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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
(76)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噗!今夜哪裡有鬼》作者:黯然銷魂蛋
謝謝趴哩親的分享^^
內容簡介——
聽說是真人真事改編的偶像劇,劇情怎麼看都很假?倒是那濕淋淋的女鬼超寫實,還能化成水到處流竄……
小姑姑的寶貝兒子差點喪命!殷堅捏緊符紙,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夥,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康辰驚恐地瞪大眼睛,連退數步,所有人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就瞧見一個發脹了四、五倍的灰白頭顱,長了稀稀疏疏的長髮,頭上腳下站在天花板上!
這是他何弼學的人生!找個帥哥演自己,太天經地義了,來個冤魂客串也很合理?
第一夜 噗!今夜哪裡有鬼?
***
喀啦一聲,清潔阿姨,美枝費了點勁將清潔用推車擠進女廁裡,在電視臺工作的報酬還算不錯,但工作量大得讓她吃不消,赫然發現自己不再年輕了,不能再這樣沒日沒夜地替那些神經病、瘋子們善後了。
"哎呦……真是要命……"瞪著忽然害羞起來,沒玩沒了閃爍著的照明燈,美枝姨無奈地搖了搖頭。
經濟不景氣也反應到了電視臺內部,衛生紙、擦手紙跟燈管能省則省,像這樣跟鬼屋似胡亂明滅的樓層還很多,頭一、兩次她還被嚇到過,不過阿姨什麼風浪沒見過,早不當回事地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看著佈滿水跡的洗手台,美枝姨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現在年輕人的習慣真的十分差勁,可能還文盲、不識字,不論你貼什麼標語,別將水珠留在檯面上、別將垃圾丟入馬桶內、別踩在馬桶坐墊上,她發覺你不留標語還好,愈是提醒那些年輕人愈是這麼幹,就跟他們台內那個娛樂總監一樣,回回都從'請勿踐踏草皮'的告示牌前晃過,叛逆期意外的長啊!
勤奮地擦擦抹抹,突然間,身後掃來一股冷風,美枝姨本能地朝後望去,心臟在那一瞬間差點沒煞停,就瞧見在陰陰冷冷的照明燈瞎,一名臉色慘白、嘴角還冒著膿血的女子,目光空洞地回瞪著她。
"阿姨……廁所可以用嗎?"
略挑了挑眉,那名'女鬼'看了一眼天花板,嫌惡地嘖了數聲,不等美枝姨回應,自顧自地踩著高跟鞋,登登、登登地晃進廁格裡。
"呃……那個……底板剛拖過,小心滑……"失速的心跳還沒平復,美枝姨愣愣地瞪著那間廁格,盡然'女鬼'禮貌地問她了,那她好歹也該回應一句吧?
仿佛老天對她的考驗還不夠似,美枝姨本能地、悄悄地往門外挪,冷不防地撞上另一人,穿著唐裝的清秀女子,她同樣慘白的臉色,還有環繞頸子一圈,仍舊啵啵、啵啵冒著血的傷口。
美枝姨努力地不讓自己尖叫、努力地不翻白眼昏倒,她一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決不能被這點小事嚇到。雖然這棟電視臺前科累累,什麼鬼靈精怪沒來鬧過,光是女主播都死了好幾任,但美枝姨總是幸運地沒、碰、過,天曉得今天不知道走了什麼邪黴了,一連撞上兩只,樂透要中得這麼勤快她早就發了。
"對不起,借過。"那名頸上有傷的唐裝美女,朝著美枝姨點了點頭,後者本能地挪過位置,讓對方像幽魂般地飄到鏡子前,像是非常滿意似,仔細地檢視自己頸子上血跡。
從鏡中的倒影瞧見了美枝姨,整不動聲色一步一步地朝大門挪去,那名唐朝美女不以為意地又嘖了一聲,嚇得對方差點踢翻一整桶污水。
"你不會想現在走出去的,走廊上很擠,啥鬼怪都有……"
不知道從哪翻出了個化妝包,那名唐朝美女非常突兀地替自己補妝。美枝姨不信邪、小心翼翼地朝外瞄了一眼,長廊上站滿各式各樣的妖怪鬼靈,死相一個比一個難看,盂蘭盆會、百鬼夜行都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我的老天……你們……你們從哪冒出來的?"來來回回的看著女廁及長廊,美枝姨分不清哪個地方比較恐怖,是忽明忽滅、陰森潮濕的女廁?還是慘白水銀燈照耀下,所有人死相更清楚、淒慘的長廊?
"你不知道嗎?樓上在試鏡,因為參加海選的人數太多,我們才被趕下樓來等,樓上的場面更浩大喔!"
先前進入廁所格的那名白衣女鬼,頑皮地眨了眨眼,先是朝美枝姨擠了個笑臉,然後再充滿敵意地瞪著那名唐朝美女。她們雖然競爭的不是同一個角色,但爭寵是天性,她們是最有潛力的新人,如果能獲得製作人的青睞,對她們未來的演藝生涯,將有無窮無盡的助力。
"開拍鬼片喔?"美枝姨心情頓時放鬆下來,八卦的天性不由自主地冒出。
這家電視台娛樂總監就是靠靈異節目起家,本來沒什麼收視的題材、沒什麼廣告的時段,硬是讓他搞的風生水起,從一個小製作人變成今天喊水回結凍的天王,'靈異節目'在這家電視台有相當傳奇的地位,從他升格成娛樂總監之後,電視臺內反而沒有人敢觸碰這個題材,風水又要輪流轉了嗎?
"我也不清楚,聽說是翻拍娛樂總監的真人真事,他是活生生的傳奇?人物耶!你見過他嗎?長的好年輕、好可愛,不說話的時候跟大學生?沒兩樣,笑起來還有一深一淺的酒窩,不過一開口超有威嚴啦!我就?喜歡這種男人……"
害羞得雙頰飛紅,那名白衣女鬼頂著可怕的死人裝,卻擠出嬌羞的模樣,氣氛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省省吧你……他早結婚了!還有兩個小孩,家庭幸福美滿的咧!發騷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冷哼數聲,那名唐朝美女透過鏡子,鄙夷的睨了白衣女鬼一眼。
"我早打聽過了,他喜歡像我這種有豐滿上圍的,男人嘛……有哪個不喜歡?"
"嘖!你演的是女鬼啊!露什麼事業線?"
"嘖啥?你是瞧不起女鬼還是瞧不起事業線?總比你好吧?扮的明明是無頭公主,不在身上別個名牌,我還以為你演的是太、平、公、主哩!唐朝有排骨精嗎?"
聽著兩只'女鬼'你一言、我一句的爭吵,美枝姨非常識相地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挪動推車,朝一直安靜站在角落裡,那名目帶陰森青光的年輕女子點了點頭,如果給她來評選的話,她會給角落那位渾身濕淋淋、臉色青筍筍的女生滿分!
***
抱著一大疊資料跌進太平洋會議室裡,製作人小艾讓裡頭的烏煙瘴氣嗆得猛咳起來,嫌惡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室內公共場合明明就全面禁煙,偏偏他們那位偉大的娛樂總監對這一間會議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導致這裡永遠混雜著像是毒氣室一樣的可怕氣味。
"又是應徵者的資料?"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同屬於這個製作小組,執行製作老槍疲累地揉著眼睛。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份輕鬆的工作,面試新人會有多難?還可以欣賞、欣賞那些漂亮的年輕正妹,結果他發覺自己大錯特錯,接連挑選了幾天,他覺得視覺被摧殘到看誰都詭異的狀態,再端正的五官擺到他面前,都像外星人一樣扭曲。
"意外嗎?誰不想演電視臺十周年的台慶偶像劇?何老大捧紅過多少人,製作過多少部高收視的節目,他一放話、一掛名,那些新人們全都瘋了。"
連嘖了數聲,小艾口中的'何老大',正是娛樂圈裡最年輕的娛樂總監,靠靈異節目起家的傳奇人物,這一回聽說要把他的真人真事拍成偶像劇,製作他製作靈異節目的歷程。
這個點子一出,電視臺高層大力支援,尤其一向最挺他的標哥,又是撥款、又是找人地親自跳下海幫忙,搞得這部台慶偶像劇聲勢浩大無比,無疑是所有人注目焦點,弄得真正的製作人小艾緊張得半死。
"這太誇張了,主要演員就不說了,你知道我這幾天面試了多少個'女鬼'嗎?還有那些啥山魈、魑魅魍魎啥的,靠!在這之前,我連那幾個字怎麼念都不知道,何老大真的遇過這些東西?"
"聽說不止,還有叫……那個什麼魆的?我一開始也念錯啊!有邊念邊的以為叫'越',哈哈哈哈哈——!最爽快的八成是特效組跟美術設計,聽說他們發現豪語說要弄一個像魔戒般壯麗的陰間,最近在做道具做的不亦樂乎。"
"那組人就是一群神經病!小時候吸太多模型膠吸壞腦子了。"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標哥也是這樣罵他們,好像製作費不是錢一樣隨便花。不過何老大自己也很瘋,他要打造三個墓室,一個無頭公主的、一個是秦皇的、一個創世女神的,聽說無頭公主的規格最誇張,又是棺又是槨的絕不馬虎,好像還跟真的文物館借古文物出來擺喔!太有誠意了!"
"真的假的?那不是改編自何老大的真人真事?秦皇陵、創世女神?會不會太扯了點?"
"嘿!那是何老大,撞鬼達人耶!有玄學界第一把交椅的天師背書、掛保證,絕不會有人八字輕過咱們何老大了,比紙還薄的八字,他不撞鬼誰撞鬼,發生這麼多事叫做應該!"
"嘖……太了不起了!"
兩人在太平洋會議室裡嘰嘰喳喳地數落著他們那位娛樂總監,數落得不亦樂乎,何大製作雖然地位崇高,工作時還異常威嚴,不過他實在年紀太輕,而且長相稚氣,多得是工作人員敢當著他的面開玩笑,他本人也樂得跟所有人打成一遍,只要別在工作上出狀況即可。
"你那一大疊是什麼?"
盯著電腦螢幕,老槍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他面試了太多位'女鬼'了,死相一個比一個淒慘,他只能說美術、彩妝的工作人員厲害,他這輩子大概不會再想看鬼片,根本已經麻木了。
"來應徵主角的人選資料,好多家唱片公司、模特兒經紀公司送來的。"聳了聳肩,小艾比老槍幸運很多,身為真正的製作人,自然負責挑選這部偶像劇的雙主角,面試帥哥面試得心花怒放,再多來幾大疊也無所謂。
"唱片公司?模特兒經紀公司?這關他們什麼事?"
"厚,這你就不懂了,這年頭哪有分得這麼清楚?台慶偶像劇耶!這可是行銷自家藝人最好的管道,誰會放過?況且,何老大已經放話,他才不管演技,他要的是滿滿整個螢幕的俊男美女,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還拍啥鬼偶像劇?"
"耶……我們真的在拍鬼偶像劇啊!"
"對耶!哈哈哈哈哈————"
樓下太平洋會議室詭異的笑聲不斷,位處十九樓的娛樂總監辦公室,氣氛卻見鬼地嚴肅,接連好幾天熬夜,隱形眼鏡戴不上,何弼學的黑框眼鏡不得不重出江湖,就看他一身Hello
Kitty的長版T恤、外加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過份稚氣得活像個走錯地方的死大學生。
"啊學,你就把這當成置入性行銷嘛,是你說的你不要求演技……"大概是日子過得太好,身形愈來愈'壯碩'的標哥,分不清是尷尬還是為難地猛擦汗。
這麼高的製作費,他真的是盡心盡力在找資金,所有能動用的人脈,他一個都不放過,不管是人情還是錢債,該還的總是要還。
"我是不要求演技,但這傢夥……這傢夥他媽的會說話嗎?他連念對白都有問題吧?你不能找根木頭給我,然後跟我說這叫置入性行銷,我的要求也不高,好歹給我個會動的花瓶嘛!"
眼睛大的好處就是翻起白眼來相當戲劇化,對於開拍自己的故事,何弼學半是興奮、半是緊張。他要管的事情太多,所以不得不將這部台慶偶像劇的製作交給小艾,唯一的條件就是角色全要俊男美女,就算是張正傑那個禿子得角色也得是個帥哥。
何弼學相當迷信這一套,觀眾對於好看的藝人總是比較包容,尤其是一部偶像劇,除此之外,他還有私心,誰不希望扮演自己的人帥到炸、正到翻。
"別這樣,他是正當紅的模特兒耶!八國混血哩!瞧,多帥,而且你家堅哥本來話也不多……"
"你才話不多,我家堅哥嘴不曉得有多賤哩!八國混血?我還八國聯軍咧!混血是能吃嗎?他中文爛成這樣,演啥鬼偶像劇?好好地走伸展臺是份多有前途的工作,幹嘛搬石頭砸自己腳?"
"我們是真的在拍鬼偶像劇啊!"
"不要捉我語病!"
煩躁地騷亂頭髮,何弼學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他也不是真的嫌棄那個被推來扮演殷堅的年輕人。
說老實話,他猜想對方也不太想演,搞不好他根本不想進入演藝圈,一整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傢夥,反應奇慢無比,不是在恍神就是在放空,唯一回神的時候,就是站上伸展臺時,君臨天下般閃閃發光,帥是很帥,但何弼學百分之百肯定,他駕馭不了殷堅這麼複雜的角色。
"其實艾南達很接近殷堅的形象呀!又高又俊美,話不多顯酷,多少女人就愛他這個樣子,偶爾脫線時還很可愛。"
"你是在形容殷堅?我怎麼完全不認識,這算哪門子刻板印象?堅哥明明又貪財又小心眼,還喜歡記恨,如果他的道術由他毒舌功力一半,他早就天下無敵了。"
"你幹嘛一直破壞殷堅形象?我們在拍偶像劇,就算是靈異類,還是一部偶像劇,裡頭有個又酷又帥的男主角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件事沒得商量,反正一定要用艾南達,Dior
Homme贊助他戲裡所有衣物、配件。"
大筆一揮定案,標哥雖然一向不太管何弼學的案子,不過在商言商,他還是得幹預一下預算,殷堅的裝扮一向既優雅又有品位,如果依他的外貌進行設計人物角色,那'殷堅'這個角色光是服裝、配飾這一塊,就足夠讓他們這部電視劇的預算破表,他非插手不可。
"他一點都不像堅哥……"不清不願地嘟起嘴咕咕噥噥,何弼學盯著艾南達的照片,帥是不錯啦!但感覺太斯文、太陰柔,完全沒有他家堅哥唯我獨尊的霸氣。
"怎麼可能跟殷堅一模一樣?他那種氣質只此一家吧?那不然……叫你家堅哥來演啊!我OK喔!他那麼帥,不拍拍電視、電影是在很可惜。"
"做夢啊……他是以秒計費的'師'字輩,找他來拍戲,你是打算直接結束這家電視臺嗎?"
聽見何弼學的提醒,標哥忍不住地打起好幾記冷顫,他當然記得殷堅的收費有多可怕。
電視臺有一陣子陰風陣陣,台內工作人員諸事不順,曾請殷堅來處理過,效果當然非常好,但費用也相當可觀,標哥還以為他會看在何弼學面子上,多少打點折扣,結果何弼學這個反骨仔,竟然幫殷堅漫天開價,這對混蛋搶起錢來真是六親不認。
"好!就這麼決定了,你安排一下,讓艾南達跟殷堅見個面,彼此瞭解一下。"
***
"殷老師,你覺得這裡的擺設哪裡出問題?最近諸事不順,家人又多病多痛,更要命的是,公司接連出狀況,運勢一整個差勁……"亦步亦趨地緊跟在殷堅身後,最近各種麻煩事纏身的某知名企業老闆,神情凝重地疑問。
一向迷信陽宅、陰宅風水,從創業開始,這名大企業老闆,就跟玄學界第一把交椅的殷家頻頻往來,使出了三顧茅廬的堅韌性格,終於說動了那名英挺、帥氣的年輕天師,指點了一下他的辦公大樓的地點及設計。
果不其然,他的事業開始一飛沖天,直到最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就連下個樓,矮矮的三階梯樓,他都能戲劇化地摔斷腿,所以他非得再把殷堅請來不可,花再多錢也無所謂。
冷淡地睨了一眼辦公室,所有擺設、方位全都沒更動過,殷堅料定了那個企業老闆也沒那個膽子敢懂它們,被定位為總部的這棟大樓,四周也沒出現新的建築物,破壞附近的地氣,他也不信有哪個堪與師能破他擺下的'風生水起陣',所以也不可能是同行的惡意針對。
確認了不是建築物的問題,殷堅回頭瞪著該名企業老闆,猛一看紅光滿眼、神清氣爽,一點也不像走黴運的模樣,不過他留意到了對方額心一股隱約黑氣,忽隱忽現,讓殷堅在第一時間裡沒有即使發覺。
"你最近到過那裡?"捉起那名企業老闆的手仔細端詳,殷堅雖然不精通,但對手相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這名如日中天的大老闆,正走到他運勢中的一個大坎上,跨不過去,他有可能就此一敗塗地,甚至更慘,家破人亡。
"到過哪?我行程很滿,到過很多地方啊!有問題?我讓我的秘書來一趟,她那裡有我的日程表……"
沒由來地緊張起來,在業界被稱做火哥的馮明炯立即叫喚著自己的秘書,如果在別的地方沾染'髒東西',確實要馬上處理,天曉得再拖下去,還會鬧出什麼事?他已經摔斷腿了,再有什麼不測,他的老婆、小孩怎麼辦?
"嗯?你換秘書了?"略揚了揚俊眉,殷堅來過這裡幾趟,跟前一位秘書聊過幾回,是個相當有教養、面孔清秀的女性,而且她有著極強的幫夫運,不管她到哪裡工作,或者嫁給什麼人,都能替旁人帶來龐大的利潤,馮明炯的公司能運作得這麼好,有她一半功勞。
"她突然就不來了,打電話也不回,你看……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禁不起一點點挫折,我不過就是罵了她幾句……"連嘖了數聲,馮明炯語氣中難掩惋惜,很顯然的,他比任何人都更離不開他的女秘書。
"那不重要,我會先到你之前去過的幾個地方看一下,有什麼狀況我會聯絡你,至於這棟大樓一點事都沒有。"
接過一直朝他猛拋媚眼的新任女秘書遞來的行程表,殷堅目不斜視地研究一會兒,裡頭確實有幾個比較容易'出狀況'的地點,他會親自過去瞧一眼,不過這陣子三界五行內十分平靜,理論上不會出現麻煩才對。
"那、那我這一陣?殷先生,有什麼法器還是符可以借我擋擋災之類的?"一見到殷堅什麼都沒做就打算離開,馮明炯焦急地追上前來。
雖然他自己也很肯定,不應該是大樓風水或者辦公室擺設出問題,畢竟他不肯讓任何人擅作主張,只是他這陣子衰事連連也是事實,還是希望能有個什麼東西護身才覺得踏實。
"法器?這東西可以隨便亂戴的嗎?福報不夠硬戴,當心你折壽!"兇狠地厲了馮明炯一眼,殷堅最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傢夥,既然那麼厲害,還請他來幹嘛?特地跑過來一趟很浪費他的時間。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殷先生……那個……"尷尬得手心直冒汗,人前人後呼風喚雨的馮明炯,碰上了玄學界的掌教,軟硬都不吃的殷堅,也只有陪笑臉的份,誰也不敢真的得罪道術行家,萬一被他記恨那還得了。
"你自己謹慎一點,不做虧心事你怕啥?"不等馮明炯反應,殷堅擺了擺手,果斷地離開他的辦公室。
叮地一聲,電梯停在底下停車場的樓層,那名高挺、俊秀的年輕天師,邁開長腿地跨了出去,四周的照明燈冷不防地閃爍起來,跟著一盞盞熄滅,只留下他頭頂上微弱的光芒支撐著。
揚高半邊俊眉,殷堅扯出一抹冷笑,有多少年沒見過這種場景了?打從他的道術精進到一定程度後,再也沒有妖怪鬼靈敢這麼不知死活地用這麼戲劇化的方式在他面前現行,不得不說,他有點佩服對方的勇氣。
下意識地手捏符紙,這只是用來防身,隨著殷堅的年歲漸長,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毛毛躁躁,一碰上面就打得對方魂飛魄散,他會給那個不知名的妖怪鬼靈機會好好解釋,如果情況不嚴重也沒傷人,最多就是嚇唬、嚇唬對方,讓他知難而退離開這裡就好了。
角落中,果不其然地凝結出一道扭曲的黑影,殷堅微眯起眼睛等待,死相更淒慘的冤魂他都見過不少個,這點程度的陰風陣陣,搞不好都嚇不倒何弼學,要在他面前現形可以直接一點,用不著搞得這麼戲劇化。
冷不防地,詭異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一向藝高人膽大的殷堅,心臟結結實實地跳漏了一拍,咬牙切齒地低聲咒駡了幾句,也只有何弼學那個大白癡,會沒來由地偷換別人手機的來電鈴聲,而且專挑些沒品位的歌曲。
"幹嘛?"咒駡歸咒駡,殷堅還是第一時間接起。他家那個沒神經的大製作人,惹是生非的本領天下第一,而他們又命中註定地同生共死,如果不想自己英年早逝、死於非命,殷堅絕不會漏接何弼學任何一通可能的求救電話。
'喔?在忙?'
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打擾到別人,何弼學的嗓音聽起來陽光燦爛的欠揍,即使是三更半夜,他都能中氣十足、爽朗非凡的笑意滿滿。
"忙完了。"理論上應該發火,可是殷堅卻忍不住的跟著嘴角上揚,這就是何必學的魔力了,總能感染其他人的情緒,活力十足的敢散播歡樂。
全拜這通電話所賜,地下停車場的照明燈全部恢復正常,角落裡那團黑影也消失不見,殷堅搖了搖頭嗎,既然對方不肯現形,他也懶得追究。
'午餐?'
"午餐?你錯亂了嗎?麻煩看一下時間。"
'我從出門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所以這一頓真的算午餐。'
"我到電視臺接你?"
'不用,到老地方等,介不介意我帶個朋友過來?'
"男的女的?相親嗎?"
'想的美!你去死啦!'
難掩笑意地掛斷電話,殷堅心情愉快地走向自己的銀灰色跑車,眼角餘光隱約瞄見一道泛著青筍筍幽光的白衣女子,渾身濕透的一臉哀怨。
揚高半邊俊眉轉過頭去,殷堅再次掏出黃符紙,不過拿到白影又一次消失不見,那名年輕天師不得不站在車邊等一會兒,他猜想對方可能有冤情想說,至少,他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幽怨、沒有敵意。
"喂!有話快說,我趕時間……數到三,一、二、三……沒有?那我走了。"
果斷、乾脆地鑽進車裡,殷堅兇狠地踩下油門,重低音引擎轟隆一聲,銀灰色的跑車就像閃電般飆了出去。
***
興奮地掛斷電話,雖然不喜歡製作的電視劇中硬被安插進他不熟識的人,不過能在工作中跟殷堅多點交集,何弼學還是很開心。
畢竟他們倆都是大忙人,又有嚴重'時差',經常他出門了,另一個才回來,又或者殷堅難得煮了一頓飯,他又被匆匆忙忙叫回電視臺,像這樣能公器私用,感覺還不賴,沖著這點,何弼學對新任的男主角之一,號稱八國混血的艾南達開始有點好感。
"怎樣?約到了?殷堅同意跟艾南達碰面?"
緊張地搓了搓手,標哥一點把握都沒有,比起何弼學的堅持,那個硬挺俊秀的天師的個性更難捉摸,給他知道找了一個連中文都說不好的花瓶扮演他?搞不好會賞他們電視臺幾記天打雷劈。
"當然!我是什麼人?我出馬哪有可能約不到堅哥?"得意地揚了揚眉,何弼學嘴角心虛地顫了兩下。
他從頭到尾沒提過,電視臺打算開拍他們的經歷這件事,一開始覺得沒必要,但從編撰劇本到選角,何弼學深深覺得還是不提為妙。
關於這部台慶偶像劇的前製作業,標哥及何弼學繼續對一些細節進行討論,務必做到盡善盡美,雖然他們對何弼學一手提拔起來的製作人小艾有信心,但這是她轉戰戲劇節目的第一炮,身為娛樂總監及她的入門師父,即使對方沒開口,何弼學還是會提供協助。
才剛聊了幾句近期的新人素質,門外就傳出一陣分貝驚人的尖叫,一向好奇心殺死貓的何弼學,椅子嘩啦一聲滑至大玻璃窗,鬼祟地在百葉窗簾間撐出個逢偷瞧。
大批、大批的女性工作人員,吱吱喳喳地圍著一名又高又帥的年輕人閒聊,開口、閉口間,能瞧見對方臉頰上稚氣的酒窩,何弼學不由自主地揚高半邊眉毛。該不會他連第二個男主角都沒辦法做主了吧?
"喔喔!來了嗎?來了嗎?瞧瞧這魅力,那幾個跟冰山一樣,待在辦公室就老憎入定的女人,居然也有像小粉絲蹦蹦跳跳的一天?就知道我的眼光犀厲啊……"很滿意自己的選角,標哥大方地站在門邊享受著刺耳的尖叫聲。
"他是誰?"狐疑地睨了一眼,何弼學雖然身為娛樂總監,但他一向沉浸在製作一些詭異的、怪裡怪氣的節目上,而且只用女主播、女記者,所以他對娛樂圈裡那些年輕男性偶像其實沒什麼認識。
"他是誰?你居然問我他是誰?CK康辰啊!很紅那個偶像團體……"吃驚地瞪著何弼學,標哥不敢相信,他竟然不認得正在大辦公室裡舉辦小型簽名會的年輕人。
當唱片公司提議,希望給他們旗下的康辰一個機會時,標哥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康辰的人氣旺得不像話,唱片公司打算用這部偶像劇,當成他單飛計畫的第一部,這是雙贏的局面,標哥樂得接收他帶來的人氣。
雖然猛一看,康辰跟何弼學是完全不同型的人,這個年輕人能歌善舞,在該團裡又處在帶頭的地位,其實有著非常強勢、剽悍的氣息,不過他戴起黑框眼鏡後,竟然能跟何弼學一樣傻氣。標哥相當看好這一點,女性粉絲們總是母愛過盛,她們肯定會喜愛他這種轉變。
"CK?"沒由來地打了幾冷顫,這個名字對何弼學而言,混雜著多重的情感,一部份甜蜜、一部份恐懼,還有更大一部份是惋惜及懷念。
"恰好啦!你不會忌諱吧?"
"不會,我想是那麼迷信的人嗎?那傢夥……會演戲?"
朝著大辦公室的方向呶了呶嘴,何弼學很懷疑那個一看就很厲害的傢夥,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嗎?這簡直反了吧?一個連中文都說不好,總是在放空、慢半拍的模特兒來演殷堅,而一個反應靈敏、壓根就是帶頭大哥的偶像來演自己?這是平行世界的鬼偶像劇嗎?
"聽他們公司說了,已經安排他上了幾堂表演課,效果還不錯,他學得很快。"
"這……不是好事吧?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像我……"
"呃,是不太像啦!反正也沒人知道你是啥樣,無所謂啦!"
乾笑兩聲地揮了揮手,標哥也覺得康辰太精明,而艾南達不再狀況內,懷疑他們真能掌握好人物性格嗎?不過這是部偶像劇啊!誰在乎真實的'角色'是啥個性?反正只要人長得帥,劇情夠狗血,其他的一點都不重要。
"另外,我想每個單元都安排幾名女性角色,跟他們倆產生感情糾葛,當然啦!不會有結果,這樣才能一直換新血,就像龐德女郎一樣,一集換一個地,滿足男性觀眾……"
"感情糾葛?幹嘛啊?這又不是愛情故事!"
"喂!這是偶像劇,是偶像劇當然有感情糾葛啊!沒有誤會、不夠狗血怎麼沖收視?我還沒搞出酒後失身、未婚生子梗已經很客氣了。"
"你想映射誰啊?"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這是偶像劇啊!又不是紀錄片,總不能真演到你們結婚生子吧?就算電視臺尺度真這麼大,那兩人的公司也不會同意突破的,人家也有人家的考量嘛!"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何弼學肩膀,標哥明確地表示,他們的劇本還有很大的修改空間,如果按照何弼學真實人生拍攝,他們拍完可能都無法播出喔!有些題材已經不是怪力亂神能形容了。
"算了……你想怎麼搞就怎麼搞,但是不能醜化堅哥!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怎麼可能?我巴不得他帥得天上有、地下無,放心啦!"
正在嘻嘻哈哈地'安慰'著何弼學,標哥天花亂墜,解釋他找了多少漂亮的名模、女主播來加入陣營,預備讓戲裡的殷堅及何弼學兩個角色,轟轟烈烈地談上幾段戀愛,最好還能來招穿越時空、前世今生又或者震古鑠今的人鬼情未了,總之怎麼狗血怎麼灑。
不以為意地翻了翻白眼,何弼學雖然沒有參與過偶像劇的製作,可是對各種型態的電視劇多少有些瞭解,想在這裡頭殺出重圍,一定不能走別人走過的路,老梗固然保險,但觀眾又不是傻子。
辦公室大門被敲了兩記,何弼學的嫡傳弟子小艾在門邊探頭探腦,理論上兩位男主角的人選已經定案,而且也到了電視臺準備新聞聯訪,身為娛樂總監的何弼學,也許會想要為十年台慶的偶像劇主持記者會。
"標哥、老大,記者會要開始了……"論資排輩這麼大場面,說什麼也輪不到她說話,小艾非常識相地'恭請'電視臺裡最有權力的幾個人下樓。
"你下去就行了,我還有事要忙。"隨意地擺了擺手,與其浪費時間跟那些娛樂記者瞎扯,何弼學還有好幾通電話要打。
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不找他的舊班底?小艾雖然幹勁十足,但她還是菜鳥一隻,搞不定這麼大的製作,是時候把張正傑那幾個傢夥叫回來幫忙了。
"OK、OK!這種小事我們去就行了,你忙、你忙……"狗腿地乾笑數聲,標哥非常清楚,一旦何弼學認真工作時有多六親不認,迅速地將小艾推出辦公室,省得這名難得有才情的小女孩慘死在炮火之下。
***
刻意選擇隔壁飯店的宴會廳發佈新聞稿,搞得裡頭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各家電視臺的娛樂記者為了卡個好位置,不斷地發生推擠及口角,氣氛愈來愈火爆。
本來單純只是某家電視臺十年台慶偶像劇開拍記者會,算不上什麼大事件,尤其這家電視臺在業界只能算資淺到不行的後生晚輩。但因為網羅了目前正當紅的偶像明星及伸展臺上的第一男模,再加上一字排開年輕、漂亮的名模,別說話題性十足了,光是俊男美女的陣仗就搶盡版面。
"看這裡——CK!這邊!"平面媒體記者扯開嗓門大喊,站在舞臺正中央的康辰,十分配合、笑容滿面地移動視線,不愧是偶像藝人中的一哥,早就習慣了此起彼落的閃光燈。
"艾南達!看這裡!好,換個手勢、換個手勢!"
