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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会开车吗?
不会
会用枪吗?
不会
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在末世怎么活?
张恕扔出一把飞剑,踏剑御风而行,眨眼功夫消失在天边……
烂好心再加上有点笨,惹不起躲得起,
深挖洞、广积粮,学不来弱肉强食做只鼹鼠总惹不到人吧?
内容标签:年下 修真 强取豪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恕,云鸠 ┃ 其它:受文,CP云鸠,1V1,HE
1、第一章 ...
"火车开了!"
"火车开了!!!"
张恕还在为那几个茶叶蛋搏斗在人群里,就听到背后传来惊慌的叫声,挣扎着伸头一看,乘坐的那辆K???列车果然已经缓缓动了起来!
旁边几个同车的人连忙去抢推车上贩卖的食物,张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背后的一个大嫂一巴掌扇出去。
虽然她看起来是想要推开张恕,这一掌推到了张恕脸上,就变成了一巴掌。
大嫂匆匆地看张恕一眼,挤到最里边去了。
张恕上火也来不及,看火车速度在逐渐加快,没办法再挤进去要补的钱,捏着手里那两个茶叶蛋,跑着去追火车。
五十块买了两个茶叶蛋,还只是肉痛,要是赶不上火车,那就不是肉痛,而是蛋疼了!
为了这张来之不易的火车票,可不能赶不上。
离春运还早,学校里才开学一个月,张恕刚去了北方一个月,这就急慌慌的又赶回来了。
原因无他,老爸病危。
哪知道正赶上疫情爆发,车票抢得比春运还恐怖!最后还是学生会的学长们帮忙,一群人去代售点抢了一张票出来,又把张恕给塞上车,要不,靠张恕这点个头,挤爆内脏也别想成功。
这是慢车,回家得跑四十几个小时,开头似乎还挺正常,除了不正常的拥挤外,应该说一切都还好。
火车跑了一天多,过W市时开始不对劲的。
W市是大站,停半小时,车上盒饭贵,张恕家境不好,不敢买车上的盒饭,就下午在一个小点的站买了几根玉米,到晚上,半大的小子又饿了,让邻座帮看着座位,他到站台上找点吃的。
火车站站台上从来不缺小贩,除了卖方便面配开水的推车,还有烤火腿肠、茶叶蛋、玉米等等,越往南走,站台上的东西品种越多,也越好吃。
张恕买了一碗锅子里烫的串串,又买了一提馒头,刚回到车厢门口,就见一个候车室里冲出几十个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应该是才买了站票的,挤不上车没人管,都卖足了劲要赶车。
张恕上了车,刚钻进车厢就听外面"呯"一声枪响!
车厢两头人最多,张恕看不到外面,忙着挤回座,也顾不过来去看,只听到些女人孩子的尖叫声,火车"哐嘁"晃一下,放气,不满半小时就发动了。
张恕挤了十几分钟才挤回去,邻座的大叔穿着身褪色军服,看见他回来把坐在他位置上的一个小青年叫开,张恕感激地把买的东西放桌上,请他一起吃。
硬座车厢,买得起盒饭的人没几个,都是钱得抠着使的穷人,张恕拿串串和馒头请人倒是磕碜不到哪去。
大叔恐怕也饿了,犹豫了一下,张恕干脆掏出两个馒头递过去,大叔接了,转身从座位下的塑料袋里拿出两个快被压扁的煮鸡蛋,给了张恕一个。
张恕笑笑,接过来,一起分享了一顿不怎么样的夜宵,两人就算有点交情了。
硬座车厢晚上没熄灯这一说,乘客多了,乘务员还会隔半小时就来回走一趟,把睡着的人叫醒——免得睡死了被偷财物。
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可看,又不好盯着对面两个女的看,张恕只好低着头,翻弄手机。
靠窗那大叔伸胳膊拐拐张恕:"我姓谢,小兄弟你呢?"
"张,张恕。"
"谢高文,认识的叫声老谢,小张啊!你还是学生吧?"
张恕点头:"刚去学校军训完,还没上课,我爸病危,家里叫我回去。"
谢高文说:"哎!你才那么大点,你爸也挺年轻的吧?啥病啊?"
张恕平时挺反感人刨根问底,可是这一路他每次跑下去,谢高文都帮他看着座,有时候两个人都下去了,上来被人占了位置,有谢高文在,座位也要得回来,出于感激,张恕点头:"我爸五十二岁,抽烟抽多了,肺癌。"
谢高文一脸同情地说:"造孽啊!造孽啊!比我还小几岁。"
张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去摆弄手机。
谢高文沉默了会说:"刚刚站台上毙了个人。"
张恕差点以为听错了,抬头看过去,谢高文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说话。
"我在P市的时候就见过那样的,走路摇摇晃晃,逮人就咬,不知道染了什么毛病……不能治吗?怎么一枪就把人给嘣了……"
张恕听谢高文形容的,怎么那么像丧尸呢?
"疯子吧?有些精神分裂症发起病就砍人,把自家人全杀光的也有。"
谢高文转过头,一脸惊讶:"真的!?"
张恕点头:"不发病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可是一发病就不得了,我看过好几个这样的新闻,病人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谢高文好像被吓到,没有再来跟张恕说话。
这趟列车不知道为了什么,不靠站停得挺多的,有时候还一停两、三个小时,等错车,真到了站反而不怎么停,呼啸着就过去了。
晚上不明显,到了早上,已经进了G省,乘务员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洒醋,水箱供应的也变成了药水,这还不算什么,有些站台上站了部队,荷枪实弹的,看着就很森严。
乘务员被惶惶不安的乘客拦下来问,才透露了点内情出来。
除了已经售出的车票,火车站已经不售票了,而且连没发出的列车也都停运了,路上常常停下等错车是因为让军列,据说疫情在沿海省份爆发得很厉害,具体是个啥疫情,新闻上没给定义,谁也不知道。
G省的人口密度不大,但因为局部靠海,疫情也很重。
车上的人进站时都量过体温,体温正常的才让上来了,还算好,听说内陆边疆几个省疫情最少,好多人想扒火车过去,还有火车站被愤怒的民众冲击过,所以基本所有车站都有军警维持秩序。
大部分人听了以后庆幸起来,这车就是开往内陆一个高原省份的。
张恕却高兴不起来:什么疫情?吓到大家冒着吃枪子的危险冲火车站?就算早几年的非典也还不是该干嘛干嘛,没怎么样,这次闹这么凶!家那边就真的安全?
好多站不停,停也只停很短的时间,几乎不放人下去,张恕舍不得买盒饭,就只有忍着饿。
对面那两个女的倒是自己带了碗面,旁边的谢高文跟张恕一样,两人从昨晚的夜宵过后就一直没吃东西。
到了傍晚,这趟车进了Z省,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弯道、山洞很多,一些小站上也见不到部队和警察,大约已经离开了疫区,终于在M市这不大不小的车站停下来。
谢高文塞了十块钱给张恕,让张恕带饭。
张恕个子一米七五,谢高文一米九几,一看就知道谁更方便挤下去买东西。
张恕先买了两盒站台上的盒饭加几个包子,从窗口递给谢高文以后,又想起谢高文的鸡蛋,就跑去买茶叶蛋,根本没想到为了两个茶叶蛋赶不上火车。
每次发车乘务员都会在车厢门口喊,这次居然喊都没喊。
车速上去得很快,张恕追坐的那截车厢根本追不上,只好去爬后头的。
有个挺壮的男人跑在他旁边,眼看两人都靠近了,那男的居然猛地推张恕一把,张恕差点撞车皮上去,张恕骂着站稳,那人已经跳上火车去了,张恕再去追,怎么都追不上了,追到站台边他还跳下又跑了一二百米,火车屁股越去越远,张恕喘得要死,杵着膝盖站在铁轨边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身后还有几百个,也是被这趟车扔下的,大家都很喘,也都在骂。
有几个女的想回车站里去,站台上跑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拿着喇叭对他们喊:"往前走!!你们都往前走,不发车了!!!这是最后一趟!!!"
顿时有人惊慌失措哭喊起来,这离最后终点站还有几百上千公里,不发车叫他们怎么过去!?
那个人边喊边朝他们跑过来,说什么"这里也爆发疫情了,快走!没汽车可换"之类。
可惜没几个人信他,大部分骂骂咧咧回到站台上去,这人拦不住,来来回回追了几次,说了好些话,还是没人听。
最后他走到跑得最快的这几个人跟前,一脸失望地问:"你们也不信我?都回去!回去送死!!"
这会耐心用光,看着像有病。
又走了两个,只剩张恕和另外两个看样子是在工地干活的农民工,两人一身的水泥灰。
这人看看他们三个,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们三个没回站台去,说:"你们要是信我,跟我走!回去没活路!前头就是职工宿舍,有几辆自行车,咱们骑车赶赶,说不定能赶上K???。"
那身制服在这种时候其实算是个安慰,张恕没异议,就算M市可以买长途车票,他包里也不够钱买票了。
那两个看来也是一样的,三个都跟着那人,那人在前面说:"K???要错车,让军列,停的时间长,这边车速也慢,说不定能赶上,外头所有公路都在堵车,不堵的只有飞机跟火车,可M市这也没飞机。"
走了几百米,果然是铁路职业宿舍,那人拿钳子夹了车锁,从车棚里推出几辆自行车来,四个人骑着,正要出院子,一个女的跑进来说:"请你们带上我吧!我这有钱!有两千!我孩子病了,我得赶回Y省去!!!求求你们了!真能到,我再给你们一人一万!!!我是H省台的主持人,这是我工作证!"
她穿着小高跟和短裙,高跟鞋上被擦了好多花,一看就是从站台上追过来的。
别说有钱,就是没钱,谁也经不住一个女人这么苦苦哀求。
她不会骑自行车,一人硬塞了四百块,然后才坐到了火车站那个工作人员的车后座上,五个人四俩车顺着铁路边的小道往前骑。
骑了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还好那个工作人员有准备,摸了两支手电出来,最前面车头上绑一个,最后面的也绑一个,勉强照着路。
有军列"轰轰轰"地反方向开过去,看到军列,几个人心里又有了点干劲,撑着不休息,一直不停的骑。
那两个农民工人很不错,看那个工作人员越骑越慢,提出大家一起载那女人,于是说好了,一人载她半小时,又弄得她连连道谢。
张恕看着年纪小,但他是个带后劲的,因此也没推脱。
Z省这地方山多,城镇少,路上黑黝黝的几乎见不到灯光,进了隧洞,自行车铰链的声音听起来都挺渗人的。
这女的为了排解恐怖情绪,开始自我介绍,她也姓张,叫张娟,工作人员姓王,叫王恒生,做的铁路维护,那两个农民工是兄弟俩,姓朱,大哥叫朱建军,他弟叫朱建民,在G省九建工地上干活。
几个男的本来想说疫情,张娟不乐意,又说又唱的,唱的歌还很好听,别说,几个人的心情真的好起来些。骑了大半夜,到晚上十点,路过一个村镇,没站,但是铁道边开着一个小杂货店。
他们不约而同把身上的钱几乎都拿了出来,把能买的矿泉水、巧克力等等,包括薯片那些零食都买了,好几袋挂在笼头上。
杂货店里的女人说火车开过去十几分钟,他们急忙又上路。
到晚上十一点,路过一个叫MW的地方,不是乘客用的车站,停着好多拉煤的火车,几百盏大灯照得一片明晃晃的,但就是没几个人。
张恕只在两个仓库之间的地方,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听到他们的声音,有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边走。
朱建军扬声喊了两嗓子,对方不回答,张娟慌得乱叫:"快走!是被感染的!!"
几个男人也渗得慌,赶紧几脚,出了那才慢下来,回口气。
张恕憋不住问:"不是说这边没有吗?"
张娟说:"骗人的!新闻上稿子都是早就写好的!!"
她絮絮叨叨的,笑话不说了,歌也不唱了,开始讲这次疫情。
其实早就出现了,都被瞒报,然后在医院那些地方大规模爆发出来,瞒不下去了,才开始报导,但是到了这会,传播太快,已经控制不了了,短短几天时间,疫区就以每天几百公里的速度扩大。
张恕的老爸肺癌,住院住了好几个月了,张恕忙打老妈电话,没人接,又打给姑妈、姨妈其他亲戚,都没人接,最后,打到表弟那去,终于有人接了。
小表弟在做考题,还没睡,张恕才想起来已经是半夜了,怎么会有人接,心情才好点。
可是没说两句又紧张起来,张恕他妈和姨妈两人都被隔离在医院了。
小表弟还说他们学校停课了,让在家看书,等疫情过去了再返校,他一个人在家,餐餐泡面,邻居家也差不多,听他口气一惊一乍的,张恕不敢说自己的困境,只好安慰了一下小表弟,才把电话挂了。
到晚上两点多的时候,几个男人都累得骑不动了,互相商量着在隧洞里过一夜。
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火车鸣叫声,王恒生一听就笑:"在错车!在错车!打招呼呢!!!我们快点!!!"
枯竭的体力在希望刺激下又爆发出来,四个男人发了疯地蹬车,张娟拔高声音喊着:"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几分钟后,军列经过他们,再几分钟,他们终于追上了K???
本来乘务员还不愿意开门,王恒生拿出工作证来,才打开了门,还要他们都量了体温才准上车。
一量,五个体温都偏高,刚刚才体力运动过。
那乘务员死活不让他们上,还好,这车还要再等一辆军列才走,过了几分钟,他们又要来温度计一量,这次正常了,终于可以爬上去。
张恕是有坐票的,跟王恒生和朱建军、朱建民兄弟分开前几个简短告别,王恒生挺厚道地说:"你们心里大概也知道这回挺严重的了,能回家的都回家呆着吧!不过,恐怕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哎!"
听到这话,张恕想起来家附近的山洞,虽说他觉得大家不可能会去,还是说出来安慰一下:"如果你们没处去,我知道个地方,藏起来几年没问题,你们出了K市向南走,到H镇的Y省仪表厂,厂区后门有片田地,那边挨着CB林区,进了林区……"
王恒生仔细,还跟乘务员要来纸笔,记了下来。
张恕看着他记,心里还有点不以为然。
张恕说的那个地方,大概也是Z国某个时代留下的特色产物。
具体是为了打什么仗搬来的不知道,总之那时候外面打得很厉害,国家就把东北的兵工厂搬到内陆边疆省份来了,不止搬,还选了好地方,H镇这里的山都是石头山,石头很大,结构坚固,几家兵工厂搬来以后就开始深挖洞,挖了几十年,厂里的人都换了好几辈。
那可不是普通的防空洞,只要能避避天上掉的炸弹就通过,张恕说的那座山就是仪表厂的山,山腹里都挖空了。
早年海湾战争的时候,国家白养着的这几个兵工厂好不容易有了盈利,每天晚上直升机飞来飞去的,偷卖军工产品。
仪表厂是几个厂里最小的,旁边还有几个,一个生产枪炮,一个生产望远镜,望远镜还能民用,军工仪表跟枪炮没辙,工资发得半死不活。
张恕记得的父母唯一拿到奖金的时候,就是海湾战争打得最火热的时候。
新闻上天天叫嚣着中立,和平抗议,还真讽刺,一到晚上只有国家能动的这几个工厂厂区那个热火朝天啊!直升机起起落落,比汶川地震时派出的直升机多了几倍去!
不过海湾战争之后,这几个厂,除了光学仪器厂——就是望远镜厂效益不错,其他几个都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撑了几年,破产,改组,裁汰工人,张恕的爸妈就只好到挨着几个厂兴盛起来的镇子上去摆夜宵摊子。
话说远了,张恕的姨妈一家也是仪表厂的,姨父管着山洞的钥匙,带张恕进去看过,所以张恕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厂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个厂区,一个为战时准备的隐蔽厂区。
这几个兵工厂都有这样的地方,仪表厂的恐怕是最小的一个了,但是也足够容纳整个工厂!
张恕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姨父爱忘事,在山洞外的一个地方还藏了钥匙,就算找不到姨父,张恕也进得去。
跟王恒生他们分开后,张恕就往五号车厢挤。
已经有人占了张恕的位置,谢高文看到张恕,高兴得不得了,忙把外面那个人撵走,张恕一坐下,就像瘫了一样,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谢高文居然还留着一盒盒饭和两个包子,张恕一高兴,直接提了一袋路上买的零食给谢高文,虽然没两分钟他就有点后悔了。
要真跟电影上一样,到处都是丧尸了,以后可就是吃的最重要!
K???终于进了Y省,在Q市停的时候,荷枪实弹的军警又出现了。
早上十点,姑妈打来电话,叫张恕不要进K市市区,家里亲戚都被隔离在不同片区,火车站、汽车站、机场这些地方通通成了高疫情发生地,姑妈说得了这个病没救,张恕就懵了。
老爸老妈还在市区一个大医院里!他不去怎么行?
结果姑妈说张恕的妈昨晚用医院的电话给她打了一个,半夜四点左右,张恕的手机打不通,她也叫张恕不要过去,最好在小站下车,找个人数少的收容区。
张恕跟姑妈说了半个来小时,手机打没电才不得不断了。
张恕乱得没主意,到底放心不下爸妈,还是想进K市去看看再说。就算下车被隔离,跟家里人离得也近点。
哪知道当天下午,K???在K市火车站外转了一个身,不进站,往南边去了,而且还不停,也不让人下车。
这边正好是张恕家那边,他家在仪表厂住宅区里,离K市半个小时,在Y省,火车跑得比汽车慢,火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ZY村这个终点小站,才终于停下来。
ZY村靠湖,周围三面是山,一面是水。
K???停下后,有穿着防化服的医护人员上车,量体温什么的,正常的才让下车,这里有一个部队的集训基地,所以建立收容区的速度很快,把整个ZY村这片小盆地都弄成了收容区。
张恕还看见山上有部队的人在拉铁丝网,火车过来的隧道口也有当兵的扛着枪把守。
下了车,就有人拿着喇叭喊排队,说明了一下大概情况,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但是要参与劳动,统一分配工作,只保证每天两餐和医药,其他没有,愿意走的不强留,只说明了一下外面的疫情已经很严重,离开的人要为自己负责。
有部队维持状况,本来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可张恕就是觉得这么一大片地方,这么多人,单是这趟车上下来的就好几千了,有一个漏网之鱼整个都要完蛋,不靠谱。
大部分人选择留下的时候,张恕选择离开。
谢高文不认识别人,看张恕要走,拉着他一直劝,张恕想了想,谢高文人挺实在,也挺好的,就把自己必须要去一趟K市市区的事情说了,另外,也给谢高文留下了仪表厂那座山的位置,怎么走,找什么标记都说清楚了,没料到谢高文听说有这样的地方,居然活了心思,要跟张恕一起离开。
仪表厂离ZY村已经不远了,两个片区之间平时还有单匹马那种小马车和电动三轮车载客来往。
步行可能就是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火车隧洞出来别说电动三轮车,大马路上连人都见不到一个,本来挺热闹的村镇,虽然有地名上的差别,但那只是行政区地图上的几个字不同,没有大片的荒地断层,一路上房子挨着房子。
靠路这边的店铺上招牌都还挂着"XX汽修店"、"XXX汽车修理厂"这样的广告牌,路上没有什么车,回想一下收容区里车辆并着车辆停得密密麻麻的情景,一想就知道有车的人应该都把车开到收容区里去了,所以外头路上反常地空旷下来。
K市刚开始实行无车日的时候,张恕去姑妈家就特别不习惯,堵车堵久了,原来不堵了也会不习惯,但现在这种样子,走一路,一路都没见着一辆车,连行人也没有见到,倒是见了不少村子里养的狗,平时拴在高墙后吓唬人,现在全溜达到路上来了。
有些狗摇着尾巴来要吃的,有些鬼鬼祟祟穿过马路消失在房子背后。
有几只饿狠了,老跟着他们不离开。
张恕心里边毛毛的,假装捡石头吓,它们跑开又跟回来,后来发现张恕完全没有真打的意思,干脆就连躲都懒得躲了。
谢高文笑着说:"别管就行了,跟到它们不认识的地方就不跟了。"
张恕不太相信:"人都去收容区了,我看是回不去的才跟着我们,路上人都没有,就我们两个,说不定会跟到最后。"
谢高文说:"那就留着,三只都是狼犬,被人驯乖了,村子里养的也不挑食,什么都吃。"
张恕想说万一人都不够吃的怎么养狗?怕谢高文多心,忍在心里。
到了H镇边上,路上终于见得到车辆和人了。
挨着几个大兵工厂,还有一大堆小厂,什么轴承厂、磷矿、采石场、造纸厂、洗衣粉厂、省建二队,大部分厂子在镇子的中心街上各自有店直销产品,外地来采购的多半从这里走货,于是百货商店、小吃店、菜市场应运而生,张恕的爸妈没去K市之前就拿着下岗证在中心街上做小买卖。
走到中心街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又不习惯了。
几十辆大客车挨边停着,警察和军人又出现了,在街两头拉出封锁线,水泥灰包堆起来的简易围墙外头挤满了叫骂吵嚷的人群。
K市公交公司的班车平时半小时一班,走跨湖高速直接进K市——看到街上停的都是公交公司蓝条纹的大客车,张恕跟谢高文说了声,两个人挤进人群里,塑料袋和行李扎紧了口子举在头上,走一步被挤歪一步的,大太阳下挤出满身汗,才进去了。
谢高文在前头,问一个青筋都快把帽子顶起来的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问问,这上车买票啊?"
那位警察处在极端暴躁的状态,吼着说:"有工作证才准上车!买什么票!!你哪个厂的!?拿工作证来!!"
旁边一个男人拉着个女的喊:"我有!我是光学仪器厂的!!"
警察很干脆地推开谢高文,把那个男人拉到门那,拿过男人手里的工作证看了看。
"对了,你过去!等等!这女的呢?户口本拿来!!"
那女的叫:"这这!我是他老婆!户口本呢!我放包里了!户口本……"
警察后头站出来一个当兵的,把男人拉进里边去,指着街上左侧的大客车说:"8号车满了,上9号!"
女的被拦着,差点急哭了,脸色瞬间绛红,那男的也在跟这一个警察和当兵的解释是他老婆,但他们推着他。
"只让职工和家属上车!没户口本不准上!!"
"有了!户口本!!"
女的终于找出户口本,被人一挤,掉地上,这种人挤人的状况,哪里弯得下腰去捡,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滚出来,嘶声大哭:"户口本!!我的户口本啊啊!!!"
谢高文看不下去,帮着她推开了踩着她户口本的人,她慌得浑身发抖,只会哭叫,她男人在里边被拦着出不来,一个劲叫她捡本子,最后还是张恕给捡起来,直接递给警察。
"她的!她的户口本!"
警察对了户口本和男人工作证的名字,才让女的进去了。
张恕他们哪来工作证?周围全是这样的,那么多人都进不去,他们两个肯定是进不去了,那夫妻俩互相拉着跑了一截,才想起来回头道谢。
两个人没办法,看了一阵,街里边两排大客车,左边接的是光学仪器厂的,右边接的仪表厂的,张恕爸妈是仪表厂职工,仪表厂破产几年了,居然还有车来接职工?
不过稍微一想倒也正常,银行白赔了几千万给仪表厂,仪表厂破个产,拍卖重组裁汰了大部分工人,换个名字,欠债就不存在了,但芯子没变,还是军工仪表,国家肯定还用得着。
估计爸妈的工作证和户口本还能派上用场,张恕忙把谢高文拉出来,仗着打小在这一片长大,什么犄角旮旯都知道,绕过被封锁的中心街,往仪表厂赶。
不是他想丢下谢高文,要是能去市里,说不定可以去医院看看,至于谢高文,先送到山洞里去,外面乱成这样,到底还是那里头安全。
谢高文一路上好几次想停下来买点东西,亲眼见着世道乱成这样,连他这种粗人也有了危机意识,可张恕一个劲的催着赶路,谢高文也没坚持。
回了张恕家,张恕一身汗地收拾出要带到洞里去的锅碗瓢盆、油盐、米和干菜,装出几大袋来,请谢高文先搬着,他在爸妈衣柜、床头柜一通找,硬是找不到工作证、户口本的影子,把爸妈卧室翻得劫匪来过一样。
受不了了停下来喝口水,凉凉的水落了肚子,突然想起来这些证件类的,别是被带在老妈身边了……这不完了,K市还怎么去?
谢高文很实诚地拿着东西问:"证件找到了没有?"
张恕叹气:"可能被我妈带走了,我到处都找了,找不到。"
谢高文说:"你也别太着急,多打电话问问,你在这担心你爸妈,你爸妈肯定更担心你,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挤那车了,你自己都跟我说传染病、细菌最爱在人多的地方那个,爆发啊?才几十辆车,够装多少人?挤来挤去的,传染上了怎么办?"
张恕心里知道谢高文说的没错,可担心不担心不是明白就能管得住。
家里还通着水电,张恕拿出手机电池充电,又下楼往姨妈家去。
姨父有辆三轮车,蹬的那种,两家人互相都有家门钥匙,张恕去姨父家院子里拿了三轮出来,回到自家楼下,跟谢高文一起装了东西,一看车兜还空着一半。
张恕先前找工作证和户口本,找到几十块钱。
洞里有柴油发电机,但很少有人进去,姨父过去只准备了两桶柴油,天知道还剩下多少,在找来柴油之前只能尽量省着用电,能不用就不用。
蜡烛要买,最好再买点药,拉肚子药、发烧药,OK绷这些常用的。
另外他家柴房里还有好多林场熟人送的木头,不是多好的木料,松、柏居多,平时拿来熏腌肉,木料油分很大,易燃还十分耐烧,除了可以做饭,实在不行了也可以充当照明用。
洞里很大,倒是不怕空气问题,真熏得受不了了,用一点电换换气的排风扇里边也有。
两人搬着那些木头,眼看着太阳就西斜了。
2、第二章 ...
火烧云舔着山边,张恕偶然抬头一看,心里头不知怎么的十分不舒服。
可能因为本来人来人往,越是傍晚越热闹的住宅区如今冷冷清清的,熟悉的面孔全都不见了,空洞洞的,所带来的不安吧?
谢高文突然说:"对了,你不知道,染了那病的人,晚上特别爱咬人!咱们以后天一黑尽量别出来,事情都白天做。"
张恕迟疑:"我还想去买点药和蜡烛,里边柴油不够用,万一没电,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高文说:"我搬着剩下的,你赶紧去。"
柴房里还有很多木头,但三轮车能装下的地方不多了,张恕就同意了。
"我们一会后门那见。"
谢高文答应着,还把他自己身上的钱掏出来递给张恕,张恕一看不多,也就几十块,也不矫情推辞了,收下后就一个人朝厂医院跑去。
厂区里还有一个门诊带药房,在厂大门口附近,离住宅区没有一千米,也有八百米,张恕就近,选了厂医院。
至于能买蜡烛的杂货店,厂医院里边就开了一个,要是人都走了,先翻门框进去拿了,以后再跟管的人说——反正都是认识的。
没有下班的广播,没有车辆,没有声音。
梧桐树叶黄了,开始掉落,平时黄昏的时候到梧桐树下摆菜卖的人也没有了影子,一地被人践踏碎了的黄叶。
这个季节是无风的,树叶离了枝干打着旋安静落下,左边的老居民楼只有三层高,窗户小小的,黑黑的,夕阳的余晖也照不进去。
张恕小跑着路过这里,才发现以前那些打孩子、炒菜的声音有多亲切,忙加紧了步子。
这一段一百多米并不长的梧桐路,右边是厂里老协,那红漆斑驳的两扇木门也锁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提着鸟笼,捧着象棋围棋的老人们进出。
看白天中心街上那样子,国家是在另外的地方重新安置了这个工厂,好比以前把它从东北的什么地方搬到这里来,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搬回来了,徒留下一座空空的厂区。
张恕跑得急,看到医院大门关着,直接绕到后院,熟门熟路地扒门框上面翻进去。
他个头不高,又是个"练家子",厂医院这种老式的"东方红"木楼,门上都带一个窗,玻璃早烂了,一直没修,他在砂石柱子上踩一脚,手一抓,轻轻松松翻进去。
动作太快,没留意到门边的一扇窗户上有一串喷溅的血迹。
白加黑、泻立停、诺氟沙星?干什么用的?
值班室的药架子上面没有太多药,张恕从抽屉找到个塑料袋,捡着架上的药扔进袋子里。
阿莫西林?好像也是常见的药。
张恕晃晃盒子,这是开过的,里边只有一板药片,随手也扔了进去,塑料袋"唰唰"响。
突然后颈子风过,张恕回头看了看,值班室的门他没关起来,外头走廊光线昏茫,医院前后门应该还是关着的,哪来的风?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当成没事一样回头继续捡药,可张恕学武的时候,师父重视养"气"、辨"气",连一块石头都有气,万物皆有——张恕自己又是个做事很谨慎的,立即放下袋子,摸了门背后的扫帚,提着靠塑料须子那端,走出值班室伸头往走廊里看。
东方红的老楼过道全是内走道,两边都有房间,采光都不怎么样,看过去时比值班室这边要暗得多,楼梯窗户透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外,张恕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所有病房的门都关着,被磨得发亮的水泥地面上有几片黑色的东西。
整间医院静悄悄的。
张恕回到值班室,放扫帚时突然看见值班医生的办公桌后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
扫帚头立即指过去,没打到已经停了下来。
什么啊……只是块多出来的镜子,照出他自己,吓了他一跳。
张恕松了口气,镜子里眉毛黑浓,像两片鸦羽一样的半大小子也松了口气。
张恕对自己笑笑,镜子里的人眼睛弯弯,傻乎乎的,还像个初中生。
对自己笑……可真够傻的!
张恕吸吸鼻子放下扫帚,不敢再耽误了,这次连架子上的药看都不看,抓了就扔进袋子里去,有些盒子太轻,打开一看,只有两片,他也装上了。
装完了,又把办公桌里的纱布、胶布什么的一股脑提上,小有成就感地准备杀向值班室对面的小卖部。
以后要是医院的人回来,好玩了,遭贼了~
不提防,竟然刚出值班室的门就把一个人给撞倒在地上,张恕自己屁事没有,就是懵了。
前后门都锁着,难不成真被他碰上贼了?
还没等张恕想个什么理由出来,地上那人面朝下,"哇"一声吐出一滩黑色的东西,顿时一股恶臭熏得张恕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用提着塑料袋的手捂着鼻子,另一手去拉那人:"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才扒进来找药的?"
对方的身体死沉死沉的,哼哧着一些听不清意义的话,两只手抓住张恕的肩,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灰白的皮肤,还有张恕刚刚摸到的,冰冷的体温!
最关键的是,张恕认得这个人!
这是医院管儿科的张医生,似乎跟张恕家有点远亲关系,浮肿的面目走形得厉害,可那副黑框眼镜还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
张恕吃惊:"张、张叔叔……"
张医生张开流着血的嘴向他——咬过来!
突然张恕头顶的虚空出现几道交错的光,像是什么图形,只是此刻的张恕完全注意不到。
就在张医生的牙齿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两厘米的时候,张恕习武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几乎是本能地从惧怕到僵硬的情况下恢复了神智,一个右侧肘击打中张医生下颌,张医生下巴脱臼,正常人的话,肯定痛得抱着下巴叫唤了,可是张医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仍死死抓着张恕,头一歪之后又想来咬!
——丧尸!
此刻张恕已经彻底明白了,电影上拍的"行尸"、"活死人"已经比史上任何预言都准确地变成了现实!
张恕缩肩后翻,外衣被扯下来时,脚背踢中张医生合不上的下巴,一声骨裂的脆响,张医生抓着张恕的外衣倒出去。
张恕捡起装了药的塑料袋刚要跑,眼前亮光一闪,腰侧火烧火燎地痛一下。
张医生挣扎着想坐起来,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张恕来不及去看身上怎么回事,急忙赶在张医生坐起来前跳出值班室,头也不回地冲到楼梯旁的门下,脚在墙上一踮,身体一横,胳膊刮过门框,越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个后空翻落地,转身就跑。
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有张医生那双红红的眼睛。
张恕一直跑,没敢停下来,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跑过满地的梧桐叶,差点滑倒,手在地上一撑,接着跑下去。
谢高文站在后门口的水泥墩子旁,看到张恕挥了挥胳膊。
张恕看到他,才匆匆回过头看了下。
空空的路,黑洞洞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跑近谢高文,谢高文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外衣也不见了,可没说什么,拍拍三轮车上木头说:"累坏了?坐这,我捆得很扎实,不会散!"
张恕这会腿真的有点软,点点头坐上去,谢高文到前面蹬车。
后门这里能看到医院房顶上的五角星,以前是金色的,后来褪了色,灰扑扑地,像……那肤色一样。
鼻子里突然回忆起那股恶臭——那是腐烂的肉发出的味道。
张恕"哇"一口吐了出来。
张恕指着路,谢高文照着他指的,出了工厂后门。
厂区里绿化做得好,路面也铺得好,可是从厂区后门出来,有差不多四百多米从田野间穿过的土路,挨着山脚过去。
仪表厂不修,更里边的省建二队也不修,两边互推——都从这条路拉沙土。
扯皮扯了几十年没结果,省建把靠里边的一截路铺了,不铺洞口开始的外边,仪表厂也不铺。
到后来仪表厂的洞不挖了,省建还在跑重卡,仪表厂更是不会铺,省建也就这么放着,车辆颠进颠出,把四百多米的土路压得,最烂一截,坑和包落差能有半米多!一下雨,别说走人,省建再往山里边还有个村子,那的人连牛都赶不过去,得走田埂。
三轮走不了田埂,只好在这条四百米长的破路上颠簸。
腰侧一阵一阵地疼,张恕回过气来才注意到,掀起衣服一看,怎么血淋淋的,像被烙铁烙了个印上去??
张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被咬了?
谢高文问:"是不是这?"
张恕一看,到了,路边山脚下有个挺大的院子,堆满了破烂和垃圾。
"是这。"
3、第三章 ...
这几吨重的破烂山也有一段来历:张恕的姨父虽然没下岗,但每个月就那几百块,他负责看洞,洞口外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片地方,平时除了他进出,根本没人。
有捡破烂的来问,他姨父挺有小生意头脑,就一个月一百把这片空地租给人家了。
大半年下来,堆成了这样,厂里发现了,勒令他姨父处理掉。
收破烂的一听厂里领导要他们出钱找车把破烂挖走,少说好几千块的租车费,人家直接卷铺盖走人,破烂也不要了,他姨父只好买个三轮车来,每天下班拖一车出去倒。
最悲剧的是,他姨父倒了一年还没倒出个缺来,省建的工人发现了这么个扔垃圾的好地方,偷偷摸摸什么破沙发烂衣柜,塑料盆、撑衣杆、痰盂罐……全扔来了,几年下来,不见少只见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恕他姨父改行收破烂了。
厂里领导全换了,大约看不上过去十分重视的山洞,也就没有再叫处理这堆垃圾山。
打外头一看,就一垃圾堆,隐蔽性超强!
忍着怪味过了院子,里边钢筋焊的铁门好端端的,张恕在洞口边上的小房子门头上摸了钥匙,一大串,熟门熟路打开了这一道铁门。
站洞口看,这洞跟养香菇的那些人弄的山洞差不多,没铺地,土坑道,墙壁坑坑洼洼,看起来也不怎么深,很寻常。
其实走进去才知道眼睛一看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实际上有二十几米,看似没讲究,其实过去做的很多事,比现在做得认真多了,这里就利用了土石墙壁折射的光线造成视觉落差,而从洞口看只是凹进去些的底部,一转,山洞拐了道,里边又一道铁门。
越往里洞越宽,顶越高。
谢高文等着张恕打开了第二道门后就伸着脖子朝里边的顶上看,黑漆漆的,不像外边故意叫人看到顶,到了这,有把消防梯从门里墙边上去,隐入黑暗中,而正对着的地方又打了拐。
谢高文忍不住了:"你们这个厂子弄这个洞干什么啊?"
张恕想让自己感觉舒服点,开玩笑说:"总之,不是拿来关革命同志的。"
谢高文笑起来。
进了这道门,伸手不见五指,谢高文刚说一句:"该拿个手电筒进来。"
张恕顺墙摸黑走进去,谢高文就听拉闸的声音,轰轰声响里里边洞顶上的灯泡亮了起来,谢高文说不出话了。
一条半米多宽的小铁轨铺在地面的正中央,铁轨两边碎石之外是过去很常用的水泥花砖铺路,还有消防栓、排水的下水道口,洞壁也是石灰抹平实了的,差点灯箱广告牌就跟城里地铁站差不多了。
消防梯延伸到比外面洞坑加高了两米多的另一层,很多管道都在上面那一层的顶部,一排排固定着,还有好几道门,看样子,上面一层有不少功能不同的房间。
就这么站着向里一看,隔十米一盏灯,这一条直道一直延伸进山腹里去,数不清有几盏灯,以至于那一头即使被照亮了,也看不清有些什么。
地图就在一边墙上,岔道七条,最深的主干道进入山腹七公里。
尚未完工,也已经很不错了。
谢高文哪见过这种"洞",整个人都吓得没声了。
张恕站在离铁门只有几米的一间小屋门口,他身前一只很高的铁箱,里边全电闸。
"更里头有办公区,盖了楼,但是进去太深,要走几千米才到,有铁轨可是没火车,我们暂时住这,两道铁门够安全了,就在外面点住吧,你说呢?"
谢高文不闪眼地望着隧洞深处,没有一点意见,一个劲点头。
人工照明永远没法跟太阳的光辉比,在太阳底下生活惯了,乍一进到这种山腹里的洞穴,说不出得感觉,很奇怪而压抑。
张恕钻发电机房里看了看,两个柴油桶,但只剩下小半桶柴油,没有办法,只好把洞里的照明灯全关了,只留着铁门上头的一个灯泡,能照个十米不到。
两个人从早到晚还没吃过一点东西,早累得不行了,只好先做了饭吃。
谢高文一听柴油不剩多少,不让张恕用电炉,到外头捡了些砖头搭了个简易锅灶,弄了几块木头点燃来煮饭。
张恕帮不上忙,被推到一边。
外头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下来,洞里气温下降得很快,只穿着一件T恤,身上冷起来的张恕猛想起没拿任何睡觉用的东西,他到洞外小房子里拿了一摞陈年的废报纸进来,又找到个还有电池的收音机,只是把天线拉到最长,还是收不到除了杂音之外的任何声音。
天一黑透,外头传来不知名的声音,听着像是叫声,可没什么道理,林区离这里还有好几公里,野兽也不会跑出来,说不定是风声,坐在洞里听起来也不怎么清楚。
张恕想了想,还是小心为上,把第一道铁门绕上铁链锁了起来,走进去坐到火边。
在医院的时候被吓狠了,居然还把那袋子药给提出来了。
张恕在里边翻出纱布、碘酒,想看看腰部怎么回事,手指一摸上去,忽然脑海里出来一句话:
——感觉得到我吗?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莫名其妙的,就像有人在耳边这么问,但耳朵里又确实没听到声音。
张恕向周围看,只有谢高文蹲在水管边,哗哗地淘米。
哪里来的声音?不,该说哪里跳出来的想法?
张恕还以为是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
结果手指一碰到那块火辣辣疼着的皮肤,又来了:
——没有灵识?
张恕放开手指,什么都没了,再碰上去:
——如果不傻就说话!
(说什么?)
——反问?你会反问?
张恕放开手指,侧头看了看那,圆圆的眼睛瞪再大都没法看出有"外星生物"爬在身上。
这……
被吓到神经错乱了?出现幻听?幻觉?
张恕决定先不管伤了,问谢高文:"老谢,你见过得过病的人?"幻听是不是预兆?
谢高文一愣,然后点头,一边把米倒进一个汤碗里,一边说:"我在一家服装厂当门卫,厂里第一个被染上病的是拉货的司机,他说在外面跑车的时候被神经病咬了……"
张恕着急地问:"咬了?"
"嗯,"谢高文肯定后又说:"手臂上还带着牙印子,跟着人就发烧,烧上四十多度,本来要送去医院的,结果打了120以后,救护车没来,警车来了,把厂大门堵起来,跟他没接触过的才准出去,那司机下车的时候摔了,我扶起来的,就这样就不准我离开,警察说啊!等医院派得了人来,做过检查才能放我们出去,让我们把那个司机单独关一个屋。"
张恕能想象出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他拿不准的只有一点,没有了神智以后,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谢高文说:"白天的时候,看着还好,发着高烧还能起来走,在屋里满屋走,到了晚上,就跟这时候差不多,听到一点声响就冲过来撞门,力气特别大!但是我们关他那屋门朝里开,他不会拉门把手,只会撞,撞一晚上……"
沉默了会才说:"门缝底下都撞得流出血了。"
张恕没出声,谢高文安慰似地说:"你刚刚见着了吧?只接触的话没事的,我就接触过,还不好好的。"
腰上一阵一阵地疼,张恕不敢告诉谢高文他身上有这么个莫名奇妙不知怎么来的伤,幸好疼虽然疼得厉害,但伤口没流多少血,没透到衣服外面,看不出来。
过了会,张恕问:"会跑吗?"
谢高文蒸着饭,搓着泡开的海带说:"跑不快,抓到人就咬,不过我见的不多,就几个,我觉得夜里病发得厉害。"
张恕大感侥幸,去医院的时候幸好没天黑,否则,八成被张医生咬了。
不过一想起腰部的伤,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明天太阳一出来,就变成活死人一个。
谢高文煮了海带汤,炒了个豆腐皮,很简单乏味,可是因为热腾腾的,张恕还吃了两碗。
谢高文认为地方是张恕的,吃的也是张恕的,死活不让张恕帮忙,坚持他一个人洗刷锅碗。
谢高文把简易土灶搭在第二道铁门外,这道门不像最外头那个是钢筋焊的,栅栏一样。这一道是滑门,钢板有好几厘米厚,滑轮在凹槽里,一关上耗子都钻不过去。
张恕过去经常来玩,但在这里边过夜……灯泡的照明范围外,黑得没底,叫人心里发怵,还是找个小点的房间怕才能睡得着。
张恕爬上消防梯,挨间看了看,门是有的,但除了一间其他的都没完工,门里边就是个土洞,十分潮湿。
完工那间倒是水泥墙壁,就是有一个圆形的大洞在墙上,看不出通向哪,挺深的。
4、第四章 ...
谢高文洗完碗跟上来看了看,不用商量,两人都觉得退到门外去,睡在两道铁门之间也比睡在完全不见天光的黑暗里强。
张恕停了发电机,谢高文把土灶边的砖头拨开,添了几块大木头,用报纸简单铺一下地,两人就睡在火边。
张恕从学校回家,一件衣服没拿,就一个随身的背包能充当枕头,睡在报纸上一阵一阵的冷,泥地下湿气上涌,冷到骨子里去了。
这一天累坏了,也紧张坏了,根本没有心情说话聊天,各自背对着火。
伤口没那么疼了,张恕忍不住又碰了碰,这次,没有理解之外的"声音"出现。
张恕还以为先前真是幻听了,蜷缩成一团,手指碰那也没拿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你……是何魔物?
(魔物?我是人,你是什么?外星人?)
——怎有如此多问题?你只要听从我的话,快点把你那微不足道的修为提升起来。
(修为?提升?你说什么?)
——我怎会碰到有灵识而蠢笨至此的东西?
突然面目浮肿的张医生出现在张恕眼前。
——你可以靠杀死类似的僵尸来提升你的修为。
(为什么?)
——你只需依令行事!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不杀它们,死的就是你!
(我很安全,我住在一个山洞里。)
——竟有洞府?
(啊?)
——你必须去!
(为什么?)
"对方"没有反应了,但张恕就是有种已经被他的"为什么"气死了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
——你的修为太低,我还不能召唤你,你记住,速速斩杀你能够找到的僵尸,便能很快提升修为!
(听不懂,你说什么?)
——等等。
张恕醒过来,谢高文俯身看着他,手里提着一件很旧的军大衣,见惊醒了他不好意思地说:"看你太冷了,将就盖一下。"
张恕迷迷糊糊地"嗯"了声,谢高文回到火那边去,一阵报纸的响声。
谢高文这个人还不错……
——谢高文?僵尸和鬼魂也有名字?
(你叫什么?)
——我是你的主人。
(这不算名字。)
——你该叫我主人,你身上已经有我的封印了。
(原来是你搞的,你怎么搞的?随便在别人身上弄伤,很过分。)
——会……生气?
(当然!)
——不曾听闻,难道我被蒙骗了?
(谁骗你?)
——你会……愉悦吗?
(愉悦?你指高兴?为什么高兴?)
——因为你有主人了。
(你有病吧!?)
——又生气了,极端暴躁,灵识还算不错吧?如此说来我当是成功了,只是不听话又该如何……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你必须到洞外去,斩杀僵尸!
(果然有病!打僵尸提升战斗力什么的,那是游戏!)
——游戏是什么?
(怎么会有人连游戏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个星球的?)
——星?球?与蠢物言谈果然不易。
(喂!)
"对话"到此为止,张恕醒过来以后拎不清是做梦还是又幻听了,没有变成丧尸,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家拿充好电的手机电池,然后想办法去K市找爸妈。
张恕要忙,谢高文也要忙,只不过没告诉张恕他要忙什么,张恕裤兜里钱没用出去,把谢高文前一天递给他的又给回了谢高文。
谢高文煮了面条当早点,吃过后两人一起出来,估计外面也没有配钥匙的了,张恕犹豫了会,就把钥匙当着谢高文的面放回小屋门上边,这样不管谁先回来都可以进洞去,还约定了如果需要锁门,钥匙仍旧放回这个位置。
站在铁门里,胳膊一伸就够得到门头上夹缝,挺方便的。
在路口告别时,谢高文骑着三轮就走了,说去找点可以用的东西回来,张恕看着他背影有点纳闷。
这地方他又不熟,骑着车子到处转悠不怕碰到丧尸?
两人只是搭伴,非亲非故不好多问太多,只怕在谢高文看来小个子的张恕才是需要特别小心的那个,走前还叮嘱张恕随身带上防身的东西,他自己别了根长木棍。
张恕回到家里拿了手机,把电话本上的号码全都打了一遍,没有一个打通,就连表弟那都没人接电话了。
正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张恕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钥匙碰到门的声响。
一个单位的人,叫不上全名但也能至少认得脸,张恕打开门站楼梯上往下面看,就见住楼下的老太太提着挂她脖子上的钥匙串在开门。
张恕放了心,忙叫:"王奶奶!"
老太太侧头向上,用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朝张恕看上来——
张恕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老太太放开钥匙,扒着栏杆往楼上"爬"上来,枯瘦的手指像鸡爪一样张开撑在地上,手脚并用。
张恕冲回家里,把门关上,隔门听着楼道里爬动的声音胆战心惊地想:谢高文从来没说丧尸白天不出来!他实在太大意了!这下!这下可是被堵在屋里了!
门上响起抓挠的声音,张恕连凑到猫眼往外看的勇气都没有,跑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站在对着大门的地方。
王老太太一直在门口不停地拍、抓、挠,伴着奇怪的喉音。
张恕站了足足半小时,心跳才平稳下来。
虽然不是防盗门,但铁门看来也挡得住,于是想找出办法逃出去。
这种小地方的厂区贼都不来,几乎家家阳台都没封,不如爬阳台下去。
张恕到了阳台上往下估摸了一下每层之间的距离,应该不难,但是等他人都挂到阳台外侧去,朝下面阳台看时却僵住了。
楼下就是王老太太家,她的老伴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边,身边飞舞着一大群苍蝇,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死透了还是也变成丧尸了。
张恕不敢再下去了,无奈中往顶上看,他家在五楼,老房子只有六层,再上一层就是楼顶,就算他爬楼顶上去,要下楼还是会被王老太太堵住。
张恕只好翻回家里,听到屋里有动静,稍微消停点的王老太太又闹得厉害起来。
张恕无计可施了,茫然地坐到地上捂住耳朵。
也许她久了听不到声音会离开吧?
不知过了多久……
——连区区一个魔物都对付不了?
又来了。
——你是如何具有灵识的?
完全听不懂。
——不杀魔物,在魔界如何存活?
假如有对方的话,对方好像听得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换了一种方式问话。
(我连鸡都没杀过。)
——莫非你是魔血化形而来?
张恕想:他游戏玩得不多啊!没道理幻听会听到这种好像游戏NPC才会说的话。
——又是游戏,莫非魔界将杀戮当做游戏?
张恕听着指甲刮擦铁门的声音,慢慢地咬紧了牙齿。
——杀了她。
(闭嘴!)
——杀了她!
(我认识她!)
片刻的沉寂后,对方说:
——杀了她,我给你奖赏。
莫名其妙,没有理会那声音,张恕重新摸到别在腰带上的水果刀,踮脚靠近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以前有个鬼故事就是跟猫眼有关的,故事里的人用猫眼看的时候,鬼在那边也看着他。
张恕甚至做好了看到血红瞳仁的准备,但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空的楼道。
——错失了机会。
张恕忽然想起他这时候根本没把手放到腰部的奇怪伤口附近,怎么会?
——我需修行,岂能整日通过灵识与你说话。
拿定了主意,张恕问:你叫什么?我叫张恕,我已经告诉你了,该你说你的名字。
不过是幻听,所以张恕无所谓地把名字告诉了对方。
——云鸠。
果然是很NPC的名字。
那声音没了,张恕等了几分钟,门外一点声都没有,猫眼里也一直没看到王老太太,他握着铁门上的把,轻轻一转,打开。
脸上带斑驳黑块的老太太蹲在门口,张恕看到她的瞬间,她一声怪叫扑过来,张恕忙关门,可是慢了一步,被她挤了半截身体进来,双手狠狠地抓住了张恕的裤腿,脖子也竭力伸长,仿佛一头饥饿的野兽,用尽全部力气就只为了咬下张恕身上一块肉来。
一个老太太,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张恕的腿被她硬拉得靠近那张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嘴巴。
张恕本来还想把门关上,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把老太太推出去,自己反而要被拉过去咬一口!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她把嘴巴张开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好像嘴巴两边都撕扯开了,只为了狠狠地咬下去!
张恕的脑子都懵了,被"杀了她"那声音震得耳朵里边轰鸣,挥起手里的水果刀砍下去……
5、第五章 ...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中,晒了不知多久的太阳,张恕身上才渐渐回暖。
那一刀砍到了王老太太的脑袋上,她松手的时候张恕没命地逃下楼来,再也不敢到任何阴暗的地方去,就找了块马路中间的位置,站了老久。
等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再几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
如果连H镇这样的地方都有丧尸,那K市的局面一定相当糟糕!
张恕害怕归害怕,但一想到爸妈在那,因为老爸病危,姨父一家也去了,他怎么能一个人躲回安全的地方心安理得?
硬着头皮,张恕小心谨慎地回到楼下,看楼道里没动静,打开自家柴房门,推出他的自行车,顺马路中间骑,往中心街去。
十分钟后,张恕在街头停下自行车,看着眼前垃圾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街道。
路边商店的玻璃全被砸烂了,前一天水泥灰包堆出的墙还在,有几处很明显的红色。
张恕看了一会,继续往前骑,七、八分钟后,到了H镇去往K市的高速路口,收费站一样人去楼空,玻璃也是烂的,就连拦截车辆的横杆也断在路上,一看就是被车辆冲坏的。
骑上高速路,空阔的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过去干干净净的路面现在丢着不少垃圾,回头一看H镇,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活人。
靠自行车去K市?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天黑。
张恕只有折头回来,路过中心街街口,看到那一摞摞的水泥灰包,下车扛了两袋,随便找了被丢弃的绳子绑在车后座上,驮着回到仪表厂。
仪表厂很多年不景气,厂大门很少像其他两个兵工厂一样敞开,张恕回到厂区一看,靠厂大门口的门诊卷帘门被人撬了,里边放药的货架倒在地上,看样子不剩什么东西,但门诊更里边的几家商店看着还是完好的。
反正还有时间,张恕也不客气了,打算破门而入找点能用的东西。
卷帘门他弄不开,可几家商店后头院子里只有木门,很老式的两扇式木门,于是捡了一根长点的棍子在手,摸到后面去。
院子里还晒着被子,几家商店的后门都是锁上的,张恕放心了——这种外头的挂锁,里边不会有人。
但他还是长了记性,推开门缝,先用棍子敲几下门,看有没有动静。
听不到声音,才找了块铁片,卡进挂锁缝里,用劲朝外一掰,门就打开了。
厂里租出去的这种店铺前面做店面,后面是居室。
张恕料得不错,连院子里晒的被子都没来得及收走,屋里大部分物品都在,少的估计只是主人认为重要的财物。
他自己家不敢回了,只好搜刮别人家的。
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一包蜡烛和半袋子长虫的米,还有一个工具箱和一抽屉开过包装的药。
老实说,眼下无论什么东西对他都是有用的,但他就一辆自行车,还驮着两袋水泥,能带的有限,只好用主人家的床单胡七胡八地裹了一包,骑车的时候能耽在车龙头上,用一手扶着就不会掉。
张恕怕被丧尸进去,还拖了个大垃圾筒到门口放着,才跟破落户一样,前扛后背地,卖劲地蹬着自行车回山洞去。
那四百米土路只能下来推,要不都得散在路上,一样也带不回去。
回去一看,谢高文没回来过,张恕放了东西,又扭头出去。
这次,把那一家被他开了门的搜刮得差不多了,临走看到人家窗台上一盆辣椒,一道搬了。
尽管浪费了半天,可是坐在洞里擦汗的时候张恕还挺有成就感的,面前小山一样地堆着,被子也有了,晚上可以不用被冻得死去活来,洞里气温真低。
到六点多,太阳开始下山,张恕站到外头等了没多久,谢高文回来了,隔老远一看,张恕那点点炫耀的心情荡然无存。
谢高文推着三轮车,明明是只有一平米大小的车兜,居然……载了有谢高文两倍那么高的东西,两边还垮出来,不知道谢高文怎么捆的,捆得都有境界了!
这段土路没有房子,一边田地一边山,越靠山脚山石越大,小峭壁一样,靠田地这边稀稀拉拉几颗小树,藏不住丧尸,张恕就放放心心的跑出去,帮着谢高文推三轮车进来。
跟谢高文找回来的东西一比,张恕那点……不能看。
谢高文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跟张恕走着还说:"我转的不远,也不知道有多少合用,你是大学生,晚上你看看,捡能用的出来,我应该先问问你再出去,不知道弄了多少用不上的回来……"
张恕心里有些感激,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比他一个人强太多了。
结果到了洞里把锁一挂,谢高文忙不迭地拿着用一个布袋子特意单独放出来的热水袋给张恕,很憨实地笑笑,就忙着去煮饭了。
张恕拿着那个没什么温度的热水袋,心里暖了。
谢高文怕张恕嫌弃,跟张恕说了好几遍,把那些他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洗了好几遍才下锅。
有得吃,张恕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他家境不好,家里也不是顿顿都有好菜。
……见过丧尸,对肉类真的没一点想法。
简简单单煮了一锅,用花盆里的辣椒切碎弄了碗蘸水,依旧是很不错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收拾东西,谢高文看到两袋水泥,高兴得搓着手说:"可以搭个灶出来!"
张恕拉水泥回来也是这意思,跟谢高文一说在哪找来的,谢高文高高兴兴的盘算着明天白天把灶弄起来,张恕却想到中心街上堆的其他水泥包,这东西大有用处,或者全弄回来……但他又想去K市,到底后一天干什么好?
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的隧洞是个L型,外头二十几米,里边只有十几米。
二门里边就像另一个世界,两个人都无意到里面去,哪怕里边有铺砌整齐的路面和墙壁。
这样一来,他们干脆就不开第二道门了,任它锁着,用棉絮在门外铺了两个简易床铺出来,当做生活区。
这天睡觉前,张恕抱上了热水袋,还泡了脚,热乎乎的钻到被窝里去,只是……那"声音"又来了。
——你如此胆小,那么今次奖赏我便给你一个可以提示僵尸靠近的符文吧!在魔界用这符文,大约自找苦吃。
张恕还没问什么意思,就看眼前一闪,手臂上一阵火烧样的疼痛。
扒袖子一看,又一个烙出来的疤。
张恕这次吓到了,腰部的伤来历不明,但他没跟"声音"联系在一起,这时候那声音才说完,手臂上就多了一个相似的伤口,要说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是幻听,张恕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莫非……哪家逆天的游戏公司开发出了自主智能系统,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下载了"客户端"在身上?什么打怪,做任务,奖励……
即使这么想,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平白无故身上会多出伤口。
疼是挺疼的,并非到了忍不了的地步,而且也不影响他做事,只能被动地等着看往后还有什么要发生。
张恕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火堆里木头烧光,炭火余温都快没有了才睡着过去。
天蒙蒙亮时谢高文就起来了,兴冲冲的开门出去,捡了几袋子碎石头回来,用水和了水泥就开始码灶台。
张恕三岁拜师,五岁进武校,一直到被家里叫回来,恶补了一年参加高考,十几年都在武校长大,身体里边就像被安了一只闹钟,每天早五点就得醒,前晚上想了半夜没结果,挨到七点被谢高文吵醒,精神倒也不差。
谢高文当过几年兵,退伍后回家种地,后来家乡的人都出去打工,他也出去,在沿海省份什么都干过,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装修公司的下手,还会开车,跑过几年运输——为什么没跑下去,谢高文没说,张恕心里有数,恐怕是出了事故,吊销驾照才不得不去给人看大门。
不是多有用的人才,但什么都会一点。
张恕除了学武,教科书上貌似也没什么实用的东西,挂着个大学生的身份,即便大学课堂他还一节都没去上过,但谢高文还是觉得砌灶台这种活不能让他这个大学生来做,就算边上帮忙都不让。
张恕在旁边,谢高文好像还挺不自在的,做事带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张恕只好拿着手机、收音机从洞里出来,提着棍子出了院子,循唯一的山道往山上去。
H镇跟ZY村那边差不多,群山连绵,平地不多,中心街在的镇子就在湖边,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平坦的地方,在这一片地区手机信号一般不好,张恕想到山上水塔下面去试试。
石头山,山路都是凿出来的,走了十几分钟就快要到顶了,张恕忽然停下来,跳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朝几大块石头中间看过去。
6、第六章 ...
这种山种不了地,只有最顶上水塔旁边有不足一亩的平地,但满山石头缝里长了不少本地人叫做"索梅"的带刺灌木丛,每年五、六月开始,结一种或者黑色或者金黄色的小果实,味道十分甘甜,只是吃过以后颜色很难去掉。
张恕每次假期回家,一个厂的同龄人邀他出来玩,常常跑到这座山上来摘索梅吃,吃得一嘴乌漆麻黑的回去,爸妈一看就知道他干嘛去了——一笑一嘴黑。
为了找索梅,张恕对这座山熟悉得不得了。
有一大丛索梅长在一个一米多高的水泥管外,那水泥管子不知道有多深,黑漆漆的,用铁网子焊起来了,张恕小时候还幻想过里边关着什么吓人的怪物,每次来摸那丛索梅总是提心吊胆的。
不止他害怕,其他孩子更害怕,所以那丛索梅也是长得最好,果实留最多的一丛。
以前没往这上面想,现在住到洞里,张恕走到山上就想起来了。
整座山山腹都是仪表厂的洞穴,那水泥管通向的内部还能有哪?难道跟二门房间里的圆形大洞是连通的?
张恕爬过几块石头,跳过两道很深的夹缝,就看到那截突出在两块巨石间的水泥管口子。
侧面的索梅丛又长大了,几乎挡住管口一半,管口上焊的铁网还在,就是锈蚀得更加厉害了,光线能照到的水泥管内部堆着经年累月风带进去的泥沙,上面长出些杂草。
张恕走过去比了比,管子足有一米五高,弓着身就能走,跟洞里的差不多高,说不定真是通的。
张恕琢磨了一会,先不忙回去看能不能走通,还是先到山顶,站水塔下面拨号。
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
朝阳跳出山岭,薄雾从山间、田地上浮起,雾色里,田地那一头两山外,湖水半遮半掩,本来是很美的景色,没有了人气,温度都像低了十度,冻着骨头。
张恕揣了手机,拿出收音机把天线拉到最长,慢慢调频道。
他都不敢抱希望了,哪知忽然听见一声"药品……",忙拨回去。
"……请大家不要盲目相信谣言,这次疫情虽然跟过去的甲流、非典比,确实有一定程度上的扩大化,波及面广,但仍旧在国家的控制范围内,目前为止,即使尚未研发出有效的疫苗,但是疫区范围已经得到及时控制,请大家保持冷静,安心服从收容区临时制定的法律法规……"
控你妹……
连H镇这种山旮旯里的厂矿区都有丧尸,大城市和交通网线上的地区会得到及时有效的控制?
打死也不敢信啊!纯瞎扯。
张恕又换了其他试,再也收不到任何声音,拨回去听了一阵,张恕明白了,原来是ZY村收容区的广播。
这么看来,ZY村收容区目前还是安全的,倒也正常。
整个H镇平时都只有来进货的人进出,相对闭塞,人口也不多,环境比起K市的肯定单纯多了,而且ZY村比H镇更具备地理优势,只要把火车隧洞和公路隧洞还有码头控制好,远比四通八达的地方安全得多。
不过张恕不后悔离开ZY村收容区——没有人知道这次的灾难怎么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太阳升起落下那么自然,死亡序幕已经拉开,既然有最早一批变成丧尸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今天还是健康的人,过了一天不会突然变成丧尸,还是人少一点好。
"咔啦"
张恕猛地回过头——上山的一路上都没碰到过丧尸,山上山石耸峙,应该没有丧尸能够攀爬上来才对……
谢高文从山路口那伸出头来,张恕看清是他松了口气。
"灶台弄好了,等干了就可以用,你不是想去K市吗?我们出去找车,有车的话一个白天来回可以的。"
张恕不知不觉在山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了,一看太阳都出来一截了,难怪谢高文已经砌好灶台。
张恕把收到ZY村广播的消息告诉谢高文,谢高文听完什么表示都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过来,但他也没说要回去。
张恕把收音机给他,让他听了一会,他就关了,反过来催张恕:"下去吃早饭吧!我煮了稀饭煎了饼,吃过我们就出去找车,还要找油。"
张恕心里感激,知道不用说出来,太客气反而不好,跟谢高文一起下山回洞里。
仪表厂几十年都半死不活的,就算领导有车,也只有那几辆,肯定开走了。
光学仪器厂不一样,军工光学望远镜比民用厂家生产的质量好得多,不管从技术还是质量上而言,因而那个厂的产品一直畅销,效益很好,工人有车的也多。
国家在别处安置工厂,统一接走工人的话,说不定有人的私车没有开走。
可能性不大,但满街都是空的,也只有抱着这点希望,张恕和谢高文一人拿一根棍子,一头削尖,就这么蹬着三轮车出去了。
光学仪器厂大门开着,里边看着跟仪表厂这边一样空空的,甚至更加呈现出末日的颓丧衰亡气息,住宅、商店的门窗基本都是烂的,门窗里边翻得乱七八糟,路上丢着人们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来不及带走的各种物品。
张恕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差点踩到一个泰迪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窄小的胡同那一头露出一辆轿车的后车厢,他们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这么一辆车,不敢错过,只得挤过去看。
胡同两边是住家,很多道门,大半都开着,有些的门烂了,歪斜在墙上,听不到声音。
谢高文不等张恕,径自往里边走,张恕赶了两步,T恤短袖下昨晚留下的伤忽然痛起来。
游戏NPC(?)说过,这个可以提示有僵尸在附近。
张恕想起来,但他没当回事,僵尸?丧尸?游戏和真实要怎么搅合在一起?
他捏了捏胳膊下方,却没有丝毫缓解,只能忍着。
谢高文忽然大叫:"啊!!"
正在查看的一道门里扑出一个丧尸,要不是谢高文退得快,差点被它抓到!
可是这个丧尸动作很快,一扑扑空,立即转身又扑,半边脸上血淋淋的,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和部分牙齿,身上穿的衣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浸透了干涸的血迹。
谢高文急忙后退,被刚刚才跨过的箱子绊倒,丧尸挥着手扑到谢高文身上!
张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僵了几秒,谢高文用手里木棍挡着丧尸咬下来的嘴,没有余力逃脱,吓得狂喊张恕,张恕一抖,急忙赶两步,一棍子捅过去。
一声闷响,棍子尖锐的那头从丧尸肩上插进身体,从另一边腋下穿出去。
没用,丧尸嘶叫一声,仍然奋力想要咬谢高文,竟然对穿身而过的木棍没有其余反应!
丧尸力气比活人大,谢高文的棍子断了,丧尸一下子咬下去!
"砰"一声,谢高文被溅了一脸红褐色的血,张恕飞起一脚踢在丧尸脸上,把它踢得带着棍子翻过去,兀自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木棍很长,穿着它的身体,卡在门框角上,一下子站不起来。
谢高文吓得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恕抢了他手里的半截棍子,掉过尖头上前一步,从丧尸眼眶扎进去。
丧尸震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谢高文一脸吃惊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因为喘气喘得太厉害,肩背都在起伏的张恕,难以置信。
"你救了我……"
胳膊还在疼,另一道门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张恕明白了:那伤真的可以提示丧尸靠近。回身叫谢高文:"还有!快走!!"
两人刚朝来路跑了几米,张恕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三个丧尸,巷子那头的车只能放弃了。
尽管有了第一次之后,再下手似乎没那么难,但把木棍扎进一个头颅里边,滋味绝对好不起来,而且只有一根短木棍,想杀三个丧尸太困难了点。
张恕习武,可……武术不等于杀人技巧,武术是武学的艺术,强身健体的同时,张恕也只不过比普通人能打而已,真的论打斗技术的话,他还不如警察。
顶多,他的身体经过很规范有序的开发,发展空间比警察、特警或者军人大而已。
谢高文蹬着车,张恕跑几步,看没有丧尸能跟上来,才搭着边坐上去,坐了一阵手还有些抖。
两人都心有余悸,找车的事情暂时搁置。
看来丧尸在白天只是龟缩在阴暗的地方躲避阳光,并不真的只有一座空空的市镇,可以随便到处逛着找东西。
他们到中心街上装了满车水泥灰包,就准备拉着回仪表厂去。
谢高文忽然问:"听到吗?"
张恕点头,两人往一边路上看,果然看到一辆越野飞驰在路中间,向着他们的方向疯了一样驶过来。
车很快就靠近了,看得出车身上沾满了血和……一些碎肉,就像才从地狱里逃出来。
7、第七章 ...
离他们二十米时,越野放慢了速度,有人喊:"说话!你们是活人吗!?"
谢高文忙应声:"是!是!你们从哪来的!?"
车上忽然有个女人尖叫:"张恕!是不是张恕!!!"
即使尖叫,也很好听的嗓音,张恕记得她,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看,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女人,跌跌撞撞朝张恕跑过来。
张恕慢半拍地说:"张娟?"
张娟已经跑过二十多米,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
好一会,张恕才弄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激动。
她也被火车拉到ZY村收容区,下车后她找到部队领导,拿话压着当兵的,要了一辆车和司机,送她去K市。
那也才是前天中午的事,K市有九个收容区,她儿子在六区,市人民医院里。
她顺利进了六区,那时候收容区外随便一看就有很多徘徊游荡的丧尸,本以为收容区是安全的,但没想到紧挨着的第五收容区在当天夜里传来枪声,很密集,而后两个收容区的联络就断了。
第二天一早,人民医院里早先病死的死者尸体活过来……
张娟因为经常跟高层来往,有领导给她从别处派来车,接了她和她儿子,本来想到另外安全的收容区去,可是走到半路,所有通讯都断了,还差点被丧尸包围。
要不是派来接她的是个警察,随身有枪,他们可能根本逃不出来,夜里在图书馆躲了一晚,到白天才敢开车逃出城,但是子弹打空了,那个警察也因为救她的儿子被丧尸咬了。
张恕向靠在车门上,远远站着不走过来的警察看,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近。
被咬了,等于被判了死刑。
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警察还坚持把张娟母子送来了。
话刚说个大概,就有丧尸听到车辆的动静,从藏匿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张娟叫他们两人上车,谢高文舍不得水泥,那位警察听到,从身上摸了手铐,远远地说:"用越野拉着三轮走!快上车!"
张恕他们推着三轮过去,走近了一看,警察才二十出头,很年轻,但他的脸色发灰发红,明显体温已经在上升了。
他问:"你们有谁会开车?"
谢高文说:"我会……没驾照。"
小警察苦涩地笑笑:"以后没人查你驾照了,别去城里,这车以后随便你开。"
张娟坐到车后座上问:"李隽?"
小警察冲她摇头:"我觉得我快了,既然你已经找到张恕,我就放心了。"
张娟惊疑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去山洞了!?"
他仍然摇着头,眼神有些发昏地说:"我没救了,你们赶紧走!"
那些走出来的丧尸在太阳下走得很慢,但还是一步步地朝他们这群人走过来。
张娟"哇"一声哭出来,她睡着在车里的儿子被惊醒,一看他妈妈哭着,也吓哭了。
张恕默默地坐到副驾位置,看着车下那个警服被扯破了,半身是血的警察——一向对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没好感,可是从此后,他会对跟这人穿一样制服的人保持一份最起码的尊敬。
才从丧尸嘴下逃出命的谢高文自然明白被咬的人没救,重重地叹了口气,爬上车关上门,小警察走到后面把三轮车头跟越野拷一起,拍拍后车窗。
谢高文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从后视镜看到小警察摸出刀子迎向丧尸,不敢多看,忙把油门狠狠踩了下去,张娟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抱着她儿子,一次头也没回。
张恕知道不是她装模作样,而是一回头看了,恐怕就会跳下车跑回去……
进了仪表厂,张娟还在小声啜泣,她儿子脸蛋苍白,不知道有什么病,看起来很虚弱。
张恕问:"他要吃什么药?"
张娟擦着眼睛,好一会后才说:"我带了,在医院里就让医生准备了一包给他留着。"
"那就好。"
这么小,四岁多的样子,要是没有药,很容易就没了。
车速快,被惊动出来的丧尸慢腾腾挪到太阳下,已经看不到车过去的影子,又蹒跚着回到阴影里去。
塑料袋被吹上半空,有个丧尸盯着看,被阳光一刺,眼角流出血,瞳仁里只有满布的血丝,没有一丁点光辉。
越野没开进院子,车上满是血,如果不冲掉,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外面的丧尸。
离山洞还有一百多米,张恕就让谢高文把车停了,田边有沟,淌着山里流出的清澈水流,他们俩走回去,从垃圾堆翻出勉强能用的塑料盆和桶,装了沟里的水泼到车上,把外面完全清理干净了,才驶进院子去。
停进山洞,也是张恕的意思。
车两边的玻璃已经坏了,如果停外面,万一夜里有丧尸爬进去怎么办?反正停进洞里也只占了不大点地方,就不放外面了。
现在车是有了,油也还剩下不少,但……张娟嘴里说的K市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闯。
她知道张恕爸妈在K市某医院后,说得还算温和,只说张恕即便去了也见不到面,根本不可能冲进收容区去,前天还好,到今天每个收容区外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丧尸群,没有坦克、装甲,谁也别想突破。
张恕看她欲言又止,没说出来的话恐怕是爸妈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
医院虽然有别处没有的医疗设施,但也是最容易感染的地方。
张恕在越野车边坐了好一会,才对谢高文说:"不去了。"
谢高文像对自家小辈一样,揉了揉张恕的头,到里边去给张娟母子做东西吃。
张娟和她儿子——张临德吃饱了后,她给小临德吃了药,小临德的脸色稍微好些。
铁门外那间小屋背后有个单间的厕所,张恕告诉她位置,照样告诉她进出锁门,钥匙放门头上缝里,张娟一一答应下来。
越野车声音太大,开出去只会招惹来丧尸,而且在找来更多汽油前,车里的汽油最好能留着备用,免得真到需要的时候用不了。
张娟带小临德吃了饭到车里睡觉时也才中午,还有半个白天,张恕和谢高文卸了水泥灰包,又一起出来。
前一天张恕搬了一家,这下午谢高文和他一起,把剩下几家能用的东西分几车都拉回山洞,匆匆的,太阳又落山了。
现在张恕知道那些好像野兽又听不太清的声音怎么来的了,呜呜地此起彼伏,白天躲起来的丧尸到了晚上都出来了,不知道有多少徘徊在外面再也没有了灯光的黑暗中。
既然不去K市,从张娟嘴里知道这世界已经彻底变样了,那么就该好好考虑长期在洞里生活下去的打算。
这两天找到的食物有二十来斤米、三把面条、两个鸡蛋、干菜几斤,半袋面粉,还有张恕和谢高文从火车上带下来的两袋零食,里边有七包方便面。
非常少……
水塔就在山顶,抽取的地下水,饮水不成问题,可食物问题迫在眉睫。
张恕把鸡蛋拿给谢高文,让谢高文做了一碗蒸鸡蛋给小临德——小临德还病着,即使食物够,营养必须得跟上才行。
至于还在长身体的他自个,张恕没办法也没条件过多考虑。
其实土路对面几十亩的田地里稻子都熟了,如果能收割下来去壳,一亩地至少也有几百斤米,但一来白天渐渐变短,找现成的都不够时间,怎么能靠人力把稻谷变成米?除非找到机器。
如果有机器,以后还可以用这些地再种上其他作物,就不必再为了吃的发愁。
从洞外的路顺着进去,省建的更里边有个村子,除了可能有他们急需的机器,还可能找到种子
晚上商量的时候,张娟整理了记下来的东西,简单定了明天的目的地——山里的村子,几人睡下。
张恕一挨枕头,这一天都没来骚扰过他的NPC发话了。
——就杀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
——内视。
(啊?)
——不知何为内视?
(什么东西?)
——按我说的做,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你有腿吗?
(有,谢谢。)
——那便好。
(什么是五心向天?)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足有半小时NPC云鸠没说话,张恕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暴躁。
——你才暴躁!
(……)
——五心是头顶心、双手掌心和双足掌心。
(原来是这个,师父教过,但是气功只随便了解了一下,讲到"养气"就没有再深入下去。)
——收到你这样的弟子,师门不幸。
(乱说!我是省代表队的!)
——按我说的做!
云鸠没问,但张恕就是听出NPC没听懂他那句话,于是发火了。
云鸠还挺有个性的,这么智能化。
——你做得到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张恕猜对了,云鸠不纠结在张恕所想的问题上,话题死抠中心,半点不偏。
8、第八章 ...
张娟和小临德睡在车上,谢高文挨得近点,但他背对着张恕,没人看,张恕就轻轻坐起来。
按师父教的,这种打坐静气方式不叫五心向上,两只脚脚底板都冲上,这叫双盘。
一般人都能做到单盘,就是一只脚的脚底板朝上,能做到双盘的不多,张恕从小打底子,有什么难的,把双手放在盘好的膝头,掌心朝上后问云鸠:
(然后呢?)
——闭眼,将神识聚于眉心之上一寸,做内视。
(闭上眼睛还怎么看?)
——魔物!!!
没有声音,但张恕感觉得到这位NPC暴跳的样子,顿时好笑。
发现被耻笑,很快,云鸠冷静下来。
——知道何为神识么!?
(想象力?)
——想象力?集中神识,"看"向肉身之内。
张恕试了试,很莫名的看到如黑穴一样的人体轮廓,外有微光,而在身体内部有两道很淡的青烟浮游不定。
——你只杀了两个,只有两道气……连怎么炼气都不甚了了,究竟如何具备灵识的?
(你教我不就好了。)
云鸠暴躁了点,但好像没有办法不理会他。
不管张恕内心想还是说,似乎在沟通时,云鸠都会知道,这次直接气跑了,一整晚都没有再出现。
张恕吃不准所谓内视到底是真的看到了那两道气,还是根本来自想象,就算做梦的景象也比那两道气来得清楚得多!
五点左右,张恕醒了,才醒过来就听到云鸠说:
——别动,保持气息匀净。
(干什么?)
凭空就能在他身上弄出伤口来的力量,谁知道还能做什么事情?张恕一瞬间就吓清醒了。
一清醒过来,张恕就发现睁不开眼睛,刚想尽力睁开……
——说了别动!
原来,连眼皮子都不许动。
张恕莫名其妙地想:以后吼谁不许动,记得把眼皮子也不许动这条加上。
——你既不会炼气,又有许多问题纠缠,我便在你入睡时助你导气入海,你若担心,只管内视,一看便知。
张恕感觉了一下,他居然真的以云鸠说的"五心向天"姿势坐着醒过来,立即集中注意力到眉心,向内一看,两道淡淡的青烟本来飘移在身体内,去向无定,但是这时候看起来居然汇聚在下腹,即"下丹田"处,以圆形轨迹滚动,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一丝的白气从身体外渗入,走的却不是同样的轨迹,而是一个大得多的圈,把全身当做运行的场所。
淡淡的白气细得像蚕丝一样,汇入张恕体内薄薄一层气流里,气流每运转一圈,才有一、两条细丝从体外进入,加入到气流里,好像正因为有这一个大圈运行的气流,才推动了下丹田里边的两道青烟滚动不停。
张恕对"气"并不陌生,毕竟过去所学也接触过,看这情形,怎么有点像气功基础功法,只是过去没有"亲眼"见到气是怎么来,怎么运动的。
据练气功的人说,功法简单,但靠念力采集外气汇聚在体内却相当艰难,平常人至少也要好几年才能靠丹田推动内气运行,接下来才能依靠这种凝聚力吸收外界的气,用到自身。
张恕一看体内的气流虽然还很薄,就像快要散开的雾气一样,但确确实实地在从外部吸收不停,一下子吃惊,问题都少了,只剩下一个。
每一点吸入的就那么细细一丝,汇成现在他看到的气流,用了多久?
难道他一睡着,云鸠就控制着他的身体开始帮他导气,导了一整晚?
——哼!
(为什么?)
好吧……他问题是多了点,可是一来就给他身上留下伤,还能在他睡着以后接手控制他的身体?谁的问题能少?
——保持如此,到你不特意凝神内视,身体也能自发吸纳灵气时再动,否则下一次仍要重新开始。
小雷达是好东西,而云鸠仅仅用一晚上就帮张恕达到了习练气功者十几年的地步,张恕自然知道好歹,默默地专注到体内运行的气流上。
云鸠说完话后等了几息,看到张恕听话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外力一撤,气流顿时有散乱的迹象,原本规规矩矩按轨迹运行着,突然像没有了堤坝约束,向张恕体内其他地方弥漫开去。
张恕差点慌神——如果能内外兼修,对他肯定非常有益!这一散,万一云鸠再也不会帮下一次,凭他自己肯定要好多年不止!
但他才一慌,就发现在将散未散的气流中有一小团灰色的气团,不比指甲盖大,很坚定地一直遵循轨迹运行下去,拖带着旁边的白气跟着。
张恕立即明白了,云鸠没有彻底放手不管,而是留下了这么一小团引导的气在他身体里,他赶紧盯着这一小团气,集中全身注意力,收束丹田,虽然一下子没能把散出去的气拉回来,但是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能够保证不再散出更多的气。
张恕进入内视打坐,察觉不到时间飞逝,对他而言辛苦非常,但感觉上就只有几分钟而已。
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终于,他能够像云鸠一样开始吸气,但吸的不是外界的,是先前散到体内各处的气,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集中注意力说简单也不简单,长时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那绝不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每个人从出生到老,经历的事情越多,想法越多,集中注意力也就越难,因此学习才要乘早,而能够不费力地长期集中注意力的人,多半已经是天才之流。
张恕练武有好根骨,但不代表他是天才,他能算得上有利的条件大概只有生活经历很简单,心思单纯,心里可以很快空下来。
连幼儿园都没进过,直接在三岁时一次意外走失中被师父捡到,收做徒弟开始习武,武校比其他学校苦多了,学生必须全力以赴,相对的,环境也就比普通学校纯粹。
张恕的师父普通人不知道名字,但在武学界却是相当于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门下徒弟三人,大徒弟出师后去香港闯荡,早已闯下一片足够让人眼红的事业,是一位知名武术指导;二徒弟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一身硬功夫扬名海内外,但这位张恕的二师兄甘甘心心地做一个普通老师,在他们师父创办的武校任教,只因为老师父除了他们三个徒弟,膝下没有子女尽孝,这个二师兄算是很有孝道的厚道人。
张恕拜师的时候才三岁,跟只汤包一样,二师兄那时候都三十岁了,也跟个长辈一样,张恕从小在师父、师母和二师兄身边长大,他自己父母的亲密度都要排在师父、师兄后面,别说张家那么多家亲戚了。
偶然假期回家,也融入不到张家的气氛里去,人再多,他也像是有意无意地隔绝在外。
这样一来,反倒成了现在的好处。
加上以为时间只过去了很短的一会,张恕认认真真地在云鸠留下的那点灰气引导下,渐渐的从能够不让任何气外流,到吸纳体内散气,进而又到吸收外部的气进入,虽然要运行好几周天才能吸个一丝,但他的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只好开始试着放开手。
并不完全放开,而是暂停内视,看余力能推多久,隔一会再看,又推动一下,这样一点一点地从完全不知道外物的状况下分离出来。
一睁眼,竟然天已经大亮了,连洞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肯定已经过了九点。
张恕吓一跳,睁开眼睛就忙着去摸手机,可是感觉到视线,一看,谢高文和张娟抱着一些东西,两人都木愣愣地看着他。
打坐这事,在不懂的人眼里当然很怪异……
张恕笑笑,干脆问他们:"忘了时间,现在几点了?"
谢高文说:"下午四点一刻左右。"
这次换张恕愣过去,大半个白天竟然就在他以为的几分钟里边过去了!?难怪觉得浑身累得很,只想倒头睡下去。
结果张娟问:"你、你醒了?"
张恕只有忍着睡觉的冲动,起来帮忙。
谢高文和张娟醒过来看到张恕这样,两个人都跟张恕猜的一样,被张恕"得道高僧"一样的姿势吓得不敢去惊动他,做事都轻手轻脚的,连小临德都带着一种看神仙的目光看着张恕,可想而知张娟跟这小孩说了什么。
张恕郁闷归郁闷,晚饭时打破沉闷僵局对他们道谢。
要不是他们没惊动他,恐怕云鸠说的事他就办不到了,不过关于云鸠、炼气什么的,张恕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9、第九章 ...
谢高文和张娟这一天也没闲着,虽然没有张恕带路没法去原计划里的村子看看,但几天下来谢高文知道仪表厂厂区里的丧尸比外面少得多,有也只有不多几个,就和张娟挨门挨户的进行了大扫荡,一人放哨一人找东西,见到丧尸连忙逃走,倒是有惊无险的又弄回来几斤米和半箱牛奶、一堆干菜、几坛子咸菜等等,只可惜再也没有翻出鸡蛋那种好东西来,其他东西也不少,不过都不是吃的了。
"如果能够,我们最好还是去那个村子看看。"
张娟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张恕,不用说,意在提醒。
张恕没说什么,把手机闹铃打开,塞到枕头下面去。
吃完饭不久,随便聊了些话,张恕就回到自己地铺上,挨枕睡过去。
早五点醒过来,姿势仍旧是打坐状态,张恕在心里问:云鸠?
