透出金色的光芒,那颜色似乎在逐渐加深中。
  万人蹲下身子,用手指搭住了水根的脉门探了探,又点住了水根伤口周围的穴道,然后微微一笑:"还好,并无大碍,一会我就帮你把箭起出来。"
  说完,万人施施然走向了摔落在几十米外的绍,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绍此时已经是灵力耗损过度,加上被盔甲震得身受重伤,明知道万人这架势过来绝没有什么好事,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水根顾不得还穿着箭的屁股,费力地向他们那爬去,边爬边喊:"你回来!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万人的刀已经举起来了,绍无力地趴在地上,嘶哑地问:"你费尽心机来到这儿,不会只是为了杀我这么简单吧?"
  万人喝完鱼血了,心情似乎大好,下手宰人前还来搭配个解释说明:"我来此处就是要得到嘎仙的胸口之血,现在得到了,你自然也是无用的了,还留你作甚?"
  说完就要手起刀落,那刀刃似乎也涂上了不寻常的东西,泛着红光向绍的胸口扎去。
  "啊呀,嘎仙复活了!"
  万人一回头果然看见大章鱼甩着爪子扑了过来,他反射性地一躲,等他躲开了章鱼时,水根又扑了过来。
  这个比章鱼怪邪乎多了,死死地抱住了万博士的胳膊,俩大腿夹住了腰就不放。
  "快跑!在那傻爬着干什么呢!"水根冲着绍一顿大吼。
  原来刚才水根看情况十万火急,急中生智,举起身边的那具章鱼尸体就抛了过去。那章鱼怪的血可能是吸食殆尽的缘故,变得轻盈了许多,居然就那么的轻易抛了出去。
  然后就是小水根就来个乾坤拧麻花,将万博士死死地缠住了。
  可惜没人领这个情!绍阴郁地瞪着抱在一起的俩人,看那意思是打死也不走!水根心里那叫一个气:妈的,都这节骨眼了还在那死要面子呢,就这样的倔种儿地底下埋一万年也不带提高智商的!
  水根脱了盔甲后,又跟刚出壳的鸡崽子似的光溜溜的,此时与万人抱在一起,就一现行流氓犯。
  万人的眼里本来是一片阴郁,当触到一片平滑的肌肤后,又笑开了:"嗣儿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吗?这么饥渴?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说完居然用腰部用力,往上顶了顶水根劈开的胯间。
  很硬!
  水根明白啥叫骑虎难下了。现在松手,绍倒霉;不松手,自己倒霉!
  万人似乎找到了更能让绍感到屈辱的游戏,他用匕首的把儿代替自己的那根,邪恶地又顶了顶,惊得水根都叫出小夜曲了:"诶我草!你干嘛……你要敢……我他妈跟你拼了你信不信!"
  要是情况允许,清河王很想教教他哥:别跟色狼叫板!你越叫人家越亢奋!
  这不,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代替匕首把儿的,是万博士那求知欲极强的手指头,还一探探俩!
  那傻王兄顶着个猪肝脸,脚趾头都痛得蜷成了十个结儿却依旧死抱着万人不肯下来。
  万人肆意地做着下流的动作,眼角却瞄着绍,并轻声调笑着:"清河王,怎么样?临死前还能看到活春宫,我也算待你不薄了。你以前是怎么玩弄你的这位尊贵无比的王兄来着?你看我学得还像吗?"
  拓跋绍瘫在冰层上,看着本来只能被自己肆意调弄的那么个傻缺,却被别人任意亵 玩着,两只无力的手抖动着使劲去挠着坚实的地面。
  就在水根被压在地上的一刻,他猛地一咬自己的舌尖,原本涣散的灵力顿时汇聚起来。就在灵力充盈的那一刹那,如箭一样袭向了万人。
  万人冷笑道:"千年的时光还没能让你长点脑子!居然敢冒着自毁元神的危险用起了逆神大法!"
  虽是这么说,他却一点也不敢懈怠,抱着水根急急向一边躲去,要知道这逆神大法一旦使用,元神的灵力是原来的三倍,但透支的结果也是可怕的。就算元神不灭也会灵力大损,更何况绍本身还受着伤。
  绍身法如电,几个回合就把水根抢到了怀里。
  他将水根安置在一边,又折回身与万人缠斗在了一起。
  这一次不比地上,绍明显占了上风,但是伴着凛厉招式的,是绍嘴边溢出的越来越多的鲜血,看的水根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这时,水根觉得自己的屁股底下变得湿漉漉的,他低头一看,猛地大叫:"你们俩别打了!冰化了!"
  万人与绍迅速地分开。低头一看,果然原本厚厚的冰层开始迅速的融化。整个冰窟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条汹涌的地下河。
  水根是最怕水的,现在光想想水灌鼻腔的滋味就忍不住发起抖来。
  万人当然也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虽然自己吸食了嘎仙之血后灵力大增,但这水漫金山的,万一被冲到这地下迷宫的最深处也是件麻烦事儿。
  想到这,他冲绍儒雅地一笑:"怎么办?我们是先一决生死,还是想办法回到地面上再说?"
  此时绍早就是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还来不及回答,一大口血又喷涌了出来。
  万人迅速地跃上冰窟的顶部,探查是否有隐秘的出口。怎奈上方似乎都是坚硬的岩石层,根本不可能通过岩石层回到地面上。万人清楚,他们三能掉到这里,纯粹是嘎仙驱动的坎塔布置了结界的缘故。可现在没有了嘎仙已经死掉了,那结界再无可能出现。
  等待三个人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冰层开始发生断裂。已经有很多冰尸"噗通、噗通"地掉进了迅速上升的冰水之中。
  水根堪堪地站在一大块浮冰之上,半撅着屁股保持着平衡,焦急着半坐在另一块浮冰上的绍。
  似乎老天爷还嫌不够麻烦。那具大章鱼的尸体也掉落到了水中。当尸体沾上水时,人形的上半身迅速老化萎缩成干瘪的骷髅,而章鱼的下半身却断裂成十几块,然后那些肉块的边缘延伸出了无数细小的触角。眨眼的功夫,大章鱼就分裂成了数不清的小章鱼,在水里挥舞着爪子游动着向绍与水根的浮冰游去。
  "这……这他妈又是什么?"水根要哭了,这繁殖能力也忒强了!老的刚死,一群小的就来索命了!
  万人似有所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嘎仙能肉体不灭地存活了这么久!"然后他又大喝道:"嗣儿,你千万别碰到水,那些章鱼是怨章!"
  绍听了也是为之一震,水根可能不知道,但他记得前世时,自己总是喜欢偷听,燕凤给拓跋嗣授课,这位深悉鬼谷异术的老者经常会给王兄讲一些上古神兽。其中就提到了怨章。
  他到现在还记得燕凤的的话:"这八爪之鱼乃是深海之中最为怪异的灵物。它们会随境而变,随心所欲地变换身体的颜色,又能审时度势,与天敌猎物搏斗。在心机上与人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其中最可怕的当属怨章了!此物貌似普通的八爪鱼,但天地间却仅此一只,它能幻化为成千上万,又能合拢为一体。恆古以来,有生无灭。最可怕的是,它能与异种合体,只要得法,与怨章共享同生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傅,那岂不是很好?能享受长生不老。"小王兄当时好像是这么回答的。
  燕凤脸露不快之色:"你小小年纪就心存违背天理人伦的念头,这怎了得?你道那长生不老就是快活吗?怨章为何带个怨字?如没有毁天灭地的怨气,是不会与那八爪之物合体的。心中有怨,人性尽丧,长生不老又能如何?不过是与那绵软怪物一样,同坠畜生道罢了!"
  想到这,绍也明白了,看来那个嘎仙是被这怨章所吸附,现在嘎仙已死,自然与怨章脱落。只怕这么怨章在寻找新的宿主吧?

  六十五

  眼看着小八爪鱼们扑腾着往浮冰上爬。水根急了,他猛然想到既然叫怨章,那肯定是谁像冤大头就找谁去啊!可现在满石窟这三人都算是苦主出身了,一个砌墙里呆了千年,一个元神不全几世投胎都是傻子,还有一个倒霉透顶,一代帝王变成农民工又沦为阶下囚,真是个个怨气冲天,都是绝佳的附体材质。
  王兄来不及多想,立刻大喝:"你们别过来啊!我这辈子活得老满足了,我生活的年代好,农民阶级当家做主,另外监狱里伙食标准贼高,我在里面都吃过红烧肉,太他妈幸福了……啥怨念都没有!要找你就找……"
  说完就拿眼睛偷偷瞟了眼悬在洞壁上的万人,发现万博士似笑非笑地瞄着自己,立刻尴尬地转过头去。
  这时水已经越涨越高,洞壁之上也是水流如注,万人的手一滑,从洞壁上直落下来。
  当万博士掉落到水中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章鱼立刻向他聚拢过来。虽然之前偷偷诅咒了万博士一把,但眼见他真的落到了水中,水根的心还是立刻提了起来。
  不过那嘎仙的血液不是白喝的,万人的身体四周立刻泛起了一层银白色的亮光,如一层膜一般罩住了全身。
  当那些小章鱼碰触到白色的光膜时,如被火烤了似的,触角立刻变得焦黑萎缩。
  可这怨章不愧是上古的怪兽,都成铁板鱿鱼了还越战越勇,一转眼的功夫,几百只小章鱼汇聚在了一起,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硕大的一只。
  万人的保护膜看来也抵挡不住这巨型八爪鱼了,那如人胳膊一般粗的爪子就要伸进去了,这时万博士突然一扬手,将一个箭头狠狠地刺在了章鱼一只乌黑发亮的眼睛上。
  估计这眼睛是那只章鱼的要害,它发出一声怪啸,猛地一缩,隐入黑暗的水域就不知所踪了。这时水根还挂着箭头的屁股一栽,半边身子已经滑入水中。
  而绍在耗尽灵力后,眼睛一闭,身子彻底地滑了下去。
  "绍——!"水根猛地一声大喝,可依旧阻止不了他下滑的趋势。万人游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水根,避免他的口鼻浸入水中。
  水根眼睁睁地看着绍慢慢沉入水下,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他急得想去抓,但这次万人长了教训,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腰,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放开我,你他妈倒是放开啊!"水根还在拼命地挣扎,可是万人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别喊了,你听!"
  原来不远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水根含着眼泪茫然地瞪着眼睛,心里想着:该不是那个墨斗鱼又回来了?那绍岂不是要被附着上来。
  这么一想,挣扎得越来越凶了。
  "喂!戴老弟,吴水根!是你们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他俩不由得循声望去,原来是广胜与那位鄂伦春青年苏不达乘着一只皮筏划了过来。
  万人扬声高喊:"在这里!"他们用手电筒一晃,立刻发现了浮在水中的俩人,连忙划了过来。
  广胜伸手要拽水根上来,水根却死都不肯拉着广胜的手说:"绍……就是戴鹏掉到水里了,求你赶快下水救救他吧!"
  广胜一听,毫不犹豫,脱了身上的外套就要往水里蹦,万人冷冷地说:"水中有上古异兽,专吃活人,只怕现在下去是有去无回。"
  广胜的动作顿时迟疑了,他拉了拉水根说:"要不你先上来,咱们再想想办法,他的本事那么高,那能那么轻易的咯屁呢!"说着就把水根拉了上来。
  万人坐在皮筏里问苏不达:"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原来他们在密林缠斗的时候,苏不达也循声赶来,但他只看到了漫天飞舞的坎塔,还有三人先后被土地吞没的情形。
  不用问,苏不达见此奇观后,又是跪在地上磕头祷告了半天。磕完头后,他猛然想去了祖先留下的遗训,于是摇醒了酣睡不止的广胜,两个人连夜爬到了嘎仙洞的位置。
  当爬到嘎仙洞时,因为此地已经成为当地的风景名胜,就算入夜也是有人值守的。不过荒山野岭的,加上这洞里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宝贝,所以两人趁着守夜人酣睡之际就偷偷溜了进来。
  洞内前厅视野开阔可容纳千余人,地面有石桌、石椅、火塘烧灼的痕迹,后厅则向上呈坡状漫去,局势越走越窄,越走越暗,两个人背着装满工具的旅行包,借着探照灯的光线,一点点摸索地向西转去,只觉得诡谲莫测,夜深人静之际真让人头皮阵阵地发麻。总算走到了尽头,终于发现在转折处的石壁上,还有一个岔洞。
  当他俩刚摸到这,没多久,那洞口骤然发出一道强光,本来狭窄的洞口居然扩张了足有2米,而他们洞里望去时,只觉得里面波光粼粼,水声阵阵。在简单地商讨后,苏不达决定下到探查一番,广胜大哥也算是个胆大不要命的主儿了,略想了想后,决定也下去看看。
  于是俩人取出皮囊里的充气皮筏,冲上气后就跳下了深洞,等他们到了里面,才发现洞里之水是渐往下流的,又划了段时间,就发现了水根他们。
  万人听到这问道:"你祖先的遗训是怎么说的?"
  苏不达流利地说:"卡拉罕,鞚不巴图汗里不睦。"
  这要是说给别人听得一阵抓狂,可万博士是古文字方面的专家,对鄂伦春语也是颇有造诣的。
  这段话他懂了,大概的意思是:"当土吞没了圣者,即刻前往嘎仙洞。"
  这段话看来也是拓跋嗣所留下的。
  万博士不禁伸手抚弄着水根湿漉漉的头发。
  水根并没有注意他的这个小举动,他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水面,指望着又一个奇迹出现。
  拓跋嗣,难道我真的不如你吗?你当初真怎么知道嘎仙洞的秘密的?你真的了解这个秘密吗?如果真的了解,为什么又会在千年后指引着你的转世与拓跋绍来到此处?难道你不怕……
  此时万人的心里涌起的千万个年头统统没有答案,而真相就掩藏在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这具瘦弱的身躯之内,看得见却抓不到……


  六十六

  万人是什么心思,水根懒得去猜,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河面吸引住了。
  大片的浮尸一上一下的,可没有一具是绍的身影。河水随着不断上涨,变得越来越湍急,皮筏在水里来回打起摆来。
  广胜有些焦灼地说:"快!往回划吧!不然一会水急了,整不好就得把我们冲到下面去。
  话好没说完呢,皮筏已经开始快速向前游去,边沿悬崖巨大的落差已经被水填满,可水面却变得越来越倾斜,石窟的最深处好像又什么在吸附着水流一般,皮筏上的人玩了把最惊心动魄的激流勇进,伴着一阵阵惊叫声,被冲到了石窟的最深处。
  当到了石窟的尽头时,他们才发现下面是万丈深渊,而对面则是被削得平整的石壁。也不知这尽头的石壁里镶嵌着什么矿石,在水波的映衬下射着夺目的光彩,将这片石壁照得通亮,而石壁上深深浅浅地似乎雕刻着什么花纹。
  就在他们急速落下之时,水根在惊叫之余突然发现那石壁上的花纹在动,其实不是花纹在动,而是他们掉落下来的速度太快,那图案就连在了一起,仿佛在动一般。
  那些花纹雕刻的似乎是一群原始人在从事生产活动,有人在结网捕鱼,还有人在插播着稻秧,还有一群女子在养蚕织布……在不的场景中,有一个人贯穿始终,那人身形伟岸,面色如土,似乎在查看着人们的工作。
  紧接着,场景一下子变换了,那人手持长剑与一个有着八条腿的怪人打斗着,而背景是厮杀在一起的千军万马。
  再然后是什么,水根已经看不清了。
  "扑通"一声巨响,皮艇终于掉到了深渊之底。
  还好下面居然有张网,水透了过去,而人也不至于被砸成肉饼,可就这样也够一呛的了。
  幸好万人一直抓着水根的手,水根才不至于被甩出太远。
  "你还好吧?"水根的屁股上的箭头一直没拔,起到了止血的作用。不过这么一震,那劲头儿,不直接灌点麻沸散还真顶不住。
  万人看水根疼得说不出话来,就将他揽在怀里,又迅速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他们身下的大网也不知是什么织成的,绵软异常又韧劲儿十足。
  广胜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这他妈不是那个什么冰蚕吐的丝吧?"听他这么一说,水根也觉得着这玩意挺像,可又好像更粗一些。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急急地抬起头来,心里盘算着绍会不会也冲下来。说说来也奇怪,除了他们三之外,那些浮尸们都没有冲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成了怨章的食物……水根不敢往下想了。
  广胜凑到了万人的跟前问:"咱们这噗通噗通地往下掉,一会能穿过地球直接到美国去不?"
  话说得可笑,却没一个人有笑模样,因为石壁中的特殊矿石,这里照得一片通亮。
  于是大家能更清楚地看在这丝网的附近有很多残破的支架。
  仔细打量下,他们发现这里更像是施工到了一半的建筑工地。那石壁上的画雕刻到丝网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只余下几道还没有成型的浅显的线条。
  似乎当时有什么灾祸突然发生,到处是散乱的凿锤工具,工匠没甚至来不及收拾工具就仓皇逃走。
  苏不达仰着头看着石壁上的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石雕半响,突然跪下,嘴里虔诚地嘟囔着:"恩古包……恩古包……"
  广胜跟着对这位少数民族兄弟下到冰窟后,苏不达也不知一路拜过多少回了。大哥对这位大兄弟的逢神必拜,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一边无聊地问:"这恩古包又是哪位神仙啊?"
  苏不达对广胜轻蔑的语气颇为恼火,他狠瞪了广胜一眼:"恩古包是我们鄂伦春族的万能之神,他掌管着雷、风、雨,神通广大!
  万人来了兴趣,又问:"你怎能认出这石像上的人就是你们的天神恩古包?"苏不达对万博士是很尊敬的,立刻答道:"在我们家传的羊皮书卷上,就有这位天神的画像。"
  万博士看着在石壁上间或出现的几行文字后,转过头来微笑地对水根说:"嗣儿,你知道石壁上的那个人是谁吗?"
  水根刚疼得缓过劲儿来,耷拉着眼角说:"爱谁谁!别他妈又是我就成!"
  万博士笑了,他看着那墙壁上的图案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远古时代华夏民族的共主,五帝之首——轩辕氏黄帝。"
  苏不达立刻不干了,操着生硬的汉语在那辩解:"不对,他肯定是我们的恩古包!"
  万博士不急不缓地说:"其实传说中的很多人物在不同的部落中有不同的叫法,虽然名字不同,但并不能说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人。"
  水根爱听评书,对黄帝战蚩尤那段倒是颇为熟悉,再想想大战八条腿怪那段还是挺贴切的。
  可他还是疑惑地问道:"这黄帝的画像怎么刻到这墙壁上来了呢?"
  万人也陷入了沉思:"其实'拓跋'这个姓氏是有特俗含义的。在鲜卑族的语言中'土'的发音为'拓',
而'跋'就是后代的意思。当初黄帝的孙子悃被封在了北土,也就是现在的大兴安岭一代。而他的后代更以'土'的传人自居。便以"拓跋"为姓,世代统治鲜卑……"
  这次水根听懂了:"你是说,其实鲜卑族是黄帝的后代?"
  万人点了点头:"原本,我只知道这里囚禁着诅咒着鲜卑血脉的嘎仙……现在终于知道嘎仙是谁了……嗣儿,原来你叫他们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水根要不是屁股有恙,绝对蹦起来去撕万人的嘴,说个话跟大便干燥似的,太让人着急了!
  万人倒也不是故意卖关子,他好似也在整理着思绪:"黄帝娶西陵氏之女嫘祖为妻,这位叫嫘祖的正妃发明了养蚕,可以说对黄帝壮大部落□不可没。她育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昌意娶蜀山氏女昌仆为妻,生有一子颛顼。"
  "颛顼?我知道,他也是五帝之一,后来继承了皇帝的位置……"水根接道。
  万人点点头:"其实世人只知道昌意之子颛顼,却忽略了他的另一个儿子——悃!这个名为册封实为流放的北土之王,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与怨章合体的嘎仙。"
  水根听迷糊了,他不解地说道:"就算被流放,怨气不不带这么大的吧?好好的人都不当了,为啥去当那个大章鱼?"
  "这位悃,初来之时倒也不失怨气冲天,看起来似乎是欣然接受,不然他也不会大兴土木,为流放自己的祖父黄帝歌□颂德了。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说着,他的目光,被石壁角落里的一行古字所吸引,仔细看过后,神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悃与他的兄长颛顼似乎……曾经好得很……"


 六十七

  水根听了特不得劲儿,觉得他在影射着自己与绍,便没好气地说:"人家兄弟感情好不成吗?原始社会的人民淳朴着呢!当是你们北魏啊?乱七八糟的……"
  "你看……"万人指了指石壁一对面对面坐在的人像的旁边,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这段祭文的一般是恋人间祈福能永结同心的意思,可这俩人偏偏却是男子,而且则祭文里的俩个名字是悃与姬。而"姬"恰恰是颛顼的母姓。"
  草,还没怎么进奴隶社会呢,俩人就这么自甘堕落,农民兄弟水根这下没话说了。
  就在这时,苏不达和广胜在丝网的另一头发现些奇怪的东西。
  上面的水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当另一边的洞壁水流净时,在墙壁上便出现了一大片粘稠的浆糊般的黏液。
  那黏液发出阵阵异香,苏不达顺手捡起一根凿子去拨弄那黏液。哪成想黏液之下另藏玄机,一只森白的脚突然从黏液里踢了出来。
  广胜也是折腾了半天,不知怎么的,在这么阴森诡异的地方也感到阵阵的困乏,他看苏不达在那鼓捣着什么,就强打精神站在一旁边看热闹边打哈欠,结果那脚丫子差点伸到他半张的嘴里。吓得他大喊一声,连忙后退。
  万人与水根闻声走了过来。那半露出来的脚莹白似玉,形状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万人捡起一根锤子,将剩下的黏液剥离干净,一个人被斩断了的下半身赫然露了出来。
  苏不达又跪地上开始念经,广胜皱着眉头恶心地说:"操,这他妈就是一万人坑!没完没了地死人!"
  万人的手粘到了一些黏液,他闻了闻,又把黏液放入到了嘴里,说道:"这是嘎仙,也就是悃的身体。这些黏液就是他的血。"
  水根想到之前见到了那个章鱼合体,的确是只有上半身,而无下半身。难不成是被章鱼咬掉的吗?随着黏液的剥落,原本附着着尸体的墙壁上的一大段古怪的文字也显露了出来。
  水根虽不认得那些字,却能觉得那些字如无数只亡灵的眼目直直地瞪视着自己。一阵怯意涌上心头,他不由得连连倒退了几大步。
  "这……这又是什么?"
  万人看着这么刻上去的文字说到:"这是悃的遗书,或者说这是悃在临死前的诅咒要更贴切一些。"
  根据石壁上的记载,悃曾经帮助自己的哥哥颛顼在部落间的战争中立下了不少战功。兄弟俩一个指挥全军一个冲锋陷阵,甚至共穿一个战袍,连他们的敌手也分不清打败自己的是颛顼还是悃。
  就算是兄弟,身居上位又能分享战功也是实属罕见。可是这么坚若磐石的情感还是禁不起权势的考验。石壁上并没详细地记录立下如此卓越战功的悃,是为何被贬到北土的。
  但是随便一想也知道,痴情人里多傻子。大概是悃为了心上人而主动让贤罢了。
  可是就在他身在北土,痴心等待着恋人继承王位与自己相会之时,等来的却是反目的恋人派来屠灭他部落的铁骑。
  敌我悬殊,当然他率领自己的大部分子民躲入还未修筑完成的地宫时,颛顼引来水龙将整个地宫淹没。
  悃的不伦痴恋却给自己的部落子民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爱火熄灭之际,他心底升起的是滔滔洪水也无法湮灭的恨意。于是,他自斩躯体,与在地宫中饲养的怨章合体,变成了不死的兽人,利用地宫中死者的怨气结成了千年寒冰,又用自己的鲜血与半截躯体发出了恶毒的咒怨:若同宗血脉中有违背伦理兄弟□者,二人必相残而亡,不可共存!
  这个诅咒浸满了对自己为何轻信兄长的懊悔之情,想必当悃看到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子民,因被洪水淹没而死时,最痛恨的就是与兄长结下孽缘的自己吧?与其说是诅咒别人倒不如说是诅咒自己。
  想到那嘎仙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曾经与哥哥一同披过的战甲,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水根忽然心念一动,他似乎也想明白了前世的自己为何引导他们来到此处。
  "你说拓跋氏是悃的后代,那么拓跋嗣与拓跋绍也就是悃的后人了?"
  万人点了点头:"悃是黄帝的亲孙,传说中上古奇人有异能,未必只是传说,起码悃的血液中蕴含的灵力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
  你们都是拓跋皇族,体内自然留着最纯正的疯狂血液,当年的嗣对绍动了情,就启动了那可怖的诅咒。我下的蛊算什么?就算没有我,你们也难逃相残而亡的厄运,这就是对你们兄弟□违背天伦的惩罚。可能是嗣儿寻访解蛊之方时,在大兴安岭之地无意中洞悉了这个上古的机密吧。
  当初的拓跋氏一族为何离开大山来到了草原?我原本只是从卜莁村的古书中翻阅到,大鲜卑山一对隐秘相恋的俩个男子突然互相啃吃对方的血肉,咬断了彼此的喉管而死。俩人死后,尸体还没来得及下葬就散发出腥臭的气味,凡是闻到的牲畜全都暴毙而亡。
  这场比瘟疫还可怕的灾祸逼得整个部落不得不迁徙到山下,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现在推敲起来,那对有暧昧之情的男子恐怕也是有着血缘联系的兄弟,于是他们就变成满盖的嘎仙之咒最淋漓尽致的应验了。"
  "不对啊,那为什么前世的我与绍并没有发狂的征兆呢?"水根还是有些想不通。
  万人笑了:"那你就得谢谢我了,因为拓跋绍倾心相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孽恋越浓,诅咒的力量就越强。所以前世的你倾其所能也不可能得偿所愿。
  因为当你们心心相印之时,便是互噬而亡之时,哈哈哈……嗣儿,这就是你的命!"
  水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在悬空寺的密室时听到的话——"天命不可违,要想改变命盘,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死亡还要可怕……"
  前世的自己,明明已知天命,却不肯杀掉是自己命中宿敌的弟弟,进而害的弟弟身中阴毒的蛊气,同时自己也深陷到无法摆脱的诅咒中。这环环相扣的命运枷锁被个不负责的死人一并地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绍已经死一次了,这诅咒是否就破了?"水根问道。
  万人摇了摇头:"你也太小看这嘎仙的诅咒了,就算你投机取巧,将绍的灵魂封闭的千年,但那诅咒是一定要见血而终的。灵魂不灭不减,怎么能算是是真正的死亡呢?所以,想要终止这诅咒,只有你亲手杀了拓跋绍才可以!"
  水根呆住了,他想:自己有没有爱上绍?起码绍也没喜欢自己吧?这么想是不是保险些,更何况现在绍生死未卜,该死的东西,徒留自己在这里忐忑不安,如果能找到他,自己一定要……
  想到拓跋绍可能已经遭遇到可不测,水根的眼里又开始积满了泪水。
  最他妈缺德的还是前世的自己,这么要命的事情为何不在悬空洞一并说清楚?如果早知道有这么邪乎的诅咒,自己说死也不会替那个傻帽王爷掉一颗眼泪的!
  水根恨恨地用手背抹掉滚落下来的大颗泪滴。