另一頭,又是別個記者吼叫,站在康辰身旁的年輕模特兒,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但姿勢還是那麼僵硬、不自然。
他在伸展臺上也許很瘋狂、充滿爆發力,一旦離開了他熟悉的環境,艾南達就像切斷電源般,活在自己世界裡,偏偏觀眾就愛他那種自得其樂的放空模樣,所以攝影機、鏡頭總是停留在他身上。
"好了!再拍一分鐘,記者會要開始了。"努力控制場面,小艾不禁感到惶恐。
在來這裡之前,她信心滿滿地以為自己能Hold住全場,一到宴會廳,看見那麼多攝影機、炮管,她才意識到她接受的是多麼大的製作,如果拍砸了不只是賠錢而已,她葬送的是自己的前途,一瞬間膽怯起來。
等標哥到達宴會廳,談笑風生地跟主持人、記者們閒聊起來,小艾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不禁又是佩服、又是羡慕標哥的老到。
果然不愧是娛樂圈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別瞧他福福泰泰的肥胖身軀,動作十分靈活、為人又幽默,一兩句話就能讓會場爆出笑聲,記者會的氣氛轉為輕鬆、活潑,不管記者們提出多尖銳的問題,他都能四兩撥千斤地打發掉。
小艾猜想,她的師父何大製作是不是也有這個本事,否則以他當年頻頻出狀況的製作過程,還能撐到今天沒被批鬥,足證明他做人有多成功了。
"CK、CK,聽說你不滿團員鴻英炒緋聞、博版面,所以這次參與偶像劇的演出是試水溫,打算單飛、拆夥嗎?"
畢竟偶像劇還沒正式開拍,記者們的焦點仍舊擺在藝人本身,這陣子鬧得沸沸揚揚,不外乎就是康辰他們團裡不合的傳聞。事實上,在康辰他們成軍的第二年,不合、拆夥的消息早就滿天飛了,這樣跌跌撞撞地也讓他們撐過十年。
從各方面都不看好,默默無聞地一路闖蕩,到如今天團地位,別人早在傳些結婚、生子的消息,再不鬧個同性緋聞也好,他們還在那裡拆夥、單飛,身為團長的康辰無奈的哭笑不得,這算不算另類的不求上進?
"他沒有抄緋聞吧?是你們一直跟拍,而且鴻英老大不小了,談戀愛很正常,我希望下回我們傳出的消息,是團員誰誰誰結婚、生子了,別再單飛不單飛,早過了偶像年紀,本來就該有各自拿手及發展的領域,我們都是好兄弟,永遠不會拆夥的。"
面帶微笑地回應,康辰笑起來雖然稚氣,可是在娛樂圈內打滾了十年,應對進退讓人豎起大拇指地無懈可擊。
"這次電視臺找來了模特界得王子艾南達,你會不會擔心偶像一哥的地位受到威脅。"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記者要的當然不是康辰無可挑剔的答案,最好是在戲開拍前,就來幾個不合、鬥爭的新聞,誰想看他們相親相愛啊!就像看塞車,等的就是撞車的那一瞬間,觀眾總是很嗜血的。
"唱歌、跳舞,艾南達當然不是我的對手,可是走伸展台,那就沒人贏得過他,不過開拍偶像劇,我們兩個都是菜鳥,一哥應該是偉青哥,他才是大前輩啊!"
康辰笑得陽光燦爛,很快就將話題引到同劇的資深演員上,一群人在舞臺上說說笑笑、互相稱讚。
"那艾南達呢?你覺得康辰怎麼樣?你們是第一次合作嗎?"意識到不可能在康辰身上做文章,幾個精明的記者,立即將矛頭轉到另一名男主角身上。
那名五官深邃得想刀刻似的的年輕人,硬是停頓了好幾秒,才像靈魂回竅般眨眨眼睛活了回來。
"蛤?"
很明顯地剛剛完全在舞臺上放空,艾南達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尷尬地問著身旁的康辰,記者的問題是什麼。另一名年輕人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兩人嘰嘰喳喳地咬起耳朵來,舞臺下的粉絲們因為他們倆親密的互動,爆出陣陣的尖叫聲。
"他當然覺得我很棒,沒看見我們感情有多好,是吧?"故意地又是挑眉、又是眨眼地頻頻放電,康辰才不會給記者亂做文章的機會。
"嗯……很棒。"分不清是弄不明白問題,還是聽不懂中文,艾南達慢條斯理但誠意十足地點頭,隨即又回應一記有點拘謹、又有點害羞的微笑。
宴會廳裡再次尖叫成一片,很多時候,大費周章地回答問題,還不如一記好看的微笑來得有殺傷力。
陪在舞臺邊的標哥,滿意地看著康辰跟艾南達的互動,他就知道他的眼光犀利,戲都還沒開始拍,那兩人也許是本能,也許或是經驗,能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目光,他甚至都可以在那兩人之間瞧見曖昧的粉色泡泡。
當然,這可能是他想太多,誰讓兩人扮演的是何弼學及殷堅,標哥這輩子見過這麼多人,還沒遇過有誰感情比那兩傢夥更濃烈、更堅定的,說不定康辰跟艾南達也會因此擦出火花哩!那……又有新聞可以炒了。
記者會的氣氛非常熱鬧嗎,熟稔了、玩笑開過以後,艾南達其實也很活潑,更別說從偶像團體出身的康辰,他都快是個諧星了,是不是地吐槽、自嘲,現場經常性地笑聲不斷。
就在記者會接近尾聲時,宴會廳內的所有照明燈突然熄滅,因為窗簾全都拉上了的關係,會場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不僅如此,室溫戲劇化地驟降,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名模們適時的尖叫幾聲增加氣氛,而記者們忍不住地笑了起來,果然不愧是擅長炒作新聞的標哥,半個記者會也搞那麼噱頭。
"哇——誰在摸我?好冰!"冷不防地一名女記者驚聲尖叫,隨即又為了自己的大驚小怪不好意思地爆出笑聲。
"呵呵呵——標哥你太會製造效果了!鬼偶像劇的記者會就鬧鬼,太厲害了!"
幾名跟標哥老交情的資深記者,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挪到標哥身旁,時不時地踩到積水,還有滴滴答答的音效,明明宴會廳幾秒前還燈火通明,結果一個彈指後居然陰風陣陣,光是這份誠意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期待這部偶像劇了。
"這不是我弄的。"皺了皺眉,標哥環伺四周眼睛逐漸習慣黑暗,或多或少可以辨示其他人的輪廓,宴會廳裡還是他們這些人,找不出究竟是誰在暗地裡搞鬼。
"不是你?"
"不是!我哪來的這個美國時間?小艾,是你弄的?"
朝著小艾的方向吼了一句,標哥讓宴會廳裡三不五時傳出的小聲尖叫。抽氣聲弄得心煩意亂。
記者們也許會吧這些當成特別節目,但他心知肚明,電視臺曾發生過不少事,攝影棚裡還鬧過鬼,天曉得這個飯店是不是夠'乾淨'?他又不是何弼學,萬一真的遇上了,誰來救他?
"不是!會不會是何老大?他故意不來參加記者會,說不定是去弄這個驚喜。"
搖了搖頭,小艾一臉佩服地猜測,忍不住地翻出智慧型手機記錄,即使只是個記者會,還是能弄得這麼'熱鬧',又是滅燈、又是降溫,還找人來扮鬼偷摸記者,她怎麼就沒想過可以搞這些噱頭?看來她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啊!
"何老大?何弼學嗎?真是寶刀未老啊!你家那位何大製作真是鬼才,也只有他才擠得出這麼多鬼主意,記者會搞得這樣陰風陣陣真是好有誠意啊!哈哈哈哈哈——扮鬼的是哪位?動作好快啊!在哪?在哪?"
跟標哥、何弼學都熟的資深記者,半是佩服、半是好笑地嘖嘖有聲,聽見他們的對話,原本還驚叫連連的女記者們就放下心來,努力地想找出那個扮鬼、搞鬼的人,速度竟然能這麼快,冰涼的手偷摸旁人的手臂、背脊一記後就消失不見,明明就聽見啪啪、啪啪的腳步聲接近,但就是沒看見人影,實在太了不起了。
隨著照明燈熄滅,一開始當然感到不自在,康辰聽見了標哥跟記者的對話後,瞬間覺得安心,同時暗罵自己數聲,竟然有一刹那感到害怕,幸虧他夠鎮定,沒有表現出來,否則該有多糗,隔天的娛樂版面肯定全是娛樂一哥丟人的照片。
後頸寒毛冷不防豎起,康辰的背脊下意識地顫了兩記,那種詭異液體一滴、兩滴滑進衣服裡的冰涼感覺不可能事錯覺。
那名高挺、陽光的偶像一哥本能地抬起頭,猛吸了好幾口冷空氣,驚恐地瞪大眼睛連退數步,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就瞧見一個發脹了四、五倍的灰白頭顱,長了稀稀疏疏的幾跟長髮,頭下腳上地'站'在天花板上,濕漉漉地朝下滴著不明液體。
"Shir!"顧不得形象,康辰暴喝一聲後,車轍離他最近的模特兒跑下舞臺。
剩下的年輕女模們,尖叫的尖叫、哭泣的哭泣,同樣慌慌張張、連滾帶爬地逃跑。唯有艾南達仍沒事般茫然站在舞臺上,而天花板上那個頭顱泡脹的'女人',咧開嘴微笑地朝他'走'了過去,兩顆完全不成比例的腦袋,相差了不到兩公分。
"艾南達!快過來!"分不清是氣憤還是緊張,康辰又是一聲暴喝,而那名第一男模才像夢醒似地看向他。
只不過移動目光時,先跟那個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女人四目相對,宴會廳內的眾人驚恐地閉住呼吸,等待艾南達的尖叫聲……
只是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氣憤硬生生僵了將近半分鐘,艾南達才像慢了幾十拍似地'喔'了一聲。
"幹!喔屁啊?你是史前動物嗎?反射弧那麼長!"忍不住地爆出髒話,康辰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拽著艾南達就躍下舞臺。
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女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後,化成一灘腥臭的液體,嘩啦一聲地灑在舞臺上。
"哇噢!幸好……不然被淋濕怎麼辦?好臭。"皺了皺俊眉及鼻子,艾南達停了半秒後,才對舞臺上那灘不明液體有反應。
揪緊他手腕的康辰翻了翻白眼,差點沒昏死過去,這麼驚險的場面,竟然只得到艾南達的'哇噢'一聲?重點還是擔心自己被髒水潑到,難道他沒看見那顆比砂鍋更大的腦袋?
"靠!你沒看見天花板上那個……那個'女人'?頸都腫成這樣了,就在你眼前啊!你的眼睛是裝飾品啊?"
捉緊艾南達手臂用力晃了兩下,大概是太過氣憤了,康辰完全忘記了剛剛的恐懼,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記者們大作兩人不合的文章,他真的很想知道艾南達的腦地回路是怎麼接的,可以無時不刻地隨意斷電。
"啊!對耶!那是女鬼嗎?好可怕……"又停了半秒,艾南達才眼睛一亮地'啊'了一聲,毫無誠意地拍著胸膛表現出驚恐模樣。
康辰無力地垂下頭去,最後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完全敗給這只史前動物,實在延遲太久了,艾南達的'害怕'娛樂性十足。
總算回過神來,標哥指揮、安撫著宴會廳的眾人,讓記者們依序地離開,相信剛剛那一場分不清真假的'特別節目',已經沒人在意這部偶像劇什麼時候開拍了,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不停吼叫著他們自家電視臺的攝影師,理論上全程拍攝了,一定有捕捉到精彩畫面。
"拍到了!不過……影像有問題……"盯著監視器好一會兒,其中一名攝影師語氣有些顫抖地大喊。
"太好了、太好了!把帶子給阿學,他知道怎麼處理,這不是開玩笑的,拍到這些通常意謂著這部作品會大賣,把帶子送上樓去。"
興奮地臉色脹成豬肝紅,標哥激動地咆哮,那名攝影師片刻不停地沖回電視臺,他也不想把這段影像留在自己的手邊。
愣然地瞪著標哥及小艾,第一次接觸偶像劇的康辰傻眼了,忍不住開始考慮,他是不是該推掉這個案子,只是開拍記者會就鬧鬼,而且還是完全超乎他想像的女鬼,天曉得真正開始拍攝時,還會撞見多少的詭異狀況?
聽說這部鬼偶像劇之所以被眾人期待,正因為它是真人真事改編,搞不好會因為太真實而引來更多'特別生物'。
"記者會結束了?"宴會廳裡人幾乎走光,艾南達終於反應過來。
原本打算離開的康辰,忍不住翻了幾記白眼折返。康辰在團隊裡雖然年紀不大,但婆媽的個性讓他習慣了照顧別人,看見一路放空、恍神的艾南達,即使在考慮中,未來不見得會真的合作,他還是沒辦法扔下對方不管。
"老天……你的反應還可以再慢一點!"扶著額頭,康辰揪緊仍舊不在狀況內的艾南達,不由分說地把這傢夥拖了出去,看來他得跟對方好好開示一番,娛樂圈不是那麼好混的。
看著兩大男主角狀似親密、拉拉扯扯的離開宴會廳,縮在角落裡的小艾,紅著眼眶地蹭到標哥身旁。
打從天花板的不速之客出現後,她跟那些名模們沒兩樣的尖叫、躲藏,即使她被各方看好是何大製作的接班人,也開了幾個都市傳奇的單元節目,理論上見怪不怪了,但這麼近距離撞鬼,還是浮屍般腫脹的女鬼,她的心臟差點就負荷不了罷工了。
"標哥,這樣好嗎?你看那兩人,跟何老大他們個性天差地別……"甩了甩頭,小艾努力把注意力拉回,看看康辰帶頭老大似的氣質,還有艾南達總是靈魂出竅的表現,這兩人要怎麼扮演好何弼學跟殷堅啊?
"什麼?不會啊!我看挺好的,已經開始相親相愛啦……哎呀!那不重要,剛剛那個鬼影趕忙剪接、剪接,趁熱發佈這個新聞稿!"
***
太平洋會議室內爆出連串笑聲,已經離開這間電視臺,各自的發展都順風順水的張正傑等人,因為何弼學的一通電話全都回來,就像開同學會似地既溫馨又熱鬧。
他們在何弼學的壓榨底下,不僅還保著小命更練就了十八般武藝,每個人都才華洋揚地發展極好,以張正傑為首的那幾個固定班底,甚至都已經爬上製作人的位置,如果不是何弼學的一聲號令,要湊齊這幾個在電視圈佔有一定地位、又彼此競爭的製作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學長,你太了不起了,茶毒完畢單元節目,現在竟然要染指偶像劇?我以前以為你很看不起那些拖拖拉拉的戲劇耶!"
在校時期就跟何弼學建立起革命情感嗎,頭髮又更少、長相更糙老的張正傑,口無遮攔地開著玩笑。
他是打從心底佩服那名有著稚氣圓臉的學長,他根本就是他們系上學弟學妹們奮鬥的目標,誰不希望自己未來能跟他一樣,年紀輕輕地爬上娛樂總監的位置。不過張正傑很明白,何弼學有今天這番成就,全是靠他自己努力拼搏得來的,實至名歸。
"我現在還是很討厭那些拖拖拉拉的偶像劇啊!所以說了是幾集就是幾集,就不因為收視率加戲!"
習慣了製作一季、一季的單元節目,所以何弼學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地回答,他盤算如果收視真的太好,大不了制播第二集嘛!
反正他當初的靈異節目也是這個樣子,只要內容精彩,觀眾怎樣都會賣帳,只拍三集等個一、兩年得電視劇也大有人在,沒在怕的。
"太有氣魄了!不愧是我家學長,這些話會議室裡吼吼就算了,你以為上頭會答應喔?我還沒看過不延長集數的偶像劇咧!除非它沒收視,現在的電視圈,不拍到它爛尾就不是收視正夯的表現啦!"
非常不客氣地潑著冷水,張正傑比何弼學先一步涉足戲劇圈,所以比他更瞭解那裡的生態,那是個非常殘酷、成王敗寇的戰場,一切全看收視說話,半點不由人。
"這事不重要,先把電視劇拍出來後再來煩惱。"隨意地擺了擺手,對何弼學而言,現在擔心收視率這個問題還早。
他憂心的是女徒弟小艾的經驗值不夠,駕馭不了這麼大的製作,所以才會將以前的老班底召回來,張正傑跟張英男等人,是跟他最久的夥伴,他們也是最瞭解他故事的旁觀者,甚至還是參與者,有他們加入、幫忙,應該能將這部鬼偶像劇原汁原味地拍出來。
"OK的!學長找艾南達跟CK來演這部偶像劇,基本盤已經保住了,OK的OK的,話題性太足夠了。"
終於有機會插話,並非拍馬屁,但張英男真的十分佩服,何弼學對娛樂圈的敏銳度,竟敢大膽啟用兩個完全沒有戲劇經驗的人,她分別見過康辰及艾南達,對他們的個性或多或少有些瞭解。
只能說,個性跟劇中人物南轅北撤,他們如果能扮演好,除非有神跡發生,何弼學果真是非常人,有勇氣、有大智慧跟銳利眼光啊!
"那兩個傢夥是標哥找的……"立即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何弼學是沒有跟康辰、艾南達相處多久,對他們並不是很瞭解,但憑他看人的眼光,他敢很篤定地表示,標哥那個老傢夥百分之百看走眼。
"我就說嘛!學長怎麼會犯這種錯誤,CK看起來超殺的好嗎?跟我們和藹可親的學長一點都不像。"
百分之百在說反話,跟何弼學認識最久,張正傑怎麼可能不瞭解,那位王牌製作人切換工作模式後,有多麼的暴君及可怕,殺氣騰騰根本就是為他量身訂作得字眼兒,他還嫌那個也叫CK的傢夥,眼睛不夠大,表現不出他家學長可以鑿穿人目光的十分之一。
"省省吧!誰不知道你心底在咒駡我。"沒好氣地連嘖數聲,何弼學最終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還是跟這幫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們合作起來最愉快,現在電視臺新進的工作人員,對他不是崇敬就是畏懼,何弼學十分想念這種是無忌憚、互相吐槽的日子。
太平洋會議室內又一次陷入你一言、我一句的爆笑聲中,冷不防地敲門聲傳出,不等何弼學他們反應,負責記者會的攝影師就這樣慌張、失禮地闖了進來。
"何總,我們拍到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吼,攝影師氣喘噓噓地靠在,門邊。
反射式地接過攝影機,張正傑他們早就身經百戰,根本不需要何弼學發號施令。所有人默契十足地動了起來,而那名榮升娛樂總監的年輕製作人,則像帝王般坐在椅子上等待,滿意地看著他一手訓練出來的人,經驗老到、熟練地處理這些事情。
"哎呀!了不起、了不起!這次的影像太清楚了,就算要做假,特效都不見得這麼威,你們真的拍到好東西啊……"
不愧是曾經跟著何弼學上山下海的狠角色,張正傑從一開始被嚇得哇哇亂叫,到現在看見這些鬼影,除了冷淡、平靜之外,還能第一時間內判斷出是真、是假。
"在隔壁飯店的宴會廳?"一邊記者筆記、一邊開始上網搜索資料,張英男在何弼學身邊實習這麼多年,自然而然的學到了對方嚴謹的態度。
不論面對多麼不可思議的題材,總要無比認真地區挖掘故事背後的真相,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變成冤魂,或許有未了的心願、怨懟或者冤屈,如果能幫助他們脫離苦海、早日投胎,也算功德一件。
分析畫面的分析畫面、搜羅資料的搜羅資料,跟著何弼學闖蕩多年的原班人馬,全都興奮異常地投入工作中,果然是'跟著學長有鬼撞'。才剛回電視臺就遇上這麼勁爆的新聞,張正傑等人發覺,自己也自虐地愛上了跟著何弼學走南闖北、出生入死的日子。
"學長,要拍嗎?準備申請多少監視器跟人力?這女鬼應該冤情慘重,畫面照得超清楚的,不需要花多久時間就能跟她'聯絡'上吧?"
摩拳擦掌地安排人力調度,張正傑畢竟已經獨當一面好一陣子,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何弼學指示,他自己就能處理得妥妥當當。
"不……不要去接觸,我跟堅哥講一講,讓他去處理,如果情況允許,我會自己先去勘景,確定沒有問題,你們再去拍攝,"皺著俊眉盯緊螢幕,何弼學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
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不知死活地橫衝直撞,那時的他只想拍到精彩的畫面,怎麼讓別人吃驚、怎麼展現自己的才華,可是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當初有多不成熟。
不顧自己性命也就罷了,他讓這些夥伴們也跟著冒險,他們也有家人,何弼學覺得他得為這些工作人員負責,人總不能憑著一股衝勁過活,這麼多年也該成長了,不管多勁爆的畫面,都不值得犧牲性命去換取,如果殷堅認為不安全,何弼學情願放棄這條新聞。
"學長,兵貴神速啊! "震驚不已地瞪著何弼學,張正傑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他們離開電視臺後發生什麼事,怎麼那位一向衝勁十足的製作人,居然退縮了?
"如果她真的想上鏡,她會等我們,不急。"搔了搔微翹的頭髮,何弼學漾開一抹陽光、溫暖的笑容。
仿佛張正傑身上,看見自己過去的身影,何弼學忍不住地感到有趣,自己以前真這麼橫衝直撞?多虧了身旁人的包容,讓大家擔心了。
"所以……不追蹤報導了?"
同樣愣愣的看著何弼學,張英男停下手邊工作,不知為何,一方面感到有點失望,但另一方面又像松了口氣,跟著這位寶貝製作人上山下海,多多少少還是會覺得心驚膽顫,天曉得哪天會一不小心地丟掉小命。
"資料還是照查,但沒有更進一步的指示,不要去拍她,至少,得等堅哥有空,由他跟著比較安全對吧?"
非常果斷地下達命令,何弼學收走了母帶,雖然說他不允許其他人繼續追蹤,不意謂他準備放棄這個一看就極具話題性的素材,他的好奇心老早就被挑起,比起製作那個明顯只為了賺收視的偶像劇,還是老本性吸引他。
"那倒是、那那倒是!有堅哥跟著確實比較保險啊!"一聽見久違了殷堅的大名,張正傑等人都露出崇敬的神情。他們的小命有多少次是靠那個帥哥天師搭救的,如果不是有他,這整個製作小組不曉得死過多少回了。
"如果不追這個新聞、不做這個專題……那沃恩要做什麼?"已經習慣了跟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糾纏在一塊兒,張英男好像離水的魚般有點不自在,那畢竟是她最熟悉的工作了,難道何弼學找他們回來不是為了借助他們的長才嗎?
"幫小艾製作這檔偶像劇啊!只憑她自己搞不定得。"瞄了一眼時間,何弼學迅速地收拾東西。
難得在上班時間裡跟殷堅約碰面,有種像是偷情似的興奮感,雖然不得不多帶幾顆電燈泡,他還是一點都不想遲到。
"學長?"
多少也猜中了被找回電視臺,就是為了替那個不曾見過面的製作人小艾護航,業界有傳聞,小艾是何弼學欽點的女徒弟嗎,張正傑很好奇這個小女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能讓這位大名鼎鼎的王牌製作另眼相看。
"你可以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那個……那個誰,艾南達人呢?"仍像過去一樣說風就是雨,人影一晃何弼學已經在門外大喊了。
"跟CK、標哥在樓下的咖啡廳。"
不耐煩地拍打著電梯按鈕,雖然這樣也不會讓它變得更快些,可何弼學還是習慣性地多按幾下,隨著約定的時間愈來愈接近,他的心情半是焦慮、半是興奮地鼓噪起來。
頭頂上的照明燈忽然閃爍了幾下,何弼學的眼皮沒有來地抽動幾記,這名經驗老到的靈異節目製作人福至心靈地轉過身去,'撞鬼跟火災一樣不能搭電梯'這條戒律他一直牢記在心底。
推開逃生梯大門,剛閃身進去那一刹,眼角餘光瞧見了電梯門嘶一聲劃開,空洞、泛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著何弼學的方向。
長長呼出口氣,何弼學裝成沒事人般的一階、一階下樓,誰知道才拐了個彎,那個死相難看、渾身濕透的女人,還是站在角落裡,眼神依然空白但又堅定地望著何弼學。
內心像有兩股力量互相拉扯,一半的自己叫囂著轉身跑,另一半的自己則凜然地提醒他沒有做壞事,用不著怕她。何弼學的思維不僅夠跳躍、轉速還夠快,這麼複雜的天人交戰,只在他腦袋裡停留了幾秒,啪地一聲便邁開步伐,繼續像沒事人般無視對方,但腳步略快地越過她下樓。
"喔!Shit……"
仿佛跟他開玩笑,下了兩層樓後,又在拐彎處遇上那個五官浮腫到糊成一團的女人,何弼學下意識地咒駡一聲,這是名符其實的陰魂不散啊!
"沒事的……沒事的……絕不會是沖著我來的,時運低……只是時運低……"低著頭嘟嘟嚷嚷,閃過那個女人,三步並成兩步地沖下樓,何弼學很想帥氣地保持鎮定,但沒辦法克制自己的腳步愈飆愈快。
"我的媽啊——!大姐……你到底想幹嘛啊?"
沖下兩層樓,毫無意外地在拐彎的角落瞧見那個女人,何弼學差點煞不住車地迎面撞上、仗著動作敏捷地硬要轉身,結果就是腳一滑地差點滾下樓,分不清是驚呼、還是哀叫,何弼學沖著下兩層樓得'那個女人'咆哮。
白到泛青的手臂抬起,那個渾身濕淋淋的女人張開嘴,一股一股的黑水自她口中湧了出來,她像是想說些什麼,可是除了溺水似的咕嚕聲外什麼也發佈出來。
不由自主地皺起眉,恐懼感很快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情,何弼學靜下心來站在對方身前,他有種感覺,那個女人一再出現,是因為有冤情,而不是想傷害誰,自己只是比較倒楣,八字比鬼還輕,活生生就是撞鬼界得第一把交椅,她不來找他還能找誰?
"嘿……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我聽不懂,可是我知道有人能幫你,我現在要去找他,你能再等一等嗎?"誠懇地詢問著,面對神神鬼鬼的靈異事件,何弼學大都抱著既害怕又同情的心態,如果能幫忙一定義不容辭,反正出力的又不會是他。
像是等待許久,終於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那個女人仰天張口咕嚕、咕嚕的好幾聲,冒出更多、更多的黑水,跟著嘩啦一聲化成一大灘不明液體,還有不少濺到何弼學身上,噁心的氣味讓他忍不住頻頻幹嘔。
"這次死定了,打掃阿姨一定會發飆的……"捏著鼻子,何弼學無奈的看著那一灘不明液體,突然想起自己還要跟殷堅碰面,片刻不停地繼續往樓下沖。
"老何啊!你很喘嗎?還是很熱?"在咖啡廳裡正跟兩大男主角聊得正愉快,標哥很滿意那兩人熟絡起來後散發出來的默契感。
艾南達雖然慢了好幾拍,但不得不說這樣更有喜感,而康辰很容易被逗笑,那兩人時不時地陷入兩人世界中彼此逗樂,康辰甚至忘記要退出這件事,仿佛鬧鬼的記者會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標哥太滿意這個結束了。
"喘?"
一進到咖啡廳,何弼學很難不瞧見足足是其他人兩倍大的標哥,還有實在太閃亮的康辰跟艾南達。想也不想地走近,既然連康辰都在,他乾脆地也把他一併帶去。
"你在冒汗啊!"指了指何弼學,標哥遞了張面紙過去,這種天氣也能一頭汗,他那位寶貝總監也太異于常人了。
"喔!我跑下樓的。"隨意地擺了擺手,何弼學很自豪自己的好體力,他可不是浪得虛名,上山下海沒在怕的啦!
"跑?有電梯幹嘛不搭?又不是裝飾品。"
"你不懂啦!那不重要!艾南達、康辰,你們兩個跟我來。"
不等標哥回應,何弼學霸道地扯起艾南達,而另一頭的康辰自然而然地站起,三名超過一八○、不同類型的英挺年輕人,頓時讓小小咖啡廳變得夢幻起來。
"跟殷先生碰面?千萬不要讓他嚇倒了……祝你們好運啊!"
第二夜 噗!今夜到處是鬼?