——你自行炼气。
(等等。)
——何事?若是问题的话就不要问了。
张恕噎了一下,体内的气流比昨天又要稍稍浓厚了点,看样子他一睡着,云鸠立即就接手过去"炼气",本想问为什么非要帮他?什么目的?但被云鸠这话一堵,张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是感激,尽速出洞斩杀僵尸,吸取灵气耗费时日甚久,用作推行之力即可,但若想依靠外界灵力提升修为,非数十年之功不可!而僵尸身上具备先天灵气,杀之可得,休要再犹豫。
没等张恕又提问,云鸠忽然切断了联系。
张恕慌忙接手,仔细分辨之下,还真被他看出来。
两天功夫,云鸠从外面吸纳来的"灵气"仍旧是浅淡一层,但在下丹田里回绕的两道青烟浓厚得多,虽然也是烟雾一样的,但对比挺明显。
看样子只靠打坐吸收,十天半个月也赶不上杀死丧尸来的一道灵气。
——你也不算太笨。
云鸠忽然插了一句,张恕才知道云鸠刚刚只是假装不在了,实际还观察着他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这些气真的对我有好处?你说的修为,又不能吃,我现在连吃饱肚子都做不到,几天饿死了,要灵气要修为来干什么?)
平静了一会,云鸠又生气了。
——你心里藏的想法以为可以藏过我的灵识?想要奖赏不难,只是我并不清楚何物有助于你。
(不要身上的"伤"了,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给我的有什么。)
——你先运气。
(嗯?)
云鸠没了声,看样子这次是真的走了。
张恕先从内视中出来,把调成震动的手机放到腿下面压着,这样七点的闹铃一响他立即就知道时间,可以脱离出去,免得又浪费了白天的珍贵时间。
内视的时候,似乎时间过得非常快,张恕才集中注意力把气流推了三、四圈,云鸠回来了。
——我可以给你的在此,你且看有无你能用之物。
张恕眼前出现一卷长长的画卷,徐徐展开,里边却不是画,也不是文字,倒像直接放了东西在上面,呈现的是完全立体的图像。
鸟、鱼、树叶?果实?一样一样地出现,看到十几样之后,张恕终于认得一个叫得出名字不会叫错的。
(人参。)
——你斩杀十只僵尸,我便给你一支人参。
张恕有冒汗的冲动,可不就是NPC么,任务奖励兑换商店都拿出来了!
不知道云鸠做了什么,每一样东西下面都浮出一个数字来,人参的"十"是最多的,其余从一到九都有。
(鸟?)
如果云鸠可以给他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什么的,小临德的营养就有最低保障了。
——我只能给你死物,这不是鸟,是烤鸟。
张恕差点岔气,连推动的气流都散出去了一片。
那烤鸟下面有"一",杀一个丧尸,给一只烤鸟?打一个怪给点食物……
——你言吃不饱,这些都是吃的。
原来如此。
(人参为什么要十个?)
——人参乃灵气之体,有补气之用。
原来按补气的来分,像烤鸟、烤鱼这种不能补气的只要杀一个丧尸就可以换到。
这么一算,张恕一天杀两个丧尸,能管他自己的饱了。
心里一动,张恕问:你可以给我能种植的农作物种子吗?
——何为农作物?
张恕在心里想象了一副撒下种子,生根、发芽、长大、结出果实的景象给云鸠看,云鸠看完沉默了会。
——你杀十个,给你一粒。
擦……
(什么种子跟人参一样价!还只给一粒!?)
——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下子种出不用发愁的食物吗?然后便可龟缩在洞中不出去提升修为!!!
(……)
看来跟云鸠换种子还不如出去找,云鸠那的东西考虑下烤鸟、烤鱼就行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兑换商店"不见了,不用说,按云鸠那脾气百分之百的气跑了。
张恕把气流推了几圈,手机闹铃震起来,时间飞逝得这么快!
张恕刚刚睁开眼睛,对面的谢高文也有了动静,看样子也是习惯早起的人。
谢高文生火煮早餐,张恕提着棍子走出洞,走过垃圾山,到外面朦朦的晨光里活动手脚,听到谢高文喊才满脸汗水地走回去。
短短时间内,他不仅活动了手脚,还打了一套拳和几套枪法,把身体最大可能地伸展开,这对接下来一天都大有好处,骨骼、筋络舒展,反应能力才能最大化。
谢高文看着高壮,力气大是挺大,可是还是普通人一个,碰到丧尸反应不过来。
有危险,除了张恕在他们几个人中还有对付的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靠得住,张恕又怎么敢大意。
张娟看张恕一头一脸的汗,捞了块纸巾就往张恕脸上擦,被张恕躲开,刚觉得尴尬,张恕看着她手里的纸巾说:"对啊!纸也要找。"
张娟接过话:"我记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尴尬也就过去了。
后来张娟看到张恕在水龙头下面冲脑袋,塞了块毛巾到张恕手里,说:"小孩子不懂事了吧!这么冲冷水以后老了头会疼的!"
张恕擦着水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娟笑道:"往后一起住,你就叫我姐吧!赶紧把水擦了!"
"嗯。"
张恕明白过来,感激一笑,张娟浑身轻松地回去给小临德穿衣服。
也许是张恕多心了,他生活环境太单纯,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像张娟这样成熟有风韵,还非常漂亮的女人,稍沾一点他都浑身不对劲。
幸好,张娟心细,前后几分钟就把两个人之间那点不对劲解决了。
都姓张,姐弟一样相处,就都自在了。
小临德很听话,张娟给他找了个痰盂当厕所,他听到要一个人在洞里呆着"看家",两只小拳头捏紧,还带个POSE,"碰碰"踩几下地仰天四十五度,彰显男子汉气概,后果是三个大人每个都捏了捏他的脸才出门,小孩很不高兴。
要不是他妈妈带他出城之前给他吃了安眠药,只怕这份童真早已在看到丧尸后就不在了。
从洞口到省建的一段路是水泥路面,再进去是炭渣铺的,都比最外面那四百米好走。
其实要不是张恕知道路,站在仪表厂后门口一看,根本想不到这段往山里延伸的土路通向一片不算落后的地区,非得走进来四百米才能看见水泥路。
水泥路只有一公里多,就到省建大门了,同样是一片不大的盆地,一条路贯通,进到底才是村子。
弯弯绕绕地走完了一公里,省建大门出现在三人眼前,但跟他们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省建门口拥挤着好些车辆,从货车到搅拌车,各种工程用车挤在一堆,地面、车壳上时不时一片一片的黑红色。
三轮车根本过不去,步行的话……
这种布景,电视上早教过了,必定有丧尸藏在里边。
张恕一看清省建大门口的状况就让谢高文停下三轮,锁在路边上。
"看样子我们只能步行,往山上走。"
前半句话把谢高文和张娟吓变脸,后半句话让他们松了口气。
只不过左边,就是隧洞在的山,石头山上不去,右边的山倒是容易多了,但省建采石不能炸仪表厂的山头,只能炸右边这片,炸掉了大半个山,意味着他们能走这唯一一条路绕了个相当大的圈,而且山上还没有路可走,必须现找。
H镇外围的山都这样,树林长在山脚下,山上树木少,石头多,相对的灌木也很多,非常难走。
到了林区,石头就少了,到处都是树,林场的工人赚钱有道,在林场到村子的路两边开辟了好几片果园出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张娟汗如雨下,张恕为了鼓励她说出这些,张娟想着一会能弄点水果吃,果然又有干劲了。
又走了一个小时,她实在不行了,坐在一块石头上话都说不完整:
"你们、你们先……走着,我喘口气来追你们。"
10、第十章 ...
张恕看她实在没体力了,只好说:"……姐,要么你在这等我们回来,有力气的话,就走回去,但是路上要小心,前头路还有三分之一,不近,走到了村子怕你走不回来。"
张娟一听得一个人呆着,怕了,撑一口气又跟着走了几分钟,这次一靠在石头上嘴唇都发乌了。
没办法,谢高文只好把水留给她,张恕想了想,还是让她原地等——虽说都是石头,没树遮挡视线,但前提得人是清醒的才能找准回去的方向。
累极的时候脑子发昏,说不定就迷路了呢?
而且他找路的时候为了不绕太远,一直靠着省建炸出来的山口走,这要是摸到边上掉下去,一样不是开玩笑的。
张娟保证原地等,爬一块最高的石头上坐着,张恕才和谢高文继续赶路。
中午十一点半,他们才绕过省建摸下山。
别看离K市只有半个多小时,这里的农村非常穷,全是土木结构的房子,一村的农民靠仪表厂后门外那一片几十亩地活着,看房子只有三十几户。
仪表厂学校就收有这个村的孩子读书,村民买不起电视,张恕知道的他们的唯一娱乐活动就是到省建的露天电影院看电影。
要找的机器多大?什么样?这里有没有?张恕没把握。
早上出门前他和谢高文找了棍子,顶头绑了水果刀充当武器。
这时候歇了口气,两人提着棍子往村子里去。
有自带小雷达,虽然有一定距离,而且不知道在附近的具体位置,但总是降低了转过墙角就跟丧尸脸对脸的风险。
正这么想的张恕立即印证一般感觉到胳膊上隐隐的疼起来,当下更加小心翼翼往前走。
一幢土屋的那一边屋檐下睡着一个丧尸,从它身下流出一滩黑色的水,汪了一片泥地。
张恕试了试距离,退几步,手臂立即不疼了,再回到开始感觉到疼的地方,丈量了一下,约莫二十米的样子。
白天太阳高挂,丧尸龟缩不出,不会到处游荡,不是非杀不可张恕不想去杀,他心里还有点转不过来,丧尸都是人变的,这年月倒是没有法律说不准杀丧尸,但是主动的去杀死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到底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转过来的。
张恕避开有丧尸那方,绕往另个方向。
谢高文跟着他走,刚想提醒这边房子近,应该去看看,就看到了先前看不到的屋檐下那个丧尸,急忙闭紧嘴巴放轻脚步,赶紧走过那。
那个丧尸头偏向另一边,只要他们不出声,它根本发现不了。
当张恕又一次"未卜先知"地绕开了有丧尸的地方,谢高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但他什么话都没问,只是跟张恕跟得更紧了。
有几户没丧尸的,他们就进去大翻特翻,连找好几处都没找到什么可用的,除了两人背上的背篓能装点东西,谢高文还捎带了把镰刀。
什么机器、种子完全没影。
张恕有点丧气,走那么远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谢高文看见村子这么小,心里有了底。这种很穷的小村子一家买一个脱壳机很不现实,倒是有可能凑钱买一台,种子那些也都会放在一处,一起保管,有点像以前的供销社那种地方,是村子里屋子最大的地方。
收割机是不可能有了。
张恕听完,在土墙上一踏,跳到墙头上看,那土墙只有一掌宽,他翻上去的时候晃都没晃就站稳了,谢高文眼里一亮,赶紧低声问:"有吗?没有的话你看哪处房子墙上刷了石灰和大字?"
没有大房子,不过还真有一面墙上写了"少生一个好"这样的字。
张恕对谢高文点头,指了道,自己就在墙头上走,农村房子修得挤,两墙之间最多一米多,轻轻一步就过去了。
站得高看得远,谢高文还差两个拐才看得见的那个院门,张恕已经看到有一个丧尸蜷在门旁墙角阴影里,院子里的阴影中好像还有一个在摇晃。
张恕先对谢高文比了下手,示意停下——如果放弃的话,这一天等于白跑了一趟。
万一里边真像谢高文说的有种子,那可是管大用的东西,还有脱壳机……想到洞外几十亩黄灿灿的稻田,张恕捏了捏棍子,跳下墙对谢高文说:"有两个,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院子里,你看着我后面,我们过去。"
谢高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可想而知这一天张恕的表现已经得到谢高文的认可了。
只有张恕自己知道他离"大侠"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墙根那蜷缩的丧尸一会看这边,一会看那边,张恕和谢高文贴在再转就要出现在它面前的墙后。
是它,不是他——张恕连续对自己说了三遍。
丧尸看向那一边,谢高文眼前一花,张恕已经闪了出去。
会跑步的人都知道,要跑快不能全脚掌着地,只靠前脚掌踩地面,但发力的是全身。
五米多的距离,张恕只踏了两下,丧尸听到他第一下的脚步声转回头,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看到他,张恕手里的简易"枪"已经捅进了它的脑袋,顿时瘫成一堆,再也不会动了。
张恕拔出刀,丧尸脑壳里流出东西,张恕来不及看清就挪开眼睛,贴到院门上。
里边果然还有,听到门外的动静向院门这里走过来。
张恕按着拿棍子的右手不让它发抖,枪法准不准,全在注意力够不够集中,这种时候可不能再去回想杀人是什么感觉,但没有办法克制住,不管他想不想,意识里知道脚边就有一具尸体,他不仅没能让右手不抖,连身上都有些抖。
既然如此,不求一击即中,先让丧尸没有办法反扑,再打要害。
那只丧尸摇晃着过来,几秒钟而已,张恕想定了,跺一下脚,这次听确实了,丧尸果然发出"呜呜"的声音颠颠倒倒地急忙转过门扇,就是这时,张恕矮身一棍扫过去,丧尸从旁扑倒在地,张恕一脚踩到它的脖子,提起棍子掉转有刀那边,眼睛看着院子里捅下去。
还好,除了屋里,院子里没有丧尸了。
踩着的丧尸弹动两下,不动了,而张恕的胳膊也在同时不痛了。
张恕一看距离,屋里有丧尸的可能性很小,他的手臂没什么感觉。
谢高文走过来,离门几步站着,眼睛死死盯住死在门口的两个丧尸,不敢进来。
张恕先往里走着,一直走到屋门外,推开红漆铁门,"小雷达"都没示警,才放心了。
"老谢,快来看!"
屋里放着几台机器,张恕不认识,只能叫谢高文来认,里边应该有一台是脱壳机,但它们的大小,怎么看今天都带不回去。
全是死沉的铁家伙,即使三轮车都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
谢高文壮着胆子走进来时,张恕已经找到了木板楼上的大麻袋,拉出一个问谢高文:"这就是种子吧?"
谢高文赶到一台机器边,用手擦着说:"这就是脱壳机!哎!我们怎么才能弄回去?"
"今天不行了,等回去想想办法,你上来看看是不是种子。"
阁楼上这种麻袋不多,大半是白袋子的农药,这样的只有四袋。
谢高文上来认了认,都是谷种,其他没有。
一个背篓放了两袋,张恕背着站直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哪知道脸上才露出来,谢高文伸手过来,抽了一袋横放到他自己的背篓上。
"这点重量对我不算什么,你少背点,遇到危险还要靠你。"
说的也对,张恕只好谢过他,仍旧走前面。
有小雷达帮忙,不碰到一个丧尸地走出来不难,多绕几步路就行了。
到了村外,山沟里有一片狭长的菜地,种着各种蔬菜,如果连根挖回去,应该能养活,他们现在能吃到的绿色就只有辣椒,看到这么多绿茵茵的蔬菜不动心太难了。
两个人放下背篓,找了破塑料袋就准备挖几棵小白菜、土豆回去,哪知突然有人吼:"你们想干什么!?"
张恕一扭头,三个男人夹着张娟从几棵树后的一条小道上走出来。
谢高文老实,忙说:"这地是你们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为没主的……"
走在最前面那人满脸凶狠地说:"没主?整一片地方都是我的!没主!?"
谢高文一迭声地道歉,张恕却看见张娟对他打眼色,装不认识。
可是谢高文道着歉看见张娟,说出来:"张娟啊,你……"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不对,忙闭紧了嘴。
那三个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后头一个推了张娟一把:"你说你一个人躲丧尸躲到山上!想骗我们!!!"
还有个举起棍子就要朝张娟身上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前头这个最壮的男人盯着高个的谢高文转棍子,根本没把很小只的张恕看在眼里,不料棍子才得瑟了半圈,眼一花,手上剧痛,棍子脱手飞出,正好打在他旁边想打张娟那个人头上。
11、第十一章 ...
两声"哎呀"同时响起。
张恕再上一步,棍子左右一扫,两人倒出去,他手一转,带刀那头指到张娟身后那个的鼻子前:
"看清楚,这刀捅过丧尸,破层皮也能要你们命!"
张娟叫一声,忙跑过张恕,跟谢高文站一起。
张恕指着的这个已经吓呆了,地上那两个看到棍子头上的水果刀带血,忙看手的看手,看身上的看身上,没有伤到才放了心,有一个不敢动了,领头的那个还想跳起来。
插句话:老百姓干架玩的是凶狠,谁狠谁厉害,整得都以为跟香港黑社会电影一样,只要够胆抄着西瓜刀玩命地扑过去,大杀四方无敌手……可是这样的,别说碰到张恕,碰到个有准备的体育老师,两下撂倒,刀边都碰不到衣服已经被放翻了,受过训的警察、当兵的更不用说。
他肩膀才一动,张恕眼角盯着呢!知道他想起来,棍子没刀这头一捅,带刀那边仍指着那个鼻子上冒出一层汗的。
眨眼功夫,三个人全被张恕制住了,这下,不管是那三个大出意外,连谢高文和张娟都愣了会。
张娟一回过神就马上逃到张恕背后,站在谢高文旁边。
张恕问:"姐,他们谁打你了?"
张娟乐:"我装乖,没给他们打的机会。"
张恕说:"老谢,背上东西,我们走。"
并非善类,即便都是幸存者,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张娟忽然说:"他们这有老母鸡!抱一只回去下蛋!!"
张恕很想提醒她:有人的话,东西就是有主的,硬拿走那叫抢……
但张娟显然忘记了,只记得小临德需要吃鸡蛋,抢了谢高文的棍子,威胁那个最壮的男人说:"带路!不干就把你绑这!!"
从新闻节目主持人到女土匪,张娟转换得相当神速!
(当妈的人潜力无穷)
张恕心里有点不舒服,他的黑白概念也同人生阅历一般单纯。
但是外人面前,要护短——这是张恕的师父十几年言传身教的,所以张恕看着张娟借他的威风打劫,闷着不吭声。
几个男的看打不过张恕,只好在前面带路,谢高文背了一个背篓,一手提着一个,一手扶着张娟,她已经走了满脚的血泡,穿的虽然是登山鞋,可惜她的脚不太专业。
菜地在山沟里,那边是村子,这边是一道山沟,深有好几米,底下全是石头,三个男人住在山沟那一边的房子里,以前可能有木桥,现在只剩下桩,桥边放着两根木头,摆过去就可以走通。
张恕站边上一看,沟里有好几个丧尸,听到声音扒着边想爬上来,但坡度很陡,上不来,在底下低声咆哮。
原来是这样隔离开村子里的丧尸。
如果一起过去,对方三个人,使点手脚很容易出危险,何况那边屋里还有没有人不知道。
领头的人说:"到了,过去就是。"说完就去抬木头。
张恕用带血的刀头在他面前一晃:"就要你一只母鸡,你过去抓了拿回来给我,我们马上就走。"
那人盯着刀子上的血说:"好好!你怎么说都行,我过去抓来给你!今天倒大霉了!你MD!!"
一边骂个不停,一边放好了木头,这人拍了拍,看稳了,站起来噔噔噔走过去,另外两个想跟,张恕一横棍子拦住:"这边等!"
都过去了,木头一抽谁还会送鸡过来?他又不傻。
但是没想到那个过去的居然一到那边就把木头推沟里去了,站在沟边卖足了劲大喊大叫。
张娟急了:"他是想把丧尸引来!不是人啊!什么东西!!"
那两个跟他一伙的看到他居然这样,破口大骂,一看村子边走出丧尸来,两个惨叫着顺沟往山里跑。
张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私的人,盯着那个还在大喊大叫的狠狠看了几眼,记住了,这才回头接了谢高文手里提的背篓背上,帮着他扶张娟。
张娟说:"刚刚那条小路可以上山,他们就是走的那条路!"
走到小路口,谢高文放开张娟,舍不得地里的菜,居然冒着危险折头去拔。
张恕喊:"老谢!不要了!!明天去别处找!赶紧走!!"
谢高文捞了几把,还想再捞,最近的丧尸离他只有七、八米,见了人,蹒跚的步子几近小跑,后头不远还有两个。
张恕一急,回身甩出"枪",小宇宙爆发,种子爆裂,居然正中目标!
"老谢快点"
谢高文不知道是被丧尸吓的,还是被张恕这一投吓的,不敢再拔了,提着手里的小白菜土豆苗急急忙忙跑过来。
张恕拿了张娟手里的棍子,让谢高文扶着她跑在前面,自己殿后。
好在山路虽然还是十分崎岖难走,总比他们之前一直爬石头扯荆棘走得快多了,有两个丧尸追着,不过距离越拉越远,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三个人松一口气坐下来休息。
——被僵尸追得满山跑?
云鸠神出鬼没的,来了。
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表情,不过张恕觉得对方在笑的样子。
(杀僵尸的任务奖励不好。)
——不要太嚣张!
(有吗?)
——炼气本就是对你有极大好处的事情,你竟用此要挟我!
(没有,你想多了。)
——好吧!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既已成了我的灵兽,我自然已备下合你用的法器,我可以先让你用用,拿去吧!
(???)
张恕吃惊,以为身上又要出来个伤,结果感觉了一下,没有哪里痛的样子。
张娟看到他表情变化,问他:"怎么了?"
张恕忙摇头,勉强笑笑:云鸠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以后最好还是尽量避免跟这位外星NPC过多交流,哪怕交流或者不交流由不得他控制,也少惹对方为秒。
张娟的脚虽然很痛,但最怕丧尸的也是她,休息没几分钟就催着上路。
谢高文背着一个、提着一个背篓,山路上不好再扶她,她自己咬牙走在谢高文身后。
他们走出几步,张恕站起来,"叮"一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滚落脚边,像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谢高文和张娟都没听到,张恕捡起这个东西一看,更加吃惊了。
指环?很细的一只,通身翠绿,像玉做的。
张恕刚想是不是张娟掉的,他可没有这种饰物,云鸠说话了:
——我已灌注灵气在内,你可以用十次,若是十次之后你不能再自行注入灵气,此物便用不了了,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
……
云鸠走也不打个招呼,连"拜拜"都不会说。
这么小的指环,拿来干嘛的?
张恕揣到裤包里,谢高文和张娟已经走出了一截,回头喊他,他忙追了上去。
谢高文的力气真挺大,往后路上不管张恕好说歹说,两个背篓都他一个人负担着,不让张恕拿。
这条路是里边村子里的人才知道的,虽然绕了一些,但比找着路走容易多了,反而比来的时候快,下午六点多,他们从山里走了出来,可是却没回到省建那条路上去,而是在田地的另一边。
张恕一指,谢高文和张娟看到远远的土路,才放下心,顺着田埂向那一边的山洞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但余晖还在山边徘徊,只要他们走快一点,就能在天完全黑透前回到山洞。
张恕忍不住往红色的山边多看了几眼,去医院那次,也是一样的景象。
田地里全是熟透的稻穗,及膝高而已,根本藏不下丧尸,回去要走的都是田埂,弯弯绕绕了点,但很平坦,不会有什么事,恐怕是最近神经紧张过度搞得疑神疑鬼了。
张恕还是把棍子捏紧了几分。
张娟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不用说她的脚一定起了好多水泡。
平时根本很少走路,突然一下子走了一天的山路,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走了一半,天色更暗了,张娟一下没看清,踩空了,叫一声滚到旁边田里去,压倒一片稻子。
谢高文回头看,张恕跳下田埂,先把张娟扶着坐起来问:"摔到哪了?"
谢高文催促:"快!马上就到了,我都看得见垃圾堆了。"
张恕扶了张娟一把,张娟没能站起来,张恕无奈,只好对谢高文说:"你先走,我扶着她走慢点。"
谢高文朝四下看,晚风一过,稻田"唰唰"地,白天温暖的金色,到了这时候全成了灰黑色的阴影,一片一片地随风而动,谢高文心里发凉,说了声"你们要快点",转身先走了。
张恕就怕张娟把脚拧了,田埂顶多走一个人,并排走不了,如果背的话,张娟的个子比他还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背得动。
还好张娟只是把膝盖弄破了皮,脚没拧到,张恕再扶两下她就站了起来。
走了几步,牛仔裤磨着膝盖,张娟把裤子卷到膝盖上面去,看周围更加黑,连血也不敢费时间擦,瘸着走在前面。
走到一条水沟边,以前搭上面的石板裂了,谢高文倒是跨过去了,但张娟过不去,张恕怕她再摔,先跳过去,伸手让张娟搭他的手。
正在这时,胳膊上忽然隐隐一疼,张恕急忙向周围看了一圈,不在他和张娟周围,反而是在前面,谢高文身旁的稻田里站起来一个摇晃的黑影!
12、第十二章 ...
"老谢,有丧尸!赶快跑!!"
昏暗的天光里,离着二十来米,即使张恕想要再投棍子杀掉丧尸,也没把握能打中。
谢高文吓一大跳,叫一声,提着背篓往前跑。
令张恕大吃一惊的景象出现了,那个丧尸居然也跑起来,虽然摇晃中跑得不稳,可是它拖着脚追着谢高文越跑越快!!
谢高文还死死提着手里那个背篓,拦手绊脚的,体力也不行了,竟然快不了多少。
张恕只好扔下张娟追上前去,等他一棍子带风地向丧尸头顶打过去时,丧尸的手都要能够着谢高文了!
"呯"地一声,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但这东西竟然只是歪了一歪,反而一扑抓到了谢高文背后背的背篓。
谢高文被拖翻,滚到稻田里,吓得连声大叫——他滚下去的地方,稻穗里还有一个趴着!
田埂上这个回过身来抓张恕,张恕闪开的同时也看到了谢高文撞上的丧尸。
就在这一瞬间,只能把面前丧尸打倒,来不及帮谢高文的张恕忽然看到一道淡淡的绿光飞向谢高文旁边的丧尸,像一个绿色的光圈,把那个丧尸套在里面。
张恕愣怔地看着丧尸的嘴巴离谢高文的耳朵只有半掌距离,但就是咬不下去,被那个光圈死死套住,好像存在实质,把中间距离隔开。
被张恕打倒的丧尸翻过身坐起来,不管它是不是真比其他丧尸更有行动力,张恕没有给它站起来的机会,一刀从脑门上刺进去,拔出来的时候这一只丧尸低低地吼了一声,倒下去不动弹了。
谢高文挣扎着往旁边滚开,张恕赶过去,把这一个也解决了,同时那绿色光圈化成一个绿的光点,飞射回张恕裤包里,张恕摸了摸裤包,那只小小的指环安然地呆在里面。
后面张娟跌跌撞撞跑来,谢高文靠在田埂上粗喘,张恕什么都顾不上,心里叫云鸠。
(云鸠!云鸠!)
……
(云鸠!)
……
没有回应。
张娟摸出手机开了亮光照过来,谢高文满含侥幸地说:"幸好下面这个只有一半,要不我今天死定了!"
张恕侧头一看,谢高文撞到的这个丧尸只有上半截,拖着几截长长的肠子。
看样子,谢高文和张娟都看不到指环化的绿光,还以为谢高文是因为这只丧尸没什么行动力才侥幸逃得一命。
那时候谢高文也吓惨了,恐怕不知道他的耳朵曾经离丧尸的嘴巴只有那么几厘米,伸一下脖子就可以咬到。
张恕隔着牛仔裤按了按那只指环,跟他们一样大觉侥幸,不过是侥幸在云鸠之前把这只指环给了他。
没想到稻田里还有丧尸,这下不敢分开行动了,张恕和张娟都开着手机,回到洞里锁了门,小临德叫饿要东西吃,三个大人长长地呼出口气。
以后一定要掌握好天黑的时间,不管天黑后丧尸是不是真的比白天更有行动力,但天一黑,它们都会跑出来游荡绝对不会错。
因为见识了指环的威力,张恕更加认真的炼气,将睡眠时间定了四个小时,其余的夜晚时间全部用来打坐炼气,即使谢高文和张娟眼里有异样眼光,也管不过来了,什么都没保命要紧!
到了白天出去找东西,张恕一有机会就用意识推动气海运行,对丧尸动手也越来越没有心理负担。
一个星期匆匆而过,云鸠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没功夫跟张恕沟通,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张恕和谢高文盯上了中心街靠码头那边的一个小农场,本地傍湖维生的渔民在九十年代后就不能只靠捕鱼生活,湖泊污染后,为了恢复生态,一年有大半年禁渔期,渔民只好用网在湖边滩涂地围出一片一片的地方养鸡鸭,潮水送上岸的浮萍、水草、小鱼小虾就是现成饲料。
那家农场旁边的房子比别处少,危险也就少些,而且里边还拴着一头奶牛。
前一天看好了位置,这天一早,两人就蹬着三轮出去了。
至于张娟,她接手了谢高文做饭的活计,留在洞里。
并不全因为她体力不行所以才这么做,而是找回去的东西已经堆了最外边将近一半的地方,哪些要用,哪些要放起来,需要一个人分门别类,而且张娟也没有叫苦,找出锤子钉子,居然用了几天给张恕和谢高文做了两张没有床脚的床出来,虽然只是木棒和木板拼凑出来的,到底也能隔开地面湿气,比直接睡在地上好多了。
她还乐此不疲地试着做别的东西,每天他们一出去,她就把被褥翻到外面拉起来的铁丝上晒,甚至还计划着把山上水塔下的一亩地垦出来。
这样一来,张恕和谢高文当然没意见。
这天抓鸡鸭挺顺利的,只惊动了三个丧尸,都被张恕一一解决。
唯一的麻烦是那头奶牛脾气不好,差点把谢高文一蹄子踢翻,后来两人弄来几把草,才把牛大嫂哄出来,拴到三轮车后面。
收获不错,鸡鸭十几只,外加一堆鸡蛋和一头奶牛,有了它们,小临德的营养就不用发愁了,加上之前几天到镇外地里弄来花盆里种下的蔬菜,维生素也不缺了。
所以这天回去的路上,谢高文心情好得能唱小调。
张恕坐在边上,一动念,居然不用特意摆出打坐的姿势,就看到气海内三道才吸收的青烟被气流顺利推入下丹田,围着隐约有了一个球形的气团外围打转。
这个气团现在还很散,初具雏形,而且有拳头那么大,等以后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凝练,就是气功上叫做"内丹"的东西。
师父曾经讲过,气功大师修炼一辈子,能有一、二颗指头大的内丹,那样的大师,绝对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死后火化,内丹不会被烧化,会留下来,不是石头也不是骨头,不懂的以为是结石——这个观点很让张恕的师父胃疼,懂的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管烧多久都烧不化,一般都会被弟子好好供奉起来,成为学气功的人眼中的"舍利"。
张恕肚子里的气团离"丹"还早得很,但是有这么个形状,已经让张恕十分意外了,不知道是云鸠给他打的基础好,还是从丧尸身上得到的气更纯正,才有这种惊人的速度。
题外话:张恕对气功不了解,要不就会知道他这个地步,已经是别人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努力。
张恕晚上曾经试着向指环里注气,但他能注入的气淡得几乎看不见,对比起用内视法看到的指环上那层散发白芒的光,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概他注一年的气,才能补上用掉的那一次。
对云鸠的存在和身份,张恕越来越好奇,从对方口气和给他的道具上看,这是个国产NPC,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样,会不会长得跟很多游戏里的神兽一样。
不过即使是个神兽,也比ET、火星人强。
要不然云鸠那脾气,加上外形像铁血战士,大嘴一开,开食人花似的,叫张恕情何以堪。
也难说根本就没有实体存在。
云鸠留在张恕身上的两个伤好了以后疤痕都看不到,摸起来也摸不出皮肤下面有什么不对劲,匪夷所思的存在永远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想了一路,回到土路上的时候却很奇怪的,院门外停了好几辆车。
本来有电的地方,时间一长,供电断了,要不张恕还可以打张娟手机问问,两人的手机都成了废品,找不到柴油,洞里发电机也不敢用。
一路嗑到门外,一共四辆车停在路上,从吉普到轿车各不相同,有一辆的车门还开着。
张恕朝车里看,里边没人,尽是矿泉水的空瓶子和丢下的食品袋,座位上还有一大滩血。
张恕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人喊:"张娟,你弟弟回来了!"
张恕扭头一看,垃圾山上面蹲着一个男人,叼着一根烟看着他,十分不客气的把他和谢高文上下扫了两遍,看到三轮上的鸡鸭和后头的奶牛,眼里冒光。
"他们带回来鸡鸭和一头牛!哈哈!今晚可以吃牛肉了!老子吃罐头都吃吐了!!!"
说着话,从垃圾山上跑下来,出了院门不打招呼,直接就去解奶牛的绳子。
张恕才皱眉,里边走出来好几个男女,却没有张娟在内,一个个都是张恕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张恕拦着那个想牵牛的男人,同样不客气地说:"你们哪来的?"
这个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染了一头红铜色的头发,打扮得很新潮,见张恕拦他,马上就一脸威胁,手还往后腰摸。
张恕把手里改装的"枪"一抖,这人看到顶上的血,没敢把别在裤腰上的刀子摸出来,可是表情更毒了。
"王行!你干嘛!?这是人家张恕的地方!你以后还要住在人家这,还不给我老实点!!"
13、第十三章 ...
一群人里年纪最大的,有五十来岁的一个男人把想摸刀子的青年喝了一声,然后对张恕笑:"我们才从市里冲出来,活下来太不容易了,别怪他,你就是张恕吧?"
张恕点头,看似没事,其实防着那个王行。
习武的人精气神不一样,俊如崖,健如松,气如风,张恕火候不够,气不足,用他师父的话评价就是"一股小风"……
但透出的无形感觉也足够震慑住王行,王行面带不服地瞪了张恕一眼,借台阶放下手,转身走进去,要说张恕是主人,他比张恕还自在。
走到里边还把道边一个玻璃瓶踢飞,回过头狠狠瞪张恕两眼。
要不是对方不客气在先,张恕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
等那群人走到面前,张恕把简易武器放到三轮车上,淡淡地说一句:"有小孩需要牛奶,这牛不能吃。"
那个人笑几声,伸手过来:"我叫王立,是王恒生的叔叔,你还记得王恒生吧?他带着你和另外两个追火车,后来在车上你给了他这儿的地址,现在外面活下去太不容易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就来找你了,没想到这里那么好!周围房子少,怪物少,还有个很安全的山洞,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了地址,我们现在还在K市里,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王立这么一说,张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洞里挺大的,外面不够住,就到里边去吧!"
旁边的人一听,七嘴八舌的套近乎,张恕才知道早上十点多他们就到了,张娟放他们进去,一群人很自觉地做了饭吃,然后就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啥也没干。
王立的老婆白霞还抱怨:"你姐姐啊!好紧张哦!还要我们把车上的血都冲掉,她真是太紧张了!"
如果真是从K市冲出来的,应该知道这不叫"太紧张",只能叫谨慎吧?
张恕有点疑惑,但既然人家都说是从K市冲出来的了,那就是不想说,何必问。
王恒生也来了,在里边谢高文的床上睡觉,另外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睡在张恕床上,旁边地上还睡了几个,一共十二个,正好一打。
谢高文坚持要把鸡鸭放到山顶去养,只妥协让王立杀一只来吃,谢高文提着鸡鸭往山上走的时候,张娟说帮忙,拉着张恕一起跟出来。
她弄了个木门,往小路最窄的地方一放,只要鸡鸭别扑腾到石头上去,应该就跑不掉了,而且周围石头都大,顶上平地周围最矮的也有一米多高。
张恕帮着绑铁丝的时候,张娟低声说:"我真不想让他们进来,但是……"
张恕冲她笑笑:"姐,能活着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吧!你别担心,人多力气大,这么多车,说不定我们能找到收割机,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张娟很不美女的翻个大白眼:"那王行不是好东西,他爸更不是,一来就什么都做主,跟领导似的!我真讨厌这群人!"
张恕笑着,不应声。
当初给地址的时候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但是既然都给出去了,人家找来也怪不得了,毕竟遍地丧尸,谁都想活下去。
二门的钥匙张恕随身带着,所以王家来的人还没进去看过,到了晚上,谢高文和张娟做着饭,白霞和另外三个女的嘴里说帮忙,坐旁边占着地方聊天,张恕则带着几个男的到洞里去。
电闸一开,比得上高速路隧洞的山洞把几个男人惊得个个张着嘴。
片刻后,王行发出一声怪叫,把外面的几个女的也引了来,张娟在门口看了看,冲张恕吐吐舌头,折回去。
"好家伙!有多大!?"
张恕说:"七公里多,没完工。"
王行兴奋的往里边跑,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跟着他,两个一边笑一边尖叫,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发表感想。
"有点恐怖,我最怕这种地方了!"
"好深哦!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这里边好冷。"
张恕没心情给他们介绍,不被问到就安静地站在电闸箱边。
王立走到张恕旁边问:"仪表厂……是军工厂吧?"
"嗯。"
王立点头,摸了摸凸出来的啤酒肚:"难怪了,朝鲜战争的时候搬来Y省的军工厂都配建了这样的山洞,这个还算小的。"
他老婆白霞听到,五十岁上下的大娘了,还很风情地横王立一眼:"小?我还嫌大呢!这么大,我们哪用得上,而且还是没完工的,也不知道住进来方不方便。"
王立估计真知道些有关的事情,问张恕:"有建楼吗?"
张恕指着墙上地图:"四、五区都有。"
王立"哈哈"一笑,貌似很不挑剔地扭头对白霞说:"不错了!楼都建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合适就住楼里。"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就往里去,张恕并非存心打击他们,不说不行:
"柴油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供多久的电。"
王立顿时站住,回头看向张恕时竟然有些责备的意思,脸色不大好。
张恕拔了门上钥匙,无所谓地回到外面,帮着谢高文和张娟做饭——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比跟那一家子在一起舒服。
没一会,王家人出来了,王立下了命令,才有人不太高兴的去拉了电闸,把二门重新关起来。
张恕走过去锁门的时候,白霞和几个女的窃窃私语,眼神不断往他身上瞟,张恕当没看见,锁了门照旧把钥匙放好。
王家人看似随意地分散坐着,但隐隐的把张恕他们三个隔开,视线一碰,笑得也十分勉强。
到做好饭,有人推醒了王恒生,王恒生起来吃饭,才看到张恕。
一番客套感谢,难得,唯一懂礼貌的王家人。
不过看王立跟王恒生说话的样子,这家人做主的不是王恒生,而是王立这位在谈话中有意无意透露出其WH区党支部书记官位的领导。
这一天两顿饭吃完,盆里养的蔬菜一棵不剩,干菜吃了一半,本就不多的米更是下去了好多,但是吃完饭半天,到分配睡觉位置,王立都没有提一句后一天的计划。
张娟凑张恕耳朵边说:"他们别是想来吃我们的吧?"
张恕心里也这么琢磨,叹口气:他倒是很想看看吃空了以后这家人要怎么办?
王家人随车带了帐篷睡袋等,只不过不够人手一个睡袋,王行和另外两个小点的一男一女还扎了帐篷,钻进钻出的,竟然还带着扑克牌,在里边开牌局斗地主,而其他大人收拾了被褥、席子,铺好了钻在被窝里聊天,时不时传到张恕他们三人耳边一两句抱怨。
"这被子怎么那么硬!?"
"你别说了,我一钻进来就觉得浑身痒痒,不知道是不是有跳蚤。"
"不会吧!不过也不好说……"
"真难受。"
张恕和谢高文本来一人垫了两床褥子,各自抽了一床出来分给他们,还没让他们满意,哪里像是从K市出来的,倒像一家子城里人去乡下农家乐度假,再纡尊降贵都适应不了过于简陋的条件。
一直到十点都还在上厕所的上厕所,聊天的聊天,消停不下来。
张恕急着炼气,只好拿了一张毛巾被开门出去,这下,倒有一大半注意到他了,纷纷问去哪。
张恕说到山上睡,谢高文和张娟看了看张恕,有点明白的意思,各自睡觉。
白霞还叮嘱了张恕一句:"你在山上别用手电,要不丧尸见到光会过来的。"
"知道了。"
……无语。
十月的天气,早晚温差很大,张恕仗着身体好,弄了些干草坐到水塔攀爬得十分旺盛的紫藤萝叶丛下面,裹了裹毛巾被开始打坐。
手机已经没用了,不过他之前已经找了定时的小钟回来,倒也不怕又坐得过久。
推行气流不就,云鸠居然出现了。
——不错,你并未荒废。
(云鸠)
——何事?
(谢谢!)
……
沉默好一阵,云鸠才说话。
——竟会感谢?
(当然。)
云鸠又安静了一会。
——你近日不要外出了,就在洞府内修炼。
(为什么?)
——又问为什么!
(不出去就要挨饿,而且也打不到僵尸。)
——且先暂停一阵子,有危险。
张恕很想感叹:你终于知道打僵尸有危险了!
——非是僵尸,有魔物在寻你。
(啊?你怎么知道?)
——总之,我告诉你你就听着,别只知道问问题!
(可是……不出去不太现实。)
——另辟洞府,那些人只会拖累你,独居较好。
(我没有其他……洞府。)
——那就出洞时和他们分头行事!
(这个倒是可以做到。)
张恕猛想起云鸠开始可是把他当"魔物"的,怎么现在说"那些人"了?
——今日我通过你的双目看到了,你们这些人打扮得真是……难以形容的丑陋!不过真是人,非是魔物,凡人怎会居于魔域?
(这里是地球,谢谢!)
14、第十四章 ...
——地球?
(你是太阳系的吗?)
——非我族类,其言悱思。
(你是神兽?)
——你才是兽!
……
张恕什么都没说,又把云鸠气跑了,不这么问难道问"您是大仙"?这话才不客气好吧!
难道……
难不成……
云鸠真是大仙???
本来还担心山上太冷,结果张恕不考虑睡觉,一直打坐居然一点都不冷。
张恕炼气十天不到,已经可以做到睡觉吃饭气海流动不息,要是过去,有这样的成绩应该足够张恕满意了,可现在的世道,这点点成绩远远不能保障生命安全,又怎么满足得起来。
只有倍加努力,至少要能够向指环里灌气,这样在下一次遇到生死关头时至少有一层防御。
这样督促着,张恕片刻不停,一有机会就进入到打坐的忘我境界里去,比平时想起来推一下那样自然更有效。
云鸠说的魔物,张恕没头绪,就没往心里放,可没料到就在云鸠说过的几天后,那只魔物真的找来了。
王立很有领导脾气,比如后一天大中午了,才给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安排好工作,包括张恕和谢高文在内。
当官的人脸皮厚,自嘲一句"大腹便便"就想躲在洞里不出去了,张恕和谢高文还没说什么,王立的儿子王行先抱怨开了。
这家人,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但是有了他们,收割机、脱壳机这些机器就可以列入寻找计划里,人多好办事,好像张恕的师父告诫他的那样:凡事不要急着下判断,祸福相依,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那是柱子、墙还是大象。
H镇离K市不远,H镇在湖的出海口,K市位于另一端,两地之间伴随着高速路发展了不少本地工业企业,农田稀少,即使有农村,也因为靠着湖,以捕鱼和养殖为主,这些地方有收割机的几率很小。
而和H镇隔湖湾相望的地方,就是ZY村收容区,那一片过去就因为地势平坦有大片良田,但因为建立了收容区,凭他们十几个人租或者借,那绝对是没有机会弄到的。
张娟还想用王立的身份,去ZY村弄一台来,结果王立不得已之下说了实话。
为什么这家人没有去收容区,跑到这种什么都要靠双手找来的山洞?
K市市长曾经试图组建一个幸存者的临时政府,稳定这一地区的局面,并将幸存的原政府官员集中到了过去的温泉岛度假村里,那个度假村在H镇相反的方向,离K市二百多公里,有湖泊做天然防护网,岛上还有不少军警,怎么看都是一方安全堡垒。
如果把第一次大规模人口异变叫做第一次疫潮,那么在K市几个收容区里,相隔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再次爆发的,就是第二次疫潮,K市的第二次疫潮爆发后,恐慌在小岛上蔓延开,随即军方发动了政变,将无用的政客及家属全部赶出岛,只留下需要的人才,以减少岛上人口数和危机数值。
王立一家人就这样被撵了出来,王恒生看全家大小走投无路,拿出了张恕给的地址,一家子老少驱车绕行了五百多公里,绕开了过去人口密度大的区域,才来到H镇。
RP不怎么样,运气倒不错,路上就被一小波丧尸围了一次,直接用车闯过来,根本没有一个王家人跟丧尸近距离接触过,所谓的艰难,也只是忍饥挨饿赶路而已。
王立认为各个由军方控制的收容区肯定都已经连成一气,自划领地脱离政府管束了,不要说是用官位压迫着借一台收割机出来,就是想加入收容区,对这群没有一技之长的男女老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
张娟听完后,立即提出:"既然大家活着都不容易,那每一个人都必须出力!有多少力总得出多少力!你们昨天一来就吃掉了我们十来天功夫找回来的食物,如果不同意,我们三个跟你们家一起住在这里没问题,但其他的,分开!"
张恕年纪小,说话没分量,性子又不惯争抢,谢高文老实巴交的,人说啥他做啥,他们三个里还只有张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说争取什么利益,至少能争取到平等。
刚开始王家人还想吵嚷,一看就是过去习惯了拿鼻孔当眼睛使的人。
王恒生说:"凭良心说,张恕、张娟让我们家人留下就不错了,不是说都是幸存者就必须得互相帮的,山洞很大,可是资源很少,张娟说的不过分。"
王立没多久就同意了,不管白霞那几个女的怎么嚷嚷,居然一改前一天的态度,一脸诚恳地支持王恒生。
这样一来其他人不好反对,不过王立照样找到理由给他自己免了辛苦。
王立指着随车带的地图上一个地方:
"既然田地里找不到,那就走高速去M山脚下的农用机械厂拿!这个厂子的生产地在A市,K市旁边这只卖不产,没有什么工人,就几个促销人员,它就在高速路M山出口处,而且旁边正在开发高新区,全是刚刚拓平不久的土地,原来的几个村子全部迁走了,人少,丧尸也就少,最关键的是它门口就有一个加油站……我这个人官饭吃多了,一身肥肉,行动力上不如你们年轻人,但K市周围有什么我们能用的,都在这里面放着。"
王立敲着他的脑袋,五分无耻,五分认真地说:
"张娟,王家这么多人,就是真吃你的也吃不饱是不是?不要这么排斥我们,你看,我们来了外面的稻田就可以收下来了,这不吃饭问题就解决了嘛!"
张恕傻乎乎的就想点头,张娟可是个精明的,马上就问:"你只提供资讯也行,先不说都能干什么,今天去弄收割机和脱壳机,谁去?"
张恕看着面无表情,心里佩服张娟,要没有她,张恕和谢高文八成得变成王家的长工。
说到十一点,张恕和谢高文乘越野,王家三个男的挤吉普,两辆车开出H镇上了高速。
几十公里的高速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宽阔寂静过,一路上见到停在路上的车辆只有十几辆,车里都是空的,不知道主人去了哪,秋天的阳光落在路面,尽管晃得刺眼也带不来一丝暖意,湖面上的风"呜呜"地肆虐而过,吹过桥下没有人迹的街巷。
张恕以前看到末世风格的图片还觉得好看,可现在身临其境,再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M山高速出口还没有到K市的高速出口,中间相差八公里。
两辆车在M山出口下高速时,再往前的高速路上开始拥堵起车辆。
王行从前面车上伸出头喊了一嗓子:"再走八公里,地狱欢迎你!!!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神经太强,还是缓解压力的表现。
一下高速,果然路边就是农用机械厂的大铁门,紧挨着中XX的加油站。
张恕和谢高文负责把带来的几个大桶装满汽油和柴油,王恒生、王行和叫柳西江的王家女婿负责搞收割机。
好像柳西江是农业局的,农业机械大半会开——说明官当得不大。
谢高文一壶一壶的接着油的时候,张恕到加油站各处转了转,找到不多几个丧尸,没费什么力就解决了。
说来奇怪,从外面吸纳的气流是白色的,从丧尸身上得来的却是淡青色的,两种气不仅颜色不一样,互相泾渭分明,不能融在一起。
张恕研究来研究去,只能得出白色的气流越强,推速越稳固快速,把青色的气推进下丹田的时间更短,带动着下丹田里那个大气泡滚动得也就越快,这种助力的作用。
忘了问问云鸠这两种气有什么分别。
张恕从加油站的便利店找到劫后余生的几包电池、牙签、棉签、透明胶等,丢到背后背着的背包里,走出便利店就看见谢高文愣愣地站在车边,望着一个方向。
张恕顺着看过去,很意外的看到一个个头挺高的青年站在路边孤零零的一根电线杆旁,牛仔裤白衬衣,衬衣还扎在裤子里,一身干净整洁,不像他们见过的丧尸,丧尸身上除了血污,更有满身灰黑色的不明痕迹。
这个……是活人吧?
张恕提着棍子走过去,一直走到二十米左右距离,不是很大声地问了句:"活人?"
对方没有蹒跚地向他走来,具备理智地抬手理了理有点奇怪的长鬓角,摆出个笑脸。
"我不是活人。"
张恕皱眉——会说话还不是活人?这年月还有人开得起玩笑?
那青年朝张恕走来:"我是蛇魔,墨虺,奉主人命来送你去阴冥鬼域。"
15、第十五章 ...
张恕刚想到云鸠说的"魔物"上面去,这个墨虺闲庭信步一样朝他走过来。
"素闻凡人的魂魄乃是极其美味之物,我过去唯恐破界受罚,从不敢到凡间捕猎,没想到几个昼夜间,两界重叠,把你这样的美味送到嘴边,不吃岂不是太对不起上天了?"
墨虺说的话引得张恕一阵皱眉,可既然这个墨虺是敌对NPC,找他询问要解释还是算了吧!
张恕把棍子"呼"地转了一圈:"你的主人是谁?"
墨虺忽然躬身一弹,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窜上空中,直直的向张恕扑下来!
张恕吓一跳,第一次见到不属于"凡人"的诡异情形。
他反应倒不慢,立即一个后翻避开墨虺落点,墨虺落地再扑,张恕抬起棍子挡,墨虺抓到棍子上,两人相隔不足一尺。
如果不是太近,不会看错,张恕一定会以为是错觉。
墨虺嘴里射出一道灰色的影子,差点碰到张恕的脸,如果没错,似乎……是蛇的舌头。
张恕偏头避开时抬腿横扫,墨虺也许出于大意,被他眼里的食物一脚扫得倒滚出去,稳住以后看向张恕的眼神都有些意外。
对方不是人的话,张恕动手毫无压力,刚把有刀这头换过来,异变突起。
墨虺低下头,张嘴喷出一道黑气!在张恕惊讶的目光里,黑气滚滚,跟烟囱里冒出来的差不多,眨眼功夫把墨虺笼罩在内。
张恕掉头向谢高文跑过去:"老谢!开车!!!"烟雾一样的,怎么打!
谢高文喊了一嗓子:"妖、妖怪!!!"
"快上车!!!"
墨虺喷出的气谢高文竟也能看见!
张恕跑到车边回头一看,那团黑云形如活物,盘结扭动地向着这边过来了。
他急忙跳上车,谢高文一脚油门,越野从加油站飚出去。
"要不要告诉王行他们!?"
张恕盯着紧追而来的黑云:"它的目标是我!"
车子扭了一下,差点撞到收费亭,刮着车皮险险地驶上高速。
谢高文把速度飚上了一百,后头的黑云仍然紧紧跟着,一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样子,跑了几分钟,就追了上来,浓黑的烟幕先把后面半截车笼罩在内,谢高文急急忙忙落了锁问:"什么东西!?为什么找你!?"
张恕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怎么告诉谢高文?
眼看整张车都要被裹进去,到时候即使墨虺不再做什么诡异的事,他们多半也会因为看不见路冲到湖里去。
技穷之下忽然想起来,张恕把裤包里的指环拿了出来,跟着傻眼了。
上次是它自己发动以后救了谢高文,又没有开关,怎么用?
"啪啪啪!"
谢高文吓得大叫,烟雾里有什么东西拍着车窗,一下这边,一下那边,逗弄一样,似乎把他们的惊慌当成了乐趣。
要是能把车子笼罩在绿光里就好了——这个想法闪过脑际,然后,指环突然间放出如水流动的绿色光芒,无声地扩大开,真把整辆越野笼罩在内,外面的黑雾被绿光一逼,像被烫到一样退开,还发出吃痛一样的尖啸,片刻功夫,被甩到了后面。
张恕惊喜下闭上眼睛"看"指环,上面带的气果然又黯淡了。
不过笼罩住整辆车似乎消耗很大,里边的气可见地稀薄下去。
谢高文急急慌慌地问:"不追了?不追我们了?"
张恕张开眼睛往后看,怎么不追?好像歇了口气,黑云又快速地跟了上来,追上他们改从空中向下面扑,可惜还是被绿光挡住,发出一阵尖啸后落到后面。
对方如果真是奉了谁命的话,恐怕不会吃了亏就退缩,只会死死盯着他不放,张恕不敢动收回指环的念头,没有办法,只好嘱咐谢高文:"一直开!开到最快速度!!"
随即闭上眼睛,试着把按大周天运行的气流送到指环里去。
云鸠注入里边的,按照现在的消耗量即使还能抵挡九次,九次之后他就得束手待毙。
必须得把指环里亏损的气补回去!
张恕咬紧牙齿,吃力万分地从气流中分出一股,导向手臂,气流过处,手臂上一阵剧痛,好像里边的筋肉被生生破开,原本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硬是被辟出一条通道来。
谢高文被不断涌来的黑云吓得快要魂飞魄散,凡人一个,被这种不明物追着,任谁都会胆战心惊!他还能抓紧方向盘的原因不过是张恕——张恕过去的表现,不太那么凡人,说不定张恕真有办法!
看到张恕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谢高文更加肯定,所以倒是安安静静地开他的车,没有干扰张恕。
当张恕把那一股气流硬是逼进指环里,才发觉指环里的气几乎快要耗光了,他补进去的只能让绿光维持一层浅淡的光幕,比起先前耀目的光圈,差了好多!
墨虺发现后越发狂猛地冲击光圈,每一次,光芒都比前一次更淡更薄。
张恕只剩下丹田里的青色气团,尽管来之不易,全部靠杀了丧尸才积攒起来,但如果活都活不下去,还攒来干什么?
用体内残存的白气,小心翼翼地把青气托送起来,顺着手臂送向两只手合掌握着的指环里。
这一次,半边身体都麻痹了。
当青气进入指环时,车外的绿色光圈骤然爆发出耀眼非常的强光,一下子爆射出无数绿芒,正要再次扑上来的黑云撞到了绿芒上。
本来的绿光能隔绝,能让黑云感觉到疼痛,但这一次,这些绿芒竟然直接把接触到的黑云吞噬得无影无踪!
黑云陡然翻涌后退,可还是被绿芒侵吞了一部分,于是再也不敢直扑上来,在越野后面的空中忽左忽右地跟随着,仍旧不打算放弃。
张恕一头汗地睁开眼睛,把情况看了看。
已经马上就要下高速了,可还是没把这东西甩掉,带回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即使墨虺惧怕这种绿芒,他也不可能无穷尽地用出来,他身上的青气只有二十一道。
既然绿芒能吞噬黑云,倒不如试试。
张恕动念,绿芒一闪即逝。
黑云不再晃来晃去,跟了几公里后大喜之下猛扑向越野,就是现在!
绿光再现!一瞬间把黑云套在了里边,黑云大惊之下停下追逐越野,在绿光里左冲右突,想脱身而出,只是不管它怎么发疯样地努力,只要碰到绿芒,黑色烟雾就被吞噬贻尽。
张恕忍着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虚弱感,一直到看不见黑云,才松了口气。
他把所有青气都注入了指环里,不知道能挡多久——凭他这点不能看的本事,能拦住对方一会,逃出来就行了,根本不可能解决对方,这点自知之明,张恕还是有的。
不过,体内恢复空空如也的状况,连云鸠放进去的那一小团灰气也不见了,可能在刚刚也送到了指环里去,如果云鸠不在此帮他,不知道他想要得回今天损失的修为需要多少年?
而且张恕还有觉得不妥的地方:为什么身上越来越麻痹,连眼里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老谢……"
谢高文念:"没来了!没来了!那个东西没追来了!"
乱跳的心脏刚刚掉回原位,谢高文被副驾位置上亮起的白光吓了一跳,差点撞到路边房子上,等他打回方向盘停下车时,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张恕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谢高文摸到座位上,明明还有张恕的体温,可是张恕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张恕倒在地上,地上有几道亮光,随着他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黯淡下去,然后一个小瓶子滚到面前。
"取一颗吃下去。"
没听过的陌生嗓音,夹着低沉的鼻音这么说着。
张恕直觉之下问:"云鸠?"
刚刚他还在越野车上,可现在手下摸着的却是青石的地面,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模糊。
"你可以不吃,等着肉身溃散吧!"
张恕模糊的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走过。
"云鸠?你是云鸠?"
人影走不见了,张恕摸了摸先前小瓶子的位置,拿到手里打开,倒出一粒东西。
他眼睛越来越花,连手里的那颗东西是圆是扁都看不清。
麻痹感越来越强烈,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一丝感觉了,连着手臂和脖子也开始吃力。
张恕只好吞了这颗不明物,颓然倒在坚硬的青石面上。
好久后,丹田升起一股暖流,循大周天慢慢地让张恕恢复了全身的知觉。
张恕睁开眼睛,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看清楚了周围环境。
青石地面,不知什么的墙面,总之不是石灰,墙边有几根花叶型的灯柱,上头托着几个散发出白光的圆球,光线柔和。
除此之外,张恕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他扭了扭脖子,转向别的方向,先看到一条白色的衣带,顺着看过去,张恕愣了。
16、第十六章 ...
就在离他几步外,盘膝坐着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从头到脚一身古代人的扮相,交领斜襟,阔袖宽衫,发髻高结,别着一根木头簪子,十指纤长,捏了一个好像有什么意义的指诀,唇如寒露,鼻如青峰,眉睫似雾霭山岚,色浅而清,却凝出不容人小觑的力度。
一个人,竟可以长得像画。
一个男人,竟可以这样让人惊艳!
张恕有看到敦煌壁画上的飞天降临的错觉。
这个人张开了眼眸,和张恕视线相撞,歪了好看之极的嘴角,吐出一句话:
"蠢如猪狗!怎会化了全身灵气与人搏命?对方即使因你受伤,不能再来滋扰,你自己也离死不远矣!"
……
张恕收回前言,个性太差的话,美人也会青面獠牙看不下去的。
"云鸠……那个说他叫墨虺的……蛇魔?怎么会盯着我不放?"
张恕坐起来,挂在背后的背包掉到地上,没拉紧拉链,从里边滚出一瓶棉签,咕噜噜地滚到云鸠脚边。
云鸠盯着那个瓶子,平平淡淡地说:"此魔乃是我仇家豢养的灵兽,如它能在魔域灭杀了你,将来我与人对敌就少了助力,不过要是知道你只是一介凡人,并非有修为的魔物,说不定对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张恕有点生气,死里逃生,起因就因为这个云鸠,还没什么好话。
"这是哪?"
云鸠捡起棉签的塑料瓶子,明亮的眼眸里露出新奇的神色。
"我的洞府,为了救你一命,废了我三颗灵石。"
哗哗的,云鸠把棉签瓶子摇了摇,凑到眼前看里边的棉签:"此为何物?因何你的坤袋会掉出此物来?"
坤袋?什么玩意?
这个有着极佳外形,却做着很傻缺的事情的大仙让张恕十分无语。
"我不是仙,我只是修仙者。"
"道长?"
云鸠还在摇棉签瓶子。
"也可以这么叫我,不过你最好叫我主人,不管你是凡人还是魔物,你身上已有我的封印,你便是我的灵兽——对了,你长得也不丑,我就知道我选中的不会是看不入眼之物。"
张恕有点……怒了。
心里想什么对方都知道不说,他却不知道云鸠在想什么。
张恕本人当然不丑,他自己认为还能看看,但在别人眼中,他当明星都足够。
从在各类省级、国家级的武术比赛上崭露头角后,找到张恕的师父想签张恕从事演艺事业的公司、经济等数不胜数,本来学武的人就没多大出路,长磕碜点的,只能做做教练、保安,长得能看的,不少都想往演艺圈发展,即使不当演员,做特技演员或是有资格做武术指导,就算很不错了。
就连张恕的大师兄也曾经从香港打过电话来,怎么谈的,师父没告诉张恕,反正师父想要张恕传承他的衣钵,绝对不会放张恕出去"乱精神"、"荒废时日"。
所以不管人家拿出什么样优厚的条件,让他主演、片酬加多少多少之类,全都打动不了张恕的师父,张恕除了在武术比赛实况转播时上过电视,其他,一概没参加过。
他下巴上一团肉,从小长到大这团肉就是长不开,明明不是娃娃脸,有了这团肉,怎么看怎么稚气,如果不习武,这种长相可能就有点娘了,但是有了自小习武这一层,精气神大不一样,日韩的帅哥们跟他比就次上了那么点,缺了张恕有的阳刚和矫健。
云鸠就在面前,张恕自然不敢多回忆,随便想了想,还怕云鸠又知道,结果一看,又愣了。
云鸠摸到"机关",打开了棉签瓶子,棉签掉了一地,他用十分好看的手指拈起一根棉签,送到鼻子下面,一脸严肃地嗅嗅。
张恕面无表情地解释:"这叫棉签,掏耳朵用的。"不是捅鼻孔的。
云鸠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扯了扯两头的棉花以后丧失了兴趣,站起来走到张恕旁边,一把——没有拉张恕,他捡起了张恕的背包,看到拉链的口后,把背包倒过来抖。
一抖、二抖、三抖。
张恕捡的东西稀里哗啦掉出来,掉一地。
云鸠两眼闪闪发光地盘膝坐下,挨着张恕开始一样一样地"探寻"这些他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张恕记得看过一个节目,节目上有人给了做试验的一只猴子一个箱子,猴子很兴奋地从箱子里找出正方形、三角形、圆形……
他还真没觉得云鸠和那只猴子的表情有什么不一样,要说有哪里不同,那就是云鸠穿着衣服,举止还十分的古典,一举一动,挥袖、侧颈,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一只古典猴子。
"哎!"
云鸠弹了下指头,根本没碰到张恕的脑袋,但张恕疼得就像被石头打中一样。
"君子动口不动手!"
云鸠撇嘴,把透明胶捏扁,又放鼻子下面闻。
"非议主人,自当受罚!"
烂脾气的国产NPC!
"哎!"
又被云鸠的"弹指神功"招呼了一下,张恕悲剧地发现,再生气,对着这样的一个家伙,他居然都没有想要动手的念头,而对方明显比他高,如果仔细丈量,肩还比他宽,就是真的挨揍,也绝对很扛揍,悲剧就在他根本生不出想揍云鸠的念头。
"这是透明胶,因为透明的,有胶能粘东西,所以叫透明胶。"
张恕没好气地说完,扯开一截透明胶,贴到云鸠手背上。
云鸠抬起手,一脸意外地看着吊着甩的透明胶卷。
正一片傻到死人的氛围,外面红光一闪,飞进来一团光。
云鸠用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接,红光不见了,莫名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云鸠,出来一见。"
云鸠眉毛一倒,满脸不耐烦地站起来,抓着那坨透明胶朝外走,丢下一句:"呆这别出去!"衣襟飘飘,好似带着云雾一般走了出去。
张恕刚想把被扔一地的东西捡回包里,没料到云鸠倒回来:"你包里的东西,我要了!"
"喂!"
云鸠走没了,张恕追到"房间"门口,伸头一看,哇——
云鸠穷得什么都没有啊!除了照明用的那些灯柱和发光的珠子,四壁空空。
张恕见过穷得只有破椅烂桌的农家,都没见过这种穷到连草纸都没一张的……难怪要抢他的东西!
"苍昆上人来了,师父招我等弟子到灵虚殿。"
"知道了。"
"云鸠!"
"何事?"
云鸠对面空中,一个面目温和,身姿英挺,年级比云鸠稍长些的青年站在一柄飞剑上,眼带怀疑地将云鸠上下一扫,随即看向云鸠身后的洞府。
"大师兄?"
"上次的事情,众师叔和师兄弟一齐向师父求情,师父才饶了你,你须牢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设若再行差踏错,我身为大师兄,不得不代师父管束你一、二。"
云鸠低头:"知道了,大师兄勿忧。"
云鸠的大师兄季离又向洞府里望,好像在寻找什么,几息之后道:"走吧!跟我同去灵虚殿。"
云鸠一直负着一只手,面现迟疑。
季离微眯起眼,温润的眉目一时间忽然有险恶的感觉,不过一瞬即逝,微笑着御剑靠近云鸠:"师父还未解开你身上的禁制,我带你走。"
将云鸠的手一拉,两人化成一道白光向远处山峰飞去。
在季离看不到的角度,云鸠抖了抖袖子,把被透明胶裹起来的手指盖住——天知道这东西怎么越扯越长,越扯越粘得起劲!
张恕还不知道云鸠被透明胶坑了,在云鸠的洞府里逛来逛去。
一说洞府,感觉就是挖个能坐进去的洞,然后坐里边打坐,没想到这么大!不仅分了厅室,每一间都有数十平米以上,每一间都空空如也。
张恕好容易找到大厅,看到大门,走过去一看,再愣。
几步石阶之下,有一个种了很多花草的平台,平台之外,云气缥缈,远山在云海之上现出峰峦。
这些并不奇怪,多得是名山大川见得到云海,可叫张恕吃惊的是最近的两座山峰之间居然有人工架设的廊桥,桥上飞檐斗拱,有不下数十幢古代的亭台楼阁,还有穿插其间落入云海的瀑布和一群群悠然飞翔的仙鹤。
张恕一把抱住脑袋——他穿越了吗!?
这、这、这不是蜀山的世界吗!?
正在惊讶万分,一道白光从那些亭台楼阁间飞出,直奔这里来,张恕忙藏到里边去,偷偷摸摸露只眼睛看着外头。
白光变成了一个打扮跟云鸠一模一样的人,落到平台上后就往洞府里走,走到门口,忽然脚下光芒一闪,这人站住脚,塌鼻梁皱皱,嘀咕:"还有禁制?"
不知道是过不来还是有其他顾虑,这人在门口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张恕,随即又化成一道白光飞走了。
17、第十七章 ...
张恕等了会,外面没有什么人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门外种的花草没有一样是张恕认识的,散发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淡淡香味,闻着很舒服。
石台没有栏杆,张恕到边上一看,万丈深渊啊!
四下也没有楼梯通向别处。
就是让他到处跑,他也去不了啊!还特意说什么别出去!以为他也跟仙儿一样,一飞就走了!?
张恕没好气地回到门口阶梯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试着打坐。
气海内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气流存在,推什么?没有气海的流动,外面的气更是一丝也吸不到体内。
没片刻,张恕就放弃了,被魔物找上门,一次而已,他就前功尽弃,还真叫人沮丧。
不多会,云鸠回来了,使用的交通工具是一只体型硕大的仙鹤,没等张恕的眼睛瞪完,云鸠一摆袖,仙鹤不见了。
"你给它吃什么长那么大?猪饲料吗?"
云鸠神色不善地负着一手,另一手把张恕拖回洞府里。
"这东西,你还有多少?"
张恕低头,看到云鸠伸出来的手上,一整卷透明胶有半卷被云鸠裹到了爪子上!
这……
被打得头上起了两个鼓包的张恕难得低声下气一把,主动替云鸠扯着爪子上的麻烦,说:"不知道能找到多少,在地球挺常见的。"
"你那村子叫地球?"
"……你问有多少,难不成你还想要?"
好容易,张恕把透明胶全部弄下来,云鸠手上被勒得一道一道红印,天知道他站在修仙的弟子中时袖子底下怎么折腾的?
云鸠忽然露齿一笑,张恕差点被他门牙上的闪光晃瞎眼。
"你回去后,多寻些此物,我用种子同你换。"
"哎!?"
十个丧尸=一粒种子=一卷透明胶!这是什么等式!?
"你要换其他也行,或者……相似之物。"
"胶水要不?双面胶要不?"
谁告诉张恕,为什么云鸠会喜欢透明胶?
云鸠这会有想要的东西,态度居然好了不少,怕张恕这只"灵兽"理解不了他的意图,进一步解释道:"可使人新奇,不舍罢手,玩之许会带来烦恼之物,俱可。"
张恕明白了,这小子少见多怪,想整人呢!
云鸠个虽高,看样貌脱不出十六、七岁,正是整个人生中最讨嫌的时候。
"以后我会留意……你还送我回去的吧?"
地球有丧尸,可地球有吃的,张恕想家了。
云鸠点头:"你如今只能在此停留一个时辰,你回去后切莫忘记我叮嘱之事,另外,你修炼化零,我会再助你一次,墨虺既然已找到你,而你又丢了灵光戒,尚需法器防身,我这里已没有你可驱使的法器,我会送你到魔域存有法器的地方,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命数了。"
张恕一堆问题想问,云鸠脾气又来了,把张恕拉进先前那间洞室,开始炼气。
仍是一小团灰白的气注入张恕体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有了直接接触,还是张恕知道怎么办的缘故,也可能因为这里的气不一样,周天运转十次,除了下丹田里没有青气,气海已经恢复到张恕之前的水平。
云鸠用剩下的时间布了一个阵,也没见他背着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堆小旗子和一个圆盘,一番布划,让张恕站进圈子里。
张恕拿起空背包,意外发现里边还有一卷漏网的透明胶,立即献宝一样拿出来:"我要换东西!"
云鸠两眼闪闪看着透明胶:"换什么?"
张恕指着墙边早已心动的发光圆球问:"需要注气才能亮?"
云鸠说:"不用,此乃明光珠,非是灵物。"
张恕又问:"能亮多久?"别他一拿回去就没光了。
云鸠摇头:"短短几十载。"
张恕高兴坏了:"我换一个明光珠!"不用电的灯泡!!!
云鸠眉开眼笑,一抬手,一颗核桃大的明光珠飞进张恕背包里,没等张恕递,透明胶已经飞到云鸠手里,然后他看也不看张恕,一挥袖,张恕穿越回去了。
眨眼功夫,张恕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
没有手机、没有天空,根本不知道几点,空气里一股浓浓的煤渣味。
张恕万分庆幸多出一卷透明胶,换的那个明光珠太明智了!从包里拿出明光珠,张恕四下一看,差点晕死。
云鸠指的有法器的地方,居然是矿坑!!!
张恕站在一个升降梯里,看到的所有地方都布满了黑黑的煤炭,升降梯跟伸缩门对着的后壁空出半米,对面有一把铁梯子,上下端伸进了无底的黑暗里,明光珠的照明范围有限,看不出有多长。
张恕拿着明光珠凑到门边看,升降梯卡在半路,有一半外面是炭矿墙壁,下一半才有空间。
正顺着一格一格的铁条打量外头地面有多高,忽然一张腐烂了一半,露出半边牙齿的脸出现在张恕眼前!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脸,可张恕还是被吓一跳,随即发现不对。
这是矿坑里,怎么会有女"人"?
它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从脸到脖子撕裂了一大片肉,挂在胸前,虽然如此,还是能看出它穿着一条纱质连衣裙。
这个丧尸很奇怪,张恕多看了它一会,它两手抓在升降梯的铁条上,焦躁地不断把发黄的、昏聩的眼睛凑到一格一格孔洞里,张开嘴,舌头烂得千疮百孔,已经不会动了,喉咙里低哑的声音伴着一股腐臭冲出口腔。
张恕没有武器在手,想了想,把明光珠卡在背包的带扣里,再把背包背到身前攀到铁梯上,往上面爬。
他可不知道云鸠说的法器长什么样,找不找得到有很大的运气在内,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矿坑入口,保障退路。
张恕爬了不久,梯子就到头了,这个坑洞那头有微微的光亮,像是日光,也有可能是没熄的灯光,总之他必须过去亲眼证实,但坑道里游荡着四个丧尸,有两个离井壁近,已经看到了张恕。
张恕没犹豫,抓着电缆跳进坑道,落地就是一滚,站起来的时候抄了一把铁锹,对着迎面扑来的丧尸就是一锹。
骨裂声里紧跟着扑向后面两米处的另一个,丧尸的身体都有或多或少一定程度的腐烂,骨头没活着时硬,张恕的力气也在最近一段时间得到锻炼,这一锹横着切过去,一下砍进丧尸脑壳里半截,张恕拔了两次才拔出来。
离得稍远点的两个丧尸听到声音,这才发现他,咆哮着向他"小跑"过来。
对现在的张恕而言,尽管心理上还没习惯,动手完全没有障碍,只有两个,根本不是问题。
但是在击杀第二个时差点出了意外,这个丧尸的手臂突然爆长了十几厘米,差一丁点抓破张恕的手。
张恕几乎能感觉到那乌黑指甲的锐利——
坑道向斜上方延伸了十几米就到了头,有一道焊接得歪歪扭扭的门搭在矿坑口,歪斜的地方恰好能容张恕钻过去。
门外阳光灿烂,顿时让张恕回暖了不少,他向停着摩托车的房子下走去,地上的一具尸体在他走过时很慢很慢地动了起来。
只有一条腿,而且看它的样子已经爬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留下几十米的黑红色污痕,连眼皮子都磨掉了,被晒得……如果丧尸可以用"奄奄一息"形容的话,这只丧尸就是这副模样。
张恕心情复杂地看了它几秒,手起锹落,结果了它。
看样子有一群人躲到了矿坑里,可是在第二次疫潮爆发时,避难所也变成了和外面一样的人间地狱。
张恕在房子墙壁上看到他们留下的话:
"←前方五十米矿井里有三百一十七名幸存者。"
这些字用红漆写的,十分醒目,不知道写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很快的,他们的命运就跟这些字一样血淋淋收场。
每一辆摩托车油箱都是满的,但张恕把房子搜寻了一遍,没找到钥匙。
这些摩托车一定是曾经洞里人们寻找食物的工具,所以才都装满了油,车后座装上了铁网兜。
钥匙在洞里。
张恕不死心地把这片地方探索了一遍,在离矿坑几百米的公路边,他找到了公交车站牌,有些站名张恕不知道,但有两个站名张恕认识,而且他还去过。
这是K市郊区一个叫FY的地方,离H镇不近,如果想回去,靠腿可不行。
看来必须回到矿坑里把摩托车钥匙找出来,最好还要找到云鸠说的法器,这样即使那个蛇魔墨虺再找到他,也有一搏之力。
张恕没有直接回去,乘着白天,他预先做了准备。
找到一把铁镐,换上一根结实点的木棍充作武器,还有一个坏了的头盔,正好可以把明光珠放进头灯的凹槽里,用破布条上下绑紧头盔,就把珠子死死卡在里面。
另外,张恕还找到一块锋利的贴片,他把一截木棍用铁片破开,夹了粗钝的一端在里边,用布条绑紧木棍,做了一把很山寨的匕首别在裤带上备用。
水和食物一点都没找到,只有饿着肚子进去了,好在他找到一张残破的地图,把整个矿井里的大概路线记了下来,不至于在里边迷头乱钻。
矿井不大,只有四条矿坑,但是有三百多个丧尸在里边!
张恕深深吸了口气,毅然走进矿洞。
18、第十八章 ...
第一层的四个丧尸已经解决了,要是门外的那个不算在这三百一十七里边,那就是下面还有三百一十三个。
张恕每杀一个,就记下来,在这种黑暗狭窄的矿洞里,不小心遗漏了一个就会危及生命。
第二层坑道有两百多米长,张恕杀到手软才走到尽头,没见到什么法器的影子。
要是也像灵光戒一样,只有指环那么大……
认命的张恕撕了一截袖子蒙在口鼻上,开始翻捡尸体。
哪怕他只盯着丧尸身上的衣服口袋找,还是不小心看到裸露体外的肋骨、溃烂的内脏、流着水的眼球……弄得胃里一直翻涌不停。
很辛苦的工作,但也有一定的回报。
张恕找到几个打火机和一个钱夹,钱夹里有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刚好可以被这把钥匙打开的小保险箱。
张恕记得这个丧尸,它也像其他丧尸一样看到张恕就兴奋起来,但它一直没舍得离开保险箱周围,这是残余的意识作怪?
见过贪钱的人,没见过贪财的丧尸,张恕也算开眼界了。
保险箱里一大堆金项链、金戒指,如果是纸钞,已经没用了,可金子或许将来有用,毕竟它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掉过身价,张恕不客气地全部收进包里。
这一层,他杀了六十七个丧尸,还有二百四十六个等着他。
张恕忍着嘴唇干裂的感觉,休息了一会往下面一层去。
第三、第四层矿坑分了两头,升降梯位于矿道中段,张恕往下爬了几米,就回到了一来的时候到的那个升降梯里,撕裂了脸皮、带着眼镜的丧尸仍旧扒在升降梯门外,除了它,又来了两个,六只眼睛从格子里看着张恕。
张恕看准了它们一个动作刚完,下一个动作还没开始的一、两秒空隙,挨个一镐钉出去,从眼眶直透后脑,把它们解决了。
门上的铁链没有锁,有一环的铁环松开搭着,从格子里伸出手,张恕很轻松就打开了升降梯的门,躬身跳到第三层坑洞里。
左右坑道各自延伸向黑暗的矿坑,张恕放轻了脚步,先把两边靠得最近的丧尸解决,左边的坑道有转折,如果往右边去,别太大声的话,左边的丧尸应该不会追到右边来把张恕包了饺子,张恕折身向右走。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丧尸!
它们穿着西服、校服等等,生前估计什么人都有,从白领到学生,有一个穿着冲锋衣,还背着一个登山包,看着这些不停的出现在眼前,然后在他手下彻底死去的尸体,张恕好像能看到末日降临时他们匆匆逃进矿洞的景象。
大部分丧尸都把生前的物品背在身上,三百多人,拥挤在这样一个小矿井里,就算没有丧尸恐怕也过得战战兢兢,唯恐有人夺走了仅剩的东西。
于是导致这些丧尸虽然没有在阳光下那么迟缓,但因为大部分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行动困难,而且因为矿洞狭窄,一个堵一个,并没有因为数量给张恕造成危险。
张恕这次,连胳膊都麻木了,到最后几个时,不得不先踢倒丧尸,再落镐钉穿它们的脑袋。
还有左边坑道……
张恕喘得连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饿着肚子,体力消耗得太快!
万幸在一番搜寻之后,他找到不少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几乎装满了背包,张恕只好忍着恶心把背包客丧尸的背包从它身上弄下来,收获不错。
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很懂求存之道,背包里有一把比张恕手里的小,但是更加锋利的不锈钢铁镐,只有一尺不到,很乘手,还有酒精炉、折叠水桶、户外用的专业绳索、单人帐篷、低温睡袋、望远镜、头灯、一件速干衬衣、指北针和一个急救包,最让张恕惊喜的是他居然从背包侧袋里找出一把瑞士军刀!!!
不过云鸠说的法器,还是一无所获。
一共杀了二百零三个丧尸,第三层左边坑道和第四层还有一百一十四个,这还得是他们写下字后没有再接纳幸存者的情况。
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张恕不可能再继续,只好回到矿井井口。
他在下面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张恕不敢出去,把歪斜的铁门推得封闭起来,门上有几条空隙,可以让夜风吹进来,否则矿井里的尸臭味就能熏死人。
吃了两包压缩饼干张恕才觉得饱,把睡袋的拉链拉开,裹在身上,张恕这样凑合着睡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炼气,而是太累,别说需要打坐集中注意力内视,就是保持坐姿都难,歪在井壁上,张恕在紧张中沉入睡眠。
云鸠连接起灵识时往张恕气海内一看,吓了一跳。
好多道青气游离在张恕气海内,有一些被气流带着运转,但因为没有引导,下丹田里反倒空着。
将张恕身体上的状况大体检查了一下,云鸠将一团小小的散发出淡青色光芒的气丸注入张恕体内,直送到下丹田,然后替张恕运转气海。
云鸠偷偷解开了身上的部分禁制,虽然不敢完全解开招来更大的惩罚,但偷偷摸摸的下山,灭杀一个妖物对他来说很简单,取得妖丹,在体内炼化融合后,再给张恕。
省得别人的灵兽随便一偷,就把张恕给偷得差点丧命。
这种封印灵兽,在得道飞升之前,每个人只能召一次,虽然云鸠自己也弄不清只能对魔物、妖物用的法阵怎么会把张恕这样的凡人变成他的灵兽,可张恕如果死了,云鸠再也没有第二头灵兽。
张恕没根底,修为惨淡得不行,但难得的是张恕有灵根,修炼上不是全无可能,有他相助,从炼气直接跨越瓶颈进入筑基,还是有点希望的。
只要张恕能够提升实力,未尝不能帮助云鸠。
所以云鸠嘴巴不提,张恕一走,冒着被师门发现的危险,他还是下山去弄了一个妖丹来,他和张恕已是主从,他的气脉就和张恕一样,这颗妖丹只有一百余年,不算太好,但炼化后给张恕,再遇上同样的事,至少能让张恕保住小命。
一看到张恕气海里增加了这么多的灵气,云鸠更觉得做的事并非多此一举。
张恕一醒,就觉得下腹温热,好像有人揉着一样,很舒服。
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云鸠?)
——你若每日都有这般用功,就好了。
(法器长什么样?)
——将内视换做外视。
张恕试着用意识来"看",先看了看下丹田处,体内所有青气汇聚在此,蒙蒙的,裹了一个比遇到墨虺之前颜色更浓厚的气团出来,看来数量还真占了绝对优势。
云鸠送来的气丹在最里面,张恕只能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但他看不到最里边,也就不知道云鸠做了什么。
看完气海,试着向外"视",张恕立即发觉所见的世界成了另外的样子。
黑色的虚空,飘散着稀薄的白气,他到处看了一遍,只有下方某个不远的地方漂浮着两团比他身上的更加凝聚的青气,一团大,一团小,张恕刚想注目过去,云鸠止住他。
——内视和外视即神识,用神识探查时切记小心,若对方神识比你强大,很容易受损,你且缓缓靠近那团在移动的。
(好。)
张恕记着云鸠的话,不敢一下子就落下去,好像走路那么,走两步停一步,慢慢看向在动的那一团。
每个丧尸体内都有一股灵气,不过是一道很轻很淡的烟,而这一团在稍稍靠近些后很容易看出来有多大!张恕杀了两百零四个丧尸,矿井外一个,矿井里二百零三个,可是所有这些气合并在一起也不如他看到的这一团,简直可以用庞然大物形容它。
等等!
要是每个丧尸体内都有灵气,那么张恕看到的不应该是一百一十四个吗?怎么只剩下两个?还一大一小?
小的那团一直固定不动,大的则按照一条直线不断移动。
就像走路,张恕踏出了一步,顿时感觉到危险,那一瞬间四肢百骸一齐刺痛发冷,好像被极其恐怖的东西盯住!
他想睁开眼睛都办不到,一瞬间丧失了控制身体的力气,只能感觉到冷汗从身上渗出来……
——回来!
张恕猛地张开眼睛大喘特喘,然后拉开睡袋,把盖住的明光珠露出来,没有温度的白色光芒散出十几米,并没有什么东西盯着他,可是汗流浃背的紧张感一点也没下去,张恕拿着铁镐惊弓之鸟一样地戒备着,好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神识受损?)
——你的神识并未受损,在它发现你进而攻击之前,我已经叫你回来了。
张恕这才松了口气,抹一把头上冷汗,这个教训,他一定记得住。
(那是什么?)
——一个弱小的魔物。
(弱小!?)
——你终于知道你连弱小都不算了?
(……)
——再看另一团。
还、还看?