 六十八

  万博士看着水根滚落下来的泪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又有变数发生。他们脚下的那张大网冷不防开始剧烈地晃动。网上的几个人险些被甩下去,他们扑到在网上死死用手抓住网眼。
  水根抬头一望,后脊梁顿时开始冒凉气。只见那只硕大的章鱼不知什么时候趴伏在了石壁阴暗的角落里,几只伸出的触角正大力地摇晃着死亡,只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透出冷酷的光芒。
  看来这畜生也是忌惮万人,所以也不近身打算就这么的把几个人甩到深渊之下。怪不得叫怨章呢,报复心也忒强了,万人弄瞎他一只眼睛,结果大章鱼就不依不饶地尾随过来,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几个人被甩得风中凌乱,那丝网本来是用四根粗壮的铁棒钉进四壁之中的,在大章鱼的摇晃下,铁钉也渐渐松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脱落,眼看着三个人就要随着丝网来个自由落体了。水根左右晃着屁股蛋子问万人:"怎么办?你还有什么古怪玩意儿对付这章鱼的没?"
  万人喝了嘎仙的血液,灵力充盈,倒是不怕,可在这紧急的情况下要保住水根就不大容易了,他紧蹙眉头似乎在想着应对之法。
  他试着松开一只手,在掌心用灵力凝成了一支箭,试图再射中怨章的另一只眼睛。
  但是这时,丝网一角的丝线终于脱落了下来,万人一个没抓住,一下子就掉了下去,而这时苏不达与广胜也支撑不住,两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双双坠下了深谷。
  摇摇欲坠的破网上,就挂着水根一个人了。大章鱼又扬起了一根触手,朝水根伸过来,看来是大仇已报,准备享受这份美味的大餐了。
  水根绝望地想:妈的,最好被吃了,变成鱼饲料也比跟章鱼合体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高处落了下来,水根一仰脖子,晶莹的泪花差点就飚出来。
  蹦下来的那位正是生死未卜的拓跋绍。小伙正高举着一把宝剑,利落地朝大章鱼砍去。
  水根看着欣喜,随着章鱼腕节脱落,丝网的晃动也不那么强烈了。绍轻巧地落到了水根的身边,冲他酷酷地一扬下巴:"别怕,有我呢!"
  原本身负重伤的清河王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又恢复了往昔的灵力。有他在身旁,水根顿时变得安心不少。
  那大章鱼似乎也是油尽灯枯,被绍斩断了腕节后居然萎靡成一团,身子一缩又不知躲到哪去了。
  危险过后,绍单手抓网,另一支手一把抱住了水根,激动地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水根现在真是又惊又喜,看见绍无恙,居然也在绍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绍被亲的一愣,俩只眼睛像要喷火似的,又叼住了水根的唇舌不依不饶地亲了起来。
  俩人悬在一张马上要掉下去的网上玩着高难度杂技,来回交缠,辗转摩擦的声音好像在山谷里发出了回响。
  水根被亲的血脉泵张,血似乎全往下半身流去,想起以前俩人的一起乱搞时那种难言的快慰,整个人都要滚烫沸腾起来了。
  好不容易,两根舌头总算是黏黏糊糊地分开了。绍又有些意犹未尽,暧昧地吧唧着嘴说:"你故意的,勾引我是吧?"
  水根激动劲一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脖子通红,连忙打岔道:"也不看看情况,赶紧的,想办法上去!"
  又不是树懒,这么半吊在半空就算勾引完也不能办事啊!等上去后,弄一小旅馆,床铺得软软的,最好能整一张像绍寝宫里的兽皮那么一铺,然后俩人就热气腾腾在上面使劲滚……想到一半时,水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沉重了。
  绍看着王兄的脸也来越红,连耳垂都是粉红色的了,不由得打趣到:"怎么?你在想些什么呢,表情这么淫 荡?"
  水根恼羞成怒,狠狠地在绍的腮帮子上咬了一口。
  绍也不恼火,笑着说:"你现在应该是很爱我了吧?以为我死了居然都哭了。不过……"
  绍的脸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你也听到万人说的话了吧?因为你前世爱上了身为你弟弟的我,害的我们俩身陷到悃的诅咒里。
  一旦诅咒开始,就必须以俩人的亲手相残而亡为终结。可前世的你为了一己之私,在赐我饮下毒酒后,又把我的魂魄封在地下千年。这没有实现的诅咒附着在你我的灵魂上积攒了数千年,想必怨力更加强大了。怎么样?哥哥,就让你我之间有个彻底的了解吧!
  说完,绍突然的一只手突然死死地掐住了水根的脖子。,嘴角噙着残忍的微笑:"只要你死了,诅咒就会自动破解,怎么样?王兄你就乖乖地受死吧!你为我哭?怎么还真喜欢上我了?你以为我喜欢你?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一世的模样!除了屁演儿紧,你还有什么优点?嗯?"
  似乎嫌手的力量不够,绍干脆张开了嘴巴,一口咬住了水根的喉咙。
  气管被咬住的痛苦,让水根喘不过气来。
  "大鲜卑山一对隐秘相恋的俩个男子突然互相啃吃对方的血肉,咬断了彼此的喉管而死。"痛苦挣扎中,他猛然想起刚才万人说的话。难道……诅咒开始生效了?
  拓跋绍为求自保的冷漠无情刺痛了水根,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不由自主反抗起来。可是论力气,他拼不过绍,而且自己现在赤着身子,手无寸铁的……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拼命抓挠着绍的手,摸到自己的屁股上,将残留的箭头狠力地拔了出来。他高举着沾满了鲜血的箭头,对准绍的脖子就要往下刺。
  可当箭头马上就要触到时,水根却不由得停了下来。如果这是诅咒的力量,那么绍就不是真心想要刺伤自己了。两个人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又该是谁呢?
  "好……好活着……"费力地从喉咙里发出这几个字后,水根紧闭着眼睛,猛一松手,将唯一的活命机会抛向了无底的深渊。
  说到底,都是自己前世亏欠的,如果这一世能彻底还完,还弄什么分期付款啊?
  能死在绍的手里,水根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欢?也许吧……
  窒息到了最后,水根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他感到自己的喉咙被咬开,鲜血如注地喷薄着,绍松开了手,而自己破败的身子就这么直直地坠了下去……
  当终于落到地面时,操他妈的还是屁股先着地,本来就血肉模糊的屁股蛋子疼得,跟挨了娘无数下鸡毛掸子似的……
  不对!水根猛然睁开了眼睛。
  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
  他发现自己的四周是上涨越来越汹涌的冰水,自己此时是半卧在浮冰之上,万人刚刚击退了来袭的章鱼,正奋力地向自己这游来,而绍已经被自己拽到了浮冰上。
  不过俩人却保持着缠斗的姿势,在自己的手边,扔着一把带血的箭头,而绍的手边也扔着一把匕首。此时绍似乎也像是从梦中醒来,正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
  而在他们不远处,苏不达和广胜俩人正划着皮筏子向他们划过来。
  广胜惊讶半张着嘴巴,发现水根疑惑地四处打量,便喊道:"哎我操,你俩在那发什么疯?先是互相掐脖子,然后又想拿武器刺对方……尤其是水根,从屁股上拽箭头跟拔汗毛似的,操,!噗'一声,也太彪了!
  怎么回事?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刚刚击退怨章,绍沉入到了水里前。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为什么那么真实?那个诅咒真的有吗?
  绍迟疑地碰了碰水根,因身负重伤,说话也有些无力:"你看到了什么?"
  水根还没理清思路,语无伦次地说:"悬崖……石壁,还有黄帝和……"
  "一个可怕的诅咒……"绍的目光一沉低声接道。
  水根心里一颤,这么说,绍也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幻觉,那个诅咒真的有?可是为什么俩人现在还好好的,相残而死呢?
  就在这时,苏不达和广胜把这三个人拽到了皮筏之上。万人坐在皮筏里问苏不达:"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于是广胜和苏不达就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入洞经历。
  水根还是一惊,与幻觉一模一样的对话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带着三个人直直地向前冲。
  水根再次看到了那面全是雕刻的峭壁,一群原始人在从事生产活动,有人在结网捕鱼,还有人在插播着稻秧,还有一群女子在养蚕织布……
  当瞥见对坐在一起的悃与颛顼的祈福画面时,水根模糊地想:是不是在最后的关头,因为自己与绍谁也没舍得朝对方刺出致命的一击,都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方的一线生机,所以那个诅咒就不攻自破了呢?
  那个痴情的悃,在绝望的发出诅咒时,其实还是希望有对不伦的恋人在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时,能真心的相爱吧?
  再然后,就是那张结实的丝网,只是当他们落到丝网上时,网居然慢慢地消散了,几个人发出惊叫声,快速地陨落到了黑暗的深渊……


六十九

  这次掉得最狠,小风在耳边"飒飒"地响,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突然眼前一亮,还来不及适应,两只胳膊不知被什么给卡住了,下坠的趋势顿时停止了。
  水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头上的太阳正当午时,满眼是空翠欲滴的松树叶,地下冰窟的阴森恐怖似乎已被驱散殆尽。只是小根儿的处境不大妙,光溜溜的大腿来回的悬空晃悠,而两只胳膊却被卡在了粗壮的树杈上。
  这地底的冰窟是个沙漏不成,上上下下的颠倒?怎么往下摔还摔会到了地上的世界了?水根知道他们已经冲破了冰窟的结界,安全地回到了大兴安岭的林海中。
  不过也不是贼安全……奶奶的,也不知怎么自己居然挂在距地面将近4米的大树上了。几只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外飞仙吓得挥动翅膀四处逃散,这上够不到天,小着不了地的,水根急得大喊起来:"绍!绍!"
  "哎我操!他妈都要摔出卵子了!"这么粗鲁的骂声,一听就知道是广胜。水根循声望去,只见广胜就在树下摔得四脚朝天,一张粗犷的脸上,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处,脸上的那道伤疤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而万人也坐在地上,冷静地打量了四周后,便抬头望向挂在树上的水根。
  拓跋绍呢?水根急忙调转目光四周寻找绍的踪影。
  "快……快过来帮忙!"苏不达操着生硬的汉语大叫着。
  就在距离挂着水根的大树几十米开外,苏不达正半坐着去搬动身旁一个人。那一动不动的躯体赫然正是拓跋绍。
  因为苏不达的身躯挡着,水根看不清绍的情况,又挂着树上急得不行。
  当苏不达终于站起身来时,水根终于看清了:只见拓跋绍的脑袋正好磕在了一块不大的石头上,殷红的血已经摊成一片。
  俩只胳膊再也夹不住了,水根来了个平沙落雁,狼狈地摔到了树下,幸好地上覆盖着一层松软的树叶,不至于摔得缺胳膊断腿的。
  顾不得疼痛,水根连滚带爬地奔向了瘫在地上的拓跋绍。
  他还记得在冰窟里,绍动用了什么大法的,耗尽了灵力,现在又跟石头硬磕了一下,到底是血肉之躯,也受不住啊!
  "绍,醒醒!听到了没?"水根急得想摇醒绍,却又怕摇出后遗症,急得直抓自己的手心。
  就在这时,万人也走了过来,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绍,俩只细长的眼睛又泄出杀机。,掌心也凝聚起丝丝灵力。
  "唔……"许是水根的呼唤起了作用,绍的眼睛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水根惊喜万分,他将脸贴了过去,对着绍说:"怎么样?没事吧?"
  其实绍会怎么回答,水根早就能猜到。这位千年王爷多要面子啊!就算脑袋磕得跟裂缝的鸡蛋似的,也得绷着脸假装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地说:"本王能有什么事!"
  可是这次,绍睁开眼睛后,先是懵懂地看了看水根,又拿手摸了摸阵痛的后脑勺,却摸了一手的湿热,当他看清自己满手的血迹时,顿时惊恐地瞪圆了双眼,大叫一声:"血!"
  水根直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那一声"血"并不是自己听惯了的嘶哑声音。
  人是醒了,但醒的却不是拓跋绍,而是自己的小学同学——戴鹏!
  一旁的万人有些讶然,但手里的灵力并没有收拢,只有杀了寄主,才能彻底地让清河王魂飞魄散,万博士是打定注意斩草除根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狗叫的声音。苏不达低声说:"不好,是巡山人来了,咱们这个样子不能被他们发现,还是快躲一下吧!快点抬起他,你们跟我来。"
  万人略一思索,偷偷地收拢起已然成型的灵剑,跟随苏不达朝密林深处疾走去。
  水根将戴鹏拉起来,准备背着他走。广胜看了看水根瘦鸡崽子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眼,就推开水根将戴鹏背到了自己的肩上。
  那戴鹏不明就里,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睛就躺在深山老林里,一脑袋的血浆,浑身都疼得要命,又惊又怕,只知道咧嘴开哭,嘴里嘟囔着要是敢碰他,就让他爸给点好看之类的话,有点歇斯底里的前兆。
  水根本来就为绍的生死未卜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是绍是不是因为那个阴毒的诅咒真的魂飞魄散了。再听戴鹏的那张鼻涕长淌的脸,心里一阵的厌烦,上去就抽了戴公子一大嘴巴:"快闭嘴!我们现在的身份是逃犯,你想引来警察抓我们吗?"
  戴鹏被抽得一愣,虽然弄不清状况,但"被警察抓"实在他人生的一大痛脚,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广胜的嘴张得老大,都能看见扁桃体了。他见惯了绍在水根面前说一不二的跋扈模样。
  没成想水根也能这么爷们,居然敢扇清河王的嘴巴子!这让广胜大哥不得不心生佩服。
  要知道,就那个劳什子的阴森清河王,连自己这个职业流氓都有些害怕呢!
  就算现在这位摔得有些发傻,万一过会儿脑子又回弦儿了呢?广胜替水根捏了把汗。
  其实水根那一巴掌下去后,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戴鹏的表情,心里也隐隐地希望,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能露出"你死定了"的表情。
  可是那张脸露出了的,依旧是一副欺软怕硬的唯诺德行。
  水根觉得自己的心一路沉入到了谷底。难道那个诅咒真的应验了?


七十

  穿梭在密林中,树影在眼前影影绰绰地晃动,树枝不断地刮着光裸的身体,身后的猎狗声越来越大声地震荡着耳膜,水根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幸好苏不达熟悉地形,在前面熟稔地带着路。可广胜背着戴鹏跑得本来就不快,慌乱之中脚下一个不注意居然踩到了不知是谁铺设在地的兽夹。
  "啊——"难忍的疼痛让广胜惨叫一声,立刻扑到在地,背上的戴鹏也滚落到了一边,水根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立刻停下脚步过去帮广胜掰开兽夹。
  可是兽夹实在是太紧了,根本就没办法。
  苏不达听到声音回转了过来,万人也几步奔回来拽起水根,快速地说:"快跟我走!"
  水根牢牢地抓住了手里的兽夹,斩钉截铁地说:"不!"
  万人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一手揽住他的后脑勺,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那根舌头就是一条刁钻的毒蛇,灵活地钻入又推出。
  临了还使劲拧了下水根尤带着伤口的屁股蛋子:"记住你欠我的承诺!"
  说完就独自一人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中。
  水根只觉得被掐的那块肉一阵的激痛,心中不由得思索:我做啥承诺了?在深潭中的那个句缺魂到家的"我让你干到脱肛"猛然闪进脑海里,顿时一阵的恶寒。
  来不及多想,他跟苏不达七手八脚地准备将广胜的腿从夹子里弄出来,还没等掰开兽夹呢,四个倒霉蛋就被巡山的护林队员逮了个正着。
  5条大狼狗围住这几个虾兵蟹将一顿狂吠,有一条差点咬住水根鲜嫩多汁的屁股蛋儿。
  几名护林员举着枪惊讶万分地看着被逮住的几名疑似偷猎者。几个人的造型都很有创意,一个被兽夹子夹得哭爹喊妈的,一个在瑟瑟寒风中光着身子缩着屁股躲避着狼狗的牙齿,一个穿得很原始的少数民族小青年冷冷地瞪着他们,还有一个穿着古时战甲的青年,正脑袋淌血地嘤嘤哭泣。
  就这种情形,说自己是普通的游客都没人相信。
  几个人毫无无悬念地被带到了山下,结果跟当地公安局一联系,四个中有三个是通缉在案的逃犯。除了苏不达,剩下的三个人被连夜押送到了省公安厅。
  因为牵涉到一个失踪的公安局长,外加在清河县的几条神秘死亡的人命,刑侦科集体上阵,对几个人进行了连夜突审。
  可是这么一路问下来,警察同志们都要疯了。那个戴鹏说自己只记得在君山监狱服刑,还惨遭同屋的狱友的猥 亵 强 暴,剩下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而黑道大哥广胜是满嘴的鬼故事,大讲特讲在兴安岭地下的离奇遭遇。广胜也是警察局的常客了,别看讲得多,但也藏着心眼,跟犯罪命案沾边的,一句都不讲,尤其是悬空寺那段,他亲眼目睹万博士杀人,说出来谁信啊?整不好这笔命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至于农民工吴水根,是最负隅顽抗的,无论警察问什么都是沉默不语,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
  两天下来,审讯毫无结果。就在这时,案情出现了转机。
  原来冯局长失踪后,他家中电话一直有人监控,就在几个人被抓的第二天晚上,冯局长往家中打了一个电话,大概的意思是一切安好,不要担心,他目前人在国外,几年内都不能回国了,望家人勿念之类的。从话语当中似乎透漏着难言之隐。
  局长的老婆一听,不干了!
  这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不依不饶地问,是不是犯下什么滔天的大罪,自己跑路,让她跟孩子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局长不耐烦地安抚了几句,但又隐约有些志得意满,甚至说出一切都有替罪羊,不会连累家人之类的,另外会给她汇去一些钱,让她安心把孩子带大就是了。
  这样听到电话录音的几位刑侦科的同志心里顿生疑窦。
  第二天,省刑侦大队立刻去查了冯局长老婆的银行账户,一大清早,就有海外汇来的50万美金。这么一大笔数目,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靠工资能够积累出来的,着实让人震惊。
  于是以前关于水根盗墓奸尸案的卷宗,被重新的翻检了出来。又对当时审理这一案件的相关人员进行了逐一的问话。
  当审讯到当时的政务科的化验员时,终于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这个一直从事文职的化验员,显然对这么严肃审讯的阵仗毫无经验,没几下就冷汗直冒,被经验丰富的探员瞧出了端倪。
  再集中进行了心理攻防战后,化验员吐露了实情,当初检验那个被奸尸的尸体时,那处撕裂的痕迹应该是硬物所致,倒像是刻意做出的伪造奸尸场面。至于尸体上的精
液,虽然是吴水根的,但里面混杂着大量的衣物纤维。
  也就是说这些精 液先是滴落在别的衣物上,又被人收集起来,涂抹到了死者的肠壁之内的。而且根据当时液体的干涸状态看,似乎是射出体外有一段时间了。
  最重要的是,当初水根脖子上留的那个齿印,的确是戴鹏留下的,只不过当初冯局长吩咐他换掉了戴鹏的牙齿模子并做出了伪造的化验报告。小化验员留了个心眼,偷偷地将替换掉的证物统统留下。
  接下来,对冯局长不利的证据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贪污,受贿,勾结大量社会闲散人员结成犯罪保护伞等等。
  而张大福之死也是疑点诸多,大约是没冯局长的缘故,证人纷纷冒头,声称看到了包工头张大福失踪前,被人强拽上一辆面包车,包括那几名在古墓当祭品死亡的民工,都有人发现他们是被强拽上面包车的,并不是当初警方推敲的携文物潜逃。
  当初盗墓岸的真凶似乎直指冯局长与戴鹏。
  而水根应该真的像他当初的证词里所说,是无辜卷入的牺牲者。不过里面的大量鬼怪之说,不排除是看到冯局长杀人时,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产生的错乱。
  一切似乎都很明朗了,冯局长是这一系列骇人听闻案件的幕后黑手,他联合县长的儿子盗窃文物,事后又妄图杀人灭口,并把罪责推脱到吴水根的身上。
  而戴鹏在刑侦人员的审讯下,终于哭天抹泪地说出了当初他是如何在冯局长的授意下,把水根他们强押上车的,又是那几个人又是如何被冯局长害死的。这一切说法,与当初水根所说基本无二。
  至此,虽然此案还有介绍不清的地方,比如那几个人骇人诡异的死法。但是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水根被无罪释放了。
  戴鹏作为重要嫌犯依旧押往君山监狱,等待着案件的进一步发展。
  张寡妇听到这个喜讯时,喜出望外。只是看见孩子痴痴傻傻的样子,寡妇立刻心疼地哭开了。但是工作人员对她说,因为水根是被冤枉的,所以会得到一笔赔偿金,大约三万左右。
  张寡妇伸手指头一算,就算在外面打工也2年,也攒不下三万元。所以这不到一年的监狱生活还是蛮划算的。
  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样,自己摆脱了杀人的嫌疑重获自由;娘带着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村子里;要好的同学和邻居们纷纷前来看望问候自己。
  回到家中,张寡妇大开宴席,连放了好几挂鞭,红包收了不少,让张寡妇喜出望外,在以前误解了她们娘俩的乡亲们面前,算是扬眉吐气了。
  只是热闹的气氛,纷飞的红纸屑中,谁也没注意到水根那张木然的脸。
  从此,一切恢复了平静。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娘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自己来吃,再也没有恶灵,大蛾子,水底怨章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娘前两天还嘟囔着,趁着手头有闲钱,赶紧张罗一门亲事,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彻底去去前一阵子的晦气。
  甚至有一天娘还拿回一张照片,那姑娘挺俊的,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水根喜欢的类型。可水根却只瞟了一眼,就兴趣阑珊地将目光调回到了电视屏幕上,有气无力地说:"娘,我不看!"
  气得张寡妇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生活嘛,本来就该这个样。这是水根以前朝思暮想的理想状态。
  可是为什么自己几次都是在梦中一遍遍地重历卜莁村,悬空洞……
  看着那人边高声怒骂边奋力解救自己时,会不禁笑出声音来,当看着那个该死的千年老鬼一点点消失在梦境时会哽咽地哭醒?
  枕巾被自己的泪水浸得一片潮湿,贴在脸颊上那凉意直透心底,就算将身上的被子裹得再严也遮挡不住。
  然后,就是难熬的失眠,一个人呆呆地盯着窗户上的树影一直到天明……
  再一次从梦中哭醒时,水根再也忍不住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早早地起来,拿了些钱和自己的证件,骑着自行车往关押着戴鹏的君山监狱赶去。