***
"喂?我在外頭……什麼?好,我晚點會過去……對了,小姑姑麻煩你幫我開個卦,我現在人在外頭沒法器,那個馮明炯,他的公司沒什麼問題,可是我在地下停車場碰見'一個女人',幫我開個天卦看看,他的運勢是不是走到什麼生關死劫上……"
一邊聽電話、一邊走進約定的咖啡廳,殷堅跟馮明炯談不上有什麼好交情,不過他瞭解那個男人,除了迷信一點外,還沒惹過麻煩,做起生意還十分有誠信,算得上是個好人。
既然相識一場,于公于私殷堅都會追查下去,如果有什麼累世的恩怨情仇需要化解,他多多少少會幫忙協調,這對那個女鬼也有好處,她如果不解脫也沒辦法被超渡、投胎,永遠困在哪裡一點意義都沒有。
點了點頭,相熟的店員立即為殷堅準備慣坐的位置,他跟何弼學平均一個月內,會盡力地排除萬難約會個幾次,最常幹的事就是來這裡用餐,難得有間店能同時滿足殷堅太挑剔而何弼學太不挑剔、南轅北轍的口味。
"還是老樣子嗎?"年輕的女店員臉蛋微紅、笑容甜美地微笑詢問。
店員們都清楚殷堅及何弼學的關係,但不妨礙她欣賞'美好的風光',她就愛看帥氣的殷堅,還有略為稚氣的何弼學,因為談論某件只有他們才明白的事情,然後沒心沒肺大笑起來的模樣,沒人能抗拒得了那種景色,百分之百會被感染上好心情。
"不!先等等,何同學今天會帶朋友過來。"
搖了搖手,殷堅禮貌地回應一抹微笑。他也很好奇那個傢夥帶來的人是啥模樣?說老實話,這陣子他根本不清楚何弼學究竟在忙些什麼,很多時候,他們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甚至就在同一個客廳裡,然後彼此不幹擾地忙著自己的事情。
殷堅翻查著古籍或者擺弄那些法器,而何弼學則埋首在資料堆裡,即使一整晚不交談他從不覺得悶,也沒聽過對方有過任何抱怨,好像一切就該如此似的自然。
殷堅發覺自己太習慣這種相伴、相知的日子,幸虧他們註定生死與共,否則他無法想像失去何弼學的可怕滋味。
"新朋友?喔!那肯定也是帥哥,帥哥們總是物以類聚,好期待呀!"甜甜地笑了起來,那名可愛的女服務生體貼地為殷堅準備杯熱茶。
在偏歐式的店里弄出一杯茶香四溢、純正的東方美人,這可是只有因堅持有的特權,那名年輕天師淺嘗一口後滿意。讚賞地點了點頭。
"那你太不瞭解和同學了,跟他物以類聚的不是要怪就是幽靈,'會走路的靈異雷達'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呵呵呵呵呵——怎麼可能?你真愛開玩笑!"
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誤會了殷堅是在說笑,可愛的女服務生非常給面子,笑得花枝亂顫,嘻嘻哈哈踱到別桌去忙,是不是瞥向門口或者瞄向殷堅,為自己謀些福利。
悠閒、自得地在咖啡廳裡品嘗著十分不相稱的熱茶,殷堅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沒由來地背脊煞風景地竄過一記冰涼。
這名年輕天師俊眉一皺,戲劇化地掐指計算,當然不像電視劇演的那樣,仿佛通靈般算無遺漏,殷堅也才剛開始學習這類道術,能夠掌握的天機稱不上多,只不過他一方面有興趣,另一方面如果想坐穩掌教這個位置,他確實得不斷精進,所以殷堅逮到機會就會練習,認真把握每一次的'特殊感應'。
"哇哇——!又蔔算到什麼?等等、等等,還是不要告訴我,你說過了,福緣不夠深厚的人,隨便洩漏天機會折壽,你還是閉嘴,不要連累我。"
才剛跨進咖啡廳,何弼學老遠就瞧見殷堅凝重的神情,先是很興奮,隨後又哇哇亂叫地嚷嚷,他們倆同生共死,殷堅折壽不就等於他折壽?何弼學覺得人生很美妙才捨不得縮短它,所以不該碰的禁忌還是別去碰。
"白癡!我要那麼准,早發財了……"
沒好氣地白了何弼學一眼,對殷堅而言,蔔算這種事情,最能吸引他的是看能不能發財,至於其他的天機,他一點也不感興趣,見識過太多能預示未來的人,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快樂,他才不想變成那樣。
"發橫財?當心你早死啦!你能不能安分點呀?沒見過比你更財迷的天師……"
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翻起白眼自然更加震撼數倍,何弼學自然而然地拉過椅子擠在殷堅身旁,隨便呶了呶嘴,要康辰、艾南達也坐下,那兩個仿佛走錯場景的年輕人,尷尬地保持點距離。
"他們是……?"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像這種比較私人的場合,殷堅揚高半邊俊眉地審視著另外兩人。
解剖刀似的銳利目光,讓康辰、艾南達不由自主地打了幾記寒顫,就好像自己的前世今生全被掃描過一遍般不自在。
"喔!他們是我們新開的偶像劇的男主角,CK康辰跟艾南達……"
何弼學漾開一抹陽光燦爛到顯得很不誠懇的笑容,他的嗓門不小,咖啡廳裡立即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不論是康辰還是艾南達,都是目前娛樂圈裡當紅的天王、一哥,再不關心這類話題的人都聽過他們的大名,除了殷堅之外。
"我該認識他們?"十分不以為意,殷堅的生活圈其實不大,習慣又像老人一樣喜愛品茗、閱讀,自然對'年輕人的世界'完全提不起興致。
分不清驚愣還是受傷的瞪大眼睛,並不是康辰自戀,而是他的曝光率如果認了第二,只怕沒有人敢認第一,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活人不認識他?倒是艾南達十分自在,又或者這位俊美得像假人般的第一男模,完全沒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繼續他放空、神遊的生活態度。
"呃……應該,因為他們使我們的扮演者……"五官擠得有些扭曲,何弼學尷尬地笑了數聲。
關於拍攝鬼偶像劇這件事,他從沒跟殷堅商量過,有點掌握不到對方會有什麼反應,要知道那個傢夥不是很無所謂,要不就是十分記仇,跟婆娘似的非常難搞。
"扮演者?"
十分難得地露出茫然的神情,殷堅一頭霧水地回望著何弼學,後者懊惱著他一向不離身的DV竟然擺在車上,現在此時此地的拿出智慧型手機偷拍,肯定會被那個小心眼的混蛋暴打一頓。
"就是……就是那個……那個啊!你知道的嘛……"
"我哪知道?說清楚!"
"就是……電視臺台慶嘛……"
"台慶管我屁事!冥旦的話我會意思、意思地去拈香!"
"被這樣嘛!話不是這麼說的,大家相識一場,台慶想開拍一部偶像劇,用我們的故事當背景……"
心虛地愈說愈小聲,何弼學用著大眼睛的餘光偷偷瞄著殷堅的反應,隨時準備展開'可憐兮兮小動物神情'攻擊。
"省省吧你……別以為裝可愛就能蒙混,你都多大年紀了,我不吃這一套。"算准了何弼學預備幹什麼,殷堅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都相識多少年了,連豆芽菜都從出生、成長到變回豆芽菜,他殷堅不會總是載在這一招上。
"哎唷——"得意地笑了起來,放肆地戳著殷堅臉頰,何弼學還不瞭解殷家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習性嗎?帶著笑意放那些狠話是想嚇唬誰啊?
略帶著吃驚、又更像是瞭解般,看著殷堅及何弼學的互動,康辰敏銳地捕捉到那兩人之間流竄的奇妙氣氛,然後有些不自在兼憂心地看向艾南達,那傢夥果然不在狀況內,他們兩人哪來的那種默契?怎麼扮演好這兩個角色?
又是那種突然竄其的詭異感受,殷堅微擰起俊眉地瞄著另外三人,目光最後停留在何弼學身上,這傢夥八字輕也就罷了,個性還比貓更好奇,活該被殺死好幾次,這種人不撞鬼實在是天理不容啊!
"何同學……你很熱嗎?"
殷堅無法不注意到對方不斷冒出的'冷汗',才剛說完,那些'冷汗'戲劇化地全湧出來。不一會兒,何弼學就跟從水中撈出來似的全身濕透。
"哇!這太奇怪了……"神經比油管還粗的何弼學,總算意識到自己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地哇哇亂叫。
"這不是冒汗吧?這……這太奇怪了……"坐在何弼學另一則,將要扮演他的康辰,嘖嘖有聲,瞪著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娛樂總監,想打退堂鼓的念頭又浮了出來。
"哼!在我面前也敢裝神弄鬼……"
冷哼數聲,殷堅掏出黃符紙,口中念念有詞、劍指一伸,黃符紙轟地一聲炸出火光,引起咖啡廳裡一陣小騷動,何弼學則默契十足地張口吃下,他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疊的黃符紙了,他前輩子一定不是貓而是一隻羊。
含下燃燒中的黃符紙那一刹,一股暖流在體內蔓延開來,何弼學忍不住地連打了好幾記冷顫,詭異的'冷汗'一陣、一陣地排出,整個人看上去更濕了,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身體反而輕鬆起來。
"你在哪裡惹來那些髒東西?"微則著頭、睨著地上那灘不明液體,殷堅挑高半邊俊眉又一聲冷哼。
那灘不明液體仿佛畏懼般地'流'向角落、'爬'上牆,最後'鑽'進天花板上的空調通道裡。
從黃符紙戲劇化地冒著火開始,咖啡廳內的所有人目光焦點,就擺在他們這桌上頭,直到那灘不明液體違反自然地'溜'掉後,目擊一切的眾人只能張口結舌、發不出半點聲響。
"就在電視臺啊!撞見一個很纏人的女鬼,死相還特別難看,但她什麼也沒做,只是一直出現、一直出現,我問她想幹嘛?她開口了卻聽不懂在說些什麼……"
感激地結果女服務生遞來的乾淨毛巾,何弼學胡亂地將自己擦乾,他猜想剛剛那只女鬼附在他身上,不過算她還有點道義,何弼學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只不過撞在殷堅手裡,她哪有可能會有好下場,希望那張黃符紙沒有真的讓她煙消雲散。
"你多什麼事啊?你是會驅鬼還是超渡,就跟你說少接近那些東西,你還去勾搭?吃飽太撐還是嫌命太長?不想活了可以說一聲嘛!"
"哇……話怎麼這麼說?又不是我去勾搭的!她霸佔著電梯,那我走樓梯!結果咧?他媽的站在逃生梯角落,還沒一層都有,那我怎麼辦?怎麼下樓?跳樓嗎?我們同生共死,我不想活了你還有命?嘖!"
他們連一碗不合殷堅口味的泡面,也能吵到不可開交,更何況是這類有可能危及性命的大事,雖然明白撞鬼不是何弼學能控制的,這傢夥就連安份待在家中,鬼影都會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只是關心則亂,殷堅還是沒辦法冷靜面對這類問題。
看他們倆你一言、我一句地互嗆,康辰尷尬地不知道該不該勸架,瞥一樣艾南達,希望他伸出援手幫個忙,哪知道這傢夥像斷電似眼神放空地瞪著天花板。
"喂!你幹嘛?"用力地以手肘撞了艾南達一記,康辰忍不住地也看向天花板,是花樣還是汙漬那麼吸引他嗎?
"那灘水……好厲害啊!在天花板上不會滴下來……然後鑽進通風口耶!"語速十分緩慢,艾南達很驚奇地跟康辰分享他的新發現。
康辰連翻了好幾記白眼差點沒昏過去,看見這麼詭異的景象,不該是面帶微笑這種反應,最重要的是,這傢夥的Temple還能再慢一點嗎?都過去多久了,他才'驚覺'天護板上有灘水?
"老天……他剛剛吃符紙耶!你沒看到嗎?"忍不住懂手揪住對方暴扁一頓,康辰沒好氣地質問。他們同桌啊!就在他們眼前燒符紙、吞符紙,這還不夠震撼?如果不是形象不適合,康辰真想去喊魂,艾南達的三魂七魄恐怕是不齊的。
這回換那兩個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傢夥好奇地望了過來,何弼學盤算著該不該出手介入,因為眼看著康辰就快掀桌、揍人了。
"吃符紙?你為什麼要吃符紙?……好吃嗎?"半是愣然、半是驚喜,艾南達很感興趣地望著何弼學。
他的眼神愈是真誠,同桌的另外三人愈是無奈,沒想到能遇上個思維比何弼學更跳躍的人,這傢夥腦袋根本有斷層。
"他到底是來幹嘛的?"努力地保持禮貌,殷堅的語氣還是難掩嘲諷,也許有人尤其那些迷哥迷姐們,會欣賞艾南達這種'活在自己小世界中'的奇妙狀態,但那個人絕不會是他。
"喔!艾南達要演'你'。"突然有點幸災樂禍,何弼學強忍笑意,雖然也很佈滿康辰的選角,但比起思維非常奇妙的艾南達,他的扮演者至少是個正常人啊!
"蛤?他……他根本是棵木頭吧?"非常不客氣地評論著,殷堅不禁有點佩服艾南達,當著他的面數落他,這傢夥也能無所謂,真不知道該稱讚他的好修養,還是氣惱他的神遊,明擺著沒聽你在說些什麼。
"喔!不不不……你顯然不瞭解艾南達的功力了,他不是棵普普通通的木頭,而是根被雷劈過只剩殼的神木……"
不以為然地嘖嘖有聲,何弼學的精准形容,讓康辰忍不住地叫好,他眼中的艾南達就是這個樣子,漂亮的外貌,然後沒人明白裡頭裝了些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裝,
"幹嘛找這種人來演'我'?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種形象?"
"哇……怎麼能這麼說呢?會找艾南達來演,當然是因為他夠帥啊!"一向反應機敏又鬼靈精怪,何弼學臉不紅、氣不喘地讚美著殷堅。
果不其然,那名年輕天師立刻不追究了,甚至煞有其事地審視艾南達,他這種脫線及慢了十幾拍的反應,說不定真能扮演好他的角色,總不能有個碰上妖怪鬼靈就哇哇亂叫的天師吧?包裝得好一點,艾南達的恍神,可以被解讀為'冷靜',殷堅開始有些期待了。
"剛剛那個……不會真的是鬼附身吧?"
跟這群思維太快或者太過跳躍的人聚在一起,康辰發覺自己找不到插話的空間,總算逮到空擋時,迫不及待地開口。
"當然!這麼明顯。"用著專家似的口吻,何弼學得意地解釋著,殷堅親昵地刮了他後腦袋一掌,這種事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可是……這跟我們印象中的附身不一樣,我們來的路上,你一點變化都沒有,完全不像被鬼附身……"
"厚!人都有不同個性了,鬼當然也可以,她不能生性害羞喔?"
"生性害羞?呵呵……這解釋有意思。"
"不要不相信,我被鬼附身的次數多到可以當專家了,等戲開拍口,你就知道有多精彩了!嘿嘿……"
經過了這麼熱鬧的'小插曲',再加上一向就很人來瘋、自來熟的何弼學串場,幾個原本風馬不相及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熟稔起來。
尤其個性在四人當中算最正經的康辰,跟已是掌教身份的殷堅,仿佛認識了幾輩子般有話聊,而何弼學跟艾南達,這兩人大鬧可能被外星訪客改造過的人類,沒有理由不會變成好朋友,絲毫沒有交集的話題,他們倆也能開心地閒扯大半天。
"沒想到你們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真是太精彩了,斷頭公主的前世今生,還有由山魈、白虎精、狐仙……你們真的遇過它們?這些都會被寫進戲裡?"
康辰認真聽著殷堅敘述他跟何弼學闖過的風風雨雨,殷堅說起故事來一點都不生動,死板又不夠花俏,這樣還能讓他聽得目瞪口呆。
殷堅事後回想,跟何弼學真的經歷了平常人好幾輩子加起來,都不見得能遇上的事情,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看收視吧?第一季不可能寫這麼多,不過我希望能到創世女神滅世那裡……"
何弼學非常認真回答,雖然不是他親自製作,但算起來也是他的第一部偶像劇,非常看重這次的結果,畢竟,小艾人前人後地把他奉為師父,他不能害那個小姑娘砸掉自己的前途。
"創世女神?那是什麼?"還沒拿到劇本,康辰對這些名詞顯得有點茫然,看了一眼艾南達,果然沒有留神他們在說什麼,真不該指望這個男人。
"女媧啊!補天的那個女媧,你沒聽過?"大驚小怪地瞪著康辰,何弼學以為自己的扮演者好歹是個正常人,怎麼連這麼基礎的知識都欠缺?至於艾南達,他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他理解他們現在在談論著的對話。
"我當然聽過說,但……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遇上'女媧的,她是神話故事裡的人物!"
"她是個神經戰兼不服輸的女人,發現陽間不如她預料,就不負責任地想推倒重來,她搞出來的事情,比那些妖怪鬼靈還麻煩。"
"好了、好了!這部份不重要,天曉得有沒有機會拍到'創世女神篇',女媧的脾氣時好時壞跟我們無關。"
雖然創世女神像不曉得被吞到黑洞的哪個角落,短期內應該不會再回到陽江,不過何弼學還是擔心,殷堅口無遮攔惹來麻煩,三界五行內滿天神佛,除了女媧之外,他們還遇過活像個搖滾咖的祝融、明顯人格分裂的日夜遊神,殷堅這樣毒舌批評,萬一傳到女媧耳裡那事情就大條了。
同意的點了點頭,對康辰而言,最大的難題,應該是該怎麼樣跟艾南達培養默契?一頓飯下來,他有意、無意地觀察何弼學及殷堅的互動,那種渾然天成彼此關心、互相愛慕的氣氛,他跟艾南達還有可能表現出來嗎?
他頭一次發現,真有人能靠眉目溝通,常常殷堅一個眼神,何弼學就心領神會的替對方新添的熱茶加糖、加奶;角色調換,何弼學的一記挑眉,殷堅就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般,低聲地笑了起來。
最常發生的則是,兩人默契十足地對看,然後毫無形象噗嗤地朗聲大笑。康辰下意識地瞄了艾南達一眼,這傢夥正專注地研究著那個造型奇特的糖罐嗎,好吧!他們永遠不可能有這種默契的。
"喂!CK,你跟艾南達繼續聊吧!多培養一下默契,我跟堅哥還有事要處理一下,晚點會回電視臺,這間店的甜點很好吃,你們都那麼帥、那麼瘦,儘量點、儘量吃,老闆會把帳單送到電視臺。"
豪氣地拍了拍康辰肩膀,何弼學煞有其事地擠眉弄眼,關於電視臺裡出現的女鬼,他希望殷堅能去看一下,畢竟接下來要開拍鬼偶像劇了,攝影棚裡百分之百陰風陣陣,他可不想分不清哪只是真人、哪只又是真鬼。
"呃……可是……"尷尬地看了艾南達一眼,康辰也想要有好表現,不過這難度太高了,這位伸展台界的一哥,思考模式太另類,他懷疑自己有話題跟對方聊嗎?
"加油!我看好你們,OK的!"
露出誠懇到虛情假意的陽光微笑,既然兩個男主角的人選已經無法改變,何弼學隨遇而安地接受這個結果,並且愈看愈滿意,找偶像跟帥哥來扮演自己及殷堅,還有什麼可挑剔?
***
"不要碰那個,我是要買給北鼻吃的,又不是給你,把那排果凍放回去。"
一臉嚴肅地站在冷凍區前,殷堅用殺人的目光瞪著何弼學,後者不清不願地將扔進推車裡的戰利品擺回原位,然後嘀嘀咕咕一長串什麼'偏心'、'不愛我'之類沒意義的對白。
"你也太誇張了,吳北鼻只是來過週末,又不是離家出走,你有必要買那麼多東西?拜託……濕紙巾?紙尿褲?這些小姑姑會準備的,看看你推車裡的東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倆有小孩咧……"
半是嫌惡、半是沒好氣,睨了推車幾眼,何弼學有時很佩服殷堅,反差大得誇張,一般人對他們倆得誤解太深,以為他才是喜歡小孩子的那個人,誰知道真正愛過家庭生活的是殷堅。何弼學總是三分鐘熱度,陪北鼻玩OK,要他實際把屎把尿的照顧那個小傢夥,絕對會把場面弄得很可怕,最後又是殷堅邊發飆、邊收拾。
"小姑姑那個失心瘋的女人會準備?你忘記上次的慘劇了?"冷哼一聲後繼續往推車裡賽東西,刻意地在大腦中畫出一個區塊來裝對方的好惡。
"我的媽啊……別提!別再提起這件事,我不想記得!"抱著腦袋慘叫,何弼學誇張地連打幾記冷顫。
兩人對看一眼後哈哈大笑,只要想到吳北鼻暫住他們家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就覺得萬分有趣。
挑挑揀揀新鮮蔬果,一身筆挺西裝的殷堅,光是站在這裡就夠吸引人側目了,這傢夥還敢想三姑六婆般,嫌棄白菜不漂亮、蘋果不香。
陪在旁的何弼學,一方面感到尷尬,他倆站在這裡,搞得生鮮區動線大亂,另一方面又很想鬼祟地搬出DV偷拍,這不是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而是認真的男人最帥氣,即使那個男人不過是在挑選一棵椰菜花。
"小姑姑在忙什麼?為什麼又把吳北鼻送過來?"逮到空擋,將自己想吃的果凍塞進推車中,還機警地用其他東西埋住,何弼學轉移注意力地提問。
他也真的好奇,殷琳跟吳進寶貝他們兒子像鑲金鑲鑽一般,如無必要,根本就不捨得離開身旁,肯定有事吳大教授要出遠門,所以不得不將小東西寄放在他們家。
"小姑丈好像有什麼交流會,小姑姑不放心他一個人去。"
"不放心?她是在擔心小姑丈出軌嗎?那些交流會全都是老頭子、老奶奶才有資格參加,小姑姑是在吃什麼鬼醋啦?"
"就是在吃鬼的醋,你第一天認識小姑丈嗎?他進了古墓就不想出來,小姑姑怕他在那種地方樂不思蜀,所以才一定要跟去,況且,挖人的墳是事實,就算打著考古的名義,天曉得墓地的主人什麼脾氣?會不會生氣?小姑姑跟著去會保險點。"
"真的去考古啊?我以為已經沒什麼墓可以研究了耶?"
"還是有吧?我也不清楚,誰有空理會這種事啊!快……快買一買,小姑姑一會兒就到了。"
在腦袋中將採買清單流覽一遍,殷堅確定買齊了所有東西,匆忙地催促著,他還得先把何弼學送回電視臺,雖然能偷閒約個小會很愉快,但做人還是得認真、負責一點,畢竟經濟不如過去那麼景氣,他們還有房貸、車貸要繳,每一份收入都是非常珍貴的。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電視臺,你先回去吧!省得小姑姑突然殺到,如果我們倆都不在家,她肯定會發飆的。"
"放心吧!我讓她幫忙開個掛、查點事情,一時半刻間不會出現,我先送你回電視臺吧!"
***
瞪著羅盤、翻看古籍對照,殷琳微微擰起細眉,因為殷堅的關係,她對馮明炯多少有些認識,印象中那個男人一向潔身自愛,沒有鬧出過什麼花邊新聞,為什麼她會算出桃花煞這種卦象?這太不合常理了。
"小侄子,馮明炯這混蛋到底幹了什麼蠢事?"愈看古籍中的詩詞,面色愈加鐵青,殷琳抄起電話就是一頓破口大駡,她才不想幫背著老婆偷吃的混蛋消災解厄。
'什麼?'電話那頭,殷堅的低沉嗓音顯然有些氣惱、慌亂,如果不是因為撥打電話的人是殷琳,換成其他人,肯定賺得一頓精彩萬分的冷嘲熱諷。
"你在幹嘛?"
'管你什麼事?我在開車,有話快說!'
"靠!你不會是在車震吧?"
'震你的頭,你可以再更無聊一點!'
"沒有最好,殷家丟不起這個臉!那個馮明炯私生活很不檢點嗎?為什麼會開出桃花煞的卦象?"
'桃花煞?怎麼可能……他們夫妻的感情還不錯,就我所知,馮明炯從不在外頭鬼混。'
"我不會算錯,那確確實實是桃花煞,還是'窩邊草',這個坎如果邁不過,不僅一生基業盡賠,還恐有性命之危。"
又一次搖晃著龜殼,殷琳熟練地將銅錢倒出,對照著古籍翻譯,和先前幾次的結果一致,而且看著卦象,遲早鬧出人命,還有一次、一次出現。似有若無的殺氣,殷琳決定拜訪、拜訪馮明炯的'窩邊草',希望還不算遲,她一點都不想處理人鬼戀之類的感情糾紛。
'不太可能,馮明炯身旁沒什麼女人,除了他老婆之外,就是秘書最親近了。'
"秘書?風流老闆俏秘書啊?"
'才不是這種的,小姑姑……你腦袋都裝些什麼?比何弼學更不乾淨!'
隱約間聽見電話那頭,傳出何弼學仿佛被捉姦在床害羞的抱怨聲,殷琳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打從這兩個年輕人攪和在一起後,她就不曉得撞見過多少次那些污染她純良眼睛及心靈的場面了,真是家門不幸。
"小侄子,你有馮明炯秘書的聯絡方式嗎?"看了眼整理到一半的行李,殷琳雖然急著出門,但開出的卦象如此不妙,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桃花煞有很多種,最糟的情況是另有高手擺陣害人,如果是這種的,殷堅這種習慣直來直往的混小子,恐怕還不夠功力應付。
'有,只是她很多天沒去上班了,你懷疑是她在裝神弄鬼?太不可能,我見過那個秘書,她的面相很端正,不是這種人。'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開始擺攤看面相啦?"
'略懂。'
"少在哪裡賣弄了,人心不是那麼容易測的,把電話、位址傳過來,我過去探探口風,最好不是真有什麼高手在背地裡興風作浪,否則就不好處理了。"
電話那頭簡單地應了一聲,不一會兒,殷琳的手機便顫了一下,一向說風就是雨的何弼學,效率極高,代替殷堅將電話號碼及住址全傅送完畢。
"那好!我晚一點再送寶貝過去,你們兩個皮繃緊一點,幫我顧好他。"
***
電話一直轉進語音信箱中,殷琳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細眉,果斷地抱起寶貝兒子,朝那個叫林怡如的女秘書居住的大樓走去。
大樓外觀看來宏偉、氣派,以一個秘書的收入住在這裡,那個叫林怡如的女孩如果不是特別會理財,那就是有鬼。在大廳等了一會兒,接待人員禮貌地代為通知住戶,同樣也是電話響了又響,始終無人接聽。
"林小姐出門了?"
微微挑起半邊細眉,殷琳輕輕地哄了哄寶貝兒子,大樓並沒有特別'不乾淨',不過小傢夥還是沒來由地不自在,不停地在蠕動,皺起小臉蛋隨時準備放聲大哭。
"哪位林小姐?"仍在撥打電話,服務台的接待人員不由自主露出憂心神情。
"不只一位?"
"嗯,她們兩姐妹住在這裡,林怡如小姐好像出遠門了,好幾天沒見到她,至於另一位……門卡並沒有離開的記錄。"
"你最好上來去看一下。"
微微地眯起眼睛,殷琳抱緊寶貝兒子,一馬當先地走向電梯,同時不耐煩地用眼神示意,要接待人員儘快跟上,後者躊躇了一會兒後,咬了咬牙小跑過去。
電梯平穩、快速地抵達十二樓,一層兩戶的設計,讓整棟建築靜悄悄地十分安靜,跨出電梯門一刹,殷琳及接待人員同時感到一股冷風嗖一聲刮過。
"這裡的設計很通風啊……"環視四周,殷琳忍不住譏諷一句。過分宏偉、氣勢壓過人氣的建築物,總有照射不到日光的黑暗角落,恰巧是啊飄最喜歡聚集的地方。
"林小姐!林小姐——"不理會殷琳的'評論',那名接待人員用力地敲門,屋裡仍舊一片死寂。
"你有鑰匙能開門嗎?"眼角餘光隱約瞄見大門附近凝結起來的'死氣',殷琳面色一沉地詢問,希望不是她猜想的那樣。
"有……但是……我們不能隨便進入,這違反規定。"
"那就報警!快!"
抱著寶貝兒子冷靜地站在一旁,殷琳面色凝重盯著接待人員、員警及醫護人員忙進忙出,如果不是他們救治及時,林怡如的姐姐林郁萍就會因為在浴室滑到、失血過多而死亡。
看著醫護人員將擔架推出,一抹詭異的感受襲來,殷琳的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瞄見,原本縮在大門角落的黑影開始騷動。
挑高半邊細眉、手拈劍訣地朝那一指,令人不舒服的躁動立即消失,不管那個叫林郁萍的女人究竟發生什麼事,殷琳可以很肯定,她們姐妹倆的運勢非常糟,像這樣的意外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請問你是?"負責破門而入的員警,在料理完現場後,狐疑地走近殷琳,如果不是她的堅持,林鬱萍絕不可能撿回這條小命,但她怎麼會知道這裡頭出事了?
"我是受人請托來找林怡如小姐,因為電話沒人接聽,門鈴按了半天也沒有回應,所以才會請接待人員報警,林怡如小姐已經失聯很多天了。"
盡力收斂自己的氣勢,殷琳還是嚇得那名員警下意識地退了幾步,自從升格當母親後,她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鬼裡鬼氣,看起來效果還是差了點。
"林怡如小姐?"認真地抄寫筆記,那名員警點了點頭,再三保證他會幫忙找尋另一名女性。
"那個人,發生什麼事?只是摔倒而已?"朝著電梯方向睨了一眼,殷琳好奇地追問。她不信只是摔了一跤,能讓林鬱萍流得渾身是血,她身上甚至都沒什麼外傷。
"詳情不清楚,剛剛急救人員說了,好像是內出血之類的麻煩……"
"內出血?"
***
"什麼?你現在在醫院……吳北鼻怎麼了?要不要緊?"面色鐵青地接聽電話,殷堅擺了擺手,敷衍地回應著標哥過份熱情的招呼。
一開始他執意送何弼學回電視臺,很大一部份是不放心,都遇上了難纏的女鬼了,他若不來'處理'一下怎麼行?