——你身上能够提示僵尸接近的符文已用尽,如果你不想我再给你弄一个,那你最好学会这种"看"的方法,能够从中辨别死物、活物,灵物、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分野对于"圣母"的定义很茫然
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不计余力,不问值不值得——分野的母亲大人就是这么教分野的,而分野遇到麻烦需要帮助时,也总是有人对分野伸出援手,从无例外,如果这样的事情就叫圣母的话,那我就是圣母吧!我的文自然也就是圣母文了,我不觉得我的观点有错,同样也不觉得文里的猪脚必须要具备冷酷漠然的"完美"套路,作者才能下笔去写,我写我见过的人,没见过的,自然写不出来,那样"完美"的人,想必您也不会认识,太"完美"了嘛。
分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猪脚写成完人,所以不管张恕怎么成长,也不会是完人,分野一向比较顽固。
只说文的话,分野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拿着不属于自己的好东西,被别人强势的要求分享,如何拒绝?既没理由也没能力,怀璧其罪的后果谁都知道。
认为这文圣母到容忍不能的,请点叉,走进来看了,是您的不幸,同样,亦是分野的不幸。
您眼中"圣母"的事情,分野每次做了都觉得心情很好嗳!
如果连最该珍惜的东西也泯灭了,活着才是莫大的悲哀,比丧尸还悲剧-_-。
19、第十九章 ...
原来小雷达已经失效了,难怪胳膊没有再疼,如果可以,张恕当然不想身上再莫名其妙多个伤口,而且小雷达的提示方式是疼痛,如果在战斗中,这可是会影响他战斗力的。
张恕知道有云鸠在,是得到这种体会,但又没有危险的最佳时刻,只不过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足够他铭记好久,马上就叫他再次陷入那种情境里,太挑战承受力了。
——不看,我便走了。
(别!)
张恕做了一个要哭的表情,闭上眼,放出神识。
不敢再向那团大的看一眼,专注的盯着小那团,步步接近,到一定程度后,青光中的器物现出外形,像朵梅花,但它的五瓣花瓣边缘锐利,花蕊好像一根根尖利的倒钩。
——此魔同墨虺一样,本是蛇体,但它无主,修为不及墨虺,冬天不到便藏入洞窟内,想是僵尸惊醒了它,僵尸自然已葬身其腹,你可用它练手,免得再见墨虺时狼狈而逃,那件法器取得之后,我会教你炼化它,便可以用了。
(练手!?)
张恕想:我给它练手还差不多!!!
——哼!
(云鸠!)
云鸠没音了,不知道是真跑了还是装不在,张恕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喊:
(云鸠,我这有好东西!)
——何物?
果然,云鸠兴奋的冒泡了。
猴子貌似很喜欢吃巧克力,于是张恕想也许云鸠会喜欢巧克力。
(我要换一个你说的坤袋!)
从云鸠嘴里听到坤袋这个词后,张恕就想到了游戏背包!除了少数恶心的游戏背包会有负重问题,大部分游戏背包是没负重的,张恕很想要!
——我先看看何物!
云鸠精明得很,张恕手里巧克力立即不见了。
(这是吃的,别吃外面纸!)
——闭嘴!
……
——你……你!竟敢用秽物欺瞒我!!!
(不是秽物啊!是吃的!!!)
张恕眼前窜过一道不知道哪来的雷光,一副想劈死他的样子!
张恕忙翻出一块,连外面包装纸都来不及拆就一口咬下一角,嚼着:
(你看,我都能吃!)
巧克力的颜色虽然那个了点,但跟大便有很大差别好不好啊……
张恕努力把巧克力连着包装纸给吃下去。
——有点甜。
张恕狠狠松口气,惹到云鸠,绝对比惹到下面那个魔物更恐怖,闪电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但是味道极怪,不喜,不换。
(靠!把吃下去的巧克力还我!)
一天逼着他杀丧尸,巧克力这种高热量补充体力的好东西,他想要还没有多的,白给云鸠浪费一块!
哪知道这话一说,发生了让张恕十分想杀人的后续事件。
一团热热的巧克力出现在张恕手心里,虽然他条件反射甩开的够快,但还是抹了一手的黑色巧克力浆浆。
(云鸠!!!!)
……
(云鸠!!!!!!!)
……
这回,云鸠绝对是真跑了。
张恕连洗手上、脸上血迹的水都没有,所有矿泉水都得留着喝,又怎么敢浪费水来洗云鸠的口水,只能在裤子上抹抹,忍了,反正他一身的煤灰和血,不差这一点。
他又坐了会,等到外面朝阳落到地面,这才吃饱肚子,收拾了登山包,把睡袋收进去,再把其余的食物和水也塞进去,放到矿井外的水泥板下面。
第四层,他会试着去看看,毕竟法器的威力已经见过,没有这样的东西,再遇到墨虺就是一个字:死。
但如果下面那个东西太强,张恕也不会就这么去送命。
至于墨虺,打不起,躲得起就行了。
带着头盔,拿着铁镐,揣着军刀,挂着红外望远镜,别着自己做的山寨刀,张恕又进入矿井里。
回到升降梯里,张恕先用神识看了一下,两团青光还在更下面的地方,看来是第四层。
第三层已经没有丧尸了,但他还是小心为上,先到第三层,把前一天没到过的左边看了看。
左边是一个稍微宽敞点的矿洞,只有十几米深,更里边矿道坍塌,把路封死了。
张恕唯有希望摩托车钥匙不会刚好被埋在煤堆里。
看来,老天爷也要他下去。
升降梯下面,黑暗好像更加浓重了,神识里,光团仍在移动,但张恕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没听到任何声音。
墨虺能变化是肯定的,那么这一个蛇魔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会看到一条硕大的蛇?
张恕把头盔和背包放在升降梯里,倒挂在铁梯上,用望远镜朝第四层看。
约莫一分钟后,神识里逐渐靠近的魔物马上就会出现在望远镜里,张恕将呼吸放得十分细长,唯恐被它发现。
望远镜呈现出来一片惨绿,虽然没有明光珠照出来的那么清晰,但也还算不错,地上散落的煤炭、皮鞋都能辨认出来。
张恕不断闭上眼用神识判断蛇魔到了多远的地方,再几秒,有些奇怪。
不敢用神识在这么近的地方直视蛇魔,但按位置来看,它应该就在望远镜能看到的这几米坑道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张恕调了调望远镜,仔细搜寻地面,然后他看到了。
……
一条带花纹的大不到惊人,小也不算太小,属于正常大小,比水管还细点的蛇缓缓爬过。
要不是云鸠已经教会他用神识,否则即使没有用望远镜,带着明光珠下来,张恕要么注意不到它,要么根本不会有多小心。
可是望远镜里这么小的一条蛇,在神识里却是比人还高的一大团青光!
想起墨虺变成黑云,张恕差点吞口水。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敢小看这条蛇。
等它走过以后张恕西西索索地回到太阳底下,愣愣地坐了十几分钟,然后就开始行动。
约莫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张恕鬼鬼祟祟地倒挂在铁梯上,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捏着刚刚做出来的两样东西。
蛇魔游走来回,这次,被多出来的障碍物挡住。
它在这个东西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张开嘴咬上去,开始吞咽。
本来比水管还细点,可是为了吞下这具尸体,它的头部随着张开的嘴巴越变越大,最后变成篮球那么大!上下颚脱开,一层反光的蛇皮绷紧,把丧尸的脑袋一点一点含进去。
蛇魔没有发现近在几米外的张恕,张恕乘着它脑袋不能动的时候记准了位置,放下望远镜,拉开用摩托车轮胎内胎和铁条做的弹弓,弹出五厘米大小的一块铁片,跟着马上换成神识。
蛇魔的灵光一闪,跳动起来,可是看样子这一下还死不了。
张恕豁出去了,脚腕一松,翻落而下,手起镐落,连着蛇魔嘴巴里吐不出去的丧尸脑袋一起钉穿,就在这时一股气流从双手涌入,直冲进气海。
在蜂拥而入的灵气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光,进入张恕气海后气势汹汹地扑向丹田内的灵团。
它扑到灵团上时化成蛇形,张开大嘴,想反客为主。
张恕察觉到气海里不对劲,看到这一幕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谁料得到妖魔竟然还有这一手!在身体死以后用灵魂攻击!
正一身冷汗,忽然灵团爆出一阵白芒,小黑蛇后撤不及,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惨叫,瞬间化为乌有。
好半天张恕才检查完身体,确认蛇魔已经莫名其妙地毙命了,蛇魔的灵气一丝不损地全部成了他的,最后这一战很莫名,少不得,等云鸠出现了问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蛇魔一死,剩下的事情很简单,张恕带上明光珠头盔,先赶着取了法器。
这件法器比张恕的手掌还小一圈,形如盛开的白色梅花,材质不是金属也不是石头,看起来很古朴,张恕把它好好放到背包里,跟着把第四层找了一遍,这一层有不少破烂的米袋,看起来曾经被用作囤放集体粮食的仓库,可惜都进了蛇魔的肚子。
不过挂在一根柱子上的几串钥匙倒是留下来了,张恕把它们通通带出去,其中就有摩托车的钥匙。
意外收获则是一个魔方,可以跟云鸠换东西
就张恕一个,摩托也只能骑一辆,不过他尽量用折叠水桶装满了从其他摩托车里放出来的汽油,挂在车上,以防路上不够。
三个小时后,张恕回到H镇,在仪表厂大门口被人拦下来。
谁?王行。
王行扛着把枪,吊儿郎当地摸摸张恕骑的摩托车:"你没死呢?"
张恕脸色还没变,王行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很亲热地拍拍张恕:"我们以为你出事了,回来就好!我说……你没被咬吧?"
要不是张恕在路上找到水龙头洗了洗头脸,换了速干衬衣,按他刚刚从矿洞出来的样子,不被王行当丧尸一枪嘣了才怪。
张恕摇头,看向旁边打开的大门,几个没见过的男人同样拿着枪站在门口,厂区里还有跑着的车辆,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
张恕被丧尸扑倒,丧尸一口咬下去!
(云鸠!99999)
云鸠没出现……
张恕没事。
老爷爷丧尸忘记带假牙!
霸王分野的都要被大板牙丧尸追!天灵灵、地灵灵,诅咒立即生效!!!
20、第二十章 ...
"谢高文回来没?"
王行一脸好笑地说:"他吓傻了,什么也不说,我们问他张恕人呢?他一个劲摇头,到今天了,还不会说话,我说你们到底碰到几个丧尸啊?怎么吓得人都不会等一溜烟就跑了?"
张恕一下子想不出借口,只能含糊其辞:"那一个……不太一样。"
哪知道这句话被旁边几个男的听见,全都看过来,一个问:"是不是跑得贼快!?"
墨虺变成云,速度当然很快,张恕觉得这不算撒谎,点头。
另一个一脸吃惊地笑起来:"你小子命大!碰到那样的还能逃回来!!我们的营地本来在水库坝上,半夜里来了个,死了好几个人才打死它!!那速度!赶得上博尔特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那一晚的经历,个个心有余悸,只有王行什么都不懂,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混在里边说话。
这些人对王行不是那么热情,倒是更在意张恕,怕他把变异丧尸带回来。
张恕摸不清情况,正好借此机会慢慢问问,他不在这两天怎么回事,这些人打天上掉下来的?
原来,王立没把话说完,王家一家十二口只是先头部队,一到山洞,发现条件不错,藏有卫星电话的王立就把跟他感情很好的老友叫来了,之所以叫这个庞五带头的队伍来,因为他们有枪,一伙三十几人都是公安局的,本来每个公安局的枪支弹药有限,但正好前不久查办了一起毒品走私案,缴获了几车枪支弹药,有了这些武器,这群人没有去保卫K市,反而躲到了城外水库,每天钓鱼打猎,日子过得挺舒服。
就在王立准备去投靠庞五时,这群人被一个身体变异的丧尸盯上了,死了七个人才打死那个丧尸。
隔了一天,他们在水库周围又发现了一个类似的丧尸。
等到王立告诉他们山洞的位置,头子庞五立即就决定搬到这里来!
就在张恕不见了的第二天,他们到了H镇。
除了庞五这一队,张恕回来之前又来了一拨。
王立眼中,这山洞是仪表厂的洞,仪表厂是国营,也就是国家的,他身为此地目前最高的国家官员,当然做什么不用跟其他人商量。
因为武器弹药充足,庞五一来就把高墙围着的仪表厂厂区扫荡了一遍,打死丧尸堆起来焚烧一尽,然后准备接纳交得出食物、药品的幸存者。
听到已经有人去高速上刷漆"打广告",张恕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即使他说了,又能改变什么?抗拒从严的标语还看少了?
王行说:"要不是算了你的功劳,我今天就不让你进这道门了!你信不?"
说完很开恩地让张恕赶紧回洞里找他爸,把二门的钥匙上交。
难怪变了态度,这会,王行已经当自己是太子了吧!自然要表现得大度点,毕竟能够保护这里的是他爸的人,真想要撵走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看这架势,假如一开始没让王家人进洞,恐怕到了今天他们就得强行鸠占鹊巢,反把张恕赶出来。
张恕慢腾腾地回到山洞外,果然——
土路上停了一溜卡车,院子外换上了焊接得很厚实的铁门,一台小型收割机在几十亩农田里"轰轰轰"地切割稻谷。
还有人往周围一圈地里钉钢筋,绑钢缆,挺精明的,用厂区来收容幸存者,而他们自己则住在更安全的山洞里,还可以支使前来寻求保护的幸存者干活,把他们养起来。
本来,就是同班同学还是看不顺眼的,何况这时候,只要王家人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张恕能凑合就凑合,好像王立说的,人多,很多事好办,他也信了,没想到王立只是暂时稳着他们,然后,就替他们做起主来了。
人也太多了,风险随之而来不说,张恕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容易瞒下去。
张恕可不想在除了墨虺之外,又给自己增加其他风险,既然王立还需要他这把钥匙,那就用这个做条件,换取以后的生存保障。
院子里的奶牛不见了,只有一地血,山上的鸡鸭恐怕也不能幸免。
谢高文见到张恕的时候差点蹦起来,僵了片刻后,对张恕露出欣慰至极的笑容。
而张娟一脸欲言又止,抱着小临德坐在停放在洞口的越野车里。
王家人咋咋呼呼地避开张恕,隔着一段问他有没有被咬,唯恐靠近了,就会被张恕传染一样,而张恕不认识的那些人对王家人的态度似乎也不太感冒。
这个样子,恐怕时间一长,王立的领导地位就要交给庞五了,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庞五是个很魁梧的中年人,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左手手背上一条鼓起来的刀疤痕迹,见到张恕跟没看见一样。
王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指着张恕对庞五说:"哎!老庞!你看,我们不用弄坏门了,张恕回来了。"
庞五站起来朝洞外走,张恕让得慢了一点,被撞得一个趔趄,庞五目不斜视,好像一脚踢飞了一个易拉罐一样,眼睛都不曾朝张恕斜一下。
王立说:"张恕啊!二门钥匙没丢吧?这么多人,外头可住不下了,赶紧把钥匙给我。"
张恕先问:"发电机用的柴油够了?"
王立起先不想说,可是看张恕没有一点掏钥匙的意思,没有钥匙,焊枪都怕弄不开那门,只好说:"外头有一车柴油,用上几个月没问题。"
张恕说:"王叔叔,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王立说:"商量什么?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快把钥匙给我,是不是弄丢了?"口气严厉起来。
张恕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跟大伙分开过,洞里留个地方给我就行,吃饭生病我自己负责。"
这话才落口,谢高文从墙根摸过来说:"我跟你一起!"
张娟本来在犹豫,看到谢高文站到张恕身边,把小临德一抱,推开堵在越野车门边的庞五,也过来说:"我弟弟的话,也是我的话,我跟他过。"
王立一脸你们几个疯了的表情:"捡破烂捡上瘾了?老庞来了以后这里的安全完全没有问题了嘛!这么多人,外面的稻谷也在收割了,还可以继续再种下去,又不会挨饿,怎么要分开呢?"
张恕根本没想到谢高文和张娟会这么相信他,谢高文是个生活能手,有他自然好。
张娟求助地看着张恕,张恕见到庞五看她的眼神,立即明白了。
要不是最近几天张娟出人意料的勤奋和能干,张恕这时候恐怕不会帮她,毕竟自保都难,但是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甚至做点简单的木工,张娟都来得,何况她的人品也还不错,张恕随时能从云鸠那换到吃的,多养两个人根本不是问题,就对她点了点头,张娟顿时如释重负。
有了张娟帮着张恕谈判,王立很快就松了口,尤其当他听到张恕要的只是洞里没完工的第七区,装作担心他们的样子想了一会就答应了。
庞五听到后,倒是向张恕看了好一会,不过张恕根本不怕他看出什么来。
他要的又不是粮食或者枪支弹药,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他当成需要戒备的人物。
年纪小,有坏处也有好处啊!
当下张恕开了二门,交出钥匙,王立仔细地数了钥匙数,看张恕只留下七区的钥匙,其他的都老老实实给了他,王立才满意了。
如果以后要用到七区,张恕那才三个人,又怎么能说"不"?
都在一个山洞里,进出用的都是一道门,等外面破烂捡光了,还不得来求他?
王立的表情把他所想的没有半点遮掩放到脸上,即便张恕,也看出来了,心里暗暗警惕,做过官的,以后要敬而远之。
王立和庞五带着几个"随从"言笑风声地进去找楼,吩咐人把外面路上的哪些哪些车开进来停,想必这些车上装的是武器弹药。
张恕仍旧骑着摩托,谢高文上了越野,载着张娟母子,路过庞五身边时,庞五问了声:"张娟,你想清楚了?"
张娟没理他。
要说没完工,七区的洞壁都没有刷过,只铺了水泥地,没有了白石灰墙壁,这里看起来比外面足足暗了好多倍,但毕竟这种备战用的山洞国家曾经投入很大,越往里,门越结实,二门的钢材就是装甲用的,所以庞五才弄不开,里边各区的门是厚达半米的特种钢材所制,普通炸弹都炸不穿。
这样的门,开关耗费电量很大!
张恕刚把七区大门打开,一个自称叫"邹伟"的人开着一辆车追上他们,说到处看看。
不用说,庞五的手下。
张恕一脸坦然,这里又没有藏什么弹药、粮食,不怕人看。
七区只有一个直径五十米的圆形主洞和二层平台上十余间房间,个个房间粗有门洞,连门都没装。
邹伟挨间看了看,检查得很仔细,确认没有私藏什么,又跑去看主洞一角堆积的石头和泥土,不知道是不是非要看出一朵花来才满意。
张娟想说什么,张恕摇了摇头,邹伟能找到他想隐藏的东西就怪了。
第二十一章
小临德在越野车上坐着唱歌,"两只老腐"、"两只老腐跑得快"地唱得摇来晃去,看着他妈妈和"树哥哥"、"蟹叔叔"从房间里搬出碎石头,放到越野车屁股后面的三轮车兜里。
那邹伟扒石头缝看了会,才说什么"去别处逛逛",开着车找庞五报告去了。
洞里全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打闷雷一样吵人。
邹伟一走,张恕放下手里石头走去关门,张娟问:"哎?弟弟,你干嘛?"
张恕说:"跟他们分开过。"
谢高文和张娟都愣了,只有小临德无忧无虑地还在唱"一只米有一朵,一只米有一巴……"。
沉重的钢铁门落下后,张恕拿出另一把钥匙插进门边的锁眼一拧——
一声闷响,地面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谢高文和张娟惊疑不定地看着张恕,张恕忽然对他们咧嘴一笑:
"七个区的门下有电缆,连着下面另外一重锁,只有我手里这把钥匙能打开,他们还没打开的区域,没这把钥匙,只靠手里的……嘿!已经打不开了!"
张恕这时候笑得格外皮,不报复一下他绝对会翻来覆去睡不好觉的。
而感觉到地面震动过后,王立发现,除了已经打开的一区,其他大门他都打不开了,而一区在规划中用来装卸货物,足有足球场那么大,可是全空,什么东西都没有。
谢高文和张娟还没说出担心的话,张恕用绳子绑在越野车后,拉开好似挖洞时没来得及搬走的几块大石头,另一道铁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王立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七公里的山洞已经足够贯穿一座山的山腹了。
张恕变魔术一样先后又掏出两把钥匙,照样打开了一道钢板门和一道铁栅栏的门,谢高文和张娟满脸不可思议走进一片树木葱茏的小山谷。
七区张恕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还没堵,姨父带他到这边山里捡菌子。
隔了两年,这后面被大石头堵起来,姨父进来检查门锁,张恕跟着又来了一次。
要不是逼得无奈,想都想不起这里。
小谷里有一个长满了草的圆形盆地,很规整,早年人为弄出来的,这是为了给直升机停泊开辟出来的"后门",过去开的土路从谷外延伸到平台外沿,路面只铺了砂石,这么多年下来,长出不少小树和灌木,张恕不说,根本看不出来居然是条路。
当然,没必要开车,张恕告诉谢高文后一天带他去拿摩托车后,有没有路已经无所谓了,何况越野车的性能对道路的要求也不高,这种路根本没什么难度。
之所以以前没有考虑到比外面更安全的里边来生活,是因为过去还没遇到那么糟糕的一群土匪。
既然不能共存,就分开过,彻底分开。
庞五虽然有人还有枪,但让他在CB林区的茫茫群山里把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找出来,恐怕不是太容易的事。
他们三个除了一辆越野一辆摩托,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外面那群人费心来找。
而从这处洞口出去,已经离开H镇的范围,顺路到湖边后,再往东走两公里,是另一个村镇,HY村。
反正张恕已经打定主意,除了打怪奖励,在哪都是捡破烂,那还不如选个称心点的清净地方。
过了一个多小时,七区的供电被中断了。
黑暗里,张恕掏出明光珠:"别问我这是什么东西,也别问怎么来的,我有我的办法,你们相信我就别问。"
谢高文和张娟这一天吃的惊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点,不太蛋腚地表示同意。
看他们连明光珠都接受下来,张恕索性把话说明:
"我不反对接纳别的幸存者,但是在我们一起商量决定之前,我希望我们几个谁也不单独带人进来,既然你们今天相信我,我想你们心里有数,知道我有些不方便跟人共处,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也同意。"
见过"场面"的谢高文不管张恕说什么都点头,张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谢高文这么相信张恕,但因为张恕她才能摆脱庞五,知恩图报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张恕不像王立和庞五那么专断独行,要求也不过分。
之所以押在张恕身上,张娟有她自己的想法。
Y省这个地方,很得上天优待,饿死人的事情即使在战乱中也不可能发生。
土地肥沃,不种地就乱长东西出来,何况这一片挨着CB林区,整个林区里起码有上百种可以吃的东西,再艰难,也比用身体换吃的好。
因此,张娟才决定跟着张恕,完全没料到张恕身上居然还有秘密。
张恕很单纯,说的话里表露无疑——他根本不担心吃饭问题。
张娟感到奇怪的同时,心底安定了不少。
这天已经晚了,来不及再出去捡破烂,三大一小的人只能凑合用张恕包里的饼干、巧克力当晚饭。
至于水,洞外石缝里虽然有一股不大的泉水,但不习惯喝生水的几个人还是喝的瓶装矿泉水。
晚上睡觉,张娟和小临德在车里,母子俩盖谢高文的军大衣,谢高文用了棉被,张恕裹着睡袋,坐到满天星光下——从在山顶打坐一晚后,张恕就发现这种"入定"的状态慢慢的没有开始吃力,可以替代睡眠。
不过他现在累的时候还是需要睡一会,到不了完全替代的地步。
这一天并不怎么累,所以也就不需要睡了。
云鸠出现时,发现张恕在用功,自然很高兴。
——看来墨虺出现,竟使你用功起来了,我要不要叫他来,好使你更加用功?
(那麻烦你替我收尸吧!)
——不过一只小小魔物,你已经杀了一个,何须怕?
(小小魔物……我杀它的时候它变成一团黑气冲进我气海,不知道怎么的,我下丹田里的灵气团放出光,把它杀了,要不然,谁杀谁不一定。)
——哦!果然有效。
(你说什么?)
云鸠沉默了一会后顾左右而言他:
——炼气自然是有效的,你的修为高于它,它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好吧,也许是这么回事,反正云鸠不说,张恕也只有放过。
(墨虺怎么找到我的?)
——你我灵息相同,他主人将我的一缕灵息给他,他便能找到你。
(我要是在夏威夷他找得到吗?)
——夏威夷?魔窟?
(算了。)
——未知墨虺修为如何,按我估计,最快半月后,他便有可能恢复,再次找上你。
(该教我炼化法器了吧?)
——急什么?
……不知道一向是谁比较急人。
张恕还没说,云鸠反而热情起来:
——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
(有点不一样,整不到人,不过玩起来挺费脑筋。)
——什么东西?
(魔方。)
张恕摸出魔方放在手里,云鸠立即就拿走了。
大概讲了一下玩法,云鸠好半天不吱声。
(不教我炼化法器的话,我要是死了,可没人给你找好玩的东西啊!)
——闭嘴!五心向天!
云鸠八成玩上了,心不在焉到非得张恕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码事,语言精练得不能再精练。
幸好张恕没云鸠骂的那么笨,否则真是听天书!
法器的炼化据云鸠说比法宝容易多了,法宝那种云鸠嘴里的高级货,张恕目前是不敢想的,能够顺利的把丹田里的灵气运往两只手臂,结成一个通畅的圆周,经过手中拿着的法器时,一点一点把它转化成能为自己所用的法器,张恕就学了整整一夜。
而要彻底炼化这朵云鸠命名为"碎金梅"的法器,张恕最少得用上七、八天的功夫。
日出东方,云鸠离开前,很大方的表示他对魔方很满意,可以让张恕换点东西。
(有包治百病的草药吗?给我几颗种子。)
——无。
(那有包治百病的丹药吗?给几颗。)
——你病了?
(那也没有这也没有……你说吧,我可以换什么?)
——谁说没有!?
张恕手心里多出一颗散发出清香的白色药丸。
(坤袋能换不?不换的话要做什么任务才给?)
——杀够一千僵尸时,奖你只坤袋。
果然,太好的东西只有做任务才能得到,换是换不来的。
(药只一颗哎?)
——想要多的,拿更好的东西来换!
(更、更好的?你不要乱涨价!!!)
——哼!
又一次的又一次,不欢而散。
张娟拿着张恕的脏T恤到水边去洗的时候,张恕把裹了巧克力的丹药放到小临德嘴巴边:"小临德张嘴,树哥哥给你吃糖。"
小临德问:"树哥哥什么时候长叶子?"
张恕笑:"你吃了这个糖球树哥哥长给你看!"
小临德拍拍手,乖乖张开嘴巴,张恕忙给他喝水,小孩看到水杯,很乖的喝口水吞了下去。
每天都要吃一大把药,张娟只要说是糖,这孩子就乖乖的吃下去,一点都不烦人。
张恕不知道丹药效果如何,但云鸠从来不给他假冒伪劣产品,只要没有坏处,总要试试,要不以后给小临德找药就是很大的问题。
喂完丹药,张恕到树背后转了一圈,耳朵背后别着两片树叶蹦出来:"树哥哥长叶子了!"
小临德"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指着张恕喊:"妈妈!妈妈!快看!树哥哥长出叶子了!"
这一喊,谢高文和张娟都朝张恕看,一看就乐,差点没把张恕的脸皮笑破。
第二十二章
张恕带谢高文先到矿山拿了摩托,装满了油以后一人一辆往回走,路过HY村时,顺道进去捡了一把破烂。
这个村子的人比H镇的有钱,全村集资开矿,家家都有车库,疫潮爆发时大部分村民去了收容区,不像H镇的百货公司和小商店全被洗劫一空,HY村里的商贸街上几乎所有商店卷帘门都锁着,除了主人能带走的,别的都留下了。
HY村挨着A市到H镇的高速,但没有设置出入口,被路过的幸存者洗劫的机会更小。
张恕和谢高文看到完好无损的一道道卷帘门时,大喜过望。
粮油店空空如也,两人倒也没失望,意料之中。
跟着,他们就在小超市的食品区找到了几只大木桶里剩下的小半米和面粉,还有小袋装的玉米片、黑芝麻、花生米……等等,店主不知道走的时候慌成什么样,店里只少了药品和大包装的粮油,甚至连一公斤装的调和油都没带走!
惊喜之下,两个人赶紧拉上卷帘门,冲回山洞开出越野。
这一天的收获差点让张娟笑到哭起来,第一车带回十几瓶食用油和几十斤米、面,一大堆必需品;第二车带回一堆"高级"昙花被和煤气灶,车顶上还绑了八个液化气罐。
这下好了,王立和庞五都用不上的液化气,他们几个倒先用上了。
要不是去矿山用掉了大半天,没法再多跑几趟HY村,不过隔天去也是一样的,丧尸又不要这些东西。
张娟白天也没闲着,到林子里转了一圈,不愧为高薪人士,认得不少野菜,比谢高文吃的还多,门儿清。
一圈下来捡了一盆子蕨菜、一盘棠梨花,一碗蒿菜汤,绿的、白的、黄的,颜色就很好,别说油盐酱醋齐全下,张娟厨艺得到展示机会,那个香,闻味就非同一般。
不知道是伙食改善的原因,还是丹药起了作用,小临德都添了饭,让几个大人高兴了一场。
张恕饭后擦洗了一下,随后就找了一间房间,挂上布帘子,摆上弹簧床,铺好被褥开始打坐。
哪怕房间里根本还是土洞,到底不用在别人注视下炼气。
谢高文和张娟捡了些木头,在洞厅生了个小火堆聊天,看来心情轻松了不少,都有谈兴了。
同前一天一样,差不多时间云鸠热情万丈地出现。
——今天找到什么?
什么时候,这位NPC的关注点从张恕的修为转到玩具上面去了?
张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失落,不过更多的是好笑。
(可以整人的糖果,你要吗?)
才摸到手里就不见了,还用问?
隔了会,尝到开始的甜味,然后被炸了满嘴,舌头都要伸出来喘的云鸠回过气……
——靠!你有多少?我全要!
(你是NPC,别学我的脏话,我要谷种,还要几颗明光珠。)
——谷种不换。
(你想要的东西有很多盒,我藏起来了,你就是再耗三颗灵石把我召过去,也一样拿不到!)
一道小闪电击中张恕,不过……张恕很有先见之明的做了避雷针带在身上,屁事没有,很满足。
几秒后,张恕衣服着火,满身冒烟地从洞屋里跳出来找水。
云鸠只是威胁他,衬衣烧得坑坑洞洞,张恕身上倒没事。
就是……让谢高文、张娟和小临德又惊奇了一把,只怕以为他会自燃。
张恕灭了火继续跟云鸠谈判,云鸠难得会妥协,居然给了一颗谷种,就一颗,但还是让张恕觉得很划算,这颗谷种长得还挺怪,像颗冒芽的小白豆,一点也不像稻谷,明光珠云鸠很大方的给了十颗,把张恕手里一箱子整人糖果全换走了。
等云鸠兴冲冲不见了,张恕才敢想:其他NPC好可怜!
一颗种子能干嘛?又不是豌豆。
但只要能换到,拿些小孩子玩意一点一点的换,比打怪轻松。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张恕清理了一小块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这颗精贵的谷种埋进土里,还洒了点泉水。
张恕很郑重其事,于是张娟还特意叮嘱小临德不可以到这里尿尿。
这一天,张恕和谢高文把HY村的所有商店搜刮一空。
不仅如此,某家没带走的公鸡发神经,大白天引吭高歌,把这两个捡破烂的招惹去,鸡爹鸡娘鸡妾带一窝小鸡全被端了。
小临德振振有词:"我吃鸡蛋!我不吃鸡宝宝!"
看在他脸色好了不少的份上,张娟同意了。
而三个大人以后吃西红柿恐怕都要克服心理障碍,吃肉?他们没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反正超市里找来的黄豆可以补充比肉类还要高得多的蛋白质,暂时还是吃素的好,哪天受得了在菜盘里看见红色,再说。
乱打鸣的公鸡一家在洞里住了下来。
张娟把堆积如山的物品统计了一下:液化气罐(28)、液化气灶(6)、刀具(18套)、焊枪(2)、小型发电机(1)、热水器(4)……
其中各型号电池、罐头食品、干货、打火机、手电、卫生纸、毛巾、肥皂、香皂、牙膏、洗衣粉、饼干、糖果、饮料、衣服、钉子等等论箱计数,可见他们真是大丰收了。
只可惜汽油快要用光,米和面粉、面条等能做主食的也只够一、两个月。
谢高文并不担心,白天被他们的车声惊动,跑出来的丧尸全被张恕轻松解决,外出时,只要跟张恕在一起,他只要负责搬运工作就行。
张娟不知道,所以一说起他们还要外出,她就担惊受怕。
时间虽然不长,但互相都信得过,难免就有当做亲人的感觉。
张恕需要不断击杀丧尸获取灵气,怎么可能不出去?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
忙着搬东西,碰上才杀,张恕这天没杀几个丧尸,云鸠非常不满,张恕白送了一卷双面胶,才把他哄过去。
十几天后的夜里,一阵打雷下雨一样的巨响,伴着头顶土石"唰唰"地震落。
到了白天,张恕和谢高文骑着摩托车出去看,高速路上浓烟滚滚,宽阔的路桥被炸断了足足五、六十米宽的一个断口,断口下的民房被掉下来的好些车辆砸垮了一大片,还有一辆车挂在路桥断口裸露出的钢筋上,离地面二十几米,摇摇欲坠。
怎么跟好莱坞大片似的?
两人没料到是这么壮观的场面,隔老远就停下来。
不料挂在半空那车里伸出一只手,不断向他们挥舞。
丧尸?还是幸存者?
张恕让谢高文原地等着,他自己靠过去看,有几个丧尸在桥下废墟里徘徊,不管车里乘客是死是活,这时都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凄惨程度到了恐怕连变丧尸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张恕炼化了碎金梅以后,才知道它和灵光戒不同,它是武器,只要注入灵力,驱使飞出就可以轻易割下丧尸的脑袋,根本不用再近身搏斗,只是距离不能太远,否则就会因为灵力不足回不来。
谢高文最开始看到张恕用不可思议的东西杀丧尸,就瞪了一会眼睛,开始对张恕的不可思议习以为常了。
碎金梅飞出时旋转极快,连血都沾不上,张恕越用越乘手,到了桥下放出碎金梅,眼睛落向哪,它就飞向哪,几秒钟,就把几个丧尸全部解决了。
然后,他喊:"上面那个,活着?"
好一会没有回应,张恕正准备折头,那人叫嚷起来:"救命!!!救、救我!!!"
挂在那种地方,居然还活着?
张恕和谢高文绕了几公里,才找到一个缺口上了高速,越靠近那,越心惊。
一路的,路面和栏杆上的弹孔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还有好像炸弹炸出来的大坑。
那车在几根钢筋上挂了好几个小时,钢筋承受不了车辆的重量,不断向下弯曲,车里的人从桥上断口处看不到脸貌,只能看到伸出来的一只血淋淋的胳膊。
"救……救救我……"
他手臂上不断滴下血,听声音,即使车不掉下去砸个稀烂,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谢高文不断地喊:"我们来了!你别慌!千万别慌!!"稍稍安慰了那人,勉强镇定下来。
张恕先问:"被丧尸咬过吗?"被咬过的不值得冒这种险去救。
那人神智还算清醒,忙回答:"没、没有……我们是被十区的攻击了。"
攻击?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先救了人再说。
找到牢固的支点绑紧了两根并排的绳索,张恕戴上手套,把一根绳子在小腿上绕了两圈打个活结,手里半松不紧地控制着滑速,缓缓落到车窗边。
车窗裂开,有一块玻璃上血淋淋地挂着块皮肉,张恕凑过去,车里的人半张脸都是血,头上破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虚弱地靠在方向盘上。
张恕唯恐吓得他乱动,导致越来越脆弱的钢筋断裂,放轻了声音问:"你还好吧?再坚持一会。"
这人抬起头,张恕差点吓得掉下去!
墨虺!?
第二十三章
银光一闪,碎金梅从张恕扔在桥上的背包里飞射而出,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向下直奔墨虺!
不,不对。
习惯性的神识一扫,张恕发现车里这个跟墨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没有丝毫灵气,碎金梅在对方惊恐的眼睛前一转,擦掉睫毛两根,险险地停住。
张恕问:"你跟墨虺什么关系!?"
没有回应,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撑不下去,这人彻底昏过去了。
以墨虺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靠近张恕来偷袭。
张恕把车里的人用神识看了好多遍,确认不是墨虺后,才用绳套套住这个人的腰部,打碎窗框上残余的玻璃,把人从变形的车厢里慢慢拉出来。
昏过去倒好,老老实实的更好救。
张恕先爬上去,再和谢高文一起把人拉上桥面。
张恕随身带着急救包,先把出血的伤口包扎了,至于断掉的腿骨,他和谢高文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好先不理会,把人弄到HY村里,找了门户洞开的一家抬进去。
主人家已经变成丧尸,被张恕的碎金梅解决在外面,HY村里本来丧尸就少,还被张恕杀得不剩几个,只要别到处溜达,带好门,窗户上有防盗笼,很是安全,能让这人暂时养伤用。
离云鸠说的墨虺可能找来的日子逼近,张恕有心到洞外生活一阵子,免得墨虺找到洞里去,他有碎金梅在手,比枪支还管用,炼化这件法器后,胆子也大了不少,就让谢高文自己回去,他要留在外面一段时间。
这个和墨虺长着一样面孔的人,不可能跟墨虺没有任何关联。
张恕总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晚上断腿男醒以后,先慌了一阵,然后看清了张恕是个大活人,才稍微平静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
张恕递了饼干过去:"你流了不少血,吃点东西吧!"
这人一脸惊恐:"血腥味会引来丧尸!"
"丧尸进不来。"张恕以眼神示意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这人看到屋子里点的蜡烛,苦笑:"是了,你都敢点蜡烛,平时猎杀了不少丧尸吧?"
张恕不置可否。
"我叫古青华,你呢?"
"张恕。"
古青华并不记得张恕想杀他那一幕,甚至之前怎么求救,看样子也很模糊,吃了饼干喝了水以后,龇牙咧嘴的就想把腿骨自己接上。
落到这种境地,腿还残废了,真是没活路。
张恕本来一直戒备着,看着古青华自己捣鼓,没想到古青华是个狠人,居然硬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双手把变形的小腿掰直,满头冷汗地请张恕帮他找木板,张恕就没有拒绝。
拿到木板后,古青华撕了床单,把小腿固定好,瘫在床上喘了好一会。
张恕忍不住,问他:"你认识墨虺吗?"
古青华摇头:"他是你什么人?家里人?"
张恕摇头,想到楼下去打坐,才站起来,古青华说:"能不能请你陪我说会话,我脑子里不管想什么,都在扭曲变形,还飞来飞去的,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和你说着话感觉好点。"
张恕心里一动,坐下来问:"你说被十区的攻击了,怎么回事?"
古青华又苦笑,一笑,眼角细纹带出挺沧桑的感觉。
"十区是第二次疫潮后建立的,跟我所在的十一区一样……"
第二次疫潮后,军方的人接管了剩余的幸存者,在市区防空洞里重新建立收容区,十区就是这样一个建立没几天的新区域。
古青华过去是K市医学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像他这样在末世抢手的专业人员,几个区的"管制局"盯得很严。
自来水污染后,收容区里限量供水,连古青华这样的人每天都只有一瓶矿泉水,其他人情况更糟,军方的人为了减轻压力,逼着他们拿出办法的同时,准备撵走大部分平民。
古青华的同事因为顶撞了一位军官,被该名军官当场拔枪打死。
昨天夜里,有变异丧尸袭击了十区,混乱里,有几百人抢到枪支和车辆,从市区逃出来,管制局紧追不放,连火箭炮、装甲车都派出来。
这群逃亡者的结果张恕已经看到了,古青华恐怕是唯一的幸存者。
从跟云鸠认识以来,张恕就隐隐觉得丧尸不是什么瘟疫、病变导致的。
谢高文曾经撞到一个只剩下小半截的丧尸身上,那个丧尸连胃都没有,哪里来的饥饿感?
而且丧尸只攻击人,这一点用已知的任何理论都解释不清楚,张恕更倾向于相信这是未知力量导致的。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死了的人活过来,你能解释?"
古青华摇头,喃喃地说着什么,然后昏睡过去。
张恕放了一盒退烧药在床边,走下楼。
屋外有三个丧尸,解决了它们就打坐……如此想着,神识又扫了一遍,忽然发现屋外多出一团古怪的灵气。
妖魔?
跟矿井里那个截然不同,不是。
丧尸的灵气虽然微弱,但也是凝聚的,张恕现在看到的却是弥漫开的一小片,隐约勾勒出人形,所含灵气自然比丧尸的多。
张恕先用神识靠近,发现没有什么危险,随即找准了位置,拉开一点窗帘看出去。
淡绿色的夜视景物下,对面的一幢小楼楼顶蹲着一个人的样子,张恕调了下望远镜,看到那个人脸上。
丧尸。
一只眼睛吊在眼眶外,这么副尊荣,不是丧尸是什么?
莫非是变异的?
张恕轻轻地磨开一点窗,碎金梅悬在他垂着的手边,发出淡淡的银辉,瞬即一闪,飞向对面屋顶。
两秒后,变异丧尸跳到另一幢小楼屋顶,跟着飞快地远远逃开。
张恕吃惊了,它不但避开了碎金梅的两次进攻,而且还懂打不过就跑!?
具备智慧!?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甚至都不敢确定那是丧尸还是妖魔。
云鸠似乎不用睡觉,通常夜里都跟张恕连起灵识的他自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你虽炼化了碎金梅,但自身修为不足,法器威力也不能全力施展,十有其一不错了。
(这里的丧尸已经快被我杀光了。)
——换个地方。
……
——只有武器,墨虺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你有把握接下此魔全力一击吗?
(灵光戒那样的法器,哪里有?)
一只耳环样的东西出现在张恕眼前。
——灵火坠,此物和灵光戒防御不相上下,天亮之前杀掉刚刚逃走那个僵尸,我就给你。
(靠!)
——拖到天亮,不算!
(你狠!)
张恕不敢耽误,收起碎金梅拿着铁镐走出大门。
变异丧尸看到碎金梅,会知道跑,在把它引出来之前,张恕只能回归原始,用铁镐当武器。
如果真是变异丧尸,有吃人的欲望,一定不会走远。
张恕将神识放到最大,解决了三个丧尸后向变异丧尸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月光朦朦胧胧的,勉强能看清路面沟坎,张恕每走几步,就闭眼换神识,非常麻烦,走到已经要出村进入野地,也没找到变异丧尸。
再追下去,就得用望远镜,而且树林灌丛交杂不清,这边还是HY村的坟地,一个个庞大的半圆形黑影倒扣在林子里,昏昏憧憧,让人脊背发麻。
张恕一点也不想在坟地里追杀一具复活的尸体,神识搜寻下,林中起码有几十个丧尸,更加不能去。
他只能原路退回。
房子里的蜡烛还亮着,看到烛光,张恕心里一动,想出个十分冒险的主意。
为了灵火坠,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万籁寂静中,一个黑影飞快地闪进亮着光的房子里——
"碰!"
甩出凳子后,张恕就地一滚,滚进厨房里。
变异丧尸躲过凳子,凳子撞到半开的门上,把门撞得合上,"咔嗒"一声落锁。
烛光下,现出一个手臂长得超过正常人类的丧尸,它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破烂的运动裤,全身皮肤呈现灰黑色,布满一团一团腐烂的疮口,最让人看不下去的是挂在脸上脱出眼眶的眼球。
另一只眼白发黄的眼睛飞快地左右一扫,露出堪称"怀疑"的目光,渐渐向厨房门口处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它背后电视机旁的一个盒子钟忽然"起床了、起床了……"叫起来,它飞快回头时,一道银虹从空调顶部飞出,眼看就要切开它的脑袋,它忽然极快地歪了一下脖子。
黑红的液体飞溅到墙壁上,被切下了半个巴掌大小头骨的丧尸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叫声,随后被厨房里扑出来的张恕一镐穿透胸腔,订到茶几上。
头骨下的大脑表面就像水分萎缩后的菠萝,灰白的,盘踞着黑色的血管。
那只眼睛一下子转向站在近旁的张恕,张恕心里一紧,倒翻出去,飞回的碎金梅把丧尸爆长的手臂切断,扭了一个"N"字母,割断了正在试图拔掉铁镐站起来的丧尸的脖子。
张恕抬手,碎金梅回到他手掌之上,缓缓转着,停在空中。
薄如雾的灵气从丧尸身体内散出,逸向张恕,神识被这层雾笼罩在一片模糊中,忽然一团黑气从丧尸滚落地面的头颅里飞射而出,速度之快,远在碎金梅之上,张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逃得无影无踪。
——魔物附身。
(那是魔物?)
——魔物元神。
元神的说法倒不陌生,应该是灵魂的同义词。
张恕刚想提醒云鸠给他灵火坠,忽然听到声音,一抬头,古青华站在楼梯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你……你杀了变异丧尸!?"
第二十四章
碎金梅悬浮在张恕展开的五指上,当张恕的目光落在古青华身上后,这朵外形古朴的梅花转速加快,只隐约能看出花瓣。
古青华咽了口唾沫,惊愕的表情变成了惊怖。
或许张恕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瞬间他萌生的杀意,但被他盯住的古青华却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
——将他带着。
张恕一怔,好像被惊醒,匆匆收起碎金梅。
(为什么?)
——墨虺用他的脸必有道理!
(拖油瓶……)
"嘶!"
高度戒备的古青华看到张恕一脸吃痛地捂住耳朵,在他看不到的那一边,碎而乱的头发下,张恕的右耳耳垂滴下一滴血,本来空无一物,凭空多出一个红色的耳坠子。
张恕摸到耳坠,注入灵气后,身周泛出一圈淡红色的火焰环。
看在它确实和灵光戒一样效果的份上,只好忽略它的外形了,到底还是小命重要。
有了这个法器,近身也不怕。
——碎金梅勉强算得上一品法器,灵火坠连一品也入不了,你若真畏惧墨虺,就把此人带上,离你四十多里的山中,有一件至少三品的法器,取得后,奖你《魔域灵草图鉴》。
(魔域灵草图鉴?四十多里?哪?)
出生入死的打怪升级,还得带个残废?为什么?
云鸠留下一道灰气在张恕神识里,就不见了。
张恕这才看向楼梯上好半天没敢动的古青华——古油瓶。
古青华已经见过碎金梅,张恕也就懒得再遮掩了,他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扶古青华,出于威慑的必要,碎金梅一直在十米范围内缓缓地转着。
他们站在以前的水泥厂旁边高地上,之所以加上"以前"这个形容词,是因为本该漆黑一片的水泥厂里竟然大张旗鼓地辉煌如白昼,几个背枪的人走在装了灯泡的铁丝网墙内,一墙之隔,难以计数的丧尸密密麻麻地簇拥在墙外,发出隔着一公里都能听到的暗哑嘶吼。
云鸠的GPS超级山寨,张恕载着古青华走了不少冤枉路,天黑才来到这里。
按照云鸠的指示,比碎金梅高档了不少的另一件法器就在水泥厂地下,要是遍地丧尸还好办,可是到了这一看,张恕头大。
古青华一路上没敢叫一声痛,甚至没敢跟张恕说一句话,张恕要干嘛,也没有对他提,可是看见张恕远眺着水泥厂足足半个多小时,古青华搓搓发僵的手臂,说:"你可以用我做借口进去。"
碎金梅擦着古青华头顶飞过去,把跑近的一个丧尸脑袋一切两半,然后飞回,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秒。
古青华冒着冷汗回头,丧尸"咚"一声倒地。
张恕问:"你会说吗?"
古青华哆嗦:"不!不会!我保证!"
"明天一早进去。"
古青华松了口气——进去以后,他再也不会跟着这个臭小子出来!
张恕又说:"走,先找地方安顿你。"
古青华灰了,张恕对他的敌意一阵一阵的,到底什么原因,要说是看到不该看的,又没杀他,还给吃的给喝的?甚至连药也舍得给。
曾经高房价要了多少老百姓的命,等老百姓死得差不多了,房子丢那也没人要了。
张恕随便找了个地方,门窗完好的就可以,防盗笼、防盗门,就是变异丧尸也整不开。
打坐一晚,张恕给碎金梅和灵火坠都注了不少灵气,甚至连丹田里的,也剥了两道出来,分到法器里,以防万一。
张恕锁了门,看到有丧尸摇摇晃晃地朝这里来,隔着门告诉里边的古青华:"外面有丧尸,别开门。"
古青华好像在里边骂了一句,张恕无所谓地走出楼,刻意漏过周围的丧尸,骑车走了一截,把摩托藏好,才背着满包的饼干、矿泉水徒步向水泥厂大门走去。
走了一会,捡了一根铁棍,装成侥幸逃生的幸存者。
晚上围着水泥厂的丧尸在白天少了一半多,还有一些衰弱得好像已经无能为力去躲藏,或蹲或躺在周围小片的阴影里,动作迟钝。
张恕顺着路中间走,走到离水泥厂大门还有一个篮球场那么远的地方,有人喊着问:"哪的?"
"H镇!"
"哪个厂?"
"村里的。"
"被咬过抓过吗?"
"没有。"
对方在迟疑,有一会没说话,几杆枪指着张恕,旁边草坡下有两个丧尸朝他走过来,他故意慌慌张张地喊:"有丧尸过来了!!"
"包里有什么?有吃的吗?"
"有!"
"进来!"
大门上的小门打开,放张恕进去后立即关上,张恕还没来得及数门里有几个人,身上的背包就被人抢了过去,里边放着的饼干、矿泉水之类一下子被抢得一干二净。
至于碎金梅,被他揣在裤兜里。
有丧尸追过来,把门拍得"轰轰轰"乱响,这几个看着很魁梧彪悍的汉子居然一齐露出害怕的神色。
难道……
张恕看到一个人背的枪上有个熊头,明白过来:原来都是玩具。
他们难不成以为背着枪,开着灯,就可以吓走丧尸!?还是给他们自己壮胆用的?
张恕不像来求救的,倒像来救难的。
这一群人,是来Y省旅游的游客,不知道有多少游客能赶上他们的运气,走在路上,导游变成了丧尸。
一车四十几个人跑出来九个,慌不择路地逃了几天,才找到水泥厂这么一个可以隔离的"安全岛",吃空了水泥厂里食堂的变质饭菜后,又喝了好几天的稀粥。
刚刚问张恕的人是水泥厂原来的职工,厂里工人组织转移,他没赶上。
张恕一数:只有五个,还有五个呢?
一问才知道这里也有变异丧尸,那五个有一个被吃了,有四个在外面阴影里,成了丧尸。
变异丧尸可能在别处吃过枪子,所以他们身上片刻不离地背着玩具枪,虽然虚有其表,但也让变异丧尸不敢来攻击他们,惧怕在黑暗中被偷袭,即使发电的油不多了,他们也不敢关灯。
张恕一看个个眼里布满血丝,心里沉甸甸的——像这样活在生死边缘的人,以后恐怕不会少见,即便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活下去,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留在这里是等死,H镇仪表厂里有人在收容幸存者,他们能提供最低的安全保障……或许还有吃的,现在就走的话,傍晚就能到,白天丧尸少,靠路中间走。"
五个人愣愣地看着张恕往水泥厂里边去,张恕想了想,回头说:"我来的时候没问题,所以你们小心点应该也能到。"
水泥厂那人问:"你为什么不去?"
张恕说:"不想给他们做长工!"
他能帮的,也就只有这样了,王立和庞五极其势力,可是那两个人却能够确确实实地给这些每天在死亡阴影下挣扎的幸存者提供一个喘息之地。
张恕想:对这五个人而言,他比王立和庞五更自私。
不知道那五个人信不信他,会不会去H镇。张恕在水泥厂里转了一大圈,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下水道井盖下去找路,看到一个挖开的土坑,坑底有一个天然的洞穴入口,被沙土掩埋了一半,原来在这里。
上次的矿井已经够奇怪了,要真在下水道里,张恕就要怀疑是不是云鸠故意放进去的了。
挖开沙土,戴上头灯,把变轻了好多的背包背好,张恕先用神识探查了一下。
斜下方,有不少于一百个丧尸,还有张恕没见过的另一种灵气,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时有时无,在十几个这种灵气游走的中心,是法器恒稳的灵光,但是它也和碎金梅的灵光不一样,中间好像包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张恕先用神识靠近明灭不定的一些灵气,差不多都在一个固定范围内感觉到危险,这些……竟然全是魔物!十几个魔物!!
虽然没有上次矿井里那个厉害,但数量也太多了。
它们一直游走在法器周围,张恕没办法查看法器是什么东西,抬起头长长地呼吸了几次清爽的空气,躬身钻进了洞穴。
这个地下洞穴应该是地下河的河道,有些地方还积着一潭一潭的水,有的很浅,有的在头灯照射下看不到底。
张恕小心地爬过深不见底的水潭,忍不住担心他要取的法器别是在水底,他可不会潜水,而且身上也没有潜水用具。
不过走不多远,洞穴往下倾斜的弧度越大,看样子不用担心潜水问题。
但随之而来另外的问题:水流把石头表面冲刷得异常湿滑,饶是张恕这样身手敏捷的人,也免不了一脚踩滑滚上一把。
膝盖手肘流血后,神识里靠得近点的丧尸和魔物都向他这里过来,而张恕背后七十多度的斜坡,不知道回去的时候爬不爬得上去。
死在里边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回去的路了。
自嘲地笑笑,张恕靠到一个凹进去的石穴里,关上头灯,自身不动的话,用神识来看更清楚。
第二十五章
明灭的灵气越过丧尸的淡烟,速度很快!
扑簌簌的声音响起,张恕心里有数了:这里面的魔物是蝙蝠类的。
它一到离张恕十米内,张恕就放出了碎金梅,后面还有几个在快速接近这里,要是不能尽快逐个击杀,就要面临被围攻的不利境况。
蝙蝠比变异丧尸还灵敏,高速飞动中都可以避开障碍物,如果按张恕前一天对碎金梅的控制,想到击杀蝙蝠无疑非常困难。
云鸠曾说矿洞里的蛇魔修为不行,早早的进入冬眠,要是妖魔也有动物的习性,就好对付多了。
把这些魔物当成会主动攻击人的动物,心理负担会大幅减轻。
平时,碎金梅的攻击速度张恕能驱使多快,就有多快,可是现在,碎金梅就像一只不小心闯进洞穴的小鸟,虽然不慢,比起平时反而显得迟钝了很多。
蝠魔也把它当成了一只带灵气的鸟,直扑而上——
两团灵气碰撞时,张恕手掌一转,碎金梅飞快旋转起来,将没有防备的蝠魔一切两半!
血腥气更重了。
方法奏效,张恕按照这个套路把前来的蝠魔一一解决,至于这些妖魔的元神,好像击杀的时候没有直接连接,就不会被侵入气海,张恕除了用碎金梅攻击,发现无效,不知道怎么杀灭元神,只能放它们逃走。
黑暗里的丧尸尽管行动力很强,对比妖魔,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
快把蝠魔杀光的时候,张恕发现他认为的法器居然动了起来!
难道因为神识用的经验太浅,判断有误?
他这时候进入洞穴已经足足好几百米深,明光珠和望远镜里看到的,全都一片死寂。
进入视野的丧尸眼睛反射出幽绿的淡光,跟张恕气海里养蓄的颜色很像,可从感觉上来看,前者带着森然的死气,后者没有任何明显偏向。
将最后一个丧尸放倒,洞里仅剩的灵光也离张恕不远了。
张恕止不住涌起怪异的感觉:云鸠说碎金梅算是一品的法器,张恕能够发挥的也只不过十分之一的威力,三品的法器?他能用得出效果?
更何况这件法器越来越给他气势汹汹的感觉,难不成……
感觉不对,张恕急忙往外退,退到滚下来的那抬头一看,上面站着一个人。
古青华!?
张恕还没喊出口,这个"古青华"张开嘴,吐出蛇信:
"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墨虺!!"
墨虺居高临下,看神情,再也不会犯上次轻敌的错误,头一摆,颈子拉长,像从肩上扯出来一样,脑袋绕着身体上空"呼"地一转,身上穿戴整齐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散成片片,烟一样消失不见,眨眼功夫,变成一条比张恕大腿还粗的黑蛇!
比矿井里的黑蛇大了不知多少倍!
张恕急忙转身往里跑,墨虺头一伸,化成一道黑光急追而上。
这个地下洞穴张恕也只比墨虺早进来不久,但前面几十米的路他比墨虺多走了一遍,这一遍,不利用一下说不过去。
但是墨虺速度太快,张恕还没跑到拐点,听身后风声墨虺已经追上来了,只好匆忙踏上侧面钟乳石壁,身体腾空瞬间看到墨虺已经扑到!
墨虺上次就知道张恕跟其他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不同,这一扑,应变也快,看到张恕手里银光一闪,照它身体中段切下来,避也不避,蛇头一昂,朝半空无处借力的张恕咬过去!
红光亮起,灵火坠起效了。
张恕一喜,下面碎金梅已经切到墨虺身上,眼看就要割开黑色蛇鳞,忽然一个绿环把银光套住。
碎金梅飞旋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这一慢,墨虺好几米长的蛇身犹如故意一般,慢条斯理地盘曲起来。
张恕落到洞穴外侧,本想把墨虺引到拐弯处,让墨虺和那团不明的灵光撞上,寻机逃走,但墨虺速度太快,张恕没办法在墨虺纠缠下跑那么远,只好折中。
这下位置一换,洞里出来的那个东西会先撞上墨虺,只不过张恕还得拖延一会。
有灵火坠,倒也不是一时片刻都撑不下去。
刚这么想完,张恕忽然脚上一痛,墨虺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扫过来,虽然有灵火坠的防护,可张恕还是感觉到不比直接打上身少多少的痛。
骑自行车被脚踏板撞了小腿前头跟这差不多,墨虺这么大一条蛇,可想而知力量有多大!
就这么两下,张恕灵火坠里的灵气少了近一半!
而张恕唯一的攻击法器还被曾经的法器灵光戒困得死死的,不论张恕怎么驱使,都只能在绿光里左冲右突,没法破出绿光。
墨虺不停,尾巴抽完嘴巴又上,张恕勉强在不利的环境下闪躲,尽量让灵火坠保留下一点灵气。
妖魔毕竟是妖魔,手段不少。
连续三次没有再打到张恕,墨虺低下蛇头,喷出黑气。
这次离得近,张恕立即闻到一股冰凉刺鼻的味道,灵火坠居然不管用了!任凭黑气侵入张恕鼻腔。
张恕只能退让开,退的同时忙向灵火坠里注入更多灵气。
云鸠说灵火坠和灵光戒差不多,这样子还叫差不多!?差太多了吧!
墨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再急着直接扑张恕,持续不断地喷出浓如墨汁的气体,看样子,它很明白在这种狭窄的洞穴里,这招相当占便宜,张恕可不敢钻进去试试黑气的毒性如何,只能步步后退,眼看就被逼到七十度的陡坡下面。
手脚并用的话,肯定能爬出去,但墨虺肯定不会让他这么从从容容爬出去。
更多刺鼻的气味冲进气管,张恕尽量闭起时才发现灵火坠并非完全抵抗不了墨虺的黑气,红光形成一层半掌厚的薄罩,十分勉强地抗拒着黑气的侵蚀,可是随着"滋滋"声不停响起,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侵蚀出的孔洞钻进罩子里。
张恕发狠,把丹田里的青气扯出几缕——他能扯出来的所有一股脑地注入到灵火坠里,乘着红光形成的防护罩陡然大盛的机会,以神识为眼,改退为进。
哥就不信了!蛇皮扛得住瑞士军刀!!!
卖那么刁的价格,连蛇皮都对付不了!?
张恕主动靠近,墨虺也不客气,蛇身横滚,身为一条蛇,居然很无耻地学斗牛,把张恕给滚平在地,然后就施展起森蚺的功夫,把张恕狠狠地裹起来——隔着灵火坠的罩子。
张恕更加觉得灵火坠不如灵光戒,灵光戒可攻可守,而灵火坠只能守不说,充其量形成个蛋壳把他包在里边,张恕试图把它像灵光戒一样用,可惜毫无反应。
墨虺眼看张恕逃不掉了,顿时大为高兴,忽然身躯上锐痛!
这下换张恕高兴了,瑞士军刀果然好东西!就是刀子部分太短,墨虺蛇身粗大,即使破开鳞片,也没办法一切两段。
墨虺吃了小亏,立即放开身躯,想靠黑气慢慢毒死张恕。
张恕知道厉害,怎么会让它重新拉开距离?刀子短,一刀不见效那就把它捅成筛子!
黑气中,一个扭,一个按着就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只蝙蝠悄无声息地飞进黑气中……
张恕不知道捅了几下,尽管有灵火坠保护,他还是被墨虺巨大的力量撞得全身都像要散架一样,嘴里满是血腥味,就连眼睛都被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刺得几乎睁不开。
上次遭遇墨虺还不会用神识,单知道妖怪不好惹,这次跟墨虺玩命,除了出于习惯老把眼睛睁开看,其他时候都用神识为眼,才知道墨虺有多强。
矿井里的蛇魔水管那么粗点,在神识里就差点让张恕缴械投降,墨虺的灵气不同于张恕见过的其他东西,它的灵气像活的!一缕一缕跳动的火焰一样,不断地向上涌动,灵光足足放射出好几米,用神识看时,也像火一样灼烧着张恕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神识。
墨虺强到超出张恕想象。
如此地步,张恕也只有拼命了,可他还是远远的处在下风。
军刀再犀利,几厘米长,充其量每次能给墨虺带来点痛苦,但明知如此,张恕也没有其他办法可用,心里渐渐绝望。
忽然墨虺发疯地一甩,红光罩几乎已经消失的张恕被甩出去撞在石壁上,灵火坠灵气彻底告罄,手里捏的军刀也飞了。
张恕抹掉眼前的血,知道死期到了。
哪想到墨虺的黑气像被吹风机吹开一样,越来越淡,墨虺长长的黑影在黑气里翻滚不停,不一会,在明光珠照耀下,张恕才看到它和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蝙蝠对上了。
还不乘机跑的是傻子!
墨虺跟蝙蝠魔似乎不相上下,连拘束了碎金梅的绿光也收回了。
张恕尽管很想用碎金梅给墨虺落井下石,但灵火坠里的灵气已经用光,他本人更是不知伤了多少地方,就算真能侥幸杀了墨虺,剩下那只蝙蝠看来也不是他能对付的东西。
匆匆收回碎金梅,张恕连滚带爬地朝外面逃。
墨虺要是还有余力,绝对不会轻易让张恕逃了,但它显然已经顾不上张恕了。
被其他妖魔入侵了地盘的蝙蝠哪里分得出是谁杀了它一堆小喽啰,墨虺明显是它大敌,而张恕这个具有点微弱灵气的人,蝙蝠压根儿就没在意。
两只魔物争斗起来,张恕借机一身血地逃出洞穴,不敢在附近多停留,唯恐晚点墨虺还来找他继续,一口气逃回古青华藏身的房子里。
路上遭遇的丧尸不值一提,只是他一路留下的血迹恐怕会在晚上引来丧尸群。
但是关了门就只剩坐倒在地猛喘的张恕没办法去考虑了。
古青华一脸吃惊地看着张恕。
被张恕救下来一天多,他亲眼看到张恕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几百个丧尸,其中还有一个变异的,除了枪,他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张恕,可张恕眼下的状况,活像车祸现场爬出来的伤者,整个一个"惨"字。
张恕找了一间房间,关上门隔开古青华的视线,坐下来打坐。
全身骨头没断,伤口虽然多,没什么要命的。
如果墨虺真的找来,张恕此刻即使包扎了伤口有什么用,还不如争取时间补充灵火坠里的灵气,灵火坠烂是烂了点,张恕除了它没有别的法器可以抵御,也只好在这上面用功。
一入定,没想到气海里多了好几道黑气,宛如一条条活着的小黑蛇,尽情地在张恕体内进行破坏。
张恕先前忙着逃命,这时候才发现不好。
气流流动被这几条黑蛇搅乱,连带着下丹田里的青气也缓慢下来,张恕试着用气流冲击它们,能把它们冲开,但冲不散,一扭头又到其他地方肆虐。
张恕折腾了好半天,精疲力竭,突然想起上次在矿井里被黑蛇元神入侵,丹田里的青气自动将其消灭的事,立即全神贯注,将散乱的气流汇聚于一处,盯着一道黑气,一次、两次、三次,一直推到把黑气推进下丹田。
这道黑气跟上次的元神比,差了好多,它刚进入丹田,青气团中射出光芒,立即把它吞噬得干干净净!
看到有用,张恕长出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气海里的其他黑气一一推到下丹田,让青气团把它们吞噬一尽。
完成这件工作后,恢复气海里的秩序变得十分轻松,张恕一动念,气流归江入河,速度竟然比他之前控制的快了好多,接近云鸠为他推动时的状态。
张恕给灵火坠重新灌注满灵气后才退出来,用神识一看,大吃一惊!
不知道是不是消灭墨虺入侵的"毒蛇"获得了突破,原来飘渺如虚空的神识里,居然能看到薄薄的墙壁,墙壁外,带着淡淡灵气的丧尸也显出朦胧的面目。
张恕刚开始不敢相信,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越近冬,天黑得越快,外面围着的丧尸在明光珠光照下,跟他用神识看的,除了清晰度不同,竟然完全一样!
第二十六章
妖魔的灵气比丧尸身上的强出不止一星半点,如果丧尸身上的灵气是一杯水的话,张恕杀死的妖魔可以用"缸"来比喻。
到晚上约莫九、十点,云鸠现身,墨虺也没有找来。
——遇到墨虺了?
没有声音,可张恕平白无故地觉得云鸠今天无精打采的,似乎很疲惫。
他把前前后后如何逃生向云鸠说了一遍,话刚说完,灵火坠发热,云鸠已替他将灵火坠注满灵气。
云鸠的气灰白,一直是张恕觉得奇怪的地方。
打坐炼气吸入的是白色的,丧尸及魔物得来,是青色的,灵气还有颜色之分?
——墨虺这次吃了大亏,想必又有一阵子不能来寻你了,你正可多加修炼,待有小成时,我即招你。
(招我?)
又去那个"蜀山"的世界干什么?
今天云鸠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连平时见到张恕必然要问的头等大事都像想不起来了,提都不提。
正巧张恕什么都没弄到,更不会主动提起。
他身上吃的、喝的都光了,刚想跟云鸠换点食物,三颗丹药出现在手里。
——黄的为辟谷丸,你和古青华一人一颗,白色的乃是清灵丹,予你疗伤用。
(云鸠……)
……
并不是错觉,云鸠今天真的和平时不同,话一说完人就没了,不知道怎么了?
张恕突然有点懊悔,怎么没想起来找点东西给云鸠,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恕自己都奇怪了,为什么会想哄云鸠高兴?不过云鸠要是真高兴了,总会给点好东西,当然应该哄着点。
张恕把心情不好归结到这个结论上,不再多想。
把辟谷丸和清灵丹吃了,张恕又坐了一会,等所有蝙蝠魔那得来的灵气全都归进丹田,才打开门走出去。
古青华坐在窗边椅子上,看到张恕出来,把茶几上的半包饼干和半瓶水推过来:"你包里没有吃的了吧?"
出去的时候是满包,回来的时候却扁扁的,一看就知道,古青华还以为张恕被抢了。
张恕走前留给他的,他不知道张恕多久能回来,或者回不回得来,没敢吃完,这时候见张恕出来,难得的,居然舍得拿出来。
张恕一愣,古青华又说:"要是你饿死了,我也死定了。"
不讨喜的人!
张恕把辟谷丸丢给他:"吃了。"
这么小小一颗,吃下去不知道管多久,反正张恕几分钟前还饥肠辘辘的,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古青华一整天就吃了几块饼干,想也知道饱不了。
"这什么东西?"
张恕看到墙上有面镜子,提着头灯走过去照头上的伤,把血擦掉一看,哪里有伤?满头的血都像是别人身上沾来,吃惊下,张恕掀起裤子看腿。
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热流顺着腿淌,不可能没有伤,结果找了块毛巾擦掉血痂一看,完好无损。
张恕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云鸠给的清灵丹简直是神药级的!
照这么说,小临德身上的病怕也不成问题了,想起那个招人疼的小豆子,张恕笑了笑,古青华捏着药丸琢磨,突然看到张恕笑,吓一跳,忙捡起白药丸吞下去——天知道他是不是以为张恕在威胁他?
张恕擦头上血污时,古青华没话找话说:
"你……是学生?"
"嗯。"
"高几?"
"大一。"
"啊?"隔一会:"现在大学生那么厉害?"
看都被看见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张恕无所谓地说:"我高三之前上的武校。"
古青华满脸奇怪的表情,不太相信。
"我知道的武校毕业的学生,好像都不考大学。"
"我师父去世了,家里要我回来读普通大学,考个文凭,将来好找工作。"
古青华更加不信了:"不是有很多当明星的,你的样子,当演员足够了,怎么还?"
张恕笑笑:"爸妈觉得当演员不正经,好好的读完大学,用文凭找个稳稳当当的工作才有前途。"
古青华沉默了会,忽然嘀咕:"读武校也不会用飞碟吧?"
张恕又愣,然后明白过来——碎金梅飞起来的时候看不清花瓣,倒确实像个小飞碟。
古青华说:"以后,再有人像我这么问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那就什么都别说,就这么几句话,我知道你不少事了,你呢?你还是不知道我。"
张恕扭头看过去,古青华双手扶着小腿,慢慢地动,明光珠没有温度的白光下,他的侧脸冷峻异常,更加让这句话意义不明。
但张恕还是听出一丝关切,不管古青华说这话为的什么,他还是说了声"谢谢,我记住了"。
二师兄告诫张恕时,口气也是这样生冷僵硬。
古青华比起师兄年轻了好多岁,怎么会在这样一个陌生人身上看到师兄的影子?
张恕摇摇头,率先走出去,外面几十个丧尸不费什么力就搞定了,骑回摩托,张恕在单元门口喊:"古青华,走了!"
古青华单腿跳,贼兮兮地出来,到外面看到一地的尸体,眉毛跳了跳,没说什么,爬到张恕背后坐好,张恕带着他回了水泥厂。
云鸠能断定的事,张恕根本不会怀疑,既然墨虺走了,他想再进洞里去,舍不得那把瑞士军刀,得找回来。
白天张恕逃出来时水泥厂里几个人都走了,到了晚上,没有人再打开灯,铁丝网外面也只有不多几个徘徊的丧尸。
张恕在大坑边上停下车:"如果看到丧尸,喊。"
"啊?"古青华还没整明白,张恕下了车,几下就钻得不见人影,车钥匙张恕拿走了,古青华一个人坐在车上,四周黑漆漆的,勉强能看个大概,风一吹,草木皆兵,顿时把张恕恨得牙痒痒,打定主意,真有丧尸就自己搞定,绝对不像女人一样大吼大叫,要靠别人来救。
过没五分钟,夜风一吹,黑影重重,古青华蛋腚不了了——
张恕已经可以不用明光珠照明,神识能分辨出模糊的地形,虽然比不上有光亮照着那么清楚,可是张恕知道神识是可以锻炼增长的,又能看到远处的灵气,怎么会愿意放过锻炼的机会,一路都用神识"看"路。
找到军刀后,张恕朝洞里唯一的一团灵光看了一会,犹豫。
这次的法器怎么会是只蝙蝠?
而且跟墨虺有得拼,都很厉害!
恒稳的灵光内,还有一层红色的闪烁光芒,比和墨虺刚刚争斗起来的时候黯淡了好多,如果说受伤的不止墨虺……
张恕最终决定进去看看——一品的碎金梅已经超好用,三品的,随便想都很有吸引力。
他想好了,如果这只蝙蝠还能给他气势汹汹的危险感觉,那就赶紧退走。
洞穴又向斜下方延伸了几百米,一直走到离蝙蝠只有不到十米的地方,张恕都没感觉到丝毫危险,更加确定这只蝙蝠也被墨虺搞得半死不活了。
找了一个最狭窄的地方,张恕散出灵火坠光罩,放出碎金梅,用神识控制着它向里边飞去。
没几秒钟,里边传来尖锐的叫声,几个小时前凶悍得不得了的蝙蝠大概没想到——那个它看不上眼的凡人居然在它负伤的时候摸回来暗算它,被飞转的碎金梅追得狼狈不已地扑出来,撞在灵火坠上。
果然,能挡住墨虺的灵火坠也同样把蝙蝠挡了下来。
一击不成,还要躲着如影随形的碎金梅,蝙蝠魔气急败坏,两只小小的眼珠子红光大放!
张恕从背包里掏了一摞厚报纸出来,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报纸。
既然蛇魔会冬眠,那蝙蝠魔想必也怕火和烟。
"叽——"
被烟一熏,这只个子比普通蝙蝠大了好几倍的蝠魔更加疯狂了,往里飞一段,诡异地转了几次方向,再次往出口撞过来。
张恕神识里看到它一只爪子猛然变大,活像一把亮晃晃的钉耙!撞到光罩上三齿一撕,灵火坠不负不入品的等级,直接被撕出三条破洞,吓得张恕急忙运气把破洞补上。
就这样张恕不断运气,蝙蝠不断撕撞灵罩,僵持了十几分钟,碎金梅终于得手,割开了蝙蝠的一边翅膀,它撞上洞壁,掉在地上,好像死了。
要不是神识里看得到红光仍旧一闪一闪的,张恕肯定会上当。
这些妖魔奸诈得丝毫不输于人,还会装死!
那就让你真死好了。
张恕压根儿没打算走近,碎金梅兜了个小圈,画出道光弧切下去,蝙蝠发现奸计不能得逞,半飞半扑地,居然冲张恕"跪"下了!
它的腿张恕看不见,不过它翅膀上的爪子老老实实缩小,贴在地上,长得好像猪的脸做出求饶的样子连连向地面砸。
张恕一点没觉得有意思,他汗毛抖了几下,碎金梅把蝙蝠的脑袋切飞。
太恐怖了!
受伤不轻,都让张恕折腾了这么会才收拾掉,即使现在示弱,等恢复起来,张恕一定会变成它的盘中餐。
看来除了动物习性,还要给妖魔加上奸诈这个词。
张恕找来找去,没找到什么"法器",纳闷下只好提着蝙蝠翅膀,把这只魔的尸体拿出来,等问了云鸠再处理。
走出来,就听古青华"啊啊啊!!!"惨叫。
第二十七章
张恕急忙加快速度跑出洞穴,越跑越奇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什么声?
活像被丧尸生撕活咬一样!?
等钻出洞,张恕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死。
古青华没在摩托车上坐着,断了一条腿还怪有能耐的,居然爬到旁边的一架梯子上面去了,下面围着一大群丧尸,个个伸长了手够他,只是离古青华的脚丫最少也有两、三米,这位大哥单腿跨在梯子上,正引吭高歌!
张恕喊:"喂!这附近有变异的!"变异丧尸的弹跳力,区区几米不在话下。
古青华立即哑了。
围着古青华的丧尸听到声音,外面的一群摇摇晃晃地朝张恕小跑过来,低沉的咆哮如同野兽发出的,个个张着散发出恶臭的嘴巴。
张恕就像没看见一样,从摩托车兜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把蝙蝠装进去扎紧,扔进兜里,上车插了钥匙,打开车灯,照着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丧尸群。
"你下不下来?"
"当然……要下来的……"古青华心头的滋味纠结得成了疙瘩。
张恕那样子,十六岁有没有啊?身份证有没有啊?牛逼得跟老大似的,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靠个孩子才活得下去。
张恕说:"啊!那就下来吧!"
三句话的时间,周围丧尸没有一个能再次复活了。
杀了个受伤的小BOSS蝙蝠魔,碎金梅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百分之二十!
古青华似乎也看出来了,坐到张恕背后有点讨好地说:"小恕哥……我看见水泥厂那边墙外面有家摩托修理店,我们弄两个备胎吧?"
这声"小恕哥"叫得张恕哭笑不得。
五分钟后,摩托车从修理店里呼啸而出,驶向南方,古青华脖子上套着两个轮胎,脸色十分难看。
丧尸或者变异的丧尸已经不能对张恕造成威胁,张恕决定去K市,爸妈、还有好多亲戚,不管还有没有人活着,只要没看到尸体他就不想放弃寻找的希望。
而古青华因为墨虺受伤,又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不用带着到处跑,张恕想顺道把古青华送回山洞去。
回到HY村,张恕先找了之前那幢小楼,客厅里边变异丧尸的尸体还在,发出惊人的臭味,但相对安全,让古青华暂时容身,张恕回洞里——他说的,要带人回去得大家都同意,怎么好自己破例,再说古青华伤残一个,等他去了K市,还要谢高文和张娟照顾古青华。
谢高文和张娟对张恕带人回来完全没有意见,张恕跟他们说好了,才出来接了古青华回去。
乘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张恕打了会坐,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挎着背包从他的洞屋出来,才七点左右,谢高文和张娟已经起来了,两人坐在锅灶边低声说话,火光映在他们带笑的脸上,出奇地暖人。
看到张恕,张娟站起来招手:"给你煮了韭菜饺子,快来吃。"
张恕意外:"韭菜饺子?"
谢高文抬了一个热腾腾的大碗过来,张恕接了一看,里边真是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喜出望外。
张娟说:"坐着吃,吃饱了再出去。"
这两天,谢高文在山谷林子里开出几块地,把外面田里找的一些菜苗种了下去,韭菜最好长,移回来才一天,就拔高了一截,张娟用韭菜混香菇做了馅,和面包了饺子,还用菠菜下了汤,绿茵茵的汤色,白团团的饺子,看得张恕胃口大开,即使不觉得饿,还是吃了一整碗,连汤都喝光了。
张娟形容过K市的状况,只怕说出想去K市的话遭到他们反对,张恕索性不提,只说要走远点看看,出来以后找了一家加油站,给摩托车加满油,顺着高速就往K市去。
从A市到K市有两条高速,一条早些年修的,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跑得路面状况相当不好;新修好没几年的一条有十几公里跨湖路段,Y省的山水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景色早晚不同,美不胜收。
张恕这次去,哪里有心情看什么景色,反而选了另外一条路。
那一条不经过H镇,避免碰到王立、庞五的人。
这条老路穿过CB林区的一部分,两边是几十年的松树、云杉、橄榄树等,松树和云杉墨绿,橄榄树的叶子上有一层蜡层,看着像有个银白的壳套在绿叶外,三种树,两种颜色交杂,层层叠叠的簇拥着林区挺有名的一座山。
其实应该用"条"来形容这座山,它环绕了K市,然后一头扑进林区深处,山脉如脊,蜿蜒起伏几百公里长,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满山的石头,长不出什么树,在整个林区里十分显眼,如果坐飞机来K市的话,可以从半空看到这条"蛇"的大部分躯干,而它的名字就叫蛇山。
仪表厂的山洞就在蛇山一处分支山体里。
张恕一路飞驰,顺着蛇山走,想了一大堆。
以前很喜欢这座山,纯因为好玩,现在莫名其妙惹到个蛇魔,旁边匍匐的白色山体就不那么让他舒服了。
至今遇到三个厉害的魔,有两个就是蛇,难不成这附近真是蛇窝吗?
半道有一个很大的加油站,离着还有一公里多,路上就被各种各样的汽车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张恕要不是骑的摩托,开个面包都别想挤过去。
零星几个丧尸顶着太阳摇晃在路上,张恕顺手杀了,进到加油站。
这里的超市和餐厅玻璃已经荡然无存,到处都有血迹,飞溅的,一滩一滩的,大部分都干涸凝固成黑色,但在餐厅门把上的血迹还保持着红色,往下滴着血。
张恕顺着血滴看到餐厅里边,餐厅很大,原来的塑料桌椅乱七八糟地散布在各处,食品柜里空空如也,更里边写着"厨房重地"的门扇下也有一滩红色的血。
也许有人活着。
张恕脱了头盔,拔掉钥匙下车走进去。
"有人吗?"
话音刚落,一个人的脑袋出现在厨房门里,但这个人不是站着歪出头来看,他的头离地面只有一尺不到,看姿势,就像蹲在里边,然后伸长脖子再向左转九十度。
诡异的姿势,可是脸上没有呈现出死后的青灰色,也没有腐烂的斑驳孔洞,眼瞳算得上黑白分明。
被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看,张恕"嗖"一下从脚底凉上头顶,很怪异的,碎金梅没有飞出来,灵火坠的红色光罩也没有出现,同时,张恕全身灵气停滞不动,整个人好像被定了身一样,冷汗从毛孔透出来,除此之外,身体还一动不能动。
妖魔!
看到张恕不能动,这张脸上露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但只是嘴皮子弯起来,眼睛眯成缝,好像学习笑脸没学成功,它就带着这种表情伸出头,露出后面蜥蜴一样的身子,足足有两米长,从从容容地迈着前后腿,朝张恕爬过来。
张恕心里急得要死:白天,下意识忽略了危险,竟然忘记用神识先探查周围环境,才遭遇到这种危险,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爬行类特有的腥臭味先一步到来,张恕猛地想起第一次用神识查看矿井里的蛇魔,当时云鸠怎么说的?
不管他怎么说的!神识也是一种攻击手段!
在身体不能动,灵气也僵死的时候,张恕只能想到这一个可用的办法。
这个时候才不管对方神识比不比自己强大,张恕闭上眼,狠狠地用神识撞过去——
神识,其实和灵识一样,属人最高,万物次之。
修成妖魔的神识虽然会随着修为增长,但先天短缺,修为不高的妖魔并不怎么会用神识,更多的,还是倚仗强横的肉体。
比如鹰,鹰眼能看很远很远,成了魔,具备神识后,除非渡过天劫,否则神识绝对没有它双眼看得范围大,而且妖魔修炼发自本性,根本没有可供指导的教科书,神识的用处,对它们来说充其量就像人的第六感一样,早生危兆而已。
这只蜥蜴哪里知道张恕被它定住以后还有攻击能力,大意之下,被张恕破开神识,人面一皱,痛得满地打滚,撞烂了无数塑料桌椅。
一击得手,张恕立即发现重新夺回身体和灵气的控制权,哪里敢犹豫,碎金梅倾注全力飞射而出,连光弧都快到要看不见的地步,一下子洞穿了蜥蜴的脖子。
如此重击,这只魔居然只是受伤,看情况不妙,甩开四条腿,跑得跟张恕的摩托车一样快,瞬间已经跑出餐厅落地窗,马上就要被路上的车辆挡住身形。
张恕咬牙,再次提升碎金梅的速度,同时用神识追上去再给它一下!
蜥蜴垂死时疯狂地翻滚了两圈,庞大的身躯把撞到的车辆撞开,玻璃碎裂,铁门凹陷,等张恕赶到,它终于力竭断气,本来堵满的路面硬是被撞出一个直径五米的空地,被它怪力撞开的车辆活像遭遇了重大车祸,全都变形了。
张恕一看,后怕得又出一身汗。
要是玩肉搏,十个他都不是这只蜥蜴的对手。
一道黑气从蜥蜴打回原形的嘴里飞出来,就要逃走。
神识无形,说不定有用,张恕化神为刺,神识的速度,只要动意,瞬间即至,蜥蜴的元神能逃多快,一见被追上立即穷凶极恶地反扑过来,撞在神识刺上,尖叫一声化为乌有。
张恕脑子一疼,眼前黑了过去,坐倒在地。
看来,他的神识不比蜥蜴强多少,所以也受了伤,身上发寒,脑子里还一阵一阵地痛,看来在恢复之前别想再用神识看东西了。
第二十八章
——不错,竟自悟出神识功法。
(云鸠!)