  七十一

  因为在监狱呆了些时日,他算准了这一天是亲友探监的时间。
  临去的时候,路过了一家杂货店,买了二斤酱牛肉和一只酱羊腿。他记得绍是很爱吃羊腿的。到了君山监狱,先拿出证件登记,登记都后就在接待室静静地等待。
  当拓跋绍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水根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
  可那张熟悉的面孔先是唯唯诺诺地抬起头,很快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吊着嗓门说:"你怎么来了?"
  水根心一凉,落寞地坐回到了椅子上。现实再一次提醒他,来的这个人是戴鹏,不是拓跋绍。
  买来的羊腿遭到了嫌弃,戴鹏皱着眉头说味道太膻了,喂他们家狗都嫌不够格。又阴阳怪气地问到,他吴水根来这是不是看自己笑话的。
  这一趟监狱之旅不但没有定下心来,反而像拎到了烤炉之上,上下翻面的炙烤。还没等戴鹏吃完酱牛肉,水根起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声音:"如果配上烧刀子就好了!"
  水根的身子僵住了,瞳孔急促地收缩。
  烧刀子并不是他们当地常有的酒类,生活讲究排场的戴公子是不可能喝过烧刀子酒的。但是绍喝过,就在大兴安岭上,他喝着苏不达自酿的烧刀子酒看着自己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犹在耳边缭绕。
  戴鹏吃得正香,突然看到水根哆嗦着转身,俩眼含泪地看着自己,嘴里的嚼着的牛肉差点噎个正着。
  "你……你刚才说什么?"水根屏住呼吸地问。
  "我什么也没说啊?"戴鹏有些摸不着头脑。
  水根猛得扑了过来,越过桌子抓着戴鹏的衣领喊道:"你明明问了!你说要是有烧刀子就更好了!"
  旁边的狱警马上过来拉开了俩人,戴鹏很是恼火,打定主意水根是来找自己晦气的,立刻跟狱警说:"报告警察同志,这人不是我亲戚,下回他再来,我可以不见吗?"
  最后水根被呵斥一顿后,撵出了君山看守所。
  拓跋绍没消失,他肯定就在戴鹏的体内,可自己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出来?是了,他不是不想出来,在地下的冰窟,他的灵力大损,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自己在里面,起码还能帮他吊怨灵补补身子……
  他呆看着监狱的大门良久,连自行车都没取,就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君山。
  下了君山,走了半天的时间,路过一个小集市,水根定住不动,看着一个个做买卖的人们身上挎着的钱袋子出神。
  戴鹏是收编在重刑劳改大队的。
  要是下手轻了,估计不能跟他分到一处,重了的话,也不行,万一闹出人命呢!
  水根一琢磨,从兜里掏出了20元钱,在一家小五金商店买了把菜刀,试了试刀口,然后就把菜刀架在正在找钱的老板脖子上:"打……打劫,把你们商店里的钱全……他妈的拿出来!"
  老板一哆嗦,这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不要命的,在人来人往的集市就大大咧咧地抢劫啊!"
  旁边的一个女顾客吓得"嗷"的一声大叫,立刻把周围一圈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了。
  有人反映快,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拨打110。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根那条握刀的胳膊猛地被人抓起,人也被另一条胳膊死死地圈住了。
  水根本来也没有下刀的意思,那菜刀也就是意思意思地抵在老板的脖子上,肯本就没押上什么力气。这下毫无防备,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对不住啊,老板,我表弟精神不大好,家里没看住,让他跑出来了,实在是抱歉啊!"
  一个温厚的声音在水根的耳边响起,水根听得心里一沉,回过头一看,圈住自己的正是当初跑得跟兔子似的万人。
  他现在又戴着金丝的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学者模样,一脸歉意地跟店老板解释着,可与他的文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钳制住水根的力气。
  说完后,也不理会店老板的骂骂咧咧,万博士夹住水根就往一辆别克轿车里塞。
  "放开我!救命啊!我不认识他,他这是劫持!"
  买东西的大叔大妈们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说者这年纪轻轻的,咋就精神了呢?家里也不看住了,这老跑出来可真要人命!
  当上了车后,万人锁上车门,也不理会水根,一踩油门就驶出了集市,来到一处僻静的树林时,万人停下了车。
  这段时间,水根也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跟万人属于小胳膊和大腿的关系,拧不过人家就老实呆着吧。
  另外他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大大的不妥,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太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了。
  要是自己再进去了,别人不说,自己的娘得第一个疯了。
  当万人停下车含笑看着自己时,水根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万人。
  万博士隔着玻璃镜片含笑盯得水根咬得有些泛白的嘴唇,又瞧了瞧小孩一脑袋又有些鸟窝趋势的羊毛卷,脑子中自动自觉地将他往前世那个英挺沉静的大王子身上靠。
  对了半天号,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脑子中想着这么无聊事情的一天,靠得上吗!
  一般傻子,他万人是不屑一顾的,可这个小傻子,他却不知为何喜欢得紧。可惜傻子就是傻子,不够上道,偏偏一心喜欢拓跋绍那个无能之辈。
  不过没关系,这个障碍很快就要扫清了,他万人想要的,就算是隔了数世也一定会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的。
  "那个冯局长的电话其实是你打的吧?"水根受不了万人的流氓眼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万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幸好,之前我救出姓冯的时,从他那里撬了一笔钱,再利用声音干扰听者的脑电波,使他们误以为是冯局长的声音,不过这么做很耗损灵力,不宜经常使用,可为了让我的嗣儿洗脱罪责,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说这话的时候,万人的嘴都贴到水根的耳旁了。
  我操!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怎么那么自然地说出来了?跟别扭粗暴的绍比,万博士可以算得上是调情圣手了。
  "哼,别指望我谢谢你!戴鹏不能脱身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
  万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出来顶罪吧!既然冯局长已经死了,那也只有他了,何况他被抓也不算是被冤枉啊!"
  一句话就把水根顶住了,是呀,虽然当时绍处于懵懂的怨灵的状态,可连杀了几条人命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时万人突然把水根的车后背放下,水根措不及防,一下躺平了。万人翻身压了上来,那个伪装用的金丝眼镜早已经不见踪影,两只细长的眼睛里露出的是饥渴阴沉的目光。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你也是,亏欠我的趁现在该还上一些了吧?"

七十二

  水根一听先是反射性地收紧了后门,再奋力去推万人。
  这驴打滚的肉债那能还得起?
  也就是转眼的功夫,农民工的衣服裤子外带一条花裤衩都被甩到车后座了。
  万人大学主修的科目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氓犯罪学,几根手指头搭配一根舌头哪流氓去哪。
  几个回合下来,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也是隐约被撩拨起了感觉,水根被定住双手后,被迫门户大开,俩条大腿卡在了座椅的左右,只差万人一使腰力,铁钎子一上就能串糖葫芦了。
  万人看着身下这待宰的小羊羔,呼吸越发的沉重,照着水根白嫩的大腿根狠狠地咬了一口,尖牙钉在那么敏感的地方,疼得水哥"哎呀"直叫。
  这么僻静的小树林,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绍再也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天神降临般地来解救自己了。
  水根微闭着眼睛,安慰着自己:一老爷们又不是大姑娘,不就是拉屎的地方挨一下嘛!小爷打不过你,被蹂躏了也不算丢人!
  虽是这么想,可眼睛一不小心瞟见万人热气腾腾的那玩意儿,可心里还是恨恨地大喊:□妈的,拓跋绍!老子都被祸害成这熊样了也指望不上你!
  就在水根绝望地等待着铁钎子串肉的刹那,突然万人的脸色一变,身子猛地向上一窜,后脑勺与车顶撞出"砰"的一声响。
  这着实让水根也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万博士虽投胎转世,但一直保持着前世绝世佳人的范儿。就算是杀人越货也是从容不迫,断不会在□这样的低级犯罪上手忙脚乱,失了方阵。
  可他顺着万人的目光向下着了瞧去,就算被卡在了座椅上,水根还是吓得使劲往后一窜。
  只见万人的那根在蠕动,说是蠕动一点也不夸张,那种灵活宛转的程度已经大大超脱正常人类的界限。而且一根居然慢慢劈成蠕动的两根,仰着硕大的头儿,似惊蛰出洞的毒蛇一般,看那形状倒像……倒像是怨章的触手。
  不能怪万人不爷们,隔谁看见自己亢奋得要上马之时,老二在那玩儿twins组合都得发毛!
  兹事体大,就算万博士□中烧也立刻被浇得透心凉,瞪着眼睛一脸阴沉地看着互相打架玩儿的老二。
  水根也看傻了,都忘了自己正光着屁股叉着大腿,直勾勾地盯着,眼珠差点吓掉下来。
  "不……不是,您还是地球人吧?"小根儿试探性地问道。
  万人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试着平息体内涌动的血液。随着躁动的欲 望平复下来,异化的男性之根也慢慢恢复成原样,萎缩成一团颓唐地耷拉着。
  "血有问题……"万人嵌着牙缝吐出这么一句,不过水根听懂了。
  当初万人贪图嘎仙的灵力,在冰窟中吸食了嘎仙的心窍之血。哥们原本可能以为从此以后就牛逼到家了,但没成想灵血也是有后遗症的,也就是刚才,万人才发现当自己欲
望涌动之时,血管中的血立刻狂躁不安,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进而就会出现刚才的那一幕。
  也不知,这是不是嘎仙对杀他之人的阴毒诅咒呢?
  知道万人的流氓之根儿被套上了紧箍咒,这下水根如被水浇过的小葱儿似的,立刻挺起腰板,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万人:"你该不会最后彻底变成一条鱿鱼吧?"
  万人脸色一直很难看,本来以为可以一尝夙愿,没成想自己居然起了这等诡异变化,其沮丧程度只有阳痿可以一较高低。
  不过听了水根在那挤兑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放心,在那之前,不管我那变成几根也绝对要上你一次,倒是你要多练练下面的弹性。"
  想象下那二蛇入洞的情景,水根吓得面无血色。
  万博士小惩了下水根后,就转身回到驾驶座,手指头敲着方向盘,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
  他瞟了眼还光着屁股愣神的水根,紧抿了下嘴,绷紧了声音说:"把裤子穿上!"
  水根这才不好意思地把目光从万人的裤裆上移开,拽过衣裤,手忙脚乱地穿上。
  这时万人突然缓缓地说:"也许我们该去趟长白山……"
  水根正系裤腰带的手一顿。
  是呀,当初拓跋嗣留下的地图,终点直指长白山,只是现在拓跋绍身陷牢狱,生死未卜,难道最终的长白山之行只能跟着万人前往吗?

  七十三

  万人倒是难得的爽快,不等水根问起,便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当初拓跋嗣称帝之时,北魏也就是一穷国。加上周边都不太平,经常用兵,国库拮据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拓跋鲜卑刚刚由部落联盟进入国家,氏族社会平均分配财产的习俗颇为浓厚。在这种习俗影响下,大规模的赏赐成了帝王犒赏有功之臣的主要方式。几乎每一次掠夺战争之后皇帝都对有功之臣大肆嘉奖。
  在这种利国利己的前提下,那些贵族们对周边的掠夺简直上瘾了。拓跋嗣也经常率军出战,他作为拓跋珪最宠爱的儿子得到的封赏自然也不少,不过这位王子倒是生活非常节俭,一般很少有大笔的支出,经年累月积攒下来,那笔财富也是相当可观的。但这大笔的财富既没有充点入库,也没有传承给旁人,随着拓跋嗣的"英年早逝"就这么的没了踪影。
  像拓跋嗣这么未雨绸缪的君王,能不点算下辈子的花销吗?所以万人琢磨着拓跋嗣是把这笔钱财藏了起来。现代社会物价太高,当博士研究古文也不怎么来钱,本以为在悬空寺能捞一笔大的,没成想,倒捞了个空。
  这么看来长白山天池里出宝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水根一听有宝藏,小农民意识稍有点冒头,虽然惧着万人,但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下这钱就算有,也应该是自己的,你万人这么惦记着不大磊落的意思。
  万人从发现老二分叉,除了刚开始有些震惊失态外,就一直面带微笑,现在笑得更是一派和煦,只是声音像是牙缝里蹦出来的:"被你害死后,我身后的钱财细软好像也一并归拢到一处消失不见了,我遍查当时的宫廷记录古籍,对查抄那么一大笔的财产都是只字未提。"
  这万人深受拓跋珪的宠爱,心眼儿又那么多,搞政变篡权的是最费钱的,肯定能海搂不少。可最后辛苦积攒的家当也被拓跋嗣来大包抄,大概也算作是自己外财稳妥地藏了起来。
  水根一想到自己曾经脸部红心不跳地杀完人又抢了人家那么大一笔钱财,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但对万人的去长白山的提议,倒是不大情愿。
  自己的前世真不是什么好鸟,变着法儿地折腾自己与绍,这长白山说不上有什么山猫野兽等着自己呢!
  再说了,没有了绍,就算有金山银山他也不想去。他只想呆在君山,等待着绍重新归来。
  万人看水根一片黯然的神色,似乎也猜出小孩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于是微微一笑:"……今晚我们去看看那位清河王吧!"
  万人居然主动提出见清河王?这大大出乎了水根的意料之外。
  当汽车驶往君山监狱时,万人再没跟水根说过话,只不过本来白皙的皮肤逐渐转红,而且从他握着方向盘不断痉挛的手指来看,似乎一直在忍受着体内难耐的痛苦。
  水根原以为晚上见戴鹏应该是件高难度的技术活。也不知万人是准备挖地道还是设结界。
  没成想,万人只是找到了监狱长,俩人看似很熟稔地闲聊一番后,万人不露痕迹地吧一张信用卡塞给了监狱长。
  那位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电话下去,就安排妥当。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地在一间探监用的独立会客房间里看到了戴鹏。
  戴鹏一看到水根就急急地想转身出去,嘴里还喊着:"报告,我不想见这人!"
  可惜狱警压根没听犯人的心声,铁门一关,屋子里就剩下3个人了。
  戴鹏不认识万人,就是觉得他是个很斯文的大学生。
  眼看着出不去,戴公子就趾高气扬地转回身冲着水根说:"你还挺有门路啊?这么费力地来找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万人就走上前去,用手用力掐住了戴鹏的脖子。
  戴鹏没想到这大学生说动手就动手,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立刻张嘴瞪眼,拼命地去抓万人的手。
  就在这时,万人猛地一咬自己的舌尖,然后含着热血就附住了戴鹏的嘴,来了个火热缠绵的热吻。
  水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俩位忘我的打奔儿,突然就醒悟着万人这么做的原因。
  等他急急地冲上去想扯下戴鹏时,血已经喂得差不多了。
  他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戴鹏抱在怀里破口大骂:"你他妈自己分叉了,就想让别人跟你一样啊!"
  万人擦点嘴边的血液,一直潮红的脸又逐渐恢复如常,他微微地冷笑:"如果我不给他灵血的话,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拓跋绍的元神真要烟消云散了。"
  不过还有一句万博士没说,那就是"要不是我实在压制不住这灵血,你当我会好心给他呀?"
  如果不是这灵血需要强大的灵体来吸收,万人是断不会给自己的对头这等"好处"的。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钨丝灯突然"啪啪"闪了几下后就熄灭了。屋子里顿时一排漆黑,可水泥罩面的地上却泛起了一片深绿的萤光。
  万人一皱眉头:"不好,这灵血的味道引来了地下的低级恶灵。"
  君山阴气重,地下的积年冤魂资源丰富。早先一点镇魂石残留在水根身上,都能引来前仆后继的恶灵前来吸食。
  时值深夜,空气中弥漫的鲜活灵血,立刻将沉睡在底下的恶灵统统地吸引了上来。
  水根想起了之前的那位盖世"鞭"神,就算现在久经神怪考验也有些头皮发麻。他连忙扶起犹在昏迷的戴鹏,说:"那我们怎么办?"
  正说着,从地底已经伸出一只只骨节分明的手去抓万人和戴鹏的脚踝。看那架势是想把俩人拽到地下去。
  想拽万人自然不可能,那几只手被万人略一使力就碾成了灰烬。可戴鹏这面就坏菜了!几只手抓着戴鹏的脚踝就往地下拖去。
  水根拽着戴鹏的胳膊在那玩儿拔河。而万人在一旁悠闲地看热闹,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戴鹏半边身子都没进土中之时,紧闭的双眼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在睁眼的一刹那,水根瞥见那眼睛里往外透的是殷红的光。
  是绍!
  就在他睁眼的一刹那,全身都泛起蓝色的鬼火,那些拽住他的鬼手纷纷松开了,地下传来一阵尖利的枭叫声。
  绍跃起身子,跳将出来后,水根激动得一把将他紧紧地搂住。王爷接住投怀送抱的王兄,坏笑着说:"你这是勾引我吗?"
  这话,绍在冰窟的幻境里也曾经说过,只是说完后,就掐住了水根的脖子。现在虽知道那都是假的,但根儿听了难免有些恍惚,就在这时,绍说完就亲了水根一口。
  当尝到嘴里有咸腥的味道时,水根暗叫不好。果然,残余的几只鬼手纷纷转向了水根。
  小孩多机灵,使劲往上一跳。只听"嘶"的一声,裤子让鬼给拽掉了。这时,万人倒是动了,瞬间的功夫就将水根搂在了自己怀里,而拓跋绍几下就把那些来袭甚至已经冒出头儿来的怨灵重新封印压回到了地下。
  当地上的萤光消失的刹那,棚顶的灯泡又重新亮起。
  水根总算安下心来,却发现万人虽似保护的搂住自己,但是手却不大规矩。立刻恼火地推开他。
  动作太粗鲁,结果裤衩的边儿有点往上卷,白生生的腿根处,被万人咬的那个牙印子立刻晃进了清河王的眼帘。
  这暧昧的印子出现在那么敏感的地方,这让绍的瞳仁猛得一缩,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特别是万人挂着一脸对小情人的宠溺无奈的表情,愈发衬托得水根的那点别扭像是床事不顺的撒娇。
  从冰窟里出来后,拓跋绍的元神一直就处于混沌的状态,对外界的感知不能说全无,但也是浑浑噩噩,加上寄主身在狱中,水根在外面跟万人到底发生过什么?想象力稍微一驰骋,王爷顿时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水根再过来与绍说话,就发现这位阴沉着脸,对他爱搭不理的死相,要不是眼瞳中的红潮未褪,还真跟那个爱拿鼻孔看人的戴鹏一个德行。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水根将万人之前说的那段关于拓跋嗣隐藏宝藏的事情说了一遍,却发现绍好像压根没听,不由得去推绍的胳膊。
  绍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努力压制住不断外冒的怒火,沉声说:"我与王兄曾经去过长白山,只是那时并无天池。"
  万人的眼睛一亮,立刻接到:"长白山其实就是个火山口,最近的一次火山喷发,发生于1702年,至今已有300余年的历史。因此,它的形成时间并不算长。你与嗣儿去的时候,肯定与现在的地貌大不相同了……"
  说到最后,万人略一思索,又对绍说:"你现在狱中呆上几日,过两天我自有办法让你出去。"
  清河王没领万博士的情,他冷笑着说:"这些高墙能困住我吗?用你帮忙?"
  万博士儒雅地一勾嘴角:"清河王,你莫要以为现在的世界是你当王子的北魏王朝了。说到底你现在也是个囚犯,如果强行越狱,那我们这一路不不需要做别的了,光躲避警察就够你忙一阵子了。"
  拓跋绍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当眼睛一瞟到水根腿上的牙印时,无名火又往上撞。
  就在这时,铁门被狱警打开,监狱长立在门外一脸焦灼地朝万人招手:"梁教授,幸好你在,快,来帮个忙!"
  趁万人与绍说话的空当,绍磨着牙在水根耳边说:"看来你这段时日过得挺滋润啊!等我出去的!"
  水根刚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当发现绍眼睛瞟着自己的腿根时,才发现那个红印子,万人牙口挺好,一颗蛀牙都没有,那叫一个整齐。
  孩子急了:"不是!你误会了,万人是想那啥我,可他没得逞!"
  其实拓跋绍也知道,万人真想做什么,水根也没辙,可一想到那白生生的大腿,结实的屁股蛋子被别人尽情享用了,耳边仿佛又听见小孩粗喘求饶的呻吟声,理智立刻就崩盘了。
  不过听了水根的话,绍的火气稍降,但有些纳闷地问:"没有我在,他怎么没得逞?"
  水根瞟了眼在门外的万博士,靠着绍的耳朵,刻意压低声音说:"就是关键的时候吧,万人的老二分叉了,一下子变成了两根,然后就吓软了……"
  "吴水根!"还没等小孩解释完,王爷彻底狂化了,"你真当我是白痴吗!"
  喊完,绍就怒气冲冲地跟随狱警走出了会客室。
  水根直喊:"真的!真的……"哥们儿也没回头。
  操!水根都无语了!
  就这时,万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一脸和蔼地问:"什么是真的啊?"
  "我……我是一傻逼,这是真的!"水根瞪着始作俑者,气哼哼地说到。
  万人微微一笑说:"要是人都像你这么傻的可爱就好了。"
  说完就拉着水根的胳膊说:"走,我们帮监狱长一个忙去。"
  什么忙?
  当水根跟随万博士来到监狱附属的医务室时,蚂蚱眼再次长长了!
  只见在雪白的病床上踏着一人,这人他也认识,正是豪爽海派的黑道大哥——广胜!
  看见了熟人,大哥也是热泪盈眶,浓眉微蹙,微微欠起身,扯着嗓门破口大骂:"我□们八辈儿祖宗!认识了你们,老子可倒了血霉了。"
  说话间,水根已经看清了广胜棉被下的身躯,本来魁梧的正宗老爷们身材,分布着均匀的腹肌的位置居然如充气的球儿般挺了起来,而且在涨起的肚皮上,布满了凸起的血管,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管好似字符一般,隐约排布得很有规律。
  看那光景……怎么看怎么像身怀六甲,快要临盆的产妇模样。
  水根大张着嘴巴,指着大哥的肚皮:"这……这是……"
  广胜骂完后,粗犷的汉子眼圈也不禁红了:"你没看错,这是真的,老子他妈有了!"