誰知道才剛跨進電視臺,就讓愈來愈福泰的標哥攔住,那個男人十有八九也撞鬼了,語意不清楚吱喳個沒完沒了,同一時間殷琳的奪命電話又追了過來,一時之間殷堅只覺得煩躁不已,恨不得能大吼大叫讓時間靜止、所有人閉嘴。
'你……你就不能表現一下,關心、關心小姑姑我啊?張口、閉口都是吳北鼻,他是我兒子、你表弟!'
電話那頭先是頓了一下,緊接著就是殷琳連珠炮似地唇槍舌戰,雖然寶貝兒子倍受寵愛是很愉快的事情,尤其還是殷堅那個到死都要裝酷耍帥的男人,只不過她疼了小侄子這麼多年,那個混蛋就不會擔心一下自己?
"關心你幹嘛?你這麼強悍,女媧都敢對著硬幹了,還有誰能打倒你?講出來我親自頒個獎給他!"
'有這麼形容自己姑姑的嗎?真是白疼你了,你這個混蛋……'
"我在讚美你耶!能得我的讚美,那評價得多高啊!你、雷蕾跟狐仙小芸三個就是人、妖、仙界三大女魔頭!滿天神佛及三界五行內的眾人,光聽見名字就會怕!"
'殷堅!'
"廢話少說,如果不是你、不是吳北鼻有事,那你們在醫院幹嘛?"
'林怡如的姐姐送醫急救。'
"蛤?"打了個手勢後退到較為安靜的地方,殷堅皺起俊眉地聽著自家小姑姑的調查結果。
林怡如失蹤,她的親姐姐人工流產後有摔傷,結果大出血差點死了,林家的運勢簡直比馮明炯那邊更誇張,桃花煞應該跟她們姐妹倆無關。
"人工流產後摔傷?然後大出血?這算哪門子電影情節?說給何同學聽,他都會嫌棄的。"
'更戲劇化的還在後頭,我進她們家浴室看過,幹的、很整潔,根本沒什麼東西能讓她摔那麼慘,重點是,我在她們家大門附近,看見飄飄蕩蕩的黑影……'
"黑影……我在馮明炯那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也見過詭異的黑影。"
'同一個?是它在搞鬼?'
"不能確定,不過我會追查下去,我現在再電視臺,等會兒就回去,如果你先到了,自己開門進去吧!吳北鼻要用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看向第三次跑出太平洋會議室恭請他的張正傑,殷堅回應了一記手勢,隨後掛斷電話踱回會議室,這麼多年沒他進來了,這裡的氣味還是一樣地令人難以忍受。
"堅哥!電視臺是不是真的有鬼?"
比起仍算菜鳥的製作人小艾,張正傑等人跟殷堅早建立起深厚交情,一群人不顧那名年輕天師的反對,又摟又抱熱情地打著招呼,然後七嘴八舌地圍著他發問。提到電視臺是不是有鬼這件事,這群製作靈異節目製作到走火入魔的傢夥們,全都流露出非常可怕的興奮神情。
"你第一天混電視臺嗎?這種地方什麼時候乾淨過?"熟歸熟,殷堅還是很不喜歡跟其他人太過親近,沒好氣地邊翻白眼、邊將張正傑推開。
張正傑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意,反而很開心能跟殷堅再次合作,有這位厲害的天師在,不管噶什麼都覺得很安心。
"學長,既然你撞見了,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很訝異地發覺何弼學並不如預期中的興奮,張英男微擰著眉瞪著對方。
這次回電視臺幫忙,她就察覺到他似乎沒了過去的幹勁,不禁感到有些憂心,畢竟何弼學太過適合製作這類節目,如果失去熱情決定退出,實在是靈異節目一大損失。
依舊沒什麼反應,打從他跟殷堅走進太平洋會議室後,何弼學就讓各種待審、待批的公事包圍,最後露出他略顯稚氣的外貌有著極大反差的嚴肅神情,面色凝重地盯著電腦螢幕,一旁小聲地跟負責剪輯的工作人員交頭接耳。
"學長?"
這回輪到張正傑感到不對勁,就算嫌棄他們對話無聊、沒有爆點,但好歹殷堅站在這裡吧?以何弼學的個性,沒可能對他們不理不睬,憑著他跟那名年輕總監的革命情感,張正傑毫不客氣地一掌拍在何弼學背上,終於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這年頭不流行扛著攝影機去追鬼影了,觀觀眾不吃晃動畫面這一套,所以不必費心在電視臺樓梯間裡上竄下蹦,有監視器這種好東西為什麼不用?觀眾更賣帳的。"
不愧是娛樂總監、靈異節目的第一把交椅,何弼學橫了張正傑一眼,指著電腦螢幕解釋,他跟後制就是在挑撿哪些畫面合適播出,不過卻讓他意外找到了那多難以解釋的鏡頭。
"監視器有拍到?"吃驚地擠到何弼學身旁,張英男打量著模模糊糊的畫面。
畢竟只是拿來防君子不是拿來防小人,更不是用來拍鬼影的監視器,所以畫質差強人意,就連何弼學本人都拍得不清不楚了,更何況是出現在角落裡的女鬼,充其量就是一團扭曲的影子。
"拍時拍到了,不過畫質太差,不能用!這種影像扔出去,一定被說是造假。"搖了搖頭,何弼學摘下黑框眼鏡揉揉眉心。
別看他總監的稱謂非常氣派,事實上工作範圍並不清楚,而且壓力奇大,要不是他天生麗質長了一張陽光、稚氣的娃娃臉又天賦異稟地耐操、有擋頭,換成其餘人走馬上任,保證操勞到不出兩個月就變成一頭灰發。
"哪裡有問題?"聽出弦外之音,殷堅太瞭解自己靈魂的另一半,如果那些畫面不能用,何弼學不會研究這麼久,這傢夥肯定有發現什麼'好東西'了。
"面試畫面……這些……如果是特殊化妝,那我只能說……技術真他媽好……如果不是……"
"嗯!我押一萬,賭你名氣大,一堆好兄弟慕名而來試鏡了。"
"靠……"
聽說自己面試過'非人類',製作人小艾嚇得臉色發青,沖去廁所大吐特吐,而見慣大風大浪的張正傑等人,分不清惋惜還是興奮,全擠在螢幕前'欣賞'面試過程,只能說雜訊、扭曲的畫面太多了點,慕名前來的妖怪鬼靈們實在太給面子了。
"哇塞!這是……"瞪著那名猛朝鏡頭拋媚眼的年輕女性,張英男有種形容不出不爽快的感覺,漂亮是漂亮,但那個五官精緻到彷佛像假皮似地讓人覺得不舒服。
"山魈。"冷淡的睨了一眼,殷堅略揚了揚俊眉,隨即朝何弼學狠厲一記,這混蛋明知自己八字輕,居然還敢大張旗鼓的開拍鬼偶像劇,真是嫌命太長了。
"哇!我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見山魈。小艾,你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何同學你在說什麼鬼話?她沒讓山魈生啃了,真的是祖上有保佑。"
"堅哥、堅哥!那這個又是什麼?"
"那是人……白癡,屍妝化的這麼差勁,這都認不出來?你的專業上哪去了?"
一群人擠在螢幕前你一言、我一句,畢竟不像小艾是'第一手資料',再加上殷堅又在身旁,一點也不覺得危險,這些沒心沒肺的混蛋們,心情飛揚到不斷開玩笑。
笑點極低,讓張正傑等人的對話逗得一直都在前僕後仰的何弼學,突然間靜了下來,面色凝重瞪著走廊監視器的那段影像。
長廊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女鬼、妖怪,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個上圍雄偉、穿著深V的白衣女鬼,以及面貌清秀的唐朝仕女。不過,何弼學的目光停留在她們身後,那個身上渾身濕透、詭異地泛著青光的女子,雖然五官讓長髮遮蓋住,但何弼學敢肯定,底下絕對腐爛、腫脹得不成人樣。
"堅哥,是她!我看見的就是她!"指著螢幕中一直緊跟'白衣女鬼'及'唐朝仕女'身後的女子,何弼學緊張地叫喊數聲。
看來對方不僅在逃生梯的角落,看情況她能走動的範圍想當的遼闊,一點也不像印象中慘死在某處的地縛靈。
"我的天啊!"出氣多、入氣少地小聲慘叫,鼓起勇氣回到太平洋會議室的小艾,在看見何弼學指出的女子時,已經夠慘白的臉色又更死氣一些,記者會上一幕幕的'精彩畫面'重新襲來,胃液毫無意外地翻攪起來。
"你也見過她?"
"嗯!就在隔壁飯店,我們在宴會廳開記者會時,她就在天花板上,而且……腦袋比這個大好幾倍。"
下意識地抖了幾記,小艾努力保持鎮定,她一向以何弼學的徒弟、接班人自居,可是看看他的舊班底,沒人像她一樣又是尖叫、又是嘔吐,她還是有欠磨練。
"隔壁飯店?那她比我想像得還更厲害,一般來說,除非死得極冤、領有黑令旗,她才能離開自己慘死的地方復仇,看樣子,你們碰上個狠角色了。"
沉吟了一會兒,殷堅猜想張正傑那票人已經很熟悉這個理論,不過那個叫小艾的女製作明顯聽得一頭霧水,他勉為其難解釋一下,畢竟是何弼學的製作班底,算起來也是'自己人',殷堅不吝惜教導些對她而言'有用的知識'。
"我覺得不像,我在逃生梯那裡遇上她時,不覺得她有敵意。"
"廢話!是你害死她嗎?"
雖然沒好氣地厲了何弼學一眼,不過殷堅同意他的看法,觀察監視畫面,那個女鬼沒有什麼驚人之處,除了死相難看點之外,她似乎連嚇人的本事都遜了點,也可能整條長廊塞滿了來面試的妖魔鬼怪,反而沖淡了恐怖氣氛。
只能說她運氣不好,竟然碰上了電視臺為了莫名其妙的台慶偶像劇,引來假的、真的一堆的非人類。
"怎麼辦?戲是一定要拍的,可是來這麼多……"
睜著一雙略顯為難的大眼睛,何弼學意圖太多明顯,殷堅就算清楚對方有陰謀詭計,還是只能認栽的幫忙。
一來,他對那類很該死的可愛小動物眼神無能為了;二來,那些妖怪鬼靈大搖大擺跑來電視臺'亮相',實在太不給他們殷堅面子,身為殷家傳人、玄學界掌教,這名年輕天師不去瞭解一下收不過去。
"我會'請'那些傢夥們離開,你們不必擔心這個,至於到處遊蕩的那位,別主動去挑釁,說的就是你,何、同、學!在不瞭解她的故事之前,能回避儘量回避,在電視臺或隔壁飯店走動時,儘量不要落單。"
簡單交代幾句,殷堅感覺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十有八九是他家小姑姑的奪命追魂call,無奈的歎了口氣,向何弼學使了記眼色,快速地離開太平洋會議室接聽。
"學長……"
已獨當一面好一陣子,逮到這麼點話題性高、畫面又精彩的題材,張正傑忍不住躍躍欲試。若不是看在何弼學當家做主的面子上,他早拉一票人去拍攝、製作節目了。
"堅哥說了算!把重點放在偶像劇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你們的製作生涯全都剛起步,不要犯我過去的錯誤。"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張正傑肩膀規勸,何弼學瞭解這些老朋友們,他們全都才華揚溢,所以才想急著表現,只不過製作靈異節目不必其他單元,就算打定主意造假到底,十次總有一次會不小心踩中真的。
張正傑幾人又不像他有殷堅陪著,說老實話,放他們但飛去闖蕩,何弼學像個老媽子似時常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就算這些話不中聽,他還是會一再提醒。
熱情被熄了一大半,張正傑看了何弼學好一會兒,最後不清不願地點了點頭,對方不只是自己的大學學長,還是這家電視臺的娛樂總監,既然他都表示了不追這個題材,他們這些被叫回來幫忙的人,自然也不好意思越俎代庖。
"這樣吧!英男跟小艾跟進劇本組的進度,英男比較瞭解'那段過去',你知道該怎麼拿捏分寸,正傑帶一對工作人員跟我,預備戡景作業……"
"我們要重回那些地點?"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關回想起那棟有古老大鐘、時空錯亂的鬼屋,張正傑就連打了好幾記冷顫,被鬼附身、被追殺可不是開玩笑的。
"喂!當然不是啊!這不是鬧著玩的,我們找類似的場景就可以了,再不行就在棚內搭一個出來,真跑去什麼鬼屋、亂葬崗拍?有一百幾十條命也不夠死啊!"、
仿佛也記起些不開心的回憶,何弼學誇張地顫了幾下,不過很快就收拾心情,吆喝著要製作團隊動起來,要拍好這部劇,他們就有一場硬仗要打。
***
"怎樣?有什麼消息?我還在電視臺,何同學那個大白癡準備開拍一部有鬼的偶像劇,你可以想像一下這裡有多'熱鬧'了餓,我得先處理一下,省得鬧出人命。"
捉著手機,殷堅邊聊邊走,沿著拍到妖怪鬼靈的長廊巡視一遍,手捏劍訣地這裡比劃一下、那裡比劃一下。他相信那些眾生們只是好奇或是好玩來兩個相,在修行的過程中,最忌諱的就是被打擾,他們應該沒無聊到真跑來電視劇中紮上一角。
'我跟林鬱萍聊了一下,她不清楚妹妹的感情狀況,不過從她的角度來看,馮明炯算是不錯的老闆,也沒聽說他們之間有過節,所以桃花煞應該跟林怡如無關。'
電話那頭,殷琳一邊哄著她的寶貝兒子、一邊回答,對殷堅而言,還是相當難得的機會,印象中只聽過他那位小姑姑氣勢驚人的訓話,幾時這麼溫柔、輕聲細語,就算是吳進都不見得經常獲此殊榮,果然一物降一物,她終於遇上剋星了。
"不是那個女秘書?那她姐姐受傷的事……"
'她說自己不小心滑到,雖然覺得有古怪,不過我看過四周環境,她屋內沒什麼特別糟的擺設,附近住戶也很單純……'
"你不是說大門外有鬼影?"
'消失了,之後就沒再出現,不排除只是單純被血氣吸引。總之,這對姐妹看起來很普通,不像會跟人結怨、更不像會召來仇恨的那類人。'
"我知道了……小姑姑,謝了!剩下的事我來處理,我等一會兒就回去,你可以先去準備行李,我晚點讓何同學去接吳北鼻。"
線索雖然斷了,殷堅倒不是很在意,一開始他也沒抱太大的希望,他跟林怡如聊過幾次,多少也有些瞭解那名女秘書。
正如殷琳形容,她不會是那種跟人結怨、結仇的人,不論是害人或被害,理論上跟她扯不上任何關係,他只能從其他地方下手,也許馮明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瞞著他。
***
情況正如殷堅一開始猜測那樣,跑來電視臺'亮相'的妖怪鬼靈,其實只是好奇或是愛湊熱鬧而已,倒不是真想成名或者搗蛋。
除了辦了個法會,清除、清除電視臺聚集起得穢氣外,殷堅還'放話'出去,讓三界五行內的眾生們安份些,這只是一部半真半假的電視劇,並不是妖怪鬼靈們的記錄片,他們不必這麼興奮,更不要多事地想參觀或者更該死地想參與。
另一頭,何弼學負責製作的偶像劇'噗!今夜哪裡有鬼'已經正式開鏡,從選角到片名,沒有一個話題不是熱鬧滾滾、炒得沸沸揚揚。
一時半刻間那名負責統籌的娛樂總監,忙到焦頭爛額,即使召回張正傑等好夥伴相挺,還是一個頭、兩個大。
畢竟第一次接觸戲劇,何弼學求好心切不像砸了大家飯碗,盡可能每件事都身先士卒,根本沒心思在意電視臺是不是在鬧鬼了。甚至,他不滿意鬼怪的特殊化妝,有多少次他口無遮攔的希望那些曾經來'面試'的妖怪鬼靈們能回來客串一下。
相比之下,殷堅的工作輕鬆許多,在調查馮大老闆的運勢變差的原因的同時,他還有餘力照顧自己的小表弟。
說起來挺詭異,戲稱作'吳北鼻'的吳戢獻,打從一開始就非常愛粘著從不給他好臉色的殷堅,仿佛他清楚知道,他面冷心善的大表哥,其實非常疼愛他,只是殷家人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讓他沒辦法熱情、直接地表達。
"什麼?又出車禍……你他媽還好意思用個'又'字?馮明炯,你不能老實一點,這陣子不出門會死是嗎?再這樣下去,你需要的不是天師而是禮儀師!混蛋!"
挽起衣袖在廚房這邊煮小魚粥、邊咆哮,殷堅差點一腳踹倒在他身旁剛學步走路搖搖晃晃的吳戟獻。他跟馮明炯雖然談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但對方能在業界站穩腳步到飛黃騰達,他在陽宅風水及擺設上也出了點力。
如果是馮明炯命中註定就罷了,偏偏這男人還能順風順水地遇上好幾年,殷堅十分氣惱有人在背地裡搞鬼,非得揪出這個傢夥不可。
'最近公司營運不太順利,很多會議我必須親自出席,不可能不出門……'電話那頭,馮明炯虛弱地回答,語氣中多少流露出畏懼。
這場車禍太離奇,他的司機明明精神很正常,車子狀態維護得極佳,卻能眼前一片空白,筆直撞上前車,幸虧當時路上車輛不多,前車夠機警,才沒釀成更大災禍。
"你現在怎麼樣……北鼻,到客廳去,小心熱水,出去!"
'死不了……只是又得躺上好幾天,腳骨本來快好的……殷大師,你……還沒找出原因嗎?跟怡如沒有關係?'
"你認為跟她有關?"
'呃,其實沒有,只是……我也沒得罪什麼人……'
"你的罪過她?"
'沒有、沒有!沒有這回事!'
否認得太急、太快,聽起來十分此地無銀,殷堅怎麼可能錯漏這個不自在的語氣,煞有其事地揚高半邊俊眉,仿佛尋求對方贊同似地跟吳戟獻對望,那個短手短腳的小傢夥,像是心靈相通般咯咯笑地猛點頭。
'呃、呃……我跟她、我跟她是約過幾次會啦!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你有需求、我也有需求……她也知道我不會離開我老婆,所以就好聚好散,怡如她還是很盡責地當我的秘書,所以應該不是……她……吧?'
沉吟了許久,馮明炯咬著牙將情史全盤托出,多少也擔心是不是他太不瞭解女人,說不定林怡如懷抱著怨恨、詛咒他跟他的家人,然後做賊心虛地躲得不見蹤影。
"你幹了什麼?讓你懷疑她會是幕後黑手?"
'沒有!沒有!……應該沒有。'
"應該?"
'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更何況……我跟怡如什麼也不是,她不會吃這種醋。'尷尬地笑了數聲,馮明炯為腳踏多條船的行為找藉口,他並不像外傳那麼愛家、顧家。
料想不會有人因為這點不忠誠的情感問題,使出桃花煞這麼狠毒的手段,帶個'煞'字,就知道這陣式有多麼損人不利己,殷堅不相信有哪個女人會這麼愚蠢。
"我懶得理會你的情感問題,總之,你這陣子能多低調就多低調,你運勢差到就算喝水都有可能被嗆死,你自己小心點!"
擱了幾句誇張的狠話,希望能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傢夥嚇住,殷堅在馮明炯的住家、公司四周設了陣法,除非是領有黑令旗這類如入無人之境的冤魂厲鬼,否則一定能保證逢大老闆一家家宅平安。當然,如果這混蛋非要溜到哪個女人那裡去過夜,那他真是死了活該。
煩躁地掛了電話,殷堅很討厭對空揮拳的無力感,如果真有胡作非為的惡鬼傷天害理,或者又是哪門哪派的高手上門挑釁,這名年輕掌教俊眉都不會多皺一下。
最害怕就是這種,感覺有什麼事正在發生,偏偏又捉摸不清狀況,對方不知道是太精明還是怕了殷堅,每當他似乎探查到什麼時,線索又會斷得精光。馮明炯只是運勢低,天災人禍不斷,但不能算是被鬼加害,殷堅也不可能為此就動用整個玄學界幫忙'緝凶',頭一次遇上這麼棘手的麻煩。
"嘿!別亂動書房裡的東西!出來!"才剛剛吼著、嚷著把吳戟獻趕出廚房,結果一轉頭那個小傢夥跌跌撞撞地闖進書房,而且還家學淵源地玩起那堆古籍、法器,逼得殷堅不得不追進去喝止。
"喂喂喂!你幹嘛?北鼻這麼小,你吼他幹嘛?"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自大門一路傳到書房,就瞧見何弼學慌慌張張,抱起吳戟獻,用'全都是你的錯'的眼神瞪向殷堅,完全不給對方解釋空間,就抱著小傢夥邊哄、邊逗地走回客廳,剩下那個不知道該委屈、還是該發飆的年輕天師收拾殘局。
"他撕了我的古籍!"
面色鐵青地將古籍一張一張照順序擺好,這筆賬殷堅會找吳進算個清楚,雖然當初也是他的小姑丈一個字、一個字地翻成新細明體,才讓他使用起來更方便,不過一碼歸一碼,該討的帳還是要討。
"那沒什麼,小孩子嘛!我小時候還吃衛生紙咧,一整包抽光光、吃光光。"
朝吳戟獻擠眉弄眼,照顧小孩子何弼學可能不夠本事,但陪他們玩、逗他們開心,這個八成有人格分裂,心智恐怕沒有成長過的娛樂總監,有滿到破表的自信心。
"語氣用得著這麼驕傲嗎?你在想什麼啊?"沒好氣地刮了何弼學腦袋一記,殷堅順手接過吳戟獻。
指望那個靠泡面、啤酒衛生的食腐動物餵養小孩,還是自己動手比較保險,他可不想殷琳回來後,看見寶貝兒子少掉幾根寒毛,一怒之下把他們打入十八層地獄。
"怎麼?還在煩馮明炯的事情?"幫著忙將廚房裡烹煮著的美食端到客廳,何弼學貪婪地深吸好幾口氣。
一天之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下班回家後發現殷堅這位大少爺今天不忙、而且心情不錯,這樣他就會有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享用。靠泡面過日子,是一般人對他的嚴重誤解!何弼學自認為有美食評論家的嚴苛舌蕾,只是沒機會發揮實力。
"你怎麼知道?"熟練地喂了吳戟獻幾口麵條,殷堅略揚了揚俊眉,他還不知道口水吃多了,竟然能讓何弼學這傢夥練成他心通啊?
"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有多臭,這陣子除了馮明炯,沒其他事能讓你臉色難看成這樣。"
放肆地捏了捏殷堅臉頰,何弼學得意地笑了起來,惹得吳戟獻這個小傢夥也跟著咯咯、咯咯地笑得前僕後仰,幅度誇張得差點翻下兒童椅。
"那混蛋又出車禍了。"
"'又'?哇……他居然用'又'這個字眼,他是有幾條命啊?那個想害他的真是夠狠的,一傢夥整死他就算了,像這樣提心吊膽、生不如死真是淒慘呀!"
"他承認他跟他的女秘書有一腿,現在還懷疑是她在背地裡搞鬼。"
"女秘書?你不是說他的女秘書人挺不錯的。"
"是挺不錯的,不過那是因為我跟她無冤無仇,你想想一下,如果小姑丈對不起小姑姑……"
殷堅的語音剛完,氣氛立即凝結,客廳內的兩個成年人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像,以殷琳那種個性,吳進肯定遭雷擊死於'天災',然後那個女人會殺下陰間把他撈回來,讓他再死一遍,一直輪回無數次,知道她氣消了為止……
沒有來地同時打了好幾記冷顫,殷堅及何弼學默契十足地伸出手、十指緊握,像他們這樣沒有變心機會,註定了同生共死其實是無比幸福、非常美好。
"呃,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小姑姑那樣厲害嘛……"尷尬地笑了數聲,不過語氣卻虛弱得沒什麼說服力,何弼學自己就遇過佔有欲極強的女友,明明魂魄都已經超渡了,她對他的執著還能讓身體屍變,人心真的無法預測,永遠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你呢?戲拍得順利嗎?"
"別再提了,簡直是一場災難,我乾脆拍成災難片算了!"何弼學挫敗地趴伏在茶几上哀哀叫,一點也不介意吳戟獻又拉又扯他卷翹的頭髮。
他當然明白靈異節目跟偶像劇天差地別,但這難度也太大了,幾乎每件事都不如他預期,什麼事都超出掌控範圍。尤其是演女鬼、妖怪的女藝人一多,爭排名、爭寵、爭這爭那的事件都冒出來。
他光是處理這些人際關係就快耗盡心力了,更別說兩個完全沒默契可言的男主角,何弼學承認他們都很有個人魅力,分別拍攝時也非常專業,但湊在一起時,怎麼就那麼沒火花啊?他跟堅哥不是這樣的。
"演得不像?"在自然不過地添飯、夾菜,然後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著工作上的麻煩,殷堅發覺原本煩躁的心情全都消失,又有活力跟那個不知名的傢夥繼續耗下去,直到把對方就出來。
"當然不像!你覺得艾南達那個慢十拍的恍神王有可能想你嗎?"
嘴上雖然是嫌惡的語氣,可是說著、說著卻又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何弼學喜歡跟殷堅聊這些瑣事,好像這樣抱怨兩聲後,麻煩就變得不是麻煩了,他總會找到辦法解決它們,那名帥氣的天師就是他個人的福星啊!
"真那麼糟?"
"也不能說糟啦!事實上,在鏡頭下,你也看不出他是冷靜還是放空,出來的效果其實還蠻好的,尤其每次出現爆破啦、或是嚇人的特效時,艾南達那種慢了幾十拍的反應,看起來好冷靜,真贊!"
"爆破?不是偶像劇嗎?而且還是你的故事改編,哪來的爆破場面啊?"
"厚……這年頭電視劇沒誇張的開頭,誰接著往下看啊?結尾也要大場面、大製作地爆破,最好主角生死未卜製造懸疑,才能確保第二季的收視。"
得意地揚了揚眉,說到降妖伏魔,當然比不過殷堅,不過談到製造話題、拉抬收視率,何弼學可是這方面的權威了。
"是啊、是啊!你最厲害了,既然那麼順利,你是在哀爸靠母什麼?演你的那個傢夥不行?"
一向不在這種小事上爭執,殷堅瀟灑地聳了聳肩,替剛吃飽的吳戟獻清理乾淨,這小傢夥不知道是不是跟何弼學走太近了,最近愈來愈骯髒,如果不盯緊他,保證把屋子弄得像浩劫過後。
"CK?怎麼會?這傢夥專業的咧!真不愧是偶像一哥,站出來就氣勢驚人,帥到無法無天啊!"畢竟是扮演自己的演員,何弼學'愛屋及鳥'地竭力吹捧。
也算是實話實說,比起艾南達,在演藝圈打滾多年的康辰更進入狀況,但若要演到'何弼學'被女鬼追殺、被驚嚇,康辰就有些放不開身段了。
"那還有什麼問題?你不是說了,有這一海票俊男、美女就是收視保證。"
"我說的你也信啊?真當觀眾是傻子喔……哎!總之一言難盡。"
不想讓殷堅跟著心煩,何弼學擺了擺手帶過這個話題,他不喜歡糾結那些芝麻蒜皮大的瑣事上,尤其還是那些見鬼了的人際關係,何弼學暗地裡為自己加油打氣,有這麼多老友義氣相挺,他一定能搞定這部戲。
仰著小臉蛋,發覺殷堅及何弼學似乎陷入兩人世界中,感到被忽視的吳戟獻,嘟著小嘴嗚咽幾聲,又跌又撞地走向書房,對他而言,那裡就像個寶藏庫一樣吸引人。
"嗯?吳北鼻呢?"輕輕地碰了碰何弼學薄唇,殷堅突然覺醒,她們家還有枚三頭身的電燈泡。
"啊?"
顯然很投入在剛剛的親吻中,何弼學一時半刻間沒有反應過來,不一會兒就聽見書房裡傳出稚嫩的呵呵笑聲,何弼學及殷堅對看一眼後立即沖了進去。
"吳北鼻!爬那麼高做什麼?下來!"
打開書房大門,兩人的心臟差點跳漏了好幾拍,吳戟獻小小的身影正掛在床旁,仿佛跟什麼人打招呼般,朝外伸長了雙手揮舞。殷堅氣惱地邊咆哮、邊將這個小傢夥揪下來。
"你在做什麼?這樣很危險!萬一摔出去怎麼辦?"
嚇白了臉色,何弼學將那個小小身軀緊擁在懷裡,殷堅則是微擰起俊眉鎖好窗戶,這是他們大人的疏忽,以為吳戟獻爬不上窗臺,所以忘了將它鎖緊,誰知道這個小傢夥行動力如此之強。
"咩……咩咩……咩咩……"不安地在何弼學懷中扭動,吳戟獻朝著窗臺後方撲了過去,若不是殷堅眼明手快穩穩接住,這小傢夥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妹什麼?你才多大年紀,不要跟何弼學一樣,滿腦子只知道看妹仔……"
"喂!幹嘛又扯上我?好歹是娛樂總監,看正妹是'關心流行'、'職責所在'好嗎?我也不想這樣的!"
"是啦、是啦……你最委屈了。"
沒好氣地白了何弼學一樣,殷堅慎重地將書房大門鎖上,離家前若有所思地看向窗臺,希望只是他多心了,應該沒有妖怪鬼靈夠膽跑到他們家窗外裝神弄鬼吧?
"堅哥?"
"沒事!去吃水果吧……"
第三夜 噗!今夜誰在搞鬼?