——你修为上了一阶。
张恕刚想内视,看看云鸠说的上了一阶是什么效果,哪知脑子里如同被针扎一样疼,差点痛昏过去。
——近段时间万勿再用神识,以免伤上加伤,此魔物修为在你之上,你虽从它身上得了不少好处,神识受伤也不轻,需好好补养,除了补养,没有任何方法能治疗。
张恕强撑着站起来,掐着脑袋朝餐厅门口去。
不能用神识,去K市太危险,只能再往后推了,这种状况,先回洞里,确保周围安全为上。
(你说好处?没觉得,这些灵气杀几百个僵尸就有。)
——你灭了此魔元神,只要养好神识便知我所言真假,对了,有寻到什么新的物件么?
张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修为增加的原因,让云鸠心情好起来,居然想起问他关心的了。
(还说,你说的法器我都没找到。)
——咦?明明放在……
(云鸠!!!)
——许是被那个魔物吞了,你……
(云鸠!果然是你故意放进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里面!!!)
——你到它腹中找找。
(云鸠!)
——如果真的没有了,你命不好。
张恕差点没气到灵魂出窍,国产NPC!!!
就知道不会那么好!但凡国产NPC全世界最抠门!!!
幸好,蝙蝠的尸体他拿出来了,真的好无奈。
张恕在摩托上坐了几分钟,问了云鸠一些炼气的问题,等头没那么疼了,到旁边超市里转了转。
吃的用的有人抢,玩的?这年月哪还有人要。
果然,被他翻到泡泡糖、塑胶的蛇和蜘蛛,还有一包标签上写的"吹不灭的蜡烛",哪知云鸠大感兴趣的却是地上的碎玻璃。
——地上亮的何物?
(玻璃。)
——玻璃?
(琉璃。)
——没有颜色?
(嗯,透明玻璃,你要有颜色的?)
——就要这个,找得到大些的么?
(我试试。)
张恕先把其他东西给了云鸠,然后骑车回去,HY村有做窗户和防盗笼的店,那家店里就找出过焊枪来,也只有那有大块的玻璃。
云鸠见到相当高兴,张恕用手一碰墙上靠的玻璃,不管多大,瞬间就没了。
(拿点管用的种子来。)
云鸠给了他三粒跟上次一样的,张恕不满,上次种下去好像也没什么,而且一粒一粒的给,要多久才可以当饭吃啊?
——不要我收回。
靠……
云鸠好像很闲,居然在张恕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离开,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张恕讲解神识的奥妙。
据他说他的神识已和双眼一样,远近几十里内,念动即至不算,看到的东西犹如放在眼前,纤毫毕现,听得张恕羡慕得要死,这不就是千里眼吗?
小时候看葫芦娃,七个葫芦娃的特异功能羡慕得小张恕口水滴答的,没想到有一天真能实现!
看在这个面子上,张恕决定对云鸠既往不咎,实际上,他也没办法追究。
回到山洞前,张恕把蝙蝠剖了,真从肚子里找出一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珠子,神识不能用,云鸠更是拒绝告诉张恕用法,张恕只有先把这颗珠子放起来,等以后再看有什么用。
张恕去而复返,谢高文和张娟反而松了口气,张恕在外面,他们始终心里悬着,即使张恕脸色很差地坐在洞口水边上发呆,他们也没意见,提水浇菜,开垦林子里新的田地,忙得热火朝天。
张恕盯着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水,准确的说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听云鸠讲话。
这是灵泉。
尽管他们几个拿这个水煮饭洗菜洗衣服洗澡,但云鸠说了,这是灵泉,张恕运气不错,新的洞府外居然有一股灵泉,而且灵气浓郁,张恕必须从云鸠那赊欠一套阵旗,做一个禁制阵法,把灵泉的"冲天"灵气遮掩起来,要不然会不断有妖魔找上门来抢夺。
云鸠说什么张恕都信,可为什么给他阵旗要用赊欠的方式?
他已经知道修炼很好,要修炼才能保命,不用云鸠再激励也会出去杀丧尸,赊欠?
——万一你惰性又起,我好以此促你勤奋。
好吧……赊就赊,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了这个说法,云鸠以后就可以免费从他这里拿整人的玩意。
夜里回来晚,早上走得早,现在张恕才看到水边他开的那小块地长出了一棵青翠欲滴的秧苗,半尺高,跟周围杂草比,一看就很高档,让张恕稍稍有点期待起来。
把其他三粒也种在周围,张恕干脆拿出单人帐篷,扎在水边。
云鸠说:靠着灵泉炼气,事半功倍。
反正多得是高级昙花被,铺了气垫后又加铺了两床昙花被,就算下雪,在里边也绝对冷不了。
只是惹了小临德,闹着要跟"树哥哥"一起睡,晚上张恕陪他玩了好一会,哄睡着了才让张娟抱进洞里去。
这一天里,古青华老老实实呆在洞里,视线坚决不跟张恕碰上一碰,张恕也懒得理他。
等所有人都睡了,张恕拿出"赊欠"来的阵旗,按照云鸠说的方法,一一安放到洞口附近,有的要插到山上的石头缝里,有的要放到树上去,张恕没少想办法固定它们。
等摆放妥当,站到位置请来"大仙"云鸠,云鸠控制张恕的身体打出一连串繁复到眼花缭乱的手势,告诉张恕:
——记得,你赊欠的!
他不提醒张恕也不会忘记的,真是。
很奇怪,在云鸠做完以后,所有阵旗都消失不见了。
一整个晚上,张恕回想着云鸠控制他身体时做的一系列手势,试图从中琢磨出法阵的门道,可惜,即便他对身体动作过目不忘,却还是不能原模原样把那些手势再重现出来,只能暂时放弃。
时间越久,从云鸠那里学来的东西越多,越令他好奇,莫非仙侠的世界真的存在?
虽然一直把云鸠当做不可思议的黑心NPC,但张恕心里其实很明白一件事:没有云鸠,他很难活那么久,能够回报的只有一件事,尽量做到云鸠的要求。
之后的一个月,张恕白天和谢高文要么出去捡破烂,要么种地,晚上在泉水边打坐炼气。
他们把山上挖来的仙人掌围着山谷种了一圈,只要过上一年,仙人掌就能长得比人还高,到时候即使有人走到外面,不要说进不来,看也看不出是人为修建的围墙。
谢高文种地很有一套办法,虽然林子里都是坡地,树还多,但他把田地开成一条一条的,种了不少东西,茄子、辣椒、葱蒜、白菜、青菜、韭菜、土豆、红薯、山药,有些怕冷的,他还扎了暖棚。
小临德每天拿着谢高文给他编的草篮子满山坡找鸡蛋,以前病恹恹的样子彻底没有了。
而云鸠给的种子在这段时间里,终于显示出高身价的价值来。
短短一个月,结穗成熟,每一棵结了二十八粒谷子,一共一百一十二颗。
张恕拿给谢高文,全部种下去,选的是离水边最近,也最平的一块坡地,杂草和石头全部清理干净,土地培松,一粒一粒小心地种下。
要是往后它们也一个月一熟,吃饭问题就真的解决了。
张恕惊喜之下再也不敢怀疑云鸠给的东西,态度比以前好得多,可惜云鸠那烂脾气,要是没有好东西给,照样可以一气好几天不出现。
这一个月,张恕没有走离山洞太远,杀的丧尸有限,但是从妖魔身上得到的灵气也足足让他炼了一个月,才全部归入丹田。
已经到了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Y省冬季经常万里晴空,可是今年进了十二月以后,几乎就没有再见到蓝天,云层阴霾不散,气温直跌到零度以下。
洞里湿寒,几乎滴水成冰,尤其是房间里,因为全是泥土,地气加上湿气,基本不能再住进去。
眼看这场灾难短时间内不可能过去,他们每做一件事就得考虑将来长期的,像是帐篷那些短期可以对付一下,但不能长久的,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专门找来。
张恕知道水泥厂的位置,去那的时候见到里面堆着很多水泥砖,但麻烦的是越野车装不了多少东西,他们得先找辆货车,否则用越野拉,不知道要跑多少趟,吃掉多少汽油。
HY村里没剩下车辆,早在村里人离开时就全部开走了。
张恕的神识恢复得差不多,再者,不太可能在同一个地方遭遇两次魔物,就叫了谢高文一起往他杀蜥蜴那个大型加油站去。
还没到加油站,高速路上就挤满了无主的汽车。
上次是路过,张恕没在意,这次特意来找可以用的车,竟然在里边发现好几部身价过百万的豪车,只可惜这些车对他们一无用处,只能放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慢慢的变成废铁。
对张恕他们而言,一辆东风大卡比这些豪车有价值得多。
第二十九章
路上倒是有不少货车,还有几辆拉集装箱的,但是这些庞然大物挤在堵塞的车辆中,怎么搬得出来?
谢高文拿着一个锤子到处敲玻璃,见到有钥匙的车就钻进去,想先顺一条道出来。
有些车连车门都开着,还有的甚至有死尸在里边。
张恕在周围转悠,见到丧尸就给它一下,逐渐扩大范围。
神识用起来还有点凝滞的感觉,倒是已经没有了痛觉,大概算是在康复期,伤已经没问题了,正该多用用。
云鸠说的好处,张恕也已经感觉到了。
原本很模糊的物体形状清晰了不少,最大的好处应该是他不再需要闭上眼睛,特意去想才能放出神识。
用眼睛的时候,谁也不会专门"想"——用眼睛,眼睛才会去看。
现在张恕的神识已经到了和眼睛一样的地步,就像有两个屏幕,一上一下,眼睛看的是下面那个,而在眉心之上一寸,神识"看"着另一个屏幕,尽管还离纤毫毕现有不小的距离,能探查的范围也仅限一千米以内,但可以透视任何障碍物一条,就比肉眼强太多太多。
一千米以内的所有丧尸位置都一清二楚,曾经毛骨悚然的行尸如今也只是可以不费力得到灵气的"怪",灵气少是少了点,聊胜于无,张恕走在血迹斑驳的公路上,显示出颓败死亡气息的车辆间,犹如闲庭信步。
谢高文偶然看到张恕悠然从容的步子,一脸呆愣,直到张恕的身影被一辆大巴车挡住,他才回过神。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张恕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到了现在,有些谢高文说不清楚的变化慢慢地呈现出来。
要不是知道张恕心思简单,为人不坏,那些解释不清的存在还真叫人恐惧。
谢高文一边想,一边试着发动车子,忽然听见张恕喊:"老谢!快来看!!"
谢高文跳下车,提着锤子跑了几十米,一转,惊慌的表情马上变成了惊喜——张恕爬在一辆货车车兜边上,一手掀开帆布篷,露出车厢里载的汽油桶。
两人爬到车兜里,随便打开几桶看,全是满满的汽油,这一车装了二十几个桶!
任何一桶,两人搬起来都很吃力,看来只有把这辆卡车直接开回去,但这辆货车车门锁着,撬开后里边也没找到钥匙。
要是谁会偷车倒简单了,但问题一个学生,一个农民,天知道车壳里的电线哪两根能碰出火花……
谢高文说:"不行我们慢慢搬,一天搬一点。"
张恕想了一会:"跨湖高速上只有到K市外才堵起来,我上次过这里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车塞在这里,离K市和A市不远不近的,这儿的车有上万辆,人都哪去了?"
谢高文没什么主意,看着张恕,过了会,张恕说:"你别走远,我到前面看看。"
张恕骑摩托往前走时谢高文伸出头喊了声:"小心点!"
张恕冲他笑笑,风一样往加油站南面驰去。
谢高文在的那一段丧尸已经死光了,张恕才敢放心让谢高文一个人留下,他想搞清楚为什么有那么多车堆在这,弄明白原因的话,说不定就知道车主去了哪,那辆货车上有"AY运输"字样,这个运输公司的车经常在附近跑,张恕知道这家公司的司机都穿统一制服,如果能找到人,即使变成丧尸说不定还带着车钥匙,把车开回去就简单了。
上万辆车,连着上次见到的,数来数去只有几百个丧尸,其他人去哪了?
离加油站还有几百米,张恕把车停了下来,一脸奇怪地看着前方。
有几个身影围在上次蜥蜴死的地方,但他们身上没有丝毫灵气,只有或灰或白的淡光虚影笼罩在身体之外。
这个样子,不是丧尸,是活人。
张恕的神识还无法分辨他们手里拿的什么武器,只能模糊看出是五个男的,有一个个头很高大,比谢高文还要高壮一些,两米多的样子。
本来没打算在这里碰到人,所以张恕一下子迟疑起来,到底要不要过去。
距离远,风在山林里呼啸而过,倒是遮盖了摩托车的声音,那五个人还没发觉有人就在附近,兀自围着路面一具腐败得露出骨架的东西议论——正正的就是张恕杀死的蜥蜴尸体。
"这么大!鳄鱼吧?"
一个瘦小的说:"动物园没人管了,鳄鱼也跑出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是赶紧找其他车,今天只找出这么点东西,太少了。"
"有什么好奇怪?"另一个大冬天还只穿着一件花衬衣的壮汉说:"A市没有动物园,K市动物园在市中心,就算真是鳄鱼,能爬几十公里爬到这里死掉?你爬给我看看!"
瘦小那个"咔"一声,用手里枪对着这个壮汉,壮汉也不示弱,立即也用手里的枪指着对方,两人立即剑拔弩张。
五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中年人"哼"一声:"都给我放下!你们就看见骨架大,怎么没看见这玩意怎么死的!?"
被中年人一吼,两个人才互相敌视地放下枪,重新看回地上的尸体。
反而是个子最高那个最先发现,闷声说:"脖子上被洞穿了,头也被电锯一样的东西切开。"
听到他这么说,另外三个才变了脸色,中年人说:"这附近应该只有我们这群人,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杀了它,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且已经烂成这样,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叫你们每天把路上也看看,竟跟我瞎扯!要是被人发现,要不要命了!?"
瘦小那个说:"金哥,你也太小心了,周围就没收容区,从路被我们堵了以后根本没见着部队、警察过,我估计都死差不多了,谁还管得了咱们。"
中年人冷笑:"其他监狱的都被条子枪决了,要不是我小心,你们要么早就吃了枪子,要么跟监狱里那几千个丧尸一样,嫌我小心,你上别处混去!早TM给我滚蛋!我还省一人份的粮食!"
瘦小的男人立即讨好地笑起来:"别!金哥,你说怎么就怎么,路上有丧尸,咱们子弹不够,都要省着用,平时要不是我和老成,就是庄子和大高,每次两个人,谁敢到路上来?"
壮汉帮了一句:"金哥,这玩意不是枪打死的,枪打的咱们肯定能听见,既然没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顶多是几个侥幸活着的路过这,用电锯弄死了这玩意,尸体都烂了,人早走了。"
那个叫"金哥"的中年人这才松了脸色,哼一声。
"都给我小心点!当兵的没有了约束,比我们这些身上背了人命的还狠,要是发现路障是我们弄的,绝对不会再放我们在这拦人打劫。"
几个人应了声,离开蜥蜴尸体往别处走。
他们走远以后,张恕从一辆小车后站起身,黑黑的眼睛把几个人变小的背影看了会,又转向路左侧林子里。
葱茏的林木中露出两个灰色的塔顶,隐约还能看见下面的铁丝网,那是BP监狱,据说关的都是重刑犯,仪表厂旁边的村子里出过一个杀人犯,好像就被关到这来了。
张恕就读了一年普通高中,高三,春游秋游从来没参加过,不过听班里同学说过,有一次春游到林区的一个人工湖,就路过BP监狱,隔着高墙,当然什么都没看见,有个同学大着胆子往里扔了块石头,十分自豪地炫耀过好几次"事迹"。
听刚刚那五个人说的话,莫非他们是里边的囚犯?路障又是怎么回事?
张恕脑子不算聪明,但也隐约觉得跟路上这么多车辆被抛掷有关,才早上九点多,他决定到监狱去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张恕贴在一棵树后,看见金哥和其他四个人各自背着几个大包来到监狱大门外。
"大高!庄子!开门!!"
"来了来了!"
大铁门上的小门打开,走出来两个人,帮外面的接了两个包,七个人进到里边,门也锁上了。
张恕已经大概弄清楚了,疫潮爆发后,这几个被关在BP监狱的囚犯抢了枪,占了监狱,让他惊讶的是在监狱的第二道门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不知有几千?甚至可能上万!
回到路上走了一圈,张恕终于知道原因了。
就在加油站往K市那方两公里多的地方,上次他没去到所以不知道,路上横着木头和铁丝制的栅栏,上面挂着牌子,画了箭头指向BP监狱,写的"BP收容区(免费提供一顿饭)"。
不管要去哪,路被断了,看到收容区字样,有几个老百姓会怀疑?于是下车,翻过路边栏杆去BP监狱,落到几个杀人犯手里。
一想明白,张恕倒吸了一口气:抢光了东西,然后就把人丢到丧尸堆里去,那里边密密麻麻的丧尸就是这么来的!难怪几个人那么怕招惹到部队的人。
第三十章
从来没想到就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群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张恕根本没往"杀人"上面想,小跑到摩托边,骑了车就打算回去招呼谢高文赶紧离开这里。
上万的车辆里虽然一定能找出很多可用的东西来,但他一丁点也不想遇上这群人。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可以躲开的。
张恕把这片的丧尸杀了不少,BP监狱的那群犯人在塔上虽然没看见他和谢高文,但留守监狱的另外两个人发现这天路上的丧尸几乎全都不见了,跟"大高"和"庄子"说了一声,两个就往这边来了,想找点东西回去。
张恕都没料到这附近有人,谢高文更想不到,被两人发现,按在路上,通身搜光以后正在用枪吓唬取乐。
"一枪嘣了!你不来我来!"
一人二十出头,不比张恕大几岁,笑眯眯地抱着枪坐在一辆轿车顶上,看着谢高文背后的一个胖子。
胖子拉枪栓,见谢高文吓得一抖,脸上的肉膘抖开大笑:"老子以前杀人都用刀,还没用过枪,今天开荤——"
车顶上那个只看见一道银光闪过,胖子丢下枪,双手捂住脖子,红红的血从指缝里喷溅出来,他两只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笑容还没下去,满眼的惊愕倒在地上,两只肥手一松,露出还在冒血的脖子。
顶多两秒,断气了。
二十多岁这个"呯"地放出一枪,脸色惨白——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割开了胖子的喉咙,更没看到是什么人动的手,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在他背后,飞出去的银光一闪,转回来,在他放出第二枪前割断了他的脖子。
直到尸体从车上滚到谢高文身边,谢高文才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茫然四顾。
张恕骑着摩托车,这时候人才到三百米外。
要不是神识探查的范围足有一千米,他如今体内的灵气充足,足够让碎金梅飞遁如此之远,说不定等他赶到,谢高文已经死了。
"老谢!你没事吧!?"
还有几十米,张恕焦急地问出来,谢高文恐惧紧张掺杂的表情猛地一松,抹了一把冷汗说:"没事,幸好你回来了。"
张恕再厉害,整个人心肝跟透明的一样,放着什么瞒不了人,现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谢高文怎么会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两个活人被杀死在面前,放在以前,这叫杀人不眨眼,叫凶残,可眼下,要不是为了救他,他相信凭张恕的性子,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就算真打劫他们,可只要不害性命,张恕也绝对不会动手杀人。
杀了人,张恕的心情可想而知,望着地下两具尸体,神色复杂。
谢高文拍拍张恕肩头:"世道变了啊!"
张恕深吸了一口气,指着BP监狱:"那里边还有他们同伙,好像全是以前关监狱里的杀人犯,现在占了那,我刚刚去看过,最少还有七个人在里边。"
谢高文脸色更白了。
如果刚刚不迟疑就好了,可惜杀了胖子后迟疑了几秒,被二十多岁那个放了一枪,枪声那么响,监狱里的其他几个肯定听得见。
张恕一时拿不定主意。
谢高文爬进驾驶室,张恕这才发现车子是发动的。
谢高文说:"我们走吧!我看美国大片里边都这么弄,真的管用!"
原来张恕走以后,他挪开了一些车辆,又回到载着汽油桶的货车驾驶室里,捣鼓了一个小时,居然真的把车子发动起来了!
路上只有一辆小车没办法挪开,但靠货车的体积,硬冲开并不难。
张恕点头:"你走前面。"
谢高文掰了一下后视镜,先把旁边的一辆价值不下百万的跑车顶开,然后调头,开出去的路上把唯一挪不开的一辆小车推到边上,再一打方向盘开出堵塞的地段,张恕一直骑着摩托跟在后面。
走了几百米后,张恕追上前:
"老谢,你先回去。"
谢高文放慢了车速,犹豫了一会说:"不管你要干嘛,记得平平安安回来。"
张恕冲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停下摩托,看着货车加速驶离。
这里实在离HY村太近了,山谷外的仙人掌墙还需要一年的功夫才能长到一米多高,他们最近一直在土路上进出,如果BP监狱这群人有心找,要把他们找出来不会太难。
张恕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像躲开王立和庞五一样继续躲这群人,这群人也比王立和庞五更加没人性。
有这样的隐患存在山洞旁,简直让人坐卧不宁。
如果他们追来,就杀;不来,再说。
打定主意,张恕找到个缺口,把摩托骑出去藏在灌木后面,自己则顺着路边的林子慢慢走回去——
十几个小时后,张恕坐在一个水塘边,过去养鱼人搭的棚子已经垮塌了,空剩几面破烂的渔网挂在水面。
一入夜,气温急剧下降,零下,可张恕就像感觉不出寒冷一样,定定地坐在水边。
云鸠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这次,是感觉到张恕有了明显的修为进步,才现身的。
——咦?竟努力起来了。
……
——发生何事?
……
只穿着一件薄棉衣的张恕打出一个喷嚏,低下头,在袖子上蹭蹭鼻尖,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水面一言不发。
——我允你的坤袋不会忘了的,拿着。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布袋凭空出现在张恕垂着的手里。
——还不速速回洞府炼气?如此多灵气,不经炼化亦会慢慢散出,归于虚无。
(知道了。)
张恕回应了这句,就没有再说话。
他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画面,恐怕云鸠也看到了,那些没有变成丧尸的人,即使手里有枪,子弹可不会拐弯,如何能够跟靠神识视物,引导碎金梅满天横飞的张恕比?
就只有叫"金哥"的中年人死前见到了张恕的样子,其他人根本连人影都没瞧见,就已经被杀了。
七个人,没有一个善良之辈,他们出来找到两个同伙尸体后,只有两个害怕,想龟缩回去,有五个主张找出对手,听着他们计划怎么找自己,然后要怎么打掩护,怎么出气,金哥是个很厉害的人,看出两个同伙跟他们误以为的"鳄鱼"死于一样的痕迹,甚至猜出张恕就住在附近。
当金哥嘴里说出"HY村"时,张恕最终决定动手。
张恕自己都想不到,原来他也可以被人逼到如此疯狂的地步,杀完七人,当时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担心还有漏网的凶徒,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进了监狱,BP监狱里没有活人,第二道高墙内的丧尸数也数不清,几乎把张恕灵力耗光,才全部……清除。
此时此刻,BP监狱里已经成了一个"尸坑"。
张恕骑车漫无目的的乱走,看到这个水塘,才停下来。
很想吐,把弥漫到喉咙深处的恶臭全部吐出来,但他努力了半天,除了干呕一丁点东西也吐不出来。
盯着漆黑的水面,似乎心里才好过了点,当时就像疯了一样,机械化地想着:要做,该做,所有的感觉退离身体。但在离开了BP监狱,离开了老高速路后,张恕开始后怕,不止是那几个死在他手里的凶徒,也不只是监狱里满满的丧尸,让他最后怕的……是从容冷静地做下这些事情的自己。
一道淡淡的虚影出现在身旁,张恕看到飘渺如烟的衣裾,从臂弯里侧头看过去。
云鸠的身影从黑寂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他,如画的眉目含着清冷的雨气,衣带和阔袖无风自动,缓缓的,透过张恕的腿。
他只能将虚影送到张恕身边,无法真正出现。
"天地自有法则,无规矩,不成方圆,从混沌初开时起,世间便有天地、阴阳、善恶,你欲求存于世,如何能脱离天道纲常?"
清朗悦耳的声音,仿佛刺骨的夜风都被勾缠得放慢了步子。
张恕全身都被笼罩在云鸠散发出的淡淡光芒中,脑子里不断回放的画面一空,心里澄净下来。
"规矩吗……"
云鸠一笑,口气忽然一转:"其实我分外讨厌有人用规矩约束我,我行事只自问,对不对?对,既然是对的,再也不想;不对,做亦做了,想了做甚?"
张恕愕然地看着云鸠满不在乎的笑容,问:"你几岁了?"
云鸠居然想了一会才说:"好像十六吧,何事?"
张恕默默地想:果然是最讨嫌的年纪,也只有这个年纪的人做事这么没责任感!
"啊!"
没带避雷针,被硬劈了一记。
云鸠嘀咕:"又耗我灵石……"
话没说完,光芒渐渐黯淡,直至完全消失在黑夜里。
(你的修为似乎也不怎么样啊!这么会就呆不住了。)
——闭嘴!
张恕站起来,夜风更大了,全身都冻僵了,回去吧!
还得赶紧把灵气炼化成自身的灵力,等神识完全恢复好,就去K市!
第三十一章
张恕带回去十几支枪,还有小半箱子弹。
不知道早上就回来的谢高文有没有对张娟说什么,总之张恕把枪递给他们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没问。
张娟想去给张恕下碗面条,张恕摇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去了。
足足用了两天多,张恕才又出现在几个人面前,如果他们懂得神识,就会看出前后两天张恕周身散发出的灵光比以前充盈了好几倍,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唯一能发觉的不同之处,就只有小临德喊出来的那句——"树哥哥走路没有声音!"
不是没有声音,但如果不特意去听,根本不知道张恕走近,而他的呼吸更是轻浅到了几乎完全无声的地步。
张恕炼气的两天里,洞里洞外也有了其他变化。
洞厅一角堆着几根松树枝干,围出的一小方地上铺了厚厚的松针、苔藓、木屑等东西,一朵朵小小的香菇长在里面。
张恕蹲下来看的时候,小临德像个小尾巴跟过来,也蹲在旁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摸摸香菇的朵,唱:"三只香菇,三只香菇,长的快、长的快……"
张恕摸摸他的头,他说:"蟹叔叔说了,香菇长在树哥哥的脚上。"
背后传来声音,小临德一回头,喊着:"菇菇!"跑过去。
张恕回头,古青华拄着一根拐杖从他房间里出来,看到张恕,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一听小临德喊的,张恕就知道他们几个在这孩子眼里的存在有多奇怪,心里想得好笑,神情上也放松了很多,竟回了古青华一个微笑,再起身朝洞外走。
洞口右边搭了一个棚屋,几十桶汽油已经从货车上搬下来放到棚屋里。
谢高文手里提着一颗绿色的东西从长满草的土路上走回来,肩上背着一把枪,远远见到张恕,抬起手臂摇了摇。
小临德"咚咚"地跑过张恕,接谢高文去了。
古青华从后面赶上张恕,也许因为张恕那个微笑让他有了勇气来搭话。
"呃……小恕哥。"
"你可以直接叫我张恕,需要什么药不妨告诉我。"
"我就想问一句话。"
张恕看他一眼:"嗯?"
古青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我想留在这里,你同意吗?"
"你不该问我一个人,这里的事情大家一起决定。"
"可是……"古青华一脸古怪,"张娟和谢高文都让我问你的意思,你同意他们没意见。"
张恕一愣,没马上回答古青华。
古青华以为张恕不愿意他留下,唯恐腿伤好了以后被撵走,有点急切地说:"以前没告诉你实话是我不对,不过那时候才认识,我也不敢随随便便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话说到这,古青华看到张恕莫名其妙的表情,才明白过来——张恕竟然真的相信了他以前的说辞,一下子尴尬得不得了。
"你……你真的信啊……"
什么研究所的搞研究的,那是古青华怕他自己没有了价值,又断了腿,被丢下无法生存才编出来的,没想到张恕虽然一直对他抱有敌意,但从来没怀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要不是亲眼见识过张恕的"凶残",古青华简直要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头小绵羊了。
他根本就是十区管制局的一份子,原K市FH空军基地的中尉,所属的部队前身在建国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空中战队,最早有外籍飞行员的空军。
二次疫潮后建立的十区,其管制局由三支不同的部队军人构成,因分配不均导致最终散伙,古青华的部队在地面的装备可远远比不上另两个部队,于是携带了部分资源脱离十区,想到A市去再建收容区,结果被另两个部队围追堵截,逃出来的除了他一人,被全歼在高速路上。
"……十区眼下应该在X山附近开辟农场,除了十区,K市再也没有收容区了,只有往东一百多公里的YZ海温泉岛听说还有一个。"
古青华的话,让张恕怔忪了好一会,但他仍旧选择相信,因为看得出来,古青华确确实实想要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活下去。
古青华的军衔不高,远远没达到王立那样具备"官威"的地步,而他亲身经历了两次疫潮,很清楚人越多,越有可能再次激发疫潮。
张恕身上无法解释的种种,反倒是促成古青华下定决心的原因,枪支弹药在现在的世界根本不是万能的了,张恕手里那道银光就远比普通枪支厉害。
再加上山洞附近环境得天独厚,面湖背山,有一座山谷做天然屏障,出去五公里多就是高速路,既相对闭塞,又四通八达,这是地利;谢高文、张娟甚至是张恕,都是很好相处,本性不错的人,有什么大家一起商量一起做,得到的东西也都均分,十分满足于现状,还齐心协力,像这样的一群人,是古青华在疫潮之后仅见;最重要的,就是张恕了——
子弹打得死丧尸,但没人知道七十亿的人类有多少变成了怪物,更没人知道为什么?既然连丧尸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东西,那么不如寄望于同样有很多难以解释谜团的张恕。
现代科学把大脑解析成一个一个的神经突触、一道一道的电子脉冲,但把难以计数,如同银河一样浩瀚的这些"部件"组合成一个人,进而产生思维的力量,即灵魂,科学只能证明它的存在,却解释不了它。
难以解释的事情就指为迷信,拒绝承认的态度一度是这个国家的宗旨,但当做信仰的科学逐步发展,反而证明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切的解释都变成了笑话。
与其拒绝承认超越认知的东西,不如承认人类本身还很渺小,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想通了这一层,再来看待张恕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了。
只要能够活下去,没必要执着于过去的身份。
谢高文牵着小临德,和刚从山坡上浇完菜地的张娟一起回到洞口,就听张恕对古青华说:"你想留下,那第一件事情就是教会他们用枪,你们要是都会用枪,我不在的时候,即使有丧尸或者不怀好意的人找到这里,你们也有能力自保。"
古青华笑着说:"没问题!"
谢高文第一个高兴起来,他出去挖了一棵人家家里养的橘子树回来,给小临德补充维C,他一个人背杆枪壮胆用,要是真遇到丧尸,能不能打出子弹都是问题,听到他们说的,当然高兴。
张娟说:"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我去做饭,你们把管子接好!下午还要搬水泥砖回来,动作快点咱们晚上就能冲上热水澡!"
张恕傻眼:"啊?"热水澡?没做梦吧?
这一傻眼,刚刚跟古青华说话时的"思考"样顿时没了,还原成半大小子的挫样,张娟和谢高文互看一眼,会心一笑,看出他们笑的什么,连着古青华都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小临德指着门洞墙边新开的一条排水沟给张恕看:"蟹叔叔挖的!妈妈讲用水泥砖搭个小房子就可以洗澡澡了!"
张恕想起来,他们有热水器、发电机,现在汽油也有了,当然就可以洗上热水澡了。
张娟做饭的时候,张恕和谢高文钉支架,古青华很自觉地拿了焊枪焊接水管,三个人一起,还真在吃饭前把水管弄好了。
如果不在乎肉食,饭菜算是很丰盛。
吃完饭古青华还想跟着张恕和谢高文出去,但张恕让他先把张娟教会用枪,他自己的腿也还没康复为由拒绝了。
谢高文把货车停在谷外林子里,没开进来。
走出去时跟张恕说,他觉得车子不开进来的话,土路上的灌木和野草就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即使有人跟着轮胎印找到车子,也很难找进山谷里去,这想法一说,张恕小小吃了一惊: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了,连憨实的谢高文都长心眼了。
到了水泥厂,张恕同样的,先不忙搬水泥砖,站定了用神识查看周围,防止出意外。
忽然"咦"一声。
谢高文问:"怎么?"满脸紧张看着张恕。
张恕说:"没什么,我去转一圈。"
谢高文当然知道张恕的能力,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关切十足。
张恕点头,往水泥厂里边步行进去——在上次的地下洞穴口,散放出一道灵光,青黑色,显然有魔物在那。
对方的灵光比张恕的稍逊一筹,从这个上面来说,倒是有可能斗一斗,如果能成,即使只是这样的一个魔物能给张恕的灵气也足够上百普通丧尸的总和。
碎金梅和灵火坠里的灵气都满得不能再满,张恕又检查了一遍,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威胁,慢慢地靠过去。
那魔物就在洞穴入口里,离洞口几步之遥。
张恕已经走近十米范围内,神识却还是不能把洞里情形看得太清楚,只能从灵光团形似半圆倒扣在洞内地面来判断这个魔物趴在地上,但不管他怎么集中神识扫描,愣是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存在。
第三十二章
或许又是蛇或者蜥蜴一类,个头小一点的,他看不出来倒也不奇怪。
反正要杀,张恕也不客气,放出碎金梅,对着那一片地方的地面一顿乱切,他自己更是拿着把铁铲站在洞外侧面严阵以待,防着魔物飞窜出来。
好一会,估计碎金梅已经把五平米内的地面全部"犁"了一遍,不仅没有魔物逃出来,连灵光也没有减少,依旧好端端的倒扣在地面,一动不动。
张恕忽然想:难道是法器?虽然他到此为止得到的法器都是云鸠恶劣地故意放的,但难保地球上本来就有法器存在。
不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现身可不行,张恕让碎金梅飞回身前,打开灵火坠的"防护罩",丢了一个明光珠进洞,然后飞快地伸出头朝里看了看,再很快地缩回来。
还是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石头和黄色的泥土地面,交错着密密麻麻的碎金梅切割的痕迹……不!不对!
碎金梅飞旋切割的力量连BP监狱的钢铁门锁都挡不住,刚刚一窥之下,石头和泥土都被切出道道来,唯独一个地方!
难以确定,张恕再次轻轻地探头看,地上有块黑色石头很不对劲,有很多道割槽贯穿它周围,但它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黑黝黝的,完整、完好。
张恕盯着这块黑色石头看了足足十几分钟,它都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张恕小心翼翼走进去,走近了以后才发现这货确实是魔物,之所以没看出来,是因为它是只不管用眼睛怎么看,都跟石头超级像的乌龟,只有张恕的巴掌那么大点,龟壳呈黑色,上面图案模糊,不像麻将龟壳上一块一块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壳还真硬,居然连碎金梅都没法在上面弄出丝毫痕迹来。
就在张恕盯着这只乌龟琢磨怎么下手的时候,乌龟动了动,准确点的说,应该是抖了抖,一个声音传到张恕脑子里:
我对你没有威胁的!放过我吧!呜呜呜……
"咳!"
张恕差点岔气,继会磕头的蝙蝠之后,他又遇到了会求饶的乌龟……
云鸠不在,没人可以给他一个理由,张恕一时还不敢放下防备,站在两米外犯愁。
这么个杀不了的东西,又不敢轻易相信,该怎么处理?
他这一迟疑,小乌龟战战兢兢抖得更厉害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根本不会任何攻击招数的!呜呜呜!
那副龟壳仿佛真的抖了起来,瑟瑟的。
如果张恕趴到地上看的话,就能看见龟壳下有一对小眼睛定定地跟着四下乱转的碎金梅,一错不敢错的样子。
"嗯!对了!"
魔物是动物修炼来的,那么乌龟魔也就是还不能脱离乌龟的特性,张恕决定好,突然走近飞起一脚,就听细细的一声"哇……",石头一样的小乌龟往洞穴深处飞进去,同时,张恕听到它嚎叫:
人家爬了一个月才爬到洞口的!!!
洞里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这个洞穴本来就是个越往里越倾斜向下的地下河道,张恕那一脚不仅让小乌龟远远的飞进去,听声音还顺着斜坡不断往下滚动。
这下放心了,张恕踮踮脚,脚趾头很疼,穿的虽然是厚实的登山鞋,那龟壳还真是硬!
这一天里,张恕一直用神识盯着洞穴,他和谢高文搬了几百块水泥砖到车上,还弄了几十袋水泥,从早上一直搬到下午五点多钟,午饭就吃了两袋饼干充数,而这几个小时里,小乌龟只在洞穴深处挪动了两米的距离。
张恕刚觉得好笑,云鸠来了。
——何事好笑?
(我见到个乌龟魔,它说它爬了一个月爬出来,被我一脚踢回去了。)
——何种乌龟?
张恕回忆了一下那只石头样的乌龟,谢高文发动车子,伸头喊张恕上车。
张恕应了一声,拍着满身的水泥灰走向另一边车门。
——去把它弄出来。
(啊?为什么?)
——又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别暴躁。)
——去弄出来!对你有好处!
就算真有好处,云鸠不说清楚的话,张恕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听话。
——它的龟壳坚硬无比,可用之炼器,乌龟修炼成魔的,非千年以上难以具备伤人神通,你尽可放心取之。
张恕微笑:早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不是他谨慎,云鸠有前科。
——前科?
张恕没回答云鸠,对谢高文说:"等我会,马上回来。"
谢高文一脸奇怪,但什么都没问。
半小时后,天色擦黑,张恕小跑回来,跳上车。
水泥厂往HY村的路不太好,有一半路程从林区过,还有一半的路上两边虽然分布着不少小厂和居民区,也没几盏路灯,走了半小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谢高文只好打开大灯照着路面,车外时不时能听到呜呜响的风声。
谢高文朝张恕看了看,张恕闭着眼睛,像是累坏了。
其实张恕在跟两个谢高文听不到的声音同时交谈。
小乌龟的灵识过人,张恕找到它后还没动手,云鸠发现这只乌龟不太一样,叽里咕噜的求饶不算,话还特别多,立即就改了主意,传授张恕收取灵兽的方法。
小乌龟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一听比它厉害的张恕都是另外一个的"灵兽",哪里还敢说不,这根本没它说话的地方。
至于张恕,一听把小乌龟变成自己的灵兽以后,它的壳子也可以给身为主人的自己提供防御,当然更没有意见了。
收取灵物本来应该先把对方打服帖,然后再布下法阵强制封印,法阵极端复杂,根本不是张恕能弄清楚的,不过话是云鸠说的,当然干活的也是他了。
张恕:我记得,你没有把我打服帖吧?我怎么就成你的灵兽了?
云鸠:你需要打吗?
张恕:……不。
云鸠:那还问!
张恕: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云鸠:真想知道?
张恕:算了。
云鸠:好吧,告诉你,我从一个魔头那换到了天域神木,以此木为阵眼,将封兽阵重叠四四一十六个,并以我本身精血引导,化一十六个封兽阵的封印之力为一,便可瞬息破界封印灵兽。
张恕:完全没听懂。
云鸠:所以才告诉你。
小乌龟:都不是好人!
张恕、云鸠:闭嘴!
小乌龟:呜呜呜呜……
云鸠:以此法,本该捕捉到一头不错的魔物做灵兽,惜乎……
张恕:你破错界!
云鸠:不,我想……是你所在的凡间界和魔域不知何故重叠所致,哎,我的天域神木……
张恕:这么说,以前这世界挺正常的,既没有什么妖魔,也没有僵尸,就像一夜之间,大部分人变成了僵尸。
云鸠:这事我会查查,嗯,七天后过来。
张恕:干什么?
小乌龟:你问题真的好多。
张恕:闭嘴!!
云鸠:哈哈哈!
之后,云鸠那边弄好了阵法,叫张恕破指滴血,把小乌龟变成了张恕的灵兽。
本来灵兽不会有自己的灵兽,但张恕是个人,云鸠这一试,居然真的成功,连他自己也很高兴。
小乌龟:请主人赐名。
云鸠:看!
张恕:看什么?
云鸠:比你识相!
张恕:……我有名字了,不用你取,谢谢!
云鸠:叫声主人,给你一颗种子。
张恕:不稀罕,你留着吧!
云鸠:靠!
张恕:说了不要学脏话!
云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张恕:听着,就叫石蛋吧!
云鸠:靠靠靠……
小乌龟:主人~您不能把对您主人的气发到我这儿来~呜呜呜……
云鸠:靠啊靠啊靠啊靠……
张恕:就这么定了。
张恕背包里的石蛋用很奇异的声音哭起来,吓得谢高文差点把车开下路面。
石蛋这名字不完全是张恕撒气来的,石蛋自己说了,它跟死在张恕手里的蝙蝠是对头,所以蝙蝠活着的时候,它隐匿在深处,用它正格的"龟息大法",躲得过大部分神识搜查,蝙蝠死后,它才得到机会往外爬,爬啊爬,爬了一个月,眼看出口在即一下子没注意隐藏,被神识范围比它大的张恕发现。
要不是云鸠出现及时,必然要再爬一个月。
山洞再加住户一个,石蛋,但因为它不是人,张恕就没去问其他三个人的意见。
水泥砖和水泥倒是够用了,可就算他们当晚把浴室的墙壁修起来,水泥也不能瞬干,得等干透了才能用。
这天晚上张恕做一晚上的恶梦,全是云鸠没完没了地在耳朵边念"靠"的声音,那个憋闷,等憋到透不过气来睁眼一看,石蛋缩着头缩着脚睡在他肚子上。
张恕愤怒地把死沉死沉的石蛋扔出屋,后半夜终于好好的睡了会。
起来以后检查了一下神识,还稍微有点迟滞,但已经没有多大影响,张恕决定不再等下去。
石蛋没有撒谎,它灵识不错,但它只会防御和隐匿气息的法术,纯天然自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成了灵兽后,它的法术也可以一起作用在身为主人的张恕身上,在它目前的灵力范围内,能够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黑光罩子,因为本身就是擅长龟缩的厚壳动物,这个光罩可比张恕的灵火坠还要管用得多。
有了石蛋,张恕对K市之行更加迫切起来。
第三十三章
五点多钟,留下纸条,张恕就给摩托加满油,带着石蛋出山洞,向K市去。
时间还早,所以他干脆选了路程更短,路上也没有多少障碍的跨湖高速,原来担心碰到王立和庞五的人,这么早,应该不会遇到。
九、十公里的路程,在全速下也就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高速的右面现出H镇模糊的黑影,在H镇的高速入口处,有几个拿着枪的人蜷缩在路边的小房子里打牌,房子外发电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吵人,等他们听到路桥上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声跑出来看时,张恕已经去远了。
几个人议论了一会,又赶紧缩回房子里去,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H镇虽然还没有出现变异丧尸的迹象,但夜色里即使普通的丧尸也很多,一个不小心就要没命,即使有枪,他们也不敢在外面多呆。
这幢房子外围拉了一圈铁丝网,从房子里映出的微微光线下可以看见有上百个丧尸围在周围,到天亮以后,它们才会慢慢散开,可是越靠近年底,太阳越少,最近几天甚至一丁点蓝天也没有出现过,导致白天也能看到零星的丧尸在路上徘徊。
张恕花了点时间通过拥堵的K市高速入口,等他进入K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不管是环线还是市区普通街道,都有不少车辆被随意丢弃,不时能看到缓慢的身影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
只要没挡在他前行的路上,张恕就没去管,在入口那的一个多小时,他至少杀了两千多丧尸,密集程度远远超过H镇。
市区里的情况,随便一想都知道有多糟糕,他可不敢在路上过多浪费灵力。
不是没想过先找个地方等灵力恢复一下,再给碎金梅注满灵气,而是沿路走下来,就没看到一个能够妥善藏身的地方。
K市不算大,跟首都或者沿海发达城市比,算十分小的,但因为旅游业兴盛,外来务工人员同样不少,还有很多外地人看中这里的环境和气候,定居到K市,所以从九十年代开始,人口数量翻了无数倍,早已超过百万。
在疫潮爆发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涌入,到底有多少人,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连王立那样的政府官员也回答不出来。
乐观点假设有十分之一的人活下来,那么K市也最少有九十万的丧尸,这还是最好的想法,事实如何,根本没人知道。
张恕的老爸住在省人民医院,具体什么科室张恕不知道,他去了北方老爸突然病情恶化进的医院,不管怎么样,先到省人民医院,把整个医院找一遍,就算找不到人,好歹也应该有点线索。
张恕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但他根本没想到他连人民医院都进不去。
K市里省人民医院的位置在市中心步行街一头,过去是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高楼大厦林立,街边布满广告灯箱,离医院还有几百米,张恕就差点一头冲进尸海里。
大白天,纵然天气阴寒,怎么会有那么多丧尸拥挤在街上游荡?难不成丧尸也会逛步行街!?
石蛋开了防护,张恕用碎金梅开道,勉强往里再走了一百多米,从两边的大楼里不断的涌出越来越多的丧尸,成千上万双灰白或者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令人作呕的恶臭冲天,这些都可以忍受,可惜在走进了这一百多米后,张恕赫然发现人民医院的大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本来二十几层的医院主楼,现在只剩下一堵不到五层楼高的墙壁和足足有三层楼那么厚的瓦砾。
还有无数丧尸密密麻麻拥挤在周围……甚至废墟里。
这种"盛况",是张恕怎么都没料到的,随即就明白过来,当九十多万人变成了丧尸以后,丧尸可不会上班上学呆家里,全都在外面找活人来吃,可不就跟过年前大家挤着买年货一样吗?
石蛋喊:主人!再进去一会我的灵力不够撑到我们出来了!!
张恕自己也绝对没有能力杀掉他看见的这些丧尸——要是里边还藏着一、两个有理智懂掩藏的变异丧尸,今天他绝对要交代在这里。
碎金梅横飞了几个圈,稍微清出一片地方,张恕掉头,乘着杀进来的时候开出来的"道"还没被堵满,赶紧一趟飞驰出去。
他试图从其他方向再靠近医院,但连小胡同里都有密密麻麻的丧尸,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尝试了几次后,张恕只得放弃——像这样,整个市中心不可能有活人。
但他还是抱着希望去了K市几个亲戚家,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失望下去。
最后,在姑妈家大门上看到透明胶贴的一张作业纸,表弟的笔迹写着:我去收容区了——张业。
纸上蒙着一层灰,看不出是多久前贴上去的。
张恕从排水管爬到阳台外,打碎玻璃进到里边,姑妈家里家具完好,基本没少什么东西,张业房间里还是乱哄哄的,跟以前一样。
张恕在姑妈家里没见到血,一再绝望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也许张业和其他长辈一起去了收容区,现在K市就一个收容区,十区。
尽管很想立即到十区去看看,但古青华说过的收容区现状让张恕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再去。
没有食物和水,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收容区不会白白接纳幸存者。
像张恕这样个头不高,体格不壮,看着瘦鸡仔一样的,连干体力活都没人要,除了要弄点东西带着当通行证,这大半天折腾下来,石蛋的灵力耗光,需要休息,他自己也急需恢复。
即便这一天所杀的丧尸比过去所有都多,但不经炼化成自身的灵力,根本用不了。
前一晚张恕已经跟云鸠换了一颗辟谷丸,吃下去后能管七、八天,这期间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很方便。
张恕检查了门窗,把他进来时候打碎的窗户用柜子挡住,就在张业的房间里开始打坐,石蛋挨着他的腿,它有它的修炼方式,只露出一截尖尖的尾巴在龟壳外,一样的一动不动了。
夜里十一点,张业家客厅墙上的挂钟报了时,过了一会,张恕觉得什么东西在不停扒他的腿。
神识一看,石蛋难得伸出脑袋,一个爪子拼命在他腿边上划拉个不停。
石蛋:主人,外面来了几个东西!
张恕放出神识,顿时意外——有好几团散开的灵气在周围,这样薄薄的模样,明明是变异丧尸,还一下子来了五个之多!
起先张恕还以为它们只是恰巧在周围游荡,等听到阳台玻璃碎裂的声音,五个灰影都聚集在阳台外面后才知道这几个变异丧尸的目的就是他!
不知道它们用什么办法知道自己所在,难道还知道他不好对付,纠集同伙一起上门的?
张业家在一个学校的住宅区里,只有四幢住宅楼,过去人就很少,现在在张恕神识里看到的普通丧尸也不过几十,怎么就会有五个变异的存在!?
张恕可不敢想它们是偶然发现他的,莫非白天就一路跟着他了?
越想越有可能,张恕轻轻地从床上下了地,黑暗中,碎金梅已经静静地浮在身前。
云鸠却在这时候冒出来:
——有这几道灵气,你也差不多了。
(什么?)
石蛋:主人的主人!主人他又问为什么了!我就不喜欢问问题,该知道的我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也问不出来,问出来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
两个人静了会,于无声中决定晚点再谈,一来五个变异的,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二来,老有个打岔的话唠,关键这话唠还有个壳。
有两个变异丧尸进到屋里,还有三个在外面。
张恕的呼吸和脚步声都很轻,这时候就显出好处来了,他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手握在门锁上,屋里的两个变异丧尸还没能确定他的位置,一个顺着阳台,往卫生间那边去,一个贴着墙壁进入客厅。
外面的三个丧尸像是有配合,一个守在阳台下,一个攀上了厨房的窗户,还有一个,就站在两间卧室并排的窗户下面,除了客厅大门那个方向——楼道里被一个大的皮沙发挡住了,它们把张恕包围了起来。
张恕很慢地拧动门锁,试图打开门先放出碎金梅解决客厅里的那个,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应该不会惊动背后窗下的变异丧尸,形成夹击。
可是门锁转到底时,很轻的"嗒"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来说,已经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声音了。
听到这一声,张恕知道糟糕,立即放出碎金梅,但客厅里的丧尸反应力惊人,瞬间往对面墙上一跳,庞大的黑影重重蹬在墙壁上,反扑向这道门!
碎金梅打空,张恕被隔着门扇撞倒向后,身后的玻璃窗也在这时发出被撞碎的轰然巨响!
第三十四章
张恕借着往后倒的力量缩身就地一滚,灵火坠的红色光罩陡然出现,在淡淡的红光下,从客厅冲进来的变异丧尸和窗外闯进来那个撞在一起,蛮横至极的力量碰撞下各自嚎叫弹开。
从张恕开门发出声音到现在不过两秒时间,要是再过两秒,卫生间那边的那个丧尸也赶过来,张恕就只能靠灵火坠的防护跟它们硬拼了!
而硬拼的做法,对现在才恢复了一点点灵力的张恕来说,无疑是下下策。
电光火石间看到丧尸撞在墙壁上,把张业贴在上面的海报等等揉烂,张恕抓住它停顿的瞬间,念力一指,银光穿过墙壁切开了这个丧尸的脑袋。
房间里另外一个却乘着空间狭小的便利,扑撞到灵火坠的光罩上,它一脸吃惊地发现它抓不到张恕,顿时发出尖利的嘶叫,高高举起双手,看样子想要凭蛮力捶打。
张恕贴着地面翻身,左脚为基,右膝提起,收起光罩的刹那膝盖撞在变异丧尸的下巴上——这一击当然杀不了它,从它嘴里喷出几滴恶臭的液体,没有了头发的脑袋往上冲,就在这时,银光恰到好处的闪过,丧尸沉重的身体向后翻倒,眼睛以上的部分被齐齐切落。
还是没有魔物那么厉害,顶多行动力强悍。
张恕虽然在几秒内就杀了两个,但丝毫不敢大意,还有三个!
他才刚刚站起来,到了房门外的丧尸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然后它扭头就跑,撞破阳台窗户,竟然想逃走!
碎金梅里灵气不足,速度不够,张恕不得已以神识给了它一下,然后乘它倒在地上的时候驱使碎金梅追上去——
很奇怪,另外两个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离,莫非死掉这个的古怪叫声是什么通知?
它们既然会纠集同伙,张恕怎么敢放它们逃走,冲到阳台,单手在残余的窗台上一撑,腾身落下。
张业家在二楼,这点高度对张恕来说不算什么,落地后飞快地跳上摩托,摩托钥匙他根本没拔下来,这时候脚后跟一蹬,马达声"轰"地响起,碎金梅追逐向一边,而他自己则追向另一边。
此时的碎金梅速度如光,一闪即逝,根本就不是张恕能做到的,刚刚跳下楼之前,张恕和云鸠有短短的片刻交流,云鸠接手了碎金梅的控制,而张恕则盯住另一个,不能让它跑了。
有外挂就是不一样,何况还是收费外挂。
张恕横穿过球场中间时,碎金梅从左边的看台上斜飞回来,张恕一怔——这么快!
他这一怔,云鸠得意了。
——对你说过,以你之修为仅能发挥其十不及一的效用,也罢,我且让你看看此物的全力一击有何等威能。
话是这么说,前方的丧尸用两条腿飞奔,居然比张恕还快上一点,翻过学校墙头,顺着电线杆爬上房屋外墙,在学校外面几幢三、四层高的楼顶飞逃。
张恕的神识虽然不至于让它跑丢,但以他神识的"近视"程度,云鸠想要让他看清的话,他最少得先追近一些。
所以云鸠没立即动手,不停催张恕再快点。
大半夜的,在满是丧尸的街巷里追逐一个变异丧尸,会不会太猖狂了点?张恕的腹诽云鸠明明能听到,但拒绝理会。
幸好,这个丧尸没打算一直狂奔下去,一头撞进了一幢跟周围不太一样的建筑之后,就没有再往远处跑,反而向地下去。
没有月光,张恕杀了周围的丧尸后借车灯四下打量,认出这个地方。
这是省博物馆,雕花的铁栏已经倒了,博物馆大门上还挂着"十大神秘墓葬随葬品展"的红色横幅,门两边的巨幅海报烂了一幅,左边海报上面是一个青铜鼎,写着"殷商……"下面的字被黑红色早已凝固的血污了,而另一幅只挂了一个角在上面,看不到什么。
张恕无心在意这个展览,人类都快灭绝了,等所有人都死掉的一天,历史还有什么意义?
博物馆里只有几个丧尸,往地下的三层,就只有那一个变异的。
张恕一捏油门,直接骑车冲进博物馆大厅,看到楼梯后才下车灭了灯,徒步向下追。
一进入地下一层,一层淡淡的蓝光突然出现在神识里,蓝光像一个罩子,把整个博物馆的地下建筑都纳在里面。
张恕吃惊之下站住脚,没敢鲁莽地闯进蓝光里去。
怎么回事?
——咦?这……
(云鸠?)
——等下。
就在张恕和云鸠惊疑不定探查这层古怪的蓝光时,博物馆大门口,夜风吹开了垂落的另一幅海报,脏污的画布上是一把发出湛蓝光晕的古剑照片,那湛蓝如水的光晕完全不像人工照明或者闪光灯的效果,反而像是月光在水面反射出的,带着粼粼波纹,十分奇异。
(像有水在里面……)
蓝光罩内,有一条一条的光影流动不息,怎么看都像水里的涟漪,从里边某个地方散播出来,一直到碰到蓝光罩,才消弭无形。
云鸠看了好一会才说:这不是防护法阵,倒像是敛息之用。
石蛋:里边也是只乌龟吗?公的母的?我还小,没有双修道侣!
——张恕,进去。
进去?张恕觉得很诡异,二话不说捞出石蛋,手一扬,把喋喋不休的石蛋扔进去。
石蛋又尖又细地叫起来。
"咚!嗵嗵嗵嗵……"
石蛋的弹性一直不错的样子。
张恕听到石蛋还有力气惨叫,稍微放下心,一步一步蹭进蓝光里去。
——难得聪明啊!
(谢谢。)
石蛋在楼梯过道上撞了一下,连滚了两层才停住,不敢再说话了。
张恕循着波纹散放的轨迹,找到地下二层的一个木箱前,柜子里不断涌出蓝色的波纹,层层叠叠飘荡出去。
拥挤的地下室里放满了这种方便托运的木箱,地上还有一堆一堆的泡沫,这个地方好像在准备把物品打包送去机场,定格在忙乱的时刻。
蓝色波纹能够穿透大部分的箱子,但在几个箱柜前,如同遇到水中礁石一样,反漾出小一些的光丝。
箱盖没钉死,张恕翻开盖子,一只一米多长的玻璃柜躺在塑料泡沫里,丝绸面料的垫子上横放着一把玉柄青铜剑,玉柄部分完好,但青铜剑身已经敷了厚厚一层铜斑,黄绿相间。
这种样子,一看就是国宝级的文物,如果不是有神识,张恕根本不知道它的神秘之处。
变异丧尸从博物馆的维修管线逃走,如果真想追,凭云鸠驱使碎金梅的速度完全没问题,但不管张恕还是云鸠,此时都顾不上那个逃走的丧尸了。
云鸠沉默良久,叹气:你怎会有如此际遇?
(好东西?)
——法宝。
(啊!?)
灵光戒、灵火坠、碎金梅都才只是法器,从来没见过法宝的张恕很土地盯着古剑上沾着泥巴的铜锈,难以置信。
——我初时不能断定,可有此水灵之气,再加上其柄乃是货真价实的万古玄冰,除了这把剑,再也没有了……
(麻烦把话说完。)
——这是把飞剑法宝。
(继续。)
——名叫沉渊。
(然后?)
——三千多年前,封神大战时,九重天修仙者随同众仙参与大战,无一生还。天地秩序重列之后的一千多年,九重天才又有了修仙者,可是与封神大战前的上古修者完全不同,虽有前人典籍碑刻,但修习功法脉络已断,而上古修者所用法宝也都遗失不见,沉渊就是其中之一,我在典籍上见过其形,亦知其性,不想竟能亲见。
(你敢肯定?)
——此剑原主已逝,锈迹足有数千年之久,灵性残存仍强烈至此,绝不会错!
(这么说,我捡到宝了?)
——你想换什么?
(我自己用不行吗?)
——凭你?
(怎么?)
——下辈子吧!
(小看人……)
——你现在不仅用不了,还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不怕被杀人夺宝,就留着吧!
张恕倒也不是真想用,碎金梅挺好的,这把剑的灵气看起来牛掰,但用起来什么样他可不知道,不过出于对"飞剑"的好奇,故意跟云鸠抬杠。
用碎金梅切开防弹玻璃,张恕一脸紧张,结果很轻松地就把剑拿出来了。
也是,要是能自主杀人什么的,考古掘墓那些人早死了。
拿在手里,云鸠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张恕就这个意思。
——放你坤袋内!
(你不是想要吗?)
——过来时给我,我若此时取之,怕惊动天地之力引起异变。
(哦,那正好你多准备点我可以用的,这么好的剑,东西差了不换。)
——靠靠靠!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张恕笑起来,小孩子都缺心眼。
石蛋:没有乌龟?
……
——你来时,我带你去市井。
(让我随便买,你付账?)
——灵石不多,我记得你有些金银之物,也可随身带来,俗物可用金银购买。
张恕意外地笑起来,没想到在矿井里得到的金银真能有用,真是太好了!幸好他出来前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塞到坤袋里了。
第三十五章
张恕用了两个小时,把博物馆里存在灵气的文物和金银、玉器、宝石类值钱的全部搜刮到坤袋里。
坤袋挺神奇的,张恕只要拿在手里的东西,除了石蛋这样的活的东西,其他无论大小一概可以收进去,要取出来只要想一想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手里。
放进去的东西已经相当多了,可是坤袋还是扁扁的,明显还有很大空间。
张恕把坤袋系了绳子挂在脖子上,藏衣服里,背包里就只放石蛋。
折腾半夜,离天亮不久了,他干脆也不另外找地方了,把追进博物馆的丧尸杀光,关上地面二楼的防盗门,在楼上展厅里继续打坐。
变异丧尸的数量不少,只有五个盯上他,算运气不错了。
要是能把昨天得到的灵气全部转换为灵力,在市区里走动才更有把握,上次BP监狱里杀了几千个丧尸,就让张恕足足花了两天才全部炼化入体,如果想把前一天得到的灵气全换下来,只怕要个三、四天,别说环境不允许,心里挂着张业,张恕也没法花那么多时间在炼气上。
——若连修炼都不舍得花费时日,还有何事可惜?
留下这句,云鸠就离开了。
张恕坐下炼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急躁的影响,连平时的平静也找不到了,别说从外面吸纳,就是气海内的流动也阻滞起来,这样折腾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把心静下来,专注在下丹田的气团上。
他体内的气流虽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强了很多,但还是涓涓细流,远远达不到江河的感觉,以溪流的速度把体内散乱的灵气纳进丹田无疑十分缓慢,要是直接推动气团呢?
气团的颜色隐隐生光,青烟在气海内漫卷,比大周天运转的气流强壮无数倍,如果能直接推动下丹田的小周天,反过来带动大周天,再进而把散乱的灵气送进小周天,应该也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张恕将内视关注在青色的气团上,致力于直接推动它的运转。
不知多久后,忽然发现在青气盘绕的稀少间隙里,有一道更加强烈的白光从更里边透出来。
白光出现得很少,张恕一连看到三次,才注意到。
以前蛇魔元神侵入气海,就是被丹田里骤然爆发的光芒消弭掉的,他不觉得凭他自己的修为可以做到,这时候一仔细想,更觉得奇怪,在收束的灵气里,有什么?
叮嘱石蛋留神外界,张恕就把所有神识收回体内,全部集中到下丹田里去。
一边炼气,一边试图一层层的深入。
整个过程漫长得好像在虚空飞行了无尽的时间一样,阻力之大,前所未见!
张恕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来,但他自己浑然未觉,仍然强顶着阻力,凭着一股韧性越来越接近中心。
青气凝结的中心,并不是颜色更纯更浓厚的所在,反而露出一个白气氤氲有若实质的球体。
如果用肉眼看,就只有豆子那么大点,但在张恕神识里,就像看着天上的太阳,只不过颜色不一样而已,带给他的视觉冲击甚至还超过见到太阳的时候。
这个东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在张恕的气海里——下丹田里——灵气核心中!
所有的青色灵气都围绕着它旋转,半点不能逼近。
张恕又惊又疑地看了一会,根本想不出来这东西是什么玩意,怎么进到他身体里的?
张恕要是聪明点,其实猜出个大概不算难,从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气海发展至今,他就只有被云鸠破界召到另外一个世界时陷入无知无觉的境地,也只有云鸠可以随意地进入他的气海为所欲为。
但张恕尽管算不得太笨,离聪明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颗云鸠找来的妖丹要是灰白色,张恕可能会联想到云鸠身上去,但它是白色的,一株百余年化妖藤萝的妖丹,颜色不一样了,张恕压根儿就没想往云鸠那边靠,反而很苦恼地猜到结石上去。
他师父很纠结不懂的人把内丹当成结石的看法,也给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张恕这会脑子一打结,满心怀疑是不是有了结石……
云鸠要是在,不知道会不会气到吐血。
在气海里,张恕能调动的也只有气流和灵气,气流被隔绝在外,唯有用青气试探。
张恕最开始先拨动一丝灵气,可是完全没办法稍稍贴近紫色球体,似乎是不够多,他又增加了几道,还是没办法。
狠劲被逼了出来,张恕怒从心起,呆在哥气海里,还不让哥靠近!
顿时所有灵气被拨动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向里压缩。
用神识靠近就已经很艰难,更何况借助灵气,这个过程的艰难程度就不细说了,张恕拿出练武的耐心与韧性,硬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内收缩灵气团,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全心全意扑在这项艰巨的工程上面。
两天后,青气与白色球体相触,一股巨力从球体里涌出来,一下子把青气逼退开。
本来疲倦的神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一击,狠劲又起,比之前还要旺盛,更多的灵气从气海涌向下丹田,竟然不竭力一样,气势汹汹地又一次向内收缩。
石蛋听到张恕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一道细细的血丝从他嘴角沁出来,石蛋伸头看了看,抖了抖圆墩墩的身子,小眼睛战战兢兢地瞄了会,缩回脖子不动了。
一次比一次凶悍的抵抗,一次比一次顽强的反扑,就像一场拉锯战,在张恕的气海里拼斗了不知多少次。
最终,所有灵气在张恕一再的调动下,全部归结到下丹田里,最里面,青气、白气已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当青气的旋转推动得球体也滚动起来后,张恕忽然一下子有豁然而开的感觉。
就像是一棵渺小的草芽,在不断吸收稀薄的水汽,以生长对抗身上层叠的巨石,最终撑开重压,匍一触到阳光,一切阻力消散一空,充沛的灵力彷如湿润的雨水和阳光,滚滚而来!舒服得差点让张恕呻吟出来。
只是,隐隐的有股燥热。
没去探究,张恕记起时间,内视打坐时间过得飞快,但这次却无比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
慢慢恢复身体感知,从打坐状态退出来。
张恕:从我打坐开始,过了多久了?
石蛋:五天。
张恕一惊——五天!
鼻子一吸气,一股有别于丧尸的恶臭冲进鼻腔,差点把他熏昏过去。
睁眼一看,是白天,而低头看到身上,张恕呆了过去。
他什么时候搞了一身黑泥?满身的臭味就是黑泥散发出来的,最奇怪的是衣服表面没有,越贴里边越粘腻。
以前来过博物馆,张恕知道卫生间的位置,找过去拧开水龙头,幸好,自来水还没断,水管里呜呜地响了一阵后,流出微微发黄的水,张恕将就着洗了洗手和脸,一掀衣服,惨不忍睹,活像到泥泞里滚出来的,臭不可闻。
身上的衣服再也穿不下去,张恕没办法,只好先回到姑妈家,找出张业的衣服后脱得精光,先把散发出臭味的衣服从窗户丢下楼,然后接了冷水擦洗。
神识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饱满状态带来全新的感受,一边擦洗,张恕一边用神识扫描整个学校的环境,自然没有丧尸能够随便靠近。
虽然是冬天,但很奇怪的根本不觉得水冰,张恕一连倒掉好几盆污水,浴液都用了三次,才觉得洗干净了,擦干了身上的水,用毛巾包着脑袋,张恕想起来一件事:没有短裤。
于是,张恕光着身子又走进还放着尸体的张业的房间里,试图找出条新的来。
张业是个败家子,眼镜一配都要配三副,短裤肯定有没用过的。
张恕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反正没有其他人看见,十分坦然地弯腰、躬身,张业衣柜里没有镜子,张恕也就无从看到身后的情景,而神识,被他放到房子外面去了。
石蛋趴在地上,伸出一爪,刚要碰到张恕,张恕站开,石蛋挠了个空,龟脸对着张恕背后某处扯出个讨好的笑容。
张恕把衣柜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翻出一包,原来是三条一包的包装,拆开了,还有两条在里边,张恕高兴坏了,刚掏出来准备穿上,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嘀咕——
"该死的下品灵石……"
张恕一回头,一道淡去的白影消失在房间里……
云鸠?
来了多久?
为什么没说话?
不对!为什么现形?
张恕后知后觉捂住屁屁,满脸胀得通红!
云鸠之后也没有传来灵识,张恕即便想问也无从问起,等把衣服穿好,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云鸠肯定有事才来,都是男的,看他还不如脱了衣服看自己——在张恕看来,不论云鸠长相,就是浑身上下那股子如谪仙般的飘渺,都比他中看多了。
这么一想,张恕坦然了。
想着和云鸠约定的时间临近,急忙出门。
被扔进背包的石蛋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反正它有壳,厚出天分。
第三十六章
在学校另一边,教学楼对着的墙那边,是一个高档小区,五幢六层楼房围着十几幢别墅,张恕之所以选择这里的房子"捡破烂",不去大商场、大超市,是因为觉得在市区人口密集的地方,商场、银行之类放钱放吃的地方,肯定早就被搜掳一空了,就像H镇中心街上的商店,早八百年就连根老鼠毛都剩不下。
反倒是这些有钱人家,平时就囤放着点,等到危机的时候,却不一定来得及拿走。
而控制收容区的是军方,有强大火力的情况下,不一定会浪费弹药来找城里的住宅区,他们的目标肯定都是粮油、医药公司这些大的地方。
张恕判断的不错,花了半天时间,找出不少东西,他把金银首饰和巧克力、奶粉等等好东西全部放到坤袋里,还找到几瓶五粮液、茅台,开都没开过,人家放在客厅玻璃柜里当脸面用的好酒,都便宜了张恕。
最后除了绑在车后的两大袋杂粮,背包里还装着半条烟,各式肉罐头十几个和两罐啤酒,挤得石蛋都只能扒一半在拉链外面。
张恕往X山下第十收容区的路上,一过转弯,石蛋怕被甩飞走,只好伸头咬着张恕衣领,每次都把整个身子不甩向左边就甩向右边,唬得四个腿凌空乱蹬,尾巴都转出猪尾巴的灵巧来了。
十区位置选得好,X山下火力发电厂这一侧的一大片地方,跟市区隔着河道,只有两座桥相连。
X山是蛇山环绕K市这一段山岭的叫法,也是最险峻的一段,一半多是垂直的悬崖,崖上有明清时开凿的山道,是K市的著名风景区,登上崖壁山道,能把大半个烟波浩渺的湖景看到眼里。
H镇是入海口,K市则是出海口,出海口分为两条河道贯穿K市,过去曾是这座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的明丽风景,但从改革开放后,污染加剧,成了两条污水河。
从两千年开始治理,十年之功相当微弱,勉强恢复了河水的清澈程度,没有再散发出恶臭而已,但想完全恢复成解放前两岸芦苇映着碧波,水鸟群飞于天水之间的景致,那是完全不可能了。
进入十区有三条路线,有两条要经过前后相距四公里的公路桥,那一片虽然工厂很多,但城中村也不少,以前就很热闹,想必现在丧尸也够多。要是走这一边的两条路线,很难在不使用碎金梅的情况下安全通过。
大白天的用碎金梅开道,万一被十区的人看见可不妙,张恕排除了这两条较近的路,就只能走上X山风景区的那一条了。
那条路线顺三环出市区,然后,进入林区,沿着盘山道越过山岭,再一头向X山风景区,一头向下,进入现在十区的范围。
王立和庞五在H镇的高速出入口设卡,那十区的卡应该设在两座桥和山岭垭口这三个地方。
张恕本想走三环出市区,但三环上车辆堵塞远远超过城外高速,还有的路段竟然车辆叠着车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特大车祸才累出来的效果,三环不能走,只好在城里走。
一路都是杀过来的,看到路边X山风景区的路牌,张恕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恐怕又有变异丧尸偷偷摸摸跟上他了,凭它们的速度,绝对的。
路上还有废弃车辆,但丧尸大幅度减少,很可能十区的人时常从这边出入,经常清理的效果。
张恕把碎金梅收进坤袋,速度放慢,朝山垭路口驰去。
十区果然在山垭路口设了卡,焊接的钢铁大门上还缠了高压电网,门两边各有一个高高的哨卡,双层防盗笼里伸出几管黑黑的枪管,严丝合缝的铁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恕在路边停下摩托,要不是神识里看到五、六个人呆在哨卡,门背后还有几十个人,一般人恐怕会直接冲到铁门下面去。
看那森严戒备的样子,天知道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吃枪子。
正在张恕犹豫的时候,从旁边林子里的土路上开出一辆小货车,车头上架着一挺机枪,一个头脸都包起来的人站在车厢里,他比驾驶员还要早一步看到张恕,货车转上公路,他手里的机枪一直冲着张恕,倒是没有贸然开枪。
张恕骑在摩托上面,丧尸可不会干这事,另外,张恕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灰蓝色牛仔裤,白T恤,黑色羽绒服,别说污血,连污渍都没有,白皙的双手一直放在摩托车把上,神情戒备谨慎地盯着车上的人。
小货车驾驶员在张恕身旁停下,推开焊了铁丝网的车门看张恕:
"小子,哪来的?"
张恕把目光从机枪手脸上挪下来,看着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驾驶员说:"JD后山镇,你们是十区的?"
车上的人啐了一口:"从后山过来,你本事不小!"
听声音很年轻,口气也很冲。
倒是驾驶员客气得多:"你要想进去就跟后面,其实你要是有办法自个在外面活——我看你还能弄到汽油,有两把刷子,何必来十区挤?"
张恕说:"找家里人。"
"那就跟来吧!能不能进去看你带的东西够不够了。"
张恕背后的中巴车里爬下来一个丧尸,没等张恕摸到腰带后头的刀,车上的机枪手甩出一刀,正钉在丧尸眉心位置,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之后,挑衅地看了看张恕。
驾驶员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张恕没理会机枪手的挑衅,落下几米跟在后面。
果然像古青华说的一样,十区在X山背后开了农场,这辆小货车车兜里装着几大筐蔬菜,都是青菜、白菜、萝卜一类。
靠近铁门一百米内,两个哨卡里的枪管就整整齐齐地指向张恕。
显然先前小货车驾驶员停车和张恕说话,这边看到了,铁门"轰轰"打开后,小货车一路向下开进去,张恕则被拦了下来。
门里一边停着一排军车,另一边搭了一溜军用帐篷,远远的几百米弯道处,还有沙土袋垒到一人高的又一个卡,路上有不少三三两两扛着枪穿着军装的人来去,算得上戒备森严了。
张恕的摩托一骑进门,附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太干净、太整齐了,也太瘦小了点。
不是没有单枪匹马选择独自活下去的人,只是那样的人都对体格极端自信,要么魁梧健壮,要么够狠辣彪悍,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干净清秀得像个中学生。
张恕此时也发觉不对,但他抢时间,从内视里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洗澡换衣服,找物资,再赶来十区,哪里还有时间去进行伪装,再过一会,天就该黑了,天黑以后从市区冲来更惹人怀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帐篷门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张恕:
"哪来的?"
"JD后山镇。"
"受过伤吗?"
"没。"
"来这干嘛?"
"找家里人。"
"什么人?疫潮前住哪的?"
"我爸在省人民医院住院,我妈也在医院。"
军官死板的面孔听到这一句稍稍有了点还算是人类的表情,口气稍微缓了缓:"省人民医院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是最早出变异丧尸的地方,你知道变异丧尸吗?"
张恕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脸色还是白了一截,点点头说:"听过,我姑妈家是DZ学校的,我弟弟说来了收容区……"
"所以你来看看。"
军官看到摩托上两个大袋子,问:"你要交了东西的话,就算是十区的了,要分配工作,如果你只是想找人,这有名单。"
张恕想了想说:"我想先看看名单。"
军官一指背后帐篷,张恕下了摩托,拔掉钥匙捏着,跟他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帐篷里有好几台电脑,张恕意外后明白过来,十区选择火电厂这片地方不止因为环境,还因为火电厂能提供电力。
电脑前坐着两个女的,很年轻,也很漂亮,看年纪,似乎都跟张恕差不多。
张恕说了张业的名字,有十几个叫这名字的,不过一看后面的学校或者单位,张恕立即就把表弟找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军官在帐篷外问:"找着了?"
然后说:"今天黑了,给他看看他家里人分配了住哪的,他带的东西住一晚够了。"
张恕还以为他们只是拿走了车上的东西,结果出去一看,有个当兵的坐在他车上,还管他要钥匙。
张恕立即扭头问军官:"住一晚一辆摩托车?叫我弟弟出来,我不住了。"
刚刚才还一脸公事公办的军官斜眼说:"你以为查名字不收费的?叫你弟弟出来,带人走也要拿物资换,你有吗?有就不扣你的摩托。"
车上的当兵的说:"排长,他不住就不住嘛!让他出去!"
旁边一群笑起来,天马上就黑了,就算手里有枪,也没有谁敢独自呆在外面黑夜里,张恕这样顶多运气不错,身上连枪都不可能有。
第三十七章
张恕身上的背包里倒是还有烟和肉罐头这些好东西,但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这里的价格是随便涨的,贸然拿出来什么都剩不下。
这群人已经扣下摩托,空有钥匙没什么意义,只要找到张业,先见到家里人,等离开了这里,满大街的交通工具,就算找不出一滴汽油,弄自行车也回得去!
拿定了主意,张恕把钥匙丢了过去,几个人看他识相,注意力转到别处去了。
军官笑着说:"好了,小陈,咱们也别太欺负人,你把他送进去,让人家团聚!"
那当兵的发动摩托,应了声叫张恕上车,摩托车后座的两袋杂粮早被拿走了。
从山垭下去走了两、三公里,昏暗的天光里,张恕看到靠河的房子都被铲成了平地,顺河道架了铁丝网和机枪位,离河边一百米,才有房子,红漆刷了号。
收容区的人很明显分成两类,一类穿着军装背着枪,神态悠闲;另一类就是老百姓了,脚步匆匆,有些抬着沉重的货箱,有些排着长队,不知道在干嘛。
这些老百姓看到当兵的带着个学生样的从山上下来,知道是外面来的,好些人从房子里冲出来,睁大眼睛看张恕,随即满脸失望地折回去。
有几个追着摩托跑,问"我是JM的,你是不是JM来的?JM还有人活着吗?","我儿子叫钟??你认不认识?听过吗……"之类。
张恕一路不停地看着这一张张疲惫的,却还带着希望的脸,听着他们喊的话,想起爸妈,心里绵绵密密地疼起来。
外头的,不是曾经认识的家人、朋友,是没有了灵魂的怪物。
直到写着第一百七十七号的仓库前,摩托才停下,这个当兵的说:"你自己进去找吧!就这。"
然后调头骑走了。
张恕抬头把仓库看看,大门开着,有两个女的在门口沟里洗东西,看到他,连忙站起来,一脸殷切地问:"你才来的?"
张恕说:"麻烦你们,我找张业,我是他表哥,你们认识他吗?"
有个女的指指远去的当兵的,对张恕说:"住这的不会都知道名字,不过他们说在这就是在,外面怎么样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张恕应付着她们的问题,走了进去,大冬天了,这个仓库的玻璃窗就没几扇窗户还有玻璃,一盏大灯掉在顶上,不是太亮,有些昏暗,照出仓库里用床单、衣服挂着隔出来的一间间"房间"。
有一个女的很热心,走到张恕前头,对着仓库里面高喊:"张业!张业出来!你表哥从外面来找你了!!你表哥来了啊!!"
很多人从床单和衣服后面伸出头看,里面有个男孩的声音叫起来:"谁喊我?"
这女的又喊了两嗓子,张恕已经向着男孩那方向跑过去,是张业的声音!张业还活着!!
顺中间留出来的一米多宽的过道跑了一半多,有两个比张恕还高点的男孩从里边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和周围人一样,他们身上也脏兮兮的,身上气味和仓库里霉汗的味道一样,很熏人,但在认出弟弟的身影后,张恕丝毫感觉不到这里面有什么气味,平地都差点跑摔倒,等凑近了一把就把张业抱住,把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滚了下来,脸上却带着笑,一面四下看,一面问:"我爸妈呢?姑妈姑父呢?还有小兰兰家,咱家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业爆发出的嚎啕大哭声里打住,张业哭到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哥、哥啊!就只有我……只有我!都没了……哥啊……全都没了!!!"
张恕僵住,周围围过来看的人有不少也忍不住抹了眼泪,好一会才散开。
慢慢地控制住情绪,张恕粗鲁地擦了眼睛,揉揉张业的头发:"还有你,比我想的最糟的情况好,还有你……"
心里抽痛的时候,一股极端燥热的感觉顺着五脏六腑扩散出来,但这个时候,张恕根本没心情关注。
另一个男孩等张恕和张业心情平静点了,自我介绍说:"我是张业的男朋友,叫霍狄。"
张恕差点没傻过去——他谁?张业的男朋友!?
看向张业时,张业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红着眼睛鼻子,把张恕往他的"房间"拉。
霍狄后面也没插什么话,不过不时地打量张恕。
哥俩各自把分别之后的事情说了说,就说到半夜去,张恕经常不睡,这一天也没费什么力气,毫无睡意,张业也不想睡,亢奋的。
两块床单和几件破衣服围出来不到八平米的一小个地方,床是旧棉絮直接铺在水泥地上,被子只有两床毛毯。
张业想让张恕坐床上,可是有霍狄在,张恕觉得挺别扭的,把他们的一只铁桶倒放,当凳子坐着说话。
张业有表,九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仓库里,外面开始戒严。
"出去乱晃的,不管死的活的一枪爆头,第二天用车拉到外面烧掉。"
绝对统治权啊!难怪古青华那方空军基地的脱离出去会遭到疯狂追杀。
高速路上那么多子弹,甚至还有火箭炮,不用来打丧尸,拿来打活人,还都是军人——张恕完全理解不了。
张业运气不错,家里方便面吃完,霍狄有车,接了他到了早先的收容区,第二次疫潮,两人跟着一队兵逃了出来,被安排到十区,每天在火电厂里轮班工作换食物和水,虽然一点自由也没有,但比起外面变成丧尸的那些人,无疑幸运得多。
说着话,张业和霍狄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可两人没一个提吃的,看来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
顶上的灯泡白天才关,算是难得的好处,张恕还想等黑了再摸吃的出来给张业,结果一听不熄灯的,只好拉开拉链。
山路颠簸,背包里居然颠出空,让石蛋滑掉进去,跟一堆罐头一起,卡得死死的,壳里一对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恕。
张恕想拿罐头,使足了劲都拿不出来,只好捏着石蛋磨几下,先把它拿出来搁地上。
张业一看到石蛋,居然说:"真好,哥你还带了王八进来,明天弄点水煮。"
说着话,口水咽得巨响。
霍狄也吞了口口水。
石蛋抖了,连忙爬到张恕脚边,伸爪抱腿。
张恕两个午餐肉罐头递给张业,他一动,石蛋被掀翻,四脚朝天,蹬几下看张恕不理它,装死不动了。
张业差点欢呼,霍狄一把捂住张业的嘴,示意悄悄的。
看他们明明饿着,不打开来吃反而塞到褥子下面去,张恕奇怪了,低声说:"吃啊!我这还有。"
霍狄开口说:"还有的你好好留着,在这干一天活就一碗饭,有时候给两个馒头,只有蔬菜汤,肉星子都见不着,不留着以后可难过了。"
军方明明有那么强的火力,居然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你放心,这儿不许偷抢别人的东西,只要你带进来了,当兵的也不会硬抢走,当然最好别让人看见,罐头……太稀罕了。"霍狄又补了一句。
憋了半天,张恕实在憋不下去,问他们:"你们……"
霍狄笑着握住张业的手,张业也反握住霍狄的手,低声说:"哥,我是GAY……没有霍狄我活不下来。"
张恕侧目——
张业以前很虚浮,话多,不踏实,可现在完全变了个样,性子沉稳多了,他如此慎重地说出这句话来,无疑的,想得到张恕认可。
彼此是唯一的亲人,这个认可变得尤其重要。
看出张业的忐忑,张恕叹了口气:"我来,是想带你离开这,以后跟我一起,我有地方,看起来比这里的条件好些,能吃饱,也不会挨冻……"
霍狄起身说:"我去厕所。"走了出去。
根本不是去厕所,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张家兄弟看不见的位置,默默地站住,望着破烂玻璃窗外黑沉沉的夜空。
等霍狄走了以后张业说:"哥……我想跟他一起。"
两个男的,说一起?好吧!GAY,还有了生死交集——霍狄如果不带张业到收容区,张业早死了。
张业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恕很清楚,娇生惯养,家里宠得跟小祖宗一样,没有霍狄,张业死几百次都有可能,只算救了张业的恩,张恕就不能丢下霍狄只带张业走,山洞虽然比以前小,可再多容纳十几二十个人不在话下,何况只这两个。
但霍狄偏偏跟张业是张恕有点不能理解的关系……
张恕的沉默,在张业眼里成了另外的意思。
"哥,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吃不饱,也饿不死人。"话里意思,竟然是指张恕如果不方便带他们两个一起走,那么他宁愿留下和霍狄一起。
张恕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当兵的说要带人出去也要用东西换,我在发愁这个。"
张业"哦"一声,一脸轻松地说:"没问题的,这儿的人一生病,他们就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了,咱们要出去只要冷风吹一会,感冒发烧的就行了。"
仓库里明明能听到时不时的咳嗽声,没等张恕问,张业说:"怕被扔出去的,硬憋着。"
穿堂风不断,温度在零度以下,还没有足够的保暖用品,甚至于食物,还不许人生病?