七十四

  原来广胜被遣返回监狱后,突然食量大开。监狱食堂吃饭,菜是有配量的,米饭可以随时添加。每次他的菜都吃没了,还能干嚼白米饭,一点咸淡也没有的连吃四大碗。把周围的犯人和预警都看呆了。
  再然后,广胜的肚子就一点点大了,刚开始谁也没太注意,毕竟吃那么多不胖才怪呢!
  可后来,广胜总是接二连三地打哈欠,在工地铲土的时候都能拄着铁锹睡着。到了最后,任何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广胜的肚子不大对劲儿了。尤其是洗澡的时候,大家都猜测广胜那布满血筋的肚子里肯定长瘤了。
  今天白天正好监狱给囚犯进行例行体检,到了广胜那,医生立刻惊疑地"咦"了出来。
  本来以为里面长了肿瘤,医生拿着特制的针管准备吸取一些病理细胞回去做切片检查,没成想当针管刚挨近肚皮的位置时,能明显看到涨开的皮肤下有东西在不停地蠕动,当时广胜疼得跟狼嚎似的。
  这下医生不敢轻易地下吸管了。
  幸好医疗队还带了一台简易的超声波仪器,结果这么一超,所有人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图像都目瞪口呆。
  在广胜肚子里蠕动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成型了的胎儿。男医生赶紧叫来在女子监狱做检查的妇科大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女医生的隐形眼镜差点吓掉,在仔细看完了图像中蠕动的东西后,研究了半天,不大确定地说没有心跳,好像不是胎儿,但说是肿瘤又是有身子有脑袋的,尤其是会自己蠕动,那狰狞的模样倒似没长开的小恶鬼一般。
  最后医生对监狱长说,这个犯人的情况太特殊,得送到大医院去进一步确诊。监狱长一看这么折腾了大半天,天也黑了,就打算第二天把广胜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
  不过广胜倒是给整个看守所里的狱警同志提供了无限的乐趣,大家吃完晚饭后,都跑到监狱的卫生室里看着广胜的肚子聊天磨牙。
  这时,旁边一小医生指着广胜的肚子说:"你们看那些分布的血管跟字符是不是很像?"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这么觉得监狱长突然想起前来探监的梁博士正是古文字方面的专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立刻派人把他叫来。
  广胜大哥自从检查出肚里有了后,精神就有点陷入崩溃,他第一个直觉就是跟自己那俩次异境奇遇有关系。
  说不上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才惹得小鬼上身的。
  一看到水根与万博士二人,立刻坐起身子破口大骂起来。
  万人紧盯着广胜隆起的腹部立刻快走了两步,低下头仔细去看他肚子上的花纹。看着看着,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广胜这边也是提心吊胆的,看万人神色有异,立刻紧张地问:"我肚子里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万人没有搭理他,转身对监狱长说:"就是些突起的血管,花纹挺特别的,但是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这让满屋子等着再蹦出点奇闻异事的人大感扫兴,除了看守外,其他人都纷纷散去。
  当半天观赏猴儿的广胜眼看着水根与万人要走,立刻急得大喊出来:"你们不能这么不仗义,我可半点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啊!我都这样了,你们得救救我……"
  当房门掩上时,水根觉得广胜绝望的嘶喊仍在耳边响起。
  "你真没办法帮他吗?"水根不禁问道,万人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快步地离开了君山监狱。
  当重新回到车上时,万博士的脸才露出些许的欣喜之情:"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有了彻底克制嘎仙之血的法子!"
  水根听了也是心中一喜,毕竟王爷也中招了,想想拓跋绍的腿间伸出俩章鱼须子的样子,水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要是有法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万人接着说道:"你知道广胜肚子里的是什么吗?那肚子上的血管其实都是密密麻麻的聚魔咒,广胜肚子里的是难得一见的鬼婴!结成鬼婴,需要那怨灵生前充满戾气,且遭受着恶疾的折磨。而且他生前必须是半人半魔的体质。
  最重要的是,他在临死前必须附着在同样戾气很盛的人的身上,同时吸附大量的怨灵阴气才能成形这么看来,符合这些条件,应该是天师转世的冯局长了……而广胜所处的君山监狱又是阴气极盛之地,天时地利人和啊……没有人为的安排,真是太难得了!"
  水根默默想象了一下广胜大哥分娩出一只小烤肉冯的情景,情不自禁又打了一个冷颤。
  "就算他怀了烤肉冯的孩子……那跟你解开嘎仙的诅咒有什么联系?"
  万人微微一笑:"因为鬼婴可以将嘎仙血中的怨气抵消。"
  小孩听明白了,原来万人是想把广胜的孩子当药引子用啊!
  "不过在监狱里不大方便,看来得把他弄出来……"万人不再说话了,边开车边琢磨着一肚子的歪歪肠子。
  万人并没有太为难水根,将他送回家后就径直开车走了。
  对于他说把拓跋绍和广胜弄出来的承诺,水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俩个人一个是重大盗墓腐败杀人案的疑犯,一个是屡教不改还越狱的黑道分子。
  万人顶着个大学教授的名头能做些什么啊!
  不过水根是小看万人了。没几天的功夫,他就听说县长儿子放出来的消息了。
  但不是无罪释放,而是按精神病杀人处理的。听说这个戴鹏老早就精神不正常了,据精神病的权威专家鉴定,他属于重度狂暴精神分裂患者,估计当时也是顶着县长的名头,被冯局长利用了为非作歹,可免除刑事责任。
  不过这么一来,戴县长的仕途也算到头了,被调到一处偏远的地方下调当乡长去了。
  一家子听说自己儿子疯了,立刻前去看望,没成想儿子谁也不认得了,说话也怪腔怪调的。
  当妈的哭得跟泪人似的,可也无计可施,只能聊表安慰,起码免除了刑事责任,不过却要在精神病院里了却余生了。
  仕途受挫的戴县长发话了,谁也不准去看他,就当没这个丢脸的儿子。
  戴鹏被转到市属精神病院的第二天晚上,一辆轿车偷偷地把他给接走了……
  水根坐在车里,看到绍出来了,一脸欣喜地想去打招呼,可忽然想到俩人之前的不愉快,顿时又拉下了脸。
  自己在他眼里是人人都能上的大炕,还是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可绍看到水根后却是一愣,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到没有像水根之前想象的那样横眉冷对。
  上了车后,他坐到车后座看着身旁的水根,想说点什么,又不太好意思。
  看水根歪着脑袋也不搭理他,只好拿胳膊肘捅了捅孩子说:"我知道你没骗我。"
  废话,我吴水根是胡掰掰的人嘛!不对,他怎么相信万人的老二能分叉了?
  水根疑惑地转过头看着清河王。清河王居然难得脸泛起了些许红潮:"那个那天你来看我……晚上我就有点想你了……"
  水根听得迷糊,又眨了下眼睛,看着王爷的表情越来越窘迫,顿时醒悟了过来。
  该不是他夜里自己……那什么了吧?
  接下来绍冲着开车的万人一声大吼印证了他的想法:"你的血该死的沾了什么邪魔歪道!如果解不开,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七十五

  万人在市区有一套复式的三居室,梁教授早年丧偶,在他遭遇意外后,空荡荡的屋子就只剩下小梁博士一个人了。
  当晚,绍跟水根来到了万博士的家中,水根一进屋,就被四面墙壁一直到顶的书架给震撼了。
  看看!这么多书,难怪当初小梁一白痴都能考上大学,这就叫"读书破万卷,脑汁涨三斤。"
  到了家,万人还在忙碌不停地打电话,看那架势好像是与广胜所在医院的主任医生取得了联系。
  既然万人对广胜肚子里的鬼胎势在必得,看来广胜大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只是水根一直在琢磨着到时候他准备怎么把孩子弄出来。
  一想到万人拿把菜刀像切瓜一样切开广胜的肚子,再拽出一皱皮猴子,扯下来一条胳膊开吃,孩子就有些隐隐作呕。
  广胜虽是个作奸犯科的黑社会,但人够仗义,遇到危险也是一马当先,从没有撇下别人独自去逃命,所以在小孩的心里,广胜应该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
  一定得保住他的性命,小根儿暗自下了决心。可这事儿有技术难度,还得求人帮忙。
  趁万人打电话的功夫,水根将绍拽到一间屋子里,将万人对他说的解除灵血之咒的法子告诉了王爷。
  "广胜人不坏,你可得救救他啊!另外到时候别忘了分一孩子大腿啃啃。"水根嘱咐之余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弟弟别忘了吃死孩子肉。
  绍听了之后,拿手指头弹了下水根的脑门:"你对那广胜可够热心的啊!"
  手指碰触的地方让水根感到一热,不禁眼睛泛着湿光地看着绍。
  俩人分开了这么久,觉并没有产生分开的违和感。水根看着眼前的人,下巴上微微地冒了些胡茬,就有种牙齿把那冒着青尖的胡茬一点点啃掉的冲动。
  这么想着,绍已经贴了过来。热乎乎的嘴唇很快就与自己的紧贴在了一起,味道与舌尖的滑腻都是那么的熟悉。亲一会,就有种浑身发热的感觉。清河王在里面素了一段时日,看起来比水根还有感觉,一激动一下子就把水根推到了床上,手摸进水根的衣服里揉搓着。
  水根觉得有一团火在上下窜动,难受得扯开了绍的裤腰带,可手刚伸进去,就跟蛇咬了一般猛缩回来。
  绍铁青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面那俩,那表情跟憋半天尿了却找不到厕所一个德行。
  看了看水根明显有些害怕的表情,绍嵌着牙缝蹦出俩字——"万人!"
  他站起身来苦大仇深地系好裤子后,然后又重重压在水根的身上,将孩子的裤子拔下来后,照着咬痕消退的腿根又使劲咬了一口,水根气得直捶绍的肩膀。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铛铛"的敲门声。只见万人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缠在一起的俩人。
  他看着水根额的腿根,微翘下巴嘴角一撇,似乎在嘲讽着绍的无聊:"等明天,把广胜弄出来我们就出发!"
  当天晚上,就寝安排房间时,清河王想跟王兄一个房间,与万大美人又起了争执。最后三个人分别睡在了三个卧室。
  水根独自一人睡觉,却做了一宿的噩梦,那梦里全是俩个脑袋的怪蛇跟在屁股后面猛追自己。
  结果这一宿觉睡得那叫一个累人啊!
  第二天,广胜果然被弄出来了。好像是那个医院的主任医师诊断出广胜体内的是恶性肿瘤,于是按规定广胜保外就医,可以不用回监狱服刑了。至于重病患者在哪治病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嫌犯,只要打点明白,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万人似乎找到了关于长白山的什么线索,一直急着动身。
  可广胜肚子里的鬼婴还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把他放在家里又怕有什么闪失,最后万人决定带孕妇一起上路。
  这次出门,虽然是同样的四个人,同样的火车软卧包厢,跟上一次的心境却大不一样。
  万人满腹的心事,时不时打开笔记本电脑,翻检、查阅着什么。
  广胜腆着大肚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盯着自己的肚子撇着嘴哭丧着脸发愁,一扫往日的豪迈。
  而吴水根和拓跋绍看起来是最惬意的了。俩人坐在一张卧铺上,王爷伸出一只脚丫子让水根给自己剪脚指甲。
  在监狱里一段时间,这个戴鹏也不知是不是没啥心情,太不讲究仪表了,两只脚丫上的指甲长得跟小刀似的,连刮坏好几双袜子了,一脱鞋就有一根脚趾头在袜子外面把风。
  这样讲究仪表的王爷大大地不能容忍。于是靠在王兄身上磨着他给自己剪脚趾甲。
  水根笨手笨脚地拿着指甲刀,一点点地修剪,因为怕夹掉肉,就弯着腰把头往那只大脚上靠,眼睛都快凑到脚尖了。
  绍看着小孩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用大脚趾头去挠孩子的鼻头,害的孩子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结果手一使劲,将脚趾甲磕开一条小口子。
  "你看!就你他妈老瞎胡闹,这可怎么整?有创可贴没?"
  绍看了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这点小伤口不碍事。
  当淡淡的血腥弥漫进车厢的空气里时,对面上铺正酣睡的广胜突然大睁开眼睛,撩起衣服,按住肚子痛苦地大叫了出来。
  水根与绍正在他的对面,看的分明,那露出的肚皮里好似有一双小手在拼命的抓挠撑起大哥被已经涨得滚圆的肚皮,那肚皮泛起了一片青紫的颜色。
  "不好,是灵血引起了鬼婴的骚动!"万人一皱眉头,对绍说,"你赶紧把伤口愈合,去把血迹冲净!"
  说完他就翻身来到广胜的上铺,绍也赶紧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出了包厢。
  水根看到万人将泛着幽光的手按在了广胜的肚皮上,似乎想压制住住鬼婴的骚动。
  可是却没有什么成效,那鬼婴似乎也嗅到了万人体内汹涌的灵血,攒动得更加厉害。似乎不尝点甜头誓不罢休。
  万人冷哼一声:"你这么个畜生也配得到灵血?"
  广胜在痛苦之余会骂一句:"你他妈骂谁呢!老子杀了你……"话还没说完,广胜又疼得岔过气去。
  这鬼婴靠吸食人的精血和怨气生长。可当广胜离开君山监狱时,便断了怨气的来源。现在闻到了诱人的灵血,它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孩童一般,不吃到奶嘴就不会歇菜。
  可惜小崽子生不逢时,遇到了万人这个吝啬鬼。
  当初要不是压制不住灵血的力量,加上有点嫁祸的意图,他才把灵血分了一些给绍。现在要他再分出一些灵血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一滴精抵过十滴血……"万博士突然一挑眉头,来了这么一句。
  水根还没听清呢,就看见万人冲他一样下巴:"你先出去!"
  水根梗着脖子说:"我不出去,你是不是想要害广胜大哥?"
  万人略显不耐烦地说:"你要是再不出去,可就真害了他,到时他死了你别内疚!"
  听了这话,水根直得转身往外走,刚拉开门还没走出门口呢,身后就有股力量将自己一下子推了出来,然后门就紧紧地被拉上,怎么也拽不开了。
  水根拉不开门,就将耳朵贴着门板想去听听里面的动静。当绍回来时,就看见自己的王兄正撅着屁股,贴着门板听墙根呢!
  "你干什么呢?"
  水根回头"嘘"了一声,又指了指门板:"你听,里面在干什么呢?"
  绍的听力异于常人,不用趴在门板上就听到里面的广胜发出的"唔唔",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声音,他一皱眉头,暗自揣度,万人的品位怎么变得怎么低了?
  过了不大一会,包厢的门终于开了。水根第一个冲着进去。
  只见万人已经坐回到了自己的软扑上,动作优雅地敲着笔记本的键盘。广胜好似已经平复了,扭身冲着墙躺着,一动不动的。
  水根总觉得这卧铺的气息变得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水根叫广胜起来吃饭,食量变得很大的胜哥现在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变得很雀跃。
  可这次,水根一连叫了两遍他也没动,还是保持的同样的姿势冲墙而卧。水根翻上去,探头一看,广胜根本没睡,瞪着俩充血的眼睛似要把车厢的墙壁瞪出俩窟窿来。
  万人懒懒地喊:"不用管他,你下来吃自己的吧!"
  水根不放心地又看看广胜,也不知道他是在怄什么气,只好讪讪地下来吃起了万人买的酱肘子。
  火车很快就到达了白河站,万人早早就打电话预租了一辆吉普车,大家收拾好行李,上车后就直往长白山景区开去。


七十六

  长白山是中朝两国的界山,因主峰多白色浮石与积雪而得名,素有"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就因为山头终年是白色的,它还有一个美好的寓意:"长相守、到白头"。
  也不知当年拓跋嗣把终点站设在了长白山,图得是不是这长相厮守的寓意。
  一到风景区,沿途遍地是卖高丽参、山葡萄和野蘑菇的当地人。
  他们从西坡山门出发,万人拿着地图在前面带路,开始了徒步登山。
  由于他们走的不是传统的旅游路线,人迹罕至,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过了大半天,终于到了青石峰的脚下,
  几个大男人按理说不应该费事,可广胜挺着个肚子,上上下下的自然不太利索。一路上水根对广胜多有照顾。
  拓跋绍有些吃味,挨着水根说:"你还真把他当孕妇了啊?活动活动也不能动着胎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广胜听了这话,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了绍,然后猛地推开夹在中间的水根直向王爷扑去,嘴里还大嚷着:"你们都这么作践老子,我跟你们拼了!"
  可人才冲到一半,就被绍一抬手扫到了坡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后,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
  走在前面的万人,见此情景又折了回来,一把握住绍还要发起进攻的手:"等他肚子里的鬼婴取出来后,你爱怎么收拾他都行,可是现在不行!"
  绍当然明白万人话里的意思,还指望着广胜肚子里的东西壮阳补肾呢,当然不能有闪失。
  于是哼了一声收回手去,又甩出这么一句:"跟我倒是很有能耐,怎么跟他倒像个窝囊废似的?
  大哥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脸涨得通红。眼看着广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水根急了。万人低头检查了一下,说给他喂点水就行,水根想到广胜上山以来好像一直在拼命地喝水,几个人带的水并不多,基本都空了。
  绍指了指山坡的另一边,我听见那边有水声,你拿水壶去那儿接点水吧!
  水根从来都不傻,他知道绍有支开自己的意思,也不知有什么话要对万人说。想想人家俩本来前世是对恋人,虽然后来掰了,到底是有感情的,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说说体恤话儿,自己也得识趣些。
  于是就气闷地拿着水壶拐到了后面。
  绍的耳力果然不错。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条潺潺的溪流,因为青石峰地势较高,溪流之上就能看到皑皑白雪了。溪流被白雪映衬得如一条银带一般,煞是可爱。
  水根用水壶去灌水,没灌几下,看到水里飘来一只水壶。他顺手捞了起来,抬头一看就在溪流的上游,一小姑娘正冲着自己笑。
  水根站起来问:"这水壶是你呢?"女孩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水根快跑了几步把水壶递给了她。
  小孩看了看她身上穿的登山服和登山鞋,就问:"你一个人来登山吗?"
  平时水根也不是话多的孩子,主要是这小姑娘太漂亮了,属于城市女孩脱俗的长相。眉眼弯弯的,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跟她说说话。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是跟我们学校的野外活动营一起来参加穿越长白山的爬山露营活动的。"
  水根听得似懂非懂。他一个农村孩子,自然不知道都市的白领里,类似这样的野外运动是非常火爆的。尤其是野外穿越,主要靠行走去完成起点到终点的穿越里程,中间可能要跨越山岭、丛林、沙漠、雪原、溪流、峡谷等。
  看来这个小姑娘也是徒步穿越的爱好者。
  正在说话间,水根的肚子"咕隆"作响,小姑娘还挺热情的,拉着水根的手说:"小弟弟我们正在野炊,你也来吃点吧!"
  冰天雪地的,女孩的手也是冰凉一片,但胜在柔软,水根除了她娘的手,就没怎么拉过其他女孩的手,思想被小手捏得稍微一腐败,人就被大姑娘拉走了。
  没给水根拒绝的机会,女孩就把他拉向了向前方的露营地。只见几个绿色的野营帐篷设在了靠着崖底的位置。露营地的左边,两个男孩和一个短发的女孩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烤着肉串和花卷之类的东西,支在火堆上的一口铁锅上正煮着香浓的肉汤。
  水根不抗饿,闻了这味儿恨不得直扑进锅里。一个高壮的男孩站起身来,冲着水根微微一笑:"这位是?"
  听溪边那名女孩的介绍,知道了水根也是来旅行的游客,男孩热情地招呼水根吃东西。水根一想,过会绍跟万人自然会寻来,稍推却两下后就席地而坐,瞪着眼睛准备开吃。
  分到了一碗汤后,水根大口地喝了起来。这地方可够冷的,刚盛出来的汤没多久就凉了,喝到嘴里居然有些冰凉的感觉。而且那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也不是特别温暖。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都吃着自己的食物,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水根吃着吃着浑身难受,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偏偏脑子还变得有些混沌。
  "困了就去睡一觉吧!"一个声音钻进了自己的脑中,水根实在是又累又困,就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往那几座帐篷的方向走去。
  当钻入帐篷里时,水根将毡子裹在身上缩成一团,模模糊糊地听见外面有人说:"还差三个……"
  就在这时,水根好像听见了绍的声音,并且那些年轻的旅者热情地问:"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接下来,整个帐篷猛地一颤,水根在敞篷里被甩得左摇右晃。
  当水根费力地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正被拧着眉毛的绍抱在了怀里。
  "你们也来啦?吃了吗?"
  "吃!吃什么!"绍的语气很冲。
  孩子随手一指:"那不是有人在煮肉汤……"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水根发现原本燃着的火堆与炊具全都消失不见了,而崖底本来支着帐篷的宿营地已经被一堆从崖上掉落的积雪与山石所覆盖。
  "这……这……"一想到自己刚才就睡在被石头砸成大坑的地方,水根硬着舌头有点"这"不上来了。
  "还没明白!你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当替死鬼了!"
  难道……刚才那两对青年男女都是鬼?水根吓出一身冷汗。
  在一旁的万人温和地解释道:"有露营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扎营时不能将营地扎在悬崖下面,一旦山上刮大风时,有可能将石头等物刮下,造成危险。想必这四个人在此地露营时,因为缺乏经验而犯下大忌,结果在帐篷里睡觉时,遭遇到雪崩塌陷,在睡梦中被砸死在帐篷之内……不对,他们的怨气这么大,也有可能当时并没有断气,而是拖延了些时日因为无人发现救援而痛苦死去的。"
  "那……那他们骗我是什么意思?他们就能投胎转世了?"
  绍冷笑着说:"所谓的替死鬼,并不是害人来换得转世的门票,只不过人在遭受极大的痛苦时,如果产生了'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的想法,那种强烈希望别人与自己交换的意念就会变成临死前的执念,那么当他变成怨灵时,唯一的心愿自然就是让别人遭受自己所受的痛苦了。"
  水根听得心里一寒,他忽然想到:拓跋绍在地下囚禁千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如果有的话,那他的执念是什么呢?是不是也让人尝一尝他所遭受的痛苦?
  还没想明白,他的思绪就被万人打断了。
  "不过,为什么这四个普通的大学生有能量变成这么形体俱佳的怨灵,还能复原遇难前的情景?"
  万人边说边仔细地探查着四周的地形。