***
"殷堅!"氣勢如虹地大吼一聲,穿著白T恤、牛仔褲的年輕人,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倒地不起的人影身旁,又急又慌地拼命叫喚。
他試探失去意識的男子脈搏,緊張地伏在對方胸膛聆聽,那個年輕人臉色唰一聲變得慘白,碰一聲,跪倒在地準備心肺復蘇……
"卡!CK,在戲裡你才剛認識'殷堅',算起來這是你們第二次合作,你不必這麼激動,肢體動作稍微收斂點,不明白得人還會以為你們是什麼七世夫妻,正在經歷什麼生離死別……"
不得不制止康辰繼續往下演,小艾捉著大聲公吼叫,攝影棚還在臨時趕搭場景,人來人往鬧哄哄一片,在這種狀況下,艾南達跟康辰兩人還能入戲,真是非常了不起,好吧!是康辰了不起,艾南達這個躺在地上扮屍體的傢夥,用不著什麼演技。
"太過火了?抱歉,我換種方式詮釋。"康辰感到不好意思,向工作人員道歉。
太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演技訓練,不過透過敏銳的觀察,多多少少捕捉到何弼學的行為舉止,在他眼中看來,那個年輕總監其實'說風就是雨'地這麼誇張,但既然負責導戲的小艾有意見,他可以修正釋放情感的程度。
"不會啊……我覺得CK演得挺像的,學長就是這麼戲劇化啊!"陪在一旁的張正傑,抱持相反意見搖了搖頭,小艾太過美化'殷堅'、'何弼學'兩個角色,透過攝影鏡頭,他都快不認得這兩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何老大動靜都超誇張,可這是偶像劇啊……雖然是跳拍,不過這集算起來。應該是第二或者第三單元,感情進展沒那麼快吧!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
堅持自己的意見,事實上小艾也不太瞭解應該怎麼拿捏分寸,只能依腦中的刻板印象來拍攝,'何弼學'對她而言,不僅是上司,還是業界數一數二的大前輩,當然不敢惡搞他的形象;至於'殷堅',小艾前前後後也才見過幾次面,每一回不是冷談就是毒舌,多少心生畏懼,下意識將他的形象高大化、正直化也是情有可原的。
"喂!你不會睡著了吧?"伸腿踢了踢艾南達,康辰實在佩服這傢夥的粗神經。
從偶像劇拍攝開始,他們已遇上幾波寒流,為了帥氣的形象,艾南達的戲服一律都是合身到不能再合身的西裝,穿成這樣再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居然能面不改色到幾乎睡著,都不知道該不該稱讚他'敬業'了。
"真有意思,'殷堅'這角色不是人類耶!他沒有心跳、呼吸……嚴格說起來,他不是睡著了而是死掉了……"
與俊秀、酷帥的外貌反差極大,艾南達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所以人工作一陣子後發現,脫離了伸展台,艾南達就跟普通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沒啥兩樣,過度精緻的五官只是保護色,實際上,就是這個單純、直線條甚至到了很好騙的笨蛋,劇組人員不由自主地愛上這個'殷堅'了。
"我的天呐……我們已經拍多久了,你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個角色設定吧?"
扶著額頭,跟艾南達對手戲最多的康辰,覺得啞巴吃黃連,他屬於個性強勢的急性子,偏偏遇上個慢郎中界得奇葩,步調能慢到十幾拍的人生。唯一還能忍受的,是艾南達非常認真、幾乎不出錯,最厲害的是因為反應太慢了,念再奇怪的對白都不會笑場,這點康辰揪自歎不如了。
"我知道,只是我們都見過殷堅本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死人。"
"當然!這是偶像劇的人物設定,給主角離奇一點的背景,看起來會帥一點、酷一點,你不會以為這是真的吧?"
"這不是何總監真人真事的故事?"
"真人真事……改、編!"
小艾頗為欣慰地看著康辰、艾南達閒聊,不管對誰說話都會嚴重晃神的伸展台王子,唯有回應康辰時又急又快。他們自己也許沒有意識到,不過在旁人來看,他們逐漸發展出屬於自己的默契,雖然還不到殷堅及何弼學那樣,變態到眉目傳情就能溝通的境界,但是能讓艾南達一個話題、一個話題接著聊,已厲害到不可思議了。
"嗯?怎麼安靜了?"終於意識到四周悄聲一片,艾南達用著那張酷帥的五官,做出非常不搭嘎的茫然表情。
"沒事!協調好了?來,那個、那個誰,燈!好……Rolling!'噗!今夜哪裡有鬼'Take Two!"
***
"拍攝算順利,我們在第三棚搭出那個鬼屋,學長你真的要去看一下,跟原本那個鬼屋一模一樣啊!連那個大鐘都找來了,讓英男出馬果然不同凡響。"
跟何弼學回報台慶偶像劇的拍攝進度,一開始還有點提不起勁,張正傑想做得還是當年那種出生入死的靈異節目,不過隨著一幕幕回憶襲上心頭,他跟張英男那些老班底,愈拍愈來勁,簡直比製作人小艾還要投入。
"第一單元還沒開拍嗎?"
畢竟有著特別的情感,何弼學最看重的還是他與殷堅初識的故事,除了遇上這個了不起的男人之外,何弼學很在意他前任女友CK的扮演者,在他心目中,甘幼婷那種混雜著清純、豔麗的氣質,是其他女性怎樣也複製不了的,一旦開拍了,他會停下手邊的所有工作去盯場。
"電梯的特效做得差強人意,我們還在商量是要用CG動畫帶過,還是利用傳統的機械特效硬幹。"
搖了搖頭。張正傑明白何弼學的心情,第一單元關係重大,如果能轟轟烈烈打響第一炮,創造話題旋風,接下來他們就能躺著拍了。
"用機械,夾斷身體時,血漿不要客氣的儘量噴,就我們那點製作費的CG特效,那只有特別可笑一種結果。"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何弼學大筆一揮定案。
"哇塞!這畫面拍攝起來肯定很震撼。"吐了吐舌頭,張英男下意識打了幾記冷顫,他們其實沒有親眼看見當年的慘狀,不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堂何大製作人竟然嚇到精神耗弱,可見場面有多血腥、可怕。
"震撼個頭咧……多少電影拍攝過電梯斷頭、斷身的畫面,我們講求的是寫實不要搞得太誇張……"
"剛剛是誰說血漿噴不用錢?還寫實?又沒人真的被電梯攔腰夾斷過?"
"喂……挑我語病?"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呢?學長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朝何弼學掐媚的微笑,張正傑倒不是真這麼狗腿,這只是他們學長、學弟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噁心的互相吹捧、互相吐槽,嘻嘻哈哈地就過了一天,這樣工作起來才愉快。
"何總,托嬰中心急找!"胡亂地敲了敲門,助理小湯焦急地通知,那名年輕總監想也不想地撥打電話,他把吳戟獻一起帶到電視臺工作,要是出什麼紕漏?他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也許一直在談論當年甘幼婷慘死在電梯門前,又或者,擔心那個在電視臺閒逛的女鬼有霸佔電梯,何弼學下意識地選擇逃生梯。幸虧他年輕;力壯又動作敏捷,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下樓梯,不一會兒就趕到位處一樓的托嬰中心,老遠就瞧見那個漂亮的女老師,淚眼汪汪地等在門口。
"發生什麼事?吳北鼻呢?"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何弼學一顆心跌倒穀底,托嬰中心並不大,裡頭的小孩也不多,掃視一遍後,怎麼也找不到吳戟獻那個圓圓滾滾可愛的身影。
"不見了……我一轉頭他就不見了。"
讓來勢洶洶的何弼學嚇著,那名女老師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吳戟獻才多大,路也走得不穩,重點是,托嬰中心的大門總是關上的,她不清楚那個小傢夥怎麼單獨離開?他根本碰不到門把。
"不見?有人把他抱走?"微微地眯起眼睛,何弼學看了一眼四周,電視臺雖然說還不到門禁森嚴的境界,但也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進來,如果真有人將吳戟獻帶走,那肯定是熟人犯案。
"沒有!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來托嬰中心。"猛力地搖著頭,那名女老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先不說這關係到她的前途,她非常喜歡總是傻呼呼、笑咪咪的吳戟獻,怎麼會一眨眼人就憑空消失了。
"監視器!"
一改平時稚氣、可愛的模樣,何弼學摘了黑框眼鏡,目光銳利地掃射各個角落。同時提醒助理小湯,要他到守衛室哪裡調閱訪客記錄,過濾所有可疑人物。
"要……要不要報警?"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子,那名女老師當然不希望事情變得這麼嚴重,但人命關天,跟自己的前途相比,還是吳戟獻更重要。
"人才剛不見,小孩可能孩子電視臺裡。"
已先一步聯絡警衛室,確定了每人離開這棟大樓,張正傑指揮者幾個年輕力壯的工作人員,正準備一層、一層地清查。
"你找過托嬰中心了嗎?吳北鼻很貪玩,也有可能故意躲起來讓你找……"努力保持鎮定,何弼學知道自己不能顯露出驚慌的神色,否則這些工作人員會更害怕,唯有一直積極、樂觀,才有辦法解決問題。
"啊!我……我現在就去找!"關心則亂,托嬰中心的老師們全都動了起來,這翻、那翻,希望這只是吳戟獻跟她們開的一個小玩笑。
正當所有人分工合作,尋找失蹤的小男孩時,被派去調閱監視器的張英男,面色鐵青地抱著筆記型電腦沖了回來。
托嬰中心畢竟是比較特殊的地方,四周的監視器數量比其他樓層更多,還包含教室裡能跟樓上辦公室互動的攝影機,張英男一下就查清楚那個小傢夥的行動路線,愈是如此,愈是覺得詭異。
影像中吳戟獻跌跌撞撞走向托嬰中心大門,過程中像是在跟什麼人在說笑,小小的、圓滾滾的身體不斷前僕後仰咯咯笑。
"天呐……這怎麼可能?"
驚呼一聲後捂住最,幾名女老師害怕地對看幾眼。監視器畫面中托嬰中心的大門原本是關上的,而以吳戟獻的身高根本摸不上門把,偏偏在他靠近的時候,大門喀嗒一聲,仿佛一道無形的力量來開了。
"接下來呢?"皺了皺俊眉,何弼學已翻出手機聯絡著殷堅,不管那個'無形的力量'是誰,總之那傢夥倒、大、黴了。
"這裡。那個小傢夥很巧妙的避開工作人員慣走的路線,所以沒有人發現有個小孩在走廊上閒逛……"
熟練地操縱電腦,張英男指著其中一個分割畫面解釋。很像有什麼'人'在引導吳戟獻,那個小傢夥一路走走停停,時不時地咯咯笑著,而且目光幾乎平視,仿佛跟年紀、身高雷同的朋友在玩鬧一般。
"天呐……電梯……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讓接下來的監視器畫面嚇著,那幾名女老師驚嚇尖叫。
電梯大門用不可思議的速度開開關關,吳戟獻眼看會被攔腰夾斷的那一刹,驚險萬分地爬了進去,然後上升的燈號堪比自由落體,蹭地一聲,忽上忽下的竄高跌低。
幾名較為膽小的女老師直接嚇暈,何弼學等人二話不說,跟著線索追上前去,根據監視畫面,那個小傢夥應該到了頂樓,他最好有本事自己再多爬兩層直達天臺。
叮的一聲,電梯門才打開,何弼學片刻不停地沖了出來,追在他身後的張正傑不由自主的大吼,通往天臺的樓梯間,門鎖果然被打開了。
"他到天臺幹嘛?"
"我怎麼會知道?"
頭也不回地咆哮,何弼學氣急敗壞撞開天臺大門,冷風嗖一聲刮過,緊跟著就聽見宛如天籟般的咯咯笑聲。吳戟獻像團小肉球似地坐在門邊,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伸長肥肥嫩嫩的小手等著何弼學將他抱起。
"噗……噗噗!"一被那名高瘦的娛樂總監抱起,吳戟獻攬著何弼學的脖子,親昵地吻著對方同樣粉嫩、稚氣的臉頰,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闖下大禍了。
"吳北鼻……你跑上來這裡做什麼?"
先是擁緊這個失而復得的小傢夥,何弼學埋在對方頸間用力地吸了幾口氣。他喜愛這種混雜著肉味及奶味的香氣,隨後板起面孔地質問,雖然一點也不覺得能得到回應,吳戟獻才多大年紀,他搞不好根本聽不懂何弼學的問題。
"咩……咩咩……噗噗,……咩咩!"又開始不安份地扭動身軀,吳戟獻指著何弼學腳邊哇哇亂叫。
一同趕上天臺的眾人,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雖然那名年輕總監的腳邊空無一物,但不知為何,所有人心頭劃過一絲涼意,就好像隱約瞧見了那裡有一團正在蠕動中的黑影。
"沒事,通知那幾個女老師,說我們找到吳北鼻了。謝謝你們的幫忙,各回各位吧!實在太麻煩你們了!"
抱緊不安份的小傢夥,何弼學活像沒事人般,不動聲色地向所有人道謝,只是他才是感受最深刻的那個人,總覺得有股冰冷寒意貼在他小腿旁,就好像有個年幼的小孩,正攀著他的腿試圖站穩身體。
"沒事!下樓去……記得鎖門!拿把大一點的鎖,通知警衛室,讓他們派人巡邏一下,別再讓人跑上來了。"
略揚了揚眉,何弼學輕輕地踢了踢腿,那種讓人攀著的感覺瞬間消散,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他不想胡亂猜想,畢竟這不是他專業的領域,只不過他撞鬼的經驗豐富,如果由他掐指細算,吳戟獻十有八九遇上嬰靈了。
那一個'小傢夥'也許因為寂寞、又或者心懷不甘,總之成功誘騙他們家那個小笨蛋爬上天臺,幸虧他們攔截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確定……沒什麼事?"同樣誇張地擠眉弄眼,張正傑下意識瞄了瞄空蕩的天臺,除了自來水塔、迴圈用的水資源處理器外空無一物,但他總覺得很'熱鬧',不只他們幾人,這肯定不是錯覺。
"我會讓堅哥過來一趟的'那種事',所以你們就別管了……對了,正傑!你還多一項新任務……"
"什麼?"
"在堅哥過來接他之前,幫我顧好這個小傢夥,別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
做天師這一行,靠得是口碑,顧客們的口耳相傳,就像現在這樣,殷堅並不需要特別廣告,自然而然就會有生意找上門。
跟對方約定好在某間咖啡廳碰面,很有趣的是,那些發生狀況、需要倚仗殷堅出馬的人,絕大多數都會選擇人多、陽氣旺盛的地方見面,仿佛這樣就能更安全。
但是依那名年輕天師的經驗來看,簡直多此一舉,如果你真幹了什麼虧心事,躲到天涯海角一樣會被找上,領有黑令旗能返回陽間復仇的冤鬼,才不管外頭太陽有多大、人氣有多旺,好樣殺得你七零八落,而殷堅只能冷眼旁觀,不可插手阻止。
"殷……殷先生?"
等待他的是一名面容憔悴的女性,蒼白的臉色、泛黑的眼圈,她肯定有一陣沒好好睡上一覺,整個人的氣色糟糕透頂了。
"林小姐?你好。"
禮貌地伸出手,殷堅略樣了揚俊眉,對方提問偏冷、手心冒汗,雖然他沒有醫學方面的專業知識,但光用眼睛看也能明白,那名神色憔悴的女性不只是精神方面受到困擾,她的身體百分之百也出了狀況。
"好……怎麼可能好?"
淒慘地笑了數聲,那名臉色蒼白的女性,遞了張名片給殷堅。很平凡、普通的會計師,只不過'林鬱萍'三個大字吸引了殷堅注意力。
"林小姐,你說……是誰介紹你來找我的?"微微擰起俊眉,殷堅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只不過這一陣事情太多,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他在那裡聽過。
"那個……姓殷的女士,她說是你的姑姑,很感激她,是她送我到醫院急救的,而且……她還說了,如果我有什麼不對勁,可以聯絡你……請你幫忙……"
說著、說著眼眶泛紅,林鬱萍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咖啡廳裡所有人好奇地望了過來,殷堅倒是非常冷靜地遞了張面紙過去,一點也不介意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
"是了,你是林怡如的姐姐?"
"嗯。"
"你是來托我找人?找林怡如?我並不是私家偵探……"
為難地提醒對方,殷堅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業務'會莫名其妙的拓展。請他幫忙找人的案子層出不窮,那些顧客們難道不知道,殷家道術只能尋找死物?讓他'找到',那不是意謂那個人已經死了?還是這些顧客們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那些失蹤的人死絕了沒?
"不不不!怡如這麼大個人了,她能照顧自己。"連忙搖了搖手,林鬱萍顯然被更嚴重的問題困擾,連親妹妹失蹤這麼久都不怎麼在意,又或者兩人其實並沒有那麼親密?所以林怡如是生是死,對林鬱萍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那是什麼問題?"
殷堅好奇問了一句,從面相上來看,林家姐妹倆都不是福薄的那類人,五官端正、秀氣,理論上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該順風順水,實在沒理由氣色那麼糟糕,活像倒足了八輩子的黴,這當中肯定有錯,讓她們的運勢蒙上陰影。
"我……我,那個……殷先生……你相信有嬰靈嗎?"支支吾吾了半響,林鬱萍神情畏畏縮縮地看了看四周,最後氣若遊絲且心虛地提問。
"嬰靈?"
不由自主地再次揚高俊眉,說老實話,殷堅最討厭處理的就是這類麻煩,若讓他來排等級,'嬰靈'百分之百是所有冤靈中最難搞的。
比方何弼學最怕碰觸的題材,就是小孩跟動物,殷堅也不喜歡排解關於嬰靈的糾紛,因為他們永遠不受控制,而且被指望他們能理性談判,尤其是一再被剝奪了出生機會的嬰靈,他們的怨念是旁人無法想像的強大。
"算了!可能是我精神緊張,請忘了我剛剛的胡說八道。"扯了抹比哭還難看的尷尬微笑,林鬱萍眼淚依舊不受控制地孟掉。讓可怕的影像糾纏了許久,精神頻臨崩潰,再拖下去,也許她會想先一步結束自己的性命。
"你只墮胎一次吧?"微微地眯起眼睛,殷堅冷談地質問。
他一點都不同情林鬱萍的遭遇,他的母親賠上性命也要將他帶到這個世上,即使沒跟她相處過,也能感受到那種滿溢的愛,怎麼會有女人殘忍殺害自己未出生的小孩?而且還不只一次?
"我沒辦法……以前是因為不懂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更不可能去養一個小孩……"吸了吸鼻子,林鬱萍辯解著,外人根本不瞭解她的苦楚,沒資格評斷她。
"之前?那這一次?"語氣依舊那麼冷談,殷堅其實不想插手,嬰靈除了難纏之外,他們絕大多數的出發點其實是愛而不是恨。
他們就是小孩子,只想待在自己的父母身旁,並沒有其他想法,只有少數真正被怨恨蒙蔽心靈的嬰靈才會害人,看林鬱萍還好手好腳,能在他眼前哭訴,足證明纏上她的嬰靈還不算壞。
"我想留下他!真的……只是,那個男人……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留下他。"捂著連哭泣,林鬱萍語氣中充滿了心疼及懊悔,聽得出來,她確實曾考慮過生下這個小孩,最終還是不得不做出令人心痛的決定。
"這個小孩跟你很有緣分,他會一再回來找你,可是你一次又一次拋起他,想像一下他的感覺。"
平靜地啜了口熱茶,殷堅擺弄羅盤,上頭的指針飛快地轉動,然後定定指著林鬱萍腳邊,那個女人嚇得臉色慘白,仿佛觸電般地將雙腳縮回。
"你的意思是……他恨我 ?他想害死我?"
恐懼地捂著嘴,林鬱萍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瘋狂顫抖,這陣子她看見的、聽見的都不是幻覺,那個躲在她屋子裡哭泣、尖叫的小孩,就是她未出生的小孩?他/她存心要逼瘋她?
"你想太多了,他如果要害死你,你沒機會坐在這裡掉眼淚,嬰靈的手段可不只是嚇嚇你而已,'小孩'只是他的外貌,你一再剝奪他出生的機會,關輪回這三次就足夠讓他變得更強大了。"
冷笑數聲,殷堅劍指輕點,稍微將林鬱萍腿邊太過'熱情'的小鬼逼開,雖然那個嬰靈無心害人,但人鬼殊途確實不爭的事實,他太過親近已經影響了林鬱萍,別的不說,光是吸食她的生氣,就足夠讓她病痛不斷、厄運連連了。
"有沒有……有沒有辦法超渡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能留下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雙唇發顫,林鬱萍可憐兮兮地哀求。
她根本沒辦法過正常的生活,睜開眼睛看見的、聽見的全是那個渾身是血,還連著臍帶的小嬰兒,滿屋子小小的血手印,時不時傳出尖叫、哭泣聲,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發瘋的,不!她已經發瘋了。
"沒辦法。"
"什麼?"
"超渡不是我的業務,你得找我小姑姑,她是這樣面的專家。"殷堅聳了聳肩。
若在以前,殷堅說得百分之百是大實話,他的功力還沒強到可以超渡充滿怨氣的亡魂。不過這麼多年的歷練,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光長臉、不長進的半桶水天師了,只是他擺明瞭不想幫林鬱萍,搞不好連小姑姑也不想幫她。
"可是……可是……殷女士說她這陣子很忙……"淚眼汪汪地瞪著殷堅,急著擺脫掉嬰靈的林鬱萍,敏感地意識到,年輕天師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幫忙,語氣不由自主地強硬起來。
"那是……小姑姑的工作比我更緊湊,而且在她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永遠是小姑丈,除非他的事情全都忙完了,否則應該很難有時間理會你。"
勉強表現出同情,殷堅已努力不露出幸災落禍的神情,如果是生理上的問題,不得不放棄小孩,那他還不會那麼生氣,但像林鬱萍這樣,他無法原諒。
"殷先生——!"分不清氣惱還是挫敗的尖叫起來,林鬱萍沒來由打了好幾記冷顫,做賊心虛、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深怕那個無緣的小孩又一次找上來。
"不用激動……你不會有事,他纏了你這麼久,你還沒缺胳膊、斷腿,他根本不想傷害你,只想享受待在父母身旁的親情而已,是你自己嚇自己,等時間到了、緣分盡了,他就會離開。"
基於'職業道德',殷堅平靜地提醒一句,同時也悄悄的動了手腳,讓那個嬰靈不能由更近一步的動作。
從那個'小孩'絲毫沒有反抗的回應來看,確實就如殷堅猜想的那樣,並不想傷害林鬱萍,愈是如此,年輕天師愈同情他,當那個無情的母親一而再、再而三放棄他時,他對她還是懷抱著滿滿的愛,期待能當她的小孩,真的不公平。
"可是……"
"沒有可是!我不能做什麼,換成任何優點良心的人來,都做不了什麼,你哪個小孩沒做錯什麼……如果你們還有緣,下一次,不要再傷害他了。"停頓了一會兒,殷堅語重心長地規勸。
他知道現在出生率低,輪回的機會很少,如果普通人擁有陰陽眼或者天眼通,就能明白大街上有多'擁擠'了,多少'人'正等待投胎,好不容易捱到,結果眼一眨又被'殺死',這種滋味肯定不好受。
"不會了,我不會再這樣做了。"抹了抹淚,林鬱萍也覺得自己很過分,殷堅雖然冷談到近乎冷酷,但卻意外地有開解效果,至少,她不再那麼害怕了,對於那個'小孩',她愧疚多過畏懼。
再睨了一眼林鬱萍腿邊模模糊糊的小小身影,殷堅心底默念了幾句,提醒對方像這樣纏著無緣的母親,其實對他、對林鬱萍都不好,應該適可而止,該放手就放手,如果他們真的有緣,他還是能當她的小孩。
"殷先生,我能不能再請你幫個忙……"吸了吸鼻子,林鬱萍略顯為難地開口詢問,同時將一隻昂貴的女表遞到他眼前。
"找人……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私家偵探。"果然又一次被誤會,殷堅忍不住揚揚俊眉,如果他能依靠這只女表找到林怡如,那她需要的是禮儀師,而不是天師了。
"不不不!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限制,只不過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尷尬地笑了笑,林鬱萍流露出無法形容的奇怪神情。
殷堅分不清她是想找到自己妹妹,還是根本希望她永遠消失,只能說人心太難測,他這輩子恐怕都無法理解女人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最好期望我'找'不到她。"收下那只女表,殷堅再次強調,殷家道術無法尋找活物的限制。
林鬱萍表示理解,用力點了點頭。也許是壓抑太久,終於有機會跟別人傾訴這件事,她的心情平復許多,蒼白的臉色意外地染上了點血色,帶點羞澀、難為情地朝著殷堅微笑,端正、清秀的五官頓時充滿吸引了,撇開她曾做過的傻事,其實是個挺不錯的年輕女性。
"殷先生,謝謝。"
"不客氣!照顧好自己,調整一下心態,那小傢夥說不定能替你召來好運。"點了點頭,殷堅帥氣地起身、賣單。
才跨出咖啡廳,殷堅的手機便瘋狂顫抖起來,聽見詭異的來電鈴聲,又是何弼學那個混蛋亂動他手機,只有那個白癡會這麼沒品位。
"我忙完了,等等就去電視臺……什麼?我馬上過去!"
***
"好!那個誰……光!來了,Rolling!'噗!今夜哪裡有鬼'Take 二十六!"
小艾氣勢如虹大吼一聲,工作人員奮力敲下開麥拉板,攝影機開始捕捉康辰及艾南達的精彩演出,就看這兩人在建築物內跑來跑去,氣氛瞬間被炒熱。
"正傑哥,電梯的特效弄好了,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一名負責機器特效的工作人員,小跑地沖到張正傑身旁,後者認真地盯著螢幕,邊佩服、邊忍笑地看著康辰跟艾南達表演。沒想到'殷堅'、'何弼學'當年的對話,一字不改地搬上螢幕後會充滿喜感,他家學長果真是天生諧星!
"設計好了?"很驚訝工作人員的效率,張正傑不得不承認,何弼學很有領袖魅力。,跟他一起工作時。總會莫名其妙地熱學沸騰。
想當初他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衝動,陪著那個初出茅廬的製作人,上山下海地闖蕩,居然就這樣讓他們拼出一番作為,最終在娛樂圈打下這片江山,張正傑希望自己能學會這個本事,讓製作班底對自己掏心掏肺。
"嗯,我們另外搭了個電梯,門由電腦控制開關。"領著張正傑走向;電梯',那名工作人員一邊操縱、一邊解釋。
"呃,還不會真的夾傷人吧?"心底多少有些陰影,張正傑不由自主問了一句。
"當然不會!這只是道具,你看!"
仿佛想證明一下,工作人員故意將手伸到門縫之間,當電梯門瞬間關上時,張正傑頓時飆出一身冷汗,不過就像解說那樣,一點屁事都沒有。
"哎呦……不賴呢!猛一看還挺像真的電梯呀!"用力的拍了拍那名工作人員肩膀,張正傑非常欣賞這個設計,到時候讓女藝人倒在前頭,然後特效血漿狂噴,看起來肯定非常震撼。
"嗯嗯!等何總看過之後,就能開拍第一單元了吧?"得意地挺了挺胸,看了這群負責特效的工作人員也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知道演CK的是誰嗎?"
"CK?不就是康辰嗎?"
"誰跟你講這個CK,我說的是那個CK!"
兩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時,'電梯門'冷不防地開開合合,張正傑沒好氣地瞪了改名工作人員一眼,這種時候就不必做效果了。
"咦?"愣了一愣,那名工作人員似乎讓'電梯門'嚇了一跳,他並沒有操縱,電腦系統也沒有問題,但'電梯門'就像是失控一般地又開又合。
"喂!不要玩了!"
"我沒在玩……可能是短路了吧?等我檢查一下。"
話還沒說完,'電梯門'動靜誇張,碰地一聲關上,張正傑跟那名工作人員倒吸一口冷空氣地靜默下來,不敢移開目光地瞪著那兩扇門,就看它戲劇化的拉開了道小縫,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呈現驚恐狀地朝外看……
"啊啊啊啊啊————!"
***
"幹嘛、幹嘛?又怎麼了?"
正在跟另一個節目的工作人員討論事情,何弼學辦公桌上的兩支分機同時響起,不僅如此,助理小湯更是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夾在耳邊的話筒嗖一聲飛出,不偏不倚地砸在辦公桌上。
"第三棚……第三棚又看見那個女鬼了!"大喘口氣,助理小湯努力咽下結巴。
第三棚鬧鬼的事情,像清水滴進鹽酸裡一樣炸開了,不只是那個攝影棚、隔壁棚還有不相干的休息室全都亂成一片,所有人全都疑神疑鬼,以為自己撞見了不乾淨的東西,尖叫聲此起彼落。
"搞什麼?"揉了揉太陽穴,何弼學打了個手勢,要這組工作人員暫時按他們討論的結果進行拍攝,隨即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何總!這邊!"