这哪是什么收容区,根本就是一个集中营。
第三十八章
——准备下,我需要你过来。
突然,云鸠说话了。
张恕低低地说了声:"一会霍狄回来,你把罐头开了,跟他一人先吃一个,我包里还有,不够你们自己拿。"
他把背包放在张业面前,站了起来。
张业忙拉他:"别出去!出去的不问话直接打死!"
"我不是要现在出去……"还真不好找理由。
——石蛋留下。
石蛋:不要我了!呜呜呜……
——你们毕竟是两头灵兽,我无法弄两个过来!
石蛋:哦,那我跟主人的弟弟一起等主人回来,主人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你!
张恕状似不经意地踩了石蛋一脚,对张业说:"这只乌龟不是吃的,是我的……宠物,你照看好。"
——快点!
张恕乘着张业盯着石蛋这只"宠物"脑袋当机的功夫,掀开床单走出来,贴墙边一路小跑。
——行了!没人看着就行了!别动!
(别!我找地方!)
来不及了,法阵的光芒从张恕脚下放出,短短的瞬间,张恕就从原地消失了。
追出来的张业正好看到这一幕,脑袋才从当机里恢复,立即死机……
潮湿的霉味、浓重的汗味被扑面的清风一吹而散,张恕还没把面前的云鸠看清楚,云鸠就把他拉向别处。
这是一片谷地,并非云鸠的洞府,巨石参差,峭壁冲天,周围还弥漫着一道道挥之不散的白雾。
云鸠一挥手,地上布阵用的灵石和阵旗纷纷一闪,没入他的阔袖里,在法阵中心位置,有一棵朱红的草,只有三片叶子,叶片下挂着一个墨黑的果实。
张恕被云鸠拉着走,回头看时正好看到这颗核桃大的果实炸开一条缝,几点红色喷溢出来。
"那是什么?"
"一千年的蔽神果,也叫咒血果。"
被石头挡住视线,云鸠跳上一块石头,放开了张恕的手,回头说:"快!果实一成熟,很快就会有人找来!"
张恕手一撑,轻巧地跳了上去,云鸠耸耸眉毛,不再停下来等,径直往前走。
几乎没有路,全是边缘锋利,形状奇怪的巨石,云鸠还是一身白衣,衣裾飘飘,却丝毫无碍,他越走越快,张恕刚开始还能四下打量,后来为了跟上去,只能专注在脚下。
有的地方缝隙深险,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卡住,小的缝隙一步可以跨过,大的需要助力跑几步才能越过,大部分路段更是忽上忽下,要么爬几米,要么得往下跳几米,云鸠每每身形一闪,人就到了另一边,张恕为了追上他不得不越来越快,气息都赶得越来越急,身体不一会就开始出汗,浑身燥热。
前头一道五米多宽的石缝,张恕冲到跟前才发觉被落差欺骗了视觉,很悬地在边缘定住,差点扑下去。
抬头一看,云鸠消失在前方一块大石背后,刚想喊,头顶云雾里一道白光"呼"地闪过,跟着又是几道白光。
还听得见远远的声音说: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血气好重!"
"再降下去点找。"
好几个声音答"是"。
这些白光就是云鸠说的很快找来的人吧?
张恕不敢出声了,贴到一块石头底下,谷里云雾弥漫成了藏身的有利条件,要不然被人发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等天上几道白光往他来时方向走远,张恕才站出来。
云鸠不知是不是没发现他落下,好像已经走远了,张恕伸脖子看了看,更远处也见不到那道白色的身影。
只能自己想办法过去了。
张恕往旁边找路,看一圈,竟然没有。
他只好后退几步,拉紧衣领上的拉链,算好了步数,脚掌发力,疾冲到边缘重重一脚踏出,跳到最高的时候全身缩紧翻了个跟头,视线在旋转中是模糊的,等踩到石面才松口气,过来了!
下意识回头一看,张恕瞪眼,何止过来了!他刚刚那么一跳,不止跳过了五米的大缝,还多出三、四米,好大一段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问题的时候,张恕匆匆往前,幸好,走了一截后,云鸠站在一块石头上等着他,也许他们已经走出足够远,后面的路云鸠放慢了很多,两人还能边说话边走。
"你身怀异宝,纵然沉渊本身有一定禁制,灵气波动不会太远,但封神大战时的法宝威力绝非而今法宝可比,万一破界而来时禁制失效,别说你,就是我也保不住它,说不得还有杀身之祸,有这株蔽神果,方能保证破界时不会被人察觉。"
"蔽神果有禁制的作用?"
"嗯,"云鸠心情不错的时候,耐心也不错,详细地给张恕解说。
"此木乃修仙者亡时残念所成,吸纳天地灵气一千年方结一果,结果时周围灵气会被压制在一个自成禁制内,外界难以察觉,但它结果之后成熟极快,只有短短数息,数息一过,果实成熟炸开,血气冲天而起,灵气亦激荡出数百里,反会将几百里内的人都引来,我在它周围布阵召你,便是借它果实成熟前的禁制一用,将沉渊破界可能引发的灵气隐藏起来,如今事成,坤袋内的禁制已足够遮掩沉渊的灵气。"
张恕吃惊——云鸠好大的胆子!
刚刚他们要是慢上一点,咒血果成熟,引来人不算,沉渊也被一起发现,两个人真是死铁铁的了!
"这么多人找来,你不怕被人发现?"
"在咒血果强大灵压下,我们只要不动灵力,他们在天上往来,怎么知道我们就在下面?"
可张恕还是疑惑:"一千年才结果,你找到它,难道不是想要这颗咒血果?"这么牛!应该是很好的东西吧!
云鸠回头一笑,差点把张恕眼睛闪瞎,他自己完全不觉得在这种地形险恶的地方闪人很不妥,还叮嘱张恕:"别想入神了,仔细脚下。"
"……"张恕又想起找短裤的时候,那时候云鸠到底想干什么?
按说他心里想的,云鸠应该知道,但云鸠接着先前话题。
"咒血果当然好,入了丹药可助瓶颈期突破,算得极品灵药,我原本找它也是为了给你用的,所以推算了它成熟的时间与你约定七天,不过和你之后找到的沉渊一比,怎么能比得了?修为瓶颈可以再想办法,而封神大战时的法宝,几千年来无数修仙者寻觅不断,却从未找出任何一把,知道它的价值了吧?"
原来用咒血果换了沉渊!听起来还是挺划算的,不过一想沉渊的外形,那厚厚一层锈,张恕很短见地觉得不那么划算了。
而且,这把剑还不是他能用的。
一路说一路走,大半天以后才走出谷,在此期间,不知道有多少道光越过他们头顶飞进咒血果所在的山谷,两个人从树林里穿出去后来到一条山道边。
云鸠丢给张恕一个坤袋,跟张恕身上的差不多外形,很不起眼的小布袋。
"这里边有几十块灵石,还有一身衣服,把你的坤袋给我,我们在此分手,你且记得,你只有两个时辰可用,前方就是市集,要换什么就快换,时辰一到,你就会被强制送回去。"
张恕一听,忙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五粮液、茅台和金银、玉器等,改放到新的坤袋里,把老的递给云鸠:"法器用灵石换?"
云鸠点头,身形一动,像是想走了,忽然停下来看定张恕:"市集里人流拥挤,什么人都有,不要跟人去偏僻所在,买任何东西都找店家,不要在摊贩上逗留。"
张恕一头汗:"我不是小孩了。"
云鸠又笑,薄唇上像有一层薄薄的水汽。
"你是不小了,可就是有些笨。"
张恕来气:"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了!!"
云鸠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袖子一挥,一把白色飞剑浮在半空,也没见他抬腿,衣影一拂,人就站到了飞剑上,化成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张恕看得眼热:什么时候他才能这么牛掰?
一股热气吹进耳朵里:"听我的话,很快就可以了。"
张恕浑身一抖,本来就走得浑身冒汗,现在就像烧起来一样,从耳朵一路烧遍全身,站在原地成了一只红皮虾子。
过了会,张恕在林子里换了衣服走出来,及膝的青布衫,灰布裤子,麻靴上带着绑腿的布带,这样的衣服穿得很不习惯,不过跟云鸠的比起来已经很精干了,想必云鸠也是考虑到张恕的习惯问题,特意找的这种衣服。
除了头发短点,其他的已经没什么不一样,张恕抬脚往云鸠说的市集去。
顺着山路走了十几分钟,一座崔巍的城廓出现在山外,跟张恕想象中的山村市集天差地别!
还以为草棚子、地摊什么的,结果是这么大的城市!
从远处看,城墙并不显得多高,可是对比一下墙外比蚂蚁还小的人,就知道它有多高大了!每一块青石都比马车还大,这座城的城墙全是这般大的青石砖砌成。
原本高飞天外的鸟群,在这里从城堞之间穿过,城门之上的城楼几乎擦到天上云彩!
张恕走的是一条山间小路,另外有大道进出城门,路上黄土铺路,行人络绎不绝,有地上走的,还有天上飞的……
这里的人好像见惯了修仙者,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
张恕吃惊之后,忍着四下张望的冲动走上大道,跟着进城的人通过城门,热闹繁华得好像拍电影一样的街道场景出现在眼前,站十字路口一看,每一条街都一样热闹,店铺挨着店铺,摊贩挨着摊贩,纵横难以看见尽头!
走在其中的行人从宫装妇人到一身毛皮的壮汉,什么打扮的都有,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擦一把汗,张恕选了一个方向,望着店铺外伸出的旗帜找。
这就跟古代差不多,不过是个凡人和仙人(?)共存的世界。
看到"当"的字样,张恕忙走了进去,果然是当铺!
他身上有不少金、银、玉、宝石类的,大多是从高档小区里找出来的,进了当铺一问伙计,这些东西都收,他就全部拿了出来。
连着以前在矿井里找到的,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白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堆满了伙计放到他面前的一只盘子,还滚出两个出来。
张恕一把一把地放,伙计的眼睛越瞪越大!等张恕说"好了"的时候,伙计竟然情不自禁松了口气,不急着鉴别,先向里边喊:"掌柜!"
看样子,当大宗生意上门。
一样一样地鉴别还价,张恕可没那个时间,见到掌柜的面,直说急着赶路,还要采买东西,大概估计一下就可以了。
他这么一说,掌柜以为有假货在里边,叫来整间当铺的伙计,分别鉴别,一一给价。
虽然他们鉴别得很仔细,但人一多,速度也快了。
有不少东西伙计都给不出价来,拿给掌柜判断,这个掌柜应该还算见多识广的,可是手里很多饰品外形独特别致,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本来想打听一下,张恕怕有遗漏,提着坤袋检查里边,掌柜一看修仙者才能用的坤袋,很精明地把所有怀疑和问题忍了下去。
在修仙者眼睛,这些俗世值钱的贵重物品只不过是消遣才用得到的,还不如钱币来的方便,这么看来,倒是不会有假,因为修仙者不屑在这些东西上作假。
张恕不知道他无意中检查坤袋,居然让掌柜放下心,后面的很多饰品没有再仔细检查,只是快快过了一遍,半个时辰后,掌柜点出一叠银票交给张恕。
张恕拿着银票,想必店家占了大便宜,不过反正他是白拿的,又赶时间,没法去计较亏了多少。
张恕在当铺里问好米店、法器店等等位置,他不计较当的钱数,当铺的掌柜和伙计笑都笑死了,指路分外热情。
从当铺出来,张恕就直奔地方。
手里有一摞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而一袋几百斤的米只要一两二钱,简直太便宜了!
云鸠给的谷种虽然一个月就能熟,但至少也得半年以后才吃得上,洞里的粮食根本撑不了半年那么久,现在能买当然要买。
张恕就像个财主一样,把人家米仓都买空了,也才花了几张银票,心里很舒坦,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要不是坤袋里装了几百袋米之后没剩下多少地方,他恐怕还要再找一家买空才甘心。
从米店出来,就有几个人远远跟在张恕背后,张恕知道,不过只剩一个时辰多点,只要别去偏僻的地方,哪里怕人惦记?于是一脸坦然地继续大采购。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样子就像某些修仙的门派派出来采买日常用品的弟子,那一脸单纯的新奇和满足,还有花钱不还价的势头,明显在门派里修为不怎么样,才被派出来做杂事。
这样的修仙弟子,一般都不怎么能打,但身怀巨资,只要敢冒险,打劫一次就可以歇业好久。
只要不伤性命,一般也没有修仙门派有那个闲功夫出来揖盗捉贼。
张恕浑然不觉自己在身后几个人眼里,就像一只移动的不带锁的ATM,兀自大肆采购,农具一买几十把,种子一买几十袋,而且还都品种齐全一样不落。
看着他大把大把的花钱,人还以为他身上还有很多。
其实等把跟吃饭有关的东西买齐,银票也花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去法器店了。
第三十九章
当铺的掌柜说法器店有专门一条街,在内坊,从现在在的外坊到内坊,步行要走一个时辰,不想走可以雇车。
张恕按照掌柜指的,往牌坊下面去找车,走到最近的牌坊下后,却没看到什么车。
刚打算徒步,就从另外一边跑来一辆一匹马拉的木头车,尽管是马车,可是速度不慢,像是也有什么法术加在上面的样子。
赶车的是个满脸凶恶模样的汉子,看到张恕后把马一勒,马车骤然停下。
"去哪?"
把问句问得跟打劫一样,不知道这个人以前怎么邀揽客人的!?
"内坊法器店。"
"三十文!上来!"
张恕摸出先前买了东西找补来的散钱,给了车资,刚要上车,一个声音喊:"等等!"
随即,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点的男孩几步窜上车,好像没看到张恕,转头对后面喊:"你倒是给我快点啊!!慢腾腾的!耽误事!"
"来了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瘸着一条腿,一步一晃地从街边屋檐下走出来,看样子跟跳上车的男孩是祖孙两,脸颊都往下塌着,下巴上还有一模一样的一条沟槽,长得很是……丑陋。
满脸凶恶的汉子说:"内坊,一人三十文!"
男孩指着张恕怪叫:"钱不是他给了吗?反正你都要去内坊,怎么还收!?"
汉子说:"人多跑得慢!不给钱就滚下去!!"
男孩高叫:"没钱!有本事把我赶下去!"
汉子掳了袖子,真的要来赶人,张恕看看一步一蹭的老太太,出声道:"他们的钱我出了。"
说着,走了几步,扶着老太太,一直把她扶上车,然后付了这两人的车资。
这祖孙两坐在车里也不说话,连谢都没谢一下。
到了内坊,张恕坐得最靠外,跳下车后仍旧把老太太扶下车,而那个孙子样的男孩已经跑出好大一截,根本没有照顾下老人的意思。
而老太太也一脸张恕就该如此的表情,等张恕松开手后,目不斜视地走了。
张恕也没把这事放心里,看着一整条街的店铺震撼得无与伦比——每一间店铺都有一团比店铺本身还要高出一倍的灵光,颜色各异,深浅不一,从神识里看,整条街就像处在彩虹里一样,玄幻得十分不真实。
马车驶离,驾车的汉子忽然对张恕说了声:"你这孩子,不错。"说这话时,连凶恶的神情都温和了很多。
张恕看过去时,马车很快地拐过街角不见了。
表象凶恶丑陋的,不一定是坏人,外表美丽的,不一定其心也善——师父说过这样的话,果然也是对的。
张恕不懂做事问心不问欲的道理,本性如此,做事也就如此而已。
仰头看着各色招牌旗帜的张恕可不知道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会影响到之后的整个人生。
天道循环,因果相生,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独立的,有起必有落,有生必有死,条条脉络中最影响关键的那一丝,谁能看透?
话说回来,这些法器店的店面看着跟普通的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店里放东西的货架高高低低,隔出好几道,上面摆放的物品也各式各样的。
张恕用神识一看,每件东西上都放出团团灵光,果然都是法器。
店里只有稀稀拉拉三个客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和一对男女,那对男女一边看一边眉来眼去,容不下旁人在侧,而那个年轻男子很随意地逛着,不像是要买东西,伙计一看到张恕,就丢下这三个客人朝张恕热情地迎过来。
"客官想买什么法器?"
张恕想了想,还是抵御不了飞剑的诱惑,问伙计:"有飞剑吗?"
这话一问出来,店里三个客人都看了看张恕,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难道飞剑买不到的?张恕很忐忑,幸好伙计高兴地说:"当然有,飞剑在里边,请客官跟我来。"
张恕跟着伙计走到店铺里进,有三个架子,架上各自放着几把长剑,有的古朴,有的华丽,有的简单却胜在剑身流畅,不过张恕不是来买外形的,用神识同时打量着这些飞剑,一看就明白为什么放到里边来,它们每一把的灵光都比外面的铜镜、铃铛、扇子等强了好几倍!
只怕价格也不便宜。
张恕决定先问问,找了一把灵光最淡的问伙计:"这把怎么卖?"
伙计说:"五十块中品灵石。"
张恕一下愣了,灵石分品,怎么分?云鸠给他的是哪一品的?怕出丑,他只好装作看不上,随意再看了两把,从店里走出来,然后摸出一块灵石捏在手里看——这是什么品的?
店里闲逛那个年轻人跟出来,站张恕背后说:"飞剑类,一般都去打造,店里卖的品级不高,却卖得很贵,不如打造的合用。"
原来因为不知道这个常识才引来别人奇怪,张恕回头,对这人说:"谢谢,我不懂。"
年轻人笑着问:"才踏入修仙的?你若要打一口飞剑,城里有许多家都做,前方就有,若只要二、三品的,十块中品灵石就够了。"
张恕顺着他指的看,果然看到一家旗帜上画着把剑的,摇头说:"我时间不够,打不了,请问,灵石分品怎么分的?"
说着把手里灵石递过去。
年轻人咧嘴一笑:"你这是下品灵石,围棋棋子大小,光泽也差些,灵石分上中下三品,中品灵石象棋棋子大小,光泽映出一尺,若是上品的,大小倒是和中品差不多,不过光泽一丈有余,十分好认,三种灵石一百换一,和俗世金银铜币一样。"
张恕这回知道怎么分灵石了,可云鸠这小气鬼才给他几十块下品灵石,能买什么!?
年轻人好像看出张恕窘迫,口气温和地说:"看来你真是第一次来,法器、法宝都用中品灵石买,下品灵石只能买灵谷或是灵草种子。"
一个月一熟的,肯定是灵谷没错!难怪云鸠哄抬价格,倒是张恕错怪了,听到可以买灵草种子,张恕有兴趣了:"请问,哪里有卖灵草种子?"
年轻人笑容加深,眨了眨眼,张恕不解,然后年轻人一指对面,张恕一看,法器店对面就是一家挂着"灵草、灵谷种子"牌子的店铺,差点囧死。
"谢谢……呵呵……"好囧!
抹一把汗,张恕忙走到店里去。
等看清楚每一种种子下边的说明,张恕更囧——灵谷是生长快速的稻谷没错,但灵草种子却不是菜,全是一些他根本没听过名字的东西,什么菖蒲花、白檀草、幻生果,不过看说明,作用很不错,要么治伤,要么治病,还有帮助凝神静气的,解毒的,不下百种。
张恕不懂哪些合用,干脆一样少买一点,一样一小袋,每一样都买了点,把云鸠给的灵石全部败光。
走出店来,头一阵发晕,太阳好像过分炙热了,三伏天一样。
张恕拉开点衣襟扇风,还是很热,奇怪的是周围的行人好像都不觉得热,只有他这么觉得一样。
也许是累的,走了大半天出谷的原因?
张恕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顶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回去了。
那个给张恕好心说明灵石品阶的年轻人又出现在面前,微笑着问:"你看起来很热。"
对方一再出现,张恕怀疑其居心不良,说声"我没事",往别处走。
这人也怪,就这么跟着他,要说别有用心,跟这么近?长得分明不像地头蛇,打劫什么的怎么这么猖狂?
张恕加快脚步,想把人甩掉。
可是越走,越喘不上气,浑身上下热得汗水一颗接一颗不停地涌出来。
年轻人在后说:"你夺丹筑基不得法,再不找个修为高深的长辈为你行气,今日必死。"
"少危言耸听。"
张恕不信,但一回想,从融合了丹田里的那个球以后,就开始有燥热的感觉,果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和云鸠一起的时候云鸠都没看出来,这人凭什么知道的?
在张恕心里,能御剑飞天的云鸠才是厉害的修仙者,有什么当然先问云鸠,当下在心里喊:云鸠!云鸠!
——做甚?
(有个人说我夺丹筑基不得法,今天要死。)
——什么!?
(我觉得不太好,头晕,身上很热很热。)
——早你怎么不说!?
(早先没觉得……话说,你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
(什么?)
……
(云鸠?)
……
不会吧!同处一个世界还会断开信号的?张恕抬起头,眼昏昏地看了看周围,发射塔在哪?
(云鸠……)
太热、非常热,从身体里边热出来的,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云鸠,在路上吗?你再不来,我怕是真的要死了……)
云鸠再也没有回音,张恕顺着阴影走,头晕晕的走到一条偏僻的胡同里,远远跟着他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冲来打劫,紧跟着张恕的年轻人伸手在张恕脖子后面一按,张恕仰面倒下,被这人抱住。
这人低低一叹:"云鸠啊云鸠。"
袖子一甩,带着张恕原地消失。
那几个人一看,忙散开走了。
第四十章
云鸠在路上?倒不如说是被人堵住了。
好几个跟云鸠打扮一样的人站在云鸠前方,几人都凌空站着,全是修仙者。
"小师弟,师父禁制未撤,你何来法力御剑!?莫非又背着师门跟魔物来往了!?还敢私自下山,跑到离山门百多里远的地方来!"
云鸠担心张恕,半点耐心也没有,殓眉道:"众位师兄要么回去告状!要么直接擒我回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不敢的话速速让开!!"
"你!"几个人大怒,可是一时间没有人敢跳出来抢先出手,只敢放狠话:"别以为师父对你另眼相看,我们就不敢拿你!你一再违抗师父,纵然天赋奇高又如何!?等大师兄练成青冥剑,看看师父还会不会纵容你!!!"
云鸠袖子一动,三道剑光呈品字形向前飞出,完全没心情再做口舌之争。
三道剑光速度不快,可是威压远远放出,还在几十丈外就已经吹起了几个人的衣袍和头发,几人纷纷变了脸色,正在犹豫是躲开还是硬头皮一起上,一道青光从远天飞来,截住云鸠的剑光,随后才传来声音:
"云鸠,怎么向同门师兄动手了?"
那几个人大喜——大师兄季离来了,季离不仅有资格,更有实力压制云鸠。
云鸠咬了下牙,收了剑光,没一会,季离飞到,看到两边剑拔弩张的样子,先笑了笑:"晨风你们有事,先去吧!"
有他在,当然不怕云鸠出幺蛾子,几人对季离拱了手,化成几道白光离开。
季离的目光一转回来,云鸠道:"大师兄,我有朋友遇到事情,要赶去帮忙,等没事了我自回师门领罚。"
季离说:"你不该破了师父禁制,即使能御剑,我看你也没完全恢复,罢了,你既然要去帮朋友,我跟你同去,免得你在外受伤,我还要跟师父认错,只是完事后,你必得乖乖跟我回山。"
云鸠薄长的睫羽闪闪,看季离不愿离开,只得点头,当先往张恕所在地飞,季离紧紧跟在后面。
飞了一截,下面全是山野,过了这片深山荒野就到地方了,云鸠拇指掐在中指上,算着张恕位置,刚刚皱眉,不料紧跟在后面的季离忽然甩出一把清幽幽带着雷电光芒的飞剑,飞快地袭向他背心!
云鸠感觉到剑气时身子猛地向下一沉,被削了一缕头发,大惊回头。
"大师兄!?"
季离一脸不善:"苍昆上人上次来蜀山,就是为了你!"
云鸠莫名其妙:"什么为了我?上人不是来找师父,欲寻魔太子的吗!?与我有何干系!?"
季离道:"休要再装下去!九重天八十一山,现在人人皆知魔太子托胎入界,藏在我蜀山,你那一身修为,说是天赋异禀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一十六岁便结成金丹,不要说蜀山之前没有弟子像你一般,就是整个九重天都没有这样的!"
云鸠气道:"你嫉妒就嫉妒,凭什么指我为魔!!我若是魔,师父岂能看不出来!?"
"师父当然知道!"季离冷冷地说:"你是师父抱上山的,说不定正是因为师父知道你原本是什么,所以才带你回蜀山,放在眼前监视,免得你为祸四方!如今其他山门找来,师父即便仁善得没有原则,也保不住你!与其把你交出去让其他山门的人斩杀,丢我蜀山的脸面,不如我代师父清理门户!也好叫其他山门知晓我蜀山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
云鸠漂亮过分的眼睛瞪得溜圆,等季离说完这番话,看着季离:"靠!上次那人是你!"
季离不答话,捏起剑诀:"受死吧!"
季离身为蜀山大师兄,一身修为即使是天赋绝高的云鸠也比不上的,何况云鸠没敢把身上禁制全部破除,从他布阵还需要灵石来看,他现在的灵力十有其三而已。
一看季离放出青虹,想先把他困死,云鸠没再做无用功去尝试飞遁出青虹的圈子,反而凝眉收手垂在袖子里,乘着季离布局时的短短时间,继续破除沉渊上的禁制。
把张恕送到城外后,云鸠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琢磨这把上古法宝飞剑,原先还担心破界时沉渊本身的禁制消失,结果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剑上附着的禁制很顽固,而且是好几个禁制叠加而成。
他试着解开了最外面的一层禁制,这把剑不看外形和灵光的话,顶多像是一品飞剑,张恕刚找到时,他还以为过去了几千年,灵力残余不多,可才解开一层,它就一下子跃升到了三品!
剑身上还剩下五个禁制,如果完全解开,必定惊天动地!
怕再解下去会被感知,云鸠解到即将把第二层禁制打开便停了手,准备等回到洞府找出能够遮蔽灵气的可靠法子再进行。
此刻他就是在把没完成的第二层禁制解开——季离是蜀山嫡传弟子中的第一人,即便几位师叔的实力,恐怕也跟季离不相伯仲,季离的杀意,云鸠是第一次感觉到,却也瞬间就明白了。
逃,他没季离快。
打,全盛的时候还有几分胜算,现在半分都没有!
唯有张恕找到的沉渊是个变数,就算解开禁制会引来觊觎,此刻命都要没了,哪还管其他?
青虹连成圆环之时,季离笑了:"还以为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怎么准备乖乖受死了?"
凌空虚踏一步,季离脚下飞剑升到手边,一道道金青色的灵力从季离手里飞出,缠绕到他的飞剑上面,飞剑雪白的剑刃越来越锐利,尖端的寒光几乎刺眼。
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是因为云鸠太过出名的鬼点子,同样的聚灵阵法,他改几个小地方,看着是一样的,等坐进去打坐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充沛的灵气,而是灰尘、水汽、花粉甚至莫名其妙招来的肉虫,变成聚尘阵、聚水阵、聚粉阵、聚虫阵……
天知道有什么用,整人倒是一等一的强,也不知道云鸠到底是真的兴趣迥异于常人还是就爱好整人?
总之在蜀山掌门的纵容下,除了几个长老和季离这样行事端正严谨一丝不苟的弟子,上下几千人几乎都吃过云鸠的亏。
要杀云鸠,季离自然先把陷阱和防御做足,没想到他自以为准备完全的时候,一股冲天灵压骤然从云鸠身上爆发出来,激荡得周围云层轰然四散,现出朗朗青天。
"六品法宝!?哼!"
季离还以为又是云鸠从师父那里要到的,仗着修为深厚,根本不放在眼里,寒光一闪,一道如山剑气轰向静立不动的云鸠。
越是危险,云鸠的心念就越是转得飞快。
而在能够一剑斩杀他的强大剑气下,陡然间,有一丝熟悉异常的感觉滑过,只是时机不对,只能放过。
他心里就像放着一个魔方,错乱的花色小方块就是沉渊上的重重禁制,看起来毫不相干,颜色也各自分离,可是玩熟了魔方之后,就能知道魔方不是一块一块地归位,而是有一道扭曲的线,迷宫一般,但有一条线最短,最通畅,只要找出这些线上的点,挨个转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魔方的四面还原,沉渊上的禁制在这刹那,变得和魔方一样。
不过季离不会给他解开禁制的时间,一切布置完毕,剩下的,就是最快速度杀死他。
云鸠放出师父给他的所有法宝,所有的!
修为不够,法宝弥补;灵力不足,便思取巧。
这个观点在蜀山可以算是悖逆的了,蜀山只认剑,只认坚韧的修炼之途,万法同宗在蜀山全都是邪魔外道,唯剑,唯剑修!
云鸠的胡乱打法一下子让季离差点疯了,可以小看云鸠,却不能小看法宝,何况还都是师父给的!
季离眼里凶光一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将一直酝压的飞剑本体放出,一时间青天白日硬是凭空生出电闪雷鸣的震撼感,飞剑仿佛从厚厚的乌云之中飞出来,闪电一般劈出!!
云鸠脸色一白,所有法宝被雷电击中飞射出去,全部失去了控制!
眼看剑光到了身前,他只能拿出沉渊,迎着季离的飞剑架上去。
未经炼化,不能脱手控制,只能握在手里。
仿佛能灭杀神元的剑光下,云鸠忽然明白过来,即使有沉渊,他今日也逃不了了,心里一动,沉渊剑身微微一斜,魔方上开启的第一块转到了剑气最狠戾的位置。
沉闷地一声,像是金属切入泥土,几块铜锈从剑身上剥裂,化成飞灰消散,云鸠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几丈才勉强站稳。
季离朝他手里的剑看了看,被白皙的手掌和飞扬的阔袖挡住大半,看不出是把什么样的剑,冷声道:"竟能挡下我全力一击,果然是不错的法宝,不过,青冥剑遇强则强,你且试试,能挡到二十四剑的第几剑!?"
手臂抡了一个圈,季离高喝一声:"斩!"
蜀山入门弟子都要修习的青冥剑剑诀,唯有季离能施展出全部剑招,但他离修炼成也还差着最后两式,才不过一剑之威,云鸠就已经受伤,十剑之内,季离相信一定可以斩杀云鸠!
第四十一章
云鸠此时连调动护体灵力都很艰难,只能捏紧了沉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第二道剑光凌厉更胜,果然比上一剑又强了几分,夹裹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上扑下,青色、蓝色剑气又一次相交,又是一声沉闷的钝响。
几不可见的碎屑纷飞四散,云鸠手里的剑像是承受不住在损毁中,却也像在剥离层层尘垢,还原出本来的原貌。
云鸠以灵力和身体硬扛,压抑不住,闷哼一声,嘴边流出的血更多。
季离冷冷看着,变换了手势,吐出同一个字:"斩!"
第三剑!
两剑相撞,隐隐有金属之声,来不及高兴的云鸠立即又看到第四剑落下,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青光盛气凌人,可有这样的威压,却是因为云鸠脏腑已经受伤,元神遭创的后果。
五剑之后,云鸠已经不能再保持凌空站立的姿态,身子向着下方斜坠下去。
季离仍旧未停,青虹和人一起,死死咬住云鸠,第六剑!第七剑!!第八剑!!!
每一剑临头,云鸠都竭力使剑光最利的地方和沉渊相碰,连接线的点逐一被剑气蛮横震开。
从来没有想过,张恕那么笨的一个人,居然能找到上古法宝,他居然还要靠这把法宝飞剑才能一次次地苟延残喘。
"斩!!"
催命的声音模糊了,云鸠心海里浮出的却是张恕气鼓鼓地说:"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了!"的样子。
竟要真的走了……
"斩!!!"
血滴从云鸠周身毛孔里被震溢出来,整个人笼罩在血雾里,眼神已清明不再,只剩下最后一丝神念,在第九道剑光落下时,倾尽最后的力量,把手里沉渊剑尖正对。
纵使死,也不叫你称心如意!
"当——"
一声龙吟般的啸声冲霄而起,沉渊的重重禁制在这一声里全部破除,几千年前封神大战中,足以和星宿群仙并肩而战的磅礴灵力化为实质,一波波海潮自天而生,以剑身为中心,直冲向四野八方!
整个天地仿佛突然沉入了汪洋大海,万物都随着潮汐震荡。
季离脸色一变,掉头飞遁,可是瞬间便被巨浪扑身,像一颗小小的石头被狠狠砸向山峰,他身上灵光乱闪,不断地试图护住自身,可是却毫无作用,最终被狠狠推撞在崖壁上,喷出一大口血,不知碎了多少筋骨,此刻像个凡人一样跌落下去,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
地面草木倒伏,视野无碍,因而季离看到云鸠浑身是血地躺在一片杂草丛里,只有云鸠身周三丈范围内的草木安然无恙。
一把白柄——剑身幽蓝如深海的飞剑静静凝立在离云鸠一丈高的空中,潮水般的剑气虽然没有了刚刚瞬间毁天灭地的威能,但仍旧不断地涌出来,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季离当然知道云鸠手里的剑不是什么六品的飞剑,它远远超过了现在修仙者对法宝的划分等阶,这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神兵,怎么会落到云鸠手里?
后悔也来不及了,季离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四肢骨骼尽碎,体内灵力散乱无序,只能徒劳地看着天上无数道光芒向此处飞来。
而云鸠漂亮的眼睫下,原本叫人一看就会失神的眸子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一片混沌的黑暗,全身上下,也只有沾了血,被潮息抚弄的衣摆和头发还在轻轻地荡漾,如同沉在深海海底,了无生机。
这里离蜀山不过一百余里,不出多时,蜀山众弟子就来了几百个,甚至有两位蜀山长老赶到。
封神大战的上古法宝再令人眼红心动,有了蜀山这等势力,也没有别派修仙者敢舍命夺宝,沉渊如云鸠预料,被长老带回蜀山,一同被带回去的还有半死不活的季离以及……云鸠的尸身。
"啊!!!"
张恕一坐起来,就伸手捂住腰际。
好痛!就像有人把那的皮生生地撕下来一样!!
掀开衣服一摸,张恕摸了一手血:"怎么回事!?"
旁边响起一个声音:"终究还是不能够……罢了,罢了,留不住的终要去了,去了……"
张恕偏头一看,他在市集碰到的年轻人就坐在旁边,二十多岁的面孔,声音也很年轻,可是眼底透出来的,却像是目睹了数千年日升月落那样沧桑、疲惫。
"你……"
蓝光一闪,一把飞剑静静地浮在年轻人盘坐的膝头,尽管剑身上的铜锈全部没有了,但张恕还是一眼就把它认出来。
"沉渊!?"
随即:"云鸠呢!?沉渊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云鸠怎么了!?"
"果然,沉渊是你从凡间带来的。"
年轻人悠悠地喟叹一声,手一动,沉渊消失不见,但那位置凭空出现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他一手虚推,珠子向张恕飞过来。
张恕下意识接住,听他说:"你在我的洞天化境之中,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我会助你融合妖丹,结成你自身的金丹。"
说了这句,他静静地看着张恕。
张恕所有修炼全是照着云鸠的指示来做,云鸠叫他干嘛他就干嘛,云鸠从来没告诉他修炼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等,他又从哪里知道这"金丹"的说法代表着什么意义。
一万个凡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具备灵根,具备灵根才可以踏上修仙之途,而进入修仙之途的修仙者,要是靠自己体悟,一万个里边或许会出一、两个能筑基的。
而结成金丹,对无门无户的散修来说,根本就是毕生最大的追求,没有机缘,单凭苦修绝不可能达到。
张恕在面前人眼里就是一介散修,虽然体内灵力比同等的筑基者强了数倍,仍旧是一介散修,想要结成金丹,同样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妖丹虽然经过云鸠炼化才给了张恕,但张恕修为不够就勉强去融合它,即便融合成功,也遭了妖丹反噬,如果不立即压制妖丹,进而彻底把它转化成张恕自身之物,张恕必死无疑。
一旦转化成功,张恕相当于不经过修炼有了金丹,直接进入结丹期。
年轻人向张恕说的帮助,对别的散修来说就是莫大的机缘,不知积攒了多少世的福报才换得来,可张恕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多稀奇,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年轻人看到他清透的目光,恍惚自嘲一笑:"参不破,看不透,妄念来时无踪,去时无影……你助人不求回报,我却还指望着你的感谢,我的心性,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过了会,理清了思绪才道:"我是云鸠的朋友,他而今就在你手中的这颗养元珠里,你若想见他,或救他出来,得先将修为提升至结丹,方得门径。"
张恕一脸惊恐,捧着珠子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生气道:"你为什么害他!?"
"我分明是救他!"年轻人暴怒,然后再次发觉情绪失控,压抑了心情苦笑道:"对,你说的也对,我是害了他,下禁制,还禁足,仍不能助他渡劫……不过,你若不听我之言,今日小命休矣,又如何能救他?想救他,你要先能活下去,进而结丹,明白了吗?"
张恕的脑子哪能明白过来,跳起身就想离开这里,随即发现四周全是虚空,茫茫无边无际,他和这个奇怪的人都在一个虚浮于空中的岛屿之上,说是岛屿,下面又没有水,别说水,云都没有一丝儿。
岛上有座坟冢,墓碑无字,此外什么都没有。
张恕越看越觉得不真实,这是做梦还是幻觉?
走了几步后,燥热感再次从丹田里冲出来,皮肉像被放在火上烤,呲呲啦啦地疼,张恕一个不稳跪倒在地。
"你……你把云鸠怎么了!?放我出去!!沉渊给你,我不要了!你既然已经拿到……拿到了,放了云鸠!!"
年轻人也不解释并非他杀人夺宝,走到张恕旁边,一手虚抬,张恕就像被人扶着一样直起身。
"云鸠是如何教你炼气的?你且照旧炼气,勿生念,勿生欲,宁——清——静——松——"
最后四个字每个字都缓缓吐出,悠长回转,绵力不歇,把张恕抗拒的意识推进了他自身的气海内,身体不由自主随着"松"这个音节放松下来。
……
难得晴天,阳光斜斜地从没有玻璃的窗框外落进来,仓库里浓重的汗臭味都被驱散了点,尽管天上的乌云还很多,但这几缕漏下的阳光却还是让人觉出暖和的感觉。
看这样子,到了一月份肯定会下雪。
几个人站在仓库门口跺着脚,抓住这一点点机会晒晒久违的太阳。
"你说,咱们没多少吃的,丧尸也没多少肉,咱们会饿死,丧尸会吗?"
"死过了怎么还会死!"
"说的也是……真没盼头。"
"明年等农场有收成了,情况就会好起来的。"
一阵枪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几个人很稀松平常地向发出枪声的桥那边看看:
"又来了啊!"
"变异丧尸跑得再快,总打得死,可你们记得不,前阵子河道里过去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哎!这年月,出水鬼我都信!"
"还前阵子!昨晚不是从外面来了一个吗?身上干干净净的,来找人的,没见出去,人没了!要我说收容区里肯定有变异的了,到晚上就悄悄把人拖走!"
"吓!"
"快别扯了!没见那孩子眉清目秀的吗?长得好,晚上肯定被领别处去了。"
几个人眼神互相撞撞,看到两个当兵的走过,忙散开了点。
就在这时,没有几个人的仓库里光芒一闪,谁都没注意到这道光从什么地方来的,比阴霾的云层里落下的阳光还要明亮些,一闪即逝,本来空空的墙边过道上出现了一个人,正好就是才被谈起过的,张业的哥哥,张恕。
第四十二章
张恕就那么一脸茫然地站在那,火电厂里飞扬的灰尘从窗外涌进来,很快就在他头发和衣服上落了一层。
"咳!"
所有神思从恍如长眠的迷茫里惊醒,张恕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向四下一扫。
仓库!张业!还有……
手指先于眼睛,在握紧的珠子上捏了捏。
张恕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养元珠,一股百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个人肯用修为帮他结丹,应该不会欺骗他,云鸠死了,他身上的封印也随之消失,没有了云鸠,那个世界他再也过不去了,而云鸠的元神——
或者说是灵魂,就在他手里的这颗养元珠里,是无知无觉的呢?还是暴躁地骂着他笨呢?
结丹之后怎么救云鸠,那人没说,只说沉渊不是云鸠的机缘,他张恕才是云鸠的机缘。
一个人怎么会是另一个人的机缘?
即便真是,也该云鸠是张恕的机缘才对。
要怎么救云鸠?
那人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救?反而让他把云鸠带到这边来?
很多很多问题,不管怎么样,要救云鸠也要先离开这里,带张业和霍狄回山洞去。
山洞外有灵泉,灵气充足,这里远不能比。
做下决定,张恕把暗红色的养元珠极轻地握了握,放到贴身的口袋里。
张业的帐篷还在,那人洞天化境里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才不过是四个小时后,当然还在。华
张恕掀开床单,地上一块石头蛋又尖又细地叫起来:回!回来了!!!
"以为我回不来?"
石蛋伸出头,示弱:我就知道主人要回来了,所以出来接您!!
"接?"
石蛋翘起尾巴,指着床边一个破布窝,一只脚跺跺——爬那么远,它容易么?
张恕倒扣了铁桶,坐上去,叹口气。
他也会这样沧桑地叹气了。
石蛋:您弟弟找母乌龟去了,不!干活去了!
张恕忍着把养元珠拿出来看的冲动,打开坤袋。
回来之前已经换回了这边的衣服,那个人还给了张恕几件东西,一把飞剑和几本法诀。
心念一动,飞剑横放在手里,不知什么材质,不太像是金属,剑身青绿,剑柄上还挂着一串黄色的木头珠子,看起来很不怎么样,但散发出的青
色灵光比张恕在法器店里见到的飞剑强烈了很多倍。
最关键是以张恕的修为能够驱使得动。
碎金梅、灵火坠都被那人搜走了,理由是:有剑足矣,旁物分神反乱心志。
攻守皆用剑,意存一径,心取一道,听起来简单,可真要做到,不知有多难?
那人说要御剑,分三步:
一、听取剑意。
二、分神认剑。
三、养剑入体。
仓库里没有几个人,看阳光从东方照进来,还是早上,等张业回来的时间
,不如先试试。
把床单拉拽得能够完全挡住他,只要不是张业和霍狄回来,从旁边走过的人根本看不出来,然后叫石蛋放哨,张恕双手持剑,盘膝入定。
沉心静气对他来说本就不难,几乎在入定的瞬间便感觉到草木的清香入鼻,清
凉的雨气从剑身上弥漫开。
这把剑名叫桑竹籽剑,跟它的气息倒是很配。
能做飞剑的,剑中有灵,不是有个剑的形状就可以做飞剑,这第一步就是要跟剑灵沟通,然后分出
神识放到剑里,接着把剑炼化为自身法宝,成了之后,飞剑在不用的时候就呆在气海里,时时刻刻用灵气滋养着,威力就会越来越大。
虽然飞剑的威力不是无极限的增加下去,受限于材质和剑灵,但比起碎金梅那些法器,
自然好得多,难怪位列各种法宝榜首。
张恕性子中正平和,木属性的飞剑跟他的品性如出一辙,第一步只用了两个小时,无奈第二步没有那么简单,一直到太阳西斜,才勉强分出一缕
神识注入剑身,和剑灵融合,算是达到第二步。
第三步养剑入体暂时没有办法,只有留到以后。
坤袋里还有两本剑诀,一本《闻风品露诀》是炼气培丹的方法,还有一本《青冥剑诀》,是御使飞剑伤敌的剑招法诀,两本法诀对于什么都摸不
清的张恕来说,无疑十分有用。
张恕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一小时来用,可惜随着太阳落山,很多人从工作地点回来,脚步声、说话声来来去区,没有办法再好
好用功。
只能放下法诀,把桑竹籽剑悬于面前一尺空中,练习驱使。
碎金梅是个圆盘,旋转着飞,攻击也靠直接的物理攻击,比飞剑简单多了,张恕单是让剑尖在前,剑柄在后,就差点弄出一身汗。
它不能转着飞,不能横着飞,更不能斜着飞,它就得笔直的朝前,技术
活!
所有神识贯注在飞剑剑尖那不及一寸的地方,这样才能保持剑尖朝前,而剑身的平衡也不怎么容易
,张恕试了几次,剑柄就像狗尾巴一样甩来甩去,速度大受影响不说,这剑气都晃没了。
看来,他还真像那人说的,空有一身修为,用不出来。
有人掀开床单,张恕忙把桑竹籽剑收回坤袋,一抬头,张业瞪着双眼睛看他。
"哥,你……从哪回来的?"
没说出来的话是:去哪个星球遛弯回来了?
张恕问:"霍狄呢?准备走了。"
张业说着"天刚黑,怎么走?"让出位置,霍狄站进来,原来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的。
张恕根本不想在收容区里久呆,碎金梅虽然没有了,但有石蛋在,他的神识更能提前看到丧尸位置,只要不往市区去,走山路也能回去。
要求稳妥的话,明早一早再走最好不过,可是随着光线越来越昏暗,张恕隐约有很不好的感觉。
要是以前,大概会觉得是心理作祟,但现在身体对外界的感知力远胜从前,平白无故不会生出不妥
的感觉,所以张恕坚持。"
"今晚走。"
张业奇怪:"咱们没病没痛怎么出去?"
张恕犹豫了一秒,然后就放开了——他的事,张业和霍狄迟早会知道。
还没说出口,张业已经问出来:"你昨天……我看见你一下子就没了。"
张业没避开霍狄,那就是把看到的景象已经告诉霍狄了。
这下,更没什么好隐瞒的,张恕压低声音说:"你们玩过玄幻修真类的游戏吗?"
张业和霍狄一起傻掉——之前他们讨论时,都认为张恕跟"外星人绑架事件"那种有关,怎么背景不是美国式思考方式?
为防吓到他们,张恕低头,用脚尖碰碰一直在努力抱他腿的石蛋:"石蛋
,尖叫。"
张业和霍狄低头,就见这只不大的乌龟伸长脖子"叽"一声开始尖叫……
两人凌乱了。
然后张恕凭空把铁桶变没了,又突然从空气里把铁桶拿出来。
张业神经错乱地笑:"魔术!哈哈,好高明!"
霍狄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张恕想了想,手一抬,灵力浓郁到一定地步,就如同有了实质,能够被看见,当初墨虺第一次找上他时,墨虺的灵力就被谢高文看见了,灵光戒
、灵火坠那些等阶太低,灵力微薄,所以不可见,此时他把灵力往手里一逼,青色灵力化作火焰一样在他手心里跳动。
在那两个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张恕轻声说:"具体的说来话长,你们就这么理解吧!丧尸会变异,人也会,我就变异了。"
要是云鸠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一片寂静,外面很热闹,来去的,说话的,几百个人的声音,但这小小的
空间里很静很静。
收了灵力,张恕等着他们理解。
没一会,张业蹦出一句:"哥你怎么跟我一样高了……"
脑神经搭错线的后果。
不过在洞天化境里外界时间虽然不变,张恕还在长身体,修仙在一开始时确实有洗髓伐筋的效果,何况他从筑基直接进阶到结丹,长高也是必然
,要不是用飞剑割短了头发,修过指甲,张恕跟野人绝对很像。
现代人的接受能力很强,都是被地沟油、添加剂锻炼的,连惊乍的神经都比古人发达,轻易不会触动。
张恕用了半个小时让他们相信,晚上跟着他离开收容区是安全的。
然后就当着他们面掏出几大个酒瓶,连着他们剩下的几个罐头一起放在背
包里,准备出去的时候当做通行证用。
那两个又用了几分钟跟帮助过他们的人告别,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谢天谢地。
九点还没到,不少人还在外面,不过这天是有点不太一样,雨点一样的枪声隔上几分钟就会响起,不仅是河道那边,连山上也有。
他们才从仓库出来,几辆货车装着士兵往山垭那边呼啸而去,还有两个当兵的拿着枪站在路上,看到离开仓库的人就喊:"回去回去!!变异丧
尸来了!不想死的快回去!!!"
张业和霍狄立即变了脸色,张恕问了句:"山上也有?"
有个当兵的说:"就是来山上了!桥这边什么时候都有!哪时候空过?"
霍狄说:"我们还是等白天再走吧?"
张业也看着张恕,张恕一想桑竹籽剑连飞都还飞不稳,无比怀念碎金梅,没办法,只得点头,折回仓库里。
有他在,张业和霍狄靠坐着睡觉,除了紧张,气氛也有点怪。
十点多钟,两人白天干得很辛苦,熬不住睡着了,仓库里的人好像大部分都习惯了这种状况,有不少睡着的,还有人静静地听外面枪声。
第四十三章
张恕现在知道洞天化境的好处了,在那样一个不用担心时间和外界环境的地方,可以一心一意专注于一件事情。
他不习惯枪声,根本睡不着,打坐也不能放放心心的打坐,只好拿出青冥剑诀,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天快亮。
这一晚上枪声就没断过,仓库里的人也不知道能睡着几个。
十区只有不到五万人,有枪的士兵只有几千,外面却有几十万丧尸,也不知道能撑多少天。
不过十区管制局既然不愿意到城外重建收容区,想必有足够的理由才敢这么决定。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张恕慢慢放下心来,管制局的火力保障下,看来收容区是安全的。
才这么想,就有几声枪声在仓库外响起,随即探照灯的光柱掠过仓库的一排窗户,伴随着喇叭喊的:"睡着的都醒醒!睡着的人快起来!!!到外面集合!!!"
不停地重复着,很多睡着的人也都没睡死过去,像是习惯了这种状况,睁开眼睛后套一下衣服,迷迷瞪瞪地就往外跑。
张业和霍狄也这样,不过他们记得把张恕拉上了。
各个仓库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在几辆架着机枪的装甲车保护下,匆匆地集中到一起,列出几道长队往X山脚下去。
挤在队列里,除了探照灯打过来时能看到前后的人,其他时候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推推搡搡,不是踩到前面的人,就是被后面的撞了。
张恕和张业、霍狄走在一起,霍狄把背包背在身前,一路上不停地说"别慌,没事",这样的话,虽然没实际用处,倒是让他们这一群挨得近的人走得最平稳。
"经常这样?"
听到张恕问,张业说:"之前有过两次,有变异丧尸突破进来,管制局就把我们转移进防空洞。"
"为什么不干脆住里面?"
"哥……"张业差点笑出来:"才多大点地方?怎么住?几万人呢!"
张恕一想明白了,连仪表厂的山洞都只能在战时容纳一万人以下,几万人,像仪表厂山洞那样的都容不下,别说只是防空洞。
不过光学仪器厂和仪器厂两家都比仪表厂要大,也都是军工工厂,都有自己的山洞,几个大厂的工人和设备都转移走了,为什么市区的部队从来没想过去H镇的几个军工厂山洞?
难道因为废置太久,没有多少人认得?
旁边有人嘀咕:"变异丧尸越来越会躲了,要是穿上衣服跟我们混在一起,黑漆漆的,谁认得出来?"
"别吓唬人啊!别说了!"
"不会吧……"
心里被触动,张恕放出神识,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身后十几米外,一堵墙后面,站着一个和其他人的浅淡光圈不同的东西,薄薄一层,但那形状又跟他见过的变异丧尸不同。
硬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就是这一个没有人形!
张恕扭头看过去,探照灯的光柱之外完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当兵的把灯转来转去,找不准位置,反倒弄得视线更加混乱。
这么近,要是它冲进人群里,不开枪会被它咬死咬伤一片,一开枪也绝对要打死一片。
"赶紧走啊!"
张恕一站住,后头的人撞到他,两个人都差点跌倒。
就在这么一会儿,那东西速度很快地躲开探照灯,更近了!
张业拉张恕:"哥?"
张恕说:"你跟着霍狄走,别管我。"石蛋在背包里,只要霍狄好好背着背包,没什么丧尸或者魔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伤害他们,而他自己索性钻出队列,乘着四下黑,当兵的也看不见他溜出来。
用眼睛看什么都看不到,用神识反倒一清二楚,水沟、卡沟里的垃圾桶、倒下的电线杆等等,结丹之后神识就像带上了眼镜,陡然把视力提升到了1.5。
那东西就在电线杆后面,匆匆的人流,有的人就从它旁边一米不到的位置走过去,茫然不知跟死神擦肩而过。
张恕看到它向前挪动了一点,似乎想抓住下一个靠近它的人。
"啪"军刀打开,就在这时候,那东西忽然顿住,向张恕这个方向转过来,张恕看到了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
它竟然能感觉到神识?或是具备异常灵敏的第六感!?
一条黑色的东西闪电一样射到张恕面前,张恕往后一退,那东西又一下子缩了回去,空气里留下一股浓浓的腥臭味。
有人说:"好臭啊!哪来的死鱼味。"
"哥?"
张业和霍狄竟然没跟着队列往防空洞去,两人都站了出来,在后面几米的地方叫张恕。
看不太清楚张恕的位置,他们一时没敢靠过来,但看样子不会离开。
纷沓的脚步声里,张恕听到一阵喉咙深处的古怪声音,那东西在电线杆后面左右看,死死地盯着他。
神识里,那对眼珠子上无数血红的线替代了原本的瞳仁,充满了嗜血的饥饿感。
军刀太短,周围又没有什么可用的武器,办法还没想出来,忽然一个当兵的看见他站着不动,电筒照到他,枪口也转过来:"你干什么?快走!!"
张恕的眼睛一下子被手电筒的光刺得闭上,就听"啊"一声惨叫,那东西似乎知道他有威胁,在他注意力被分散时抓住机会把一个人拖出了队列。
探照灯立即照了过去,一溜子弹打在路边水泥管道外,所有人都只见到一个人被拖走的半截身子,至于拖走他的东西,根本没人看见。
鲜血飚溅到旁边几人身上,以这几人为中心,惊惧的情绪瞬间传播出去,所有人都大喊大叫起来,纷纷推开挡住自己的人,想冲到防空洞里边去。
有个军官吼了几声"别乱"没人听后,指派了一队士兵留在外围,其他人下了装甲,抬着枪往管道口靠拢,乱跑的百姓把不少士兵的路挡住,一时间乱得不可开交。
张业一把拉住张恕:"哥!快到洞里去!"
那个变异丧尸很快地朝别处逃走了,这里的士兵还在慢腾腾地围堵管道。
张业又喊:"哥!"
张恕放弃了,要是还有碎金梅,倒是可以躲着用用,看来得赶紧把桑竹籽剑控制到犹如自身手臂一样,要不丧尸越来越厉害,最后会变异出什么样的真不好说。
进防空洞的时候,有一队士兵护送着一个军官走在他们前面,看那群士兵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个军官应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张恕暗暗记下那军官的模样,防空洞里很小,不到三米宽,进来的人全部都只能蹲着或者站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亮起来,盖住了洞里的灯光,外面的枪声也随之减少。
到了八点多钟,有个当兵的从外面跑进来,找到那个被重重保护的军官。
"报告!收容区里警戒解除!"
这军官吐出口气,站起来,他周围的也跟着站起来,眼看他们就要出去了,忽然一个人挡在前面:"请问,我们几个想离开收容区,要交什么东西才能走?"
有个当兵的吼:"干什么!?滚开!!"
军官皱眉:"你们要出去?"
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当然就是张恕,这会张业和霍狄也站到他背后。
军官把他们三个人看看,无所谓地说:"要走就走,不需要交什么东西,你们要出去送死,没人能拦着。"
张恕一愣——不需要交东西?军官在往外走,他忙扬声问:"那进来呢?"
军官头也不回地说:"只要没被感染,都可以来。"
张恕明白了,外面看门那的人自作主张扣押物品,看这人军衔不低,他追两步说:"我来找我弟弟,山垭关卡上的人把我带的东西和摩托都扣了,还说不收?"
那军官站住,回头看张恕的目光有点吃惊:"你从外面来的?"
张恕点头:"如果可以,我想拿回我的摩托车。"
军官问:"你从哪来的?"
张恕把JD后山村一说,军官想了想,从那边过来有很多小路,确实可以走,才相信了,指派了一个人跟他们到关卡,让张恕可以拿回摩托。
不过张恕之所以特意找这个军官,可不只是为了拿回摩托和出去,乘着人还没走,接着说:"我想换辆车,加满油的。"
这军官的脾气比关卡那的可是好了不少,饶有兴趣地问:"你拿什么换?"
霍狄早把石蛋拿出来塞到衣服里,张恕从霍狄手里接过背包,走近军官拉开拉链问:"可以换吗?"
几瓶好酒,几罐肉罐头,别说换辆遍地都是的车,就是换枪估计都能换到一把,那军官看了看,笑笑:"你还挺有准备的,从哪听说的十区收东西的话?"
张恕刚要张嘴,霍狄站出来说:"这是他沿路找的,要不是没车回不去,谁想拿出来!"
军官笑着说:"运气不错嘛!找到的全是好东西!"
张恕已经明白过来霍狄的意思,说:"这是我随身带的,不好的全在门口被扣了。"
军官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JD后山村有自建收容区?"
这个问题倒难不住张恕,早就想好了。
"我家在坝岛上。"
那地方有个小湖,湖里有个十几亩大的小岛,有几户人家。
军官点头,让人拿了背包,仍叫先前那个当兵的找辆车给他们,然后就走了。
之后很顺利,拿到车还有摩托,本来油箱都是空的,跟着他们那个兵一脸不客气地看着门口负责的军官,连话都不用说,油就给加满了。
果然跟张恕想的一样,小鬼比阎王还刁。
没给他们什么有用的车,给的一辆桑塔纳轿车,霍狄开车带着张业,张恕仍骑着摩托。
离开关卡铁门走了一截后,霍狄扬声问张恕:"往哪走?"
经过市区可以上跨湖高速,但战斗力大降的张恕可没把握把道路清出来,只有绕往矿区,兜一个大圈回去。
"去矿区!"
霍狄下巴一点前方岔路口喊:"这条土路就可以到,我们走这!"
张恕喊:"你走前面!"
霍狄把车开得飞快,不断从后视镜往后看,还招呼张恕:"快点!怕门口那个当官的不甘心!"
张恕一怔,跟着加快速度。
在大官面前说话的时候他就差点说漏嘴,十区是二次疫潮后建立的,是K市目前唯一的收容区,恐怕从建立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十区——除了古青华所在的空军基地的,那时候要不是霍狄站出来插过话,他不管说从哪里听说的要收东西的规矩,必定都跟空军基地的人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才真是自找麻烦走不了了。
看关卡的军官不是什么好人,等那个指派的士兵一走,倒真有可能追出来报复。
没走几公里,真来了!
后面的林子里滚起两道土烟,要是在笔直的公路上,这个距离子弹都能飞到了。
霍狄伸头问:"到公路上我们分头走不?去哪碰头!?"
张恕说:"到了矿区往KA高速走,到那一段我有办法甩掉他们!"
土路上,轿车吃了很大亏,但好在霍狄技术不错,居然一直没被路况难倒,一个小时后顺利冲到矿区公路上,车头一甩,带起几米高的黄土向西飞驰。
要车的时候头盔没能要回来,张恕被弄了一头一脸的灰,连路面都看不见,还好他有神识。
十区追来的是两辆吉普,霍狄技术虽然不错,但距离还是被拉近了,隔着一百米不到,要不是山路蜿蜒崎岖,他们早挨机枪扫了。
第四十四章
走上公路,两边的房子多了起来,霍狄是个精明人,伸手对张恕比了一个"S"形,后视镜里看到张恕点头后,立即转进路旁,用一幢幢房屋做掩护,两辆吉普冲上公路后,枪声立即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
追了一个小时没得手,对方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了。
矿区这一段路张恕走过,这段路上有几个丧尸很多的地方,其中就有一个是一片用木头和铁丝拉起来的隔离区,最早的幸存者在里边扎了帐篷,没能活到最后,通通变成了丧尸,张恕还曾经被门里挤得密密麻麻的丧尸吓到过,那道门上只有一根铁链而已。
霍狄前面一过,张恕手里捏着桑竹籽剑,蕴足了灵力,在经过那道门前时看准铁链一剑挥下去。
他一过,两扇大门一下子洞开,从里边涌出几百个丧尸,有些想追他,更多的,却看到后面跟来的两辆吉普,挥舞着双手迎了上去,几乎把路堵死。
前面的车追得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撞倒了五、六个丧尸以后被迫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全部掏出枪对着车外射击,没坚持上五秒,整辆车就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咀嚼声伴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后面那一辆及时刹车,倒了一截,射杀了一片丧尸后换了方向,疯了一样还想追上他们。
几颗子弹呼啸着掠过张恕头顶,没等他回头,忽然后面传来"轰"地巨响!
后视镜里一看,张恕愕然停下车,一只脚撑着车身转了半圈,看着后面。
前面霍狄也停下车,和张业一起十分吃惊地看向张恕背后。
那辆紧追而来的吉普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整辆车前盖凹进去一大块,挡风玻璃迸裂飞溅,这还不算惊人。
一条黑色的东西闪电般从路边窜进车里,车里的人扣动了扳机,却没能挽回性命,两声撕裂的惨叫后归于寂静。
张业声音发抖:"哥!咱们快走吧!那是什么东西!?"
张恕没动,车里钻出一道黑气,盘绕几圈后触地散开,显出一个人的身影。
古青华的面孔,不过这是墨虺。
结丹应该是足够吓唬低级妖魔的修为,虽说用不出来,但张恕放开手,桑竹籽剑稳稳地悬停在他身前。
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一飞出去,桑竹籽剑不像飞剑,倒像鱼,摇头摆尾……
但愿能吓走墨虺。
霍狄和张业早被看到的吓得说不出话来,墨虺朝他们里看了看,脸微侧,向张恕说:"我想跟你谈谈。"
张恕殓眉不语,桑竹籽剑上灵光如焰,灼烧了一尺多高。
墨虺后退一步,一脸戒备:"前两次袭击你,是奉了主人之命,不得不为之,我本已受伤,不过昨日主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封印暂时失去了作用,于是我来找你,你我共处一界,主人亦同样是九重虚天的,主人之间的仇怨与我们无关,我并不想杀你。"
张恕一听这话,墨虺搞什么?来示好?罢手言和?
"你主人不知仇人是谁,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主人是谁,但有个条件,我想恢复自由身,请你主人杀了我主人,他现在必定重伤昏迷中,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他一死,我自由了,你也免了我的骚扰,你主人更是去了心头大患,如何?"
墨虺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张恕心里一阵苦涩。
云鸠只剩下元神……还怎么去杀人?说不定就是墨虺的主人干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巧,在云鸠死时那人重伤。
没等到张恕回答,墨虺挑眉问:"怎么?"
张恕苦笑:"你那个主人……已经得手了,我身上封印没了。"
墨虺一直挺深沉的脸也忍不住露出吃惊的样子来,隔一会说:"这么说来,以后也不会叫我来杀你了,不过,我想恢复自由也是不能了……恭喜你。"
说完恭喜,墨虺才发现张恕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得回自由的愉快模样,一愣之后问:"难道那个人对你不错吗?"
张恕笑不下去,叹口气:"谢谢你出手,可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转身发动摩托,对霍狄打个手势,重新上路。
墨虺怔怔地站在路上,张恕骑出一截忽然掉头回来,这次,只离着墨虺几米远:"你为什么用这副模样?"
张恕的问题一问,墨虺忽然一脸窘迫地看天、看地、看四方,就是不看张恕,末了挤出几个字:"跟你无关。"
张恕看着他越来越觉得奇怪,憋不下去,说:"我见过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还以为是你,结果是个普通人。"
墨虺忽然变了脸色:"你!你杀了他!?"
张恕摇头,墨虺脸色又变:"他在哪!?"
张恕问:"想吃他?"
墨虺昂头:"我从来不随便吃人!"
那口气,跟说"我从来不吃街边摊"一样,一脸不屑。
弄不清古青华跟墨虺到底是敌是友,张恕一时开不了口了,他这一安静,墨虺惴惴不安起来——妖魔不会掩饰心情?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人在哪?我找了很久了。"
张恕把墨虺表情研究了十几秒,好吧!他笨,看不出墨虺演戏,于是说:"我是知道他在哪,不过我要理由,你为什么找一个'凡人'?"
墨虺一脸恼怒,看样子想动手,可是又忌惮张恕莫名提升后强过他的修为,蛇信吞吐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化成一团黑云跑了。
而今神识能看方圆五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也不怕这条蛇偷摸跟着,张恕赶上把车开得慢悠悠,一直提心吊胆的霍狄,跟张业说了声没事,他们听了虽然表示理解,但脸色一时半会正常不下来。
张恕想:跟他在一起,迟早会习惯的。
到了离高速路桥还有几公里的地方,张恕听了霍狄的建议,三人都下了车,丢在路边房子背后,然后顺着河道走到桥下,过桥后再走田埂,花了三个多小时弯弯绕绕地走回去。
高速路断了,就算有幸存者路过,也只能绕过这一带往别处走,张恕前阵子的努力很有效果,走到HY村,神识都没发现一个丧尸,整个一大片地方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满地无人打扫的纸、棉絮、塑料品提醒这是末世,几乎要以为回到了过去。
让张业和霍狄等在谷口,张恕先回去——即使谢高文、张娟和古青华一听他找到家人,还附带个男朋友,谁也没反对,还跟着他一起出来接人,张恕也没觉得多此一举。
从今往后都要生活在一起,互相尊重是个良好开端。
也好叫霍狄和张业知道,他张恕再特殊,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
他们互相介绍着走回山洞,小临德站在门口脆生生地说:"树哥哥!妈妈也会用枪了,以后我看家!"
一群人笑出来,生疏感顿时烟消云散。
出去一个星期,洞里又有了变化,谢高文盖起了一间独立的浴室,石棉瓦的顶,里边墙壁上弄了个铁丝小网兜,放着颗明光珠,旁边挂着80L的热水器,省着点用的话,一次可以洗两个人,相当的奢侈。
张恕看浴室的时候,谢高文一脸强忍的笑容,憨厚地得意着,等张恕张着嘴巴走出来,他终于咧开嘴笑起来。
古青华说:"老谢一个人弄的,不让我帮忙,哎!"
明着叹气,实际上也觉得谢高文这个人真的很不错。
谢高文、古青华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显然已经享受过热水澡,张娟更是,穿着一件毛边羽绒服,牛仔裤和过膝长筒靴,很精神漂亮,站她旁边都能闻到一股香味,何止洗澡,看样子还费了一番心思在几大箱衣服里找出合适她的,甚至护肤品都用了。
如此赏心悦目,自然谁也不反对,将来要是捡得到化妆品,也必定留给她的。
在这三个洞穴居民的对比下,张恕还好,张业跟霍狄就像垃圾堆翻出来的,几个月以来头一次觉得脏到这地步很丢人。
张娟把他们上下一看,笑着说:"行!我现在就给你们烧水,一会你们洗出来差不多吃晚饭!你们来了,我多做几个菜!老谢泡的豆芽发了,香菇也冒了一片,昨天想吃不敢做多了,怕浪费,你们来了正好!"
她才只是说,张业和霍狄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在收容区的日子本来不觉得糟糕,一对比,差远了!
张娟乐颠颠的就要去放水,张恕拉住她:"姐,先让他们脏一会没关系。"
张业叫:"哥!你不脏不知道难受是不是?"
"哈哈……"张恕踢开弟弟:"我在K市找着些好东西,咱们不吃肉,怕营养跟不上,大人没关系,小临德不行,我先把东西给你。"
背包已经在十区里就给出去了,他们身上再也没什么可以放东西的大口袋,张娟一脸好奇。
第四十五章
张恕手一翻,一罐奶粉出现在手里,张娟惊喜地尖叫了一声,刚接过来,张恕手里又有一罐:"放你房间里吧!"
张娟再叫一声,拿着两罐奶粉跑上楼梯,指着她那间:"你找了多少啊?快老实交代!"
张恕笑:"不多,几十罐吧!"
张娟叫不动了,关上嘴巴看着张恕一罐一罐地凭空拿出来,好几种牌子的奶粉,都是国外的,以前卖价在几百上千,现在更不知道价值多高了。
张恕把奶粉全都摞在张娟当桌子用的木箱上,放完了一回头,门外五个大脑袋一个小脑袋,扎在一堆看着。
"干嘛?"
张业说:"看你变魔术。"
小临德说:"树哥哥长奶粉!"
"噗——"其余人发出的。
张恕走出来,站到墙角边说:"还长米哦!"翻手就是一袋米放到地上,跟着一袋一袋又一袋,把二层台子上堆到只剩下房间门口的走道,他扔不上去,谢高文和霍狄爬上米堆,在上面接,这样堆放了一个多小时,坤袋里的米才全部放出来,足足好几吨!
等张恕说:"好了,你们下来吧!"的时候,古青华把一直昂着的头低下来,脖子拧了。
这下子,完全可以放放心心的吃到灵谷有产量的时候。
然后张恕又拿出了一大堆农具、菜籽,有好多连谢高文都没见过,把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晚上六点多,张业和霍狄洗得一身舒舒服服的,还换了干净的新衣服,蹲在张恕旁边,一人捧一个大瓷碗吃饭。
就只有张娟经常洗衣服洗菜要用凳子,古青华腿没好也需要,谢高文实心眼,出去就找了两根凳子回来,张娟和古青华坐着,其他四个蹲了个半圈,围着几盆子菜开动。
小临德觉得好玩,不要张娟抱,也跑来挨着张恕蹲着吃饭。
张娟"咳嗯"一声:"蹲着吃长不高。"
张恕、张业和小临德都站了起来,差点没把已经成年的几个人笑死。
张业有一米七八,张恕本来只有一米七五,现在站在一比,差不多高。
张业臭屁地说:"我比你小一岁,能比你多长一年,以后还是我高!"气焰嚣张。
张恕说了四个字,把张业一巴掌拍死,那四个字是:"我有外挂。"
吃饱饭生了火堆,张娟和小临德唱着儿歌在一边洗碗,几个男的开讨论会。
菜籽很多,山谷里的地少种不下,还要另外开出菜地,以后灵谷长多了,也需要田地。
"如果种到HY村,就怕有人看到。"
有了BP监狱和十区管制局的"教育",张恕现在反而更忌惮活人,胜过忌惮丧尸。
古青华说:"我这几天锻炼腿上肌肉在周围山上转了转,有个想法,你们看怎么样?"
他找了根烧了半截的木棍在水泥地上画简略图。
谷口出去,绕过一片林子,往东是HY村,往西靠湖,全是卵石滩,在这片卵石滩的南端有一大片礁石隔断滩涂。
"咱们洞口外,左边山坡翻过去就有一片挺平整的野地,从HY村过来有礁石隔着,走不通,这片野地再往南,山势很陡,那一头也进不来,除了湖面等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有二、三十亩大,没什么大石头,应该能开出来种田,关键是这片野地靠着湖,浇灌很方便。"
谢高文点头:"就是杂草太多,灌木很高,要开出来不容易。"看来他也注意过那一片野地。
霍狄说:"林子里的地暂时够用,我们可以慢慢开,又不急着一下子全部弄出来,等开春有个几亩,先把稻谷种下,其他菜籽可以往后放。"
三个人说完都去看张恕,张恕有些心不在焉的,竟没发现他们都看着他。
古青华干咳:"张恕,你呢?觉得怎么样?"
张恕回过神,尴尬一笑:"你们都比我有经验,我跟着干就行了。"
古青华打趣:"是了,我们是生产人员,你是战斗人员,反正现在有吃有住,干脆种地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把你自己事情先弄好,大家的安全第一。"
张业嘀咕:"我干我哥那份,让他开挂打怪去。"
谢高文没玩过游戏听不懂,霍狄挺赞成的:"菇菇说得对,小恕就一心一意当兵蚁吧,大家的安全都在你身上,分量可不轻。"
古青华:"谁是菇菇!?"
旁边几个一齐指着他:"你。"
古青华狞笑:"霍狄、张业,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哼哼!"
按小临德的理解,没几天这两个也会有绰号的。
从这会开始,话题越歪越远,从丧尸扯到电影,再从电影扯到明星,张业和霍狄心理上的放松反映在他们的健谈和风趣上。
张娟不知从哪弄来毛线,织着毛衣,她是最见多识广的,说得高兴了就唱上一段,有她在,连谢高文一边钉着饭桌一边也能插上话。
张恕笑着坐了会,一来他知道的东西实在不多,二来心里挂着事,坐不住,到了八点就一个人离开火堆边,出了洞,站在泉水旁边,摸出养元珠握在手里。
没有云鸠,一切都不会有,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来?
这一晚,张恕仍旧把帐篷搭在水边,养剑入体时也把养元珠捧在手心里,周天运转,灵气便也会进入到养元珠里去。
他试过用神识进入养元珠,可是养元珠内部却像有一道上了锁的门,明知云鸠就在里边的什么地方,只要打开这道门就能见到,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进不去。
喊云鸠时,也得不到丝毫回应,虽然很失望,可也知道这是云鸠元神稳定的兆头,稍微放下心。
一晚上打坐得来的天地灵气全被张恕送进养元珠里,要不是体内转化成灵力的部分没有办法送进去,他恐怕连金丹都舍得拿出来。
有了青冥剑诀,打坐到早上五点,张恕就钻出帐篷。
零下的温度,天上连星光都没有一点,又黑还有寒风,但到了结丹期的张恕哪还会觉得冷,一件T恤就够了,乘着洞里其他人起床之前,先熟悉一下青冥剑诀的招数。
这套剑招总共八十一式,比张恕以前学的任何一套剑、枪、棍、刀、拳招数都要多,要是武校那些,基本看上两遍他就能打出来,虽然谈不上圆融,但记住是没问题的,可这套青冥剑前前后后背了十遍,才把所有动作给记下来。
他先用以前的习惯,既靠动作姿势来巩固记忆,第一遍做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无比艰涩,不单每招之间的连接,连同一招的分节动作都很不顺,打一遍下来很少会乱的呼吸都或长或短难以调匀,不仅没帮助记忆,反而把记得的都忘了。
张恕坐回帐篷里重新翻看了一遍,出来一做,还是一样的,就像编舞的老师没把舞蹈动作编顺畅,一会民族一会国际,怎么打怎么难受。
张恕迟钝的脑子在出了一身大汗后才想到:要是把灵力调动起来,在体内大周天之外,把剑也融进去,当成身体的一部分……
想到就做,调匀呼吸后,张恕想象桑竹籽剑是手臂的延伸,气海里灵气与剑体灵气连融为一,第一式"乾"很顺利自然地就使了出来,接第二式"坤",也异常流畅,不止动作流畅,连灵气也生出潮涌的感觉,就像一汪清泉,清风带起涟漪,由静而动,收发随心。
找到窍门,张恕一式接一式,一招连一招地打下去,到了十一式"泰"之后,风起微澜,水波推着水波,感觉水面之上的烟岚也被遵循了不可见的天地法则的力量,被带动着升腾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自身已经不存在了,除了水和烟,什么都是虚的,从第一式的清风慢慢的,循序渐进,到浪头叠着浪头,碧浪翻涌,青烟漫入天空,直至第六十四式
"未济",根本不需要再去回想下一招是什么,上一招做到一半,下一招已起,如风起云涌,每一招都形成一个自成周天,一环扣着一环。
被风带着越升越高,搅动云气如海潮生生不息,恍如遨游于云霞的忘我之境……
六十四式"未济",冲出云层,山川渺茫,一股四顾苍茫,惶惶无措的感觉忽然湮灭了之前所有的畅快豪情,周天一断,张恕"醒"了过来——
张恕还从来没有在并非打坐的时候进入忘我的境界,这哪是剑诀,根本就是炼气的法诀,只不过独辟蹊径,以动换静,独自练就是炼气养剑,对敌时则是攻击法诀,所以介入一个个周天内的敌人都是"杂质",要圆融流畅,便要清除杂质。
也可以说,青冥剑诀是一种对敌时也在修炼的法诀。
这种顿悟一样的感受让张恕一时间舒畅得几乎忘了外部环境,一回过神来,忽然看到桑竹籽剑浮在身前,并没有捏在手里!
一惊之下,灵力中断,桑竹籽剑掉了下去——
跟着,张恕也掉了下去。
在地上坐起来顾不上揉下摔疼的屁股,大笑。
无意之中竟然有了突破,离御剑飞行还远吗?
他后头又试,虽然再也进入不了那种风起云涌的无我境界,但这只是因为还不熟悉,只要多加练习,巩固之后肯定还可以重现。
离开剑诀,再去御使桑竹籽剑,他就发现飞剑动起来变得平稳了,它一平稳下来,比碎金梅优越的地方就显现了出来,那就是速度。
天蒙蒙亮,张恕往周围看了一圈,记下四个显眼的地方,然后桑竹籽剑化成一道青虹,只听到连续的四下,它回到张恕手边,张恕一一走过去看,树枝、石头、草藤和衣服都被割开或穿了个洞……
衣服?
衣服!
张娟洗的衣服被他戳了个洞!!!
第四十六章
张恕站在衣服面前思想斗争了一会,把衣服收下来,抱到外面丢了。
毁尸灭迹的路上又试了试御空,能凌空走几步,因为还没掌握平衡技巧,几步后就掉下来,但运足灵力一跳之下,可以跳过很长一段距离。
高兴之下,张恕就在进出山谷的路上练习,忘了时间。
谢高文是除张恕外起最早的人,一出山洞,就看见张恕不断地蹦进蹦出,像只猴子一样闹腾。
摇摇头,谢高文心里感叹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无所谓地走到一边,开始日常的提水浇菜。
开垦农田之前,得先把洞里几间房间的地板和墙壁问题解决。
要不然里边温度太低、湿度太大,虫子也多。
他们利用有限的水泥,掺着湖边卵石滩捡回来的卵石一起铺砌,卵石里大块平整的,就铺到地面,小块凹凸的,就嵌到墙壁上,省了不少水泥,墙壁也很好看。
十几天功夫,一排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都弄好了。
至于天花板,HY村里有店做防盗笼,就地取材,把防盗笼拿回来以后焊接成合适的大小,房间上面先用水泥和沙土搅拌后敷了一层,然后再把从家具上锯下来的木板钉到防盗笼上,做成像以前老房子那种尖顶,这样就有两层,还有中空层做隔离。
张娟以前住的是别墅,带欧式壁炉那种,他们现在有数之不尽的木柴可用,所以在她要求下,认领入住的房间里都砌了一个半圆的拱形小壁炉,烟囱从门上面开一个洞出来,接上金属管子,一直接到洞外。
才修好没两天,下雪了,几个人把准备好的木柴搬到炉子里一烧,房间里暖和多了。
喜欢热闹的可以在洞厅里火堆边聊天,喜欢独处的也可以呆在自己屋里,翻翻过时的杂志、报纸。
张恕也从外面搬进洞里来,因为那股灵泉冻起来了,坐在水边上打坐,跟弄一盆水到屋里放着的效果一样。
古青华他们虽然说了他只要负责周边安全就可以,但白天的时候,张恕还是尽他所能地一起干活,一点没把他自己当成被大家依靠着的大人物。
只是每个夜晚他都呆在自己房间里,把防盗笼加木板做的门一关,一整夜一整夜地抱着养元珠打坐、养剑。
已经是结丹期,再来做本该炼气期做的功夫,自然事半功倍,,短短时间内,已经把桑竹籽剑控制得如同自身手指一样灵活,或疾或徐、或轻或重、或利或钝,全在意念中,既可以缓缓地从树冠上切下一片树叶而不惊动旁边叶子,也可以电闪间飞出破石。
闻风品露诀炼气十分温和,清风雨露一般,修习以后张恕才知道这个法诀是配合着青冥剑诀的辅助法诀,青冥剑诀把体内体外的气融为一体,用以伤敌,而闻风品露诀就是慢慢地开拓筋脉,以让更多的灵力通行。
两个法诀相辅相成,等闻风品露诀达到第五层以后,青冥剑诀也就跟着威力大涨,以后闻风品露诀每提高一层,青冥剑诀威力都会翻倍。
一起修习的话,不知道最后会变成如何惊天动地的威力!
平时打坐,张恕就用闻风品露诀,吸纳的灵气每一分都用在开拓筋脉,然后滋养养元珠上面,但即使结丹期,加上有了法诀打坐炼气,还是没有杀丧尸得到的灵气更纯粹、更快。
养元珠会吸收灵气,这就是说他没有做白工,肯定是有用的,能够控制桑竹籽剑后,张恕迫不及待的就想到外面去,弄更多灵气给养元珠。
青冥剑诀还是只能施展到第六十四式,不管他怎么练都突破不了,看来只有出去,说不定还有意外可以突破。
再者,总是自己单练,青冥剑诀到底怎么样他还不知道。
所谓熟能生巧,要想青冥剑诀超越以前碎金梅的威力,必须得到外面去,实际地磨练才能出效果。
雪下得很大,张恕把要出去的话对洞里其他人说了。
他每天都在天亮前到外面练剑,大家虽然没看到,但偶然早起到外面上厕所,一个人知道了,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
大雪里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不感冒不发烧,天气对他的影响如何,他们也都心里有了谱,所以只叮嘱小心,跟着就告诉他各自要带的东西。
一熟了就不客气了,张恕哭笑不得地接过张娟写好的条子,上面写满了他们要的物品,什么儿童画册、字典,小临德认字用的;化肥、除草剂,这是谢高文要的;老棉裤……古青华说腿上冻得疼,非老棉裤不顶事;找得到的话,带几包烟,霍狄是烟鬼。
最离谱的是张业,他要PSP和电池!张恕直接打得他满天找星星,哥哥的威严就是这种时候用的!
这些东西,最近的能有的地方就是H镇,镇子上丧尸没有K市多,正好方便他试招。
至于可能会碰到认识的人,张恕也想到了,那群人在这种天气肯定躲在山洞里不愿意出来,只要不是带头那几个,其他人也没见过多少。
而且他想看看H镇的收容区搞得怎么样了,如果王立他们真弄起来了,以后产出多的粮食可以拿来换其他有用的东西,比如弹药、汽油。
两边都有枪,武力对等的话应该可以做交易。
十区的大官不错,看门小鬼凶恶,不考虑;ZY村收容区同样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如果H镇不行,接下来才考虑ZY村收容区。
汽油冻起来了,把剩下的唯一一辆摩托弄到洞里放了几个小时,终于发动起来,结果到中午张恕才离开山洞。
张恕走的不是高速,二级路不太好,但路口多,到了H镇外,他选了光学仪器厂后门进去。
光学仪器厂效益比其他两个厂好得多,厂子大,工人多,住宅区也新,不过张恕没打算去翻这些住宅楼。
工人是有计划撤离的,能带走的肯定不会留,但在厂区里开店的人可没有车来接,只能尽自己所能,好像仪表厂里那几个商店一样,工人一走,店主也匆匆跑了,周围人走光了后,店里的东西反而能保留下来,不比大街上,一早被洗劫光了。
张恕把摩托藏在一家门诊里,两道门,运气好的话等他回来还能发动得起来,要是放外面,汽油全成冰坨子。
门诊对面是幼儿园的院墙,里边有两架铁架子的秋千和一个十字翘翘板,风吹得一大,这些死去的东西就发出唧唧咯咯的声音,沾着铁管的雪化了一小片,锈蚀了铁管表面,淌下来的痕迹血一样红。
早上下很大的雪这时候停了,天色白亮得刺眼。
张恕拍掉身上的雪,本想把手套和帽子留在摩托车上,往空落落的幼儿园里看了看,最终没脱掉。
冷的不是温度,是心底,哪怕他穿得比在洞里时多,也无济于事。
一步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跟丧尸撕扯筋肉血管的声音很像,要是在以前,这么厚的积雪必定引得这个地方的人兴高采烈才对,K市少雪,偶然下一场也是落地就化,不会积起来。
张恕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贴着动物和星星的门开了一半,一道爬行的痕迹蜿蜒向里,有个丧尸在幼儿园楼上。
莫名的,张恕想看看它。
王老太太变成丧尸后还会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门,这些只懂得吃人,整天饥饿的怪物还有没有一丁点曾经的人性?