七十七

  听万人这么一说,绍也打量了起来。
  受拓跋嗣和太傅燕凤的影响,绍对风水是颇有了解的。要是放下王爷派头,立起牌子拿着罗盘当个风水先生,替人看看宅院墓穴什么的,倒也能糊口饭吃。
  青石峰地势陡峭,站在峰顶能遥望到天池,在天池的四周是一圈连绵山脉一共十六座,像走动的龙,忽隐忽现,由一个山峰转变成另一个较低的山峰,有时候潜伏在地下,经过一平地,再现一个山峰,气势雄浑。
  地龙的最高峰在风水里称为"祖宗"。主掌周围的地气,每座支脉不同的东西南北走向也间接影响着主峰的气运。
  长白山最高的山脉是朝鲜境内的白头峰,而中国境内的最高峰是白云峰,白云峰与青石峰正好相对,中间隔着一道狭长的山谷。
  绍皱着眉头说:"这里与我跟王兄当时所见的地貌大不相同。在风水学上看,水为"财碌",天池的水好似一颗明珠,本是群龙共拱一明珠,山阴水阳,阴阳调和,加之地势较高,紫气蒸腾,是个出帝王之穴的所在……不过……天池北面的出水口太大了……水气泄得太快,阴阳有失衡之势,而这青石峰地处东处,五行属木。长白山本是活火山,水气下沉则火气上升,火克木,这是一处大凶之地啊……"
  这么看来,此地真是大有玄机,也不怪爱出脏东西了。
  跟在万人身后的广胜哥有些不耐烦了,挺着肚子跃跃欲试地说:"你别墨墨迹迹胡掰个没完,你就说哪里冒财气呢不就行了?"
  也不知那俩千年阴人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此时这位的产前忧郁症一扫而空,俩眼四处张望烁烁放光,就是之前遇到四个脏东西都没影响到胜哥的好心情。
  一般这么不知死活的都是让金银障住了,也不知万人许下了他什么好处。
  万人不太懂风水,他听了绍的话沉思了会儿说:"你当年与嗣儿来到长白山,去的是哪座山峰?"
  绍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了。"
  万人发出意味深长的"哦——?"
  王爷冷冷地说:"我没骗你的必要!"
  也就是寥寥数语,水根觉得绍与万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至于内容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让水根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拓跋绍也好,万人也罢,他们的骨子里早已浸透了皇亲宗室的权谋与专营。
  此前,水根一直以为绍是为了解开嘎仙之血的诅咒,才不得不进行这次长白山之旅,现在看来,这山中隐藏的秘宝才是吸引他的主因。
  水根突然后悔这次长白山之旅,也许他压根就不该来……
  此时日头转向,渐要下沉,他们处于背阴之地,极为阴冷。在确定水根无碍后,万人就带着他们准备离开此处。
  他们的前方是山坡,转过那道山坡就是水根与女鬼相遇的那条小溪。此处虽然地形复杂,但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可是当他们拐过山坡向前又走了几步时,走在前面的万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水根心里纳闷,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前方时,也傻眼了。
  只见他们的面前是一道悬崖,崖下堆积了落下的积雪和山石。这分明是水根刚刚差点变成替死鬼的大凶之地。
  广胜纳闷地说:"操,怎么又走回来了?"
  万人没有说话,转身重新往回走,只是这么他留意着雪地上的脚印,按着之前的痕迹往回走。
  地上的脚印很有规则,丝毫没有杂乱分岔的地方,可如此走完一边后,他们依然又回到了断魂崖底。
  "别走了,这是'鬼撞墙'。"绍伴着阴冷的小风,进行了下总结。
  水根听了这话,再冷的天儿都开始冒凉汗了。农村人都有些迷信,经常听说邻村的某某走夜路鬼撞墙了。
  这"鬼撞墙",就是指一个人走到荒凉的夜路时,如同被鬼遮住了眼睛,总是不停地在一个地方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其实现在科学上也有解释:蒙上人的双眼试图走直线,是不可能做不到的,因为人的两条腿跨出的步子长短有微小的差别,由此形成步差,总要或左或右偏向一边,如果继续走下去,走的路线将是一条圆弧线,回到原地也是正常的。
  可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阴暗的环境里,或者是可视性较差的环境下。但现在天还未黑,光线尚可,周围的地貌也不是大同小异的,却偏偏怎么也走不出去。除了被鬼迷住了眼睛,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又转了几圈后,在又一次看到那个让人闹心的悬崖后,又冷又饿的水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绝望地说:"那几位怎么不出来煮肉汤了?看看也解馋啊!"
  广胜也挨着他坐下了。
  "对!他妈没有比当饿死鬼更屈的了!
  老子替我大哥顶罪进了监狱,原本以为三五年久能出来,没成想判个重刑,下半生基本全交代监狱里了!我合计着这也够倒霉的了吧,他妈没成想,好不容易越狱了,遇到了你们这帮碎催!哪邪行往哪钻,连累得我一老爷们愣大肚子了!操!那什么,包儿里都什么吃的?老子不用鬼掐脖儿都要饿背过气去了!"
  广胜这种人是糙了点,但胜在人不够阴沉,坏也坏在明处,要是想杀人,也能先满脸挂上横丝肉,身上批起蒸腾的杀气,比那闷声不响就咬人的主儿要强。
  俩人翻开了包袱后,打开几个午餐肉罐头就要吃。万人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折叠的固体燃料炉,点燃了燃料后,又取出了两个饭盒。将罐装的八宝粥倒进了盒中加热,很快香糯的粥就泛起了"啪啪"的泡沫。
  这么奢侈的吃法,立刻吸引了两个饿鬼的注意力,口里冰凉的午餐肉顿时大打折扣。
  热好了八宝粥后,万人把饭盒分别递给了水根与广胜:"你们俩趁热吃吧!"
  水根连忙用拽着衣袖垫着手掌接过热气腾腾的饭盒,拿着钢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可广胜却迟迟不肯接。
  在大兴安岭时,广胜对绍还是万般巴结呢,总没事找博士聊天磕牙,也不知为何,现在大哥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又狠狠地瞪了万人一眼后,大哥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接过热气腾腾的粥也大口地吃起来。可边吃嘴里还讪讪地说:"他妈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万人拿叉子戳起鲁好的鸡翅放到饭盒盖上加热,笑眯眯地说:"多吃的,一会才跑得快。"
  广胜微微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万博士。
  万博士耐心地解释:"一会就拜托你们俩将鬼引出来了!"

七十八

  说这话的时候水根以为万博士在开玩笑,虽然不好笑,但还是捧场干笑了两声,可他发现绍居然也认可地点了点头,说:"这也是个好办法。"
  根儿嘴里的那口粥差点就把自己给噎死。看着绍附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心立时就像被冰水浸过似的,那个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广胜也不干了,把手里的饭盒一摔:"你他妈说什么?引鬼?怎么引?"
  原来,这片断崖前因为风水的缘故而阴气大盛,加上此地有意外死亡的怨灵,更是阴气横重了。虽然这些怨灵对于拓跋绍和万人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来个"鬼撞墙"可真是要人命了。
  唯有尽快破解了这障人的戏法,否则发生大规模的雪崩,只怕几个人也会凶多吉少。
  原本破解这法子倒也简单,只要在掌心的生命线和眼皮处涂抹上新鲜的血液就可以了。可这轻便的法子在青石峰恐怕是不起作用了。
  对待猛鬼唯有用猛招,万人轻轻地吐了几个字:"引鬼上身!"
  四个人中,绍与万人的身体里有嘎仙的强大灵血,加上绍本身就是怨灵附体,这样的肉体不会招恶鬼待见的。
  至于水根,小孩是鬼月之初出生,生来就爱招惹些鬼鬼怪怪的。而广胜,他现在身怀鬼婴,体虚到了极致,而鬼婴又喜欢吸附怨气,招个把鬼上身也不成问题。
  只要把四个怨灵中的两个引上身,此地的气场自然会大大减弱。
  等到鬼上身时,怨灵与地气隔断后,鬼撞墙的情况自然会消失。万人自有法子将怨灵消融。
  这个关门打鬼的计划挺周详的,听得广胜捧着肚子大跳。
  "万人!你他妈不是人!"
  对于万人的妙计,水根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不敢相信地瞪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拓跋绍。
  绍坐到了水根的身边,紧握了下水根的手:"相信我。"
  水根紧盯着绍的眼睛,咬了咬牙:"行!"
  引鬼上身是件大工程。
  万人首先用小刀割破了水根与广胜的一根手指,用他们的鲜血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将近6平方米的类似于星星的图案。
  那种图案怎么看怎么像当初在古墓中引出绍的魂魄的画符。
  至于广胜被万人连哄带吓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了画符的正中央。水根也硬着头皮站到了广胜的身边。
  然后万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本来是还有些光亮的黄昏时刻,可现在天空已经被浓稠的墨汁泼洒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断崖之下顿时阴风阵阵,地面的雪花都被吹起来微微打旋。冷峻的风摩擦着山石发出刺耳的怪啸声。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风声中的什么,万人突然停住了口中的咒语,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绍。绍也在凝神倾听。
  突然,俩人同时大叫一声:"不好!"然后腾得跃身扑向了符阵中的水根。
  可是这时已然完了,绍看到符阵中的两人同时睁开了猩红的双眼。漠然地看向他们。
  就在绍的手快要触到水根时,水根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手臂,王爷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在了山崖之上。
  万人顿住了身形,沉声问道:"你是谁?"
  这种情况已经大大超过了万人的预期掌控。
  他原本以为这断崖只有些普通的怨灵依仗着特殊的地理磁场作怪,加之刚才一直也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什么其他蹊跷之处,所以才想出这个上身灭鬼之法。
  可直到刚才,他们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潜藏着一个巨大能量的怨灵,刚才感受到的那些低级残弱的怨灵体征迅速地被"它"吸收消融。
  绍显然也觉察到了,可当他们想要将符阵中的二人拽出来的时候,已然太迟了。
  恶鬼已经附上了水根与广胜的身体。
  面对万人的询问,广胜先开口道:"这血的味道……"
  "很熟悉!"接着这半句的是水根。
  "好像是……"
  "他的味道。"
  他俩说话的声音分明已经不是本人了,诡异的是俩人那种奇怪的腔调居然是一模一样。而且接话的时候没有半丝的停顿,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会以为说话的是同一个人。
  万人顺着俩人注视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他们俩死死盯住的,是方才摔在了崖壁之上的绍。哥们儿的额头正撞在了石头上,"哗哗"的往下淌血呢,虽然伤口很快就自行愈合了,可是那血的味道却顺着风飘了回来,引得水根二人的鼻翼在迅速地抽动着。
  "没错……"
  "是他……"
  说话间,水根突然目露凶光,右手上的指甲突然暴涨了几寸,如一道闪电似的冲向了绍。幸好清河王躲得快,锋利的指尖堪堪划过绍的鼻尖,渗出的血丝激得水根越发的暴躁。绍手里荡起一团鬼火刚想回击,却想到这是水根的肉体,如果肉体要是真有些微的散失,那个愣小子只怕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只能收起鬼火,狼狈不堪地躲避着。
  "杀……"
  "不可以……"千钧一发之际,广胜也跳了过来似乎有维护之意。
  "必须杀了他……"
  "不,不能杀……"
  来回交错的争吵声,随着他们的一来一往的出击阻挡而愈发的激烈,好似一个人在迟疑不定是否痛下杀手,激烈的说服着自己留下绍的性命一般。
  到这万人隐约有些明白了。这个恶灵似乎一分为二,附着在了水根、广胜二人的身上。而这里分离的魂魄性格似乎及其矛盾冲突。就好似人的善与恶被彻底分离了似的。
  显然附着在水根身上的是极恶的一面。而广胜身上的那部分灵却平和大气了许多。
  就在这时,在拼命躲闪的绍,眼尖的发现在水根与广胜的额头处隐约出现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图腾——牛头镇邪兽。
  他的脑子里电光石闪,又躲过了水根一个凛冽的招式后,沉声问道:"你们可认识悃?"
  这个名字就像一块巨石砸碎了"它们"脸上的平静。
  "悃……"它们同时发出嘶哑的声音。
  绍趁此机会,赶紧闪到了万人的身旁。
  估计王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水根追着打的一天,蹦回来的造型略有狼狈。
  万人皱着眉头问道:"你认识这恶灵?"
  绍同样也皱着眉头,突然伸手划破的万人的胳膊。
  万人没有防备,就算反射性地躲开,胳膊里的血已经流了出来。广胜也跟了过来阻拦着水根的杀招。
  那边的水根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亮出利爪,猛地扑向了万人。
  王爷这下有了空闲,弯腰碰起一团雪,擦净了额头和鼻尖上的血迹后说:"我这回知道他是谁了。"
  万人手忙脚乱躲闪着,居然还能保持招牌的温柔一笑,只是笑得有些阴沉地说:"我也知道了……"
  这个一分为二附着在水根与广胜身上的恶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变成嘎仙的悃的哥哥——玄帝颛顼。
  这个黄帝的孙子,继承了祖父的大统,同时以铁血手腕冷酷无情地处置了与自己有私情的弟弟——悃。
  不过现在看来,嘎仙的一片痴情也不算全部化为枉然,在这位掌管中央一统九州的天帝心里,对悃也不是全然冷血。
  起码他能马上辨别出融入于绍和万人体内的嘎仙之血。而且这一分为二的性格也是否杀死悃而纠结不断。
  人的善恶本是一念之间,这位九州共主的心可黑着呢!
  要是颛顼的恶念占了上风,面对这么强大的灵体,就算是万人也得被挠成一盘炒三丝。变成墨斗鱼的悃就是前车之鉴。
  "清河王,你若是再袖手旁观,就别怪我手里没有轻重,要是伤了嗣儿你可别后悔!"万人再也招架不住,在身体接连被划开口子的情况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绍阴测测地威胁道。
  绍冷哼一声,飞身上阻拦着水根的攻势,并对万人说:"你快想办法将恶灵从他们的身上驱散,不然我们投鼠忌器迟早得被这小子捅了。"
  万人当然也知道。这位前朝的美人,虽然出身于以占卜算卦闻名的卜莁村,可由于苗疆母亲的缘故,遭到族中之人的歧视,对周易占卜反而不大擅长,倒是对害人的旁门左道颇为精通。可此刻想出什么驱鬼的法子,就算有主意也没有衬手的道具,毕竟来前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什么桃木剑,黑狗血的都不曾带。
  就在这时,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出一个办法,对绍大喊道:"你快去我们背包那里取出一些食盐,再用水化开,然后朝他们的眼里里喷!"
  盐有驱鬼祛邪的功效,而眼睛则是通灵之所。只要能将恶灵暂时逼退,再封住水根二人的天灵盖,就不怕恶灵去而复返了。
  绍听了万人的喊声,连忙撤回身子,奔到火堆旁在背包里取出盐瓶,又将水壶拧开,将一瓶子的盐一股脑地倒进了水壶里,来回晃了俩下后,又折返回来。
  他先窜到了水根的身后,一手向水根的脑后袭去,那恶灵条件反射地回头来挡,绍赶紧将壶里的水朝孩子脸上泼去。
  "嗷——!"水根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一股黑色的烟柱从他的头顶窜出直向天池的方向奔去。
  水根的身子一软,如散了架似的倒在了绍的怀里。
  当绍再想如法炮制去泼广胜时,那灵却不肯再上当,突然抱住了万人,终身一跃,从陡峭的山坡滚落了下去。
  绍无心去看万人的死活,连忙低头查看怀里的孩子。
  被灵体俯身很伤元气,更何况是灵体这么强大的颛顼,绍催动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水根的体内。好一会,孩子也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绍摸了摸孩子有些冰凉的脸颊:"怎么样?没事吧?"
  水根先是迷茫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眼圈立刻红了起来,突然猛地推开搂着自己的绍,费力地站起身来。
  绍以为他在生气自己让他以身犯险,连忙抱住了孩子低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里居然就这么强大的灵体,再说你看,我不也是让你好好的救回来了吗?"
  水根死命地推开了绍,转过头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绍问道:"你来到长白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绍的目光一暗,有些迟疑地说:"你也知道,是前世的你引导我来到这的,再说,还要解开嘎仙的血咒……"
  水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对,你与万人其实都知道这长白山隐藏着什么——盘古镜!对不对?
  绍微一愣神,显然没想到水根居然能说出"盘古镜"三个字。
  水根看到绍的神情显然是默认了。心里的难受劲真是甭提了。
  刚才就在颛顼的恶灵附着到他的体内时,水根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就像一个瓶子里装的水与油一般不相容的,却又相处在同一容器之中。
  他甚至能体会到那恶灵的情绪波转。那种对权力的汲取,失去王位的恐惧,驱使着他朝自己的弟弟兼爱人痛下杀手。
  而颛顼似乎还有一种神奇的本领,就是能读取别人内心最强烈的意念。
  而当时不管是绍还是万人,心中最强烈的念头只有一个:颛顼在此,那盘古镜一定在此!
  那个破镜子是干什么的,水根并不关心,既万人与绍能如此关注,无外乎是跟金钱权利密切挂钩的。
  前世的清河王起初玩世不恭,看似淡薄名利,但也是为了母亲或者说为了明哲保身而不得不为之。到了后期虽然是受了蛊毒的驱使,但谁能说他的杀父篡位不是内心最深切的欲念驱使呢?
  颛顼的恶灵其实就是男人的野心的膨胀,悃是野心的牺牲品。那他水根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自己可没上辈子那么抗折腾,还诈死躲进密窟里自己玩儿悲情。
  看着没,就一句"相信我"就把自己的半条命玩进去了。操,让他跟万人鼓捣去吧!老二分叉成圣诞树也没自己什么事儿。
  说完了,水根气哼哼地正想往下走。转身就看见万人有从坡下飞奔了上来。
  哥们身姿很潇洒,可惜就是裤子被拽开了半边,挺健美的身条在外面袒露着。
  万博士一个箭步拾起扔一旁的水壶,将壶底仅剩的盐水泼到了对自己紧追不舍的广胜的脸上。
  只见一股白烟从广胜头上升起,也直冲向天池。
  就在这时万人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直腾身跃起到了青石峰的最顶端。
  他眼望山峰之下的天池,然后又用望远镜仔细去观察湖面。
  只见在平如镜面的天池湖面上,突然水花激荡,跃出一只怪兽,如蛇颈一般的,体型硕大,似鱼非鱼,似蛇非蛇。
  在天池之边还有些游人,当看到天池里突然出现的怪兽,似乎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天池怪兽。
  可是惊现的怪兽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沉入湖底,湖面恢复了平静,让人弄不清楚刚才那让人震惊的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万人突然想起在《山海经》里记录的一句话:"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颛顼死后,又化为叫"鱼妇"的怪鱼。
  鱼妇是传说中的上古动物,有使生命转化、灵魂复苏的作用。这么看来颛顼应该死后与鱼妇结合,从而灵魂复活了,便一直蛰伏在天池中。
  而这里虽然地势较高,但是天池离此处并不算远,刚才的招魂阵的力量引得它灵魂出窍,依附过来,才上演了方才让人心惊的一幕。
  从这点看,颛顼很跟悃也算相配了。都是水生动物,也好配着繁殖。
  至于死后葬在河南的颛顼为何会出现在吉林的天池,就不得而知了。
  万人想罢,转身跳下山崖,一把推开正扶起广胜的水根,从上衣兜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就去拽广胜的裤子。
  大冷天的,大哥的裤子不知道为什么没关裤门,一直敞着鸡棚,略为不雅,不过倒是挺方便于万博士掏鸟握蛋的。
  水根心惊肉跳地看着万人的动作,终于看清,万人正咬牙切齿地拿刀尖比量着大哥的命根,准备一刀将广胜大哥给阉了。
  快!拦着他!"水根急得大叫一声。
  绍连忙抓住了万人的手腕,可惜刀片太锋利,还是碰到点娇嫩的皮儿。可怜刚刚醒来的大哥,眼睛一翻,叫得那叫一个惨!

  七十九

  水根忙用身体护住捂着裤裆的广胜,大致也能猜到坡下的情景。
  依万人恼羞成怒的架势看,那个颛顼可够流氓的了。
  万人发现水根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也惊觉自己失态了,于是略微收敛了怒容,转身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的裤子换上。
  "鬼撞墙"的怪象早已消失。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后,就转出了山坡。
  广胜大哥已经寸步难行了,本来就大着肚子,现在前面又破了皮儿,一走路来回摩擦,就算是铮铮铁骨的男儿也是眼角湿润。
  水根趁前面那俩人不备,偷偷对广胜说:"你在坡地下怎么人家了?"
  广胜半靠在水根的身上,磨着牙缝说:"他妈当我愿意啊!有能耐他跟那脏东西厉害去,等人家走了就跟我来能耐了,什么玩意儿啊他!"
  这时,万人微微转过头,一记犀利的小眼刀就把广胜哥愤愤不平的嘴给定住了。
  绍一直没回头,也没再跟水根说话。小孩琢磨着做贼心虚的人估计被捅破了都这德行。
  眼看着前面俩人往天池走去,水根忍不住出声道:"哎……"
  这时万人回头望向水根,水根吸了吸气,眼睛看着万人,又忍不住用眼角狠瞪下后脑勺冲着自己的绍,大声说道:"你们爱去哪去哪吧,我要回家了,你们要是不放我就把我杀了吧!"
  广胜也正憋闷呢,一看水根造反了,立刻跟着起哄。
  "对!老子也不走了!要么放了我们,不然就算杀了我,老子是一步也不会向前走了!"
  万人没想到水根会第一个造反,他略一思索瞟了下绍,心念转了几下,居然含笑说:"好啊,前方的险境只怕比方才还要凶险,让你只身犯险我也舍不得。这样吧,我一会给你送下山,你在宾馆等着我们。至于你嘛……"
  万人看着广胜,接着说到:"你快要分娩了,这鬼婴出世可不比寻常,你若想被婴孩抓得肚破肠流而死,只管下山去吧!"
  广胜大哥立刻陷入两难的境地,最后咬了咬牙来一句:"我要下山!他妈宁可被鬼崽子抓死,也不想丢了命根当太监!"
  这个回答出乎万人的意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思索着怎么摆平大哥。
  突然拓跋绍朝水根走了过来,拽过孩子的胳膊一下子跃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在他们的四周立刻升起了蓝色的结界。
  看来刚才万人的挑拨离间刺激到了王爷,所以王爷就弄个单间来阻隔声音,就算是万人也闯不进来,听不到半分。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得到盘古镜吗?好,我告诉你,这盘古镜据说能衔接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使灵魂变得通透完整。"
  水根听得直眨眼睛,不由得问道:"你哪缺了?"
  "……"
  对于他这么缺魂的问题,王爷眼睛一眯,沉声说:"我希望能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
  这下水根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缺魂儿的是自己啊。哦,原来人家费了半天的劲儿是要自己变成前世英明神武的拓跋嗣!
  王爷接着说道:"这盘古镜我也只是听太傅燕凤提起过,而后王兄好像曾说过太傅告诉过他盘古镜的下落,据说这宝镜与上古五帝有密切的联系,如果颛顼的灵魂在此的话,那盘古镜说不定也在这里。"
  "我弄明白了,等我恢复了记忆,就能帮你们找到拓跋嗣隐藏的财宝了吧!然后你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再把封建剥削阶级那一套搬到我们和谐社会来。说不定钱要是够的话,再捐一国家主席过过瘾?"
  说到最后,水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激动。
  奶奶个腿的,前段时间人家进监狱,看把自己愁的,那叫一个茶饭不思啊!敢情儿还真把自己当人家的情哥哥啦,他妈DNA挨得上吗?
  看看人家,这才叫办大事的人呢!那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上辈子下辈子的,捋得多有条理啊!
  "拓跋嗣!你他妈别让我看到那镜子,看见我就给你砸碎了,你跟万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干我屁事? 恢复记忆?你问过我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在悬空洞里见到拓跋嗣尸体的那一幕,眼泪再次失控,水根彻底地咆哮了:"就上辈子还有什么好事值得我回忆?挺好一皇帝跟傻缺似的诈死,最后皮肤弄得跟癞蛤蟆似的,死的时候说不上怎么折腾呢,估计也就是一个人闷在那个犄角旮旯边挠墙边死透了,才算完活儿!
  拓跋绍,清河王,不,祖宗!我吴水根这辈子还算对得起你吧?就算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用想出这么阴狠的招数来呀!拓跋嗣那个傻逼,美其名曰当一回皇帝,我看他最大的享受也无非是喝了一碗孟婆汤,将你拓跋绍忘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一看就是捅在了王爷的肺门上了,帅哥的脸呛得由红变青,一副恨不得掐死水根的德行!
  水根一挺脖子,小爷他妈都要被人洗脑成傻逼了,谁怕谁?那俩"哗哗"淌水的小眼睛也瞪得溜圆。
  万人在外面听不到声音,只是看着里面的俩人说着说着都脸红脖子的,活像两只对阵的公鸡,略觉安心。于是拿手拽着想开溜的广胜的脖领子,悠闲地站在一旁看大戏。
  水根的眼睛怎么睁都没拓跋绍的双眼皮儿大,加上哭得有些发肿,瞪了一会就觉得眼皮发沉。
  他转过身去猛砸结界:"你快把这玩意收起来,跟你说话太多了都气得缺氧!"
  话还没说完,背后那人一把将自己给抱住了,紧接着就脸贴脸,舌头缠舌头了。
  打从绍出狱后,除了在万人家那次,俩人都没怎么好好地亲热过,这久违的味道让水根稍有些闪神。
  刚回家那会儿,水根去村里的网吧偷偷上网查过了,这个同性恋也有后天培养出来的,如果再青少年时期跟同性有类似的经历的话,是很容易沾染上的。
  他就是让这帮鬼玩意儿培养出来的典型!弄得现在亲两下就有感觉了。想到这,水根狠狠地咬住了嘴里那根热气腾腾的舌头。
  清河王当时也是被水根气迷糊了。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等到把孩子搂在怀里开亲之时,肆意的搅动着小孩的唇舌,俩只手下上不闲着的一顿揉搓,没几下就上来感觉了,憋闷了很长时间的冲动那叫一个汹涌澎湃。
  可还没等下面分叉呢,上面就差点被咬掉半截,急急地撤出舌头后,却没有松开捏住孩子屁股的手。
  他搂紧了拼命推着自己的水根,任凭孩子腾出一口白牙咬自己的肩膀和脖子:"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可我并没有要你受苦的意思。在悬空寺的密窟中,我才知道前世王兄的良苦用心。可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当对我提及盘古镜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能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这样,我也能对你有所补偿……"
  还没等绍说完,突然他俩的身子一晃,原来是外面的万人不知什么时候奔了过来,用运起灵力拼命去砸罩在他们外面的结界。
  清河王在暗中一直跟万人绞着劲儿,以前是暗中偷情的恋人时,玩得是虚情假意;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情敌,倒是真的全力以赴,见缝插针地拆对方的后台。
  感情这玩意儿就这么微妙,不能加防腐剂,别管它原来多美味,整不好就发臭长毛了,再吃一口就能要了老命。
  绍冷着脸暗中运足了灵力去抵御万人的进攻,说死也要跟姓万的扛到底。
  万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是没招儿了,干脆用灵力在结界上写了俩字——"雪崩"。写完就提着广胜转身跑路了。
  水根与绍回头一看,可不是嘛,滚滚的冰雪快速地向山下涌来。因为结界的阻隔,巨大的雪崩声一点都没传进俩人的耳朵里。
  这下好了,再想撤掉结界跑已经来不及了,当冰雪袭来,俩人都变成了扣肘子,被罩在了厚重的冰雪里。
  幸好有结界保护二人,虽然变得一片漆黑,却不至于被冰雪压住身体。
  水根暗骂自己是乌鸦嘴,喊什么缺氧啊,这下好了,一会都得回归真空时代,窒息而死。
  "怎么办?都怪你,好好说话不成吗?为弄出这么个壳子来。"水根干脆坐在地上闷闷地责怪着绍。
  "不知道这结界外的积雪有多厚,只能等万人回来再想办……"
  绍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许是觉得自己这次弄巧成拙,又在水根面前丢人现眼了一回,不够脸了,这么小的地方,居然站在离水根老远的地方生着闷气。
  "哼!"水根在气头上,赶紧重重地哼了一声挤兑挤兑清河王。
  这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刚吵完的俩人就这么闷闷地僵持着。
  静谧的空间突然传来"噗——"的一声悠远的屁音。你说这结界里就俩人,不用问都知道是谁放的。
  水根在黑暗里,脸膛微微有些发红,觉得自己苦主的气场一下子被这个大响屁给破坏了。刚才迎着凉风喝粥吃东西,加上刚吃完就被颛顼上身,现在胃肠隐约有了些反应,刚放完一带响的,又接着放了一个,肚子也有些抽痛。
  稀薄的空气顿时被阵阵"异味"给污染了。
  水根硬着头皮等着毒嘴王爷的奚落。可是一只手却放到了他的肚子上,暖暖地煨着肠胃轻轻地揉搓着。
  "肚子难受了吧,别动,给你揉揉。"
  绍揽过水根,不急不缓地揉搓着他的肚子。
  俩个人还是不说话,却不由自主地都想到了以前在监狱里,绍吃红烧肉吃得拉肚子的一幕,当时水根可没浪费机会,那顿挖苦奚落,不过最后也是主动地帮绍揉着肚子,想到这,嘴角不由得泛起会心的一笑。
  可想到这柔情是给予王兄拓跋嗣的,孩子的嘴角又耷拉下来。万人也好,拓跋嗣也罢,好像这位王爷喜欢的也不是他吴水根啊!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不是你的闷骚哥哥!"水根想推开绍的手。
  可绍却按住了孩子的手,在他的脖子上使劲地啄了下,等水根的肚子略舒服些,绍这才低低地在水根的耳边说了句:"你当只要是拓跋嗣的转世我就照单全收啊!要是广胜那样的,我宁可自刎向王兄谢罪,也绝不碰他一下!"
  水根不屑地"切"了一声,可嘴角的笑意却慢慢地泛滥来开了。
  绍的这颗糖衣炮弹,威力十足正中红心。
  王爷深知乘胜追击的道理,趁着水根态度松动之际,赶紧趁热打铁,扭过孩子的脸又密密实实地亲了起来。
  亲了一会后,王爷的俩手就开始不老实了起来。伸进了水根的衣服里一阵上下揉搓。搓完了腹部就往下摸,逮着一地儿就不撒手了。
  俩人□蒙心也不怕缺氧了,不大一会的功夫就衣衫半解地贴在了一起。
  水根突然想起一事儿,嘶哑着声音说:"那还分叉呢!"
  绍拿舌尖舔着水根的肚脐眼说:"我不进去,你在外面帮我撸撸就行!乖,把腿分开,让我好好弄弄……"
  幸好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不过用手的触感,水根也彻底见识了双头蛇的威力。最后,水根精疲力尽地倒在了绍的怀里。虽然不够彻底尽性,可对禁欲许久的俩人来说也聊胜于无了。
  临了,绍狠狠地在水根的膈肌窝那咬了一口:"等这该死的血咒解了的,我非把你给……"
  就在这时,绍突然身子一僵。
  水根察觉有异,问到怎么了?
  绍说:"快穿好衣服,万人在上面用接应我们呢!"
  看来外面运动的积雪已经停止了坍塌。万人又折返回来,探查到结界的位置向下面运输灵力通知绍。
  有了万人的帮助,就可以防止清河王一会在冲出去的时候,上面的积雪再次坍塌下来。
  很快绍就抱着水根冲了出来。
  这时已经是夜半十分,虽是深夜,一轮圆月高挂在天际,月光倾洒下来,映着地上的积雪,一片光亮。所以万人很清楚地看到俩人衣衫不整,水根里面似乎没穿衣服,外面穿的却是拓跋绍的外套,而衣服的下摆处有几道可疑的白浆。
  万博士的脸色又开始阴沉起来,琢磨着怎么再把拓跋绍迈入雪下,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万人不再去看俩人的偷情残像,正色地对清河王说:"我知道盘古镜在哪了?"