已經有工作人員先一步地替何弼學按好電梯,畢竟娛樂總監的辦公室在十幾樓高,距離攝影棚有一段距離。
"還搭電梯?找死啊!用跑的!"大吼一聲後推開逃生梯往下沖,何弼學可不是待慣辦公室就養尊處優的那類人,比起行動力,他可一點都不輸那些工作人員。
"機械特效那組人已經做出'電梯'了,結果正傑哥他們在試效果時,那個女鬼就突然出現在'電梯'裡,整個三棚陷入混亂……"
緊追在何弼學身後,助理小湯上氣不接下氣地回報,這時不禁佩服自己的頂頭上司,手長腳長又異常敏捷,真不愧是當年能身先士卒打天下的狠角色。
"不就是出現個女鬼嗎?混亂成一團會不會太誇張?"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腳下的速度卻一點也沒有減緩。
大概是見多了,何弼學都有點麻木了,完全不記得當年他也讓女鬼嚇得哇哇亂叫兼精神耗弱。不過這也說明瞭,這麼多年的歷練下,何弼學'成長'許多。
尷尬地笑了起聲,助理小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他懷疑自己想不想變成何弼學那樣?那種程度的堅韌神經,已經不能形容成油管粗,壓根就已經壞死了吧!是遇到過多少這類神神鬼鬼的事情,才能將自己鍛煉成這樣百毒不侵地模樣?助理小湯還是希望自己平凡一點,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撞鬼,少製作一檔靈異節目不會損失多少的。
"對了!正傑去看特效,那誰在照顧吳北鼻?"又往下沖了兩步,何弼學靈光一閃地急問。
這麼多老朋友中,就屬張正傑最讓他倚仗及放心,所以才把吳戟獻交托給他照顧,結果他到攝影棚盯場了,那小孩怎麼辦?托嬰中心那些女老師沒經驗,一定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類事,萬一又來一次,他的心臟可承受不起這種折騰。
"男姐在陪那個小孩,我剛剛又看見他們在一樓咖啡廳吃甜點。"想也不想地回復,助理小湯趁此機會再趕快兩步。
"那好!我聯絡堅哥了,你到大門口等他,他本來要過來接吳北鼻,既然都過來這一趟了,你請他先到第三棚哪裡處理一下。"
三步並兩步地往下走,已經不記得是第幾回在逃生梯裡拔足狂奔了,何弼學咬牙切齒地提醒自己,等解決這件事之後,他一定要把辦公室搬到一樓去,省得每次遇上什麼麻煩事,他就得捨棄電梯,活像個瘋子似在樓梯間裡'鍛煉身體'。
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一句話,助理小湯往另一個方向一拐,朝著建築物的另一頭跑去。他雖然對殷堅認識不深,但從旁人及前輩的口中聽說過,對方是一等一的天師,發生這種要命的靈異事件,還是由他出馬比較保險。
***
銀色跑車唰一聲甩進停車格裡,殷堅面色鐵青地跨下車子,打從接到何弼學的'求救電話'後,他裡火冒三丈只差幾分了。
嬰靈,又是嬰靈?他在林鬱萍那裡才遇上一個,這頭又冒出一個?這年頭出生率是負值嗎?滿大街都是嬰靈作崇!
不過在電視臺出現的這只嬰靈,也真夠膽大妄為了,居然敢招惹他們家吳戟獻,他如果打算傷害那個小傢夥,殷堅不敢保證自己還有沒有那麼好脾氣跟修養了,但他敢保證,殷琳絕對會比他更可怕。
才剛到大門口,助理小湯一口氣還沒喘過來,就看見殷堅殺氣騰騰地跨進電視臺,他已經熱絡到警衛室堅哥長、堅哥短的打著招呼,沒有人會阻攔他了。
他不會責怪這些人,誰都不明白電視臺內怎麼會出現嬰靈。但這件事比林鬱萍那一單嚴重多了,嬰靈纏上小孩如果不是出現妒意,那就是想找伴,不管哪個方向,對吳戟獻都十分不利,所以必須儘快解決拖延不得。
"在咖啡廳。"指著不遠處的休閒區,助理小湯眼明手快地攔下殷堅,他的任務是帶對方到第三棚,已先跟張英男打過招呼了,哪個叫吳戟獻的小傢夥正愉快地啃著甜點,一點都不急著離開。
"又有什麼事?"知道這些工作人員如果不是何弼學示意,肯定沒膽阻攔自己,殷堅危險地眯起眼睛,他不久前才'清理'過電視臺,不會這麼快又沾染上什麼髒東西了吧?
"那個……女鬼……"乾笑兩聲後吐了吐舌頭,助理小湯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這種事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同一個?"心平氣和地問了一聲,仿佛一切都再殷堅的掌握之中,妖怪鬼靈如果這麼容易打發,他的收費就不可能這麼高了。
"嗯,這次在工作人員特製的'電梯'道具裡出現,嚇到正傑哥他們了。"
"道具?她分不出道具跟真實電梯?看來不怎麼聰明啊!至於張正傑那個笨蛋,這種程度能嚇到他,乾脆直接被嚇死算了!老喜歡大驚小怪,他們那個學校出來的一個比一個誇張,何同學也是整天哇哇亂叫,他們不去念戲劇簡直是浪費了。"
用聰不聰明來形容女鬼?殷堅的冷靜實在是太異于常人了點,助理小湯自問等級差太多,這種時候還是別亂接話比較保險,省得白賺一頓冷嘲熱諷,他還沒'幸運'到親自領教,但也早有耳聞,讓殷堅狠削一頓而不精神耗弱,百分之百是非常人,助理小湯自認自己很平凡,不要挑戰為妙。
隨手折了幾折,殷堅將一張黃符紙塞給助理小湯,當他是愛屋及鳥吧!這傢夥既然是何弼學的助理,肯定得跟著哪裡危險往哪裡闖的年輕總監上山下海,八字不夠厚、命不夠硬,絕對不夠何弼學折騰。
"這是……"愣然地盯著那枚黃符紙,助理小湯突然有種鼻酸的感覺。
他只是個菜鳥、小助理平常何弼學總給他機會磨練、提拔他,他已感激在心了,誰知道這個看似冷談的年輕天師,明明可以不理會他這個陌生人,卻體貼地顧慮到他安不安全,他怎麼能幸運成這樣,前輩子燒了什麼好香了?
"帶著,保你平安……每換一個助理,何弼學那個大白癡就會不爽好一陣子,你最好能撐久一點,別給我惹麻煩!"關心別人永遠都這麼曲折,殷堅勉勉強強哼了數聲,長腿一邁朝第三棚沖去。
愣了好一會兒的助理小湯,仿佛在對方背影裡看見奪目燦爛的光芒,等殷堅低喝一聲催促後,總算回過神來小跑著趕上前去。
***
何弼學哭笑不得地看著第三棚裡亂糟糟一片,小艾果然還是太嫩了,完全鎮不住場子,即使努力保持冷靜了,還是沒辦法讓其餘人信服,她有本事能處理這件事。
"好了!靜一下!鬼吼鬼叫幹嘛?"抄起一旁的大聲公,何弼學沒好氣地吼了一句。都不知道是誰開始、還是哪部電影造成的錯覺,撞鬼時一直尖叫有什麼意義?除了把鬼引過來之外,難道還能用尖叫嚇退她嗎?
"何老大!"仿佛看見救星般,小艾淚眼汪汪地蹭到何弼學身旁。
兩相比較之下,就看得出來彼此之間能力的差異,那名年輕總監隨便吼個兩聲,場面竟然就冷靜許多,然後依著他的安排嗎,各歸各位的離開、該工作的繼續工作,第三棚逐漸恢復平靜。
"正傑呢?這混蛋,就知道是他把場面搞這麼亂!"環視棚內一圈,何弼學忍不住地咬牙切齒。
果然,明明不算什麼大事,結果讓張正傑那麼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攝影師,扛著機器上竄下跳搞得'熱鬧非凡',照他們這麼大陣仗,女鬼說不定早讓他們嚇跑了。
"唷!學長!這裡、這裡!她剛剛就出現在這裡——!"跟何弼學可能也有種莫名牽引,張正傑受到感應般猛力回頭,笑容滿面地朝那名娛樂總監招手。
"你、這、個、天、殺、的、大、白、癡……"仿佛怪獸出閘般,一字一頓地走向張正傑,何弼學掄起衣袖,準備痛揍這個混蛋一頓。
拍攝過程已談不上順利,他竟然還敢鬧這一出,浪費的分分秒秒燒得都是真金白銀,真以為製作費無上限啊?現在對何弼學而言,看到帳單比看到鬼更可怕。
背脊冷不防竄起一陣寒意,那名絕不浪得虛名的靈異雷達立即停下腳步,不成比例的大眼睛搜索四周,同時打著手勢,要所有人噤聲、別動。
"在哪?"瞬間切換成戰鬥模式,張正傑結果攝影機自己扛,壓低音量、緊張地問了一句。
涼意嗖地一聲爬上後頸,何弼學下意識的轉頭,指了指某個方向,張正傑將鏡頭攀了過去,整個攝影棚頓時鴉雀無聲,雖然不明白他們學長、學弟在搞些什麼,但肯定是很嚴重的事情,不可以打擾。
"沒有……"搖了搖頭,負責監看螢幕的工作人員,小聲地回答,他們什麼都沒拍到,會不會只是假警報?
"噓!再等一下,要相信學長!"對何弼學有著盲目信心,張正傑深吸了幾口氣,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回到這個電視臺,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拍點真實的、刺激的畫面,偏偏何弼學一再阻攔,總算讓他逮到機會了。
打從停止拍攝後,康辰跟艾南達等人就被安排到角落的休息區等待,那名偶像一哥認真背著臺詞,過份專注所以沒留意到其餘人在叫嚷什麼。
至於艾南達,他的對白本來就少,再加上何弼學已自暴自棄地由著他自行發揮,所以這個伸展台王子樂得輕鬆,有一下、沒一下地玩手機,毫無意外地陷入旁人無法理解的腦袋世界中。
冷靜地將鏡頭調成夜間模式,張正傑瞧瞧走近休息區,就看見發覺不對勁的演員們,非常不講義氣地第一時間逃開,只剩下康辰跟艾南達兩人肩並肩地待在角落。
"嗯?有事?"光線被遮住,康辰下意識皺了皺眉,狐疑的看向張正傑,這才發現除了艾南達之外,四周的人全跑光了。
"沒有……現在,慢慢地……慢慢地離開這裡,不要有太大動靜。"比了比安心的手勢,張正傑仿佛捕捉什麼危險動物的影像般,緩慢地挪動、靠近,第三棚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肅殺,所有人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沒有?"一臉'你把我當傻子'的譴責神情,康辰沒好氣地厲了張正傑一眼,下意識地伸手去牽艾南達。
這個總在恍神的笨蛋,八成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不拉他一把,被抬出去埋了還是抬去賣了都不曉得。
"不要動!"倒吸了好大一口冷空氣,張正傑的鏡頭顫了兩下。
同一時間,負責監視螢幕的工作人員同樣驚呼數聲,擠在何弼學四周的人群引起一陣小騷動。讓張正傑誇張的語氣嚇了好大一跳,康辰機警地伸手捉向艾南達,後者卻像定格般動也不動。
"艾南達,你……"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一半回去,康辰張口結舌地瞪著'坐'在艾南達身旁的女人,如果她有下半身的話,那應該算是坐姿吧?
"你好!有事嗎?"禮貌地打著招呼,艾南達茫然看了看四周,他沒留意到有腳步聲接近自己,而那個垂著頭的女人,就這樣神奇地憑空冒了出來。
"閉嘴!不要說話!"半是緊張、半是激動地勒住艾南達的頸子,康辰使勁地將人拖到自己身旁。
怎麼有這麼遲鈍的人!都'坐'在自己身旁了,艾南達這個脫線到異次元的白癡,竟然還沒發現她沒有下半身?
"可是她……"留意到那個女人渾身濕透,艾南達本能地將毛巾掏給對方,這點紳士教養不能忘。
"沒有可是!你是白癡!"
"喔!她沒有腳耶!"重心不穩地讓康辰妥倒,艾南達總算發現,那個女人的下半身空蕩蕩,配合著那個行動力十足,又容易鬼吼鬼叫的偶像一哥爬遠。
"我的媽啊……"
鏡頭一直停留在那個不斷冒出不明液體的女人身上,張正傑第一次將'鬼影'拍得如此清楚,清楚到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造假了。
那個女人動了動上半身,像是想說話,又像是尋求依靠,伸長的雙手捉向艾南達,因為沒有下半身,整個人顫了兩下後摔倒在地,噗地一聲濺出一大灘不明液體,第三棚立即彌漫腐敗的惡臭味。
"你……你想幹嘛?"眼明手快地將艾南達拉向自己,康辰大著膽子詢問,其實問了也是白問,他嚴重懷疑那個泡到膨脹、扭曲的五官還能不能發出聲音?
"她想找她的腿吧?"反應總是慢了十幾拍,到現在還不感到害怕,艾南達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們前一回看見這個女鬼時,她還有下半身的,肯定是泡太久爛透了,才會悲慘地斷成兩截。
"那她不用找了……在這裡……"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何弼學指了指另一個角落'打轉'的下半身,然後譴責地瞪著負責機關、特效的工作人員,最好別告訴他,是他們把她鍘成兩段的。
"都傻站在那裡幹嘛?蹲下!"
暴喝一聲,殷堅踹開第三棚的大門,手一甩便是一頭火龍捲了過去。現場再度亂成一片,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火龍所到之處爆出陣陣暖意,洗淨攝影棚內的陰氣,那個女鬼的上半身、下半身嗤地一聲消失不見,一切恢復平靜。
"怎樣?有沒有受傷?"二話不說地扯過何弼學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殷堅皺緊俊眉,那個笨蛋雖然收斂很多,但這個行業真的太危險了。
"沒有,那個女的……我總覺得她沒有惡意。"回應一記讓人心安的微笑,何弼學看向女鬼消失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有點同情。一次又一次地出現,說不定是需要幫助、有求於他們。
"她不是沒有惡意,她是魂魄不齊。"
***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已經'清理'過電視臺了嗎?以前你隨便弄一弄,都能撐好久,怎麼這一次,沒隔幾天,那個女鬼又跑出來……堅哥,你不行了啦?"
在第三棚多待一會兒,讓拍攝進度重新上軌跡,何弼學終於抽出空閒,到咖啡廳找殷堅及吳戟獻。
他不得不承認,標哥找康辰及艾南達來拍這部鬼偶像劇,真是找對人了,如果不是康辰的不服輸,還有艾南達的沒神經,誰禁得起這種折騰?那兩人居然還愈拍愈氣勁,不輸自己當年的熱血沸騰。
"你才不行!那個女鬼的三魂七魄不齊全,所以才像精神恍惚似的一直遊蕩,她如果神智正常,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然後被我設的結界斬成兩半……"
狠瞪了何弼學一眼,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被冠上'不行'兩個字,隨後殷堅細長的劍指這劃、那劃,仿佛拉出多條無形的絲線。正是這些'絲線'保護電視臺不受侵擾,如果有哪個妖怪鬼靈不長眼的闖入,保證切成一段段,像那只上下半身分家了的女鬼一樣。
"原來兇手是你。"連嘖了數聲,何弼學搖了搖頭,他更加同情那只女鬼了,死相難看是難看了點,但除了不下心嚇到人,也沒做出什麼過份的事情,被斬成兩半實在太無辜、太可憐了。
"是她自找的,任何有點腦袋的妖怪鬼靈都知道要閃避,硬闖進來,怨我啊?"
"你說她魂魄不齊在荒神嘛!幫幫她吧!至少把她粘回去,像這樣變成兩段,也怪可憐的。"
下意識地打了幾記寒顫,光是提及這件事,何弼學就有相容不出的難受,當初他的前女友CK也是這樣,好好一個人讓鬧鬼的電梯夾成兩截,這個陰影一直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倒是吳北鼻的事情,你從頭到尾說清楚,到底遇上什麼了?"
挑了幾張特殊的符紙攤在桌面上,殷堅用那支灌了朱砂的鋼筆在上頭又畫又寫。殷家的道術博大精深,自然有辦法能替那只女鬼'療傷',但她的問題不在這裡,要怎麼找出、湊齊她的三魂七魄才是大麻煩,如果一直這樣零零散散,那她永遠只能這樣遊遊蕩蕩、別想要投胎轉世了。
"用說的太難解釋了,你直接看監視畫面!英男把它們全前輯出來了……"
何弼學非常讚賞地拍了拍張英男肩膀,就知道她不會只是單純地在顧小孩,在咖啡廳裡等待的時候,這個也能獨當一面的年輕女性,早就熟練地將畫面全剪輯好了。畢竟她懷抱著跟張正傑差不多的態度重返這間電視臺,何弼學說過了不能去追鬼影,但沒阻止拿'現成'的影像來編輯節目,這不算犯規。
盯著電腦螢幕,在看見托嬰中心大門自動打開時,殷堅皺了皺俊眉、輕咳一聲,畫面跳轉到電梯門口,著魔似誇張地開開合合,吳戟獻這個小傢夥卻幸運的閃了進去,那名年輕天師揚高半邊俊眉,伸手按下暫停鍵。
"堅哥?"同桌的何弼學及張英男狐疑地望向那名年輕天師,螢幕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一個合上門的電梯。
"這裡,你能放大這個角落嗎?"指了指電梯按鈕,殷堅微微眯起眼睛,畫面太小,憑肉眼很難看粗什麼,只是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剛剛那一刹確實拍到些東西。
"放大……可以是可以,只是畫質會變很差,不要指望能像電影一樣,Zoom in之後還能清晰無比,監視畫面的圖元本來就不高……"
一邊解釋、一邊操縱著電腦,張英男費了點功夫,終於放大了殷堅指定的部份,跟著受到驚嚇似地倒吸了口涼氣,影像雖然一格一格的模模糊糊,可還是能看出一支透明的小手臂正按在按鈕上。
"真的是嬰靈?"下意識地抱緊吳戟獻,何弼學分不清是生氣還是難過,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螢幕。
他討厭任何傷害他家人的混蛋,可是發現對方也是個'小孩子',卻無法真的責備對方,同樣是小孩,吳戟獻被他們所有人寵愛、寶貝著,而那個嬰靈是懷抱著什麼樣的複雜心情來看待他、接近他?
"你早就懷疑了?"很信任何弼學的直覺,殷堅用著肯定的語氣詢問。要不是他自幼修習道術,單論兩人的感應力,搞不好何弼學還遠強過他,'會走路的靈異雷達'可不是嚷嚷而已,就算是他父親殷衛也自歎不如的。
"嗯,在天臺那裡,我覺得有人在摸我的小腿,按那個高度來推斷,應該就是個小孩。"
點了點頭,何弼學遲疑了半響,然後可憐兮兮地看向殷堅,他還是狠不下心腸來對付一個嬰靈,就算他差點傷害了吳戟獻,但那也只是差一點,既然小傢夥沒事,他們是不是可以放過那個嬰靈?
"不用瞪著我,我又不是什麼冷血的大魔王……"
"我又沒瞪你!這明明就是含情脈脈的眼神,怎麼欣賞的你?"
"含情脈脈?麻煩你照一下鏡子,'情'沒有看見,'血絲'倒是不少。"
早就習慣了那兩人即使討論正經事,也得三不五時濃情蜜意一下,張英男非常識相地讓自己像'盆景'、'裝飾品'一樣,只是存在而不去打擾他們,花槍耍夠了,那兩人會自己轉回話題上。
果然鬧了一會兒後,殷堅就表示要到出走走逛逛,一方面處理那只三魂掉了不知道幾魄的女鬼,另一方面則是瞭解一下,為什麼會有只嬰靈在電視臺亂走亂闖。
"英男,能不能麻煩你……"
雖然沒有多少上得了檯面的戰力,但何弼學還是習慣了跟在殷堅身旁風裡來、火裡去,就像那個男人不放心他一人一樣,何弼學也惦記殷堅會不會發生意外,那個年輕天師厲害歸厲害,但他終究還是個活生生的凡人,有個信得過得人會替他看牢背後,總比單打獨鬥強多了。
"放心交給我!這小傢夥跟我很有緣呢!"滿臉笑容地揮了揮手,張英男拍胸脯保證,而吳戟獻很給面子地在她身旁蹭啊蹭,一大一小活像不想打擾另外兩人的小天地般,催促著他們離開。
也許是因為拿到了那份剪輯好的影片,又或者她是發自內心的為前上司高興,當年的製作小組也算一同經歷許多風風雨雨,看著他們兩人堅定的感情一路走到現在,張英男希望何弼學跟殷堅能真的長長久久、白頭到老,這樣,她就願意相信真有這麼美好的愛情。
"謝啦!回頭請你吃飯!"
給了及大拇指,何弼學開心地小跑步追上殷堅,而那名年輕天師心靈相通地等在電梯門旁,兩人一前一後跨了進去。
電梯無風無浪、平穩到不可思議地滑上頂樓,殷堅得意地揚了揚眉,如果不是他在這裡坐鎮,何弼學單獨一人上來,百分之百撞鬼。那名娛樂總監十分不服氣地狠瞪回去,明明就是殷堅辦事不力,不然電視臺怎麼還會陰風陣陣,兩人就這樣不需要開口,光用眉目交談就能你來我往、熱鬧非凡。
"啊!糟了!我讓他們把天臺的鐵門鎖上,沒有鑰匙……"
剛爬了兩階,何弼學突然響起自己交代過的事情。擔心又有人莫名其妙被'牽引'到這裡,特地要警衛室的人鎖牢這扇門,竟然忘記先去去鑰匙,這下白跑一趟了。
"不用浪費時間了……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冷靜地站在大鎖前,殷堅捏指訣、低喝一聲,通往天臺的厚重鐵門應聲而開。
"哇!真不愧是我們家堅哥,寶刀未老啊!"
"你才老咧!閃一邊去!"
"這麼久沒用這招,沒想到你還記得哩?"
"我又不是你,腦子裡不知道裝什麼,老是掉東西,是癡呆或者失智的前兆,自己當心點。"
"你就繼續詛咒,用力點詛咒,我要是癡呆或者失智了,還不是你照顧我?"挑釁地睨著殷堅,何弼學一臉吃定對方的模樣。
兩人互不相讓地對瞪一陣子後,同時爆笑出聲。就像何弼學說得那樣,哪天他老了、病了,殷堅一定會對他不離不棄,反過來也一樣,當初不知道是誰先豪氣萬千的喊出'我養你',這個承諾一輩子都在。
"喂!你們電視臺有員工……嗯……那個?"笑夠了,殷堅比了比手勢,讓何弼學跟在身後,兩人小心翼翼踏上天臺,刺骨寒風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瘋狂刮著、打轉。
"哪個?墮胎嗎?電視臺員工那麼多,哪知道每個人的私事,我沒這麼八卦。"
聳了聳肩,何弼學的個性其實很三姑六婆,如果情況允許,他也非常愛聽八卦,但'娛樂總監'這個頭銜,將他跟其他人員區隔開來,不會再有人那麼稀鬆平常地在他面前說三道四了。
"嬰靈跟其他冤魂不同,他們不會平白無故的離開自己父母,也不會喪心病狂地想害旁人,換言之,除了做虧心事的父母親之外,嬰靈不會對其餘人造成威脅……他為什麼會在電視臺出現?"
"你懷疑是某個工作人員的小孩?"
"還有另一個可能性……除了今天,那個嬰靈還出現過嗎?"
"嗯,就我所知,沒有!"
"那……那個嬰靈可能是跟著吳北鼻過來的。"
"什麼?"
無奈地歎了口氣,殷堅大略地向何弼學介紹這方面的知識,他自己其實不大喜歡碰觸這個部份。
這沒有是非對錯,嬰靈會親近小孩、繼而還他們,其實只是他們的天性,也許是希望有伴,又可能是嫉妒吳戟獻受到疼愛?總之,小孩子的心靈既單純又複雜,會為了千奇百怪的理由害死另一個小孩。
吳戟獻的體質太過特殊,可以說是福緣深厚又帶點靈力,更容易成為這些嬰靈們窺覬的對象,他有可能出門一趟,就沾惹上十個、八個背後靈回家,平日裡依靠殷家的福澤庇佑,一旦自身時運低,像這類麻煩會層出不窮。
"如果是跟著吳北鼻來的,那範圍也太大了!天曉得他跟了他多久?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起,我們該怎麼做?你難道不能隨便燒道符紙把他逼走嗎?"
情急地驚呼數聲,何弼學撞鬼、被鬼附身習慣了,所以沖著他來無所謂,就像電視臺裡遊蕩的女鬼,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何弼學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隨她去,但牽扯上小孩子就不允許了,這不是被附身那麼簡單,那個嬰靈擺明著想害死吳戟獻。
"逼走他,不可能!嬰靈的執著你無法想像,我就遇過讓自己母親墮胎了三次,還硬是要回到她身邊的狠角色,逼他離開,只會讓他更憤怒,回來報復得更厲害。"
"那怎麼辦?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我逼不走他,但我可以一傢夥轟得他煙消雲散……"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暴力啊?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商量?你還想跟嬰靈談判?"
"試試總沒什麼損失……說不定他很講道理呢?打擊都是斯文人,泡杯茶、坐下來聊聊,說不定燒個幾台什麼XBOX 360還是PS3之類的,他就滿意地離開了?"
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何弼學只是爭一口氣地硬撐,殷堅也不打斷地由著對方發揮,他就想知道何弼學那顆腦袋,還能鬼扯到什麼程度?
"那好!我擺桌酒席讓你們好、好、談、談,如果成功的話,我還能委託你聊聊另一件案子……"
話才剛出口,殷堅仿佛被雷劈中似地震了一震,時間這麼剛好?地點又是那麼幾個?別告訴他一切都只是巧合。
"堅哥?"伸手到殷堅跟前揮啊揮,何弼學很不習慣對方冷嘲熱諷時突然'斷電',就好像搔癢搔了一半似地不過癮。
"首先,我們先假設,那個嬰靈是跟著吳北鼻過來的。"
"嗯!我等一會讓小湯去調查一下,看看電視臺的員工有沒有人跑去墮胎。"
"如果真是跟著吳北鼻過來,那只有可能是在我們接他回家住之前沾染上的,因為在此之前,他行動的範圍除了我們家之外,就是電視臺,我們家有那個'殷琳'在,不可能會有嬰靈的。"
"非常合理。"
"如果小姑姑,她不可能故意帶吳北鼻到那些'危險'的地方,除了……"
"嗯?"
"我那時請小姑姑幫忙開掛,她算出桃花煞,然後雞婆地跑去關心。"
兜了一圈,殷堅有理由懷疑,在電視臺裡差點鬧出事得嬰靈,就是纏著林鬱萍不放的那個'無緣的小孩'。殷琳那時察覺的詭異黑影,十有八九就是這個難纏的小鬼,而他居然有辦法成功避過那個女人,然後跟吳戟獻這個小笨蛋'交朋友'。
因為有這兩方面的牽引,所以他才能既待在林鬱萍身旁,又溜到小傢夥附近玩耍,讓殷堅疲憊於捕捉不到他的行蹤,否則以嬰靈那點不成氣候的力量,要躲過殷家道術的搜捕,哪有那麼容易。
"等等……我亂了!"連忙抬手揮了兩記,何弼學這陣子忙偶像劇拍攝,對殷堅的業務,也只是回家後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他沒多少心思留意,也不必他留意。
然後,現在告訴他吳戟獻招惹回來的嬰靈,其實是殷堅的顧客搞出來的麻煩?世界有沒有這麼小啊?到哪都是一家人。
"沒事!這事我來處理就好,你去忙你的電視劇吧!"殷堅半是安慰、半是敷衍地拍了拍何弼學背脊。
對她而言,那個娛樂總監最大的功能,就是陪他聊天、話說。雖然絕大多數的時候,單純是個背景雜訊,但偶爾還是會有不錯的靈光一閃,況且,有何弼學陪在身旁,殷堅的心情沒來由愉快許多。
"你要做什麼?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儘量隱藏好奇心,何弼學當然不能將'我想拍下你做法的過程'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表現在臉上,就像張正傑及張英男的追求一樣,何弼學也有自己喜愛探討的題材,他相信還沒有其他單位深入研究過,偏偏殷堅很不配合。
"不用麻煩了!我會請林小姐過來一趟,如果她跟那個嬰靈真有血緣關係,利用她的血液,就能將那個嬰靈引開……對了!幫我借一間會議室,還有……別、想、偷、拍!"
***
借來借去永遠都是太平洋會議室,基本上讓何弼學查毒過後,別的單位也不想使用這裡了,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徵用。
盡可能清理出一塊可利用的空間,看著角落裡堆滿雜物、零食及啤酒罐的密閉空間,殷堅嫌惡地翻了翻白眼,而何弼學竟然敢一臉無辜地猛聳肩,這已經是整理過了的樣貌了。
"不要瞪成這樣,我已經打掃過了!很乾淨啊……"心虛地露出個可愛的微笑,何弼學伸腿將散落在地上的資料夾踢進桌底下。
"還有,DV搬出去!監視鏡頭關掉。"指了指天花板上偽裝成灑水器的圓形鏡頭,殷堅冷淡地命令。
以前還只是個單純的天師時,何弼學亂拍無所謂,不亂對或錯牽扯的只是他個人的名聲,現在不同了,多了玄學界掌教的身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可以拍的他不會阻止,但這類關於嬰靈、涉及個人隱私的案件,他不想衍生不必要的麻煩。
"好啦、好啦……我只是好奇嘛……"嘟著最,何弼學聽話地收起DV,打了個手勢後,'灑水器'上紅色亮點立即熄滅。
"嬰靈不同於其他鬼魂,他們非常敏感,不要刺激他們,你也想把他送走吧?不要給他藉口變本加厲。"
揉了揉何弼學的頭髮,殷堅略使了點勁將人送出會議室,接著就是開始忙碌起來,他身上帶的法器不多,不過要召出力量不算太強大的嬰靈應該不是問題。
第四夜 噗!今夜不許說鬼?
***
"喔,老天!我覺得我快死掉了……"捧著杯熱茶,小艾縮在導演椅裡哀聲歎氣,她果然不是製作偶像劇的料,不論她再怎麼考慮、再怎麼防患於未然,問題依舊層出不窮,而且一個比一個離奇。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拍出來的效果還不錯啊!"很感興趣地蹲在螢幕前觀看,張正傑對於感情戲的部分不怎麼在意,但有他參與的特效片段
,那真是無可挑剔的棒,連他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你說得簡單,你看看下一場……要上哪去弄'成千上萬的人頭在樹林裡飛舞'還'百鬼夜行'?何老大很討厭CG特效,可是不用CG,去哪弄人頭啊?"
扯著頭髮尖叫,小艾深深覺得挖了個大坑將自己埋了,這部鬼偶像劇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感情戲蒼白、單薄,剩下一大堆不合情理、似是而非的特效,觀眾會買帳才是真的有鬼咧!
"就像'電梯'那個特效一樣,硬做吧!每個工作人員的五官都拓下來,怎麼也有一把幾十顆人頭啊!"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張正傑只覺得好玩而已,反正控制預算不是他的工作,這部份自然有人會去煩惱。
"哪有這麼簡單?何老大還畫了個分鏡圖給我,他要那種氣勢超磅礴、萬頭齊飛的畫面,還有樹林……我現在要上哪去生一個真的有樹的樹林啦?按何老大的要求標準,他要的國家公園等級的森林啊——!"