"哐——"
玻璃门上的玻璃松了,被他推开时在墙上碰出松动的声音,地上有一大滩血,左手边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喷溅的血迹,有具尸体躺在另一边,头上有两个弹孔,看来留下这么多血迹的不是它。
木头栏杆上厚厚一层灰,包的彩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圈一圈地顺着栏杆往上绕。
他轻轻走上二楼,顺着走廊看到最尽头一间房间。
房间窗帘拉着,但因为外面太亮,屋里不是特别黑,有个穿着针织裙的女人站在一张小床前,她的头发长长地垂着,没有光泽,还打着结,身上还算干净,但在张恕看不清的那一只手臂上,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她慢慢地摇晃着身体,垂着头,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仿佛唱着儿歌。
张恕向她走了几步,侧头看到小床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若非杀过上万的丧尸,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让他怀疑它的灵魂还在,不过不管是经验,还是神识,都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死而复活的东西,连动物都有的灵魂,它已经没有了,也许是因为大脑里对某些事情有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使人已经死了,这具身体还会遵照指令,重复地来做。
一个会动的东西,却没有灵魂。
第四十七章
它转过身,看见张恕,两只手臂慢慢地举起来,有一只只剩下一小截臂骨,上面的肉好像被撕扯咀嚼过,连着皮晃荡,在它那一侧的腹部,三根肋骨突出体外,腹腔里空空的。
"为什么?"
张恕的声音很轻,没有人回答,丧尸一步一拖地朝他走过来,就在它手指碰到张恕前一秒,一道青光闪过,"咚"一声。
过了一会,张恕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几本画册和一个毛茸茸的小熊。
检查过没有血和其他什么,他把这些东西收进坤袋里。
回头看时,止不住的觉得冷。
远处有人向这里来,张恕加快几步穿过街道,在一扇坏了的窗下踮脚一跳,身体轻巧一转,落进了商店里。
商店的卷帘门是好的,里边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整整齐齐地放着,显然还没被人光顾过。
张恕不紧不慢地找着可以用的东西,外面街上来了四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另外两个居然是小孩子!
说来也巧,就在他觉得不敢相信的时候,这几个人站到了商店门前屋檐下,他们当然不知道锁着的门里有人,看到周围没有丧尸,就站在这里说话。
男的说:"猪猪,跟你说过不许再偷东西!怎么就是不听!?"
一个孩子"哇"地哭起来,但声音压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女的蹲下身,给这孩子擦眼泪鼻涕:"猪猪才几岁!?喜欢就拿,哪能叫偷!?我们到这里之前,他要拿什么有谁说过他了?现在那帮混蛋骂他,你也跟着骂!!"
男的转过身,踢了一脚消防栓,口气缓下来:"好了,是我不对,猪猪别哭,你要什么我们出来找给你,哎!你们看!"
他指着幼儿园:"幼儿园!有秋千!还有翘翘板!走!不哭了,我们玩够了再回去。"
两个孩子要往幼儿园里跑,被女的一手一个拉住,她冲男的说:"又马虎,你先进去看看。"
男的"嘿嘿"一笑,把背上的枪握到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进幼儿园。
张恕一边留意着这几个人,一边运气,哪怕双脚离地面只有半米高,也可以当做练习。
这家店不算很小,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两进还带阁楼,吃的喝的以及药品都没了,但卷筒纸和女士用的……很多,张恕以大扫荡的风范把这些纸全扫进坤袋里,拿到胳膊累的时候忽然想……为什么不连着货架装呢?连上百袋米都能装下的坤袋难道装不了货架?
把手放在货架上,心念一动,面前空了,张恕忍不住咧开嘴——真不错。
早知道坤袋这么狠,在十区时换什么车啊?直接放一辆进去,等出了门拿出来不就完了。
哎……他还真被云鸠说中了,笨得可以。
随即又想干嘛不把摩托随身带着呢?坤袋里总不会结冰吧!
立即加快动作,把房子里没跟墙壁天花板连在一起的所有东西,通通席卷得一干二净。
那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在幼儿园里玩,怕被他们看到,张恕干脆用桑竹籽剑在墙上打了一个洞——很简单,刺进墙壁后凝神一震,剑光一闪,豆腐渣墙被震成粉末,落下时连声音都没有,轻轻松松,张恕就钻到了隔壁糖果店里。
童话里有糖果做的屋子,小孩子没有不爱的,张恕即使快要二十了,忽然看到满满一屋子的各色糖果,也有一种这就是童年的梦啊……这种怪怪的心情。
收款机里的钱拿空了,一屋子的糖却都留下了,不知道店主怎么想的。
老实说张恕其实挺喜欢糖的,尤其是棒棒糖,但小时候没有这种糖果店,武校在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全是村子,哪里有这种高级糖果店。
放假回家时,和张业或者其他人一起玩,即便有女孩同行,被拉进糖果店里,也没好意思给自己买过,每次都很眼馋地忍了。
结果,居然有这样一天……
张恕更加不客气地把国产的、进口的,棒棒的、盒子的各色糖果,连着货架和地上装糖果的大竹筐,还有小玻璃展柜等等,全部收走,只剩下一个收款机和柜台,这才又进入下一家。
不知道闹蝗灾的时候,蝗虫有没有他厉害?
下一家是杂货铺,稀奇古怪的零食没有拿的必要,要是云鸠还在,张恕可能会挑几个给他,但现在,叹一口气,张恕只拿了文具和本子。
再下一家是卖炸土豆的,看看两大桶疑似地沟油的油桶,张恕什么都没在这一家拿,果断进入下一家。
餐馆有什么?地沟油和添加剂还是算了,桌椅碗筷倒是可以拿。
如果店主能活着回来,一打开门恐怕会想:这贼歇斯底里了,连桌椅都搬空!
零零碎碎的,张娟要的画册有了,霍狄要的烟牌子不统一,也凑了几包,至于谢高文和古青华要的东西,这里找不出来,要换地方了。
张恕原路返回,绕后面进了诊所,刚想离开,听见幼儿园里的男人说:"庞五那狗东西!我真是不想忍了!猪猪他们能吃多少?二十二个孩子全算成大人的份,叫老焦他们每天都干得累死累活才不短这一口饭!!他要是真敢收我们枪,不如跟他拼了!省得没有了枪再被他们赶出去!!"
二十二个孩子?
张恕一听就上心了,收了摩托以后也没急着去找其他东西,就呆在诊所里等着。
天寒地冻的,两个小孩玩了一会,过了会瘾以后玩不动了,这一男一女领着他们往别处去。
只要没别的人看见,这四个人沿路还没碰上的丧尸张恕全都提前出手解决了。
丧尸身上的血早已凝成浆,早几天死的还是才死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对男女虽然很奇怪一路上都没碰到丧尸,不过H镇的丧尸本来就不算多,也就没往心里去,根本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还帮他们清道。
到了厂区外大街上,有辆车在他们面前急刹车停下,一个矮个壮实的男人伸头出来说:"快上车!李头跟庞五干起来了!MD,一天比一天欺人太甚!桃子已经把娃娃们全带到山上去了,今天不跟群瘪三分个青红皂白,当我们傻X!!"
车里有人打开车门,女的先把两个孩子抱起来递上车,男的在一边问:"庞五想干啥!?"
车里人说:"王行想拉桃子进山洞,李头发现了,要不拦着,桃子今天就被废了!庞五看见李头打王行,TMD拔枪!!赶紧上车!!!"
"等等,"那女的忽然说:"庞五手里有步话机,他肯定要叫其他人回去,李头的本事用不着我们帮忙,不如在路上截他手下!!"
连躲在旁边屋后的张恕都觉得这女人好厉害,车上车下的几个也这么认为,商量了一会,他们就分配好人手,把车开到张恕旁边的巷子里,叮嘱两个孩子不要下车,各自散开,有上屋顶的,有躲到屋里的,设下了伏。
张恕看他们也不像是军人或者警察,做事却都干脆利落,找好位置后子弹上膛,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要不是他有神识,又跟过来,肯定当这里没人,贸然过来的话连他都没信心躲得过子弹。
静了一小会,车里两个孩子贴在玻璃上朝外看,没看到大人,慌起来,打开了车门想跑出来找大人。
张恕把围巾拉起来挡住脸,站出半截身子对两个孩子摇手。
"坐回去,别出来。"
两个都瞪着眼睛看他,一脸的好奇。
灰色的高领毛衣,黑色风衣和牛仔裤,中筒靴子,还有棕色的露指手套、黑帽子和白围巾,太干净,连他们身边的大人都没有这个人这样干净,而且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里满是温和的神色,一丁点也不让人害怕。
有个孩子想开口,张恕"嘘"一声,手里把两根大大的棒棒糖轻轻一推,棒棒糖飘到孩子跟前,被他们捏在手里。
"千万别出来,要听话。"
两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看见了魔法师一样,充满了单纯的喜悦,小脑袋点点,乖乖地关上车门。
张恕竖起一根指头,他们会意,带着怀揣小秘密一样的笑容也把手指头放到嘴边:"嘘!"
不知道是所有的孩子都这么可爱,还是经历过残酷的生活,才让他们变得如此乖巧听话?
没过几分钟,枪声响了起来,庞五的手下是警察,可这几个"李头"的手下也不是菜鸟,仗着打埋伏,一开始就打死了两个庞五的手下,剩下的想倒车退走,出主意那女的一枪打爆了轮胎,五分钟后,这一伙从高速路口撤回来支援庞五的人就死光了。
两伙人火拼,张恕没想插手,他只想知道这些孩子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家伙听到枪声也不慌,就在车里舔棒棒糖,已经很习惯枪声的陪伴了。
看战斗结束,张恕走出一截,拿出摩托车,仗着熟悉地形离开了那。
他在高高低低的房屋之间穿行,想绕到仪表厂后门附近,再用神识查探一下洞里的情况,飞驰中,一道黑影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并行在他身旁,速度跟摩托车不相上下。
张恕侧头:"墨虺?"怎么又来了?
墨虺说:"妖魔有很多隐藏气息灵光的手段,我想害你多得是下手机会。"
张恕心里松了松:"你来干嘛?"
墨虺以蛇形在离地一米的距离爬/飞(?)行,知道张恕见过那个人的样子,连人形都懒得变了,一条大黑蛇的外形,蛇首眉心还有一块白斑。
听到张恕问,没好气地说:"那个人到底在哪?"
"哦……我明白了。"张恕忽然刹车,跟着腿一甩,风衣掀起来,衣摆还没落下摩托车已经收进了坤袋,然后改步行,顺着一道几百米长的石阶往下走。
墨虺冲出去一截才转回来,为了表示诚意,它也不飞了,肚皮贴在雪地上,爬行在张恕旁边,不过因为它太大,蛇头一昂,比张恕腰还高,几乎要到肩膀,不看尾巴,还挺雄的。
既然不是死敌,要跟就跟,张恕无所谓。
"你不说你跟那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别想我告诉你他在哪。"
墨虺龇牙,桑竹籽剑立即对准了它的嘴巴,硬的来不了,它只好来软的——话说它本来就是软的。
"你告诉我,我把我找到的灵草位置告诉你作为交换,如何?"
收回飞剑,张恕抖掉不知墨虺故意还是无意的扭动中溅到他靴子上的雪,接着往下走。
墨虺吐下蛇信,再接再厉!追上去说:"方圆百里内,灵气虽足,但想找出上百年的灵草,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比如一百年的陀螺果……"
张恕连陀螺果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虽然听出墨虺诱惑的意思,但不知道的东西他就是想装出感兴趣的样子都装不出来。
"两百年的天砂藤,吃了可以生出鳞片。"这可是墨虺受伤的时候都没舍得吃的灵草!
不过……
张恕很正直地问它:"我长鳞片干什么?"
"三百年的杨柳木,你可以再做一把飞剑。"
张恕摇头:"一把够了。"一把他都没玩熟,还想再弄一把?吃多了。
而且看墨虺十分忌惮桑竹籽剑的样子,这把剑所能施展出的威能恐怕他现在用得出的也十不及一吧!
墨虺蛇信子左吞右吐,想起听人类说过的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破釜沉舟了!
"五百年的少阳紫官草!你就算元神受损,也可以用它恢复!"
恢复元神?
尽管不知道云鸠的元神怎么样,但张恕动心了,就算云鸠的元神没受伤,有了这个什么紫官草,也许就能唤醒他?云鸠自己肯定知道要怎么做才可以最快最有效,好过他这么瞎猫碰死耗子的碰下去。
但把古青华的下落告诉墨虺,万一这两个是仇敌,那不等于害了古青华?
墨虺看出张恕动心,顿时不急了,扭扭扭地爬在旁边,等着张恕自己张嘴要。
可过了会,张恕拿定了主意,说:"还是那句话,你不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
五百年的灵草一定灵气很足,既然墨虺说了在百里之内,他就不信自己去找找不出来。
墨虺"PIA"一下,蛇脑袋摔雪地里,等半天等出这么句老话,真无力。
第四十八章
仪表厂里有好几千人,看来王立和庞五的收容区真的弄起来了。
厂区墙上拉了双层铁丝网,门口还垒了沙包,架着机枪,看起来防范严密,可要是来个变异丧尸,这些东西根本就起不了用,只让张恕看得好笑。
不过H镇丧尸少,有变异丧尸的可能性也降低了,对付普通的,这样子倒也足够。
他在仪表厂大门口旁边的一幢八层楼顶层,不用神识就可以把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两群人在门口僵持,想来就是庞五一边,李头一边,李头这拨人是张恕跟庞五和王立分开之后才来的,所以他没见过,看李头手下用枪很熟练,来了以后想必庞五和王立接纳是接纳下来了,但肯定把这群后来的当威胁,时不时找茬找麻烦,到了今天,两边终于彻底翻脸。
大门口这谁敢冒头就是一串子弹扫过去,厂区里的人也分了两派打游击,没武器的都躲在屋子里。
双方的人都想攻占大门接应从外面找回来的自己人,互相阻拦之下谁也走不到大门口去。
后门附近的围墙被拆了,洞口的几十亩田地和靠仪器厂那边的田地连成了一大片,用简易的铁丝围墙围起来,这片田地里,现在也成了战场,时不时有人打冷枪。
张恕盘膝而坐,离地一尺,神识锁定山顶水塔下的一群孩子,就再也不动了。
先看看这两边会打出什么结果来再说。
墨虺盘在旁边,无精打采地看着下面情形。
过了几个小时,天黑下来,冲突却越演越烈,庞五手下火力猛,但李头这边的人枪法普遍很准,双方在这几个小时里各自死了几个人。
还是白天出主意拦截的女人,和她同伴分开后,她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偷偷摸摸地绕到厂区西边,顺着田地和墙之间的水沟悄悄摸到山下。
两人身手不错,竟然没路找路地爬上山顶,跟上面的人汇合后,有两个堵着那条夹壁山道,不让庞五的人攻上去,而那一边,两个女人和少年慢慢地,几乎是完全用接力的方式把几十个孩子抱下石头山。
庞五的人就在土路上来去,但没有一个发现山顶被困住的人已经把小孩子们弄下来了。
这些小孩也乖,擦破了皮嗑青了脚都没出一声。
下到平地后,仍然顺着墙边的水沟,个个都匍匐在沟里用爬的,硬是爬过一千多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两个女的拿着枪保护着孩子,那少年跑回厂区大门口,然后在门口的李头的人发射了一个信号弹,里外的加大火力,骤然突破了庞五的包围圈,匆匆碰头后,几辆车向十字路口开过去。
某处楼顶,张恕睁开眼睛向西看。
李头这边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办?离开了仪表厂,又是夜里,这群人要去哪容身?
原本这些人死活不关他的事,但从一开始,李头的手下就一直在保护孩子,他们保护的孩子小的跟小临德差不多,大的也才十岁左右,而且是几十个,不是一个两个,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还有坚持?
连逃走,都要带着孩子们一起逃,因为庞五和王立不是会留下孩子白养着的人。
张恕自问他做不到这样的坚持,出于一种难言的佩服,怎么也要帮一下才能对自己有个交代。
站起来要跟,墨虺搭在水泥台子上的脑袋一昂:"你要干什么?"
张恕说:"我要跟着他们。"
墨虺忽然把他一卷:"你走楼梯太慢了!我带你。"
偏偏因为石蛋这两天一动不动的,叫也不应声,张恕出门就没带它,这下被墨虺往腰间一卷,桑竹籽剑才放出来,墨虺往楼外一滑,带着张恕凌空飞遁。
看它确实没有其他意思,张恕才收起桑竹籽剑,抬手挡住眼睛前面扑面而来的凉风。
墨虺的速度很快,比车队还早一步赶到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房子不多,只有一排店铺,倒是有不少树。
墨虺窜到树上,把张恕放在最粗的一根树枝上,自己绕着树干,盘在上面,嘴一张,树下一个丧尸的灵气飞进它嘴里,看得张恕一愣:还以为墨虺吃田鼠的……
原来修仙的蛇也吃灵气。
它动作很轻,树上落下不多点雪沫,等在路上的两个女人和几十个孩子都没发觉旁边树上多了一个人和一条蛇。
没一会,由大巴、吉普改装的六辆车组成的车队到了,让孩子们上大巴车的时候,几个带头管事的赶紧交换意见:"我们去哪?"
"我听王立说仪器厂也有一个山洞,应该比这边的大,H镇丧尸少,我们冲出去很难走,不如去仪器厂找找那个山洞的位置!"
"你听得确实吗?"
"没错,他无意中说的,我听到就记下来了,李头!晚上丧尸越来越多,他们不敢追太远,我们要是进了仪器厂,应该能甩掉他们!天黑了,别处丧尸多,咱们弹药不够啊!"
"好吧!都是军工厂,应该不会错,大斧,你跟我这两车走最后,让桃子她们走前面!!"
"好嘞!"
载着小孩子的大巴车往前走,李头和大斧的两辆吉普等其他车都走了以后,跟后面追来的庞五手下对射了一会,压制得来人退回去了,才匆匆去赶前面的车。
他们走的那个方向往前几公里,就是仪器厂,这几公里路山形崎岖,道路蜿蜒,树也多,不必太担心后面追的放冷枪。
张恕本来想跟在他们后面,但追来的一辆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他认得。
王立的儿子王行的声音。
这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自以为是太子,相当的跋扈。
张恕还记得一起去找收割机的时候,王行在高速路上望着K市喊的"再走八公里,地狱欢迎你",从李头的人嘴里,张恕知道拉桃子的也是他,桃子这种名字,一听就是女的,王行拉个女的能让李头愤怒到动手打他,除了QJ还有什么?果然不是王行这样的干不出这种事。
王行坐在车里,叼着一根烟:"行了,到这就别追了!他们活不到明天!"
那口气笃定得十分让人怀疑,难道前面有问题?
张恕等了一会,又追来几辆车,都被王行拦下来,一伙人用车设了路障,散乱地射击丧尸,却没有一个提为什么不追?为什么李头那边的人活不到明天?
看王行和几个人砸开路边的商店,翻出家具点燃取暖,还从后备箱抱出一箱啤酒来,张恕等不下去了,他只能想出追上李头那几辆车,跟紧他们从旁保护这一个办法。
一扭头想从背面跳下树,墨虺忽然把硕大的蛇脑袋凑到他眼前:"你认识吗?不认识让我吃了吧!"
张恕低声问它:"你不是吃灵气的吗?"
墨虺说:"灵气为的修炼,吃人是填肚子。"
张恕又问:"很饿?"
墨虺蛇信子一伸,望着树下王行那群人:"有点。"
张恕说:"你别忘了我也是人。"轻轻跳下树,几个纵跳已经到了百米之外,然后丢出摩托骑上去一阵风地朝东去。
王行他们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纷纷跳上车看,见离得远,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李头的人回来,有个胖子说:"我们过去几个看看。"
话才落口,旁边树上射出一条黑色的东西,一对红色的眼睛把他们看了看,随后也向西去了。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一头冷汗地说:"那、那是什么……"
就那一瞬间,这几个人好像都被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盯上一样,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汗毛直立!
"妈呀!"王行喊出来,丢下才打开的啤酒瓶,窜到车上,发动之后没命地跑了。
其他几个也不慢,没一会就走得干干净净。
仪器厂的山洞比仪表厂的好找多了,仪器厂工人上万,厂区是仪表厂好几倍,整个厂区围着从林区延伸出来的一座山,山上怪石嶙峋,以前就是一个公园,叫石城,最高处有个亭子挂着铃铛,平时整个厂区都听得见清脆的"当、当"声。
公园门在山脚下,过了石城公园大门走到湖边,一转,就是山洞洞口。
不像仪表厂山洞夹在厂区和省建之间,路都不舍得铺,仪器厂的山洞外路面早就铺好了,两边还有花圃,不过厂里穷困以后,工人把花圃改成了菜地,能种菜的地方虽然小,也可以省点葱蒜、辣椒的钱。
张恕耽误了一会,等他追进仪器厂的时候,李头那群人已经找到山洞外,正在想办法弄开铁门。
第一道门是滚轮的,几枪打烂门锁,一推就开了,但里面那道和仪表厂的山洞二门一样,要切开整一条线才进得去。
他们手里有焊枪,有两个在洞里切开铁门,一群孩子都还在大巴车里坐着,有几个守着孩子们,其他人都拿着枪站在外围,见到被声音引来的丧尸,就一枪一个地解决。
看起来,这群人自保能力不错,只要等门打开,全部退进去这一晚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可是张恕的神识一见到洞里情形时,立即吓出了一头冷汗!
第四十九章
门里不是空的!在他能看到的山洞隧道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丧尸!不知道是不是钢铁大门的隔音效果太好,拿着焊枪切割铁门的两个人居然什么都没听到!!
张恕忽然想到王行会不会就是知道李头他们会跑来这里,而且还知道洞里全是丧尸,所以故意不追来的?
王立和庞五占了仪表厂山洞两个月了,如果找过另外两个厂的山洞,知道洞里情况也不奇怪。
张恕把前后听来的内容连起来一想,莫非……王立是故意在李头的人面前装作"无意中"说出仪器厂也有山洞的事,等两边撕破脸,李头无处可去,就会带人来这里自己送死!
要真是这样,王立!庞五!还有王行,这几个人简直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几个孩子送死!不,应该说,他们竟然能对孩子下手。
一面想,张恕一面驰得飞快,但因为仪器厂很大,一下子赶不到,怕李头等人在他到之前打开铁门,不得已,张恕只好向一直跟着他的墨虺求援。
"能不能请你先去,或者再带我一程?"
墨虺顿时扬头:"告诉我那人在哪?"
"算了……"
还没试过把桑竹籽剑放那么远出去,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青光一闪,桑竹籽剑发出破空的声音消失在张恕身前,墨虺暗中凛然——短短时间内,张恕修为胜过它,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法器、法宝,果然主人不一样!它就没这么好命摊上个好主人,羡慕嫉妒恨啊!
桑竹籽剑剑身狭长,本就利于飞行,单独飞行的速度在张恕结丹期的灵力控制下,堪比音速,眨眼功夫就到了山洞口。
可就在外围射杀丧尸的人看到青光的时候,洞里的人喊:"打开了——啊啊啊!!!"
沉重的铁门被无数双手挤开,丧尸一个挤着一个地从洞里涌出来,门口那两个人瞬间就被拉进尸堆里,惨叫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已经变成了无数被咀嚼在丧尸口中的碎肉残浆。
外围的人跟洞口隔着车辆,突然看到这一变故,个个脸色发白,叫李头的矮个男人喊了声:"上车!快上车!!桃子!开车!!带孩子们走!!"
他扛着枪带头冲向洞口,没上车的人大部分都放弃了往车上逃的机会,冲到车辆和丧尸之间,发疯地射击。
他们是想用他们的命,换车上的人活下去的机会。
祸不单行,有几道比普通丧尸快得多的黑影从洞里冲出来——变异丧尸!!
看到黑影的时候,这群人全都绝望了,逃不了了,他们一个都逃不了了!连车上的孩子也都不可能逃过这次了,即使车开出去,变异丧尸也追得上;即使车外有加固的钢条,变异丧尸的力气也撕得开——他们完了!!
子弹咆哮的火焰中,那道青色光芒被遗忘在脑后,但就在最快的一团黑影即将扑到李头身上时,青光大盛!变成一个硕大的光团,隐约能看出光芒中心是一把冷兵器时代长剑样的东西,它"嗡"地一声低鸣,李头身前空中的黑影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惨嚎,爆成好几块飞溅开。
这一下变起突然,以为死定了的李头反应相当快,没去管那青光是什么,抓住后面几道黑影被吓退的时机,大吼:"开枪!!!开枪!!!"
不再计算弹药消耗,不再节约体力,被刚刚一幕惊呆的其余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几十条枪管里喷出愤怒惊惧的火舌,一下子把冲出来的丧尸死死压制住!
洞口范围有限,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洞口扫射,拿着枪的人却都看着空中倏忽来去,轨迹不明的青光。
它盯着丧尸堆里的变异体,只要有一个敢冲出来,立即被这道光诡异地穿透,落到地上时,变异丧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还只是开始,过了两分钟,青光开始追杀丧尸堆里的变异体,渐渐往洞里去。
李头他们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它毫无疑问地在帮助他们,原本绝望的心情稳定下来,打退了一拨丧尸后,大家开始慢慢往车上退。
即使变异丧尸不用他们对付,普通的丧尸也太多了!他们不可能杀得完,还是乘着这会赶紧逃走的好。
眼看就要能离开了,有人的枪口哑了,慌张大喊:"我没子弹了!!"丧尸的数量令他们不能再靠精准的点射,子弹的消耗问题立即就显现出来。
李头喊:"上车!"
陆陆续续的,各人手里并不多的弹药用完,没有了子弹的人只能提着枪跑上车,六辆车都发动了,车下只有李头、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和张恕白天见过的那个女人还在射击。
少了好几管枪,跑出洞的丧尸越来越多,这三个人要么赶紧上车,但肯定会有丧尸追到车子,要么就这么不顾生命地阻拦下去,让其他人逃走,两个选择,不管哪一个都有人要付出生命做代价。
车上有人喊:"李头!大斧!英姐!!"
李头打倒了冲到女人面前的一个丧尸,后退一步喊:"你们快走!别管我们了!袁学!以后你带队!!!"
女人也喊:"别啰嗦!都TM走!别都死这儿!!"
车上的人不愿意丢下他们,显然这群人一直相依为命,互相之间感情早已经亲如一家人一样,谁也不愿意丢下任何人逃走。
正当万急,忽然一道灯光从远处驶来,几秒内就驰过几百米来到车前,是一辆摩托。
车灯照射下,车内的人惊愕地看到摩托车凭空消失不见,车手往前一翻,站到了李头等三个人背后,大声喊他们:"上车!"
枪声太震,李头没听清楚。
"上车!!"
李头这才看到出现在身后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声音还很嫩,不是他的人,想干嘛?
一愣之下,短暂的空隙里好几个丧尸跑近他们,只有几步远!
张恕本想等这些人走了再动手,哪知道情况不如预料,只得立即动手。
桑竹籽剑破空飞回,青光的范围比先前又盛了几分,纯粹因为就在主人身旁的缘故,其实剑身里储存的灵气已经消耗了部分,要不是青冥剑诀正好可以解决边打边炼的问题,桑竹籽剑也会面临和以前碎金梅一样的困境,等储存的灵气一用完就变成废品。
为了救人,也为了补充桑竹籽剑的灵气,张恕手腕抬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青冥剑诀了。
乾——风乍起!
坤——微澜生。
青冥剑诀一经施展,张恕体内的灵力便和桑竹籽剑连成一气,开始周天循环,人和剑虽然没有直接相连,但手腕带动手臂一抬,足背一勾,或起或伏,漂浮在青光中的桑竹籽剑比先前更加灵活倍增地起落回旋,逼近的几个丧尸立即就被斩杀在地!
屯、蒙两式——水色苍苍,雾气生云。
张恕一腿踢过头顶,围巾落地,有人把惊疑的目光投向他的脸,但他身体如藤萝枝蔓,柔韧而饱含力度地旋转了半圈,落足展臂,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武术,却没有动作或招式的节奏感,同样也没有片刻间隔中断。
人在动,却给人静谧无声之感。
但这些动作并不快,好像事先做足了准备,水到渠成一样地从容进行着。
宽大的风衣衣摆飘开,开始时看不见,没一会,淡淡的流光从张恕身上"流淌"出来,周围的人才看到是这种光展开了他的衣摆,一道道,一缕缕,如烟如雾,依照冥冥中的序脉脉而动。
张恕整个人就像站在水中、云里一样,以他为中心,搅起波澜,带动云涌,桑竹籽剑顺着水流、云涛翻飞上下,所有被触及的丧尸全都变回死物落地不动。
枪声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没有人还想得起招呼伙伴逃命,几十个人,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洞里冲出来,但都被拦在李头他们身前几米处,再靠近一步,毫无例外的,每个丧尸都倒在地上,尸体压着尸体,越堆越高。
李头拍了大斧和英姐,三人默默地退到车边。
张恕脑海里一片空明,这是他在第一次感悟之后,唯一一次再进入到这种境界,十几天闻风品露诀的温养开拓,灵力游走之下已从过去的一股细流变成了一条水龙,奔走起来气势汹汹、威压渐生,所带来的畅快感觉也比上一次明显得多,让他胸臆中满是空阔的感觉,剑光开阖的范围亦步步扩大。
到了第二十五式"无妄",剑气纵横,几有飞上云霄的感觉,恰恰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奇怪的非人形变异体冲出山洞,长着诡异触须的脸把张恕和张恕背后的人看了一看,血红带斑的眼睛一转,它在丧失群背后纵跳向侧面,想绕过张恕攻击后面的李头等人。
与忘我的境界相对的,是对身周环境细微到空气的每一丝流动都精确掌握的神识,所以这个变异丧尸一动,张恕就知道它打算干什么。
密密麻麻的普通丧尸一刻都不能没有剑光的阻挡,它们无知无觉不怕死,桑竹籽剑只要一挪向别处,它们立即就能把张恕淹没。
可是李头他们的眼睛在夜里灯光下看不清变异丧尸的动静,拿起枪都不知道朝哪里打。
张恕忽然心里一动,二十五式"无妄"的后半招接二十六式上半招,拍向虚空的一掌并起两指捏出剑诀,桑竹籽剑忽然一分为二,分出来的剑光随着他落腿沉身的动作,飞向侧面高处,从高处像一道落雷贯穿了变异丧尸——
不要说围观的目瞪口呆,就是张恕自己都差点惊呆过去——剑光可以分化!!
他之前以一人之力就做到了刚刚几十个人才做到的事,把所有丧尸截杀在洞口前空地上,现在飞剑分光,威力不减,效果加倍,两把桑竹籽剑起落配合,进退相叠,像两只结伴的飞鸟穿行在波浪和云海之间,迎击潮头、破浪穿空的肆意和激情,让看的人都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手里拿着枪的这些人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绝对不会相信冷兵器居然可以带给人如此火热的感受!
没有人再记得逃走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
张恕退,李头则让车队跟着退,但他们没有远离,直到最后一个丧尸抬着的手骨落下,黑夜沉寂,再也没有动静,才有人发觉他们已经退到公园门口来了,而这几百米的路上全部堆积着一米多高的恶臭的尸体。
尸体虽然恶心,但生存在末世的哪里还会介意这个?会动的丧尸和不会动的尸体,还用选?
从第二道剑光出现后,外围围过来的丧尸也都不必他们出手,总有一道剑光比他们的子弹快。
看着车灯照出来的路面全是丧尸尸体,悚然发觉小命保住的人们看回那个穿着黑风衣的人,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个人……是什么人!?
张恕连着两公里内的丧尸都解决了,青冥剑诀也才打到第四十五式"萃",有点……不太爽地收式,桑竹籽剑随着收式回到手边,两道剑光合二为一,收回气海。
灵力一收,先前被灵力隔开的冷风扑面,他猛然想起围巾丢了。
"唰"一下把领子立起来,将拉链拉到差点磨到鼻子,张恕才落了地。
曾经觉得剑招很怪,原来它就是用灵力控制飞剑的法诀,当然跟以前学的不一样,真要飘在空中打以前学的剑术什么的,保准摔个倒栽葱。
转过身面对李头等人,怎么说还没想好,一团黑云落地,墨虺恬不知耻地变成古青华的样子现身,两只手还分别提着两个人。
这两人一看见李头他们立即惊叫起来:"李头!英姐!!"
英姐喊了声:"老杜!小杜!"
墨虺撒手,这两人连滚带爬冲回自己人堆里,看样子,怎么会被墨虺弄来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的。
墨虺对张恕说:"头,我把他们被困住的人救来了。"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张恕懵了会,然后傻出一句:"谢谢。"不明白墨虺在演戏。
墨虺急出汗来:"不客气,你是我的头,听你吩咐本来就是应该的。"
张恕要是再不明白,一口吃了他!!!
幸好,张恕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露外面的圆眼睛眨巴两下,终于回过味来这是墨虺在给他锦上添花,感觉怪怪的冲墨虺点点头,接不出台词。
墨虺眨眼看他,他也看着墨虺,可就是整不出香港黑社会电影里老大的对白,两个傻傻对望。
半晌后张恕放弃了,眼睛看向李头:"你好。"
……
李头现在百分之百的敢断言站在面前疑似非人类的这一位绝对还是个孩子,这么大显神通杀了上万个丧尸之后,居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对他说"你好"!
五秒后,反应算是很快的李头才挤出回答:"你,也好。"
……
墨虺身为一条蛇魔,都觉得气氛很怪异,何况李头背后的人。
僵硬,就是用来说这种状况的。
大人没注意下,一个孩子从大巴车上跑下来,那车门一直就没关——原来想让李头他们赶上来了好跳上去逃命。
这孩子一头就扑到张恕面前,被张恕一把接住,然后,耍帅的黑风衣被擦了一片亮晃晃的鼻涕。
英姐着急,叫这孩子:"猪猪!回来!"
明明很瘦小,被叫成猪猪的孩子扯着张恕说:"大哥哥!还有没有糖?你变的糖很好吃,我吃光了!"
张恕拉开猪猪的棉衣口袋,手往里掏了一下,这个口袋鼓了起来,塞了满满的棒棒糖,还有一根掉出来。
猪猪捡起地上的,从衣兜里又掉出一根,于是一手捡一根跑回车上去,一颠一颠的,沿路掉着糖,他还不知道。
英姐对张恕说:"小孩子不懂道谢,谢谢你。"
李头跟着说:"谢谢!"
话不多,但张恕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一动,说:"仪器厂山洞里没有多少丧尸了,如果你们能清理一下,其实留在这里比外面强。"
李头没一下子回答,面有难色,这个倒不难猜。
王立、庞五就在几公里外的仪表厂山洞,弹药比他们充足,要是发现他们留在这里,说不定容不下去还要打过来。
他们在这一天冲突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伙伴,想起来都心情压抑,再发生冲突的话,还要死人。
看出问题所在,张恕说:"弹药的话,倒是有。"
他来之前还抱着以后用粮食跟王立、庞五换弹药的想法,可是等到了仪器厂才转过脑子来。
还换什么?仪器厂不就是生产枪炮的吗?怎么会没有弹药呢?
第五十章
九十年代的时候仪器厂因为发不出工资,把做枪炮的钢材拿来生产自行车,因为钢材质量比其他牌子好得多,摔都摔不烂,骑几年也不会坏,自行车销量一度空前,但被上面领导知道后,马上禁止了,跟着,这个厂就和仪表厂一样,半死不活地拖了这么些年,工人全靠政府时不时想起来给一点的福利活着。
那些"福利"说起来可笑,比如中秋节一过,滞销卖不出去的月饼,带着精美的包装一车一车地拉到H镇来,按三个军工厂的工人人头一家发个几盒,看价值,一发好几十万上百万,其实还不如实打实地每家发一袋五公斤的米。
可总是有领导热爱做这种面子活,新闻上一播,说的都是盒子上的标价,就是不说盒子里连一顿饱饭都赶不上的几小块高档面饼。
还有什么检疫不达标的猪肉,查封的陈米……
张恕只知道仪器厂有堆积如山的枪炮,在饿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工人们拿着菜刀、斧头围着厂长家,要求发产品给他们,他们自己卖了养活自己!
怎么可能发产品?
不过这样一闹,惊动到上面去,总算是把工厂改组、换名什么的,让人有口饭吃了。
工厂转移,设备和产品应该也转移走了才对,但张恕抱着侥幸心理用神识查看了一下,就在山洞里有好几"座"码起来的木箱山,随意看了几箱,差点让他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箱子里是什么?还能有什么?
仪器厂的产品!
可是一想为什么山洞里有这么多丧尸,还有如此大批量没运走的产品,背后的可能性叫人十分心寒。
李头问:"你有弹药!?"
张恕说:"不是我的,在洞里。"
他已经很"神奇"了,知道一个满是丧尸的洞里有枪支弹药也很正常,李头这边没有一个人怀疑,全都相信了。
张恕不好意思说一直跟着他们,匆匆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来找弹药的,才碰、碰到你们。"
没出息的,在正直的人面前说谎都带结巴,墨虺忽然觉得就这么站下去,这家伙还会接着丢人,问: "说完了?"
张恕:"?"
墨虺周身散出黑气,在黑气隐蔽下变回原形,十分不客气地把张恕一卷,直冲进洞去,几息后把人放到装着枪支弹药的木箱前,然后盘到一只木箱上说:"刚刚在那些人面前,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把他们困在山顶的人也救来了不说,还叫你头,你威风够了是不是该告诉我那个人的下落了?"
张恕囧了,墨虺还真是一条执着的蛇啊!
不过!他也很固执!
"不告诉我你找他的原因,别想我告诉你他在哪!"
一人一蛇怒目相对,蛇信吞吐——墨虺不怀好意,青光一闪——桑竹籽剑剑光迫人,墨虺顿时气跑。
看着墨虺"咻"地一下飞出洞去,张恕突然又想起云鸠来了,一个是条蛇,一个跟仙一样,一气都会跑!
伸手摸摸衣服下的养元珠,张恕决定拿点弹药就跟李头他们告别,赶紧去找少阳紫官草。
张恕连CS也没打过,怎么认得什么枪好什么枪不好?
一看顺着主隧道最靠里的五个洞里都放着,不管他能拿走多少,剩下的都够李头等人用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开始"捡破烂"。
可惜他只有一个坤袋,装了二十箱就再也放不进去了,张恕把坤袋里挺占地方的货架丢了,只留着货架上的东西,又勉强塞进去十几箱,到顶了,坤袋鼓得口都豁开了,实在是不能装了,这才装了一个洞里很小的一部分……
看看剩下的箱子,张恕幸灾乐祸地觉得王立和庞五混到头了,有了这么多弹药,李头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过了会,张恕把洞里其余丧尸解决完,李头等人才打着手电走进洞。
震惊过后有了一段缓冲的时间,再见到张恕,很多人毫不吝啬地表达他们的感谢和……好奇。
张恕要是冷酷点,具备点无形气场什么的,就能把人吓得不敢靠近,可惜气场、气势这些东西跟他绝缘,他的话再少,还是被围着说了好一会,最后是英姐看出张恕浑身不自在,把人拉开,张恕又和李头单独谈了一阵,半夜时离开了这群人。
从谈话里得知,英姐是李头——李振雄的女朋友,英姐以前是个户外探险俱乐部的领队,而李头是Y省一个边防哨所里的小班长,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恶劣的环境锻炼得比普通人强悍,那个哨所里没有一个兵变成丧尸。
英姐的朋友桃子是小学老师,秋游时因为封锁被困在风景区,英姐知道以后带着俱乐部的其他领队走小路进入风景区的茫茫大山,把桃子学校的老师学生,以及好几家同样被困住的散客救了出来。
回到所在城市已经进不去了,他们通知得到的家长陆陆续续来领走了自家孩子,还有好些孩子联络不上家长,只好就这么一直带着。
几个老师和几个搞户外的,带着一大群孩子连枪都没有,一路找车找食物和水,躲着丧尸,好不容易才跟李头和他手下几个兵汇合,有了军人和枪,总算有了自保能力,他们长途跋涉了上千公里,到处找可以活下去的地方,却到处都有丧尸,颠簸了一个多月,成员一天天减少,最后才来到H镇。
王立和庞五不是善人,但这里是李头、英姐沿路走下来丧尸最少的地方,环境更得天独厚,所以才宁愿忍着气也要留下来,少不得,还是为了孩子们考虑。
张恕想之前庞五的人就杀了不少丧尸,这一晚上他杀的更是不知有几万,镇子里就只剩零星的丧尸,再也不会构成威胁,而且李头还有如山的枪支弹药库存,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那群孩子也都可以安定下来了。
按照张恕自己的思维方式来想,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但他没想到他这横插一脚,会改变整个这片地区的格局。
无论如何,现在他心里就只放着少阳紫官草。
不认识那草长什么样,没关系,把有灵气的草都弄来,总有一棵是!
笨有笨办法,习武长大的张恕从来不缺毅力和恒心。
CB林区很大,占地接近一万公顷,囊括蛇山从X山段起的四分之三部分,附属山脉也有上百座,山脊连着山脊,山巅眺望着山巅,平地稀少,谷地众多,人工种植带只占了林区百分之三十几的面积,其中油橄榄是最主要产业林,只有二百多亩。
林区百分之六十几属于天然林,Y省属于落后省份,解放前大部分地区处于蛮荒状态,城镇之间点线相连,不像外省城市乡村交杂,少有人到不了的地方,2000年后,在Y省多得是人迹罕至之地,林区深处别说土路,只怕山间羊肠小道都找不出一条。
以前张恕进山,要不是跟姨父穿过仪表厂山洞,要不就是走林场宿舍那边。
不过这两处能到的都是人工林区,墨虺说少阳紫官草有五百年,不用说,一定在林区最深处。
神识辨物无碍,张恕连夜视望远镜都不用带,半夜就摸进了山。
没有路,摩托不能用,仗着一身修为,张恕全靠灵力在山里行走,速度倒也不慢,只是地形复杂,灵草的灵气都被山体挡住,他必须每一处都走到,要不错过都不知道。
之前和李头说话时,被李头绕几下,张恕就交代了要连夜进山找东西的事情,还好李头不是坏人,要不然……
李头给了张恕一个手机,电池是满的,带GPS,如今天上卫星怕是也罢工了,但地图还可以用。
张恕傻得GPS都不会用,李头硬是丢开需要他管的一堆事,先教会张恕。
现在张恕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地图就是一格一格做好标记的,顺着标号一片区域一片区域的找,既不会迷路,也不会遗漏。
开始时树林还不算太密,但也非常不好走,野橄榄树下草低,但松柏树下刺藤多,有时候看着只有半米高的草丛,一落下去把张恕大半截都给埋了,积雪下面草藤子上小刺丛生,一陷进去,隔着牛仔裤也不顶用,进山两小时,张恕腿上就又痒又疼起来,恐怕带刺的不少植物还有毒性。
有一次落足点看着平整无比,还以为是石头,结果是一根中空的大树树干横倒在地,张恕一脚踏碎木头,断的地方从裤脚边戳到小腿上,要不是感觉不对立即运力浮起,难免骨折。
张恕在旁边找到块石头坐下,掀起裤脚看,小腿上的口子有十几厘米长,用灵力倒是可以止血,但伤口两边的肉往外翻出来,疼得张恕一阵龇牙咧嘴,眼看是走不动了。
以为有了修为,就不需要急救包,坤袋里只有两个创可贴。
第五十一章
张恕丢了一个明光珠在旁边,卷起裤腿,忍着痛把翻开的肉捏在一起,再用牙齿扯掉创可贴上的塑料纸,把创可贴当针线,先把口子拢起来。
两块创可贴都贴上去后,再用门诊里得到的纱布把小腿裹起来,外头拿胶布一绑,他只能暂时像这样处理。
在野外,没有石蛋,张恕即便打坐炼气,也得放出几百米的神识,以防有妖魔靠近不知道。
闻风品露诀很系统,修炼起来比以前单一的周天炼气有效得多,坐到早上天亮,张恕就炼化了体内三分之一的灵气,腿上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于是起来拍掉一夜间落在身上的厚厚一层雪,接着走下去。
以他的速度,一天能找五、六平方公里的范围,开头两天可能因为搜寻的地方在外围,偶尔还能见到践踏出的山路,树木花草年份不久,一无所获。
到第三天,张恕找到一棵长得很奇怪的"蛇果"。
这种草并不太少见,过去到林区玩就曾经见过几次,据说蛇很喜欢吃,几片如同兰草的叶片拱卫着一只独茎,茎端结果,肥厚的单叶里包着好像玉米棒子这样的一堆果实,但颗粒是红色的,晶莹剔透很漂亮。
这颗蛇果不一样,它被埋在雪下面灵气还散出十几米,红色的灵光下,沾着雪的果实比平时还要漂亮几分,看得张恕都忍不住嘴馋。
但这个东西还真没人告诉他能吃。
长在山区的人都知道,山里植物,越是颜色漂亮的越有可能带毒性,不仅仅是蘑菇,包括很多树和藤蔓之类,像蛇果这么好看的,八成有毒。
所以忍了忍,张恕没挖它,把它留在原地就走了。
他走之后没几分钟,好几条花蛇循着蛇果香味找过来,为了争夺谁吃它还打了一场,最后是一条暗黄色三角头的蛇赢了,它刚游走到蛇果旁边准备美餐一顿,头顶树下突然落下一条黑色的大蛇,尾巴还缠在树上,脑袋悬在上方看了它一眼。
暗黄色三角头的毒蛇立即就吓跑了,唯恐跑得慢,跑了一截钻到雪下面去了。
墨虺挂那,把这株难得有了灵气的蛇果欣赏了一会,慢条斯理十分享受地吃了下去。
张恕想要少阳紫官草,但又不想告诉他那个人的行踪,那就只有自己来找,墨虺很怀疑在这种天气,这么大一片山林里他能把少阳紫官草找出来,好奇之下就悄悄跟在远处,没想到还能被张恕找出这么好的餐点,意外之喜!
但是之后两天,张恕又一无所获了,叫跟着还想吃蛇果的墨虺无比失望。
墨虺有多饿张恕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肚子饿了。
辟谷丸的效果也就几天,一过了那几天,该饿还得饿,一点不像书里写的可以断食。
幸好,每天在林子里钻来钻去,被他翻到了几个野红薯,还有不合季的地瓜,没有干燥的木柴,只能生吃。
野红薯和地瓜,下着统一冰红茶还不错,只是会把肚子吃得凉飕飕的,每次都要用闻风品露诀养一会气才暖得回来。
山里没有丧尸,但是有妖魔,不过不管张恕能够用出来的灵力有多微薄,至少一看他结丹期的修为,基本小妖小魔老远就逃走了。
餐风露宿,一边不断地修习闻风品露诀,一边慢慢深入林区。
一个星期后,野红薯和地瓜早已经吃完了,只剩下坤袋里的巧克力和糖果,还好糖分能够补充热量,张恕靠着这些东西仍旧没有回去的念头,饿得狠了就翻一点他认识的草根来吃,勉强塞到不会眼睛发昏就行了。
那一晚在仪器厂得到的灵气炼化完后,他的闻风品露诀悄无声息地突破了第二层。
不像之前青冥剑诀得施展到第二十五式"无妄"才能分出剑光,闻风品露诀到达第二层后,只要进行到第十一式"泰"就可以分化出剑光来,一下子就快了一半!
高兴之余,却没有人可以分享,张恕只能摸着养元珠,轻轻在心里说:我一定会找到少阳紫官草,早一天唤醒你!
雪停了两天,林子里比有积雪的时候还难走,到处都是潮湿的,不少地方用了灵力都蹦不过去,得用桑竹籽剑斩断杂草灌木开道。
这天,应该是进山后的第九天,手机里第二块电池还剩两格,等这块电池一用完,他将失去方向。
在山里走路根本没有办法走直路,往往还没察觉,就已经偏离了方向。
而且山多但不高,很难找一个标志点出来。
看着那两格电量,张恕第一次生出要不要先回去,等找到替换电池再进来继续的念头。
但是有个问题,他已经走到林区深处,即使现在就开始往外走,也要花四到五天时间才能出去,这两格电量明显撑不到他走出去。
要是晴天,看得见太阳角度还好,可即便不下雪了,天也阴沉沉的,别说太阳,连早上哪一边先亮起来都不知道。
张恕坐在枯死的树干上,想了一会想出一个办法:抓一个妖魔,妖魔生长在这片地方,应该很熟悉环境,这样有了妖魔带路,就可以继续找下去。
麻烦的是小妖小魔老远的发现他一趟风地就逃走了,他只有一把桑竹籽剑,放出去怎么活捉?而不是一剑杀掉……不!
想起来了!
被云鸠召去异界的时候,有一个东西因为他不知道用途,所以没带在身上,当时留在洞里放着,前阵子"装修"房间,那东西就被收到坤袋里了,后来也没想起来拿出来!
手一翻,一颗珠子飘在张恕手心上几厘米空中,正是那颗被云鸠放到水泥厂地下洞穴里的珠子,还被蝙蝠魔吃下去过,后来剖开蝙蝠肚子才拿出来的。
以前灵力不足,不敢随便浪费,每一点灵力都要用在碎金梅和灵火坠上,而他从炼化了全身灵气后,保持灵力充足的状态已经有几天了,不如试试这个珠子有什么用。
就算没有桑竹籽剑好,云鸠也说过它是三品的,碎金梅才是一品,三品的法器说什么也该有点了不得的神通吧!
张恕立即把灵力缓缓注入这颗珠子里……
——两个时辰还没拿到,笨蛋!
久违的……云鸠的灵识出现在脑海里,张恕一惊,心跳都加快了一倍!
(云鸠!)
……
(云鸠!!)
……
再也没有丝毫回应,张恕忙拿出养元珠,试图再次沟通,可是养元珠还是那样子,不给半点回应。
张恕连续试了无数次,最后才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恐怕是云鸠将这个珠子放进洞穴深处时故意留在上面的神识,要是他在两个小时内拿到,自然听不到这句"笨蛋",但那天不止有蝙蝠,还有墨虺来搅合,用了不知多久,而拿到后又一直没研究怎么用,就一直没听到这句云鸠特意留下的话。
想通之后,张恕不禁苦笑,还以为是云鸠醒了……
好好收起养元珠,张恕沉心静气,再次把灵力注入进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周围地上、草尖上、树叶上的水一滴滴地向他手里的珠子飞过来,然后渗入珠子表面,消失不见。
它就像块磁铁,把方圆几十米内的水全部拉扯进去,明明只有核桃大小,吸进去的水没一会就超过了它的体积,但它还在吸取水滴,完全没有停的样子。
除非张恕停止注入灵力,那么它立即就停了,但只要张恕一注入灵力,它就又开始吸收周围水汽。
密集如雨的水滴脱离原本的位置,从四面八方涌到珠子上,场面十分奇异。
张恕有很充沛的灵力,就想看看这珠子能吸收多少水进去,于是耐心地一直为它注入灵力,一个多小时后,他周围几十米的树木和野草,甚至地面都干了,就像从来没下过雪的样子。
张恕索性坐到一大蓬长草上面,在他右手边有一个陡坡,坡下有道溪流汇聚成潭。
周围的水吸收差不多后,这颗珠子没有再继续吸取泥土下面和树干里边的水分,而是完全从溪流里吸收。
张恕更加好奇,就这么下去,难道它能吸干下面几米宽的水潭里的水?
几个小时后,它真的办到了!
张恕忙把它收起来,他体内一半的灵力都没有了,为安全考虑得留着点。
以后回到湖边再试,要是能把整个湖吸没了,那才真叫可怕!
张恕看着干干的潭底想象几百平方公里的湖被吸干的模样,咋舌!
有一个簸箕大的半圆扣在潭底,开始以为是石头,后来仔细一看,怎么跟石蛋背上的花纹那么像!
张恕跳下去,落地前用灵力一缓,轻轻落下。
近看,更像了,只是这一个龟壳比石蛋的大得多,上面花纹也清晰,不像麻将龟花纹规则,这个图案完全混乱,好像有无数条线揉成乱麻。
张恕看了会,用树枝撬起来——可惜了,不是母乌龟,就是个空壳,石蛋要是知道该哭了……
就在张恕把龟壳撬开后,龟壳下禁闭的小小空间里生长的一株小草展露在张恕面前。
第五十二章
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含羞草这种植物,这棵小草的外观就很像含羞草,只不过它比张恕见过的含羞草还小了无数倍,分三茎,每一茎上各有五片小小的叶子,每一片叶子就像含羞草一样各自分为小小的细条,看起来精致异常,加上颜色翠绿得仿佛透明,跟翡翠雕出来的一样。
外形如何,不是张恕关心的,最叫人惊异的是龟壳一翻开,浓郁的碧绿灵气马上冲上半空,竟然浓郁到接近实质,带起一阵狂风,以它为中心刮出山谷,吹得无数树叶、草叶往外倒。
足足三秒,这阵灵气引发的狂风才停下来。
莫非……这就是少阳紫官草!?
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天黄子!"
一道黑影随着声音卷向这株草,张恕认定这就是少阳紫官草,反应都比平时快了几倍,桑竹籽剑瞬息而出,灵力振出清鸣,一下子截断了对方前路!
黑影一顿,现出粗大的蛇形——墨虺。
张恕手捏剑诀:"墨虺,现在走开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墨虺蛇首左晃右晃,忌惮着桑竹籽剑威力,却又很不舍得这株灵草,咝咝说道:"朋友?你曾把我当朋友吗?我几次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那人在哪里,这是什么朋友?"
要是平时说这话,说不定张恕还会窘迫,可是事关云鸠,寸步不能让!
"我怎么知道你找他干什么?你一直不说,肯定有问题!要是我说了,害死他怎么办!?"
墨虺一愣:"你以为我要害他?"
张恕生气:"不然呢!?"墨虺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说人的魂魄是美味,他可没忘!
墨虺也生气了:"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害一个凡人!!!"
张恕吼回去:"我怎么知道!!总之!少阳紫官草是我的!你休想!!"
墨虺发疯,尾巴乱拍,拍得泥块到处乱飞:
"这不是少阳紫官草!!!这是天黄子!!!还有!我从来没想过害那个人!!!"
张恕把前方用剑光封得死死的,咬牙说:"别想骗我!!总之,你想拿走这株草,先问问我的剑!!"
墨虺快气死了,嚷嚷:"你先把龟壳盖上,要不然一会方圆百里的妖魔都来了!我们谁也得不到!"
这话对,见过修仙者对咒血果趋之若鹜的景象,张恕明白这道理,脚后跟一勾,大龟壳重新盖回原位,所有灵气顿时全部被隐藏起来,周围一下子恢复原状,好像从来没有过丝毫不对劲的样子。
石蛋这一类的,居然死了壳都管用。
实在很想要这株草,墨虺只好退步,劝说张恕:"这真的不是少阳紫官草,我可以带你找到那棵五百年的少阳紫官草,但作为交换,我要天黄子。"
张恕摇头:"不信!"
墨虺气爆的临界点又一次被挑战并进化到新的高度,拿脑袋拍烂了好几块大石头,终于冷静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来!你既然如此急需少阳紫官草,身上该带着个受伤的元神吧?等我拿来,你自己看哪一种草管用!"说完这句,墨虺恶狠狠地龇牙道:"你如果敢乘我离开时把天黄子挖走,我就告诉周围妖魔你手里有天黄子,看是你修为高,还是群魔厉害!?"
张恕看墨虺如此笃定,心里也有点怀疑,万一真不是少阳紫官草,拿到也对云鸠没用的话,不值得为了一棵没用的灵草招惹麻烦。
既然墨虺想要他背后这株草,肯定不会叫别的妖魔来帮忙,倒是可以等等看。
于是点头:"好。"
墨虺立即化成一团黑气飞走。
张恕就在龟壳边坐下,一边修习闻风品露诀,一边等。
几个小时后,墨虺真的叼着一株草飞回来。
它把这棵带着点紫色的草放到张恕身前两米,桑竹籽剑如同人手,轻柔地贴近地面,把这株草托起来,带到张恕面前。
张恕看了看,问墨虺:"要怎么用?"
墨虺怒冲冲地说:"你不是结丹了吗?连怎么用灵草都不知道?"
张恕把草翻来翻去的看,想琢磨出个门道,过了会,墨虺心急,只好说:"把灵气吸到气海里,然后转给元神依附之物,不过要是元神受损太重,这株少阳紫官草只有五百年,起不了什么用,非得上千年的不可。"
言下之意用都用了,不能因为没效果就耍赖。
张恕点头,把草拿到手里,将其中紫烟一样的灵气一点点吸到气海里。
他多了个心眼,怕这灵草的灵气有问题,只吸细细一丝,这样的话即使有问题也可以对付得了。
那细细的紫气通过他的身体送进养元珠里,养元珠还是那样,没反应。
张恕试着进入神识,也还是被阻隔在外。
试过紫气无害,加大吸收量,持续了片刻后,灵草上的紫气已经少了一半,但养元珠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云鸠元神受伤过重?
墨虺在旁边不耐烦地说:"你已经吸收了一半了,应该知道我没骗你!天黄子对你没用,赶紧让开!"
张恕站开,不免好奇:"天黄子干什么的?"
墨虺不太愿意说,但它对张恕的固执也有一定程度了解,犹豫了没几秒就说了。
原来妖魔化形成人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时时刻刻保持人形,人形虽然没有了妖魔本体某些身体长处,但好在保持人形就可以逐渐开灵识,灵识一增长,对修炼当然很有帮助,天黄子就是可以让妖魔化形成人的时间大大延长的灵草,长在水底,相当罕有。
墨虺之前只找到过一株,还只有一茎一叶,都把它化形的时间延长了一倍,如果吃下这一株三茎十五片叶子的,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回到原形,一直保持人形了,灵识的增长必定十分可观,修炼进度也会比现在快得多。
张恕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原来还是会说的。"
墨虺正在用尾巴卷起龟壳,被这话一气差点把里面的天黄子捣烂,吓得要死,打开以后一口就吞下肚子,也没功夫跟张恕生气了,反倒难得低声下气一把,请张恕帮它护法,它要最快时间把灵气炼化。
墨虺元神没有问题,还把他找的这株草吃了,那就真的证明龟壳下的确实不是少阳紫官草,张恕想:就信墨虺一次。
正好他也想把少阳紫官草里的灵气全部弄进养元珠里,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答应了。
离着十几米,一人一蛇分头静坐下来。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动,少阳紫官草的紫色灵气慢慢地全部进入到养元珠里,确定手里灵草已经没有了丝毫灵气,张恕不敢抱希望地再次用神识进入养元珠。
白茫茫的云雾似乎比之前稀薄了很多,他试着走进去,居然穿过了!
张恕更加集中注意力,把神识推向深处。
云雾之后,竟然是一间雕梁画栋,很老式的厅堂,厅堂里还有几十个穿着古代衣袍的人席地而坐,居中站着一个老者,雪白的胡须长到腰间,头上白发盘了一个发髻,别着一根黑色簪子。
张恕骤然来到这些人之中,差点吓得不知所措:"你们!你们怎么会在养元珠里!?"
他的话说出来以后,好像没有人听得见,居中老者说:"如今妖魔又起,横行世间,眼看就要打开九重天的门径,等到妖魔来了的时候再来联合对敌,岂非太晚?早一日凝聚力量,待到妖魔兵临城下,仙界援助之前,我们或可挡住妖魔大军,这样,仙人下来,亦会褒奖,各位也都会有机缘造化。"
开始时,周围老老少少还都面有难色,听到仙人会褒奖,个个眼神闪动,动心不已。
张恕只能不由自主地看着老者,想转向其他地方也不可能,随即才想到他恐怕不是凭空走进这群人里,而是直接走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所以这个人看哪,他也只能看哪。
有人问:"冲虚真人,请问仙界之人真会因我们阻挡住妖魔大军而褒奖我们吗?阻挡妖魔大军可不是容易的事,少不得,各山门人都要精锐尽出,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几成,封神大战时,九重天的修仙者就曾经被全灭过一次,可见妖魔如何气势汹汹,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
老者捋着胡子说:"正因为妖魔气势汹汹,仙界才需借助我们修仙者的力量,否则何需我们动手?助战之事已经发生过,只是当时没有修仙者活下来,所以仙界没有办法赐下仙器予人,如今我们只要能活下来,必定能结下仙缘。"
"说是如此说,"有人怀疑:"封神大战前修仙者修为据说逼近仙界神将,都被妖魔尽皆杀戮一空,以我们如今修为,差了上古修仙者不知多少,如何能够活下来?仙缘虽好,也要有命拿。"
"此言差异。"
老者巧舌如簧:"上古修者一人即为一派,纵使神通广大,也只有那寥寥几个,而到了我们这时,九重天八十一山,门派数十,门人众多,单个或许很渺小,但若是门人尽出,水聚沧海,想必妖魔也要忌惮一二!"
大部分人都很犹豫,死伤一大半的代价,不是那么容易付出的。
老者淡淡地说:"门下门人和你我仙缘,各位自己知晓轻重的,我就不多言了。"
别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好处,自私点的,只怕会选后者。
果然不一会,就纷纷表示愿意协力抵挡妖魔,说得无比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出卖无辜者性命的卑鄙约定!
张恕附身的这个人犹豫的时间最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一屋子的修仙者,在张恕眼中个个丑陋无比!
第五十三章
这件事情商定后,老者又提出一件事。
"各处散修也请来一起,到时候妖魔来了,助力也更多些。"
除了门人,不相干的也要拉来替他们换好处!
可惜,还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做很没良心,都点头同意了。
老者说:"散修也是明理之人,如今九重天危亡之际,想必除了个别,其他都会加入的。"
有人会意,问:"冲虚真人,请问您担心谁不会来?"
冲虚真人一脸慈悲悯世的神情,长叹一声,等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好像十分不愿意地说:"青城。"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青城!九重天唯一一个散修元婴!!"
冲虚真人点头:"我曾数次请青城论道,可惜他不曾来过一次,只怕这一次……仍旧不会来。"
有个二十几岁,在众人中显得最为年轻的人,为了将来能得到仙界法宝,站出来说:"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我们一起去问,看他来是不来!!"
"哎!"冲虚真人摇头:"妖魔未至,我们就先对付起同道来了,没有这个道理,我先下帖相请,他若不来再做理会,最好他能来,我们便可多一个元婴之力,胜算更大几分,也可以带动其他散修加入。"
"说的是,青城要是有冲虚真人的慈悲心肠,这次说什么也该现身的。"
"有谁见过青城?"
"没有吧!此人行踪诡秘,飘忽不定,行事又颇无法无天,便是友人也没有一个。"
"哼!莫不是行魔道修炼的,所以避不见人!"
……
张恕从养元珠里退了出来,一来弄不清为什么在养元珠里看到一群不相干的人"开会",二来环境不允许,墨虺在一边发抖,浑身鳞片都像被外力翻得翘起来一样,显然正在炼化药力最关键的时候,他还要防着周围有其他妖魔出现。
又过一会,墨虺身上鳞片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掉,还带着表皮血肉。
张恕惊疑不定地看着,不知道是吃下灵草本身就会这样还是墨虺出了问题,想出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他一直担心的妖魔来了,还一来就来了一群。
蛤蟆、四脚蛇、泥鳅……还有两个怪模怪样张恕认不得是什么东西,这一群离得远,在下面溪流里,离着几百米就不敢靠近了。
麻烦的是其他方向也有妖魔靠近,一共十几只。
墨虺身上的鳞片才开始掉,要是被其他妖魔靠近,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张恕干脆放出桑竹籽剑,自己留在墨虺旁边。
就见青光飞遁,发出破空的啸声巡游过谷地,外围实力弱些的魔物立即望风而逃,但也有觊觎天黄子舍不得离开的。
墨虺蜕了半身鳞片,流下的血几乎在它身下形成水洼,看着不像吃过灵草进补,倒像是九死一生。
张恕留意着没有走的魔物,索性不去看墨虺,它自己吃下的,有什么后果应该清楚。
远远的,又有魔物来了,这次,挺不一样,跟墨虺差不多,已经有了人形,但是看它灵光是只鹰。
周围没舍得离开的魔物一看来了个厉害的,不着急逃命,反而一点一点地靠过来,似乎想浑水摸鱼。
张恕就一把桑竹籽剑,还得用到第十一式才能分光伤敌,唯恐被魔物乘虚而入影响墨虺,干脆招呼也不打,直接选中最厉害的那只鹰,桑竹籽剑一闪,就飞出了几百米。
那鹰发现危险,立即顿住,不料对方毫不客气,青光扑面而来,竟然是一把飞剑!
要是知道对方手里有飞剑做法宝,说什么也不会来,但来都来了,而且对方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它只有拼命一搏了。
这鹰的应变很快,桑竹籽剑还没飞近它,它已经化回原形,尖锐地啼叫一声,翅膀一并,箭一样迎着桑竹籽剑冲下来,想拼着嘴壳和爪子厉害一把抓住对方飞剑。
张恕本打算让桑竹籽剑靠近后再用招数,这下距离瞬间缩短,他还客气什么?手势一起,半空中的桑竹籽剑刹时改变轨迹,那只鹰却因为拼了全力一下子避不开,"唰"一下自己送上门,被切飞了脑袋,洒出一蓬血从天上落下、
张恕一击得手,反而愣了,脑海里浮出一个字——笨。
"灭它元神,快!"
"哦……"
桑竹籽剑追上逃遁的元神一绞,此魔元神也被灭了,其他妖魔一看连化形的都被一交手杀掉,这下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纷纷逃散。
张恕回头,一个皮肤麦色,个头跟他差不多高,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泥地上,浑身一丝不挂。
"墨虺?"
"谢谢,这鹰是我死对头,要是刚刚我炼化未完被它乘虚袭击,今日死定了。"墨虺一脸感激地说"谢谢你为我护法!这才是我化形的摸样……以人的眼光看,好看吗?"
张恕一脸汗地上下扫墨虺清洁溜溜的身体:"好看,不过要是不穿衣服长得再好看也会被打。"
墨虺猛低下头,看到他自己的鸟,小麦色的皮肤颜色一下子加深,它想用法术变化出衣服来,但灵力耗尽,只好用双手捂住下面对张恕说:"有、有衣服吗?借我穿一下。"
张恕笑出来,一翻坤袋,就只有云鸠给他的那身好像古人的衣服,不太舍得,犹豫了一下。只是一身衣服而已,这么一想,还是拿出来递给墨虺。
墨虺穿衣服时,张恕背过身去,话说墨虺要是个女的,那他自然应该回避,但是墨虺是"公"的,他还这么做,难道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感觉奇怪……
乱七八糟的正想,墨虺忽然说:"你帮了我大忙,算了。"
"什么算了?"
墨虺接着说:"妖魔达到化形会有天劫,乌云汇聚,雷光万道,修为差一点的很可能会死于天劫。我修为不差,但也算不得太好,渡劫到了最后时差点过不了,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分明是个凡人,却出现在天上,他用的法器也很奇怪,像一只银色的大鸟,将本该落在我身上的最后几道雷光吸引过去……"
张恕忍不下去,没法忍,古青华开飞机碰上墨虺渡劫,一个倒大霉,一个走大运……
墨虺问:"你笑什么!?"
张恕忍着:"你继续说,你找他干什么?"
墨虺悻悻道:"他既助我渡劫,理当感谢,而且那天他的法器也毁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就此不闻不问于理不合。"
"所以找他?"张恕嘴角翘着,显然还在忍,古青华作为一个空军,翱翔长空时有没有想自己会被雷劈?
不过命挺大的,被雷劈还没劈死,被十区管制局追杀也逃过一命,真不知道该替他高兴他命大呢?还是替他感叹人生多舛?
以后见到古青华自然要问,但现在既然知道墨虺没想吃古青华,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我住在山洞里,他和我住在一起。"
"啊!"墨虺有一会儿奇怪地僵硬着,然后才问:"他还好吗?"
"不用躲避丧尸,有饭吃,应该算好。"
墨虺说:"你洞外有禁制,我靠近不了,我想去见见他。"
张恕挠挠头:"我不会法阵,是以前……主人做的法阵,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要么等我回去,我带他出来让你见。"
墨虺不太愿意,但看张恕没骗它的意思,只好点头:"也只有这样了,除了少阳紫官草,你还要找什么?"
张恕问:"这附近还有对元神有好处的灵草吗?"
墨虺摇头:"我的记忆来自祖辈传承,只有三种灵草对元神有好处,其他两种一种生长在终年冰雪不化之地,一种生长在沙漠。"
张恕微微失望,不过能够进入养元珠已经不算白走这一趟,回去以后再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虺问:"要回去吗?"
张恕点头,墨虺建议:"你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恢复灵力送你回去。"
张恕一想等墨虺恢复再走也不迟,连衣服都弄不出来,要是遇到其他来得慢的魔物,还真不好办,不如就多等一会。
他哪知道这方圆百里就两个化形的妖魔,其中一个还被他杀了,其他的妖魔见到墨虺有了人的外形,只有胆战心惊的份,哪敢下手?
墨虺打坐时,张恕捡起地上龟壳,心想这东西不错,这么大的灵气都藏得死死的,先收起来再说。
坤袋里的糖果和巧克力消耗了一点,衣服也给了墨虺,正好可以把龟壳塞进去。
收回桑竹籽剑时,心里一动,那鹰都化形了,身体会不会不太一样,于是驱使飞剑把鹰的尸体带回来。
这只鹰本身隐约成形的气丹早就到了张恕体内,只差炼化,可用神识一看,鹰嘴和鹰爪上还闪着淡淡灵光,竟然成了法器。
张恕把鹰嘴和鹰爪切下来塞进坤袋,剩下的就没什么好拿的了。
第五十四章
两个小时后,墨虺恢复了七八成,变回原形一口吃掉张恕没要的鹰头和身子,再把张恕一卷,天黑不久,就回到了HY村。
墨虺把张恕放在地上:"我只能再前进十余丈,你自己进去吧!"
张恕一听法阵范围那么大,心里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就只有洞口那几十米地方。
"我要是带他出来,上哪找你?"
墨虺向周围HY村一幢幢小楼看,说:"我以后不变回去了,这里房子多,我找一处住下来,你出来我会知道的。"
张恕点头,随即傻笑:"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墨虺"嘿嘿"一笑:"算!"
张恕冲他一扬手:"拜拜。"转身朝山谷走去,墨虺站后面想了半天,"拜拜"是啥意思?结拜么?又不像……
因为附近丧尸都被张恕清光了,洞里每天到八、九点才锁门,张恕一身烂泥草屑,像个难民一样出现的时候,谢高文正打算用铁链锁外面的门,看到张恕这幅样子,嘴巴一下子张开。
在他心里,只怕当张恕天下无敌了,居然搞成这样,围巾丢了,风衣破了,裤子上还有血,根本想象不出来张恕干什么去了。
张恕冲他笑笑,闪进门,没料到古青华和张娟也没睡,在火边说话,一看到他张娟蹦起来:"弟弟回来了!哇!你搞什么搞成这样?我给你烧水洗澡!"
张恕在外面不敢睡觉,全靠灵力提神,身体早就乏了。
不会来还不觉得,一进洞,看到暖暖的火光直香睡觉,刚想说不用了,张娟已经在"轰轰"地放水进水箱,想到干干净净的床,还是洗洗再睡,要不张娟要洗一大堆东西。
古青华语带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次不顺利?"
张恕看到他就想起外头墨虺,忍不住嘴巴一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
古青华莫名其妙:"我什么?"摸摸脸上,没有炭灰啊?
张恕走到火边,找了个木墩坐下,把腿一伸,缓过一口气,才问:"你开飞机的时候是不是掉下来过?"
古青华一脸怪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基地的人都死了,就他一个活着的,张恕从哪里知道的?
难不成这小子能未卜先知?
张恕忍着笑:"能问问怎么回事吗?"
古青华说:"没什么好瞒的,你想知道我就说,九月二十八号,执行任务返回基地的时候出的事,说来奇怪,那天天气很晴,早上出任务的时候万里无云,也没有接到预警,结果中午十二点多突然一下子天就黑了,一个劲打雷,我正好返航……我说你笑什么!?"
张恕忙干咳,忍住!
"坠机还能活下来?你命大!"
古青华哂道:"我跳伞了!这种天气问题属于不可抗力,又不是我技术不行,你到底在笑什么?"
张恕问:"后来呢?"
古青华被笑得浑身不爽,总觉得不对劲,十分不耐烦:"还能怎么样,落在林区最里边,过了几天才跟搜救队碰上……别告诉我你见到飞机残骸了?"
张恕摇头,古青华不信。
"你就是见到残骸了!看你这身泥和草,还有这个粘粘果!"他从张恕毛衣上找到个林区里特有的果子,很小,粘上就不容易扯掉,"你绝对进林区了!不止进了!还看到我飞机的残骸了,当时没爆炸,驾驶舱里东西都在,好像我有个证掉里边了,好啊!不老实说还来套我话!"
谢高文锁好门进来,听到问:"在说啥?"
古青华马上说:"没什么!"
张恕也摇头:"有什么吃的?现成的。"
谢高文说:"面片,下午面团没吃完,你吃不?"
他连着几天就靠糖和巧克力维持体力,满嘴酸味,想盐巴想得要死。
谢高文去切面片,张恕跟过去帮忙,看到一边放的一把葱,正打算蹲下捡葱,被坤袋顶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坤袋塞滚了,还得先把东西放出来,要不圆滚滚的蹲都蹲不下去。
二层还有三个房间空着,只用水泥混砂石敷了一下墙顶和地板,以后要是加人再腾出来,弹药很危险,张恕不敢放在外头,万一沾点火星,这么多箱够把他们几个全轰上天了。
找了最里面的一间,张恕一箱一箱放出来,古青华撑着拐杖上来看,一看箱子上的标示,脸都绿了。
"你上哪弄来的?"这么多!把管制局抢了!?
张恕拍怕箱子:"仪表厂旁边仪器厂的产品,没运走,我拿回来点。"
古青华点着数说:"看不出来,你这人挺冷幽默的,这叫拿回来点,你要是去抢劫,肯定连裤衩都不剩!"
张恕一锤手心,"啊"一声说:"没找到你要的老棉裤!"
然后为了弥补,塞一堆东西给古青华:"糖你吃不吃?"
古青华黑线:"没找着老棉裤,弄一堆糖来哄我?"
张恕摊手:"不要还我!"
古青华抱着一包糖转身就走:"下次记得啊!老棉裤。"
张恕哭笑不得:"嗯,对了,有个人想见你。"
古青华吃惊:"我认识的都死了,还有活下来的?嗯……莫非是复活的?"
"丧尸不认识你的。"张恕不好直说是条蛇,只好说:"你坠机那天他见过你。"
霍狄和张业本来睡了,听到声音又都起来看,两个站房间外面。
张业一脸高兴:"哥你回来了!"
霍狄点下头当打招呼。
张恕对古青华说:"信不信由你,那人就在外面村子里,信呢?明天跟我出去,见了就知道了。"跟着招呼霍狄和张业:"进来帮我把箱子码起来。"
两人不知道箱子里的是什么,掳了袖子进来,古青华让地方,一脸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装弹药的箱子很沉,不过三个人一起也就不算太重了,顺着墙一箱一箱码上去,能放三层,房间小了点,重叠着放才勉强放下这三十几箱弹药,就给进门的地方空出来一个位置。
全都放好了以后,张恕翻开一箱的盖子,把刨花拨开给霍狄和张业看,两人一看咋舌。
"全部都是!?"
张恕点头,走最后把房间门带上,正好古青华刚从他房间里放了糖出来,张恕喊他:
"菇菇,你给这间房间加把锁,钥匙你管,他们不懂枪,就你一个懂,要用什么样的你也有数。"
古青华点头:"让我当国防部长没问题,把称号换换。"
张业不给面子地大笑,霍狄很卖力地叫了好几声"菇菇",要不是谢高文的面片煮出来,叫张恕下去吃,张恕也会多叫几声。
小临德对某些字发音就是发不准,其实大部分很准,张业和霍狄的名字简单,小临德记得在,一个"业哥哥",一个"狄哥哥"叫得无比清晰,洞里有了"菇菇"这样昵称的,只有古青华,让古青华倍加怨念。
堂堂一米八五的空军中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绰号"菇菇",乍一听,跟姑姑一样……
张恕吃饱肚子歇了会,再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在浴室里拆腿上纱布时他还特别小心,怕纱布跟疤结在一起,谁知道纱布上几乎都是血痂,一撕开腿上丁点痕迹都没有,好像根本没被拉过口子。
或许是修仙的好处,就跟长高了一样。
洗完澡,张恕换了身干净衣服,把快长到肩的头发擦得半干,往枕头上一靠立即就睡着了。
洞里其他住户这时却看着他关上的房门放低了声音讨论:
"要不要告诉他?"
"还是别说了,看他这次出去也吃了不少苦头,有什么从来不要我们操心,我们几个想办法吧!"
"说的也是,张恕还是个孩子,能确保周围没有丧尸,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比外面的人不知幸运了多少倍,不能有事就找他,我看他最近心里有事,我们还是别让他再负担更多的好。"
"不过他有事也该跟我们说一声。"
"我看他的事我们帮不上忙。"
"就算帮不上也不能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张业,明天你问问,看能问出来不?别让他有事不说,什么都憋着,要是我们能帮忙,一定得说!"
"嗯……但是我哥就这脾气,我试试吧。"
和刚刚张恕看到他们时,个个脸上轻松的表情不同,这时候都锁着眉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为难。
张恕一觉睡到早上五点才醒,被窝很热乎,可是手一摸到养元珠,他再也睡不住了,坐起来盘腿,双手握着养元珠,将神识再次侵入。
(云鸠!)
张恕试着在进入时喊云鸠的名字,但无人回应。
迷雾之后,景色一变,火海连天,遍地白骨!
第五十五章
天上有数道遁光,匆匆向后方逃逸,好像万道流星划过天际。
前方石谷里站着一个百多米高的庞然巨物,头生双角,目有三睛,长得凶恶异常!它脚边翻腾跳跃或者腾飞着无数个模样奇怪——有的半人半妖,有的还是兽形,还有个看起来像人但身上妖气冲天,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万!
被簇拥的巨兽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它的武器是两把双刀,看那大小,单刀身就有三、四十米长,除此外,此兽还浑身冒出火,一脚踏下去,无数人类骸骨化成飞灰,一圈圈火焰随着它的脚步扩散!
它抬起手臂,浓烟滚滚,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暗淡无光,手里的刀一落,气浪像大潮扑面而来,张恕只觉得头重脚轻,人飞了出去。
本能反应中,他就想驱使身体打个转,用脚代替脊背落地,同时更可以缓冲冲力,但跟上次进来一样,身体由不得他控制,只能看着不能动。
视野翻滚之后,附身的这个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手边金光一闪,半空里突然冒出一个铜铃,兜头把人吸进去。
"玲玲铃——"
铜铃震响,荡出几圈扭曲的空气,带着这人向背山处躲避,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张恕仔细一听,就是上次在厅堂里主持会议的那个老者,冲虚真人。
"七玄!将它往南引!!"
张恕附身的人问:"南?"
冲虚真人说:"就是南!快!!我们已死伤大半,尚能战者不足十人!若就此逃散,谁也逃不出这畜生的手掌心!眼下除我和通灵子,只剩青城这一个元婴,我和通灵子都已负伤,不把魔君带往青城那,还往何处求生机!?"
铜铃里的人一时没接口,此人脑海里回忆的画面一幅幅出现在张恕眼前:
这一代魔王叫做弋渊,本身是修炼一千余年的黑牛妖,虽然能撕开界域率妖魔大军杀进九重天,可它并不像上古时的魔神那么厉害,只要有两位元婴联手,就足够拦住它。
妖魔大军刚刚冲进九重天时,冲虚真人、通灵子和另外一个叫栖霞仙子的元婴,三个元婴轮流出手,倒也曾把魔王和众多妖魔全都堵截下来,寸步不能进,但是过了月余,久等不见上仙来援,三人舍不得继续耗费修为抵挡妖魔,以盟主命令把小门小派送往前方,跟着是散修,然后是他们门下最低等的门人,逐一派去送死。
牺牲无数弱小之后,这三个元婴不仅没有认识到错误,还互相指责推诿,进而生出嫌隙,各自为战,结果魔君发动突袭,三人匆匆联手却已经大势难挽,就连栖霞仙子都被魔王生食了元婴,元神溃散。
栖霞仙子临死时拼尽修为,以九灵真火焚烧魔王,元婴期修仙者的全力一击同样具备毁天灭地的效果,魔王虽然抵挡下来,但也已经受伤,只要冲虚真人和通灵子能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把妖魔大军击退,但这个时候,冲虚真人却叫七玄把魔王引到一直不肯出战的青城那去。
冲虚真人和通灵子一定是怕把自己葬送进去,他们号召的修仙者联军,如今死得十之*八九,一败涂地,却不敢拼死一战,反要把火引到别人身上。
周围逃得只剩下七玄、冲虚真人和通灵子这三人,冲虚真人说完话,通灵子一招手,一片旗幡遮挡在他和冲虚真人头顶,两个人立即消失无踪。
看到这一幕的魔王跺足狂叫:"吼——尔等蝼蚁,还不受死!?"
那百多米高的魔王一声狂叫,七玄的铜铃壁上出现丝丝裂纹,七玄这人原本应该耻于再听冲虚真人的命令,但魔王看不到那两个人,就只剩下他,只好离地飞逃。
张恕看他不断强行提升修为,放出一件件法宝、法器,可始终甩不掉背后魔王,而且距离还在不断拉进。
铜铃下的山川河流飞逝而过,速度已经达到张恕不可想象的地步,七玄也数次吐出鲜血,但还是甩不掉身后强大的追兵。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他为求保住自身性命,折头向南,把魔王引向青城洞府所在。
一路飞逃,脑子里也乱哄哄地想个不停,张恕也从他这里得知了更多青城的事情。
传闻青城和妖魔来往,道法神通跟其他修仙者大不一样,被人质问,青城还厚颜无耻地说"不同族类,亦可同道,魔有善时,人亦有恶时。"
张恕想这叫什么厚颜无耻?说的很对啊!警察里也有坏人好人,囚犯也能改过自新,人类自己都很复杂,怎么能把其他物种以偏概全加以敌对?
打狗的城管被狗咬了,那是狗坏吗?
但显然这种道理在他进入的这个世界里行不通,他只隐约觉得九重天帮助他结成金丹的那个人跟这个七玄莫名地相似……
幸好他和墨虺都没活在这种变态的世界,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朋友?可能性为零!话说这些修仙者哪来的苦大仇深深似海!?要是都跟青城一样想法,至于打到这地步吗?
几百里转眼就过,似乎还没到地方,但七玄已经支持不下去了,速度渐渐慢下来,心里也全是绝望的念头。
巨兽一样的魔王好像一座飞上天的火焰山,一路烧开云层逼近。
张恕只是看,就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想把神识退出养元珠去。
只要一退,如山的压力就会荡然无存,但只要一想到云鸠在这里,在养元珠里,错过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放一遍,万一,就在他逃避出去的时候云鸠出现了,被他错过怎么办?
魔王又逼近了几百米,巨大的身体朝外冒出乱窜的火焰,火舌像能直接舔到张恕身上,他觉得皮被烫出泡,泡再炸开,一片火辣的疼痛,下面的肉也滋滋地蒸发出水分。
这时候的张恕敢断定,如果他还留在这里,一定会被活活烤成肉干!