八十

  听了这话,绍先迟疑地看了水根一眼,因为盘古镜的关系,让俩人大吵了一架,现在当然会有些顾虑。
  水根看着绍为难的样子,心里一软,人家也没喝孟婆汤,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又是属鸭子嘴硬那伙的,对王兄的亏欠只怕压在心底多时了。如果自己恢复了记忆,是否就解开了绍的心结……这么一想,对恢复记忆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看我干什么?赶紧找去吧,用完了要是当古董买,也能值不少钱呢!"
  绍的心里一热,水根就是这样,再怎么不情愿,可事到临头总是会替别人着想。
  来不及多想,他拉着水根的手跟随着万人来到峰顶。
  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从这个位置上正好能看见高峰之下的天池。刚才发生雪崩的不止青石峰一处,就连附近的白云峰也发生了坍塌,因为峰顶的积雪震落,露出了光滑的岩石,附近的几个盖着积雪的山头也都是如此。
  而此时正值满月,清明的天空,月光白亮得有些异样了。而长白山的三大主峰——朝鲜境内的白头峰,还有中国境内的白云峰、鹰嘴峰,这些山峰的峰顶的岩石,如同打磨了的镜面一般,将天上的月光折射了下来,三峰的光芒很快连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凝聚的光柱越来越强烈,最后打落在了天池的水面之上,整个天池的顿时变得一片雪白,那种夺目的光彩甚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是说……盘古镜是……"绍惊疑不定地看着天池,半天才喃喃道。
  "对!这天池之水就是盘古镜!"
  万人的情绪比拓跋绍还激动,他略稳了下自己的语调,可还是略为高亢地说:"怪不得这盘古之镜只有记载而从无实物现世。原来这盘古镜并不是真的镜子,想要成形,必须应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天时是指特定的时间。今天正好是十五满月,我的手机有订阅新闻,刚才收到信息说,刚刚发生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太阳黑子活动,地球磁场相对增强。
  地利是指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在看来,这整个长白山的地势分布敲好能将整个月光收拢、归纳、折射进天池之水中。而人和嘛……"
  拓跋绍接口道:"人和就应该是指颛顼和我们了。天池中住着附着颛顼魂魄的鱼妇,它一直紧紧地蛰伏在池下多年,而你我体内的嘎仙之血偏偏使它觉醒。
  这三者加在一起,整个天池已经变成了万年难得一遇的能量场,如果能运用好这种能量,别说整合灵魂,就是毁天灭地也是有可能的。"
  万人没有再接口说话,只是眼睛紧盯着天池,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天池四面环山,一般的游客就算是来到天池边,也碰触不到里面的天池之水。现在想要接收盘古之境的能量,唯有悬到天池之上。
  关于盘古之境的传闻都是口口相传,现在谁下去当第一个试验的小白鼠就是个问题了。
  清河王与万人谁也不看谁了,两个人精的脑子里都飞快地敲打着算盘。水根低头看看坐在地上的广胜,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抱着肚子就那么坐在地上。
  等他弯下了腰来一看,只见豆大的汗珠从大哥的头上不断地渗出来。
  "你怎么了?"
  "我……肚子那小鬼恐怕要钻出来了……"
  水根一看可不是嘛。那肚子涨得连衣服前襟的扣子都崩开了。
  "万人,你快来看看,广胜好像要生了!"
  大哥现在就是没劲儿揍人,不然准海扁愣头青一顿。他抖着嘴唇咬着牙,勉强维持着黑道大哥残破的尊严:"是钻……你……你他妈才是生呢!"
  可是现在万人的全部心思都被盘古镜吸引过去了。连看都不看广胜一眼。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于是催动灵力就往天池之上飞去。
  绍也明白时间不等人,提起水根也往天池之上飞去。
  当三个人来到天池之上时,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亮白发银的月光。一种异样的热度顺着毛孔侵入四肢百骸。
  当三个人落到天池水面时,发现脚下有一股力量托起了他们的脚掌,使他们不至于掉落水中,三个人就像踏在了透明的玻璃钢之上。
  水根的晕水症发作了,虽然没沉底但已经开始两腿转筋。
  因为月光的缘故,本来就清澈的湖水更将透明发亮,水根清楚地看到天池深处有一团黑影逐渐升起。
  是鱼妇!
  这次三个人都看清"它"的样子了,只见"它"足有6米多长,全身的颜色偏灰,嘴尖而身长,与其说它像鱼,倒不如说它像一只放大了的海马。那细长的脖颈上覆盖着一层鳞片,在月光中不时地变幻着瑰丽的颜色。
  水根紧紧搂住绍的胳膊说:"你看你看!这玩意不是上来要吃了我们吧!"
  绍和水根凝聚着灵力,全身全神贯注地看着游上来的鱼妇。
  鱼妇在水中划着圈子,修长的身子灵巧的盘旋运转,涌动出层层水纹而水面却纹丝不动。
  水根见那怪物并没有破水而出的意思,渐放下心来,当他凝神望去的时候,才发现鱼妇的游动掀起的波纹逐渐变成了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以前者阴阳鱼的图案,水根经常在算命的卦摊看见,并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鱼妇用泛光的身体作画笔不停地游动描摹,孩子才惊觉这阴阳鱼图仿若两条大鱼在雌雄交合,首尾相缠。
  这阴阳图就在三个人的正前方。
  绍和万人互望了一眼,两个人谨慎地踏到了阴阳图上,仔细看个究竟,而水根对怪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反而又后退了几步,离那图远远的。
  当光逐渐强烈之时,这阴阳合璧成一个圆的图案突然龟裂开来,阴阳两鱼居然分开了!
  就在这一刹那,鱼妇放出强烈的蓝光射向了站在正中间的拓跋绍和万人。
  那俩人突然"啊"的大叫一声,身子后倾如木头一般倒卧在了水面上。
  水根反射性地想要去扶绍,可还没来得及移动就被钉在了原地,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从绍的身体上升腾出了一股幽兰的光。这光形状浑圆,不停盘旋。眨眼间,就如方才裂开的阴阳鱼一般一分为二。
  那两团分开的蓝光迅速地拉成一白一黑两个人影。
  孩子长着大嘴看向那两个一摸一样的人:高高的颧骨,眼睛略微内陷,发出兽般暴戾的眼神——拓跋绍!水根辨认出来了,这是前世的拓跋绍!
  而万人的情形也是如此,他身体里冒出来的光变成了俩个风华绝代的万人。
  一时间水根想的是:难不成血咒应验了?分叉的老二终于演化成灵魂分裂?
  就在这时,那四个"人"慢慢地挪动着脖子,互相打量着。突然一个黑色影子的"拓跋绍"猛地冲向水根,死死地掐住了水根的脖子。
  "你居然还没死?拓跋嗣!"水根被卡住了脖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相信拓跋绍想杀了自己。
  就在这时,另一个白色的"绍"冲了过来。将那个杀气腾腾的绍一下子拽开了。
  "我要杀了你!"这白色的影子冲着黑色的影子大吼,两个"人"缠斗在了一起。
  而万人那边更热闹。
  只见那黑色的万人,突然飞跃起身子,用手点破如玻璃般的镜面,直向天池的深处游去。
  而剩下的那抹白色的影子则是孤独无助地站在原地,明媚的大眼怯懦地看着打斗的"拓跋绍"们,然后小声地对趴在水面上的水根说:"你……你没事吧?"
  长得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万人,突然用这样我见犹怜的语调跟自己说话,水根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水根想起之前颛顼的魂魄在附体的时候一分为二的情景,再看看绍与万人现在的情景,简直如出一辙。
  看来这盘古镜的威力岂止沟通过去与未来,简直是人格分裂催化剂啊!
  如果有可能,吴水根想告诉世人:走自己的路,让传说说去吧!他妈轻信传说的下场是很凄惨的。
  要是他没想错的话,这分裂出来性格迥异的魂魄其实都是人隐藏在内心最深处执念。
  绍的执念有两个,一个对他吴水根或者说对拓跋嗣的恨,另一个就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一个16岁的少年,冷血地杀了自己的父亲,又被兄长所杀,封闭在地下石壁中千年,怎能不会产生扭曲的执念?
  哪怕后来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理智告诉他,王兄做的一切也是无奈的下下之策,如果不是自己轻信万人又怎会酿成之后的一系列惨剧?可自责之余,那千年中堆积的孤独寂寞的怨恨岂是一瞬间就能消融的?
  "拓跋绍想杀了自己!"这个念头让水根的身体如浸在了冰水之中。一时间呆站在那,不知所措。
  好个清河王,平时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刚才还跟自己在冰雪之下玩了一把深情款款,真应了那句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在这时,一阵痛苦难当的声音从崖上传了过来。
  原来是广胜再也熬不住了,像狼嚎一般边抓地边大叫。
  那白色的万人循望去,双手一抬,竟然将峰顶的广胜吸附了过来。
  他将手轻轻地按在了广胜的肚子上,柔声安慰道:"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广胜正疼痛难当之际,恍惚中看见位天仙般的人物,还以为自己死后看见仙子了呢!
  "真……真漂亮,我要是下辈子能娶个想你……这样的媳妇,死也值得了……啊——!"
  就在这时,他肚中的蠕动越发激烈,那鬼婴似乎要破茧而出了。
  万人将广胜的两腿分开,掌心运气逼迫鬼婴顺着肠道蠕动出来。
  水根看到,一条蠕动的黑色"大蛇"从广胜大哥的□里就这么排了出来。
  要是平时,他一准调侃下这位大哥,这既不是钻出来的,也不是生出来的——标准的拉出来的嘛!
  但现在,他只能瞪着大了一圈的眼睛傻看着。
  那条"大蛇"落地后就如被吹大的气球一般慢慢变形成了一个黑色如猴子一般的小怪物。
  眼看着那怪物匍匐在水面上,一点点地爬向湖中间裂开的阴阳鱼,水根暗叫一声不好。
  这东西邪气十足,万一再吸收了能量由黑猴子变成超级赛亚人,那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来不及多想,水根摸到衣兜里的一把军刀,就朝鬼婴砸了过去。
  鬼婴受到袭击,猛地转过头来,俩只幽黑的眼睛爆出杀气,突然呲开了满口的利牙,朝水根慢慢爬了过来。
  "快……快点把它弄死!"水根吓得直往后退,并对白色的万人发出了求助。
  那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使劲,惊恐万状地捂着嘴说:"不,不可以,我只救人,不杀人!"
  操!水根都要跳脚了,这他妈立地成佛的也太快了啊!再这鬼东西也不是人啊!没想到他也有无比怀念那个满肚子坏水的万博士的一天。
  那东西不断地靠近,身子也不断地变大了,嘴里不断分泌出恶心的粘液,似乎要把水根一口吞下。
  水根手中再无武器,只能起身拼命向天池边跑去。鬼婴突然暴起,一口咬住了水根的后背。半边的血肉都被撕拽了下来。
  孩子顿时扑到在地,痛得快要抽过去了。鬼婴大口地咀嚼着新鲜的血肉,意犹未尽地准备在扑过来继续进食。
  水根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甚至嗅到了鬼婴喷薄在自己脸上的阵阵腥臭之气。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个黑影跃到了鬼婴的身上,猛地一插,就把手直插到鬼婴的心脏处。
  鬼婴发出婴儿一般的凄厉啜泣,身体迅速萎靡下去,最后变成了一摊恶臭的污水。
  是绍!水根的心里一松,可他马上注意到,来救自己的是黑色影子的拓跋绍,而那白色影子的,却倒在一边奄奄一息,影子越发的稀薄,似乎消失不见了。
  再看近前黑色的拓跋绍,黑色的身体愈发浓郁,望向水根的眼睛似乎也愈发残暴。
  看来在刚才的缠斗中,杀死水根的执念已经战胜了自责之心。不过这也符合人的本性,人本来就是个善于推卸转嫁责任的动物。
  绍抱着手冷漠地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水根。似乎很高兴不用自己动手,眼中钉就要自动消失了。
  就连水下的鱼妇也游曳过来,似乎对这恋人相残的戏码很是兴奋,不停地摇摆着自己的大尾巴。
  水根无力地瘫在冰面上,感觉着生命在一点点地流淌消散,他看着冷漠无情的绍,自嘲地呵呵一笑,死到临头了,也说说自己的最深的执念吧,不然又得利滚利地往下辈子带了:"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相遇……各活各的……
  "绍"依旧默然地看着垂死的水根。只是身体的颜色开始剧烈地变化,似乎不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就在水根合上眼睛的那一刻,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沙哑声:"不——!"


八十一

  水根迷离的意识又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
  当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绍将自己搂在了胸口之上,一股温润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体内,背后的伤口也不再疼痛。
  水根在鬼门关转了一遭还没回过味儿来,水下又有了动静。
  那个蹦到水中的万人,终于浮了上来,他的手中托着一只精致的箱子。
  可当他准备上来时,那鱼妇突然窜了过去,似乎不大满意万人在自己的地盘内明目张胆地抢劫,人家想确立一下地主的威信。
  分体后的万人,似乎灵力也增强了不少。没有拿着箱子的手划出一道灵力盾牌,遮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可鱼妇却大力地甩动尾巴与那盾牌猛地一击,将盾牌震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鱼妇覆满了鳞片的身体慢慢地膨胀起来,从尾部慢慢探出如雄性的性 器一般的物件。
  刚活过来的水根看直眼了,一场"人兽 乱"大战即将上演。
  这个万人比岸上那位圣母强悍多了,看见那么大的老二都很镇定,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直向鱼妇冲了过去,灵巧地避开了鱼妇的尾巴后,张嘴一口咬住了它细长的脖子,看那劲头比刚才的鬼婴还邪乎。
  从鱼妇的脖子处涌出了黑色的血,那血丝如墨。看来万人想效仿以前的经验,吸食鱼妇的灵血。
  可鱼妇很快就像蛇一般缠绕在了万人的身体之上,那硕大的"鱼吊"(从"驴吊"一词演化而来)直直地没入了万人的腹部。
  抵死缠绵,首尾相交的景象,如果不搭配上万人狰狞的表情可能会更温馨一些。
  绍也惊疑地看着眼前一幕,迟疑地说:"它在吸取万人的灵力。"
  鱼妇性淫且好吸食灵体,却只有雄体而无雌体。如今遇到万人这等好货岂肯放过。,
  就在这时,岸上的那个圣母万人,突然痛苦地大叫着,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看来俩两个灵体虽然分离,但力量还是互通的,一方变强,另一方就转弱。而被鱼妇吸食最先受到波及影响的,是灵体比较弱的一方。
  一旁的广胜刚分娩完毕,因为万人的保护,除了觉得屁
眼有些胀痛,身体有些虚弱外,其他的还算可以。眼看着菩萨一般的美人突然危在旦夕,立刻爬了起来,他一眼扫到了水里被鱼妇紧紧纠缠的万人。
  俩个万人晃得大哥有些眼花,微愣一下立刻就明白了缘由,眼看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再看看那绝色的小模样,广胜大哥咬了咬牙,色心补熊胆,拾起水根刚才扔出来砸鬼婴的瑞士刀。顺着水面的裂缝蹦了进去。
  这要扔到古代就是一敢跟蛟龙搏斗出生入死的壮士,再培养一下就是能刺杀秦王的好苗子。
  广胜效仿之前万博士拿自己开练的架势,照着大腿粗的"鱼吊"手起刀落就是一下子。
  切完后,广胜哥特潇洒地对冷着脸抱着盒子的美人说:"别怕,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救出去……"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一个巨浪拍飞了。
  原来鱼妇痛得一下子就跃出了水面,飞溅起的水花如暴雨一般。静卧在水面上的万人与戴鹏的身体,也被掀起老高,又落入水中。而水根也再一次悲惨地落水,幸好绍提起他的胳膊,将他一下子又拽出了水面。
  一片混乱的关头,戴鹏没了拓跋绍魂魄的钳制,居然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落入到水中,立刻惊恐地挣扎踩水,跟广胜一起"哇哇"大叫起来。
  水根太阳穴抽抽着,望着这乱七八糟的湖面,居然文思泉涌,蹦出一四字成语——群魔乱舞。
  就在这时,仿佛还嫌不够热闹,那个万人提上来的箱子锁头"啪"的一声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颗硕大的一块晶石,这块晶石的被雕琢成牛头镇邪兽的模样。那两只牛眼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贪欲,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
  绍看到了那石头,立刻浑身一震:"是黄帝部落的圣宝——乾坤帝王石!"、
  这个牛头镇邪兽其实是黄帝部落流传下来的图腾。后来变成了辟邪之物流传下来。
  而这晶石想必就是拓跋嗣倾毕生财力才获得的珍宝,他把这图腾分别刻在了古墓与悬空寺等处,就是想要告诉绍,他拥有这只在书中见过的稀世之宝。而万人身处拓跋王室之中,无意中也知道了作为悃的后代的拓跋家族的传说。
  据说拥有了这宝物,就能掌控五行,颠覆水土。传说中的那些吞云吐雾的神人,在上古世代是真实存在的,黄帝就是凭借着这宝物的力量,才一统九州,统一中原的!
  绍之所以会跟过来,的确也是觊觎这宝物。当看到宝物惊现,他本能就要去抢,可刚要下去,水根就吓得哇哇大叫,这让绍略微犹豫了。
  就在这时,戴鹏瞥见了那晶石,被那晶石的萤光蛊惑得居然忘记了踩水,忘我地伸手去拿。
  被阉割的鱼妇本来痛苦地在水中打滚,突然像被吸铁石吸引了似地直向戴鹏的方向冲去,大嘴一张,只见戴鹏的天灵冒出一股黑烟,被鱼妇吸进了肚中。当吸食殆尽的时候,戴鹏停止了挣扎,渐往池底沉去。
  "它以人的贪欲为食饵……"绍突然低低的来了这么一句。
  水根明白了,看来是那块晶石激起了戴鹏的贪欲,而引得鱼妇去吸食他的灵体。这么说来,那个跑到湖底的万人灵体,也是万人灵魂中权势金钱贪婪的一部分了,其贪欲之大竟能激得鱼妇性
欲勃 发,甚至想要与之交合。
  这异兽吸食了戴鹏的魂魄后,似乎恢复了些元气,支起了全身的鳞片准备向广胜扑去。
  月光快要转暗了,本来纯净的湖水,已经被鱼妇的血染得一片乌黑。
  突然万人的肉身和戴鹏的七窍蔓延出一丝丝白色的液体,与那黑色的血液融合到一起,竟然慢慢又变成了一个浑圆浓重的阴阳鱼,承接到山谷折射过来的月光后,有两道白烟如水雾般蒸腾而起,逐渐变成俩个飞舞缠绕的人影。
  有一个是熟人,就是那个变成大章鱼的悃,另一个不大认识,但眉目硬挺,膀阔腰圆,一副帝王之像。两个人含情脉脉飞舞萦绕,好像天上地下就只剩下他们俩了似的。
  水根猛然想到,这应该是悃与他的爱人哥哥——颛顼。
  月光洗涤了爱恨情仇,只剩下埋葬了许久以为早已灰飞烟灭的爱恋与执着。曾经在权欲的驱使下,拔刀相向的恋人在肉体消融后,从灵魂里分剥掉贪婪与仇恨后,终于听从了内心的呼唤相拥在了一起。
  当月光逐渐转暗时,俩个人已经紧紧缠绕拥吻抵死缠绵。
  在最后一道月光消失的那一刻,分离了数世的两抹魂魄在片刻的温存缠绵后,化为无数粒萤光撒散在了归于沉寂的天池湖面上,彻底地消逝殆尽。
  那一刻,水根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一个人真正需要的到底究竟是什么?每个人都清楚吗?是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面盘古镜,去分剥掉自己的贪欲与执念,然后才能拾回心底的那点快被淹没的真爱?
  他微微地转过头,发现抱住自己的那个绍的灵体也在流泪。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天池的湖面上——滴答"……
  突然将自己悬在半空的力量消失不见,水根又重重地落入到了水中。那个绍的灵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万幸的是,就在颛顼与悃共缠绵消逝之时,那条鱼妇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湖面上就只剩下水根与广胜来回地扑腾。
  当天池一切恢复正常之时,骤冷的水温顿时让人浑身抽搐。就连深谙水性的广胜也大腿抽筋,乱了章法。
  他都自身难保了,自然难以估计水根大兄弟。
  水根终于痛彻心扉地下决心,要是这次还能活着一定去学游泳!
  就在连呛了好几口水后,终于有人托起了自己的后脑勺。水根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是戴鹏!他正环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向池边游去。
  当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时,水根安心了,是绍!
  当水根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高级宾馆温暖的床上。绍正裸着身子搂着自己,这天然的暖炉真不错,将在水中冻得发麻的血管熨烫活络了过来。
  绍正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虽然把声音调得极低,但依稀还是听到了"天池……亮光……怀疑是太阳黑子异常活动造成天体异常……"等字眼。
  发现怀里的孩子动了,绍低头审视了下水根,拿手习惯性地搓着孩子一脑袋的羊毛卷发:"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可要一个人吃了!"
  孩子越过拓跋绍的肩膀一看,房间里的一个小方桌上摆满大鱼大肉。
  水根看得肚子直叫唤,刚想起身去吃,突然想起来问道:"广胜和万人呢?"
  绍摇了摇头:"不知道,上岸的时候你冻晕过去了,光顾着弄你了,没怎么注意他们,广胜好像是跟万人走了……那帝王石也消失不见了,不过他们的包什么的还在,万人倒是有不少钱啊!"
  看来这能享受套房待遇也是万博士的钱包的功劳。
  水根突然想起在盘古镜下找出来的那个跟观音转世似的圣母万人,激灵灵又打了一个冷颤。
  也不知道现在万博士改走哪条路线了,孩子在心里默默地求神保佑了下广胜。
  突然,水根又想起拓跋绍想杀自己那一关节。
  小孩立刻从他的怀里蹦了出来,跳着脚地指着王爷说:"好啊!你……你还想杀我!拓跋绍我他妈跟你没完,咱们今天就好好刨刨你灵魂深处的犄角旮旯,看看你还隐藏着什么罪恶的小九九!"
  王爷的目光阴沉,声音嘶哑地说:"不能杀,想想还犯法吗?就想了碍着你什么了?你现在不是还有胆量指着鼻子骂我吗!"
  一听他居然坦然承认了,水根的气性更大了,脸红脖子粗地想找东西砸这个良心狗肺的。
  王爷的表情愈发凶残。
  看看那小细胳膊,光溜溜的大腿,外加一根随着过大动作来回晃动的小肉肠。小水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没穿衣服?
  这对禁欲多时,又刚解决了分叉问题的王爷来说是多么大的考验啊!
  理智告诉他,孩子身体还虚,好歹得喂饱了才能囫囵吞进肚子里,可现在王爷越来越控制不住心底的贪欲了。
  水根到处寻找武器,正想抓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没等拿呢就觉得不妥,又换了一个玻璃烟灰缸,可拿着就觉得沉,这砸在脑袋上得多疼,也不行!
  最后干脆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打算来场肉搏。
  王爷瞪着眼睛看着主动扑向自己的王兄,面露欣喜之色,一个利落地翻身就把可怜孩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操!你放开我!哎呀……你那牙往哪啃!妈呀……杀人了!"
  那间套房外面的请勿打扰挂了足有三天,要不是有人按时出来接餐盘,宾馆服务员都要开房门检查了。
  当第三天,曙光透过窗帘时,可怜孩子全身酸软地喘着粗气,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你……你他妈还是杀了我吧!"
  "放心,我会一点点慢慢……慢慢地杀了你……"
  流氓王爷意犹未尽,用舌头一下下地舔净孩子额头上的汗珠,对未来的"杀人"事业无比的期待。
  离开长白山的抚松县时,水根望了望那俊秀雄伟的长白山,对绍问道:"你不是来寻找宝藏的吗?真就这么走了?"
  绍也抬头看了看那白雪皑皑的山头,声音怅然地说:"'长相守,到白头'……我们已经……找到了吧?"
  水根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拉住了绍的手。
  他明白: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放掉了囚在心牢里的那只鬼,前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水根的奇异之旅要告一段落了 以后会贴些番外出来 谢谢亲亲们一路的支持~~狂仔会更努力地写出好文回报大家╭(╯3╰)╮