終於忍不住地抱著頭尖叫,小艾現在只能跳拍那些無足輕重的感情戲份,光是這樣,,擦不出火花的康辰及艾南達,就夠讓她焦頭爛額了。她根本不敢想像,接下來那些'重頭戲',還百鬼夜行造勢咧!頭殼不曉得裝什麼,才能盡出這些不知所謂的爛點子。
"呵呵呵呵呵……正常啦!你如果有幸能活到第三季,學長會跟你要一個'黃泉',真的是泥漿不斷湧出的黃泉喔!"
幸災落禍地大聲笑著,張正傑跟著出生入死這麼多回,都不大記得那些場景長什麼模樣,也虧了思維異于常人的何弼學,才會將這些小事記那麼牢。
"喔,別再整我了,幫忙想想啊!這些場景該怎麼辦,那個古文物展……那個唐代公主墓……秦皇陵?誰知道秦皇陵長什麼樣子!"
崩潰似地哇哇亂叫,製作人小艾翻看著手上厚厚一疊的拍攝計畫,被逼瘋似地大笑起來,可以跟她的工作生涯道別了,她絕對活不到電視劇殺青的那一天,撞鬼有啥好怕的?真正恐怖的是Deadline就在眼前,而你什麼事都還沒做完。
"別那麼緊張,辦不到就誠實地說辦不到,讓學長去想辦法,他是你上司,他有責任替你解決問題,否則要他幹嘛?"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小艾肩膀,張正傑也是花了好久時間,才想明白這一點,獨自硬撐解決不了問題,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大家也好商量、補救。
"可是,我不想讓他覺得我能力不夠,何老大因為信任我,所以才會把這個案子交給我,我不想讓他失望……"
心情瞬間跌至穀底,製作人小艾是人前風光,所有人只看見何弼學一直給她機會、提拔她,卻沒有人瞭解,她在背後咬著牙的付出多少,她不能衰給別人看。
"不會的!學長不是這種人,不會因為這樣看輕你。"很有信心地安慰著小艾,張正傑是看著何弼學一路跌跌撞撞爬上總監那個位置的,他自己也犯過很多錯、搞砸過不少事,可是誰都不會否定何弼學的才華,相信小艾也會發光、發亮。
"所以……把所有問題都丟給何老大?"
"當然不能所有啊!有辦法解決的,還是要自己解決,要求太過份的再讓回去,比如那個萬頭齊飛的樹林。"
刻意地挑出那一頁拍攝計畫,張正傑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承認這個點子很不錯,畫面看起來絕對震撼,但以他們有限的預算,拍的出來才有鬼。
"正傑哥,還是……還是由你去講?"深吸了好幾口氣,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小艾還是孬種地向張正傑求救,她怎麼說都只是新進弟子兼下屬,跟一同打天下的兄弟們感情不一樣,何弼學應該不會為難張正傑才對。
"快去!不要婆婆媽媽!"耐性被消耗殆盡,張正傑暴喝一聲後推了小艾一把,後者朝著何弼學的辦公室跌跌撞撞前進。
***
跟殷堅分開後,何弼學原本打算去接吳戟獻,老麻煩別人幫忙照顧也挺不好意思的,只是他人才剛走回辦公室,就讓堆得跟山似的公文絆住。
隨著職稱不斷往上翻,需要背負的責任就愈多,有時他不禁會懷念,預算、收視都不管,只知道向前沖的日子。
"這是鬼格格的初版造型設計,阿桑問第三版真的要把她裹得像木乃伊嗎?他覺得這樣太浪費女演員的好身材了……"
嘩啦一聲,一大疊人物設定的圖稿全跌到何弼學桌上,助理小湯一邊尷尬地整理者、一邊轉達美術設計的想法。
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的?對助理小湯或製作人小艾而言,事情當然是愈少愈好,就算有,也是愈簡單愈好,偏偏弄道具的、搞特效的、做造型的,怎麼誇張怎麼來,異常投入啊!
"她後來就以木乃伊造型示人,不過還是穿那些誇張的清裝,我就很好奇了,踩著那種鞋子,她竟然跑比我快?簡直沒天理了……"
連嘖了數聲,何弼學瞄了瞄人物設定,特效要求幾件公主專屬的大禮服,印象中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鬼格格就是戴了一頂尖塔似的帽子下葬的。
乾笑數聲,助理小湯很想要相信頂頭上司的話,但是在超出合理範圍了,'天馬行空'已不足以形容這個故事的誇張程度,任何一個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分得清楚現實與幻想,誰會蠢得把這個故事當真啊!他家老闆真的拍多了靈異節目,把自己的腦袋拍壞了。
"提醒阿桑,錢不能省,公主的衣服再華麗一點,她就是這麼誇張的一個人,還有!CK的紅色馬甲跟健身褲……"
"CK?"
"我是說女的那個,不是康辰!"
"瞭解。"
連忙做筆記,助理小湯已經習慣了何弼學時不時冒出的點子,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替他記錄這些靈光一閃。
處理完畢第一件,立即切入主題地討論其選角問題,原本接演'甘幼婷'這個角色的女明星,在得知自己的戲份不多,而且還會變反派後,決定辭演這部戲了,為了這件事,標哥似乎不大高興,跟對方的經紀公司有點爭執,助理小湯的首要任務,就是'請示'何弼學,看看娛樂總監決定換人還是慰留?
"換人,我本來就覺得她不像,是你們一直說她很紅、有吸引力……"
"何老大,你看誰都不像CK啊!她在你心目中跟女神一樣。"
"耶……錯了!女神是叢雲,CK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美,總之……你們找來的人都不行。"
"那還有誰?檯面上的一線女星,你都嫌不夠漂亮,我們已找不到能演叢雲角色的人了,不會又要再多刪一個角色?女性角色太少,恐怕會影響收視啊!"
不得不提醒何弼學,標準不能定太高,還是從時下什麼'流行教主'、'宅男女神'中選一個人來扮演CK,反正他們也只是需要'青春的肉體'來穩固收視。
"啊啊!天呐!好想叫叢雲回來啊——!"抱著腦袋尖叫,何弼學一點都不想降低自己的標準,他認識的全都是大美女,降低標準就是對她們的侮辱啊!
"好啊、好啊!我沒見過叢雲本人耶!聽電視臺的其他前輩說過,她本人非常、非常漂亮,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可惜她似乎出國念書了……何總你跟她的交情好像很深厚,可以請她回來客串嗎?這樣也能製造話題喔!"
如意算盤敲得霹靂啪啦響,口若懸河地慫恿著何弼學,助理小湯知道電視臺有不少人打著同樣的主意,叢雲是什麼人?正當紅的時候,突然宣佈退出娛樂圈,導致她夢幻女神的地位更加穩固,多少跟他一樣的男人們,仍日日夜夜期盼她能回來,就算只是閃過一樣很好。
"上哪去找叢雲啊?"苦笑地睨了一樣助理小湯,何弼學也很想找到這位氣質空靈的大美女啊!他的一對兒女還在她手上咧!
可是空狐族修行的地方,平凡人怎麼到得了?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殷堅也辦不到,除非叢雲主動聯絡他們,否則別想找打空狐族,他們可能躲在哪座雲霧繚繞的深山裡專心修行。
"聯絡不上嗎?真是可惜。"
"也還好啦!人家已經退出了,就不要去打擾她了……這樣吧!你再把那些偶像團體的照片拿來,至少找幾個青春無敵的來服務觀眾眼睛!記住,叢雲是豔麗中透著股清秀,而CK恰恰相反,標準的天使臉蛋、魔鬼身材,你就按照這準則找人吧!"
努力地抄著筆記,助理小湯忍不住的幻想著,女神叢雲有多漂亮,就在此時,手機鈴聲十分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何總,林小姐已經到了。"
"喔!請你帶她去太平洋會議室。"翻開其中一份公文開始閱讀,要操煩的事情實在太多,何弼學只想趕快處理完,然後去找殷堅湊熱鬧,只說了不能偷拍,沒說不能偷看。
"學長!學長、學長!小艾有事找你——!"
才剛安靜沒兩秒,辦公室的大門就讓張正傑敲得乒乓響,不等何弼學回應,那個頭髮略顯稀疏的男人,大大方方拉著製作人小艾直接闖了進去。
"什麼事?"不得不放下批閱一半的公文,何弼學望著張正傑及小艾,他可以無視張正傑,但不能不理會小艾,她肯定遇上麻煩才來找他,希望不是又撞鬼了。
"呃……呃……"咬了咬下唇,小艾支支吾吾了半響,還是一句話都蹦不出來,總覺得不該拿她應當完成的工作來麻煩自家老闆。
"問題大了!學長,你提出的要求,誰辦得到啊?你看看這句,'樹林裡萬頭齊飛'?還有百鬼夜行的造勢活動,這太情人所難了啦!"一屁股坐到何弼學的辦公桌上,張正傑沒大沒小地開始討價還價。
"很困難嗎?"搔了搔頭發,何弼學接過檔仔細地翻了幾下,如果按照他畫下的分鏡圖,確實有點誇張,不過戲劇效果很好嘛!
"呃,我可以接到樹林,也可以弄出人頭道具,只是……可能達不到何老大你要求的效果……"
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做足心理建設,小艾鼓足勇氣地開口,她並不是什麼都沒做,只是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搞出何弼學想要的結果。
"這樣的效果好嗎?"
沉吟了一會兒,何弼學哪會不清楚小艾在盤算什麼。電視臺用來用去的樹林場景,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棵樹,看上去虛暴了,再說那個人頭道具,他們道具組的雖然製作精細,但也意謂動作不夠快,別說上萬顆人頭了,關十顆可能就得耗去他們大半個月,時效上根本來不及。
"其實呢……我有一個想法……"
擺出了一臉誠懇,不過張正傑才開口就讓何弼學打斷,他還不瞭解自己的學弟?腦袋裡不是奸詐就是色情,不會有什麼好點子的。
"省省吧!你那注意肯定是餿的,八成又是叫堅哥出馬召鬼什麼,對吧?"
挑了挑眉,何弼學鄙夷地睨了張正傑一眼,後者絲毫不在意計謀被拆穿,依舊笑得極為坦蕩。
"這是最快又最安全的方法啊!有堅哥坐鎮,還有什麼事解決不了?隨隨便便都能召來一百幾十隻鬼,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別說滿樹林亂飛了,滿大街亂飛都行,一邊拍、一邊造勢,一石二鳥耶!厲害吧?"
"厲害你個頭啦!大、白、癡……鬼是這麼好召的啊?你以為是臨時演員,發發便當、燒燒元寶蠟燭就能打發?要這麼簡單,堅哥早使那招'五鬼搬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愛錢……"
沒好氣地橫了張正傑一眼,就知道他的注意一點屁用都沒有,不過餿歸餿,還是觸到了何弼學的某根神經,有些事情不需要殷堅出馬,多的是有人能辦得妥妥當當。
"學長……你幹嘛啊?笑得好賤……"
忍不住地打了幾記寒顫,張正傑嫌惡地看著何弼學,到底是哪些不長眼的傢夥,會以為這個娃娃臉的混蛋很純良?他明明就奸詐得要死,從頭到尾是這傢夥帶壞他們那群單純、善良的學弟妹們。
"你懂什麼?這叫'運籌帷幕',我知道要找誰出馬,絕對比堅哥更萬無一失,嘿嘿!"得意地笑了兩聲,何弼學片刻不停地翻出手機撥號碼……
***
懷抱著忐忑的心情跨進電視臺,林鬱萍對這附近的壞境還算熟悉,尤其是隔壁飯店,她有著十分複雜的感情,所有美好的、痛痛苦的回憶全都跟那裡有關,包括跟她妹妹大吵一架,地點就在隔壁飯店的咖啡廳裡。如果不是那名年輕天師殷堅要她過來一趟,林鬱萍其實一點都不想靠近這裡。
"林小姐對吧?請跟我來。"
順利接到人,助理小湯二話不說將她領進太平洋會議室,後者一臉愣然地瞪著長桌上的法器,很難想像一名依著時尚的天師,竟然會使用羅盤、黃符紙這類很傳統的東西,更詭異的是,他為什麼能在電視臺裡自由出入,看殷堅使喚助理小湯的方式,地位看起來還不低。
"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我想知道,那個嬰靈還有纏你媽?"在小碟子上倒了些清水,殷堅抽了幾張黃符紙,在上頭添了幾筆後擺在一旁。
"不……不麻煩,我也沒什麼事。那個、那個嬰靈沒有再出現了,謝謝了……"虛弱地扯出抹微笑,林鬱萍早就筋疲力竭,即使嬰靈的問題徹底解決,只怕她已疑神疑鬼成習慣,怎樣也放鬆不了。
"那就好。"
除了面對何弼學或他那群自來熟、瘋瘋癲癲的工作人員,殷堅的個性很難跟陌生人熟絡,更不必指望他會突然生出同情心地安慰旁人,尤其像林鬱萍這種他壓根就不打算同情的物件,有的只是很冷談、很平靜地敷衍兩句。
"是……是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要特別過來一趟?"神經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林鬱萍沒來由地感到不安,總覺得電視臺內是不是地陰風陣陣。
"想跟你借幾滴血,當然,不可能還。"
"血?"
"嗯,電視臺也出現個嬰靈在搗蛋。"一邊解釋、一邊遞了根細針過去,殷堅樣了揚俊眉,不需要他動手吧?
林鬱萍半信半疑地接過,遲疑了好一會兒後輕輕紮嚇,幾滴鮮血跌落在小碟中,慢慢化開。
"你懷疑跟我有關?這不可能,我最多就到過隔壁飯店,這是第一次踏進電視臺,你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其實不是同一個嬰靈?"
"所以才找你過來一趟,如果不是那最好了。"
懶得多費唇舌,殷堅輕拈黃符紙、口中念念有詞,轟的一聲,黃符紙炸出一道青光後消失,而小碟中的血滴開始打轉,先是變成血紅,最後恢復成清水。
"現在是要做什麼?會傷害到那個嬰靈嗎?"
"不會!只是透過'血親'來找他,如果跟你有血緣關係,他會出現……"
話才剛說完,太平洋會議室裡的照明燈開始戲劇化地閃爍起來,林鬱萍害怕地驚呼一聲,立即捂上嘴巴地擠到殷堅身旁,那名年輕天師則不由自主地皺起俊眉,跟他預料的情況有些不同,一個弱小的嬰靈,不該有這麼大的'排場'。
"怎麼了?"
"能用你的血召喚出來,肯定是你的親人,但不是那個嬰靈。"
煩躁地搔了搔頭發,殷堅看了林鬱萍一眼,後者翻出之前她交給他的女用手錶,他本來想處理完電視臺的事情後,再找時間做法'尋人',看樣子誤打誤撞地將兩件事兜在一塊兒了。
"等等!那是怡如的手錶,你說過不能用這個找活物……喔!我的老天!你懷疑、你懷疑……"
捂住嘴陣陣驚呼,林鬱萍一開始也只想多份力量尋找親妹妹,但她一點都不希望殷堅真能成功,結果他沒來由地突然翻出這支女表,究竟想表達什麼?
"電視臺有個魂魄不齊的女鬼遊蕩,我本來還在想該用什麼方法召喚她,畢竟她魂魄不齊、精神恍惚,對道術回應不良,但很顯然的,她對你的鮮血有反應。"
一旦想明白了這點,殷堅片刻不停地在空白的黃符紙上,抄抄寫寫了一大串鬼畫符似的咒語,火光過後,太平洋會議室內溫度驟降,照明燈啪一聲全滅。
"啊————!"隱約瞧見門邊凝聚出人影,林鬱萍尖叫地擠到殷堅身後。
那名年輕天師冷靜地樣了揚俊眉,又燒化了另一張黃符紙,黑影愈漸清楚,果然是那個只剩上半身的女鬼,真是要命,魂魄不齊地茫茫然然,被親人的鮮血召出,居然還能漏掉下半身,林怡如究竟倒了什麼黴,死都死得比別人淒慘?
"再借你幾滴血,不聚齊她的魂魄,她沒辦法被超渡去投胎。"無奈地歎了口氣,殷堅不等林鬱萍答應,捉過她的手就紮了下去,在小蝶上擠出更多滴血液。
這邊的法事還沒完成,殷堅的手機鈴聲冷不防響起,本想隨它繼續鬼吼鬼叫,一鼓作氣的聚齊林怡如的魂魄,可是那詭異的手機鈴聲實在太刺耳,殷堅不得不停下動作、接聽。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強咽下火氣,殷堅覺得自己的修養愈來愈高段,幾乎可以用'忍氣吞聲'四個字來形容現在的語氣了,當然,這只是他自以為,從林鬱萍的角度來看,他接聽電話時根本就殺氣騰騰。
'你在搞什麼?那個下半身又跑出來了!要怎麼處理?她在到處亂走亂動啊!'
電話那頭分不清不客氣還是焦急,何弼學霹靂啪啦地一長串,他要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現在連'攝影棚鬧鬼'這種小事也歸他管,他還能不能準時下班啊?
"你在那裡?"
'跑掉了,該死!好像走去新聞部那邊!'
"愣著幹嘛?攔住它啊!"
'哇……你說得倒是輕鬆,那是……一雙腿耶!我要怎麼攔住?擒抱還是撒網捕?你不要鬧玩笑了!快把它弄走……那個誰、那個誰,攔住那雙腳,走進新聞部就死定了!瞪著我幹嘛?想辦法攔下!'
聽著電話那頭此起彼落的叫喊,殷堅煩躁地低喝一聲,催動靈力的同時,燒化好幾張符紙,一道火光化成一頭金龍竄了出去,外頭的呼喊聲變成高分貝的尖叫聲。
"現在,大喊你妹妹的名字!"
"什麼?"
"喊啊!"
讓殷堅大喝一聲,林鬱萍嚇得回過神來,開始扯著嗓子高喊'林怡如',隨她一句、一句地叫喚,凝聚起來的人影愈來愈清楚,不僅如此,下半身似乎
也被召回,殷堅刻不容緩的念動咒語,幫助林怡如的三魂七魄歸位。
"怡如……怡如——!"
又喊了幾聲,林鬱萍忍不住地淚眼汪汪,一直到現在,已證實了林怡如遭遇不測,看著她原本愛漂亮的妹妹,變成慘白、浮腫的模樣,林鬱萍在害怕之前,先是為對方感到一陣心寒。
"歸位!"
最後將燃燒著的符紙塞進林怡如嘴裡,殷堅在她眼前用力擊掌,那名原本死相難看的女鬼,仿佛突然'清醒'般睜開眼睛,身上的濕氣、浮腫,還有稀疏的頭髮開始變化,慢慢、慢慢恢復成她生前的清秀模樣。
"怡如,怡如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林郁萍原本以為對方只是生她氣,刻意離家出走、不與她聯絡,誰知道林怡如真的發生意外,如果不是殷堅誤打誤撞地滴血召喚,天曉得林怡如還要在這裡遊蕩多久?
"你怎麼會搞到自己魂魄不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林怡如,殷堅在她身上沒找到什麼殘留的道術、法力,不像有什麼高人出手將她打得魂飛魄散?但如果不是有'外力',她沒那個本事把自己搞得這麼淒慘。
'魂……魂魄不齊?我……我……我死了?'似乎還沒完全恢復,林怡如的嗓音聽上去輕輕飄飄,腦袋依舊混混沌沌,一點也沒意識自己已經上下半身分家,當一具相當嚇人的浮屍好一陣子。
"我的天!你……你……是誰害你的?我們那天吵了一架,然後你就沒回來,我以為你還在氣我,那時候……那時候……"眼淚嘩啦嘩啦猛掉,林鬱萍自責不已,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關係,她妹妹說不定還活得好好的,人生也幸福美滿。
'我們……吵架?不!不是吵架,是你背叛我,你怎麼能這樣?'
清秀的面孔突然變得猙獰,林怡如雙手朝前一伸,整個人向林鬱萍撲去,活像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嚇得另一名女性驚聲尖叫。
"退下!別輕舉妄動!"眼明手快地攔到林鬱萍身前,殷堅沉聲警告,他不管她們姐妹倆有什麼恩怨,她們現在一個是人、一個是鬼,既然不是林鬱萍害死她,而林怡如也沒領有黑令旗復仇,他怎麼都得站在活人這一方,維持陰陽兩界的平衡。
'你什麼都跟我爭,你就那麼見不得我過得好?'
怒紅雙眼地瞪著林郁萍,清秀的面孔頓時泛青,張口、閉口間隱約爆出獠牙,林怡如讓自己的憤怒、怨恨綁住,如果化解不了這個心結,她可能就此淪回怨靈、惡鬼,一再地在這種負面情緒中輪回。
"我沒有這麼做!我那時不知道他……"想也不想地為自己辯解,只是林鬱萍愈說愈心虛。她確實不服氣,憑什麼林怡如可以得到幸福,而她孤家寡人一個,可她真無心破壞對方的戀情,遇上那個男人之前,她並不知道他已經先跟林怡如搞上了。
'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多久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就算他跟你在一起很久了,那又怎樣?他有老婆了!"
'他會離婚,他說過要離婚……'
"哈!他說了多少年了?離了嗎?他根本不會離開那個女人,他只是在耍睨。"
'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裡?'
"嘿!住口!你們兩個都閉上嘴巴!"
被吵得煩了,殷堅重重地拍了桌子一記,各扔了一枚眼刀,終於讓姐妹倆安靜下來,所以說他最討厭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什麼狗屁倒灶的麻煩一堆,連死都死得特別不安份。
'讓她閉嘴!是她對不起我,我都已經死了!'
看來殷堅的道術發揮作用了,林怡如不再像先前呢個渾渾噩噩,變得極為伶牙俐齒,不僅如此,還張牙舞爪地沒半分生前的溫柔氣質,看來'死亡'會造成人的個性變化,再不然就是她以前真的很懂得偽裝。
"誰說死掉的就有特權?都給我閉嘴,不然我就封了你的嘴巴!"狠瞪了林怡如一眼,殷堅對旁人本來就沒什麼耐性,尤其還是這類一直打斷他正事的聒噪女人,不管她生前留給他的印象如何,現在全是負分了。
看了看氣鼓鼓的林鬱萍,再看了看稱得上青面獠牙的林怡如,殷堅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最不會處理的,就是這種蠢得要死的感情糾紛,不過至少已經找出林怡如的魂魄,現在只要弄明白她為什麼會困在這裡,了結她的遺憾後,讓她早死早超生,雖然以目前的情勢來看,殷堅懷疑這個女人有沒有那個大智慧能放下?
"讓我先弄清楚一件事……你們兩個口中的那個男人,該不會是……"疲累地扶著額頭,殷堅突然有種拿榔頭狠敲自己的衝動。這可能是他人生中頭一次看走眼,而且還是遠到天南地北程度的看走眼。
"馮明炯!"
姐妹倆異口同聲、咬牙切齒,那個男人的品味還挺一致,喜歡妹妹,也泡上了姐姐,最該死的還十分沒有擔當,繼續躲在老婆身旁不敢負責。
"該死……"部份是因為被欺騙,更多的是他竟然沒有察覺,殷堅對自己看面相的能力大打折扣,他果然不是吃這行飯的料。
'不止如此,姐姐她還……'咬著下唇,林怡如不怎麼夫妻地開口,明明就是她想要個家庭,結果卻是她姐姐搶先一步?她什麼都要跟她競爭就對了,她計畫了那麼久,調養身體那麼久,那應該是她跟馮明炯的小孩,為什麼卻是她姐姐懷孕成功?
"你拿掉的那個是馮明炯的小孩?"想殺人的心情更盛,殷堅額角青筋冒起,現在就算林怡如不想來招冤魂索命,殷堅都不見得會放過那個男人。
'你拿掉小孩?你傻啦?你就不怕你以後都不能生孩子……我說過了,我會走我會成全你們,你幹嘛拿掉小孩?'
聽見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林怡如突然又恢復姐妹情深,她雖然討厭林鬱萍橫插一手,可說到底,她們還是親姐妹,再怎麼樣,她還是希望對方能得到幸福。
"我們都太傻了!他根本沒有要我、要這個小孩,他由始至終都沒想過要離開他老婆,我怎麼留他?"
說到這裡已萬分後悔,林鬱萍是一時氣憤才選擇放棄小孩,事實上,依她的能力,她還是有辦法獨立撫養他長大成人。
'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聲?'
"我以為你還生氣啊……我們大吵一架後,你就跑得不見蹤影,打你電話又不回應……"
完全插不上話的殷堅,愈聽愈無奈地猛搖頭,他已不想理會馮明炯的'人際關係'了,他活該被林怡如、嬰靈糾纏到死,活該倒足八輩子的黴。
"你們倆的事情先放一邊,林小姐……林郁萍小姐……我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長長地歎了口氣,殷堅只想趕快解決掉嬰靈的問題,這'一家人'跟誰有仇、想跟誰在一起,全由著他們,總之他不想插手了,他還有自己溫暖、溫馨的家庭生活可以享受,絕不浪費多一秒時間在馮明炯這個爛人身上。
"請講。"
"你那個'小孩'有名字嗎?"
"沒有,你怎麼會替一個不會出生的小孩取名字?"
"那就麻煩了,我需要你把他喊過來,就像剛剛喊林怡如小姐一樣。"
畢竟不同于林怡如這種充滿怨氣的冤魂,嬰靈相對之下微弱許多,殷堅需要花更多的力量,將他引誘過來,尤其最強的吸引力,自然就是他母親親昵的呼喚了。
"寶貝,我想叫他'寶貝'。"微微一笑,林鬱萍突然意識到,她是個母親,即使沒有緣分,她還是喜愛哪個小孩。
點了點頭,殷堅對她的印象稍微抬升了一些,準備了另一疊符紙,給對方一記眼色暗示,黃符紙立即被火光吞入,林鬱萍立即扯開嗓子大聲叫喊,一聲聲、一句句,最後竟然聲嘶力竭到熱淚盈眶。
"他為什麼不出現?寶貝為什麼不來?他恨我嗎?"難過地痛哭出聲,林鬱萍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一旁的林怡如很想安慰她,騙騙自己只是個幽魂,除了乾瞪眼之外,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的道術失靈了?'
"我怎麼可能出錯?……一定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絆住他了!"
***
小心翼翼地替吳戟獻蓋上小毛毯,張英男輕手輕腳地拉把椅子坐下,這絕對是一場震撼教育,她開始要慎重考慮未來要不要生孩子,像吳戟獻這樣可愛雖可愛,但活動力破表啊!
一直玩鬧,然後吃個不停,接著繼續玩鬧,張英男都會累昏頭了,這小傢夥居然還在咖啡廳裡跑來跑去,連累那幾個年輕店員前前後後追他,最後終於咚地倒頭就睡,完全沒有任何過渡,就這樣斷電似地世界變得安靜了。
"辛苦你了……"拍了拍張英男肩膀,咖啡廳的年輕店員,體貼地替她送來一杯香醇的熱奶茶。
"我佩服他的父母。"誇張地揉了揉太陽穴,張英男真正佩服的其實是何弼學及殷堅,這兩個大忙人,居然還能分出心神來當保姆?他們若不是愛心氾濫,那可能就是太想念豆芽菜了,毫無疑問地移情作用。
"他算乖巧了,我遇過更皮的小孩,那個才更恐怖。"低聲地笑了笑,那名店員有一句、每一句地跟張英男閒聊。
好奇地偷偷瞧著她電腦螢幕上正在處理中的影像,大概是嬰靈之類的鬼片吧?恐怖氣氛看上去營造得還不賴。
"真正可拍的在這裡。"一語雙關,指了指螢幕上按電梯鈕的'半透明小手',張英男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
盯著那個畫面久了,沒來由覺得背脊一陣冰涼,看來她沒想像的那麼'麻木',當殷堅及何弼學在的時候,她可以不當一回事說說笑笑地評論這些'鬼影',可當只剩她一個人時,她發覺自己海華絲會覺得毛鬼聳然,她果然還是歷練不夠啊!
正準備去忙自己的工作時,那名店員才剛轉身,原本躺在沙發上熟睡的吳戟獻突然顫抖兩下,緊接著整個人像被提起似地蹦高,然後開始尖叫、嚎啕大哭。
"怎麼了?做惡夢嗎?"嚇得差點打翻那杯熱奶茶,張英男扔下處理到一半的影像不顧不管,急忙地輕聲哄著小孩。吳戟獻繼續不自然抽動身體,哭喊聲更誇張、淒厲。
"他怎麼在發抖,不舒服嗎?"陪在一旁的店員,憂心忡忡地提醒,吳戟獻抽動的幅度更大了點,整個人差點晃下沙發。
"怎麼了?北鼻,告訴阿姨,是做惡夢?海事案哪裡不舒服?"伸出手想抱起吳戟獻,張英男一時沒心理準備,差點閃到腰,她印象中那個小傢夥沒那麼重,怎麼吃個下午茶、睡個覺,他就像長大兩倍般有份量?
"咩……咩咩……打……痛痛,北鼻不喜歡!咩咩……討厭!"用力地猛甩手,吳戟獻哭得淒慘無比,撲倒在張英男懷中顫抖,惹得咖啡廳內的眾人全都關心地湧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出著注意。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帶你去找何叔叔好嗎?"柔聲地安慰著,張英男捉牢吳戟獻仍在顫抖中的小手臂,跟著狐疑地皺起細眉。
白嫩的手臂上佈滿淤青,她可以很肯定,那個小傢夥在咖啡廳裡'冒險'時,並沒有磕磕碰碰,沒理由會滿手臂傷瘀,尤其那些淤青,看上去就像另一隻小手,狠狠地掐出那些傷瘀。
"咩咩……不喜歡!討厭——!"哇哇亂叫地哭得更大聲,吳戟獻像是閃躲什麼似的揮動雙手,結果整個人被一股無形力量扯住,先是顫了一記,隨後重重地摔向地面。
"北鼻!"