忍着不断涌起的逃走的想法,张恕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的,只是神识,最糟糕也只是神识受伤,一段时间用不了而已。
但铜铃内滚烫得起了波纹的空气和脚下掩盖了大地的火云真实得过分,他和七玄就像烤箱里旋转的烤鸭,水分滋滋地从身体里挥发出去,口干舌燥,连眼球也因为丧失水分而导致视线模糊,胸口仿佛压了巨石,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烫越来越少……
铜钟内部的雕花以可见的速度融化,温度太高了,太高了!
直行路线上,铜铃外部忽然被一股巨力横撞,变软的铜铃被撞得彻底变形,滚到下方山上,七玄及时逃出即将融化的铜铃,连滚带爬地扑到草坡上。
半空里火焰包裹的魔王突然不再继续追击七玄,反而站在空中举起手里双刀,好像要攻击前方什么地方。
七玄眯起眼,在滚动的空气里极勉强地看见魔王身前虚空中站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跟穿入云中的魔王比,这身影渺小得像一粒灰尘,可是魔王却一脸凝重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把两把刀轮流斩向这道灰色身影——
被惊惧的惨叫声一震,张恕的神识不得已地从养元珠里退了出来,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哪里来的女人的惨叫声,瞬息后才心里一跳——张娟!
洞里出事了!
方圆两公里内绝对没有一个丧尸存在!张恕时不时的用神识扫过整片地方,睡觉之前同样也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安心入睡,怎么会出事?
匆匆穿着衣服时,再次放出神识,这次,他把范围放到神识能看的最远处,足足五公里!
洞外停着一辆张恕没见过的面包车,此刻车门开着,谢高文受了伤,张业扶着浑身是血的谢高文站在门口,张娟正在手忙脚乱地翻钥匙打开最外面一道栅栏门,把张恕从养元珠里叫出来的,就是她刚刚才看到谢高文这副样子发出的尖叫。
而在离洞口三公里多的地方,张恕看到古青华和霍狄时更加吃惊!
古青华腿都没好,怎么跑出去了!?
还跑到三公里之外!张恕看到他趴在一个湖湾的山隘口上,旁边是霍狄,他们背后几米处,停着洞里用的小货车,难道他们半夜出去捡破烂!?
两人正在朝湖湾里的某个地方射击,张恕再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一条轮船搁浅在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石滩上,从那条船上缓缓地,正在向外爬的那是什么!?
无数颗人头堆挤在无数的腿和手中间,那外形乍一看跟蜈蚣一样,但整个长长的身体全都是人的肢体和头组成的!
就算刚刚在养元珠里见识到了魔王,那位叫弋渊的魔王也绝对没有这个东西恐怖!!
最让他着急上火的是,那"蜈蚣"动作很慢,似乎因为身体过于冗长,从轮船里爬出来很困难,这样的东西,古青华他们干什么要去主动招惹!?还选的晚上去!?
要算账也要把人平安弄回来才能算!
第五十六章
张娟好容易打开门,冲出去扶地上的谢高文,一道青光从她头顶飞过,刹那消失在洞外的树影后,没过几秒,张恕骑着摩托冲出洞门,路过他们时喊了一声:"我去接人!"
张业喊:"救他们!哥!你自己也小心!有怪物!!"
张娟叫:"你们都得给我回来!!说了不要去不要去!天啊……"
张恕没办法停下来安慰她,还在土路上摩托车速就飚上了八十。
要是留个神把神识放到最远处看过,要是没睡那么死,要是一醒过来就把洞里人数点一点……
全是他的错!
不管被抓还是被咬都会变成丧尸,正是因为这些错误……
张恕甩甩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张业、霍狄、古青华!一个都不能出事!!!把他们都弄回来了才能去问老谢怎么受的伤,现在想这些,只会乱上加乱。
如果说云鸠出事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那么至少,至少得在这里!保住这些人!!!
积雪被刮向两边,几乎飞起两米高,要是有人看到也看不清过去的是什么,只是这世界早已陷入沉寂,就算张恕严重超速,也不再有警察来追他开罚单。
就连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个夜里,都显得孤寂万分。
神识能够看五公里远,但对桑竹籽剑的把握只有一公里多。
张恕走了一半路,"蜈蚣"从轮船里爬行出来,一只只人脚来回来回地奔跑起来,向着一直在朝它射击的人类靠近,一只只手臂群魔乱舞一样动起来,比日本恐怖电影里的蜘蛛人还要恶心,叫人头皮发麻。
这时候,霍狄和古青华才发觉"蜈蚣"的速度不慢,两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霍狄去发动车子,古青华单腿跳,拿枪当拐棍使。
桑竹籽剑比张恕先一步赶到,尽管离得远不能用剑诀,威力只有用出青冥剑诀时的三分之一,但也比他们射出的子弹管用,倏忽一闪就把其中一个人头切飞了。
"蜈蚣"的思考能力比起常见的变异丧尸又要高了一等,立即放弃追上山口,只只胳膊挥舞着抵挡飞剑。
因为距离远,桑竹籽剑的速度不算快,第二次飞下斩击时,被拍中,斜飞出去好大一截。
张恕暗暗吃惊:好快的动作!
霍狄和古青华坐到车上后,正准备调头看到雪地反光照出的这一幕,两人一齐松了口气:谢高文和张业把张恕叫来了。
这东西从船里边爬出来的时候很慢,可能因为身体太长,盘曲在船舱里的原因,但它刚刚一全部爬出来,表现出的灵活性和速度就叫他们感到绝望。
真的在路上跑起来,他们绝对没有这东西快!
张恕这次出去的第三天,他们发现的这条船,船身上刷着红十字会的标志,还写着"医疗救援船"字样,当时是白天,看不到有丧尸也没敢上船去看,但如果真是遇难的或者人去楼空的救援船,船上就会有他们最稀缺的药品。
为了药品,几个男人不管不顾张娟的反对决定在今晚先到船周围来,丧尸到了晚上会离开藏身地寻觅活人,如果船上有丧尸,肯定会出来。
他们带上了充足的弹药,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把离开船的丧尸杀光,即使不杀光,等白天上船拿药的时候,危险也会降低很多。
所以,他们其实是故意晚上来的。
观察了半天,夜视望远镜里也没出现任何活动的东西,几个人决定靠近点看看。
谢高文的枪法最差,于是霍狄、张业和古青华在高处负责射击,谢高文下去看,这一看,就看出大祸来。
谢高文走到离船舷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船舱舱门那伸出来一个人头,被古青华一枪打中额头,但是跟着又伸出一个来,跟着就一个一个地涌出来,长长的躯干上有上百个人头整齐地连成一线,足是上百对人腿,爪是上百对人手……
谢高文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回来,爬上山时惊吓过度,滚了下去,胳膊和头上都弄伤了,流得一身的血,还是张业冲下去把他拖了上来,其间霍狄和古青华一直在射击。
那怪物开始时被打得缩了一会头,然后就学会了,用它不怕疼的腐烂的一条条胳膊挡着子弹,慢慢地爬出来。
张业送谢高文回去,霍狄和古青华却想到这里离山洞只有三公里远,如果能杀就绝不能让它活着!
哪里想得到爬出来的怪物立即变得灵活快速起来!
两人这才想到跑,如果张恕不来,不知道能跑多远?
过了一分多钟,张恕的摩托和小货车擦肩而过,古青华拍霍狄:"转头!我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对付怪物!"
霍狄脸色发青:"你脑子没坏吧?还回去!?"
古青华振振有词:"万一张恕有危险呢?好歹多我们两条枪!"
"……"
两人争辩时,车窗外的树影里一道黑影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等两人争出结果,决定回头时,这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腾空朝张恕那方跟过去。
谁呢?墨虺。
看着湖湾里石滩上和桑竹籽剑针锋相对的丧尸,张恕轻易不敢靠近,站在古青华先前射击的位置想办法。
这么个东西,得把头全部切下来吧?漏了一个都死不了,桑竹籽剑已经切掉了很多肢体,但它流出的液体有些沾染在剑身上,犹如跗骨之蛆甩之不去,还会一点点的腐蚀剑身上的灵气。
如果有分化出的第二道剑光攻击,应该就不必怕这种有毒的血液了。
张恕召回飞剑,身旁墨虺落地,打个招呼说:"找到什么了?"
张恕一指下面湖湾里的"蜈蚣",不料墨虺顺着一看,忽然背一弓,整个人弹了两米多高,倒纵向后,落地时"PIA"地一声,化成蛇形闪电一样窜到附近山石之后,只留半截脑袋"咝咝"地对着湖湾方向示威……
作为一个妖魔,作为一个化形的妖魔,它还会怕蜈蚣,天性还真是不可抗力啊。
张恕不厚道地"哈"一声笑出来,墨虺的反应让他想起来,蜈蚣似乎是蛇的克星,比鹰那种天敌还要更惧怕几分。
墨虺反应挺快,就是有点胆寒——那可是比它大了无数倍的蜈蚣!
"蜈蚣!!!"
"不是蜈蚣,是变异丧尸!"
"真的?"
张恕点头,墨虺游出来,身子盘在张恕背后,脑袋横伸,两颗尖尖的獠牙龇着,这回看仔细了,放下心。
"长得也太像了,只怕其中有因由,可能还有毒性,你小心。"
说这话时,墨虺又变回人形,脸色苍白,不打算帮忙。
"嗯。"
墨虺是妖魔,对丧尸虽然没研究过,但还真被它说中了一点,毒性。
这条形如蜈蚣的变异丧尸和其他普通丧尸,甚至张恕杀过无数次的变异丧尸比,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它的血液带腐蚀性,即使桑竹籽剑不是常见材料,但还是在切断手臂、头时沾染得到血液,即使每次都能顺利切下一个头,每次也只沾上一滴、两滴,把那一百多的脑袋弄下来的时候,桑竹籽剑也废了。
用剑光倒是无碍,可是要施展到第十一式才能分化剑光出来,对桑竹籽剑格外爱护的张恕哪舍得让桑竹籽剑再被腐蚀,乘着"蜈蚣"冲上来之前的片刻想对策。
以前学的武术是艺术,表演性很强,但少数时候也会对练,有的事先编排,有的则一时兴起,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打破套路,重组招式,青冥剑诀也是一套剑招,同理之下应该可以拆分重组。
这么一想,张恕意外地发现第一式的中段跟第十一式的起手相同,简直就像是为了解决他眼前的困境而存在的!
从青冥剑诀的第一式直接跨过其他十式,进行到第十一式"泰",一试之下就成功了,剑光分出,桑竹籽剑留在张恕身边,而剑光直奔湖湾里的丧尸。
剑光无形,因为和张恕的灵力相连,被腐蚀了灵力也可以立即补回来,这条蜈蚣的腐蚀血液立即迎刃而解。
它的体型吓人,但过于冗长,整体灵活性有限,跟剑光一比简直算得上迟钝,场面变成了张恕单方面的屠戮。
似乎是不短的时间,但张恕思考的过程也只有短短几秒,一直活在生命没有保障的末世,身体的某些地方也在不知不觉地改变,让他可以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
霍狄和古青华到的时候,张恕已经结束战斗,两人不好追问怎么杀的丧尸,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张恕身边多出来的人身上。
"这位是……"
张恕从裤兜里扯了块餐巾纸,擦桑竹籽剑上的血迹,头也不抬地说:"他叫墨虺,菇菇,我跟你说过看到你坠机的就是他。"
古青华一脸怪异,而墨虺纳闷地问张恕:"我几时看到他追鸡了?"
张恕:"……"
气氛诡异化。
第五十七章
餐巾纸擦不掉血,张恕没心情理会墨虺和古青华怎么进行第一次的"认识",手比比墨虺:"这是墨虺。"
再比比古青华:"这是古青华,你们聊。"
说完这句,不管更加僵滞的气氛,张恕爬到小货车车兜里,拉上衣服帽子挡雪,狠劲地擦他的宝贝飞剑。
霍狄察觉诡异,忙钻上车,在驾驶室里专心抽烟,两耳不稳窗外事。
古青华和墨虺对看了半天,以古青华暴走结束,古青华杵着拐棍走到车边拍车兜:"我说张恕!你这么一副做媒的口气把我跟墨虺介绍认识了,不当灯泡赶紧闪人的架势是怎么回事!?丧尸呢!?我记得这里在打丧尸,不是在办同性相亲会吧!?"
张恕抬头,扫他一眼,不满:"丧尸我杀了,墨虺想要认识你啊!难道还要我陪你们说话?"
古青华头也不回指着背后墨虺方向:"他要认识我?他为什么要认识我?他又不是丧尸惦记我的肉!"
黑影一闪,古青华说了话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话很不客气,于是回头道歉,草地空空,哪里还有人?
天上?没有。
周围?没有。
古青华很呆地问张恕:"那人呢?"
张恕抬头看看,无所谓地说:"哦!走了吧!"墨虺大概害羞了。
古青华:"走了?"
哪只眼睛看到人"走"掉的!?
张恕点头,很认真地问古青华:"回不回去?还是你要去找墨虺?"
古青华飚了:"我干什么要找墨虺!?"
张恕拍驾驶室后玻璃:"霍狄,回去了。"
霍狄忙发动车子,很明智地不出声。
古青华站在车边的摸样就像被抢了骨头的狗,掀起一边嘴皮子,露出侧面一颗牙,喉咙里出声:"呜……"
可惜不管他怎么示威,撑着拐棍的伤残形象没啥威慑力,张恕一直迟钝地埋头擦他的剑,压根没看古青华一眼。
最后古青华只好爬回驾驶室,把一肚子邪火自己扑灭。
谈到天亮,张恕才把几人半夜跑去惹"蜈蚣"的前因后果弄清楚,谢高文既然不是被抓被咬的,等伤好了自然就没事了,有他在,所以等谢高文昏昏沉沉睡过去,几个人又开车来到湖湾。
丧尸都杀了,肉体肯定要拿的。
古青华建议下,他们带来两大桶汽油,天气太冷,汽油表面一层薄冰,不过烧尸体不影响。
放了火,几个人就把车开到背山的地方,等完事了再过去,要不那恶臭连口罩都不顶用。
烧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河滩上的烟才淡了。
看痕迹就像死了几百个丧尸在这,其实就一个。
轮船上除了这个丧尸,也不再有其他的丧尸存在,除了得忍受船舱里的恶臭和血腥肮脏,拿药的过程顺利无比。
不过,一切都很正常,随处可见的血和肢体,凌乱的物品,破坏的楼梯、墙壁等,非常常见,不知道为什么会形成"蜈蚣"一样的丧尸。
古青华算他们之中最有见识的,连他都拿不出个说法,张恕更想不出原因来。
难不成,因为相对封闭的环境,没有食物,丧尸出丧尸,演变出了不可思议的物种?
如果真是这样,太叫人不寒而栗了。
不去追究问题的话,这次算的上丰收,从常见的药品到处方药,还有各种各样的针剂和医疗用品,甚至还有一间挺不错的手术室。
古青华和霍狄站在手术室门口,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眼里闪烁着叫"贪婪"的光芒,要是能把这间手术室带回去就好了。
霍狄轻叹:"要是能把整条船弄回去,多好。"
古青华说:"来!"
霍狄问:"干什么?"
古青华往船前部走:"看看还能开不。"
霍狄吃惊:"你会开船?你不是开灰机的吗?"
古青华得意:"除了灰机,我还会开好多东西!"
一检查,巨大的好消息!船是好的!就是搁浅了!
张恕皱眉蹲在船下,看着嵌进石滩的船底——这要怎么弄出来?
张业踢了船两下,发出"咣咣"的铁皮声,手插裤兜里说:"要是夏天水多,淹到我站这,倒一下就可以出去了吧?要不我们等夏天再来弄它?"
"你说什么?"
张业看眼张恕,脚尖指着石滩上一层干水草铺的线:"水位,今年冬天倒是不旱,可水位还是褪了几米。"
张恕顺着看,夏天的水位线比现在的近了八、九米,轮船不大,八、九米就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船体长度了,要是水位涨起来,马达就会前部泡进水里,能拉动船身退回湖里。
不是不能等到夏天,但这么大一艘印着红十字的船搁浅在湖边,对岸看得一清二楚,万一有别的幸存者发现,到时候归属可是个大问题。
张恕心里一动,手一翻,一颗珠子托在掌心——云鸠给的那颗会吸水的珠子。
注入灵气会吸收水分,这些水分还能再发出来吗?
张恕把神识进入这珠子里,顿时就像站在一个古怪的空间里,一滴水都没有,只有一道道流动的光,以奇怪的轨迹在他周围运行。
张恕隐约地想到,这就和法阵一样,珠子里面有一个可以吸水的法阵,他注入灵气后触动了法阵,于是法阵开始工作,要放出水,如何逆转?
张恕一动不动地坐在船边,做了十几分钟,突然脸色一变,兴奋地跳起来,跑到正对着船头的地方,双手一托,珠子漂浮起来。霍狄和古青华在船上,就只有张业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最好站开一点,急忙往后跑了一截,猛听到"轰"一声,就像大浪拍击在岩石上,张业回头,真的是大浪!三米多高的浪头凭空出现,撞在船头上,船身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往后面湖里退,船上霍狄和古青华怪叫。
船身顺利地被推进水里,霍狄先冲出来,伸头一看:"啊!啊啊!!"太吃惊,不会说话了。
古青华从后面跟出来,一看船底离开了石滩,还有一圈水浪向外扩散,忙冲岸上张恕大吼:"张恕,你干什么了?"
想出办法也不提个醒!这小子真愁人。
张恕喊:"你不是能开吗?我推下水了,接下来看你的。"
古青华扔个大白眼上岸,然后钻进驾驶室——这船在被丧尸占领前经过精心改装,船身长二十几米,甲板下有层船舱,手术室就在下去的楼梯旁,整个船舱里被改成一个临时大病房,以前的房间墙壁都被拆了,方便医生护士来往,现在么……堆满了恶臭的残骸;甲板上有一层半,第一层是驾驶室,后面带着一个小房间,可以睡人;最上面的半层带着卫星信号接收器,房间里还保持着以前的豪华舒适装修,三面是玻璃,环形沙发加水床,甚至还放着面包机、果汁机、笔记本平板电脑等电器,只是以前三面落地窗外加装了铁条焊接的"面罩",连下面的驾驶舱也罩在里面。
曾经的豪华游船,在被改成湖面装甲医院后,最终成为变异丧尸的温床,叫人唏嘘。
除了臭和恶心,性能没有任何问题,连油也足够开回山洞外的。
张业还想上船去,内陆省份没坐过船的孩子很新鲜,但是张恕说:"你等船上尸体、血液弄干净再去坐不好?"
张业:"好……"
于是兄弟俩开车回去,张业注定是个考不到驾照的司机,要不是觉得自己骑摩托回去太伤弟弟的心,张恕一点都不想坐张业的车。
张业死赶活赶,弄得张恕脸色比纸还白,还是没船快,回到谷外那片石滩,船已经停到了HY村过去的小码头上 ,三个人站在船边说话。
除了霍狄和古青华,还有墨虺。
霍狄走过来以后,古青华不知跟墨虺说什么?老向他们这边看。
张恕问霍狄和张业:"不走?站这里看菇菇干嘛?"
霍狄和张业一起摇头:"不走,我们走了,菇菇要吃亏。"
"哈?"
霍狄深沉道:"身为一个一,我很清楚墨虺眼里的意思。"
张恕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业进一步解释:"禽兽的目光!"
"墨虺本来就是……"忍住,张恕改口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要看就看吧。"
张业问:"你知道墨虺是禽兽还介绍给菇菇?"
张恕无法回答,装酷,在满天飞雪里留个背影,渐渐走远。
除非昨晚那样的特殊情况,否则车辆不开到洞口,进山谷那段土路都得步行。
他连自己都很难保持稳定的空中飞行,不要说站在剑身上御剑飞行,再说,桑竹籽剑宝贝成那样,哪舍得睬它。
转进树林前,回头看了一眼在车边的张业和霍狄,霍狄捧着张业的手呵气,张业笑得十分张扬,两人竟像一幅悦目的景色。
张恕低下头看着脚下白雪,眼里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落寞。
第五十八章
洞口灵泉是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落到塘子里时已经流过了四米多高,张恕从侧面爬上去,找到一个被水冲击出来的凹槽,形如石碗,然后把云鸠给的珠子放进去。
珠子质地很沉,一下子就沉到底,刚好整个地淹没在水里。
它吸灵气还吸水分,如果是两者兼备的灵泉,又会如何?
珠子一进到水里,张恕立即注入一丝灵气,开启其中法阵,从凹槽往下流的泉水立即细了几分,但没有断流,与此同时,灵泉里带的白色灵气跟着被吸的水流进入到珠子里。
有灵气,则会一直吸下去,这些吸进去的水还是灵泉。
张恕一看可行,就放它在这里自己吸纳灵泉,甩手不管了,省得上次耗掉他一半的灵力吸来的水,为了把船冲下湖,一下子全都用光了。
以后出去还可以带上,那么在外面打坐炼气也可以放出部分灵泉来辅助,炼气就跟在洞里一样事半功倍。
养元珠总是贴身放着,每次拿到手里都是温温的。
张恕用双掌掌心交叠握住养元珠,回到自己房间里就开始炼气,前一晚变异丧尸提供了很浓的一道灵气,看似只有一道,可是量却是平时数千普通丧尸才能给的,还有在林区杀的鹰魔的灵气,比变异丧尸给的还多,两个一加,不比在仪器厂得到的少。
张恕一坐就是三天,青色的灵气在下丹田炼化后从他手臂涌入养元珠,一点也不留。
至今他已经送进里面不知多少灵气,上次被打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着看,或者又是其他场景其他事情?
他觉得他的耐心不算差,一打坐可以坐好几天,从最开始学着炼气到现在,炼气一直是一件极度枯燥的事情,一直也都坚持下来了,可是没有反应的养元珠让他开始觉得烦躁。
究竟是云鸠的元神出了问题?还是在洞天化境的人欺骗了他?
如此多的灵气,一点用也不起,连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回忆?也是托了少阳紫官草的福,即使有了少阳紫官草,他还是没能在里面找到云鸠,丝毫线索都没有,如果能再有一棵少阳紫官草的话也许会有眉目。
但是灵草稀少,上哪再找一棵来?
心里急躁,让气海保持炼气和输入的过程,张恕没等炼化完最后的灵气就直接进了养元珠。
迷雾一散,又是一个新的地方,周围草木茂盛,更远处有大片长满了树的山岭。
他站在一个谷口,身后是迷雾,脚下却有一条青石板小路延伸进山谷。
天上被迷雾笼罩,看不到日月星辰,但山谷里却冒着团团白光,把景物照得分明,还不刺眼。
这次,张恕一想,脚下就动了起来,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山谷里走。
路边的树几乎每一棵都要好几个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枝干虬结粗壮,树冠崔巍庞大,在树根周围长满了各色花草,无人打理,丛丛拥挤,簇簇争艳,缤纷而热闹。
小路两旁全是堆积的树叶等,但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有些树上盘着藤萝类的植物,挂满果实,不时有熟透的果实落下来,却在半空就被无形之力抛向别处,"啪"地一声摔烂在路边,溢出浓浓的甜香。
高大的树林和藤萝,本该有几分阴森的景象,但看在张恕眼里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悦目。
青石板路来回折,先朝坡下走了一段,然后从一道瀑布旁经过,再折向下,瀑布势头很大,宽有十几米,尤其走到下面,树叶间能看到整个山谷里有不下五、六个瀑布,但四野静悄悄的,一点轰鸣声也没有。
张恕走到青石板小路尽头,看到一座木桥,桥下白浪翻飞,桥那头是一大片巨石横叠而成的山坡,有些像榕树的高大树种用根系包裹着巨石站立其中,几条瀑布冲到边缘石头上,水花一层一层地顺着石面落下,经常被水冲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形如圆盘的凹槽,大得能让人进跳进去游一圈,小的如碗,大大小小摞着叠着不下百数,偏偏又有树生长在其中,显得层层荡漾的水色晶莹得仿佛人间难有。
木桥那头是根根胳膊粗细的圆木做的路,张恕顺着看,它一路向上攀爬,消失在林中,看来不走到尽头不知道通向哪里。
举步往前一走,忽然有微微的凝滞感,再往前走,这感觉不见了。
张恕只当一时错觉,没怎么在意,踩着木桥走了进去。
他背后的空气微微扭曲,好像本身有禁制,但不知什么原因放他通过了。
路尽头是一片山壁,山壁上开出一个人工的洞穴,里边发出微光,看得出通道有几十米深,更里边有宽大的厅堂。
走进去时,张恕忽然想起云鸠的洞府,跟这一个很像,这么一想,本来不疾不徐的步子一下子加快了。
莫非云鸠就在里边?
刚走进这处洞府,空气又一次有凝滞感,但同样也没有阻拦张恕,虚空一阵波动就让他进入了,随即空气恢复原状,什么都看不出来。
张恕匆匆跑过通道,进入一间很宽的洞厅,连着四间房间,房间门开得很大,可以看出每间房间里都是空的,倒是洞厅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池塘,池塘边有几块冒出白汽的大石头,把洞厅中间熏染得雾气弥漫。
张恕一进洞厅就看到有一个人用斜卧的姿势躺在水面上,那模样不像是躺在水上,倒像靠着靠枕,一只手臂撑在额头上,十分惬意轻松的姿态,腰身遒劲,肩似寒峰,长过腰的细软乌发和灰色的宽大衣袖铺展在水面上,衣摆下露出一只赤足,色如白玉,肌骨匀称,张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水面的这个人,只有背影就形成一幅极美的图画。
云鸠!
不……不太一样。
张恕往这人面对的方向走,想看清楚是不是云鸠,从衣服和披落的头发看,不像,但他只见过云鸠绾发白衣的模样,换个打扮就认不出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刚刚走到对面,一片白雾遮掩,张恕挥手驱赶的时候忽然听到很大的声音,神识情不自禁退了出来。
再次,被外界打断。
一想到可能再进养元珠,也不能再找到刚刚那个地方,张恕心里就压抑非常!
即使刚刚那个水面的人就是云鸠,他一下子也没办法确认了。
洞里其他住户在外面大笑,张恕暗暗叹了口气,睁眼看了看门——如果换一道隔音的门,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平时他不出来,大家倒也自觉,干什么都不去打扰他,说话也都尽量压着声音,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他们想叫上张恕一起,音量就放开了。
没过几秒,张业拍响张恕的房门:"哥!墨虺把船洗干净了,你跟我们一块去游湖吧!"
吃得饱,穿得暖,安全也有一定保障,大家都想在沉重的末世氛围下尽可能透一口气,南方罕见的大雪,加上新得到的轮船又弄干净了,都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
于是墨虺主动揽活用冥火烧光了船上不洁之物,再引水里里外外洗得一干二净,邀古青华游湖的建议就变成了集体游湖的大团体活动……
张业的声音很高兴,张恕想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要是大家都死气沉沉的,以后还怎么活?这么一想,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张恕应声。
灵气还有点没炼化完,张恕戴毛线编织手套时就把养元珠塞到手套里,捏在掌心,尽管没打坐时快,估计半小时左右就可以炼完。
不这么做,好像心里的烦躁就压不下去。
除了张恕和小临德,其他人都拿着枪,这年月即使游湖,也最好有武装保护。
虽说有张恕同行,大家都知道他的武器比枪还好使,但像张娟出来的机会不多,正好可以练练枪法。
张恕走在最后牵着小临德的手,小临德比以前有活力多了,拉着他的手一步一跳,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雪窝,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小孩子的崇拜很直白,大家都说树哥哥厉害,得到机会,他就连他妈妈都不要了,缠着张恕。
张恕出去的时候不少,回来了也经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孩子知道不能去吵,就只好捡着不多的时候要张恕牵他、抱他。
雪已经积起三十多公分厚,小临德穿的是毛茸茸的棕色棉衣,沾一屁股的雪,看着就像只小熊,手里还提着张恕带回来的小熊,一大一小一起跳起来一起落下去,张恕看着他跳,心里慢慢地松了下来。
凡事操之过急就会出岔子,只要养元珠还吸灵气,那他就再多弄灵气来供,总有一天它会饱和的,那个时候,自然能再见到云鸠。
刚刚把心态放平和的张恕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认为还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起效,半点征兆没有的,养元珠就有了动静。
第五十九章
当时正在湖面上,靠岸边的有些水静的地方结了冰,靠岸走也不太安全,古青华把船开到湖中停下,旁边有一排浮标,他就用这些浮标当靶子,指导其他人射击。
谢高文受伤留在洞里没出来,他要是来了,最后一名就是他,可他没来,墨虺被古青华塞了一把枪,当仁不让的做了倒数第一,连张娟都比他强。
张恕呢?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需要会用枪,学用枪对他来说是浪费时间,他就一直靠在边上给他们记位置算分数。
墨虺又一次垫底,大丢面子,正好看到张恕在笑,一把把枪塞给张恕:"拿着!我就不信你会!"
提升修为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动辄打坐很多天不中断,想要提高实力,下苦功是必须的,这样一来就没有太多其他精力能浪费。
张恕修为提升得飞快,肯定一心一意修炼,枪这东西,张恕一定不会!
张恕一脸自如地把枪丢回给墨虺:"嗯,我是不会。"
墨虺顿时抽了,如此坦然的承认……要么是脸皮太厚,要么就是不屑,感觉张恕居于两者之间。
"试都不试?枪的威力是小了点,不过速度不错,不如来试试,看是子弹先到还是飞剑先到?"
墨虺的提议张恕没兴趣,平时尽管没刻意地避免在旁人眼前拿出桑竹籽剑,但当众拿出来表演,不习惯,于是摇头。
不过急于在古青华面前找回面子的墨虺才不管那么多。
"那不比速度,就比威力,看你我谁厉害?"
张恕看向墨虺指着的浮标,刚想再拒绝,墨虺不等他,黑光一闪,不知道是什么攻击方式,浮标"呯"一声炸成粉末。
刚刚笑墨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古青华在内。
墨虺是有点不一样,但他们没想到墨虺跟张恕是"一类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张恕也很意外,要是一开始墨虺见到他就来这么一下子,他早八百年成肉沫了,疑惑中站到墨虺旁边:"你曾经手下留情?"
墨虺轻声回答:"没,那时候想吃了你。"
张恕抬高眉毛看过去,墨虺不太自然地说:"没吃过人。"
张恕的眉毛抬得更高,没吃过人还装得跟吃过一样……
墨虺恼火:"你以为我只有这点实力?要不是因为冬天,我才不怕你的剑!"
"冬天?"
张恕不明白。
墨虺不解释,指着另一个浮标:"该你了。"
张恕看着那个浮标,手一抬,桑竹籽剑飞在肩旁,旁边张娟、霍狄、张业和古青华都是第一次看到它处于静态悬浮中,也是第一次看清这把剑的模样。
张娟吃惊:"看着像木头做的!?"
小临德拍手:"有小一巴!"尾巴的尾字还是发不出来,成了一巴。
其他人瞪着眼,看得都很仔细,越看越难以相信这么一把木头剑杀了无数丧尸。
不过就凭它飞在张恕手心之上来说,它就已经比很多科技的玩意厉害了。
张恕"咦"一声,不放出桑竹籽剑,反而低头看向手掌心。
毛线手套的掌心位置鼓鼓的,养元珠在那,一直在接受张恕源源传入的灵气,可当桑竹籽剑的剑光碰到之后,养元珠的温度忽然升高了!
同时,有一丝白色灵气从毛线下面飘飘荡荡的钻出来,越升越高,几乎达到张恕眼睛的高度。
灵气要足够浓郁普通人才看得见,周围只有墨虺看到了这一幕,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张恕为什么一脸诧异,还带着点激动的表情看着手心。
墨虺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凝形的神识丝……"
"凝形的神识丝?"张恕一错不敢错地盯着,又一根白色丝线钻出来,轻轻碰到他的脸颊后荡向另外的方向。
墨虺没解释,对古青华做了个噤声,大家退开点地方的手势。
古青华会意,张恕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不影响他这一点了。
然后,墨虺也退开了。
张恕专注地看着养元珠,同时也用神识观察它的变化,体内的灵气不再无休止地向养元珠里涌去,要是知道它这么快就达到饱和,先前也不会那么烦躁。
第二根灵气丝线后,是第三根,接着是第四根,它的里边就像有什么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触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些丝线就是它的六感。
湖面上风不小,风跟灵气本来是两种介质,但无论哪里的空气,都会罕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在内,当空气流动时,灵气也就自然来往,张恕看到丝线被吹动时,心里一急,身体周围忽然浮出一层微薄的青光,他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可是旁观的几个人都看到了。
在张恕周围,风避过了,养元珠里探出的丝线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地步,白茫茫地,散发出微光,无数根纤细的丝线组成一个光团,中心在张恕的掌心。
空阔寂静的湖面,有些破败锈蚀的甲板上,捧着这个光团的张恕全心沉浸在喜悦里。
云鸠、云鸠要出来了么?
因为他太弱,所以没能帮上忙,只剩下元神的云鸠……
张恕忽然一愣!云鸠只剩下元神!那身体呢?身体要怎么办?
刚想到这,仿佛有一声"呯"地声音,所有丝线散成光点,在甲板上十几米范围内形成一团光点组成的雾气,雾气浮游旋转,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这个人是由光点组成的影像,全身都是白的,不带其他任何颜色,但当飘飞的衣裾"流淌"一般翻开,把他的脸呈现出来后,张恕下意识地顿住呼吸:一片苍白,但也美如谪仙,不带烟火气。
眉眼是凌厉的,肩是锋锐的,下巴和脖子有不容人忽视的有力角度,极其阳刚,极其华美。
但只有短短不足一秒,让张恕看到他的模样,他似乎也向张恕看了一眼,然后光点瞬间汇聚成不比养元珠大的小小一团,向着某个方向飞出去,快如闪电!
不是云鸠,这是谁?
没有时间想,养元珠还在张恕手里,但那光团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内。
"等等!"
墨虺还没动,一直漂浮着的桑竹籽剑飞出船去,张恕在甲板上跑了几步,脚在栏杆上一点,人往前一窜,另一脚踏上桑竹籽剑,开始时摇摇晃晃几乎掉到水里,跟着就平稳下来,追着光团掠过湖面,向远处飞走。
墨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神识凝丝他还听说过,元神凝形,根本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神通,对方的元神像是带伤,灵息微弱,但能够做到以上两点,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妖魔和修仙者一向水火不容,墨虺不敢轻易追上去探个究竟。
忽然脊背一麻,陡然生出危险的感觉,墨虺向后一看,几个人类全都狠狠盯着他,目光里满是质问:你怎么还不去!?
古青华一脸阴沉,抬起手臂,食指"啪"弹出,指向张恕已经消失的方向,墨虺不敢迟疑,瞬间飚了出去,除了速度,只怕还飚出不少泪来。
为什么他要被凡人指使!?咝咝咝咝!!!什么世道!?咝咝咝咝!!!!
仪器厂的山洞里,李头坐在一个木箱上,英姐站在旁边的一张简易钢丝床床头,床那边的女人拿着一个听诊器,叹气后对他们摇头。
"太晚了,大斧砍掉她手也来不及了,她还是会……"
变成丧尸。
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灰的女人,皮肤表层的灰色下,无数毛细血管炸开,让她的脸色诡异地透出红色,只要一摸,四十二度以上的高温,这就是病变的症状。
这是早上刚刚逃来H镇的一家人中的一个,男的把老婆和孩子送到这,趴在方向盘上就断了呼吸,他没被咬,是因为营养不良……简单来说,生生饿死的。
女人号啕大哭,引来了漏网的丧尸,大斧和李头没来得及击毙丧尸,丧尸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肉。
当时大斧果断得可怕,抽出裤腰带里别的斧子一斧子就把女人手臂砍断,可惜,还是没能救她一命。
英姐拿出枪抵在女人额头上,侧头看向别处,扣动扳机。
有其他人来收拾尸体,他们三个向别处走。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女人说:"只怕这夫妻俩的孩子也保不住,太小了,我们的药品和营养品严重不足,他还有点发热。"
李头一惊:"发热?"
英姐不重地捶李头一拳:"感冒发烧,不是变丧尸,不过我们手里没药没营养品,感冒发烧也能要这孩子的命。"
李头问:"真的没办法了?孩子爸妈都死了,就只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一个愿望,我们……"
英姐摇头:"K市和A市有,镇上,周围村子里,我们差不多都找过来了,药、营养品,哪怕三鹿的奶粉都找不到一包。"
第六十章
李头骂了句脏话,两个女人听习惯了,也不怪他。
连她们都想骂,又怎么会怪他?
就在他们走到的地方,三个炭火炉子围着一个木箱,木箱里垫了很多层棉布,软软的,躺着一个连哭都不太出得来声音的一岁多小孩,营养不足,本该圆鼓鼓的脸颊陷了下去,头显得特别大,身子瘦得露出根根肋骨,手脚更是吓人,柴棍一样的。
瘦弱成这样,即使只是感冒,也绝对可以要他的命,偏偏李头手里一片药都没有,懊恼愧疚得这个大男人都要哭出来了。
他伸了一只手进去,小东西刚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还会抓紧他的手指,现在,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了,哭是无声的,可喘得却越来越大声,撕扯着旁边几个大人的心脏。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问:"我还有糖,分给小弟弟,他就会好吧?"
他们回头,猪猪捧着吃剩下的所有几颗糖眼巴巴地站在那,单纯地以为他手里的糖果可以让木箱里的小弟弟健康起来。
英姐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可以看起来无所谓地开枪打死快变成丧尸的女人,但看到猪猪时,英姐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滚了下来。
她摸着猪猪的头,拉着猪猪走开。
那孩子顶多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了,英姐不想让一个孩子目睹另一个孩子死亡的过程。
在她看来,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们太弱,连感冒药、奶粉都弄不到。
英姐擦掉眼泪,手才放开,忽然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她还以为是眼花,不料猪猪叫了一声,挣脱开她的手转身跑回去。
"猪猪?"
李头也在这时发出一声吃惊的叫声。
他长年在边防哨所执勤,就是在晚上的森林里也很少会眼花,打毒贩一打一个准,眼力极好。
就见一团白光没入孩子胸口,几乎是瞬间,这孩子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平稳下来,手指头屈伸了几下。
连着扑回来的英姐和猪猪,一圈脑袋全都盯着箱子里的孩子。
眼珠子先滚了两滚,然后张开眼睫,透明透亮,又黑又大的眼瞳看了一圈,清清小嗓子,清晰无比地说:"你们是何人?滚开!"
……
张恕追到时,李头几个人处在世界崩塌,宇宙爆炸,土狗上树的混乱状况下。
洞外、洞里拿着枪的人都是李头初到仪器厂那天晚上的原班人马,新来的他们不敢马上就发枪,幸好是这样,张恕没头没脑地冲进洞来,没见过的吓得尖叫逃窜,倒是李头的人认出这道青光,这是救了他们命的人,谁还会开枪?
张恕追得很快,半分钟后就到了,看到认识的李头和英姐,随口打个招呼:"李头、英姐。"
落地,收剑,快步走到箱子边,俯身查看。
浑然没注意李头和英姐的目光已经从孩子转移到他身上来。
而他摆明已经忘记上次小心翼翼不让人看清脸的初衷。
青色光团,飞行而来,如此叫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可不是那么容易混淆的,而且还很快地叫出名字,那声音也不会错。
认出张恕,李头本来暗中放到手枪上的手拿开了。
状况不明,但李头这里的唯一一个医生见张恕想要抱起孩子,很尽职地开口:"最好别动他,他在发烧,营养严重不良,身体非常虚弱。"
医生想:刚刚叫他们滚开的孩子,是幻觉吧!一定是!
箱子里的孩子无情打破她这一自我催眠,两只小柴棍冲张恕一伸,口气依旧拽到死:"磨磨蹭蹭!快点!"
李头和英姐,还有女医生的世界观、人生观、无产阶级观崩溃了。
张恕把孩子抱起来,李头这里才起步,连电都没有,洞里又黑又冷,张恕手一动,手里多了一件毛披肩——张娟看中他坤袋,女人出门麻烦多,所有东西都塞给张恕放着。这件披肩茸茸的,又很大,正好把孩子包起来,连脑袋一起。
准备要走了,才想起来问:"李头,这孩子我可以带走吗?"
李头一肚子问题,但他一下子判断出关键,抛开所有疑惑,当即点头:"没问题!"
留在他们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张恕既然如此谨慎小心地对待这孩子,一定有办法让他活下去。
张恕也知道今天的事情需要给李头一个理由,但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踏上飞剑说:"谢谢!过几天我再来。"
话一说完,化作遁光激射出洞,快得没人看得清光里是个人。
出洞后遇到墨虺,张恕心急,要先回山洞,墨虺把张恕怀里抱着的毛球看了看,分外吃惊,似乎想问什么。
别说是墨虺,只怕船上的几个家伙也都想问个清楚。
不过墨虺看出张恕急切,主动回船上去通知其他人,免得担心之下,把船开到仪器厂湖边去。
张恕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回到洞口,谢高文没起来过,大门上的铁链用的挂锁锁的,超市里找到时,锁上就有两把原配的钥匙,一把在张恕手里,一把在洞里,谁要外出谁拿。
不得不说这时方便了张恕,叮呤当啷地打开了门,张恕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翻开毛披肩一角看。
不管是曾经云鸠那般云气飘渺的模样,还是先前船上那惊鸿一瞥的容颜,跟现在脑袋大大,嘴皮干到爆皮,小脸面黄肌瘦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恕的心情,有愧疚……都是因为他没想到给云鸠找个躯体,才会如此手忙脚乱没准备;还有慌乱:这是云鸠吗?不是又是谁会用一样的口气跟他说话?接回来以后呢?他自己都没满二十岁,离做爸爸的年纪还早,要怎么照顾这么大点的孩子?
躺在他臂弯里,像只猫,呼吸微弱的小东西——是云鸠!?!?
连跟汗毛都搭不上关系!!!
张恕做贼一样地轻轻喊了声:"云鸠?"
几根细到可怜地步的指头抠着他衣服上的拉链,吓得他连走路都放轻了,生怕扯到衣服,拉链的金属齿就会割破它们。
似乎没多少力气,眼睛紧紧闭着,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张恕低头,把耳朵凑到小嘴巴边,勉强听清半句话:"我肉身在此界,无法夺舍,只有找个魂魄将去的躯体暂居,我名青城……"亦是云鸠。
只是声音太微弱,最后这句张恕没听到。
然后,云鸠脑袋一点,陷入昏睡。
元神带伤,就是这个临时的小小身体也极端虚弱,要不是张恕这个笨蛋急躁,他绝对不会那么快离开养元珠。
把命交给别人,从来不是青城/云鸠的习惯。
但是张恕一天天升起的急躁情绪无端端地让他做出了这个草率的决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只听到半句话的张恕更加云里雾里。
不是云鸠!?
怎么会是在两个场景里被冲虚真人提到的青城???
在洞天化境里,不肯告诉名字的那人说过,修仙分几个阶段: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所以张恕知道,元婴已经是逆天级,寿命上千年,神通广大无匹的存在。
而他现在怀抱的随时有可能死掉的孩子身体里,就有一个元婴的元神!
丢开?免得以后被屠杀满门?
还好,这念头一闪就过去了,不管元神怎么逆天,青城现在就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急需旁人照料。
何况青城说话的口气,和云鸠一模一样。
张恕没回他的房间,小临德经常起夜,张娟的房门只装了一个插销,现在母子俩还在船上,房门开着。
上次回来,张恕带回来的奶粉都在张娟这。
一进门,门里暖烘烘的,张娟的炉子还没灭。
张恕把张娟的单人沙发拖到炉子边,轻轻放下青城,手忙脚乱地去烧水冲奶粉,刚把水烧上,突然想起女医生说的孩子在发烧,药!
最后一间房间里放的枪支弹药,旁边一间放满了从船上搬下来的药和医疗用品。
张恕乒乒乓乓翻箱倒柜,找到他认识的感冒药"康泰克",拿着就想冲回去,眼睛扫过一盒儿童的健胃消食片,心里一激灵:小孩子吃的跟大人的不一样!
悬而又悬地,云鸠从"康泰克"下逃出一命!
又一顿翻箱倒柜,幸好,医疗船上药品储备很全,被他找到"好娃娃"感冒冲剂,一整箱地抱着就跑。
要是张恕顾得上看下自己的状况,八成发现手脚都有些抖。
紧张度直逼第一次杀丧尸,这说明照顾小孩跟没开外挂杀丧尸难度相似。
奶粉罐子上有说明,按说明冲泡出来,试了温度,张恕一手杯子一手勺子,想叫醒青城:"青城、青城。"
没反应。
等他睡醒?
不行吧?
怎么办?
张恕现在的脑子转动速度比他过去参加比赛或者考试还要转得快,都快搅成浆糊了!
舀了一勺直接喂,没几颗牙的小嘴巴倒是好撬开,就是"咳咳咳"几声,差点吓死张恕。
要坐起来!
把杯子放在小桌上,张恕把云鸠抱起来,再喂。
还好,虽然流了一半多在衣服上,可还是咽下去了点,一杯奶,张恕喂了快半小时,中途凉了又跑出来重新冲。
接下来又喂药……
第六十一章
张业跑在最前面,看到山洞大门开着,没一个人在门口,心跳先快了起来。
因为他跑最快,所以霍狄把钥匙给他了,这时候张业一推门,发现锁眼里还插着另一把钥匙。
张业心跳得更快了,这是张恕的那一把,可张恕怎么会忘记拔钥匙?这在张业的认知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跑进洞,靠墙边放的灶上火开着,水壶里的水开了老半天,一股子蒸汽味,壶里的水几乎快烧干了。
张娟平时把洞里收拾得很干净,张业一看,水泥地面丢着个圆形盖子,还洒了一溜白色粉末……张恕发毒瘾了!?
几时吸上的?
不……想哪去了!
张业喊了声:"哥!"
张恕在二层应声,张业忙跑上去,张恕的屋子挨着空屋,几个人中最靠里的一间,可是走了半道,张恕在张娟屋里叫他,张业退两步,歪头一看——
明光珠白光下,暖烘烘的小炉子边,张恕半蹲半跪在沙发边,用卫生纸往一堆衣服包上吸水?
"哥你怎么跑娟姐屋里了?"
"嘘!小声点!"
"呃?"
走进屋,张业发觉他以为的衣服包其实是个跟非洲难民有得拼的皮包骨头小孩,胸口衣服上全是湿的,张恕用纸吸的就是小孩衣服上的水。
张业震惊了:"你……"哪次出去搞的?就生出来了!?
不!不对!一岁多了,时间不对,张业改口:"你从哪捡回来的?这么瘦!能养活吗?"
张恕一听,这口气!怎么跟张业看见小表妹买了个小鸡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摆手撵张业:"帮不上忙你就出去!对了,我记得还有些童装在箱子里,去!找几件暖和的拿来。"
"哦。"张业眼睛滴溜溜转,一边脑补一边去找小孩衣服。
过了会,其他人回来了,挨个来围观了一下张恕跟他抱回来的孩子,张娟一看见张恕用卫生纸吸水,一把抽走张恕手里的纸。
"弄湿了还穿?还不赶紧换了!!去找衣服来!我记得有一箱全是童装的。"
看张娟很熟练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张恕松了口气,刚要跑,张娟又说:"哎你干脆把箱子拿过来!"
张业抱着纸箱站在门口:"拿来了!果然我聪明!"
张恕接过箱子放地上,打开来就找,居然不搭理张业!
张娟和张业目光碰碰,都有些意外:看来真不是外面随便捡的,紧张到这个地步了!
在船上时,他们都只看到白光现出的人形,身形是不错的,可除了张恕,谁也没看到长什么样。
当时张恕的表现如果不叫紧张,也没有其他词形容了,现在又如此关切一个不知从哪抱回来的孩子,任谁都能猜到船上那一身从头白到脚的人跟这孩子绝对脱不了关系!
政府再唯物,身为炎黄子孙,有几个真敢拍着胸脯说不相信有灵魂存在?
瞎猜猜,事情就八 九不离十了。
他们眼下最好奇的,不是灵魂附体的真实性,而是张恕和这个人的关系。
张恕对谁都不差,对谁都挺温和,可即使是张业,张恕也从来没对他提过身上那些令人费解的事。
他倒像是用温和的态度,把周围人和他隔离开。
一个让张恕紧张成这样的人……连张业都醋了。
换衣服也是件技术活!
张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找好,包括尿不湿,递给张恕,自己在旁边做指导,让张恕自己来。
跟她想的一样,张恕一点没嫌麻烦,不厌其烦地问清楚了,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换,还一直把热水袋放在那颗小脑袋下面,连很脏的小屁股,很多年轻父母都会嫌的,张恕也眉头不皱一下地慢慢擦洗干净。
要是张娟主动要接手,恐怕还会被无情地拒绝。
直到一切妥当,张恕先回自己屋里燃了炉子,又找了个新的热水袋灌了开水,用毛巾包了两层,自己试过一直接触也不会温度过高烫伤皮肤,才把云鸠抱回屋去,从头到尾根本没打算让张娟替代他做这些事。
连被吵醒出来看热闹的谢高文在内,山洞住户的下巴全部被张恕吓掉了下来。
小临德"哇"地哭起来:"小排骨把树哥哥抢走了!妈妈!!哇哇!!!"
张业比张娟动作还快,一把抱起小临德:"呜呜呜!"
一大一小抱头痛哭,周围人哭笑不得。
……
云鸠足足昏睡了两天多。
张恕把床垫加厚,换了羽绒被,房间里的小炉子更是二十四小时从不熄灭,张娟送到房间里来的饭菜,张恕一口没动,倒是奶粉、菜粥、蛋羹隔上几个小时就往那张小嘴里一点一点喂进去,大家一直舍不得浪费汽油,电热毯的包装一直没拆过,也被张恕拆了一床,拉了接线板接到房间里。
除了保暖、饮食,药也遵照说明严格按照时间喂下去,每隔一个小时,张恕还把手洗干净了伸进被子里去,贴着小屁股摸摸尿不湿里边是不是干燥的。
张娟经常过来看,但张恕连更换尿不湿,擦洗都绝不假他人之手。
他这样心无旁贷,其他人即便想问什么,也不好在这时候问出来,只有等孩子烧退以后再说。
一岁多的孩子,要是高烧不退,很可能一命呜呼。
好在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或许是营养得到补充,高热终于退了下来。
看到温度计上显示的三十六度半,张恕狠狠地松了口气,他半蹲在床边,现在这张床已经让给这个新住户了,一来他不觉得困,二来他是大人,拿根椅子就能对付着睡觉。
床上的小东西侧身躺着,有一只手露出几根指头抠着被子边,张恕试着塞到被子里去,不行,没两分钟又拿出来了,还好房间里的室温显示的二十三度,露出来也不会再受凉,就只好这样了。
脸颊瘦瘦的,显得睫毛尤其长,鼻子、嘴巴尤其小,退了烧,小嘴巴不再爆皮,嫩嫩地嘟着,脸上的肉一下子长不回来,不过相信只要过上个把月,凹下去的地方都会鼓起来。
张娟打开条门缝问:"怎么样?退烧了吗?"
张恕回头笑:"三十六度半。"
张娟也很高兴:"还好退下来了,要不然得扎针输液了。"
"嗯,"张恕拨拨小脑袋上的黄毛,把松开的睡帽拉好:"我在医院见过小孩打针,扎头,真可怕。"
张娟笑笑:"血管太细了,对了,让他睡着,饭好了,你出来吃饭吧!"
张恕想,也是时候坦白了,要不让他们跟着担心,于是点头站起来。
洞里就这么几个人,没谁搞特殊单开小灶,谁有空谁出去摘菜,洗菜淘米也总是两个人一起,不过到了切菜、炒菜,就只有谢高文和张娟能干。
古青华是当兵的,在部队吃食堂,出了部队下馆子,认得的菜都不多。
霍狄是个小老板,只会西红柿炒鸡蛋和下面,张业更牛,只会泡面,跟张恕半斤八两。
外面大雪,拾荒行动也终止了,收音机里只有杂音,旧报纸、旧杂志翻了无数遍,睡觉也睡不久,大家基本都在厅里呆着,研究研究废品,天南海北聊聊天,顺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楼梯对着墙边的地方用水泥砖垒了个火塘,蜂窝煤加木柴,没有火,但发出红亮亮的光,张恕出来时,就看到几个人都坐在火塘边,连小临德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小草墩上等着开饭。
张娟走下楼梯笑:"退烧了!好了,开饭吧!"
古青华问:"退下来了?张恕这小子居然还有做保姆的潜力,我以前没看出来呢!"
张恕咳嗽,古青华一回头看见他,眉头一耸:"想起给你自己填饭了?"
张恕心里放松,笑着问往旁边木桌上布菜的谢高文:"今天吃什么?"
张业站起来添饭,抢着回答:"娟姐做了干锅茶树菇!还有我拔的萝卜烧的汤,霍狄刮的土豆焖的红烧土豆、小临德捡的香菇,香菇芹菜煲,还有盘青椒鸡蛋和苦菜红豆,嗯!老谢煮的饭!哥,看出来谁偷懒了吧?"
被检举揭发的古青华烟头一指张恕:"你弟弟反了,说你偷懒!"
张恕接过张业添的饭,一碗递给霍狄,一碗递给古青华:"他说的不是你吗?"
古青华端着饭碗伸出另一只手:"菜呢?筷子呢?服务不到家!"
霍狄抢了古青华那碗,站起来夹菜,张恕才愣过神,古青华腿还没好完,只给他一碗饭是不太对。
张业酸溜溜地说:"菇菇,你缩回一岁,再发点烧,也许我哥就会对你用心了。"
古青华把夹在指缝里的烟头弹到火塘里:"谢谢,张业,你缩吧!"
霍狄帮张业出头:"你才缩!"
这话一说,几个男人诡异狞笑,张娟把砂锅一盖:"想不想吃饭了!?在宝宝面前说这些啊!"
古青华跟霍狄忙认错,张娟才打开盖子让霍狄夹菜,茶树菇的香气散开,一下子引得几个人口水乱流。
菜全用大锅装,反正他们锅多,除了张娟和小临德,又都是很能吃的家伙。
个个都夹了菜围坐到火塘边,暖暖的边吃边说话。
张恕一边夹菜一边想要怎么说好一点,总不能一开口就告诉大家那孩子身体里有另一个世界来的灵魂,是个很牛逼的家伙……反差这么大,说了有人信么?
就算找借口,捡来的?以后长期相处,肯定会被发现不正常的地方,外形是小孩,可是说话的调调和脾气却是个大人,灵魂附体什么的又会不会吓到他们?
张业拉好凳子叫张恕:"哥?"
"来了。"
张恕舀了点菜,盖上盖子,刚要走过去坐下,忽然听见二层传来一声脆脆嫩嫩地惨叫:"张恕——"
第六十二章
张恕就像被踩中开关,丢下饭碗一阵风地冲回房间,从听到声音到整个人消失不见,用时不足两秒!
火塘边的人下巴整齐地掉进碗里。
云鸠坐在被窝里,掀着绒衣,眼睛瞪大大地盯着屁股上包的东西:这是何物!?加厚裤衩!?
张恕一进门就忙把屋门关上,唯恐风吹进来,走近床边说:"小心凉到肚子,青、青城。"
云鸠抬头,眼睛又扩大了点,瞳仁像猫一样黑黑大大的,一脸费解:"你因何叫我青城?"
张恕蹲下来,好平视那对眼睛。
"你说你叫青城。"
"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养元珠中有青城破损的元婴,青城的记忆便是留在元婴内的,莫非因为不惯,所以不再叫我云鸠?"
小小的眉心很不满地皱着——他是青城没错,可过去的时光漫长无比,那些记忆早已淡漠得像是不相干的人,不论七玄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分离了他的记忆和元神,为他塑身收做弟子,这十六年的记忆可比千年前的"青城"来得强烈得多。
而且听惯了张恕叫他"云鸠",一下子改口,一个字形容,就是——靠!
张恕一时间呆了,定定看着云鸠,脑子里不断重复一句话:青城就是云鸠!青城就是云鸠!!青城他就是云鸠……
云鸠回来了!!!
张恕鼻子红了,手臂一抬,就想把云鸠抱到怀里。
云鸠早防着他,伸出一只小手,指头一点,张恕好像撞到一堵透明墙上,一个倒跌坐地上。
云鸠不客气地捞着衣服,指着包住他小屁股的尿不湿,危险地眯眼:这种奇怪的裤衩,别是张恕发明的吧?
张恕一看,会错意,手忙脚乱从床下拿了一片新的出来,然后"唰"一扯,拉开云鸠屁股上的尿不湿。
云鸠大惊!喝了一嗓子:"你要作甚!?"
天上一道雷光窜进洞厅,路过端着碗吃饭的众人,直劈到张恕头上!
"噼——"
然后,忘记身体和元神都很虚弱的云鸠耗光灵力,眼睛一翻,直厥厥地一挺肚皮,晕在被窝里。
被劈得头发冒烟的张恕再次扑过去,拉开尿不湿一看:哎?干净的?不是拉了?
"云鸠!"
云鸠那四仰八叉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耗尽全身灵力就为了劈他一记闪电,还真够歇斯底里的。
狂躁出境界的,绝对是云鸠不会是别人,这次,张恕的心脏终于落下来了。
可惜,他根本没去想一个大人穿着尿不湿会有什么心情。
安置好云鸠,握着小手送过去不少丹田灵气,听呼吸平稳了,张恕才想起来去吃饭。
张娟把装菜装饭的锅全放在火塘内侧,不管张恕多久出来,都可以吃到热的,她果然没准备错,过了快两小时,张恕才出来。
大家一看他,傻了。
钻炉子里去了?怎么头发、眉毛、毛衣上都有烧焦卷曲的痕迹?
联想到两小时前的雷电,大家都默了。
张恕不会劈他自己,那就是小排骨干的。
一岁多点,就呼风唤雨了,人人凌乱,个个颤抖。
发现别人的目光,张恕尴尬地笑笑,坐下来三下五除二扒了一碗饭,抱着杯水开始说他的奇遇。
从云鸠误把他当魔物收做宠物开始修炼,到在十区带回养元珠,张恕没有提修炼方式,说的都是事情经过。
那人说过,具有灵根能够踏上修仙之路的人万中才有一,想来要不是他有灵根,云鸠也不会误收了他,他这一身本事放在修仙者眼里不怎么样,但放在普通人眼里,末世里,足以让很多人为了这种力量铤而走险。
无关藏私,要是云鸠哪天指着他们中的一个,也要教给一样的修炼方法,张恕绝不反对,能够修炼的人越多,这里就越安全,之所以不提,是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能力去教别人,连他自己都是个让云鸠十分不满的"学生",有什么资格教人?
何况这条修炼之路不是打坐炼气就可以的,很多时候要出去杀丧尸,他算是学有所长,正好能用,都还一路千难万险,在云鸠的"外挂"保护下走过来,别人?没有武术底子,古青华可能好点,但即使是墨虺也远逊于云鸠,又怎么保证得了修炼过程中不出意外?
所以张恕从来没考虑过把方法告诉别人,那不是帮助,而是害人。
修仙之途,确实叫人眼红,但看出张恕有意回避,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众人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有顾虑。
既然张恕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强求是求不来的,与其强求张恕,不如去问那个把张恕教出来的云鸠。
另一个世界的人,还是鼎鼎大名的"蜀山"弟子,比张恕靠谱得多!
看到大家目光闪动,张恕心里知道说这番话的目的达到了。
想要问修炼的事,别找他,要找找云鸠去。
当他不在洞里的时候——云鸠现在身体太小,大冬天的,不能带着到处跑。
尽管他会尽量争取少出去,万一不在,也不用担心云鸠没人照顾,这几个一定会抢着去。
张恕暗暗高兴,随即觉得自己居然长脑子了,这算是被逼的吗?
应该算吧……
早上七点多,张恕还在打坐,云鸠醒了。
夜里三点多,张恕给他喂了杯牛奶,四个小时过去,云鸠饿醒的。
饥饿的感觉很是新鲜,七玄用千年芝草做成云鸠的肉身,所以云鸠一出生就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记忆里就没有饿过。
原来饿起来是这样的,肚子里空空的感觉。
云鸠还在研究他"咕咕"叫的肚子,张恕已经侧头看过来:"早,我去拿粥。"
云鸠两眼放光:"粥?"
"嗯。"张恕问:"甜的还是咸的?"
张娟煮了两种,一种大枣花生莲子的,一种蛋黄蔬菜的,整晚都小火炖着,之前她也有煮,但没那么好,可见张恕那番话的作用开始生效了。
云鸠眼睛闪闪:"都要!"
不会饥饿,吃东西就是为了解馋,但馋嘴是七情六欲,应该摒除,所以云鸠吃过的东西很少,一般都是他能弄到的东西,天上的鸟,山里的果实,渊里的鱼,别看是修仙者,跟野孩子差不多,偷嘴还要防着被人发现告诉七玄。
张恕开门,云鸠在背后补一句:"像秽物的不要拿来!"
张恕:"……那是巧克力!"
"哼!"
张恕真想看看云鸠见到印度咖喱有什么表情,会用尽全身灵力把咖喱炸成分子结构吗……
跟咖喱同归于尽,很牛!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张恕浑然不觉在云鸠压迫下,渐渐的有黑化的趋势。
炖了整整一夜,米粒全都烂了,张恕舀了一勺枣子看,张娟很细心的把枣核去掉了,可以就这么给云鸠吃。
虽说云鸠醒了,不会傻到孩子那地步,分不出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但张恕翻他嘴皮子看过,一共就长了十一颗牙,除了门口四颗很长脸的长出来了,还挺整齐,可除了这四颗,东一颗西一颗,长得那叫一个随兴!
而且用手指摸上去也不是很硬,估计只能咬软一点的东西,要是枣核那样的,搞不好咬一下崩坏一颗。
两种粥一样盛了小半碗,灶旁有张娟早就准备好的塑料小勺,张恕端着回去时一直在想云鸠恐怕不会再让他喂。
果然,云鸠连碗都不让张恕替他端着,可他又抬不动,张恕只好用纸箱垫了个小桌放床上。
云鸠捏着勺子,先皱眉看了一阵他的手指,然后凑到碗边,不是太稳,有时会洒一点出来,但他完全拒绝张恕代劳,坚持自己把两小碗粥吃了下去。
照理说张恕省事了,可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像被云鸠推开一样。
吃完,云鸠很满意:"好吃!"
似乎还想再来点,但是纤细的小身子上肚皮已经很显眼地滚了,再吃下去,保不定有撑破的危险,只好算了。
等张恕放了碗回来,云鸠问起张恕结丹的经过,听到张恕说那人有洞天化境,脸皮子抽搐。
"那是蜀山掌门,七玄真人,元婴,他服过增元灵丹,寿命比其他元婴多出数百年,按照青城的记忆来看,至少有一千四、五百岁,须发皆白,竟在你面前用幻术伪装年纪,个老不羞!"
对青城来说,七玄是小辈,但对云鸠来说,七玄是师父,就这么一点心理障碍没有的说骂就骂,张恕深深的觉得云鸠对自己还算客气的。
两人关系因为云鸠肉身死亡而解除,张恕的OS云鸠也听不到了,张恕才敢随便乱想。
"杀你的人,是不是墨虺的主人?"
虽说人家在他去不了的世界,但张恕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万一对方通过墨虺发现云鸠换了个世界复活了,会不会让墨虺动手?又或者会不会想出其他办法?
张恕自觉对付丧尸还凑合,变异的丧尸都够呛,要是比墨虺厉害的妖魔找上门来,该怎么保护云鸠?
云鸠靠着被子,一手斜撑着下巴,小小的身体做出他习惯的动作,没有不协调感,反而别样可爱,可还是让张恕的愧疚感加重。
"这么说,你和那蛇还做了朋友?"有点慵懒,有点随意的小模样,即使瘦,小孩子特有的圆形还是有的。
要是过去的身体,必然是一副极美的姿态,还有云气缠卷不去。
"嗯,墨虺……"张恕借着搅奶粉的动作,望着杯子,避开视线相碰。
"他说可以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那时候你已经出事了,他又开得有条件,我就没问,跟杀你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同一个,蜀山大弟子季离。"
张恕一听,心想季离总不可能跟云鸠一样魂跑这边来,放心了些,可不料云鸠下一句话,惊得他一下子转过头去,难以置信。
"也是魔太子季离。"
第六十三章
张恕张大眼睛,没说不相信,但表情写着。
云鸠小刁、地叹口气,一根细指头慢慢地刮着脸,似乎在想怎么说明,可张恕等了至少十分钟,云鸠还是那模样,而且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像要睡着了。
"云鸠?"
云鸠眼一瞪,清醒过来。
张恕问:"魔太子为什么针对你?"你做了什么搞到人家非得把你往死里整啊?还叫墨虺来杀云鸠的……"宠物",杀人全家到了连宠物都不放过的地步!这是有多苦大仇深!
曾经被墨虺弄得胆战心惊的张恕决定跟云鸠好好谈下这个问题。
其实他有满肚子问题,比如:你们蜀山怎么会收魔太子做大弟子?这是开了后门还是收了红包?同是蜀山弟子,不相亲相爱反而相砍相杀,你们师父干嘛去了?不管的?魔太子已经杀过一次,消气没?还要不要一直杀啊杀下去?
"知道你问题多,难得你忍住,所以,"云鸠瞟张恕一眼:"我在想要怎么说才能让你听得懂。"
"......"
为难的不是要不要说,而是对着笨蛋怎样表达才清楚。
张恕把奶杯递给云鸠:"你可以慢慢说。"
云鸠拿到看也不看,品茶一样呷了一口,"噗"地喷出来。
"你给我喝人奶!?"
"牛奶……"
"哦,"云鸠淡定地擦擦嘴角,喝一口咂咂嘴:"不错。"
话题继续。
"也许,我从封神大战说起,你才会懂,周亡商,故有封神之战,那时上仙多有下凡,干预凡间诸事,两朝之战,便是两派仙人之战,那一战,搅得五界动荡,生灵涂炭,周虽夺得天下,可是因其以杀戮而止杀戮,即便战后大肆封神,广纳星君,但气数已然注定……"
云鸠的声音奶味很重,屋子里也飘着一股子奶味,在声音和气氛的环绕下,张恕很难投入到畅想三千年前大战的心情里去。
封神榜最后,姜子牙把不论什么阿猫阿狗都封了神,还每一个都很具体,如果本来真有其事,后来的修仙者整理成文,当做小说散布,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张恕走了会神,幸好他虽然不认真,可云鸠说得很认真,没发现听众走神,依旧奶声奶气地讲述着。
"九重天原本不叫九重天,而是凡间聚集修仙者的九座山,蜀山、华山、武当、昆仑、嵘山、三清、齐云、龙虎,可惜上古修仙者尽皆死于封神大战,而后过了千年才有了传承,但外道入国,又有凡俗位高权重者利用道义统治,每逢帝位更迭或改朝换代,不问俗世的修仙者难免被波及,到了异族统治时,修道者连清修之地都保不住,当时有一位修道成仙的前辈将凡间灾劫求告天庭,于是上仙托山而起,在凡间和仙界之间成九重天。"
张恕打断云鸠:"不对!你说的山现在还能找到,没飞上天!"
云鸠暴怒:"我说是就是!留下的不过是过去山脉边缘的旁支,最雄伟的山峰全部都上去了!老实听我说!不许打岔!!"
张恕心里补充:你青城那个名字还跟四川一个山一样呢!为了不让云鸠再次厥过去,还是忍着不说的好。
话说那青城山还以"天下幽"而闻名,同一个名字,怎么人就这么躁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云鸠说了一大堆,张恕整理为一一九重天出现时,想成仙的妖魔自以为发现了成仙的捷径,想通过九重天到达天界,张恕在养元珠里见到的七玄故意留下的记忆片段,就发生在那时候。
张恕因为被突发事件打断,没能看完,正好错过青城和魔王弋渊的一战。
青城以一人之力杀死魔王弋渊,身负重伤,元神也受了很重的创伤,弋渊之后还有几个魔将跟随而至,青城见难逃劫难,无奈下舍弃肉身,元婴脱体而逃。
那时候有多险,张恕没见到,险到青城差点连元婴都保不住,幸好,七玄还算有良知,冒险把青城救下带走。
当年七玄修为只是结丹,即使有心想让青城恢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明知冲虚等人想杀青城,更加不敢向人求助,后来上仙赐下法宝,不知是不是洞察天机,给了七玄这颗养元珠,青城元婴便就此长居其中。
七玄用了数百年跨越瓶颈达到元婴,立即开宗立派,成"蜀山",广收门徒积攒灵草灵药,到十六年前,才终于让青城的元婴和元神分离,元神得以离开养元珠,这就有了云鸠。
至于七玄为什么要把青城的记忆留在珠子里,让云鸠像个新生命一样进入蜀山……搞不好就是那老头玩的猫腻了,动机不明。
发现天意不让留下云鸠,七玄只好放手让张恕带走云鸠和养元珠。
开始是云鸠说,后来张恕加入讨论猜测不出来七玄的想法,张恕怎么猜得出来?
张恕好一会才抓回重点:"你还没说,不过他IQ不怎么样,加入没加入都一样,云鸠都猜你怎么知道你大师兄就是魔太子?他干什么针对你?
云鸠很深沉地用大大黑黑的瞳仁看着张恕:"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张恕生气:"你什么时候说清楚了!?"
"哎!"云鸠打个哈欠,小嘴弹性不错,参差不齐的牙床都露出来了。
"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听清楚,一,我有过两个肉身,青城和云鸠,云鸠已死;二,季离针对我,已下过几次手,最后一次诬指我为魔太子,杀死我肉身,但幸而有你找到的沉渊,我才能把元神藏进剑身躲过元神被灭的结局;三,我随你重返凡间,却无法夺舍."
想了想,云鸠补充了一句:"当初围玫青城的魔将之一,是现在的魔王,这是第四点,为什么季离针对我?季离针对我也就说明了他魔太子的身份。"
最后,云鸠十分故意地问:"懂了?"
张恕两眼茫然,雾煞煞的……
可惜云鸠话说到此,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说了这么半天,这副小身子吃不消,很快就困倦地睡过去。
想得一脑袋浆糊的张恕发现后,忍不住笑了下一一灵魂再强大,身体可是很弱小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云鸠的身体养壮点、胖点,不要吹个冷风就玩出生命危险,不用敌人上门自己就玩完了。
云鸠一睡着,跟其他一岁多小孩睡着时一样,只要不是打针,基本不会弄醒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克制力强,从烧退以后,云鸠就没有再弄脏尿不湿,可是一片用久了,捂出汗也不好,所以张恕乘着云鸠睡着时更换,免得又挨雷劈。
看云鸠一时半会不会醒,张恕出洞来找墨虺,有问题问云鸠,绝对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早上十点,没下雪,天还是阴的,古青华居然比他还早出来,H}村的主干道上,墨虺走在前面,倒着走,古青华拿着拐棍,走两步扶一下。
看到这一幕,张恕忽然有冒出来会打扰他们的感觉,可惜还没转身,墨虺已经发现他,扬声冲这边喊:"张恕!早!"
学会问早安的墨虺很缺筋。
张恕只有走过去,古青华立即不坚持锻炼了,半个身子倚着拐棍问张恕: "你家云鸠睡觉了?"
张恕不理他,他自己"哈哈"一笑:"张娟煮的蛋黄蔬菜粥不错啊!"
张恕一愣,来气:"你偷云鸠的粥吃!!"
古青华点烟,吸一口才说:"你又没说不许吃,叫什么偷?"
张恕骂声:"坏菇菇。"
不理古青华,走去问墨迪:"你主人是不是叫季离?"
墨虺点头。
"魔太子?" 墨虺又点头。
"为什么找云鸠麻烦?"
墨虺不点头了,改摇头:"我不知道。"
没想到墨虺也不知道,张恕想了会,看古青华拉着墨迪问"你有主人?"、"什么魔太子?","你们说什么?"……
看来古青华问题也挺多!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张娟提过,洞里虽然不缺奶粉、大米、蔬菜,可是每天鸡下的蛋有限,以前能够小临德一个的,云鸠一来,蛋白补充就成了问题,何况云鸠比小临德更不能缺蛋白。
H镇上有一家安利公司,安利的产品里有蛋白粉,张娟说还不错,张恕想去碰碰运气。
上次抱走云鸠,也跟李头说过过几天再去的话,一起办了。
跟墨迪和古青华打个招呼,张恕摩托也不骑了,被云鸠逼得桑竹籽剑踩都踩了,不需要路也能走,很方便很实用,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那就继续踩下去吧!
尽管踩上去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疼,武器当踏板,总觉得很造孽。
云鸠逼出来的好处还有一个,只要一想,张恕身体周围就有一层淡淡的青光罩,像个蛋壳,能挡风,还有没有其他作用暂时没试验不知道。
张恕在湖面一掠而过,速度很快,某一带水面下似乎有一团黑影,不过湖水本来就污染严重,早几年治理前纯黑!有黑的根本不奇怪,张恕出于谨慎拐过去看了看,什么都看不清,也没见到妖魔的灵气,就没有过多停留,直奔仪器厂去了。
不过他在心里记下:要告诉古青华,不要把船开到这一片水面来。
会潜踪匿迹的妖魔不少,比如墨虺和石蛋,只要它们有心隐藏,用他的神识根本发现不了,说不定水面下就有一样擅长隐匿行踪的妖魔。
第六十四章
上一次为追云鸠,已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御使过飞剑。
这次,张恕也就不矫情了,早点办完事回去,免得云鸠醒了找不到他。
离仪器厂山洞还有几公里,张恕就发现山洞上面的公园里几个至高点都架起了机枪位,每个点也都有两个人把守,不管从湖面还是厂区靠近山洞,都将经过这些人眼前。
似乎上次还没有,这才隔了几天,山洞外已经建起了一道防护网。
张恕不知道机枪射程有多远,不想因为贸然进去被打成筛子,,只好越过靠湖的山岭,在离仪器厂一道侧门几百米的地方落下去,步行进去。
HY村小,但十分富裕,一个村子就有它自己的商业街,每十家商店里就有七家是服装店。
张恕的年纪本来就是服饰商最主要的销售年龄段,合他穿的,不管什么样的衣服都有好几箱可选,不过他喜欢的比起张业单一得多,颜色越少越好,式样越简单越好,不见得有品味,牛仔裤、毛衣、风衣的搭配,不是上次穿的,不过……差不多样子,干净整齐。
这年月想要干净整齐起来可不容易,见到他的第一个人一愣之后,立即掏出一把手枪指着他。
"你是什么人!?"
一看对方眼睛往他身上瞄,张恕就知道这人想干嘛了。
没看到背包之类的东西,这个二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向张恕走来的方向看,怀疑张恕把车停在厂区外。
张恕忍着心里陡升的厌恶感,张口问:"李头在吗?我找你们李头。"
小胡子用枪不客气地点点张恕:"你睡你!?李头是你能见的!?"
小胡子跟十区管制局的某个看大门的军官倒是很像,以前为了找亲人,军官还能从张恕手里得点好处,现在嘛——
张恕淡淡看了小胡子一眼,抬脚往里走。
小胡子立即高叫:"站住!不站住我开枪了!!"
没想到李头手下也有这样的人,张恕自顾自往前走。
古青华教霍狄他们用枪,他是没学,不过在边上看也看过,枪屁股后面的栓不扒下去打不出子弹,小胡子手里的枪就没扒下枪栓。
张恕走,小胡子跟着追,张恕心里更烦,灵力往脚下运,一步出去十几米,几步就把小胡子远远甩开。
"你TM给我站住!!"
小胡子爆喝之后拉下枪栓,一声枪响,子弹撞在刹那浮现在张恕身周的青光上,这层青光像凝胶,把子弹完整地嵌在上面。
张恕侧头一看,也许是枪法不准,也许是没打中,小胡子射出的子弹按轨迹会擦过他肩膀外侧。
体内躁动的桑竹籽剑因这一发现立即安静下来,张恕烦躁的心情也得到冷却。
刚刚差一点他就放出桑竹籽剑了。
杀丧尸杀得不少,桑竹籽剑在神识的控制下很少会做多余攻击砍手卸脚,对丧尸来说都不能一击毙命,所以飞剑一出,目标只有头。
要不是险险忍住,小胡子已经成了尸体,不过见到张恕身体外的青光连子弹都挡下来,小胡子立即明白他碰到了"那个人",腿一软,坐倒在雪地里,口鼻喷出一团一团的白汽,说不出话。
青光消失,子弹无声地落在雪上。
张恕连头都没回一次,不比刚刚快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正遇到听见枪声跑过来的英姐。
"张恕!"
张恕还在纠缠烦躁心情的由来,慢一拍看到英姐,扬起笑脸:"英姐。"
英姐匆匆向张恕背后几十米的小胡子看看,问张恕:"你没事吧?詹镜明是从仪表厂过来的,有些习气不好!"
张恕意外:"仪表厂?庞五的人?"
"你认识庞五?"
张恕摇头:"不熟,只知道他是**,挺土匪的。"
"那就是个流氓!"英姐在张恕面前没什么顾忌,知道张恕性子单纯,她自己的脾气像男人一样喜欢直来直去,说话也就懒得绕弯,"詹镜明不算庞五的人,庞五跟王立两个王八蛋只认他们那一伙的,上次你忙,就没告诉你,有了弹药,我们跟庞五干了一次,仪表厂收容区的现在都到我们洞里来了,庞五跟王立在田里拉了封锁线,守着那几十亩地和山洞,李哥说只要他们敢出来,揍死他们!"
想必庞五和王立日子不好过了,张恕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他们弹药没我们多,枪法又烂,谁怕谁啊!现在他们那边人全过来了,李哥选了两队出来,轮班盯着他们动静,我觉得吧!只要堵死他们,庞五准跟王立窝里斗,俩都不是好东西!"
英姐的想法,居然跟张恕一样。
她噼里啪啦地说话,走到石城公园门口才小心翼翼地问张恕:"那孩子怎么样?"
张恕扫了眼前方的路面,曾经堆积的尸体早已经被处理了,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处理的?路面干干净净的,连积雪也扫到路边,方便车辆进出,还有些人抬着东西在周围忙碌。
听到英姐问,张恕收回视线。
云鸠八成还在睡,早上说了那么说话,小肚子又吃饱了不会被饿醒,应该能睡到下午。
想起云鸠那副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的模样,张恕忍不住笑着说:"烧退了,早上还吃了一整碗粥。"
英姐高兴地说:"太好了!"
但是说完这句话,她露出为难的样子,头也低了下去,鞋跟在雪地上蹭蹭,不好意思地说:"张恕……你那还有药吗?小孩吃的……我们把仪器厂和周围村子找过来,就只找到几片大人的天气糟糕得很,小家伙们挨个生病……"
张恕还没借口,她又说:"没有就算了,你已经救过我们命,这种小事我不该提的,你当我没说吧!有子弹走远点总能找到!"
要是其他人,张恕也许会犹豫,但英姐和李头的忙,能帮他一定会帮,直接说:"有,大人的也有,不多,不过等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应该可以拿一部分给你。"
英姐喜出望外,不是没有办法了她也不会向张恕提出来,李头这天不在,就是带着人往远处找药去了,但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多,心里有底。
末世降临的开始阶段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现在?幸存者为了活下去,全部撬门砸窗搜寻了一遍又一遍,能找到药的希望越来越小。
高兴之后,英姐注意到张恕话里的"他们"这个词——他们!是跟张恕一样的人吗?不止张恕一个!
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实力,这样的人还有!
要是跟张恕一样,心肠不坏那可是大好事!但要是在这个"他们"中,有像庞五那样的……
张恕没看出来英姐眼里的隐忧,从英姐嘴里知道H镇上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搜空,李头也不在后,立即告辞。
英姐见他要走,说:"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一定帮得到你,不过要是我跟李哥能做点什么,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知道了!"
英姐体贴地没问张恕云鸠的更多事情,让张恕的心情轻松不少,笑着约定几天后的周二早上再来,化成一道青光消失。
还有时间,既然H镇没有,那就到A市去看看。
选择A市是因为HY村的位置离A市更近,K市被管制局翻过,A市也许比K市状况好点。
过去A市是K市的附属县,温泉旅游业发展得好,市政建设上来后建了市,城市虽小,城里小区全是高档小区,城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别墅区,整个城市绿树环抱,花园成片,常住人口只有二十万上下。
张恕仍旧从湖上走,再次路过发现阴影的区域,停下来用神识扫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放弃。
经过山洞,离着几公里,不过神识能看得到。
谢高文不肯躺着养伤,坐在洞口改装家具,霍狄和张业满山窜,不知道是在浇水摘菜还是清除菜棚上的积雪,张娟在灶边,似乎又煲上了粥。
而云鸠跟他想的一样,侧身睡着,一只小手伸出来抠着被子边。
养元珠的效果很神奇,用神识看云鸠,跟普通人完全一样,体内空空的,只有体外一层淡淡的微光,别说想看出他的元婴,连灵气都见不到一丝。
元婴是什么样呢?跟金丹一样球一样的?
不着边际地想着,张恕加快了速度,二十几分钟后,他到了A市的河道口。
很意外,这里有一个没听说过的收容所,和十区一样,利用山形和河道形成隔离带,不过来回巡逻的人没有一个穿着军装,看样子,这个收容区掌握在老百姓手里。
张恕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落地,离他几十米外的林区公路上,时不时有车辆来往,竟然显现出一派鲜活的热闹气氛。
若非车上的人最少有一个带着枪,感觉就像一下子回到过去,末世尚未降临一样。
可张恕越发的觉得不安——从十月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通讯中断,信息闭塞,到处是丧尸,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没贸然闯进去,虽然关卡好像不怎么拦人,但张恕还是决定先仔细观察一下再说。
站在一大蓬枯死的竹林里,觉得足够隐蔽后,张恕放出神识。
第六十五章
很快,他就发现往收容区去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体内都带着一到五条灵气不等,灵气呈青色,很淡,杀一个普通丧尸就会得到这种样子的一条灵气,也就是说收容区进的这些人基本都杀过丧尸,但出来的人体内没带任何灵气。
这是一个很怪的发现。普通人连灵气都看不见,没有灵根不会炼气,杀掉丧尸的几天内,身体里的灵气即使得到,也会散空。
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有人主动杀丧尸?还是那么多人!
出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有一辆外壳布满血污的车正往收容区里走,被人拦在路边。
张恕心里一动,伏低身子,轻轻靠过去,贴在路边的树后。 拦车的老头有个超大油肚,看着就像孕妇的肚子,他满身油污,指着车里人说:"不洗干净不许进去!"
车里有三个男的。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有一个别着枪,还有一个腿上放着本笔记本电脑,听到老头声音,三个人都看向车窗外。
几扇车窗的玻璃外都加了铁丝网,但连里边的玻璃上也有血,铁丝上还挂着肉沫。
开车的人问:"还是一块洗一次?"
老头说:"对!我不多收的!"
车里人抱怨太贵,可是三人低声商量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老头吹了个口哨,路那边的小房里有个年轻人拉着水管跑过来,说是洗,其实就是开足水龙头,把整辆车冲一遍。
张恕很纳闷他们说的"块"是什么,钱?一块钱洗车怎么听都很便宜,可车里的人还嫌贵?除非"一块"指的不是钱。
车里的人很谨慎地摸出一个口袋,拿出一块圆形额白色小石头,石头表面并不光滑,有几道奇怪的裂纹,正是这几道裂纹把它跟卵石区别开。
老头拿到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检查后才让开路,看来,这就是他们呢说的"一块"——一块石头,用石头做货币,真够奇怪的。
要不是有几道裂纹,石头看起来跟湖边的卵石差不多,张恕莫名的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远处的一条水沟边,有几辆车排队冲洗,那是舍不得花"石头",自己解决的,水沟的水通过下水管道流进河里,在进入湖中——这是K市上游。
湖水九成九的可能已经污染了。
张恕正在想,前车走了,路上两车错过,车里的人互相认识,打招呼:"老朱,你们怎么样?"