番外

  有道是坐吃山空。
  水根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
  打从长白山回来后,他跟绍一商量,不能在老家久留。不然就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来回晃,迟早得出事。
  于是跟水根娘说了自己要去南方打工后,水根跟万人离开了老家君山,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小镇。
  王爷派头十足,什么都要好的,居然非要租一个带独立小花园的别墅。
  虽然俩人带着万人留下的积蓄,可这么长此以往也不够他挥霍的啊!
  "你说什么?"清河王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冲水根嚷道。
  "你喊啥!我说错了吗?我要在镇里找份工作,你也得赚钱养家啊!"水根边说边抖开报纸,指着几个他看着不错的职业,热心地替王爷介绍。
  "你看这个,公司保安,不要学历,只要身强体壮就行,要不这个也不错,工地招装卸工,只要能抗得动麻袋就行……"
  绍抢过报纸几下就撕得稀巴烂。
  "你他妈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活?我是干那些活的人嘛?"王爷觉得自己受到屈辱了。
  水根没招,就耐心地帮王爷分析:"你看你吧,虽然挂着个高中学历,但那是戴鹏的,跟你没关系,你简体字都写不明白呢!再说就算这没人认识你,可万一你去找点高级的工作,别人一深查,发现你是个精神病患者呢?所以这装卸工和打更的其实最适合你了,我就不一样了,像是什么酒店服务员啦,工地的铲车司机啊,我都行……但是你别自卑……"
  清河王这次都懒得说话了,只拿鼻子哼了声,就将倒霉孩子压在了身下,一顿狂风暴雨的蹂躏。
  最后水根趴在沙发上,直哼哼:"王爷,我错了……您就在家呆着……我出门给您赚钱去……"
  不说还好点,这一说,正按着水根腰部狠力撞击的绍,更是脱缰的野马了!
  下面那孩子的叫声立刻提高了一个声部。
  王爷高傲的自尊啊,怎么能容许自己是个吃软饭呢?等收拾完嘴欠的小子,王爷搂着累得睁不开眼睛的水根,还真琢磨了下来钱的道儿。
  水根快睡着之际,突然冒出了句梦呓:"真的……我养你……"
  绍心里一暖,在水根布满羊毛卷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这个小镇,住的都是些有钱的实业家。
  什么卖鞋垫的,鼓捣指甲刀的,别看都是不值钱的轻工业,但当地的居民却是切切实实地通过这些小商品加工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户。
  有钱的人都迷信。比如盖宅定基,布置老板办公室什么,都要找人测方位,算风水,所以这里的风水先生比别的地方多了一倍。
  可别看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赚得钵满盆平的。这测风水的行当,一要口碑,而要运气。你摊到个大富豪,又给人算得八九不离十,那就可以回家等着其他富豪们在你家门口排队送钱了。
  这天绍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鞭炮齐鸣的声音。原来在他们住的别墅的不远处,有一栋新盖不久,刚刚装修完毕的别墅,正准备往里搬入人家。
  这里的习俗是搬入新居要举行一个入伙仪式。就是先把祖宗的牌位搬进来,就叫"请神位"。
  水根到底是年轻人,贪图热闹,就拉着绍去看个究竟。
  绍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可一看这栋别墅的布局方位就一皱眉头。
  这家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在偌大的花园式的院子里,设了个喷水池子,与屋子的正门和后面的阳台保持在一条线上,且没有什么屏风阻断。
  这时典型的"穿心"布局。水气过旺且穿过中宫,这设计房屋之人难不成是盼着这屋主妻离子散不成?
  而且这花园一圈种植的都是些藤蔓植物,看来盖房子时就种上了,生长了一段时间后,将整个院墙爬的是密密麻麻的。此物属阴,种在家里极爱招不干净的东西。
  更何况自古豪门恩怨多,看来这房子用不了多时就能变成一处凶宅了。
  绍冷笑着对水根说了自己的发现。
  哪想到围观的人群中居然还站着好几位替屋主定宅的风水先生。这绍说话声音还不算小,简直是在砸他们的招牌啊!好几个立刻围拢过来找拓跋绍理论。
  这时屋主也闻声过来。听了绍的言语也是面色一沉。
  这屋子的主人是当地一家生产打火机的集团老板,盖这栋房子是给自己和父母同住的,这还是个孝子,为了图个大吉大利,特意请了还好几位风水先生一起测定。没想到还没请进祖先的,就被绍触了霉头,气得端出农民企业家的派头,指着绍的鼻子破口大骂。
  水根怕出事,赶紧拉着绍的胳膊要走。结果还没拉动王爷,清河王一吊眉梢,阴测测地说:"如若不信,你自管住进去,三天……!"说这话的时候,王爷慢慢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然后拉着水根转身离开。
  居然敢指着鼻子骂他清河王?也就是自己的老子在他面前敢耀武扬威的,最后不也被自己捅死了?
  三天?哪需要三天?一晚上就够了!
  当天晚上,趁水根睡着了,绍就催动了地鬼怨灵。
  这可不能怪他兴风作浪,他只不过当了一把催化剂,加快一下进程而已。
  果然当怨灵出现后,自动往新宅的方向涌去。抓着墙上的藤蔓翻墙而过,爬在水池边吸饱了阴气后,就慢慢地爬入了别墅的大门……
  "绍……你干嘛呢?"水根翻了个身,发现绍正站在窗口处,冲着人家的房子一阵不怀好意地冷笑。
  "看戏啊……没事,你快睡吧!"
  水根不信,他拓跋绍笑的时候基本就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到了第二天,答案不问自明。
  刚住进来的打火机老板家出事了。半夜的时候,他的老婆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举着刀去砍自己的老公。幸好老板睡得不实,加上是苦力出身,一刀被剁醒后,立刻滚落下床,开门又滚下楼梯,算是保住了姓名。
  闻讯起床的家人和别墅的工人一起制服了疯婆子,可她老婆清醒后,对自己做了什么却茫然不知。
  心悸之余,老板突然想起了绍白天说的话,暗叫这是遇到高人了。立刻备着厚礼登门前来道歉。
  绍看了看送来的人参鹿茸,外带一张银行信用卡,微微冷哼,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气度。
  接着老板又小心地求助破解之法。
  绍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提起毛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平安祭文,让他回去贴在正堂上,那一手俊逸潇洒的繁体行书,更是让老板折服。
  这真是高人啊!别看年纪轻轻,却是大师的气场。
  可是水根在一旁看了直叹气:"江湖骗子啊!"
  然后老板按着王爷的吩咐,将家中的布局统统改动后,果然家中再无异事发生,生意也越做越顺。
  从此,这位自称"王爷"的风水大师名声大噪,门庭若市。请他出山都得以50万起价,就这样还得排队等2个月呢!
  当绍将自己租的别墅买下后,得意地一扬下巴,冲还在报纸上画圈找工作的水根问:"你看看我是不是就是做苦工打更的材料?"
  这扭曲的社会啊!
  看着就这么发家致富了的江湖骗子,失业小青年水根放下报纸,出离悲愤。

番外二 双面人

  在临海的梅香镇,经常有许多打工的外来人口。来来往往,终年不止。
  所以卖香油的刘大妈二楼的出租房搬进来俩个陌生的外地男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
  这两个人据说是哥俩,刘大妈估计应该是表兄弟,这两位的长相差异太大了,一个脸上带疤,理着平头一脸凶相,一个长得斯斯文文一脸的书卷气。

  据刘大妈推测他们可能是做加工玉石生意的。因为有一次无意中她看见,那个一脸凶相的哥哥边把几块玉石放到包里边往楼下走。

  当弟弟的倒是不常出门,但人很随和乖巧,每天早上依依不舍地送走哥哥后,常常帮着刘大妈磨香油,搬箱子什么的。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胎",这是当地的土话,就是太老实的意思。
  上次街角的祥贵打麻将输了钱,穷得没钱买菜了。
  这位在家煮了一锅清汤挂面,倒上点酱油就拎着筷子端着锅跑到她这儿来蹭便宜香油来了。

  结果香油没蹭到,却跟在店里帮忙的弟弟套上近乎了。
  三言两语之后,祥贵就开始哭穷喽!
  弟弟听得眼泪汪汪的,到了"为了给生病的老婆治病,自己有一年都没吃过肉"那一段,这位哭得都要脱水了。

  最后,傻弟弟当场掏出身上吃午饭的50元钱又上楼取了5000块钱给了祥贵。
  祥贵连那锅面条都不要了,乐颠颠地拿着钱走人了。弟弟还在站在门槛上喊:"要是不够了,再来跟我要!"

  刘大妈在一边都要看傻了,等祥贵走了,她连忙问道:"你干嘛借那么多钱给他?"
  弟弟眨着眼睛说:"让他回去买肉吃啊!另外我不是借,是给!"

  说完,弟弟捧着那锅冷掉的酱油面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刘大妈看着这傻孩子,长叹一口气,往面条锅里倒了点香油让他拌着吃。

  到了晚上,等当哥哥的回来后,刘大妈忙不迭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哥哥,原以为哥哥会大发雷霆,臭骂当弟弟的一顿。

  哪成想当哥哥的听了弟弟的败家事迹后,居然长叹一声:"他要是总这样该有多好啊!"

  这对兄弟甭做生意了,一对缺心眼!刘大妈瞠目结舌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广胜每天晚上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房子时,都得坐在街角的马路边上酝酿一下情绪,才有回去的勇气。

  如果上天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打死都不混黑道。这样他就不会成为一名罪犯,进入监狱,进而认识了那位瘟神!

  可是既然不能再重新活过一遍,他就只能在晚上九点来到之前乖乖回去。

  耐心地听完了房东大妈的唠叨后,广胜哥迈着沉重的步子踏上了二楼。

  推开门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个满脑袋泡沫的脑袋从卫生间里探了出来。

  "你回来啦!"
  广胜听着欢快的腔调,抬眼看着挂在墙上的钟开始倒计时。

  当指针周周正正地指向9时,浴室的门被"啪啦"一声打开,里面传来一阵温润但又不失力度的声音:"过来,帮我搓搓后背。"

  广胜迈着僵硬的步子进了蒸汽腾腾的浴室,"啪"一条毛巾扔了过来。大哥紧紧握了下拳头,强忍着将头上的毛巾扯了下来。然后挽起袖子,去帮靠在浴池了的那人搓着后背。

  "找到了修补晶石的工匠了吗?"那人懒洋洋地问道。

  "没有……我今天跑遍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个玉石张。"

  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浴缸的边沿。突然那人一返身,用手死命地钳住了广胜的喉咙。

  "你真的去找了吗?"万人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可手里能捏碎人骨头的劲头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真的……你当我不……不想赶快修好帝王石……再……再说我白天做什么了你能不知道?"广胜断断续续的说。
  万博士眯缝着眼睛,终于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广胜觉得喉咙处的钳子一松,立刻坐在地上呛咳出来。

  广胜实在是跟英俊小生贴不上边,尤其是脸上的那道伤疤,让人不敢直视,幸好身材不错,一米78的个头,没有什么懒散的赘肉。万人看着他身上的汗衫被潮湿的蒸汽打透,紧贴在了肌肤之上,尤其是肌肉纠结的胸部,那两点红褐色的突起透过白色的汗衫微微地颤动着。

  他突然想到:昨天夜里,那两块结实的胸肌洒上了点点的白色的体 液后,那俩点也是这么颤动着的。
  这么一想,身下的欲 火又蒸腾而来,万人站起身来,裸着身子跨出了浴缸。来到广胜的面前,将两腿微微岔开,居高临下的命令道:"含着!"

  广胜红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物件,恨不得一口将它咬断。可最后想到之前的种种惨遇,还是耻辱地屈从了。

  万人闭上了眼睛,用手抓出广胜的不足半寸的头发,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这不是俩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了。实际上,在离开长白山的2个月来,广胜哥的每个夜晚都是在屈辱与煎熬中度过的。

  这还要从那惊魂的一夜说起。

  当悃与颛顼羽化消失时,那鱼妇身上的鳞片顿时失去了闪烁的光彩,身体僵直不动,如一节干枯的树桩一般沉入天池之下。
  可能是颛顼的灵魂离开的缘故吧,可还没等广胜想明白,就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脚踝,直把自己往池下带。

  广胜挣扎之余低头一看,原来是万人拽着自己借力漂浮了上来。

  火车软铺包厢里难以启齿的羞辱顿时窜到了广胜的脑海当中,于是他不假思索,挥拳就想把这个衣冠禽兽打晕过去,跟池底的干瘪鱼妇做伴。

  可拳头还没沾边呢,那边万人就软软地说到:"怎么样,你没事吧?"
  广胜愣住了,因为这声音他刚刚听过,这不是刚才帮自己分离鬼婴的那位绝世美人的声音吗?

  结果,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就被万人拽着游到了天池的岸边。而水根与拓跋绍则在天池的另一边,夜色渐淡,彼此都看不真切。

  等上了岸,水根才发现万人的另一支手还捧着那个牛头镇邪兽模样的晶石。

  大哥手痒痒了,接下来就做了个让他忏悔终生的动作。
  他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边伸手将那块晶石从万人的手里拿碰了过来,可手上全是冰冷的水珠,大哥手稍微滑了一小下。
  再然后,只听"砰"的一声,那么大的一块晶石正摔在广胜脚下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碎成了几大块。
  就在这时,一道闪到了万人的印堂之中,他"啊"的叫了一声,就摔倒在地。广胜迟疑地看着倒地的万人,也拿不准自己应该干点啥。

  最后大哥决定:跑自己的路,让狗娘养的躺着去吧!
  这么想着,身子还没转回去呢,脚踝又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往哪去啊!"之前软糯的声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奸猾狠毒的万博士的声音。
  广胜慢慢地转头,觉得自己那才摔那么一下,好像是闯祸了。

  现在看来岂止闯祸,简直是遗"祸"万年啊!

  帝王晶石本来就是个承载能量的容器,现在容器被毁,能量全跑到万人的体内了。为了避免被巨大的能量挤爆,刚刚被盘古镜分离的魂魄并没有聚合,反而各自承担了一部分。
  不过大哥觉得这跟人格分裂症没啥区别。当凌晨6点到晚上9点时,万人跟个刚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傻子似的,那叫一个天真可爱。
  等九点后呢……操!原谅大哥语言贫乏,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体现无奈的苍凉。

  那位说了,那大哥怎么不趁白天杀了万人,或是自己逃跑呢?主要是他想到的,万人也都想到了。
  一只肥肥胖胖的同心蛊被种进了广胜的体内。这玩意好,比FBI的植入式监控芯片都牛逼。
  啥叫身不由己?啥叫恨在心底,手难抬?问问广胜就知道了。

  万人似乎也很苦恼自己有一半时间纯得跟傻子似的,生怕自己白痴的时候被那位王爷算计了,于是连行李也不要,偷偷挟持着广胜走人了。
  他一门心思地想要复原自己的魂魄。但前提就是修复牛头镇邪兽。

  这晶石材质特殊,具有吸附能量的作用,如果能修复会原样的话,将能量倒回一半,万人就有法子合并自己的魂魄了。

  后来万人打听到有个叫玉石张的,住在临海的梅香镇附近,此人玉活做的不错,尤其是擅长修补那些加持的灵器。找到他,再用金镶玉的技巧修补好这晶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他们俩就来到了梅香镇。
  因为万人现在身上聚集着大量的晶石能量,所以特意选了梅香镇阳气最鼎盛的地界租房,尤其是楼下的房东是卖香油的,香油的味道能迷惑魍魉,转移它们的注意,避免招来太过邪行的妖魔。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白天万人在家,而广胜出去寻访;晚上万人还在家,广胜回来伺候大爷。

  不过那个可恨的同心蛊除了能监视广胜白天的一举一动外,还有点别的副作用,就是到了晚上,饲主与种蛊之人都会□蒸腾,无夜不欢。

  这本是苗疆女子怕情郎负心而培育的蛊苗,却被万人用来做了监视人的勾当。

  可怜广胜堂堂七尺男儿,每个夜晚都被蹂躏的鬼哭狼嚎。

  这个夜晚也不例外,很快刑场就由浴室转到了卧室的大床之上。广胜抓着铁床的床头,承受着来自后方的撞击。
  虽然同心蛊有蛊惑□的作用,就算被迫承受着屈居下方也能感受到淋漓的快感,但丝毫不能减少广胜的屈辱之感。

  可最让人糟心的还在后面呢。
  当万人终于折腾完了后,他将身体重重地往广胜的身上一压。

  "抱着我!"
  听到命令,广胜忍着疼痛,调转身子将万人的一身细皮嫩肉拥在怀里。
  万人将头枕在广胜结实的胸肌上,用牙啃着突起的那两点,慵懒地问着:"那天你明知道可能会死,为什么会跳下湖去救我?"
  "因为你长得漂亮,我稀罕得连命也不要了。"广胜早就不觉得肉麻了,像背书似的说着每晚必说的套话。

  "可我当时比没有对你下蛊啊?你也这么不要命的喜欢我?"万人的话里隐约透着些得意。

  "对,只要你能活着没,我死了都愿意。"
  说这话的时候,广胜动胸膛一震一震的,每个字传到贴附其上的万人耳里,都犹如誓言一般响亮。

  有人发至内心的爱着自己,这种感觉真好。
  万人从来不知道被人爱的滋味,在他看来,拓跋珪,拓跋绍父子的爱,不过是几枚小小的蛊种产生的幻觉罢了。
  有谁能真正地去爱内心肮脏不堪的自己呢?要知道,他可是卜莁村里人人唾弃的杂种,是个还是孩童,就敢将同村的孩子推入陷阱的蛇蝎,是个看着族人被凌迟而死,还能笑着魅惑往上的祸水。

  他喜欢嗣儿,喜欢他看着自己弟弟时的专注,喜欢他为了爱不惜所有的牺牲。如果他能像爱着清河王那样爱着自己就好了……这是万人无数次在梦中的幻想。

  可当他在水中被鱼妇刺穿只之时,这个他一直没有正眼打量过的粗鄙的男子,毅然跳下水,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别怕,我就算是死也要把自己救出去!"也许是被鱼妇吸食了太多的灵气,变得虚弱的缘故,没人知道当听到这句话时,他心底的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

  听够了广胜的"情话",万人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当天微微放亮之时,广胜首先醒了过来。

  半边的胳膊酸了,扭头一看,果然是万人那孙子把自己的胳膊给压麻了。

  试着抽回胳膊,倒把万人给弄醒了。
  只见他微微地掀开眼皮,一脸懵懂地看着身边的广胜,然后傻乎乎地笑了笑,当看到广胜胸前被啃得紫红的伤痕时,俩笑弯了的眼睛立刻瞪圆了,然后晶莹的泪花开始闪烁了起来。

  "……是,是他弄的?"
  广胜重重地哼了一声,将他扒拉到一边,开始起床穿衣。后面的呜咽声逐渐由小转大,听得广胜脑仁儿都疼。
  "行啦!我又没说疼,你哭个毛啊!"
  万人微微地抬起头,不用眨眼睛,那泪珠子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伴随着晶莹泪花的,还有肚子传来的一阵轰鸣声。

  广胜看着脸红的万人,忽然想起楼下的刘大妈跟自己说过的话。
  "你昨儿个是不是把钱全给一个二混子了?"
  万人点点头,小声反驳:"他不是混子,他那是有难言之隐……"
  "隐?隐你妈个头!他那样的,有钱也不能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吃肉!你现在灵体虚弱,只能吃热食,又不会做饭,所以我才给你留钱买吃的,要不,又该像前一阵那样拉肚子,到时候又要折腾老子了……你还哭了没完了……好好好,你对,那人太可怜了,你把卖了防水雷达表的钱给他就对了,就算咱俩下个月没钱只能喝西北风,也应该给他钱,只要你别哭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晚上的万人,广胜恨不得手起刀落,可面对白天这位傻子,却只能活没辙。

  扎着围裙,准备做饭的广胜拿着锅铲路过穿衣镜前,昔日叱咤风云的黑道大哥看了看自己这副居家模样。
  操!原谅大哥语言贫乏,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体现无奈的苍凉。

  万人坐在桌边,捧着干净的碗,举着勺子一脸天真地等着饭菜上桌。
  只是……
  精钢的勺子上闪过一道狡黠的目光,究竟该不该告诉那个傻子,他早已在元气恢复后,自行控制灵力,将魂魄恢复了呢?