驚叫一聲,張英男反射性地伸手去撈,結果遲了一步,就瞧見吳戟獻膝蓋碰地一聲撞上地面,這下子不得了了,哭聲震天,就連遠在服務台、警衛室的工作人員全都跑來關心了。
"你怎麼突然鬆手啊?"十分不諒解地指責,其中一名顧客連忙扶起吳戟獻,這個小傢夥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沒有!我沒有!是有人把他扯走……"慌張地辯解,張英男明顯感受到有股力量在拉扯,但現在的人就他們幾個,誰都沒有動手,她只能百口莫辯。
"你……你離小孩遠一點,我看到的就是你把小孩仍在地上的!"那名顧客得理不饒人地繼續指責張英男,同一時間又溫柔的輕聲哄著吳戟獻。
在這一瞬間,那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頭髮仿佛讓人拽住般歪向一邊,咖啡廳內的眾人全都一愣,緊接著小孩便朝著那個方向'滑'開。
"啊啊——!"想也不想地鬆開手,先前理直氣壯的那名顧客,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
"北鼻——!"不顧自身安危,張英男想也不想地撲上前去,即使拉住吳戟獻,那股'力量'還不肯鬆手,連帶她也被拖動幾步,最後則像力氣用盡般停止,咖啡廳內依舊亂成一片。
"怎麼樣?你們還好嗎?"咬了咬牙,咖啡廳店員大著膽子走近,扶起張英男及吳戟獻,所有人都看見他們被無形的力量拖行的動作,誰也解釋不了究竟發生什麼事,只能閉緊嘴巴地面面相覷。
"通知何總監……麻煩你們通知何總監,說小朋友出事了……"害怕地擁緊吳戟獻不敢放手,張英男語氣顫抖地請求著,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會不會再回來,但她一定得保護好這個小孩,這是她的責任。
***
"嗯,真的太麻煩你了,但你也知道,找不到能扮演你的人,你的氣質太特別了,是啊、是啊……所以請你過來一趟,不會佔用太多時間,只拍一、兩場……不不不,你的角色很關鍵、很重要,不可以刪掉……嗯嗯,到時候麻煩你,太感激了!"
夾著手機在辦公室裡踱步,何弼學大筆一揮地修改著拍攝計畫,同時打著手勢要編劇過來一趟,他需要增加一、兩個角色,還有多添幾場戲,為了這個小小改動,製作人小艾差點崩潰、尖叫,最終還是咬著牙去執行。
"哇塞!學長你那種畢恭畢敬的語氣,你是請什麼大人物古來客串啊?"除了少部份時間各忙各的外,自從回來電視臺幫忙後,張正傑幾乎都跟何弼學形影不離,不趁機多偷學一些本事怎麼行。
"哼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大人物一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比堅哥還威。"得意地揚了揚眉,何弼學奸臣似的笑了兩聲,幹他們這行,'人脈'比什麼都重要。
"小姑姑?"
"嘖!小姑姑能解決問題嗎?她一定把我們從頭嫌到腳,然後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大嘴巴,百分之百觸到她老人家的逆鱗,最後挨幾記天打雷劈,明年這個時候,我會去你墳上除草的。"
"謝謝你喔!還除草?這麼有心,記得待機被酒來。"
"沒問題,自己兄弟嘛!"
愉快地勒著張正傑的脖子大笑,他們倆開慣玩笑了,尺度更大、更惡毒的詛咒都敢說出口,何弼學對他們的友情十分有信心,相信對方不可能誤會他。
"嗯,你的電話在響?"
戳了戳張正傑胸膛,何弼學很快又溜回座位上勤奮地批改著公文,哪來那麼多節目準備制播,又哪來那麼多節目準備停播?觀眾真夠喜新厭舊。
"喂?我是正傑,哪裡找……什麼!"才剛接聽電話,張正傑就誇張地叫喊起來,同時打著手勢要何弼學跟他走。
"又是哪裡出事情了?他媽的我怎麼跟消防隊一樣,哪裡有狀況往哪裡去。"
"英男跟小孩又撞鬼了!"
"蛤?"
***
情況比何弼學想像得更嚴重,他原以為撞鬼,不外乎又是那只嬰靈跑出來嚇人、搗蛋,正想說張英男沒必要那麼大驚小怪,她遇過更可怕的狀況,還不是一樣老神在在,怎麼這一回嚇成這樣?實在不像他認識的張英男。
不過等何弼學趕到咖啡廳時,他才發現自己錯估了情勢,整個休閒區擠滿了人,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警衛還有醫務室的護士都跑來這裡幫忙,老遠就能聽見吳戟獻的嚎啕大哭及張英男的低聲啜泣。
"吳北鼻、英男——!你們有沒有怎麼樣?"心跳急速加快,何弼學緊張地沖向抱頭痛哭中的一大一小。
吳戟獻一瞧見熟人,哭得更加厲害,不顧危險地整個人撲向何弼學,一臉委屈地嗚嗚咽咽,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懂得高舉手臂,讓對方查看觸目驚心的瘀青。
"剛剛他……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像被什麼東西拖著走一樣,他手上的傷是憑空出現的,我們都沒有抓傷他……"
急忙向何弼學解釋,咖啡廳店員像是被質問了無數次般,想都不想地便脫口而出,店裡的其餘顧客也紛紛證實他的話,七嘴八舌地形容不久前剛發生的詭異景象。
"沒事!有沒有哪裡受傷?要不要去醫務室躺一下?"順勢抱起吳戟獻,何弼學在危急關頭,就會展露出他指揮若定的本事。
不管場面有多混亂,他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不一會兒,咖啡廳便恢復平靜,同時撥通電話提醒殷堅,他們的'嬰靈麻煩'進入紅色警戒。
"這已經不是誘騙吳北鼻了,那個嬰靈根本是動用暴力在傷害他。"恐懼的情緒退去,張英男氣憤難平地罵著。如果不是她'搶'得快,吳戟獻不曉得會被拖到哪裡去,那個嬰靈實在太超過了。
"堅哥,你聽見了嗎?不能再拖了,那個嬰靈根本是沖著吳北鼻來的。"面色一沉,何弼學對著手機提醒,那個小傢夥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哭累了就趴在那名娛樂總監肩膀上呼呼大睡,完全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知道,你跟吳北鼻過來會議室這裡,那個嬰靈如果執意纏著吳北鼻,他也會跟過來的。'
電話那頭殷堅的語氣雖然平靜,但何弼學還是聽出來他很生氣,他不想針對這些弱小的幽魂,希望能放他們一馬,結果對方竟然得寸進尺地傷害他的家人?如果殷堅還是早年那個脾氣,只怕這個嬰靈不曉得被燒成灰燼多少次了。
"我馬上過來!正傑,你照顧英男,小艾那裡,叫他們先拍感情戲,那些神神鬼鬼的部份全都停下來,等所有事情料理完後再開工。"
明確地指示著,何弼學抱著吳戟獻便往逃生梯走去,問題全都解決前,他大概別指望有電梯可以使用了。
***
"怎麼了?"
等在太平洋會議室裡,林鬱萍憂心忡忡地看向殷堅,對於一直無法召喚出她小孩的嬰靈,她既傷心又失落,畢竟是她一次、一次地放棄對方,不能責怪他不想承認她這個母親。
"那個不確定是不是你小孩的嬰靈,正在大鬧一樓咖啡廳,弄傷了我表弟。"平靜地挑撿黃符紙,你不仁、我不義,殷堅從來都不是善男信女,既偏心又護短,絕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他不會再收下留情了。
'你想做什麼?姐,他想殺你孩子!'突然臉色大變,林怡如面目猙獰地瞪著殷堅,但又害怕得不敢靠近,忌憚地睨著他手裡的符紙。
"你在說什麼笑話?第一,殺死孩子的是她自己;第二,那個嬰靈不見得是她的小孩;第三,就算是,他有什麼特權傷害別人?我動手,那叫替天行道,你最好閃遠點,雷電不長眼,劈中你就不好意思了。"
冷哼一聲,殷堅略挑了挑俊眉,恐嚇似地遠方傳出幾聲悶雷,林鬱萍臉色大變,連忙拽住那名年輕天師,阻止他施展道術。
同一時間,林怡如不顧自己也是鬼魂,試圖破壞桌面上的法器,姐妹倆有志一同,想保護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孩。
"哇哇哇……這是在幹嘛?放手!離堅哥遠一點!孤男寡女……啊不是,他媽的你是只女鬼啊!矜持點好不好?閃開啦!"
抱著吳戟獻闖了進來,何弼學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咆哮地斥喝林氏姐妹,這畫面能看嗎?姐妹倆一人一鬼,對個年輕帥氣的男性拉拉扯扯?就算在演倩女幽魂之類的電影,也不敢這麼大膽吧?
殷堅也真是的,愈活愈回去,他是天師啊!就算不打女人好了,女鬼總可以對付吧?把自己搞這麼狼狽,傳出江湖會讓人笑話的。
"你來得可真早啊……"
反手一掐,輕輕推開林鬱萍,再厲了眼林怡如,殷堅力都沒出,就化解這兩個'女人'的糾纏,等何弼學這笨蛋救駕?先輪回個幾世,再看看那傢夥有沒有長進。
"嘿!我這樣上上下下地爬樓梯,很累好嗎?要不換你抱著吳北鼻試試!我沒電梯可以用嘛……"體能絕對是電視臺裡數一數二高段的狠角色,何弼學這樣樓上樓下地亂沖,還能臉不紅、豈不踹地在會議室裡大呼小叫。
"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沒有,很平靜。"
"沒關係,反正吳北鼻在這裡,他一定會跟過來。"
大大方方地拉開會議室大門,殷堅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四周,大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非常識相地全到別個樓層'避難'了。不無讚賞地看了何弼學一眼,這傢夥機靈地先通知其他人走避,省得真有什麼事情,綁手綁腳地難以施展。
'不准你傷害我姐姐的小孩,不然我……'目露凶光地瞪向何弼學及吳戟獻,林怡如就不明白了,她明明就是個女鬼,為什麼就沒人怕她?這年頭當鬼都這麼悲情嗎?完全地吃力不討好。
"不然怎樣?"一臉誠懇兼好奇地望著林怡如,只是何弼學看上去愈無辜,氣氛就愈是諷刺,他明擺著就是不、害、怕!
早就不是當年被女鬼嚇得哇哇亂叫的小製作了,現在的何總監還有什麼鬼怪沒見過?既然是只女鬼,就安安份份當只女鬼,他如果像小姑姑一樣小心眼、愛吃醋,剛剛她趴在殷堅身上這筆賬,就夠他爆發好幾回了。
"咩咩……咩咩……"睡得迷迷糊糊,吳戟獻靠在何弼學頸邊嗚嗚咽咽,害怕得整個人縮進他懷中。
意識到不對勁,殷堅危險地眯起眼睛,盯牢門外的某一處,隱約間,一道小小黑影逐漸凝結。
'媽媽……媽媽……為什麼你不要我?媽媽……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
小小的黑影跌跌撞撞爬向門邊,微弱的、淒涼的哭泣聲,讓聽見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背脊發寒,林鬱萍承受不住似地捂住雙耳嚎啕大哭。
"堅哥……就是他?"沒來由地打了幾記冷顫,何弼學一開始還因為氣憤而感到勇氣十足,可是聽見嬰靈的哭泣聲後,他的戰鬥力瞬間銳減。
"嗯……退到一邊去,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吳北鼻!"
隨著愈來愈多張符紙被燒化,太平洋會議室裡的氣憤變得沉悶、陰冷,時而淒厲、時而虛弱的哭泣聲忽遠忽近地傳出。
定力稍弱的林鬱萍早讓這哭聲弄得心煩意亂,而同時鬼魂的林怡如,則被牽引似地,也跟著號泣。緊跟在殷堅身旁,何弼學臉色蒼白地抱穩吳戟獻,他不確定自己能撐多久,只是那個嬰靈再這樣哭下去,他快要情緒低落地想自我了斷了。
"你想耗多久?我就能陪你耗多久,不會天真地以為哭個兩聲,就能把我們酷跑還是哭死吧?"
絲毫不受影響,殷堅悠哉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他大可以降兩記落雷把這個混蛋嬰靈劈焦,不過真讓他們殷家道術重傷,他再想投胎就很困難了。
為了不損陰德,同時替吳戟獻積點福澤,殷堅儘量容忍對方,但他在不知道收手,可能危及到何弼學及林鬱萍時,被怪他下手不留情了。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針對我……陪我玩……陪我玩!弟弟,陪我玩……'
輕飄飄的嗓音伴隨著哭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那個嬰靈即使不現形,還是搞得會議室人仰馬翻,幸虧何弼學已經先一步驅散大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否則那些定力不夠的無辜民眾,還不讓這穿腦的魔音逼瘋。
"咩咩……討厭——!痛痛……痛痛……討厭——!"
小小的眉頭一皺、小小的臉蛋一擠,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吳戟獻,像是回應那個嬰靈的呼喚,半是畏懼、半是氣憤地拒絕。
"是你一直找吳北鼻玩?我知道你很寂寞,但人鬼殊途,你不能一直粘著他。"輕拍著吳戟獻背脊,何弼學略帶同情地規勸。
他猜想那個嬰靈應該很想跟'同伴'一起玩鬧,吳戟獻這麼可愛,她會想粘著他也無可厚非,如果他們都是普通小孩,何弼學相信他們會成為好朋友,只是很可惜,他們的緣份到此為止,不能再繼續了。
'陪我玩啊……陪我玩……為什麼不陪我玩————'先是可憐地、哀怨地哭喊數聲,然後分貝突然地拔高,尖銳的嘯聲刮得眾人耳膜疼痛,那個嬰靈用著粗啞的嗓音,破口大駡地詛咒。
"哈!露出你的真實面目了吧?你這個這樣子,哪還是嬰靈?"
'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遭阻擋,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有什麼錯?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
嗖地一聲,門邊凝聚出一個嬰孩般的人影,只是五官卻像老人似的佈滿皺褶,以為憤怒而顯得扭曲、猙獰,目光怨毒,來來回回掃視著林郁萍及殷堅,他恨那個一直拋起他的女人,同時忌憚著這個可以輕易毀滅他的男人。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讓愧疚、虧欠啃食得體無完膚,林鬱萍祈求著那個嬰靈的諒解。她真的以為這一次會有不同的結局,誰知道那個男人也只是玩玩而已,她沒辦法獨自撫養他,她還沒有做好當個母親的心理準備。
'你只是不想讓我拖累你……你還期望能找到個男人,帶著我,你的條件就會變差,你根本不想要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有什麼錯?'
"不是……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前面兩回還能說你不懂事,這一次……你是故意的,你想綁住那個男人,很可惜那個男人不吃這一套,所以你根本就沒有任何掙紮就決定不要我!'
"不是!不是——!"
不敢再聽下去,而對那個嬰靈的指責,林鬱萍捂著耳朵尖叫,她覺得自己像是渾身赤裸地任人剖開,所有的難堪、醜惡全被攤在陽光下。
是,她就是這麼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只在乎自己過得好不好,不管親妹妹的幸福、剝奪了未出生的小孩生存的權力,偏偏到頭來,她還是不夠壞,最終被內疚的情緒捆綁。
'你不要我,所以我也不要你了……跟我玩啊……我們一起玩啊……陪我……'
先是兇狠地朝林鬱萍大吼,那個嬰靈情緒一轉,佈滿皺褶的五官,突然又變得天真、可愛,無邪的望著吳戟獻邀請。
他喜歡對方身上揚溢著的幸福氣息,那個小傢夥不管到哪兒都備受疼愛,他也想體現那種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上的滋味。
縮進何弼學懷裡,吳戟獻戒備地瞪著那個嬰靈,雖然不在哭哭啼啼,但畢竟受過一次傷害,不像之前那樣心無城府傻傻地親近了。
'陪我玩啊……陪我玩啊……'
一聲聲、一句句輕飄飄的請求,伴隨著哭泣又像是笑聲,沒來由地讓人毛骨聳然,那個嬰靈執著地爬向何弼學。
他的動作就像一個孩童般跌跌撞撞,明明移動的速度極為緩慢,偏偏那名高瘦的年輕總監無法挪開步伐,只能眼睜睜看他一步步逼近。
"夠了!他不想也不能陪你玩,這不是你待的地方,太執著對你沒半點好處。"橫移一步,不偏不倚地攔在何弼學身前,殷堅居高臨下地睨著那個嬰靈,這是他最後的警告,趁還能全身而退的時候,該回到哪裡就回到哪裡去。
'我要留在這裡,我要他陪我玩……我也要有人疼愛,我也要被疼愛——!'
像無理取鬧的小孩般,那個嬰靈尖叫、號泣起來,怨毒地瞪著殷堅,但又不敢再多靠近一步,眼神一變在變,可憐兮兮哀求地看向何弼學,希望對方能被打動,讓他依附在吳戟獻身上。
為什麼那個小男孩能夠幸運地被父母、親人疼愛,而他就得像垃圾般被丟棄在冰冷的角落裡?他要吳戟獻擁有的一切。
"你以為附在他身上就能擁有一切?你太小看他母親了,我是為你好,現在乖乖離開,我不會為難你,你還有機會投胎,如果你落到他母親手上,哼哼……"
雖然是實話實說,但聽上去比恐嚇更像恐嚇,殷堅憂心何弼學因為太善良而動搖,他雖然不會出賣吳戟獻,不過這個大白癡有把自己借出去讓鬼附身的前科,請神容易送神難,殷堅決不允許這種麻煩上門。
'嘿,你別這樣……還是有人想要小孩卻得不到……'
受限於殷堅的道術壓制,林怡如一直不敢有太大動作,聽著那個嬰靈的哭泣、控訴,終於忍不住,鼓足勇氣地飄到他身前。她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即使這個願望永遠不可能達成,但這不意謂,她不能代替她姐姐照顧這個小孩,也許他們下輩子會有緣份能當一對真正的母子。
"怡如……"
驚愣的望向妹妹的幽魂,林郁萍形容不出心底的滋味,她應該感到開心,有人出面替她收拾爛攤子,更多的卻是被唯二的親人聯手拋棄的難受。
'你願意嗎?讓我照顧你,跟我在一起?也許,下輩子我們真有機會當母子。'
溫柔地笑了笑,林怡如伸出雙手,嬰靈遲疑了一會兒,慢慢地、戒備地爬向她,那股戾氣、怨懟瞬間消失,剩下的只有依戀,就像普通的嬰孩般蜷伏在她懷抱裡。
"太好了!問題解決了?"
忍不住爆出一聲喝采,何弼學笑得陽光燦爛,他最喜歡看殷堅跟別人談判,然後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能夠和平收場就是帥氣。
沒辦法給出明確答案,殷堅靜默地望著林怡如溫柔地抱起那個嬰靈,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轉淡消失。
何弼學欣喜地抱著吳戟獻親吻,同時安慰著林鬱萍、送她離開,一切仿佛圓滿落幕,唯獨只有殷堅開心不起來,他很懷疑問題真的解決了嗎?
"堅哥?"
"沒事……你去忙吧!我帶吳北鼻回家。"
***
日子果真平靜下來,電視劇的拍攝進度非常理想,康辰跟艾南達愈來愈有默契、愈來愈有架式,導致何弼學的野心愈來愈大,成天想拍這個、拍那個,不把場面弄誇張不死心。
殷堅倒沒有那麼幸運,他辦事教訓、半是提醒馮明炯,他的麻煩完全是自找的,現在有個被他遺棄的女人,跟一個被他遺棄的小孩,十有八九會陰魂不散纏著他,他最好做些什麼來彌補他們倆,否則休想有平靜日子過。
'小孩的事情,我承認我不夠厚道,但怡如……我真的沒想過她會……怎麼會……我們分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死了?死在那?'
電話那頭,馮明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懺悔,不過殷堅對他誠意大打折扣,反正不關他的事情,自然會有人收拾這個男人,不是林怡如就是他老婆。
"她有說過,如果你不跟她在一起,她就死給你看這類的話嗎?"
'怎麼可能?都什麼年代了,現在的女人沒有這麼蠢的,我也不找這種會尋死尋活的女人,太麻煩了。'
"現在就不麻煩?"
'呃……殷先生,幫幫忙,真的!這樣的日子真沒辦法過了。'
"你自找的。"
不理會馮明炯的呼喚,殷堅果決地掛斷電話,跟著將自己鎖進書房裡。林怡如的腕表還留在他這裡,要找到她肉身所在的位置,一點都不難,他知道林鬱萍已經報警,但就是找不到她妹妹,殷堅決定介入、辦場法事,這並不是為了馮明炯,而是他不希望那個女人仍在外頭飄零。
看著小金珠在羅盤上打轉,殷堅攤開地圖,將小金球引導到地圖上,就看它滾啊滾的,移動到電視臺四周顫抖起來。
"電視臺?"
瞪著不斷在電視臺位址上左右晃動的小金球,殷堅想也不想翻出手機,如果林怡如的屍體真藏在電視臺裡,那不知道會有多震撼。
***
"好了,預備了……'噗!今夜哪裡有鬼'第六十四場,Take 18!"捉著大聲公吼叫,小艾緊張地盯著螢幕。
今天這場戲份外重要,不只何弼學親自盯場,樓上辦公室不少工作人員也溜下來偷看,第三棚讓閒雜人等擠得水泄不通。
就看見康辰一個翻身跨騎到艾南達身上,兩人在客廳地板上滾成一團,時不時傳出輕鬆自在的嬉鬧聲,為了擠進'保護級'這個時段,工作人員還特別為他們倆準備了白床單,一方面增加氣氛,另一方面避免被剪片的危機。
"哇……好害羞!"
不知道哪個女性工作人員,小小地驚呼數聲,看兩個帥哥滾成一堆,即使什麼事都沒發生,還是讓人忍不住地臉紅心跳。
倒是'當事人'之一,何弼學神情嚴肅地盯著現場,雖然演得是他的故事,但在龐大的預算壓力下,他實在感動不起來,會親自下樓盯場,就是擔心小艾搞不定,每分每秒都在燒錢,進度再拖下去,他跟標哥的心臟真的支撐不了多久。
"啊啊————!"
一聲慘叫,康辰身手矯健地往旁邊彈開,而艾南達則斷電似地躺在那裡,身旁多了個女人,林怡如渾身濕透、臉色泛青地回望著他。
"靠!卡卡卡……Shit,你不是已經走了嗎?他媽的我現在在拍偶像劇,不是靈異節目,你可以不要一直出來客串嗎?"
心臟跳漏了好幾拍,何弼學一邊沖著現場、一邊咆哮,傻在導演椅上的小艾,則無比崇拜地望著她師父的背影,只有何弼學才有這種勇氣,攝影棚內鬧鬼,他居然是氣憤而不是害怕。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這附近打轉……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離開嗎?'
看來撞鬼的時候罵罵髒話其實挺有用,讓何弼學氣勢驚人地吼了兩聲後,林怡如幽怨地道著歉,她也想離開、她也想投胎,只是不管她怎麼努力,總是在電視臺及隔壁飯店之間遊移。
"等等!我先接個電話,回頭再來教訓你。"正想開口繼續數落,何弼學不得不抬手打斷對話,然後小跑著到角落接聽,不一會兒便聽見他石破天驚的大呼小叫,事情最好這麼巧,什麼倒楣事全讓他撞上了。
"學長?/何老大?"
不得不停下拍攝工作,小艾及張正傑好奇地湊了過來,受何弼學的'影響',工作人員愈來愈不怕妖怪鬼靈的出現了,艾南達這個沒神經的傢夥,竟然玩心大起地想跟林怡如自拍,毫無疑問地讓康辰阻止了。
"堅哥說她的屍體被藏在電視臺裡……"
"什麼?"
"傻在這裡幹嘛?報警啊!"
***
沒有任何事實根據,有的只是殷堅的'假設',可想而知,警方其實不太理會他們,倒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尤其是新聞部的,非常起勁地一層一層搜查,至於林怡如本人,似乎完全沒有這段記憶,什麼忙都幫不上。
"堅哥,你就不能再縮小範圍嗎?電視臺……很大耶……"
二十分鐘後,殷堅也趕到電視臺,只不過他的羅盤同樣也排不上用場,小金球像發瘋似的亂轉亂撞,按這種情況解釋,那林怡如在電視臺各個角落、每個地方。
"沒辦法,要我說,不只電視臺,連隔壁飯店也算。"聳了聳肩,殷堅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但絕不可能是他的道術出錯。
"靠!你怎麼死的?為什麼到處都有你?"拼命揉著太陽穴,何弼學欲哭無淚,拍攝工作又停頓了,一想到燒掉的那些預算,他的心臟也差不多快跟著停了。
"重點不是她怎麼死,而是她死在什麼地方,年輕人就是太嫩了。"
冷不防地一聲低沉、好聽的女音傳來,一名穿著純白虎皮大衣、削著俐落短髮的女性,邁著豪氣的步伐如入無人之境般地走近……
"這不是真的吧?"
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摸了大衣一把,何弼學張口結舌,瞪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一隻白虎精穿純白的虎皮大衣,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我是那種人嗎?你們敢穿皮草,我就活剝了你們的皮!"挑了挑細眉,雷蕾先是兇狠地厲了何弼學一眼,隨後親昵地擁了擁對方打招呼。何弼學的一通電話,她就排除萬難過來幫忙,夠給殷家面子了吧?
"你說死的地方有問題?"
對於自己無法'鎖定'林怡如的位置,多少有些在意,殷堅隨意地揮了揮手算是招呼,接著便切入正題。
"血氣,你們的嗅覺不如我,我才剛走近,就聞到兩棟大樓佈滿血氣。"
"怎麼可能?她不至於被分屍吧?"
"如果是分屍的話,以殷堅的本事,他早找到屍塊了。"
"那是什麼意思?又不是分屍,又不滿血氣,還同時兩棟大樓?"
"我怎麼知道?"
聳了聳肩,雷蕾一臉事不關已。另一頭,殷堅皺緊俊眉地沉吟起來,然後靈光一閃地啊了一聲。
"堅哥?"
"水資源回收系統!"
"啊?"
***
等他們爬上天臺,打開了資源回收系統的儲水器,看見泡在裡頭的林怡如時,想到自己待在充滿'屍水'的壞境中,不少工作人員忍不住噁心沖去吐了,使用同一個系統的隔壁飯店,不得不暫時停業、消毒,沒人知道會這個事件燃燒多久。
"你……真會挑地方啊……"
以為自己已身經百戰的何弼學,還是忍不住地跑到一旁大吐特吐,想到自己習慣性踐踏草坪,灑水完畢後他等於結結實實地踩在'屍水'灘中,胃液又開始翻攪起來。
'我……不……我……我不想死啊……'輕輕地歎了口氣,隨著法醫官將她的屍體撈起,林怡如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她去投胎了?"
"怎麼可能?她現在自由了,十有八九會去纏馮明炯,不過那是他自找的。"
殷堅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收到支票了,馮明炯想賴帳,但他有個明白事理的好老婆,一早就將酬金寄過來,還明示、暗示地希望殷堅不必再插手了,他欣賞她。
"嘿!特意叫我過來,不是為了找這個女人的屍體吧?說吧!需要幫什麼忙?"
"喔……雷蕾姐,你真是又美、心地又善良,可以拜託你,弄個萬頭齊飛的場面出來嗎?"
***
刻意地調暗客廳燈光,茶几上擺了幾瓶冰啤酒,殷堅端兩人幾道下酒菜出來,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就是不見何弼學蹤影。
"喂!何同學,你在幹嘛?是你說要看電視劇首播的!"
挪了個舒服的姿勢,殷堅切換著頻道,如果不是何弼學再三提醒兼恐嚇,他對這種偶像劇一點興趣都沒有。
"來了、來了!剛剛打電話叫小姑姑他們記得收看,她說過幾天還要麻煩我們幫忙照顧吳北鼻,他們又要出遠門了。"
"又要?她生什麼小孩啊?生了又不養。"
"她把你養大啊!現在換你回報她嘍!"
"嘖。"
"別吵!開始了、開始了。"
螢幕上,那個帥氣的男子正卷著煙絲,燃起火柴,噴了一口白煙,長歎。他撿了一個麻煩回來,現在那個麻煩穿著他的T恤、短褲,不怎麼安穩地睡在他床上,Shit……
後記
不只一次有人提及,希望看見有鬼影像化,被人提得多了,偶像我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來,如果何同學他們自己把有鬼系列影像化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會挑什麼樣的人來扮演自己、扮演堅哥?然後,《噗!今夜哪裡有鬼》就這樣誕生了……
如果是個很像何同學的人來扮演何同學,那就沒什麼意思了,所以就安排了個其實是一哥,什麼都由他說了算的傢夥來演這個傻氣、可愛的角色;那堅哥呢?如果只有酷、只有帥氣就太無趣了,萬一來的是個總在放空的慢郎中,堅哥會不會扮演的藝人逼瘋了?
光是想到這些,偶像我就忍不住地一再竊笑,甚至都能聽見在拍攝過程中,何同學或者堅哥在大呼小叫了。(天音:你病得不輕啊……)
既然是在拍攝有鬼的偶像劇(是的,堅持是偶像劇,因為它不需要劇情……),那依照有鬼系列的傳統,不撞鬼對不起天地。
為了讓哪一類的妖怪鬼靈登場,偶像我傷了一陣子腦筋,寫了這長些列的文,出現過那麼多鬼怪,然後發現從沒認真寫過嬰靈,其實這是偶像我下意識的抵觸心態,總覺得嬰靈們很可憐也很恐怖(絕對不是因為小姑姑殷琳的關係),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寫著、寫著,關於嬰靈的部份就這麼蹦了出來,新成員吳北鼻吳戟獻的第一次接觸(果然是因為小姑姑殷琳的關係),可能冥冥之中天意安排,老天幫忙補完這個系列呀!
最後,感謝陪著堅哥、何同學一同冒險的朋友們,因為你們的關係,總覺得他們就像真正的老友一樣沒有離開過,謝謝你們!謝謝!
期望真有一天影像化的夢想現實!Fight!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6/12 at 下午10:58: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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