"MD!差点撞到变异的!幸好是个A1,没发现我们,随便打了几个就回来了。你们呢?这次换了几块?"
"两个人八块,加上上次的五块,全换了物资,希望这次回来可以再多几块。"
"小心变异的!"
"好!"
张恕听了好一会,月份奇怪,这些人杀丧尸到收容区换石头?然后就可以用石头兑换需要的东西?
收容区的人怎么计算这些人杀死的丧尸数量?如果要确保不会错,那就是说得有人跟他一样,看得见他们体内携带的灵气数量,以这个数量为准,才不会出错。
甚至于,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收容区里似乎有一个和他一样需要灵气的人,这就像是对方的手段,自己不需要出来杀丧尸,只要有物资,让其他人去杀,然后,用灵气换石头——一方得到灵气,一方得到需要的物资。
神识能看的范围有限,而且如果里面有同样的人,贸然用神识扫到对方身上,很可能遭遇反扑。
张恕把神识收敛到只在自己周围几百米范围内,从听得到消息看来,这里进出没有什么限制,除了不许带沾了丧尸血的车辆,刀具等,没其他要求。
他需要给云鸠换一些营养品,即使他没有"石头"可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比如摩托车。
谢高文和霍狄他们出洞需要结伴而行,摩托车既不方便两个人以上乘坐,能携带的东西也很有限,对张恕来说,每次御剑飞行感觉都很棒,而且还可以增加平衡感和熟练,摩托车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要是能换点蛋白粉,麦乳精之类的,还能发挥点最后的作用。
他跟在一群舍不得花"石头"洗车,步行进收容区的人后面,用围巾挡住眼睛以下。
尽管有人注意到他,但以为他是某个"团队"做后勤的,不需要杀丧尸,身上自然会很干净,看几眼后就挪开了,没特意关注。
到收容区里面,一群别墅区的宽阔花园路两边扎的全是帐篷,有写着救灾字样的,还有户外用的,更有用毯子,毛巾,床单自己拼出来的,看人流量,比十区的规模只大不小!
别墅里住了人,大概是"石头"比较多的人,从站在门口的人别着枪就能看出来——张恕在收容区门外见到的带灵气的人,大多没有好武器,有枪的只是极少数,更多的和他以前一样,自己用刀具改装。
张恕直奔先前神识看到的交易区,就在过去的一个星级宾馆停车场里,地下三层全是形形色色的摊位,以"石头"购买交易,但是大部分也可以以物易物。
蛋白粉那样的高级货,出现的几率太小。
张娟也有考虑过张恕找不到蛋白粉能用什么代替,写了一个小纸条给他,上面列出了含有高蛋白的东西。
黄豆最高,其他豆类、豆制品其次,然后就是禽肉、蛋类,还有核桃、瓜子、松子里也含高蛋白。
张恕发挥神识的作用,人刚走进去,就把三层自由市场全看了个遍,有人买袋装豆腐干,可惜是加了过多调料、添加剂的零食,蛋白被破坏,对身体反而有害,张恕根本不考虑。
还有一家放着几袋子的核桃,乏人问津,不管是干的还是长虫的,好歹是天然的,张恕很快就站到这个摊子前。
"你这两袋核桃要换什么?"
卖主是个女人,三十多岁,面黄肌瘦,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冲瞌睡。
张恕问第二遍,她才听见,抬起头看了看张恕,用裂口的手指拨拨麻袋里的核桃:"汽油、面包、米、面,都换。"
张恕琢磨除了摩托车,坤袋里有什么东西她接受,她看张恕没走开,眼里怀着希望地说开了。
"我男人一群开厂的,做核桃粉啊!去年这时候好多人买了送礼,现在连核桃都没有人要了……可是营养真高!核桃是好东西啊!"
张恕问:"有核桃粉?"
女人摇头,神经质地拨着一颗颗核桃:"只剩下核桃,还没加工的核桃,你要吗?我还有半车。"
张恕即使要也要不了那么多,看着她虽然可怜,但现在有几个人不可怜?他带的有用的东西也不多,摩托车她应该不要,坤袋里还有龟壳、绳子、明光珠……明光珠倒是好,不他哪里敢给出手。
这么默默一想,居然连换核桃的东西都没带就跑来了。
张恕悻悻地,盘算先回去一趟,搬几袋米来换。
一转身,女人看的唯一来问核桃的人要走,站起来说:"其他也换!锤子!刀!锯子、扳手也行!"
她是想不管什么东西,都比吃不饱肚子的核桃好,敢冒险的话,有了刀就可以出去杀丧尸,能换到吃的,所以连这些也换了。
张恕犹豫了一下,问:"我有辆摩托车,换吗?"
K市遍地的废弃车辆,而这里,连烂车壳也有人收拾了当住房,应该能行。
女人一听,先问:"好的?"
"可以骑,还有半箱油。"
女人眼睛亮起来:"车在哪?换!"说这话,她提起两袋核桃,凳子和地上的布都不管了,居然就想立即跟着张恕去拿摩托车。
没想到摩托车能管用,张恕对亏或者不亏的问题没个计较,在他看来,能给云鸠补点蛋白的核桃是这个自由市场最好的东西。
女人坚持跟着,怕他反悔不换?
她还坚持她自己提着那两袋沉重的核桃,张恕等走出地下停车场,乘着女人追上来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摩托车从坤袋拿出来。
女人拿到车钥匙,插进锁眼里一试,车当然是好的,她高兴地连连谢张恕,然后推着车走了。
张恕收了核桃,估计云鸠差不多要醒了,连收容区的物资兑换处也没去看,直接出收容区回去了。
要不是这样,他很可能回不去——
云鸠好睡没醒,张恕伸手碰碰云鸠抠着被子的手指,冰得云鸠把手缩进去,张恕才发现他自己不觉得冷但房间里温度高,对比之下刚从外面回来的他,手确实很冷。
张恕不敢再碰云鸠了,半蹲在床边看了会,傻兮兮地笑了会,走出来找张娟。
"姐,这些核桃怎么做?"
张娟翻翻核桃:"干核桃啊……先敲出来吧!然后用搅拌机打碎磨粉,早晚给他调半碗,我看看,哟!这还是S山的核桃,就是有点干了,不知道去年今年的?"
张恕囧:"我没问。"
"算了!"张娟拍他肩头:"去敲核桃,先敲两碗出来,我记得还有袋芝麻糊,一会云鸠醒了就先给他混了吃一碗。"
"嗯。"
张恕脱了风衣,老老实实坐在火塘边,用小锤子砸核桃。
核桃壳很脆,挺好剥的,但仁外头的皮干在上面弄不下来,但愿这么点苦味云鸠尝不出来。
他砸核桃砸得太忘情,居然直到听见云鸠散发出浓浓奶味的笑声才知道云鸠醒了。
张娟盛了碗菜粥,还倒了杯温开水一起递给张恕,推他:"快去!先给他喝点水润润喉咙再喝粥,别噎着!我马上把核桃磨出来。"
张恕对她笑笑,抬着杯子和碗到楼上,一推开门,就看见石蛋被翻了个四脚朝天,云鸠两手抓着床栏杆,小脚伸地下蹬石蛋的肚壳。
什么时候醒的?还玩上了!
第六十六章
"云鸠!"
张恕两步赶过去,放下手里东西,先把云鸠塞回被子里去:"你醒了就叫我,光着腿小心感冒!"
"感冒?"云鸠眨眨眼:"何为感冒?"
"呃……受寒?风寒。"
云鸠蹬开被子:"被中极热。"
不热才怪,电热毯一直开着的。
房间墙壁上挂的温度计显示室温二十四度,张恕把电热毯关了,拿过床边放的绒绒衣服给云鸠穿。
石蛋"克啷克啷"地在地上晃,想翻过来,张恕问它:"你前几天怎么回事?"
石蛋哭:人家冬眠!!!
张恕又问:"冬眠?那不是要春天才醒得过来吗?"
石蛋嚎啕大哭:温度一高人家就醒了!!呜呜呜!!!
下雪的时候它因为修为不足难以抗拒天性进入冬眠,张恕把它扔在床底下一个角落里,正常情况它会到"惊蛰"前后才醒,但张恕抱了云鸠回来,把室温弄得很高,石蛋的冬眠被迫结束,一醒过来爬出来找吃的,不料立即被翻了个底朝天。
张恕踢它一下,帮它翻过来,云鸠这会忙着看张恕给他穿的"古怪"衣服,顾不上玩石蛋,小嘴咂两下:"地球的衣服真丑!"
开裆裤……怎么不丑?
不过云鸠很快就发现张恕穿的裤子带裤裆,立即不满:"因何给我穿此种裤子!?拿不破的来!"
张恕很耿直地说:"穿着开裆裤才好换尿不湿,不然不好换。"
云鸠小脸一绷,他是不懂什么叫尿不湿,不过听起来跟尿布差不多样,神情不善地问:"尿不湿?开裆裤?"
张恕提着裤子准备往云鸠两条小腿上套,指指云鸠穿着的东西说:"年纪太小,大小便控制不住就要穿这……"
云鸠明白了,上下嘴皮分别向外翻,可惜里头牙齿不得劲,一个豁挨一个豁的漏风,没半点威势。
"你!你给我穿尿布!!穿开裆裤!!!"
"要不你穿什么?"
张恕直觉危险,但还是没转过来究竟哪里危险,抓住云鸠一只小脚丫子往裤腿里塞……
"轰——"
整个山洞晃了晃,张娟和谢高文望着掉土渣的洞顶,地震了?
猛听见张恕惊慌失措的声音:"云鸠!云鸠!!!"
两人冲去看,云鸠挺在床上,小眼翻白,张恕拍着云鸠的小胸脯哀叹:"你脾气需要改……"
人林妹妹是每天病晕过去,这里有一个每天"爆"晕过去的,不知道谁更悲剧?
如此想的张恕根本没设身处地为云鸠的自尊考虑,他再是蜀山的"不良少年"、"问题少年",少年和幼儿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让一个十六岁的穿尿布和开裆裤,没羞愤而死算不错了。
这次云鸠爆发张恕有了准备,青光轻而易举化解了云鸠的攻击,屁事没有,不过善后工作还得他来做。
尿不湿——收回囤放东西的房间,开裆裤——塞回箱子里去。
两小时后,云鸠穿着不开裆的小棉裤,里头尿不湿换了裤衩,一身棉滚滚的坐在火塘边,一边小口小口地塞芝麻核桃糊,一边恶狠狠瞪张恕,那样子就像跟张恕有不共戴天之仇。
脸蛋太瘦,勺子塞哪边哪边鼓起来,亏得云鸠还觉得张恕被他吓唬得时不时发抖,哪知道张恕已经忍笑忍到内伤了。
小临德坐在火塘另一边,两只小拳头托着下巴,云鸠瞪张恕,他就瞪云鸠,可惜云鸠对张恕之外的人,一概无视。
云鸠吃完芝麻糊把碗一推,咕嘟咕嘟喝几口奶,刚要说话,张恕递来纸,指指嘴边,云鸠会意,擦过嘴巴随手把纸甩进火塘,清清嗓子:"你不是出去了吗?怎的一个僵尸都没杀?"
洞里就他们和小临德在,其他人都到湖边开荒去了。
谢高文说要是等雪化了再开,赶不上下种,要不是守着云鸠,张恕肯定也去帮忙了。
小临德听到也无所谓,张恕就把A市收容区用灵气换"石头"的事情告诉了云鸠,云鸠一听石头上有裂痕,指头在小饭桌上敲敲,一脸疑惑。
"听你所言,倒像是用过的灵石,灵石中灵气用尽,便会出现裂纹。"
"啊!"张恕一捶掌心:"我就觉得很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对!除了没有灵光和有裂痕,跟灵石一样,比湖边的卵石表面光滑。"
云鸠一脸凝重:"我布法阵收灵兽,把你收了,或许有人同我一样,误收了凡人做灵兽,两界之事混淆不清,真真匪夷所思。"
云鸠可以泛泛而谈,但对张恕而言,就只有张业侥幸逃出一命,家里其他人,爸妈、姨妈、姨父、姑妈、姑父、叔叔、表妹……全都没有了,原来的大家庭一下子只剩下他和张业。
古青华、霍狄家里更是一个不剩,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这种幸存者来说,不叫匪夷所思,叫灾难。
要是二零一二年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么现在还活着的这些人,是不是也活不过今年?
云鸠陷入沉思,盯着火塘里红亮的木炭一言不发,瘦小的脸蛋上,唯有一双眼睛于安静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张恕看了云鸠一会,忽然问:"为什么七玄将养元珠交给我,说我是你的机缘?你还能回九重天吗?假如……地球真的会毁灭。"
云鸠眼睛斜过来,眨一下,火塘里的木炭发出脆响,崩溅出几点火星,好像他眨眼睛也有声音一样,能够让人听见:
"七玄说话神神叨叨,不必理他,九重天看似崇高,不过是上仙增设的一道门槛,在九重天的全都是仙界看门狗,远不如这里自在,请我回去我还不愿,怎么?你想去?"
张恕急忙摇头——心里那点憧憬被云鸠一句"看门狗"拍得影子都没了。
云鸠盯着张恕看了看,问:"他没有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张恕愕然:"奇怪的东西?没有没有!他给的东西很好!一把飞剑,还有两个法诀。"
云鸠两眼一瞪,喷着奶星子吼:"什么!?还说没有!!!过来!手伸给我!!!"
小临德"哇"一声,缩缩脖子——小排骨好可怕!
张恕其实就坐在云鸠身旁,但云鸠手短,张恕能够到的距离云鸠够不着,张恕手一伸,云鸠一把握住他的手……上的一根指头,闭上眼睛说:"以闻风品露诀行气。"
临近突破第三层的闻风品露诀,已经不必特意打坐才能依法运行气海,张恕连眼睛都没闭,侧头看着云鸠一脸的凝重,十分纳闷。
过了几秒,云鸠黑着小脸睁开眼睛:"剑诀是蜀山的青冥剑诀吧?"
张恕点头:"七玄给我的是蜀山弟子才能学的法诀?"
如果不是云鸠脸色不好,张恕其实很想欢呼——那是蜀山弟子才能学的!!!天上掉馅饼!!!"咚"砸中他!!!
那是蜀山!蜀山!!!蜀——
就算没挂到脸上,云鸠还是看出来了,冷冷道:"你以为很好么?对敌只有一种方法!一旦被克制死期便到!修仙问道可以只取一法,只求一径,但你所在凡间已成魔域,保命神通只得一种,哼!"
"可是……"
张恕试着争辩:"青冥剑诀威力很大!我现在只能练到六十四招,就已经很厉害了!相信只要不断努力,提高修为,把后面的十七招学会,前后融会贯通……"
云鸠打断他:"六十四?后面十七招?"
张恕点头,脑子灵光起来:"难道蜀山的青冥剑诀不是八十一招的?"
云鸠说:"只有二十四招,我从来没听说过八十一招的青冥剑诀,把剑诀给我。"
张恕忙把取出剑诀,放到小饭桌上。
云鸠推开奶杯,翻开纸业,先大概翻了一遍,然后脸色又一变,认认真真盘腿坐正,伸着小脖子从头仔细翻看。
张恕等了一会,云鸠看得入神,他没事干了,翻出一堆核桃,开始"嗒、嗒、嗒"地敲核桃,偶尔有一两颗核桃肉水分比较多的,就分成两边,一半给小临德,一半塞到云鸠嘴里。
云鸠无意识地从嘴巴左边嚼到右边,上下牙没几颗能磨碎核桃,只有门口的管用,就用门牙嚼核桃仁。
张恕怕他嫌苦,找来袋饼干,手指饼,一个小孩给一块,小临德拿着饼干跑去点香菇的名,蹲一边"大菇菇、中菇菇、小菇菇"的点。
张恕怕小临德玩水,看了会才回过头看回云鸠,一看就失笑。
这个不是小孩的小孩比那个真的小孩还可爱,两只手捏着手指饼,慢慢送到门牙间咬,脆脆地咬碎了吃下去,跟某种短尾巴耗子出奇神似!
张恕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云鸠看剑诀看得很投入,毫无所觉。
张恕发现后就一根一根地把手指饼放到云鸠手里去……
过了会,云鸠合上剑诀,想说话,却突然打个嗝,两只手上还沾了不少饼干屑。
第六十七章
张恕装傻敲核桃,云鸠不以为意拍掉手上渣子说:"七玄痴迷修剑,蜀山弟子所学青冥剑诀是他三百余年前创出来的,你手里这套青冥剑诀比之精深得多,想是他增进修为后创的,舍得给你,倒也值当沉渊,我要看你飞剑。"
张恕忙把桑竹籽剑放小饭桌上,他学的比蜀山弟子学到的青冥剑诀更好,本该让他高兴得要死了,可是这会心里全在偷笑,什么青冥剑诀,听听就过了。
一整袋手指饼,不知不觉的全塞给云鸠吃下去了,小肚子都吃圆了~\(≧▽≦)/~
云鸠还当张恕脸上奇怪的红光是因为青冥剑诀而起,修为越高的,历经了无数载修行,专心起来越发一心一意,摒除所有杂念,云鸠就是这样。
七玄这套新的青冥剑诀少了旧剑诀的刚猛无匹,却多了包容力,隐含五行相生的契机在内,即使以青城的眼光来看,新的青冥剑诀也是顶级法诀,如果用心修习,把生克变化之道融入其中,剑诀随使用者而产生变化,单以威力而言,比老剑诀优胜明显,不过五行之道变化万端,想借用五行之力,凭张恕……
云鸠叹气:七玄知道他不爱修剑,十余年没少煞费苦心想把他"拧"回正道上去。
这次,故意在他无法干预的情况下传授张恕辅佐青冥剑诀的闻风品露诀,还给了新剑诀,不用说目的何在。
本来按云鸠的安排,一直不引导张恕筑基,一直让张恕积攒体内灵力,就是想要张恕走炼体的路——即用灵力淬炼筋骨进而筑基,不走法道。
炼体者到了结丹期,已经是刀剑难伤,一拳抵万斤之力,对身处魔域的张恕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七玄横插这一脚,云鸠现在才发现,张恕修习又十分用功,竟然已经快突破闻风品露诀第三层,闻风品露诀只要达到二层,筋脉的重塑已经开始,不止不可能停下换别的法诀,从今往后就只能走剑修一条路。
没错,张恕以为十分温和的闻风品露诀,其实是一门极端霸道的法诀,它不仅引导灵力淬炼飞剑,还把修习者体内筋脉全都改得只能用剑了。
要是闻风品露诀还没突破二层,云鸠还有办法可想,现在已然迟了。
连他也只能承认,中了七玄的招,张恕往后只有走剑修一条道。
少不得还要他引导张恕提高剑修修为。
口气颇无奈,云鸠问:"张恕,你懂八卦么?"
张恕差点想到八卦杂志上去,幸好看出云鸠很严肃,先摇头,又点头。
"我学过太极拳,算不算懂?"
云鸠摆手:"拳?打来看!"
张恕不敢大意,忙站起来,调整了几个呼吸后,双臂缓缓抬起,两腿虚蹲,哪知道动作才起,云鸠说:"行转炼气!"
太极拳,云鸠不懂,可是太极拳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对"气",曾经达到元婴,对天地万物体悟已近返璞归真的云鸠绝对是宗师级的。
张恕动作一起,他就看出动势里的气劲,索性提醒张恕把灵力带入。
张恕学的招数不少,可是把"气"带入的,只有太极拳,云鸠一提示,他立即遵照着行气,第一式"抱元守一"不过是起式,两手却划出一个淡青色的圆圈。
张恕一惊,云鸠喝声:"心无旁贷!"
将散的青光在第二式"开太极"下弥合融圆,第三式"拨云见日",圆中阴阳鱼浮现!
云鸠勾起嘴角,小手拄着下巴——修仙者系出凡人,便是他也看轻了凡间积厚之财。
第四式"怀中抱月",一个完整的太极图出现在张恕周围,张恕打了那么多年太极拳,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惊异下以神识内视,观察体内灵力流动,这才真正专心下来。
"推窗望月"、"丹凤朝阳"……"醉卧瑶池"、"斜飞搂步"……
每一式,成一个小太极,每三式,三个小太极汇成一个大太极,到了最后几式,重重叠叠的太极幻化生光,以张恕为中心,生出一朵以太极图为莲瓣的青莲,只可惜张恕主修的不是太极拳,这朵青莲刚具雏形,光影便淡去。
洞外天已经黑了下来,其他住户一排地站在门口,看懵了。
张恕沉浸在似乎抓到什么,却失之毫厘的体悟里,呆呆地站着。
云鸠冷哼:"看来还真不懂,我还当你谦虚!打成这般模样,丢人。"
太极拳不错,很不错!张恕明显没有掌握太极拳的精髓,本来连绵不息,被张恕刻意放慢动作,变成了死气沉沉,每一点不对,都由"气"告诉了云鸠,云鸠当然知道张恕打出来的太极拳很不像话。
张恕自己知道自己事,倒是没被打击到,可是看门口那几个的脸色,云鸠这话,把他们打击惨了。
张恕叫丢人的话,他们……不是人?
张恕想着以前看过的太极剑——那个也许更适合他,一回头,看到那几个,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了?咦!天黑了!"
没有一个人理他,走到墙边放锄头,默默地,集体开始收拾做饭。
云鸠响亮地打个喷嚏。
那几个不理张恕的突然全部被打开了开关。
谢高文取下墙上挂的钥匙赶去关门,张娟说:"气温下降了!弟,别坐外面了,回房间去!"扑去灶边看粥。
霍狄抱起几根柴,张业用火钳翻翻云鸠身前的木炭,火塘边温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古青华更干脆,连瘸腿都不瘸了,一把提起云鸠坐的小靠背椅,连人带椅放到背风的一边。
反应最迟钝的,居然成了张恕。
他应了张娟一声,然后发觉两道门已经关上了,火塘里的火"呼呼"烧了起来,半个洞厅的温度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提上来,古青华堵在云鸠外头,他想抱云鸠还得先把古青华扔开。
"……"
你们想干嘛?
小临德欢呼,扑过来想抱张恕大腿:小排骨给别人,树哥哥是他的!
这当口,张恕看见古青华很"怪蜀黍"地笑着朝云鸠凑过去,提醒还没出口,就看云鸠抬手,指头一点,古青华撞上光壁,倒翻出去。
云鸠跳下椅子,左右摆动幅度在六十度以上向张恕跑,还伸出两只小胳膊。
他贴着火塘边跑过来!
张恕这时快如闪电,一步迈过两人之间的几米距离,一弯腰,把云鸠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这个不是你以前的身体!慢点!!"
滚进火塘里怎么办!?
想吓死他啊!?
后怕的张恕拍着云鸠小小的脊背,不知道是要安慰云鸠还是安慰他自己,连拍了好几下心跳才缓过来。
云鸠扒在张恕肩头,对着慢一步没抢到人的小临德笑出他满嘴十一颗牙。
他云鸠可是为了张恕下界的,岂能让旁人得手?
哼哼!跟元婴抢!不自量力!!!
一点没觉得丢人的云鸠十分坦然地抓紧张恕不撒手,张恕只好空出只手,提了一根凳子到背风那块,抱着云鸠坐下来。
小临德扁着嘴去找张娟,古青华坐到云鸠先前坐的小椅子上,这回没敢凑太近,一脸"正直"地对张恕怀里的云鸠拱手说:"剑仙大侠,在下古青华,见面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教我两手怎么样?"
霍狄和张业在旁边嘴皮子动,无声地骂"无耻",其实他们也想这么干。
就算不为牛逼,为了生命保障,也要抱紧那小孩的腿啊!
全身窝在张恕怀里,心情不错的云鸠十分宽宏大量地决定不计较面前人叫他最讨厌的"剑仙",软软道:"手伸过来,若是没有灵根,我亦无法帮你。"
古青华高兴到眉飞色舞,忙把两只手一起递过来,被云鸠不客气地拍开一只,还连声道谢。
洞厅里所有人都聚拢过来,看着云鸠把一只小手搭到古青华手上,几乎只碰了一碰,立即说:"你不具灵根,无法修仙。"
别说古青华,就是张恕都感到一阵失望,恰恰云鸠一回头看到,眼睛一眨,抓住本来已经放开的古青华的手:"有灵根者,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你们为的求生,即便不修仙,我也有法子助你们炼气强身……咦?"
强身健体虽然也不错,比起修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古青华的失望可想而知,云鸠说的炼气强身他根本没兴趣,倒是那个"咦"一下子让古青华失落的心情瞬间回升。
古青华连呼吸都停了,生怕云鸠说出更让人绝望的话,一看张恕,也是一脸紧张。
几息后,云鸠放开手:"不具灵根,丹田却能存住灵气?你的丹田好生奇怪!"
古青华不敢随便插话,老老实实听着,不料张恕"啊"一声,把云鸠递给他说:"我知道了!"
云鸠没反应过来,就被古青华抱过去了。
张恕跑去翻了一个碗,然后取了钥匙开门跑出去。
云鸠嘴角一歪,几道细小的电光窜过古青华全身,古青华的头发根根直立,颤抖着把云鸠放在地上,脚还一抽一抽的。
有了古青华言传身教,张娟、张业他们都记住了,云鸠只让张恕碰,如果想抱云鸠,最好穿一身绝缘服再抱。
第六十八章
看云鸠笨拙地爬上凳子,没有一个敢去帮忙。
古青华还在抽,张恕端着碗回来了,半碗水,里边一颗珠子,他把碗放在火塘边缘,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抱起云鸠坐下来。
"这是你给的珠子,我注入灵气后它会自己吸水,我就把它放在灵泉里,应该已经吸了不少灵泉了,你看看,我们平时喝的就是它,会不会是水的关系,改变了体质?"
云鸠指指珠子,张恕把珠子从水里拿出来 ,擦干,再用手捂到不冰的程度才给云鸠。
云鸠捏着珠子说:"这是璃珠,五行天成属水之物,我在其中置法阵,你竟懂得让它自行取水,很不错。"
张恕得到夸奖,傻乎乎地满脸高兴。
可是云鸠分辨了一会说:"灵泉不具改变体质之效,其它人也过来,我且一一看过再做分辨。"
小临德小声问张娟:"妈妈,为什么小排骨这样说话?"
张娟忙捂住小临德的嘴,悄悄告诉他:"不许叫他小排骨。"
"那要叫什么?"小孩子不明白了,其它人他都可以随便乱叫,怎么小排骨不可以?
张娟只好使出大人的无赖招:"不可以就是就不可以!"
母子俩的功夫,其它人都让云鸠看过了,等把张娟和小临德也看了看,云鸠摇头,尽管他也不想让张恕失望,可事实不是他能改变的。
"你们都不具灵根,古青华丹田之怪,只他一人,非饮水之效。"
谢高文最有自知之明,虽然萌生过希望,不过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足了,听完之后最快恢复过来,笑着说:"我煮饭,都饿了。"
他这句话一下子给霍狄和张业找到事干,两人也跟去帮忙。
张娟抱着小临德回房间去了,她对她自己可能没抱什么希望,但对小临德,无疑很希望儿子像张恕一样,非但能自保,还能保护一群人。
心情调整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只有她自己想开。
古青华没离开火塘边,丹田不一样,又不能修仙,是什么意思?
云鸠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灵根指自身灵力可通过修炼增长,你虽没有灵根,可你的丹田能存下灵气,我这么说吧!你不能筑基,但你可以炼气,修为也只能保持在炼气期,不过只要肯下功夫,简单的神通和法器你都能用。"
张恕还担心古青华听不懂,没料到古青华马上说:"真的!?能炼气能用神通就很好了!你肯教我吗?谢谢!!!"
云鸠说:"张恕为你导气便可,你依他导气之法行气,便可将灵气积攒入丹田,待相宜时机,我再教你几种神通,至于法器……你平日用的什么武器?"
古青华摸出手枪,特意在张恕威胁目光下卸了弹夹,递给云鸠。
云鸠玩了会,小手一伸:"那一个也给我。"
哪一个?弹夹。
古青华看张恕,张恕被云鸠仰头爆瞪了一眼,试图说服:"枪不是玩的……"
云鸠鄙视:"谁说我取来玩?不解构造我要如何改做法器?"
张恕不死心:"很危险!"
云鸠抖抖手:"拿来!"
张恕还没屈服,古青华屈服了,赶紧把弹夹贡上,怕云鸠不会,还要了整把枪,拆给云鸠看,拆了装,装了拆,搞到张业来喊吃饭才罢手。
从房里出来的张娟眼睛有点红,她自己笑着说刚刚弄炉子进了灰揉的,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说什么,照旧围坐在火塘边。
张恕想把云鸠抱回房间去,他总算长心眼了:云鸠根本没把他自己当小孩,问题身体就那么大,
不当小孩还是小孩!不是说不当就可以不当的,万一看见吃的不一样又发火怎么办?
才站起来,云鸠的小鼻子耸耸,来不及了,闻到了——
"我要吃!"
张恕犹豫了几秒:直接告诉云鸠你咬不动,还是让他自己尝试了放弃?
前者很可能激怒云鸠,只好选后者。
张恕把古青华从小靠背椅上撵走,让云鸠自己坐着,夹菜时特意挑着软的夹。
张娟站在他旁边,胳膊拐拐他:"粥锅上的蒸笼里有蒸的蛋羹,我加了枸杞,很香的,去拿给云鸠。"
"姐……"
张娟笑笑,照顾小临德吃饭去了。
张恕满心感激,但修仙上面……他确实没办法帮忙,只有在别的地方回报她。
冒着热气的一小碗蛋羹,天气要是还好的时候不稀罕,那群鸡一天能下两到三个,现在太冷了,鸡笼虽然挪进洞里,可两三天才下一个,一碗蛋羹就是一个鸡蛋,给了云鸠,这几天小临德都吃不到了。
云鸠身体急需营养,张恕也只有自私一把,不去想小临德,把蛋羹端到云鸠面前。
但是,蛋羹不够吸引力,云鸠不可遏制地对张恕碗里东西感兴趣。
张恕只有让他先尝一遍,还好,牙齿条件不足,馋也馋得有限,云鸠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吃蛋羹喝粥,不过他咬得动的土豆泥和红烧萝卜也吃了好多。
从饭量上可以预见要不了一个月,那小身骨头上就能包一圈肉了。
后一天,云鸠画了一个符篆出来,要张恕运了灵力刻到古青华的手枪枪柄上。
看起来像一个字,外边带门框,顶上有云,里面还有虫蛇,甲骨文都没那么复杂。
张恕先用纸笔画了几遍,然后才找了刀运力刻到枪柄上。
叫来古青华一试,石头上打了个弹孔,没什么不同,可是换到张恕手里,打歪的一枪把一棵一尺粗的树拦腰轰倒,要是打到丧尸头上,整个脑袋都能轰没了!
古青华前一晚才开始炼气,暂时还达不到这种效果,不过还是让他美坏了,从此后每天都要灌很多碗水下去,指望短期内有成效。
了了古青华的事情,云鸠就开始给张恕讲八卦,从《周易?系辞》讲起,青冥剑诀的前六十四式招数名称就是八卦六十四卦的卦名,八卦很艰涩,但云鸠从他理解的五行层面来讲,张恕又习练了青冥剑诀,可以对照印证,倒也不是完全听不懂。
青冥剑诀包含了五行在内,桑竹籽剑属性为木,仅仅能发出木的效力,如果想把前六十四招全部施展到最大威力,只有这一把剑看来是完全不可行的。
云鸠似乎什么都懂,连炼制法器法宝看起来也并不为难。
张恕过界的时候,把他认识不认识的灵种全部买了,云鸠翻看后小嘴咧开,要张恕另外再开一个洞府来种植……
开玩笑!山洞是说挖就能挖出来的!?
但是上有恶监工,下有需求,不可能也要变成可能!
张恕只好想办法,抱着侥幸心理跑去问了问墨虺,结果还真问出办法来!
墨虺在林区里的容身之所就是一个洞穴,但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一窝鼹鼠挖的,还是窝以人类修仙者的标准衡量,有炼气期修为的鼹鼠!
修为虽然不高,但据墨虺说这窝鼹鼠打洞速度超级快,一间洞室,它们只要一天就挖得出来。
张恕回去跟云鸠请假,准备去抓鼹鼠,结果云鸠一听,打开法阵叫墨虺进洞说话,顺道教会了张恕怎么只放要放的妖魔进来。
控制法阵其实很简单,结合八卦方位,和以前布阵的方位,推算出同一时间的"生门"所在,一丁点灵气就可以在法阵的结界上开出一道通道。
墨虺第一次进到山洞里来,他来的事情张恕没跟别人提,一来不是让墨虺住进来,二来大家都认识他,专门去通知,墨虺要来了!好像很奇怪。
墨虺一进来,看见火塘边坐的古青华,张恕听见"咝"的一声,这蛇没节操地就奔过去了。
古青华看见墨虺反应冷淡得多,抬手比了比:"来了?"就没有表示了。
看墨虺的样子,隐忍地亢奋着,根本不觉得失望。
张恕走到楼梯上喊了一声,墨虺才记起正事,跟上来。
房间的炉子前地上,张恕铺了几条毛毯,晚上气垫加睡袋就是他的床,白天气垫和睡袋一收,是云鸠的活动空间。
他们进屋时,云鸠背后靠着个抱枕,盘着两条小腿在玩手机。
发电机的电压稳定,电器都可以用,这只手机还是李头给张恕的那只,张恕把电池冲好,根本不需要他教云鸠怎么用,云鸠自己拿着捣鼓了一会,玩出来的东西比张恕还多。
张恕出去找墨虺时云鸠还在听歌,现在端着手机玩照相。
墨虺一进屋就不敢动了,好像连话也不敢说,张恕瞧着他一身绷紧的样子莫名其妙。
修仙者和妖魔一向水火不容,墨虺看不出云鸠修为,这就表示云鸠的修为远非他能比,这样的修仙者,举手就能灭了他,尽管知道找他是有事,不会要他的命,也难免紧张。
云鸠斜眼墨虺,奶声奶气地问:"你主人是季离?"
墨虺眼睛看地下,多一个字都不敢地回答:"是。"
"勿需担心,我同其它修仙者不同,对妖魔没有成见,你想摆脱季离的事张恕已经告知我了,我有办法助你,你修炼上有何不解,也可来问我。"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打中墨虺,他倒精明,知道没有白得的好事,躬身行了一礼,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云鸠笑着看看张恕——这个笨死的还好有得救!
"你既知晓那群妖魔所在,去将它们带来予我,若还有事用得着你,我自会叫张恕去唤你来。"
"是!"
随后,墨虺问了个他修炼上的问题,云鸠想也不想,随口就答出来,墨虺听了之后满脸高兴地出洞干活,他们的对答张恕压根没听懂,差点没自卑死,还被云鸠狠狠鄙视一通。
第六十九章
两小时后,墨虺把一窝老老小小的鼹鼠全弄来了。
六只鼹鼠,最大的"爸爸"有十几厘米长,体型也最圆,肚子下面可疑地拖着"油肚",最小的"宝宝"只有半只巴掌大,灰色的毛毛茸茸软软的,不仔细看就是一个毛球,得找找才能找到它的鼻子、眼睛、嘴巴。一家子通了灵,能听懂人话。
云鸠把开洞府的要求告诉它们,洞里住户们跑来围观,围观后躲起来说:
长得真像,张恕下巴上一小团肉,跟这群小东西下巴上那团肉很神似!而云鸠一张嘴,上下牙一看跟鼹鼠们一模一样,两个人和鼹鼠一比较,有一种奇妙的相似感……
张恕只看到他们几个在火塘边笑,笑的什么不告诉他。
有了鼹鼠——六只成精的鼹鼠不吃虫子和植物,它们吃土。到处都是土,有灵泉在侧,鼹鼠们十分乐意遵守纪律住下来,说完话后,一家子按照云鸠给出的方位开始打洞。
可不能乱挖,钢铁大门那一边是山洞的其他区域,门下面有电缆,不过山洞本身只占了山体的很小部分,可以挖的地方很多,云鸠会看风水,直接指出灵泉在山体里的分支,叫鼹鼠们从张恕的房间向里挖。
三天后,它们就挖到了灵泉的一股分支,水流跟水管里流出来的差不多,不算大,不过刚好能满足云鸠种植灵种的要求。
挖到灵泉后,云鸠指使鼹鼠们开辟了一间几百平大的洞室出来,用挖出来的它们不吃的石头铺砌出田埂道路,分成一片片田地,把每一种灵草的种子分别种下去。
当然了,活是张恕干的,云鸠只是穿得棉滚滚地坐在布垫子上挥挥胳膊动动嘴。
别看鼹鼠们体型都不大,这么几天每一只吃了不下几吨土,肚容量很是让张恕感到惊奇!
妖魔就是妖魔,哪怕没化形之前它们还是鼹鼠圆滚滚傻兮兮的样子,可表现出来的挖洞实力比工程队还恐怖!
种植室完工后,鼹鼠们按照云鸠说的,为了征得洞里其他住户们接受它们,很卖力地又做了几件事。
谢高文在农村时村子里搞过沼气池,他懂结构,很简单,就是在洞口到洞厅之间的一侧洞壁下面挖出一个五米直径的圆形池子,内壁等以后抹上水泥,在洞外空出口,口上用水泥板加盖拱顶,洞里有管道相连,加装阀门,出气口用水泥砖垒出灶台,将来收割下来的秸秆放进沼气池自然发酵后,产生的沼气就能替代煤气用来烧水做饭。
一直在洞外的卫生间也改到了洞里,结构就不详述了。
本来放东西的房间太小,也扩大了好几倍,还分出内外两间,靠里放隐私,靠外放生活用品。
鼹鼠们很忙,人也很忙,铺管道砌墙壁忙得热火朝天。
新的仓库可以使用的那天,人忙着订架子放物品,鼹鼠们跟着窜进窜出,它们兴奋以后可以正式入住,至于为什么小临德也跟着它们欢天喜地的跑,就只有小临德自己知道了。
小孩子的兴奋点不一样。
灵谷第三次成熟,十分叫人高兴地收下来整整一袋,天气还是很糟糕,但是它仍然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和笑容。
到了和英姐约定的时间,张恕决定去一趟K市。
云鸠把璃珠贴身放着,他有办法吸取璃珠里灵泉的灵气,和养元珠一起,作用虽小,聊胜于无。
张恕听云鸠讲了这么多天的"八卦",记得尤其认真——云鸠不催,他也知道云鸠急需大量灵气,元婴需要多少多少灵气才能恢复?张恕不清楚,肯定是很惊人的数字,这些灵气对云鸠的元婴来说,就像营养对他的身体一样重要。
不能一下子体会到青冥剑诀的精妙处,但把云鸠说过的话都记下来,慢慢的想,总有一天能全部想明白。
云鸠脸蛋上长出肉了,身上也长了,显得脑袋不是那么大了,虽然个头还是比不上同阶段的小孩,但至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他和张恕一样,习惯了规律的生活,吃饭睡觉的时间很固定,容易照顾。
张恕的意思让张娟、张业照顾云鸠几天,他一个人去K市。
但是遭到云鸠反对,理由是"想去",直接得连借口都懒得找,想去就是想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本大爷一定要去!
张恕好说歹说说服不了,只好带着云鸠一起走。
他们先去了一趟仪器厂,说好的时间,李头特意等着没走,而且这一次英姐跟门口和山上机枪点的人都交代过,张恕直接到的仪器厂洞口。
仪器厂变化很大,李头接手了以前庞五和王立收容的人,手下人力充足。
张恕还没落地就看到了几台挖掘机、推土机在拆以前的居民楼。
李头就在洞口,没等人跑去通知,自己就走了过来,隔着一截对张恕笑开了:"张恕!我跟英子还担心你不会来,我让人叫她去,马上就到!"
张恕不懂怎么跟人客套,把抱着的云鸠放到地上,地面扫得很干净,雪都堆到山脚沟里去了,要不是地面微微的暗红色,根本想不起一个多月前曾经布满了尸体。
看向李头,张恕说:"答应英姐的药我带来了,不多,拿给你或者英姐都行,不用叫她。"
"你来不叫她,回头她跟我生气,这就是那个孩子?"李头指着一落地,就跑到一边去看拆房子的云鸠问:"还是我看错了?"
张恕点头:"就是他,这个……他不爱跟人说话,让他自己玩就行了。"
李头一时间有点动容,失控地一连说了好几遍"活着就好",等回过神看到张恕带笑的目光,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恕带来两箱药和绷带等等,还有二十袋大米,李头一直道谢,还坚持记下来,说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还给张恕。
说得张恕都快羞愧了——仪器厂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人,这点药和米,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乘着李头叫人扛米的时候走到看得津津有味的云鸠身旁,把想法跟云鸠商量了下。
云鸠听完后说:"你比我清楚实情,你自行决定便好。"
正好英姐被人叫回来,又一通道谢,张恕好容易找到机会插进话,直接说:"我要去K市,你们要是需要,可以跟我一起去。"
做为一个省会城市,虽然比不上沿海发达城市的规模,可是K市里的物资一定很充足,过去的收容区也好,现在的十区也好,部队人数和弹药有限,能获得的物资也有限,绝对有相当大的富余物资散落在城市各处。
与其拿不多的东西来帮忙,不如让李头带着人跟在他后面。
张恕最需要的是杀丧尸,好给云鸠提供灵气,想必他们不会抢丧尸的。还需要少量物资,要的量也不多。
为了以上目的,带不带人张恕都要进K市去,如果李头他们敢跟着去,收获一定比在周围农村捡漏来得多得多。
李头和英姐一下子愣住了。
张恕说:"我需要的物资不多,我带他在厂区走走,你们商量了再告诉我。"
云鸠对大型机械感兴趣得很,张恕抱着他在厂区走了一圈,让他看个过瘾。
"地球的炼器术很厉害啊!"
隔一会又叹气:"可惜不懂增强自身实力,竟沦为魔域,可惜!"
张恕听得心里一动:"普通人身体里没有灵气,为什么正常人变成活死人以后体内反而有了灵气,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变成活死人?"
云鸠说:"必定有此因由,魔域灵气中有魔气,很多人极有可能因魔气入体而从活人变成了僵尸,所以体内才有纯粹的灵气。"
张恕问:"魔气是什么?"
云鸠说:"以神识看是紫色的,你曾见过吗?我来后还从未见到魔气,如果真是因此,那么魔气已经全部被人吸收一空,见不到也就不奇怪了。"
"少阳紫官草的灵气就是紫色的,是魔气?"
"不一样,"云鸠解释:"草木灵气和魔气不同,以后你见到自然就知道了。"
紫色的气体?从张恕会用神识的那一天起,除了少阳紫官草还从来没见过其他紫色的气体。
如果真的是两个平行世界重叠,魔域的魔气把大部分人变成了丧尸,为什么还有第一次疫潮、第二次疫潮?被丧尸咬的人也会变成丧尸,又是为什么?魔气传递?还是魔气变成了一种病菌,会传染?
没想多久,李头和英姐就找来了。
张恕抱着云鸠看挖掘机什么的,而周围的人围观这一大一小——最开始见过张恕杀丧尸的人就有几十个,李头也没想让大家瞒着,新来的也都从老人嘴里听说过,加上张恕前后两次来这里,看到的几个目击者一印证,他就成了围观对象。
李头只要看大家往哪围,就知道张恕在哪。
走到张恕面前,李头抱着赌一把的心情说:"去!我带几个人开几辆车,几分钟就能出发!"
第七十章
这里物资太匮乏,哪怕上次冲突把庞五手里的粮抢过来大半,几千幸存者也跟着粮食过来了,就算顿顿喝稀粥,也只够半个月的,而且气温一天比一天低,防寒的棉被、衣服不够,感冒发烧的药不够,几次大范围搜索,不多的药物也只能先满足孩子们,有些人生怕被赶走,病了也硬撑着,直到昏倒——英姐先前就是去查看晕倒的人了。
唯一不缺的就是枪弹,但仪器厂是老兵工厂,产品也都是过时的武器,威力最大的就是几门钢炮,还是以前逢年过节放礼花用的那种。
普通枪弹,扫荡一下周围村镇可以,去K市?找死!
想进K市,至少要有火箭炮、燃烧弹这些能大范围杀伤的武器,否则以变异丧尸的速度,从眼睛传递到脑子,再传递到手指,任你是神枪手都打不中它,除非你有超人的反射神经。
李头和他的人走了不少地方,变异的也碰到过几次,每次都有人死在变异丧尸手里,深知变异丧尸的可怕,所以没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器,K市连想都不敢想。
可以说,周围已经被他们刮地三尺了,连加油站的汽油都抽空了,但是能开动大型工程机械不代表就能让这么多人活下去。
为了取暖,洞里的人已经到了把灯泡当成暖炉用的地步。
因此看起来热火朝天,洞里也照得灯火通明,其实情况已经严重到了李头不得不赌一把的地步。
带上足够的弹药,最重要的是他对张恕的信任,张恕很单纯,如果没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不会发出这个邀请,这是一个机会,所有这几千人活下去的机会。
跟张恕一起走一趟K市,不止李头,他手下大斧、老杜等人也都愿意赌这一把,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英姐被留下来坐镇。
李头手里有三辆车改装过,一辆越野和两辆卡车,所谓改装,其实就是往车头加了撞板,车窗外钉了铁条,车厢用铁板焊成相对密封的舱室,安置了机枪位——如此而已。
为了商量路线,张恕坐到了李头的车里,李头还给了他一个步话机。
他们坐在后排,前排司机和副驾位置一个叫"壮壮"的十七岁少年,一个在最近跑熟悉了K市外路况,一个是K市过去飞车党。
司机小杜和他爸老杜还是被墨虺从仪表厂山洞头上救下来的,父子俩枪法都很不错,这次一起来了,进K市哪条路最好走,小杜最清楚。
壮壮很高很胖,以前家里很有钱,玩儿车的人,经常晚上跟"车吧"的人满城飙车,躲警察钻小胡同,连哪处河沟、哪处烂厂房能走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了小杜和壮壮,李头和张恕商量路线时方便得多,这两人比GPS靠谱。
一上车,云鸠就对前排斜对的司机小杜大感兴趣——应该说是对他开车感兴趣。
晶亮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杜,眼神明亮到了让小杜汗流浃背的程度。
要是手脚够长,说不定云鸠更愿意亲自试试开车的感觉。
不过现在,把两个云鸠摞一块也不够长,只好乖乖呆在张恕怀里,暂时满足于观看。
整个H镇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丧尸了,街道上空空的,只剩下被风吹着滚动的塑料袋和纸片,积雪和灰尘把看到的地方染上了苍凉的颜色,看着车窗外,过去热闹的景象就像一场梦,令人怀疑这里从来没有繁荣过,一直就是这样冰冷而空洞的。
路过仪表厂大门口时,张恕特意向厂区里看了看,白茫茫一片,没有丧尸,也没有人影,高高矮矮的房屋后,过去浓绿茂密的竹林被雪覆盖了,看起来挺美的,只不过没有人有心观赏。
李头说:"雪再这么下下去,逃进山里的幸存者恐怕活不下几个了。"
张恕问:"有人往山里逃?"
"嗯,"李头抽出一根烟,看了张恕抱着的云鸠一眼,没点燃,指头夹着烟说:"我从边境上过来的路上,遇见过不少不愿意进收容区,往山里逃的人,他们说人越少越安全,也许吧!南边和西边几个州比K市周围山多、人少,往那几个州山里去的人不少,那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去山里,但是你知道,我这有孩子,大人凑合凑合能活下去的地方,孩子不行,当时没想过雪灾,其实早几年南方就出过雪灾,忘了提醒一下……"
李头叹了口气,不知是出于懊悔,还是为那些人可惜。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路面雪厚,没什么车轮印,也就没有压出冰凌。
高速路口早被车辆堵满了,走不通,小杜在M山出口下了高速,经过农用机器卖场,拐往湖滨路进入K市。
到湖滨路上,零星的丧尸开始出现。
张恕让车队停了一下,李头问他"干什么",张恕把车门开条缝,放出桑竹籽剑——窗户外的铁条钉得太密集,剑放不出去。
前方几公里的丧尸还没有多到需要用青冥剑诀的地步,不需要他下车,让桑竹籽剑在周围游弋就可以解决,等进入市区再下车不迟。
张恕正想关上车门叫继续开,云鸠"咦"一声,小手指着路左面问:"那塔是什么地方?"
张恕一看,说:"电视台的塔,怎么了?"
云鸠眯起眼:"那有个大家伙!"
电视塔在张恕的神识范围外,看不到,不过云鸠既然这样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云鸠的神识有多强大张恕不知道,他只知道神识是一套单独的系统,即使身体受了重伤,也影响不到神识,同样的,云鸠的元婴受损,神识也有可能是好的。
假如神识受伤,云鸠能看的范围或许还是比张恕要广大。
一看云鸠的样子,张恕就知道躲是躲不掉的,只好说:"先找物资,然后我带你去。"
大家伙——估计不是妖魔就是变异上了档次的丧尸,不能把李头拖着一块去冒险。
至于他自己,这一阵,每天听云鸠说八卦中含的术数之学,他也有些小心得,青冥剑诀是五行剑诀,将五行术数用在剑诀上,肯定有不一样的效果,尽管还没实践,不过这次出来把石蛋也带来了,石蛋能保护云鸠,真打不过了抱上云鸠就跑,只要丧尸还没飞起来,他就是最快的。
云鸠嘴皮子半笑半不笑地扯了一下,似乎猜到张恕想法,又鄙视上了。
李头对云鸠的疑问,张恕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解释。
反正李头没问。
往年来K市过冬的候鸟,这一年一只都没有出现,湖滨路上只有被雪覆盖的死透的尸体和不愿死去的尸体。
张恕坐的是第二辆车,第一辆越野车顶上加了一个钢铁笼子,机枪手架着机枪在里面,还有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人。
货车跟在两辆越野之后,车兜后部也架设了一挺机枪。
看起来很有电影里夸张出的彪悍架势,可谁都知道要是遇到变异丧尸,所有装备跟纸糊的一样。
从湖滨路拐上机场路时,车身颠簸了一下,张恕往窗外地面看,一具尸体的半截身躯被车轮碾得翘了起来,是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肌肉和皮肤萎缩了,紧贴在骨头上,他身上雪掀起老高,落下时重新把他掩埋住
这是个死的,可能有活的藏在雪下。
李头对着步话机说:"准备开火。"
张恕收回目光:"别开枪,枪声太大,城里变异丧尸不少。"
一面说,飞向车前的桑竹籽剑划出一道道弧线,几乎没出什么声,就把路上的丧尸清理了。
甚至树后,巷子里的,被切断了脖子倒出来,车队里的枪手才发现那些地方藏着。
李头安下心,重新下令:"别开枪。"
车速慢下来,有雪太厚的原因,同时也不敢贸然突进。
车速一慢,声音小了,车外的死寂越发清晰,车队按照壮壮指的路,缓缓地从一片老式居民区里穿过,头顶环城高速公路桥表明,他们已经进入K市市区。
眼睛能看到的丧尸很少,天是灰的,地上还比较亮些,有任何东西出现在路上都很容易看出来,可是张恕神识里,两公里内有几千个丧尸,实在算不上少,不如就在这里下车。
"云鸠,你留在车里?"
云鸠仰起脸,难得配合一次,很有乖宝宝态度地软软回答:"好。"
李头拍了下小杜的肩,小杜会意,停下车。
张恕把云鸠放到座位上,下车时还把云鸠头上的绒绒帽拉下来点,把小耳朵也包进去。
刚要关门,云鸠说:"伏羲图上一之上是为几?"
张恕被考了无数遍,条件反射地回答:"十六。"
云鸠又问:"十六之侧?"
"十五。"
车里李头、小杜和壮壮都没听懂,不好问,但脸上表情挺怪的。
云鸠最后问:"五之数顶是为几?"
"六十。"
"很好,你硬记功夫不错,"云鸠摆摆小手:"去吧!
第七十一章
张恕一笑,对云鸠那边的李头说:"李头,帮我照看下。"
李头说:"放心,你自己小心点,我只有枪弹,比不上你,但是杀几个丧尸没问题!"
"车队离我别超过一公里,接下来可能走得很慢,不过家乐福超市快到了。"
这是先前商量好的第一个目标,李头通过步话机要三辆车原地待命,张恕孤身朝前走,就在他走到十字路口时,四边大楼里的丧尸一下子涌了出来。
车上跟来的人大部分是李头最老的手下,也是最早见过张恕的人,看张恕一个人往前面去,个个屏住呼吸。
八卦中,从两仪到六十四卦,其排列方法相当于数学里的重复排列:二的平方为"四象",二的三次方为"八卦",二的六次方为"六十四卦",初始的二则是天地、阴阳、乾坤,表示对立的一体化。
简单来说,八卦就是古人把世间万物数理化后按规律制成的一张表,错误的理解,八卦是迷信,可如果真的懂了,它是科学,是一门比现在的科学还要精深的科学。
本来很难理解,可云鸠是个中高手,张恕没上大学高数,但高中的数学也凑合,伏羲八卦排列的数字对称稳定,呈八横八纵,每一纵数字和为二百六十,比如刚刚云鸠问的一之上十六,再往上是十七、三十二、三十三、四十八、四十九、六十四;五到六十的纵列之间分别是十二、二十一、二十八、三十七、四十四、五十三。
数字本身就是很奇妙的,七玄又以六十四卦为青冥剑诀前六十四式,创剑诀时一定融入了他对八卦的理解运用,云鸠的意思,就是要张恕把纵列数字变成剑招,看看青冥剑诀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围上来的丧尸还不算多,但如果把被车声引来的,往车队去的也算进来,数量不少。
暂时没有变异丧尸来,这些脚步蹒跚的丧尸根本不算威胁。
张恕好整以暇地把数字和招式一一对应,确保不会出错,然后才慢慢平推出右掌,第六式"讼",因为下接十一式"泰"能最快分出剑光,所以他选的六。
湖湾时杀"蜈蚣",第一式中段动作能够接上十一式,但那只是动作相接,第一次以伏羲纵列来用青冥剑诀,别说张恕,就是车里的云鸠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从动作上看,第六式和第十一式接不起来,"讼"是踢腿勾足,一手剑指,而"泰"是坠腰压腿,单掌斜劈,两个动作完全搭不在一起,普通人要做出来的话,肯定手忙脚乱左右不分,张恕有武学底子,身体自然而然的习惯恰恰好弥补了动作转换间的隔断。
旋身踢腿勾足,右手剑指横眉,腿上收到最紧时左手成掌斜劈,左腿跟左臂动静完全一致,张恕的身体在这瞬间下压出两道平行弧线,半空的桑竹籽剑画出第三道弧线,弧线行到末梢剑光一闪,第二把剑凭空出现。
明明是两招,接得好,看起来一招就把剑光分出来了。
张恕手脚带起劲风,掌心对着的雪地"嘭"一下向外激射出雪沫,天上两道青光也在同时光芒闪动,窜出数道浮游的光点,好像突然来了几只青色的小鸟,分别围着两把飞剑飞快地旋转飞舞,它们跟着剑斜刺而下,剑把丧尸切开,而光点更进一步把还没倒下的尸体绞碎!
太快,李头、小杜他们看不到过程,只能看见两道青光落下的地方爆开黑红色的血雾——如果是敌人,这场面叫诡异,但张恕是自己人,这就该叫美丽。
充满了死亡和血腥气息的花朵,随着张恕的动作一朵朵盛开在车队前前后后。
强烈的颜色对比,浓重的色调,就像流行于万圣节的插画、海报,既让人惊艳,又令人不寒而栗。
张恕沉浸在不同以往的灵气流动轨迹中,从外表看,双眼像是被催眠一样,陷在一片茫然中,没有焦距。
可神识里,周围一丝一毫变化都在他掌握中——
雪沫溅到墙上,落下,墙面的白霜挂住了一点粉末。
有一个丧尸在死亡降临的瞬间做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上唇外翻,浑浊的眼瞳变大……
它像沙砾、粉尘做出来的,被青光一碰,从头到脚霎时间散开,衣服、肌肉和骨骼变成一粒粒、一滴滴的,飞扬四散,然后落地,染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看得到,却带不入丝毫情绪,张恕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无动于衷的电影。
最早,不是第一次用青冥剑诀救小孩的时候,而是在BP监狱,用碎金梅杀那几个丧失了人性的恶徒时,张恕有过这种平静得好似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感觉。
由衷来说,很可怕的感觉,但在面对丧尸或者其他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的对手时,这种感觉十分有用,它把所有影响判断的情绪摒除一空,只留下清晰的思路,绝对冷静的理智。
不到二十秒,周围百米内清除一空。
云鸠拍拍李头:"随意开几枪,为他引些来。"
李头差点冒冷汗——不够杀!丧尸不够杀!!!
有点僵硬地按下说话键,李头说:"开枪……拿喇叭,开到最大,喊话!"
出外搜寻物资时他们总会带上喇叭,每到一个地方先清理丧尸,然后就用喇叭喊话,试图找出更多幸存者。
第一次在明知周围很危险的情况下,提前用喇叭……
货车上的人一下子愣了,直到李头又说了两遍,才抖着嗓子开始喊。
零星的枪声伴着"我们是H镇仪器厂山洞的幸存者队伍,如、如果你听到,请避开丧尸来和我们汇合!我们有安全的生活环境……"等等。
喊过无数遍,很快,声音平稳下来,一遍一遍的,可惜没有幸存者听到,来的都是丧尸,有普通的,也有几个不一样的。
张恕双脚离地一米多高,靠近他或者车队的丧尸少的时候,两道剑光足够对付,他自己则向前平移。
丧尸多,或者有变异的,要么用"乾"接"大有"或者"坎"接"震",阴阳相对,太阳离中虚或少阴少阳,前者的两式搭配,攻击范围大;后者的两式,优点在速度快,飞剑本就是所有法宝里最快的,在这两式催动下,快如闪电,变异的又怎么样?有本事跑得比闪电快来看看!
张恕过去用出来的青冥剑诀,跟他现在懂了点八卦皮毛用出来的威力比,一下子就差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有二万五千里,不管是威力,还是灵活性、控制性,进步得很明显。
以八卦为核心的青冥剑诀的挖掘潜力可以无穷大,张恕的潜力也大,两相叠加,这才算真的让青冥剑诀初见成效。
不过最终能发挥到什么地步,全看张恕的理解和感悟力有多少。
云鸠盘着两条小腿,手却抄在袖筒里,怕冷。他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七玄那个老不羞有点真本事,倒不全是靠脑袋上的白毛撑脸面。
张恕练剑勉强算合适,但是被七玄阴了一把,云鸠还是不爽不爽的。
前座壮壮加入李头手下不久,第一次见到张恕"发飙",吃惊得嚷出来:"My god!太厉害了!!"
猛听后座小孩奶声奶气地嗤笑他:"真没见识!"
壮壮悲剧了……
到达家乐福超市后,李头让手下人停止打枪和喊话,从张恕那知道超市里没有危险后,三辆车留下一个看车的机枪手,其他人全部进到楼里翻找东西。
两层的超市营业区几乎连一张可用的手纸都没剩下,杂物不少,不是已经腐烂的,就是被老鼠做了窝的,不过搜到一楼车库时,找到几辆货兜锁好的车辆,一打开,好消息!
有一车装满了一箱箱方便面,另一车是"可口可乐"公司的,里面可乐、雪碧、芬达、果粒奶优……等等饮料,防腐剂起了作用,还可以吃。
最让李头高兴的,是最后打开的一车,整整一车兜的压缩饼干!
搬回小货车上很费时费力不说,开来的小货车放不下这些东西,幸好,壮壮撬车技术不错,把带来的油匀给三辆车,可以直接把车全开回去。
李头问张恕要多少——假如张恕要全部,难说他都会答应。
不过张恕很让一队人惊讶地,只要了一箱方便面一箱果粒奶优。
李头深觉不好意思,一再表示要张恕多拿,拿一半都没问题,害得张恕一再推让……好辛苦。
小孩子都喜欢吃方便面,喝饮料,他收进坤袋的两箱完全是给云鸠这个吃货准备的,留多了,不肯好好吃饭怎么办?这些东西里全是添加剂,根本没营养,由得云鸠吃还了得!?
可是理由讲不出口,云鸠踮着脚,正贴在几米外的一间房间窗玻璃上看里边,要是知道纸箱里装的是好吃的东西,李头还拿得回去一袋或者一瓶就奇怪了……
吃货无敌。
第七十二章
"张恕!"
才腹诽了一下,张恕就被云鸠喊得心脏漏跳一拍。
云鸠"啪啪"拍窗户,劈张恕闪电或者打其他人舍得用灵力,这时候反而舍不得用,小巴掌没拍烂玻璃,张恕走到旁边一脚踢开门:"这边进。"
"哦!"
小腿一阵摆,云鸠颠巴进房间,站到桌边上又一个老动作,踮脚。
但是这次眼睛没超过桌面,失败了,伸个爪子上去东摸摸西摸摸。
"那个!"
"啊?"
"那个!"
云鸠摸到个订书机,放眼前看看,觉得没意思,甩手丢开,继续踮脚伸爪摸,还抱怨张恕:"那个啊!最显眼的!为何你视而不见!?"
桌上很多东西,文件夹、笔记本电脑、鼠标、笔筒、鱼缸……云鸠要鱼缸?
鱼都死臭了,要来干什么?
想不通,不过张恕还是伸手把小鱼缸抱到云鸠面前。
云鸠眉毛一竖:"那个!不是这个!笨啊!!"
谁知道"那个"是什么啊……
张恕只好一样一样拿,终于,笔记本电脑对了。
"这是何物?"
"电脑。"
"何物?"
"机器做的脑子。"
"用给我看!它如何思考?"
"这里没电用不了,回山洞才用得了。"
云鸠在洞里住了一阵,好歹知道"电"是什么,没有继续提问下去。
"那应就带回去用给我看。"
张恕把笔记本电脑放进坤袋,还有电源、鼠标、鼠标垫,文件夹里夹着的碟片他也一股脑地拿了。
家乐福所在的这幢楼一楼临街有一排商铺,刚刚进来时好像有一家音像店,等回到前面一看,果然没记错。
没有张恕"开道",谁也不敢轻易往别处走,不过时间还早,没什么好急的,李头和大斧在旁边书店里找书,大部分人都在多加了三辆车的车队旁边聊天和休息,等着张恕。
音像店卖MP3、MP4的柜台被砸烂并洗劫一空,但一排一排的DVD、CD、VCD,还有不少盗版碟没人动。
靠门口的货架被淋了雨,碟片看起来已经作废了,包装的塑料壳变形破损很严重
里面的几排却是完好的,就是落了厚厚一层灰。
张恕取了几张,找了块悬挂的电影海报一擦,灰尘抖落出去,云鸠呛得咳嗽。
张恕忙说:"你到外面等我,我装好了出来。"
云鸠不听,抽了一片影碟在手里,不认识简体字,拍拍灰问:"你说此物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这一个说的什么?"
张恕低头一看,林正英的僵尸系列合集……
"打僵尸的。"
"嗯?有人预见此事么?"
"不是,是瞎编的故事,如果说预见的话,生化危机系列更准确点……在这!"
张恕把《生化危机》的DVD用袖子一擦,递给云鸠,云鸠一看封面上米拉?乔沃维奇的超性?感红裙打扮,眯起眼,用两根指头掂着盒子,很不屑地评价:"此女伤风败俗!"
张恕差点一头撞在货架上,怎么给忘了,云鸠可是个老古董~
很灰,云鸠不愿出去再加上也不好叫李头他们久等,张恕不能慢慢挑,一摞一摞地收进坤袋里,等回去以后再慢慢挑出适合满足云鸠好奇心的,反正洞里那台民电机输出电压稳定,笔记本应该能用。
没用几分钟就出来了,结果李头舍不得书,叫人搬上车,反过来要张恕等。
张恕看看地图上的路线,把云鸠抱上车,从坤袋里摸出一袋饼干和一个保湿瓶,拜托李头一会帮云鸠倒点热牛奶出来,给他下饼干吃,自己顺路步行往前。
没走出五十米,突然远远的传来密集的枪声。
车顶拿着望远镜的人立即高喊:"电视塔的方向!打起来了!"
不是很清楚,有点沉闷的几声后,浓烟升起。
等张恕跑回车边,云鸠二话不提地做出安排:"让他们原路退回,到北方出城上桥的路口等,如果到下午仍等不到我们,立即回H镇不要停留,你带我去电视塔!马上!"
李头就在张恕身后,听到这个奶娃娃布置安排,还想问,张恕却毫不迟疑地抱起云鸠,顺手把放在车里的装着石蛋的背包一提,甩到一边肩上,回头看见李头,说:"原路退出是最安全的,就按他说的做!我要赶过去不能跟你们一起,你们留在市区太危险了,我尽量到高速路口跟你们碰头!"
话一说完,青光一起,抱着云鸠就这么向冒出浓烟的城区飞去。
李头一直觉得张恕这么看重一个小孩子很不一般,到这时候才知道那不叫很不一般,那叫超级不一般!
一岁多的小孩怎么可能如此有条理地安排事情!?还是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张恕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K市市电视台的高塔是模仿央视电视塔的产物,没有美感,够显摆。
电视台三幢大楼环绕着电视塔,外有花园式停车场,内有庭园景观,三幢楼大部分墙体为玻璃,看起来非常气派。
而且它还占据着一环里的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硬件设施跟五星级大酒店一苏,是K市的地标之一。
电视台周围,高楼林立,可以观察电视台内外的地方不少。
张恕随便选了一幢三十多层的楼房屋顶,他脚下的第十七层,有三个穿着军服的男人正在架设什么东西,看样子想对地面的两个小队进行支援。
在张恕左手边的水泥台下,有一队从高处看不比蚂蚁大多少的部队,约莫四十几人,集中在两辆装甲车后面,枪声下雨一样,连丝毫停顿都没有,不时还从右边的一条小巷里飞出火箭弹轰击电视台大门的位置。
不是在进攻,而是在撤退。
不用猜,一定是十区管制局,不知道电视台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竟然凑巧在这天向电视发动进攻。
只可惜他们没有云鸠这样的人,不知道电视台的塔里藏着一个"大家伙",注定以失败收场。
那是个什么样的大家伙?
不是"亲眼"看到,张恕绝对不敢相信,它就像一滩烂泥、一坨牛粪,主体在电视塔的一、二、三层里,鼓鼓囊囊,稀烂的,从门窗和排风扇里掉出来的,全是挤出来的,没有骨骼,只有皮肤和肌肉,软哒哒地充斥在电视塔里。
它表面的颜色有人体皮肤的颜色,但还有腥红的颜色,就像一片火烧后的伤疤,还密布着青色的筋脉和血管。
子弹射进这东西的体表,也只能溅起一串浓浆,火箭泡带来的伤害大些,不过也不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过于庞大的家伙,可只要注意看,就能看到它从门、窗挤出来的肉以惊人的速度向受到攻击的方向蠕动,密集的子弹也只能稍微减缓这个速度。
更不要说这么大的动静,远近几公里内的普通丧尸、变异丧尸都上在朝这里聚拢。
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发现这么个庞然大物的第一时间立即快速撤离,为什么还在一刻不停地浪费弹药?
张恕再次扫过整个电视台,才发现除了外面两队,还有一队十几个人在电视台呈圆环形的三幢大楼里,大概是在发现塔里有问题之前,就已经上到楼上去了,导致被困在里面。
以十区管制局的作风来说,如果是普通士兵,外围的两队应该已经突围走了,他们没有走,只有一种可能——被困住的人里,有很重要的人物。
丢下这个人逃回去,结果可能跟留在这里拼命差不多危险。
楼里三个当兵的组装好了武器,很快,一溜炮弹超过外围大楼飞向电视塔,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三百多米高的电视塔发出让人心悸的悲鸣,缓缓地向着东方倾斜。
原来!地面的两个小队是在给楼上的这个人争取时间,电视塔一倒,里边那个东西很难活下来,看塔倾斜的方向,明显经过精心计算,正好向着东方,也就是正对面,如果成功,困在楼里的十几个人自然能逃出来。
但可惜的是塔身倾斜了几度之后就停止了,同时,还有十几个怪异的"人"像壁虎上一样贴在高楼外墙上,逼近了地面的两支队伍。
张恕对十区管制局没有丝毫好感,但此时此刻容不午他作壁上观。
云鸠也开了口了:"动手吧!"
那个大家伙暂时还能被管制局的压制着,双方一进一退,两分钟之内不会出现伤亡,张恕决定先对付那十几个奶飞檐走壁的变异丧尸。
他控制着飞剑从高空袭落时,云鸠蹲成小小一团,伸出一根手指在雪地上画东西。
冬天,五行为水,水掌五体中的骨骼,下面那玩意恰恰没有骨头,筋脉皮肉都有,也就是说"它"的五行偏偏失水,以水攻之,能出奇效,但张恕飞剑为木,用桑竹籽剑杀,能破皮肉和脉,同属木的筋却断不了。
不能断筋,这种东西必然死不了,和刚刚那些凡人想把塔轰倒的结果一样,杀不死的。
但是灵气浓郁得像胶质,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云鸠皱眉:难道要亲自出手?
云鸠伸手进棉衣里,冰凉的手把自己冻得打了个冷战——凡人脆弱的肉身,太不堪一击,不知道青城的肉身到底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终究要夺回来。
他摸出贴身放的璃珠,咬破指尖,以血在璃珠上画了几条形似蝌蚪的图案,低喝:"起!"
第七十三章
璃珠像被惊醒的小动物,在云鸠手里抖了几抖,"唰"地消失不见。
专心沉浸在心情没有一丝起伏的境界里,张恕根本没想到云鸠会以微薄的灵力直接挑战最恐怖的存在!
把十几个最接近管制局人员的丧尸清理了后,张恕侧过头问:"你做什么?"
每次施展青冥剑诀,周围情况全都一清二楚,当然也看见了云鸠咬破指头放出璃珠的经过,只不过那时候不好中断,告一段落时才来问。
云鸠紧闭着小嘴,又细又短的十根指头不断地施展出一个又一个张恕没见过的手势,他的手像小蛇一样,灵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看不出来骨节的限制,转动间一道道灰白的流光盘绕在十根指头上,显得莫名地神秘和精妙绝伦。
似乎……不是会回答张恕的时候,张恕静静看着云鸠做出这些手势,一个接着一个,绝不重复,一个比一个复杂,这是符咒?还是法阵?
一岁多的小孩身体,云鸠都能控制到如此地步,如果是他本来的身体呢?甚至不是张恕见过的云鸠,而是本来的——青城,那才是云鸠真真正正的肉身,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一朵灰白的莲花渐渐地在云鸠两只小巴掌中呈现出来,但张恕注意的不是莲花,而是云鸠越来越苍白的嘴唇。
凡人的身体,而且还是寄存其中,能够积攒下的灵力少得可怜,不管云鸠想做什么,恐怕都是不够的。
而看了云鸠的手势,张恕想他自己一定做不出来,可能正因为他做不出来,所以云鸠只得亲自来做。
哪怕看得越来越担心,不知道插手的时机和办法,张恕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云鸠咬破了嘴唇吐出一口气,手中的莲花一瞬间消失得影子都不剩。
一把抱起站在雪地上的云鸠,张恕心疼无比:"你在干什么?"
"还不行。"
云鸠舔舔破掉的嘴唇,有点无力地靠着张恕:"别管塔里那个了,你杀不了它,它一时半会追不出来,尽可能多杀些其他的,然后离开。"
"好。"
得到回答,云鸠闭上眼睛,假借休息平息暴躁的心火。
这么一个东西,他都杀不了——
难得一次没有把脾气发泄出来,张恕却比以前更加担心云鸠,刚刚云鸠做了什么?为什么露出这么副隐忍的表情?
他见过满不在乎的云鸠,十分不耐烦的云鸠,还有自负的、发火的、入神的,就是没见过现在这样明明心里有事,一个字不肯多说,自己强忍下来的模样。
果然,还是因为他太弱了。
坤袋里有出发前在洞里就扎好的帐篷,帐篷里有气垫和睡袋,不是要带着云鸠,张恕不会准备下这些,也幸好做了准备,所以马上就能拿出来,让云鸠躺到避风的帐篷里,缩成小小一团睡在过大的睡袋里休息。
张恕心里有一股邪火需要发泄出来,使得桑竹籽剑的控制准确度降低了百分之十,但他心里的戾气也让剑光像水里游弋狩猎的鲨鱼一样危险。
十区管制局的人发觉头顶青光来去,把他们发现或者没发现的丧尸变成一团团炸开的血雾时,塔里的变异体已经有几分钟没有动静了。
管制局的设备比李头的完善得多,利用这段空隙,几十个燃烧弹被投到大门内外的"肉饼"之上,灼烧腐肉的恶臭随着浓黑的烟腾腾而起,楼里的小队人人捂住口鼻从门口冲了出来。
燃烧弹瞬间造成的伤害,即使是强大的变异体也一下子吃不消,铺在地面的肉带着火焰弹抽,眼看最后几个就要撤出大楼,忽然像不甘心让猎物就此逃走,摊开的肉里突出一根肉刺,忽地爆射向最后的几个人。
这几人拿的全是机枪,一看危险,子弹不当数地喷射而出,形成一条连变异体也有些畏惧的光带。
但变异体强大的地方不是体型,而是它们具备的思考能力!
几十米长的触手往回缩到楼里,就在人们以为打退了它的时候,另一根触手从忽略的方向飞快地绕过最后几个人,直扑跑在队伍中间的一人!
等前后的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触手拦腰卷起,飞向楼里。
开枪——很有可能误伤,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不开枪——眼睁睁的看着上级被丧尸吃了,回去后很难说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们。
呆滞的几秒后,人已经消失在楼里,逃出来的人只有继续跑下去。
十七层的三个人又打了几枚炮弹出去,电视塔或许是难得的非豆腐渣工程,角度又歪斜了几度,但它就是不倒。三人放弃了,匆匆拆了武器,分成几个部分背着向楼下跑,跟三只小队汇合,上百人向西面的大厦停车场出口狂奔,在那,停着改装得跟装甲车不相上下的几辆重卡。
他们头顶的青光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最后一个人跑几步,拉住车门跳上车,厚厚的档板一关,只有枪口留在外面。
一个丧尸扑到挡板上,红褐色的眼睛望着挡板缝隙里的人,把它的头凑到枪口上。
"呯"一声,半个脑袋被轰烂,丧尸倒在地面,车队提速,向着城市西边疯狂逃窜。
十区,就在西城区。
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了那个被变异体拖进大楼的上级。
但张恕没放弃,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被丧尸吃掉不管,绝对不是他能忍受的事。
脚下楼层里的丧尸不多,屋顶安全门被倒下的水箱堵住了,丧尸走楼梯上不来。
还有石蛋——张恕把石蛋放进帐篷,云鸠好像睡着了,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张恕:石蛋,保护好云鸠。
石蛋:主人小心!他说你杀不了,你一定杀不了!
张恕:我要救人。
没有再啰嗦,拉上帐篷拉链,张恕跑了两步,在大楼边缘水泥台子上踏了一步,人凌空跳过几十米,落到电视台的环形大楼楼顶。
桑竹籽剑早在他到之前切断了缠住那人的触手,但是断掉的部分立即融回整体,又生成新的触手,一再试图把掉了的人类重新卷起来。
变异体不再向楼外扩张,但是整个电视台大楼的范围内,到处可以见到它红白相间蠕动不停的肉,只除了一个地方。
不知道有人曾经注意过落到瓷缸水槽里的牙膏吗?牙膏一粘在瓷缸上,以牙膏为中心,水会空出一圈小小的"隔离带"。
情况类似,只是这个空白地带不是牙膏弄出来的,而是璃珠。
它落在电视塔和外围大楼之间的花园里,只有它在的几米范围内,没有被腐肉覆盖。
肉层在璃珠周围蠕动,但丝毫不会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界限,空出一个规规整整的圆形区域。
看到璃珠,张恕才明白了云鸠的心情。
他是想对付这个东西吧!却连法器也收不回去,可想而知有多沮丧——
张恕在这边屋顶也只落了两次脚,越过后直接向下落,直奔璃珠。
变异体察觉到他,从电视塔里伸出四、五根触手,向着半空中的他扑来。
骤然一停,张恕立在十几层高的地方,灵力能够碰到璃珠,就没有再往下,地面的璃珠被他的灵力一扯,离地飞起来,飞升的速度很快,几根触手来不及躲开,被璃珠一碰,或者根本没碰到,只是太接近,纷纷像被黑洞吞噬了一样缺少了过近的部分,几大条残肉落下去。
塔里的变异体发出让耳膜极端难受的被挤压过后的嘶叫声,好像它能感觉到疼痛一样。
张恕本来只想取回璃珠,用璃珠的隔离效果把人救出去,却没料到一个意外,发现璃珠竟然对变异体有这么大的伤害!
桑竹籽剑在灵力全力催动下才能做到的,璃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他为了拿回璃珠,放出的灵力就那么细细一丝而已,这个对比,太强烈了!
如果用璃珠做武器,应该就能杀掉这个鬼东西!
知道这么个怪物活在附近,睡觉都睡不安生。
短短片刻,张恕做了决定,璃珠一到手,立即折身飞向被困住的人,没想到穿过几间办公室一见面,双方都吃了一惊——这个人,曾经见过。
张恕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在十区防空洞里见到的那个军官,当时用酒和肉罐头从对方手里换到了车,才顺利把霍狄和张业接回山洞,虽然那时候被门口的追杀,但绝对不是这个人下的命令,所以对这人印象还算不错。
而军官一时间没能够想起张恕是谁,只知道见过——对他来说,需要想的事情太多,换车的事太小了,之所以还记得张恕,只因为张恕长得不太普通,见过张恕之后很难忘记得了。
军官盯着张恕问:"你……我认识你!"
一道青光掠过张恕身边,这是桑竹籽剑本体,另一道青光破开了落地窗的玻璃,张恕踏上飞剑,一把拉住军官,多一秒也不曾耽误,拖着人飞出大楼,向对面楼顶去。
第七十四章
把人放下后,张恕说了句:"在这等!"
掉头又回电视台大楼里。
当然他也对石蛋留下一句不许让人靠近帐篷的话。
用璃珠攻击要怎么做?它不是碎金梅,也不是飞剑,只能用灵力控制,但因为它的内部不像碎金梅或者桑竹籽剑一样,能积攒张恕的灵力并形成牵引,璃珠一注气就吸水,要想让它远远的飞出,当做武器一般用法,还真不简单。
一般的东西,张恕只能在三十米左右距离取到,刚刚为了取回璃珠,就飞到离璃珠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拿才拿到了。
云鸠现在的灵力比不上张恕的,可是对灵力的控制上他比张恕强得多。
一想起云鸠人在那边楼顶,把璃珠放到几百米外的地方来——还是在身体条件这么差的情况下,张恕就感到十分汗颜。
远距离控制他做不到,靠近到三十米范围内变异体一定会发现他,到时候四面八方都是触手,怎么对付得了?
能不能把璃珠弄到桑竹籽剑上,用剑带着它,不就能远程控制了吗?
桑竹籽剑剑柄上有一串小珠子,张恕一直觉得很像一根藤上长出来的一串葫芦,虽然它们圆滚滚的,跟葫芦不太像,但一个串一个,可不就跟葫芦一样。
葫芦是可以掏空放东西的,而这些小珠子里不像璃珠具备法阵,倒好像只有装饰作用。
桑竹籽剑不怎么好看,加了这根尾巴也不见得好看得起来,云鸠虽然从不在嘴巴里尊敬七玄,不过在张恕眼里,七玄就像他的半个师父,从闻风品露诀——青冥剑诀——到桑竹籽剑,无一多余,闻风品露诀温养筋脉,青冥剑诀用以对敌,而桑竹籽剑是武器,由此推断,这根"尾巴"应该不是什么多余的东西。
平时用剑,小尾巴拖在后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
或许可以把璃珠绑在后面,试试看能不能发挥作用——
一分钟以后,张恕放弃了,不行。
璃珠圆滚滚没有洞眼,如果手边有小袋子能装它,然后绑到剑上还差不多。
张恕叹气,捏着璃珠翻看,珠子本身有一定透明度,里面映出的水色像在流动……
流动!
桑竹籽剑的控制,首要在剑尖,只要剑尖控制得准确,对整把剑的控制力就提升了。
璃珠里的水他只会单一的释放出来,如果用已经控制得很好的桑竹籽剑做璃珠的"眼睛",引导璃珠进行攻击呢?
张恕把璃珠放在剑柄位置,以神识控制灵力逆转璃珠里的吸水法阵,一股灵泉从珠子表面涌了出来,灵泉本身带灵气,水和剑一碰,就像血脉相连一样,连成了整体!
张恕大喜,让泉水渐渐流遍剑身,形成遍布在剑身上的"毛细血管",再来驱使桑竹籽剑,剑带着璃珠一起飞了出去。
他来来回回试了几次,发现不能太快,桑竹籽剑速度一快,璃珠的灵气就会被扯断掉落下来,不过下面的变异体有极其庞大的体型,速度慢一点也不会让它溜了。
找准了璃珠不会脱落下桑竹籽剑最快的速度,张恕嘴巴一咧:这回,搞定了!
云鸠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小嘴撇撇:笨有笨办法,水生木,璃珠和桑竹籽剑确实能放在一起用,这次,倒被张恕碰对了。
相克的东西,就好比自然界的天敌,桑竹籽剑本来不是变异体的天敌,加上璃珠,立即变成了百分之百的天敌。
说来,也是这个变异体变异的地方选的不好,不断地吞噬普通丧尸腐烂的身体,不断膨胀,却一直没有离开电视塔,演变成了好像漏网装乌贼的样子。
给它时间,它总能蠕动出去,不得不说还好张恕有一定危机意识,虽然不多,也知道越是厉害的对手,最好越早消灭,不懂五行不要紧,看过《动物世界》就好——连水母都有要害,变异体肯定也有。
驱使着桑竹籽剑只管往一、二、三层塔里绞,下面嘶叫得几幢大楼都打颤,张恕更加肯定,这玩意的"要害"一定在塔里!
当下六十四招青冥剑诀,只要他会的,就来一遍:人在楼顶上比划,剑在塔里横割直刺。
伏羲八卦的纵列一共八列,挨个再来一遍,要是不看簌簌往下掉玻璃的大楼,不听似兽似怪的嘶鸣惨叫,张恕的样子跟他平时早起锻炼差不多。
变异体了不起!这么大个的,K市估计就它一个,张恕也不客气,反正不用肉眼看,绞!绞个彻彻底底,让你累着云鸠!让你欺负小孩!
云鸠连嘴唇都咬破了,真是怎么想怎么让张恕戾气横生!
电视塔的样子,跟瘦长型的果汁机差不多,把它绞成浆,看它死是不死!!
一个小时后……
帐篷里的云鸠"嘭"地倒在气垫上——他绝对看走眼了!张恕疯起来,比疯子还可怕!就连用神识看,云鸠都不敢朝那边看,怕吐出来。
绞肉算什么?张恕绞的是腐肉!
那边楼顶,张恕"哈~哈~哈~"粗喘不停,练武一个小时不成问题,带着灵力一块,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