  还是不要了,他万人一生精明算计,难得有片刻清闲快乐之时。
  让那小子再去找一阵子那个子虚乌有的玉石张吧!
  白天被人关爱照料,晚上还可以肆意享受,并能欣赏到那人屈辱忍忍的表情,这样的日子,真让人舍不得结束呢!
  "来吃饭了!"广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条。

  万人乖巧地抬起了头,开心地笑了。
  广胜看见那张纯真的脸,一瞬间竟有种又见到在天池之上那位绝色佳人的错觉,满肚子的怨气顷刻烟消云散,他也不由得笑了……

贺岁番外<斗法>

新年该怎么过?保守人士会选择安居家中,买上几只肥鸡烤鸭,炒上那么几盘热气腾腾的拿手好菜,再配上几瓶好酒,亲朋好友围坐一桌,任凭外面雪花飘飘,寒风飒飒,屋内是与家人团聚的喜气洋洋。

  要是追求情调的年轻人,大概会拥着亲密的情人,叫上志趣相投的朋友去高山滑雪,或是去温泉旅游,尽情地享受假日的惬意与欢畅。

  吴水根琢磨着自己品味太他妈超群了!应该两边不靠,四面漏风,所以大过节的,人家都毫无创意地度过又一个新年的时候,他却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戴着东北老式皮毛,穿一身军绿色的老棉服爬在冰雪覆盖的坟坑里。

  天上的雪还在下着,不多时就在他身上盖了一层白棉被。水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从脖领子里拽出一个不锈钢的小酒壶,就着温热的体温,送了一口二锅头进肚。

  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突然在他的身下伸出了两只大手,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腰部,一把将他拖拽进了地下。

  凄冷的坟地上只留下了一个阴森的漆黑的大洞,不多时,这撕裂的口子又被皑皑冰雪覆盖……

  水根被拖拽入地下时,条件反射想要大喊,可还没来得及出声,自己还带着酒香的唇舌就被热气腾腾的气息覆盖包裹。

  "唔……"水根想要挣脱,可惜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缚住了。

  脸上的那根舌头也够敬业的,连嘴唇带土渣的都卷到嘴里亲个够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将嘴里的土渣往旁边一吐,然后怅然若失地说道:"什么时候才能热气腾腾地干你一晚上呢?"

  能对小土豆说出这话的,只有那个品味同样他妈的超群的清河王——拓跋绍!

  要说两人大过年的,为啥在坟坑里搞基,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风水界反手覆云的戴大师家中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万人!

  戴大师,也就是千年老鬼清河王一看他,立刻反射性地扬手一记鬼火向万博士袭去。

  万人冷着脸头一偏,就闪开了鬼火,接着指甲甩过一道冷光,正袭到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进入客厅的水根身上。

  绍心中一惊,立刻闪到水根的身边问:"怎么样?哪受伤了?"

  水根也没回话,眼睛一翻就晕菜过去了。

  绍立刻抱住了水根,发现他只是晕倒,脉搏还算正常时,立刻抬头冲万人怒道:"你有事冲我来便好,跟他叫什么劲?你说!你把他怎么样了?"

  万人从容地坐下,顺手在滚落一地的饺子中捡起一个,掰开闻了闻:"羊肉圆葱馅的?味道真不错!看来就算是这一世,还是清河王你比我这个草根出身的贱民来得有福,不但住着洋房别墅,还顿顿吃着嗣儿亲手包着的饺子,真是让我又有些红眼啊!"

  "你不是也过得不错嘛?玩儿人格分裂,把广胜那个傻子玩儿得团团转,甭在那眼红了,我看你就是喜欢自虐,明明有一大的积蓄,却喜欢顿顿吃清汤面条。"

  万人眼睛一眯:"你一直知道我在哪?"

  清河王冷冷地看着万博士的脸说:"知道,就跟你一直知道我在哪一样,我们俩呆的县城好像相隔不过数百公里而已?不过……你既然一直知道我在哪,却只是暗中偷窥,并没有跳出来拆穿我,莫不是对我依旧余情难了,躲在暗处意淫不成?"

  拓跋绍突然庆幸起水根晕过去了,没听到这一节,不然那土豆说不定怎么跟自己闹别扭呢!

  "我觉得你现在过得很好,以为以前的种种你已经放下了,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广胜那种粗鄙货色怎会让你另眼相看呢?你终究还是归来寻仇了!"

  万博士那小脸,金丝镜片上都要结上一层白霜了。

  说句实在的,清河王还真不是存心挤兑他,王爷那是发至内心地称赞万大美人品味超群。

  可偏偏万美人这回走的是通俗路线,还真叫就看那位广胜特别顺眼了,结果被死对头清河王架在那么高的地方下不来,就算再怎么稀罕那个劳改犯,也没法开口承认了,千年的血海深仇啊,又添了浓重的一笔。

  不过时间紧迫,万人也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他笑了笑,冲清河王说到:"王爷您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今儿除了叙旧,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清河王看了看滚了一地的饺子——那是自己昨个磨了一宿,甚至牺牲了一次鱼水之欢,很有节制地一宿只做两次,才换来的爱心饺子,可惜没吃到半口,就便宜给土地爷了。

  又看了看怀里的水根——这孩子现在虽然傍着大款,但跟雷锋看齐,做好事不求回报,卖身不收钱,一心要靠勤劳致富,晚上舍命陪大款,白天舍力气在工地扛麻袋的,那叫一个辛苦,现在被姓万的一手指头点倒,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看完了后,他抬头说:"恩,你不是来找麻烦的,你是来找死的!"

  说着放下水根,又准备朝万人袭来。

  万博士一阵唏嘘。飞快地跃起身子避开拓跋绍的攻击,然后又快速地说:"嗣儿现在已经中了封玉!"

  封玉?封玉!

  拓跋绍猛地收住了攻势,不敢置信地望着万人:"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刚才射入他体内的是封玉——传说中能消除人的七情六欲,让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变成人形石头的封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拓跋绍头上的青筋蹦得老高,再一次恨自己的心慈手软,为什么对万人网开一面。

  万人倒是很平静,看着被绍放到椅子上的水根,那孩子的脸已经渐渐笼罩上了一层如玉般的奶白色。

  "因为广胜也中了封玉,危在旦夕。"

  "所以?"

  "所以我请你帮个忙,帮我解除封玉的诅咒!"压抑住几日来的焦虑,万人扬起了笑脸,温和似说,"你也可以拒绝,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番外 - 中

  提到广胜中了那劳什子的封玉,还要从那个子虚乌有的玉石张说起。

  这个玉石张是万人为了支开广胜大哥而找的借口。趁着他白天外出的时间,万博士好经营些非法的勾当,将自己剩余的资金运作在股市中,虽然股市低迷,但是万博士独到的眼光让自己的资产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大了三倍。

  眼看着广胜每日里早出晚归,吃面条吃得脸都有些见长,抱起来,壮实的肌肉腱子手感稍显不够饱满。万人难得大发善心,琢磨着哪天让那傻子走路被钱绊倒,让他发点小财改善一下生活。可就在这时,广胜有一天面露喜色地回来,兴奋难掩地对万人说,他找到玉石张了!

  找到了?万人简直比广胜还惊讶。世上竟有这等巧合?不过万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就在随后,广胜的身体上出现了异变。万人一向走歪门邪道的路线,一看便知他中了传说中的封玉。情况棘手,万人也是无计可施才来"求助"清河王的,为了保险起见,他从广胜的身上提出了封玉的玉气,给嗣儿来了一份大大的见面礼。

  虽然万人明显是玩儿流氓作风,自己蹭一屁股屎非拽着别人的衣服袖子擦,但是既然已经蹭了一身就得认栽。

  当水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拓跋绍正坐在沙发上一脸凝重盯着前方的茶几。

  在茶几上摆放着一颗小皮球般大小的珠子。

  不对……那不是普通的珠子!在凝绿表皮下面,有一股迷雾在"珠子"的内部萦绕徘徊,渐渐地,它演变出如动画一般的景象,时而幻化成一只拖着尾巴的凤尾蝴蝶,时而变成几颗圆润的珠子在来回的弹跳碰撞。

  "那是什么?"水根从藤床上坐起身来,惊奇地问道。

  拓跋绍猛然惊觉,立刻用一块绸布将"珠子"包裹起来。

  然后走到水根的身边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水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刚要下地,却一下子顿住了。

  绍是个处处讲排场的人。客厅的地板上铺着的是一大块纯澳毛的白色羊皮地毯,光着脚走在上面是不错的享受。

  可是水根这次却什么感觉都没有,脚尖触及地面只有一种异样陌生的违和感。

  他低头一看。只见两只脚的脚尖隐约泛着一层奶白色的光芒,想动动脚趾,却怎么也动不了,好像是假肢一般,他连忙抬起脚趾一看,跟裹上一层蜡似的。

  "你……你快来看!我的脚趾怎么了这是?"

  拓跋绍没有去看,而是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盏茶杯递到了水根的嘴边:"来,把它喝下去吧!"

  那茶杯里的水如血一般殷红,更有种粘稠的腥味。水根哪里肯喝?连忙把头一摆,没成想清河王捏住他的鼻子,手腕子一翻就把那整杯的液体倒进了水根的嘴里,然后捏住了他的下巴一扬脖,腥臭的液体全灌进喉管里,一路下滑进肠胃。

  水根恶心得不行,几乎要呕吐出来。

  "呕……这是什么?"

  "别吐!它现在是你的救命灵丹。你中了万人射来的封玉,现在只能用他的血来暂时压制住封玉的邪气。"说话间,水根脚尖上的玉色果然消失了。

  可听清河王这么一解释,水根更受不了了。一想到自己被灌进了万人的血,他立刻解开裤子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还好没有分叉,俏生生、粉嘟嘟的一根,顿时放下心来。

  清河王本来心情沉重,可水根一解裤子,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搂一把揽过小屁孩,放在把他的头按在胸前用力地抱住,一股温热之感,顿时从水根年轻富有弹性的皮肤上传递进了自己的胸口。

  想到这怀里的人变成玉石的样子,那曾幽闭在父王墓室里祭奠千年粉孤寂与痛苦立刻翻涌上来。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拓跋绍心里暗暗发誓。

  "傻瓜,只顾着看些个不正经的,只是拜姓万的所赐,我们的太平日子算是到头了。你身上的邪气也只能被压制三天的时间。一会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出发。"

  "到哪?"

  "荆山!"

  提到湖北的荆山不得不提那里的一处风景名胜——抱璞岩。

  据说就是在这里,春秋时期的玉匠卞和得到了罕见宝玉。初不为人知,只被当成了寻常的石头。卞和连被砍了两只脚后,由文王常识,琢磨成器,命名为"和氏璧",才成为传世之宝。

  万人也是一路同行,当他们三个人来到荆山时,只见此地山高谷深,巍峨陡峭,于是他们立刻进入攀登到了荆山的最深处。

  越往里走,水根越惊奇,按理说湖北这地界四季温热,深山之中应该是植物葱茏,一片繁茂的景象。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处是白雪皑皑,溪谷冰封的情景。从背包里拿出了御寒的棉袄和皮毛后,水根叹道:"你还真够未卜先知的,怪不得让我带棉衣。这地方怎么突然就冷起来了呢?"

  万人掏出手机用卫星定位系统探测一下位置。发现手机上的地图已经是空白一片了。

  "这里已经不是荆山了,我们已经进入了神秘的结界之中。"

  "结界?是谁设的?对了,广胜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万人想到自己临走时,广胜已经完全石化的样子。当自己发现他情形不对时,广胜正在给自己做糖醋鱼,当整条的草鱼收拾干净时,他的半边身都已经异化了,万人来不及多想,立刻广胜抱到床上,咬断手腕上的动脉放出灵血给广胜灌下。当时从迸裂的血管里留出的血将整个床单都染红了。幸好是人魔万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像这样杀猪似的放血,早就一命呜呼了,可就这样,也没能阻止广胜的异化。

  那黑皮大汉就算变成玉人让人无法心生美感。当广胜彻底变成玉人后,他呆愣愣地在血流成河的床前站了许久。也许是流血过多的缘故,那心空空的,鼻腔也有些刺痛的发酸。

  如果卖钱的话,想必价值连城了。万人当时的确这么想过,只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眼眶里挣裂出来。他当时就着很平静地将异化的广胜用沾满自己鲜血的床单裹好,将房间布置好结界。再将房门上锁。一路飞奔而来,找到了清河王。

  此时,水根提到了广胜,那种不太熟悉的焦虑又涌上了心头,他努力压制住满心的焦虑说道:"如果上古传说没错的话,设置这结界的应该是——和氏璧!"

番外 - 再中

  "啊?"水根虽然学习不好,但到底还是读过小学初中的,和氏璧的传说他当然知道,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怎么还能设为结界呢?

  万人接着说:"玉是所有石头中最蕴含灵性的,在道家中玉石阴阳二气的纯精,是和谐的物化表示。

  据传说,在春秋时期,楚了有一个叫卞和的琢玉能手,在这座山里看见一只凤凰落了下来,当时的人们皆认为凤凰神鸟不落无宝之地。于是卞和便去凤凰落下的地方寻觅,得到一块璞玉,也就是外面还包裹着石头的玉料。卞和捧着璞玉去见楚厉王,厉王命玉工查看,玉工说这只不过是一块石头。厉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下卞和的左脚。厉王死,武王即位,卞和再次捧着那玉去见武王,武王又命玉工查看,玉工仍然说只是一块石头,卞和因此又失去了右脚。武王死,文王即位,卞和抱着璞玉在楚山下痛哭了三天三夜,哭干了眼泪后又继续哭血。

  文王得知后派人询问为何,卞和说:我并不是哭我被砍去了双脚,而是哭宝玉被当成了石头,忠贞之人被当成了欺君之徒,无罪而受刑辱。于是,文王命人剖开这块璞玉外面包裹的石头,见真是稀世之玉,命名为和氏璧。传说此璧冬暖夏凉,百步之内蚊虫不敢飞近,为稀世之宝。"

  水根听得入神,却总觉得这故事有点让人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

  "这卞和既然是琢玉的专家,为什么他不剖开石头再献玉,非要俩脚丫子全被砍掉了,自己一个人傻坐在山里哭得满脸是血呢?"

  "问得好!"清河王接道。他将水根的大衣领子又紧了紧,又将土豆冻得冰凉的脸蛋用手心儿捂了捂,越发觉得自己的心肝宝贝真是聪慧过人,虽然他不没有了前世的如深海般的城府,但偶尔的灵光突显却总能让他在危机时化险为夷。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狗屎也能看成黄金塔。

  "我以前听燕凤说起这段时,就觉得那卞和有些犯傻,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万人,你说这封玉出自荆山,情况确凿吗?要是去错了地方,离邪性发作只剩下2天的功夫了,我家水根可耽误不起!"

  万人冷冷瞥了清河王一眼:"我原先不能肯定,只是想去找广胜所说的那个玉石张。可是照着广胜先前说的地方一察,那里只是有一片早已废弃的墓地,哪有半个人影?我知道广胜撞邪了……他遇到的肯定不是人,而他中的封玉,是必须是上古的玉器集结了极大的怨气才能形成的?为什么"它"会幻化成子虚乌有的玉石张,出现在广胜的面前呢?……答案只能有一个——就是我给你的那颗灵珠。"

  拓跋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水根之前见到的那颗灵珠。那珠子虽然被绒布包裹着,可在缝隙间还是能看到透出来的光芒。

  "惰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贫。" 和氏璧与隋珠合成为天下至宝。那隋珠又称灵蛇之珠。

  龙隐于天地间,借蟒蛇以产子。
灵蛇异莽腹内必有龙珠!而那和氏璧又与凤凰游着千色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俩个宝贝只见应该有什么世人所不知的联系,由此我想到了和氏璧。而且它们似乎都有窥探人心的本领,能够幻化出人心里深处的秘密。这灵珠也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直隐秘的藏于我现在的居所之内。想必是同住的广胜沾染了灵力,所以才触动了邪气。我提取了一些封玉后,感应到了它的灵力应该是发源于湖北的荆山。"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秘,万人咽在肚子里没说。有那么几次……万人玩儿得兴起,突然想起那珠子的妙用,将那灵珠塞到了广胜大哥的□花里,既可以当手电,一窥那淫靡的内部,又可以顺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是一举两得。每当看到那黑皮汉子意乱情迷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那种满足感大大取悦了万人。

  现在想来将那么灵气的东西塞进广胜体内,极有可能是在这埋下的祸根。

  水根突然想起他之前看到了那只漂亮的凤尾蝶和几颗圆润的珠子,那就是绍心底的秘密吗?可惜他不再有前世的记忆,不然他就会知道到,那是清河王童年最美好的回忆,飞舞在宫廷屋檐上的蝴蝶,从兄长那讹诈而来的玩具弹珠,那是连自己都快遗忘的片段,却被一颗珠子真是地呈现出来。

  似乎验证了万人的话。那布包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这时,苍茫一片的天地突然发生震动。眼前白雪覆盖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块墓地。

  在漆黑色的石碑上雕刻着一种怪异的鸟。水根一看立刻大叫:"这是凤凰啊!"

  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不对,这不是凤凰,是翳鸟。"

  万人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番,也肯定地说:"对,它的确是翳鸟。山海经曾经写过: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因为长得很像凤凰,所以很多人也认为它是凤凰的一种。"

  他又举着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墓碑,居然发现立碑上的落款是荆山相玉之人——卞和。

  就在这时,高高的坟丘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而绍手中的柱子突然挣脱出手,飞进了墓内。

  万人和拓跋绍对望了一眼,突然绍掏出了一个不锈钢的酒壶递给了水根:"这里面是掺杂着万人灵血的二锅头酒,即可驱寒又能压制一下封玉的邪气。一会我与万人进去,你就留在这里。万一……我俩……不会有万一,我一定会回来帮你解开封玉的邪气!"

  水根望了望那深不见底的黑洞,牢牢地抓住了拓跋绍的手说:"不!上天入地,我们也要在一起!我陪你一同进去。"

  绍紧紧地回握住水根的手,突然猛地一推,把他推到旁边的雪地上,然后冲万人使了一个眼神,俩人一同跃进了坑洞里,就在俩人跳入的一瞬间,坑洞复合,轰然下陷,在原来一人多高的坟丘变成了一米左右的深坑。

  水根一个人被遗留在这不是梦里云里的地界,只能裹紧大衣趴伏在坑底,不知隔着这千尺厚土,是否能感受到拓跋绍的心跳。

番外 再再中
  当绍与万人二人来到地下之时,本以为回来到一个阴寒的漆黑世界。没想到,地下却是一片的通明。

  原来这地下有许多的透明发出幽幽绿光的粗壮树杈,他们正落到树杈之上。

  "这些树杈……"万人蹲下来摸了摸。

  "这些不是树杈,是翳鸟的骨骸!"绍沉思道,"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根据《山海经》的记载,这翳鸟的体积庞大,伸展翅膀足可以遮盖方圆五里左右。"

  万人仔细辨别了一番,从形状上看,果然这是一只鸟的巨大的骨骸,不过要跟传说相比,还是略显小些,也不知是不是上古神兽的缘故,居然骨骼能够发光,那质地似玉非玉,摸起来温润滑腻,而鸟骷髅眼睛的地方似乎镶嵌着什么。

  于是他们飞跃而起,又跳到了鸟头之上,等到了近前,这才发现,那两只鸟眼的地方一处镶嵌着拳头大圆润的珠子,发出流光溢彩。

  可是另一处却是一个阴森的黑窟窿。

  "……你留下的那颗能产生幻象的珠子,莫不是这鸟的另一只眼睛?"

  绍思索片刻,突然问道。

  "恩,据说翳鸟的眼睛本身就是一种名贵的珠宝——翳珀。现在看来神鸟已死,魂魄不灭,是它的眼睛指引我们来到了这里。"

  "那'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就算神鸟死的冤枉,那跟它有关系的应该也是卞和而已,跟我们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万人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现在家里还杵着个五大三粗的玉人儿等着他开光解冻呢!

  他们俩迅速展开行动,看一看是否还有其他的线索。就在这时,万人走到了翳鸟的下方,脚一偏,差点崴了脚。

  他借着骸骨发出的青绿色的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大洞,那巨鸟的一只脚爪正狰狞紧扣着坑里的土,应该是它在临死之前抓开的。

  "你快来看!"

  绍听到万人的喊声便寻了过来,看到这个大坑也是一愣。

  "它临死之前想必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绍喃喃自语道。

  这上古神兽惨死的情景,莫名地使他联想到了自己中毒而亡时的万箭穿心之苦,不由得这大鸟起了些许的同情之心。

  "你看这大坑像什么?"万人突然问道。

  绍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大坑,只见它呈规则的圆形,四周浅而中间深,根本不可能是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爪子刨弄出来的。

  "它应该是准备巢穴产卵,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骤然猝死,你再看那鸟的脊椎骨,生生地被折成了三段。"

  这翳鸟浑身是宝,肯定是招贼惦记了,难怪下蛋的时候让人宰了。

  "这神鸟虽然肉身已烂,但是眼睛却能不腐,那凝聚着精华的卵怎么不见了?难道也腐烂殆尽了不成?"绍不禁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俩情不自禁地对望了一下,异口同声道:"和氏璧?!"

  在传说中,那和氏璧的外面包裹着青石,所以卞和两次献宝,都被不识货的君主给剁了脚丫子,现在想来,如果那和氏璧真的是翳鸟的卵,那么包裹其外的应该就是蛋壳,而里面包裹的晶莹奇石,应该就是翳鸟的胚胎。

  这神鸟死得如此惨烈,它的幼崽尚未出壳便惨遭屠戮,更被从蛋壳里剥出来让人琢成了传国玉玺,这里面该有多大的怨气啊?当年那玉玺是在南朝的手中,还让自己的父王拓跋弘眼馋了许久,恨不得早早挥师南下,抢了传国玉玺,坐那名正言顺的天下霸主。

  想到拿个鸟的胚胎往圣旨上按,拓跋绍微微觉得有些恶心。

  俩人在坑底仔细地查找着线索,并没有注意到,那骸骨上剩下的唯一的一颗眼珠,正微微掉转方向,阴深深地瞪向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狂仔写的是侦探推理小说《谁杀了那只鸟》 神啊 乃让偶赶紧完结了番吧

  
  1. gravatar

    # by Unknown - 26/7/12 13:57

    腐包:其实这只“死鸟”的故事写在番外里干啥呢。。。可以展开的剧情实在太多、不如开个续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