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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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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雾II》作者:洗尘的细雨(VIP完结+所有番外) Part1

番外 清荷迈向奸商的第一步
  夜深了,街道冷冷清清的,傍晚时下了一场大雪,路面被白雪覆盖着。
  柳下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
  他刚刚下班。
  由于前一段时间去了香港,休了很几天假,没办法,现在得把自己预支的假期补回去。
  远处,有烟花腾空,灿烂地美丽着。
  他停下脚步含着笑,看着烟花余韵悠长。
  干枯的夜风刮着脸有些生痛,他裹紧身上的毛料斜纹呢大衣,把领子翻起来遮掉半截面孔。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去。"到了家便温暖了。"有这样的认知根植在心,柳下溪勾起了嘴角,脚步变得又快又急。

  还没进门便看到暖洋洋的光透过厚重的木给冰冷的砖石增添了一番暖意。柳下溪愉快地打开门,屋里很暖和啊。
  挂好外套放下钥匙,一眼看到邹清荷在客厅里,腿盘在坐垫上,上身伏在玻璃茶几上里写写画画忙碌着什么。电视开着却没看哩,难得他会浪费电……
  "柳大哥回来了。"邹清荷没抬头手里的笔继续移动。
  "这么晚还没睡?"柳下溪以为他在写作业,也没过去打搅他。肚子有点饿直接进了厨房。好香啊,灶上小火不知道煨了些什么香喷喷的引得人想流口水。揭开大沙锅盖一看,里面有蘑菇、海带、牛骨等,满锅的浓汤……柳下溪勺了满碗热汤,双手捧着坐到邹清荷旁边,喝一口热汤……真浓真鲜,好幸福啊。
  "柳大哥饿了吧?"邹清荷把东西稍稍一收:"我去下碗荞麦面。"
  "不用了,喝汤就行。"柳下溪笑道。把汤碗搁下,有点烫手。
  "汤哪能饱肚?"邹清荷站了起来:"有现成的汤,下面条很快的。先喝着热汤暖暖胃,等一下吃面条。"
  柳下溪把目光移到邹清荷留在茶几旧的纸张与本子上……这应该是帐目表吧?他不是很肯定。
  "柳大哥,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一收,面要好了。"邹清荷从厨房里嚷道。
  "哦。"柳下溪把东西搁在沙发上,这才站起来去厨房端面,两大海碗一人一碗。真香,面条上盖着切得厚厚的火腿肉片。
  "柳大哥,我有事跟你说。"邹清荷一边哗啦啦地溜着面条一边含糊道。
  "说吧。"
  "你不是还有一个四合院么?就是借给季哥住的那一处。"
  "嗯,是啊,怎么了?"柳下溪眨眼。
  "季哥只住一间其他的房间空着太浪费了,我打算把空房间用来囤货做货仓。"
  "货仓?"话回得太急不由得呛了呼吸管道,猛烈地咳嗽起来。邹清荷连忙起身给他端来一杯水。
  "柳大哥你不同意啊。"邹清荷很失望。
  "不是。我怎么会不同意呢,一时没想到这个而已。"柳下溪缓过气来扭了扭脖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啊。"
  "不是突然。春节期间,到处有庙会正是摆地摊的好时候。我有想过放到这里来,可家里这么干净不合适存放货物。"
  "钱不够用?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复习功课不是很好么?"柳下溪摸着自己的颈子,面条呛进气管了蛮难受的。对赚钱没丝毫兴趣的柳下溪虽然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可也提不出深厚的热情来附和他。
  "不是。"邹清荷得意地笑了笑:"现在条件成熟,过节有时间又有摩托车不跑跑货赚点小钱太对不起祖国人民了。"
  "去!跟祖国人民有什么关系。"拿筷子敲他的头。
  "当然有关系,促进货物与钱币的流通就是造福人类鼓励社会发展的大事。无论是买卖双方都会感激我的。"
  "贫嘴。"这话逗得柳下溪笑了,决定放任他。既然清荷喜欢,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有赚钱计划了?"柳下溪看了看那一叠纸张,认为清荷不是头脑发热的一时冲动,而是有计划的行动。
  "嗯,这次去香港,我感慨良多。"邹清荷快速吃完面条,一本正经道。
  "说说看。"柳下溪收了碗筷放进厨房洗刷干净之后才认真坐在他对面听他说。
  "学到了一句话:不熟悉的生意不要做,要做就要先熟悉它。生意场上还是务实些好,辛苦认真才踏实。你看看,楼歌吧,算是蛮历害的人物,却不懂古董为一批假货弄得四处逃亡还折损了手下弟兄。"
  这话柳下溪赞同。
  "我这几日跑遍了各大集市,整合了一下物价与销售流量,针对目前市民的消费与爱好,调整了货物结构。这日子过得踏实,以前啊,我想法幼稚,幸好后来在医院又遇到了柯风,才让我感悟了经商之道的要义,避免将来走歧路。"
  "经商要义是什么?"柳下溪问。
  "柳大哥你也知道柯风家是经营酒店服务业的,他老爸很有能力,家里也有财力。按理说他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应该坐在写字楼里指挥别人干活吧。可是他父亲却让他先从国际大酒店的门童开始工作。门童的工作性质柳大哥知道吧?"
  柳下溪点头。
  "柯风告诉我,他要做三个月的门童,然后是三个月的客房服务生再三个月的餐厅服务生再三个月的采购。在国际大酒店工作一年之后,再去中等酒店工作半年,然后回新加城应聘别人家酒店的工作人员。你想一想啊,酷酷的柯风当门童练习笑脸待客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柳下溪也蛮意外:"他忍受得了这个?"
  "嗯。他说,他的声线无法恢复到从前,在音乐上不可能有其它的突破,打算今后认真地经营家族事业。"
  "他的父母很了不起。"柳下溪想起了柯风的父亲,一位精明能干的商人。
  "嗯,我相信他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由这件事,我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把理论、实践、经验结合起来。"
  "很大的课题。"柳下溪看着他那样儿很想笑。
  "我想过了。生产事业型、技术开发型、经营管理型都不合适我。"
  "哦、哦?"
  "最合适我的就是市场本身运转下的可视利润,也就是物价差。"
  "明白了。你去大哥公司上班拿的薪水说不定会比你跑来跑去的钱还多哩。"
  邹清荷摇头:"性质不同,趁现在年轻我想试试别的路走走,反正现在离毕业还早,用不着急于找出路。在承秉哥公司里工作将来温饱肯定没问题,却只能依附他,顶多是一名高级高薪职员。"
  柳下溪不吭声了。想不到清荷为将来考虑得这么细,对未来有着明确的展望。这孩子自尊心强,更愿意靠自己的翅膀起飞吧。这是好事啊,他当然不会阻止他。
  邹清荷捏紧拳头快快乐乐道:"今年我想凭自己的努力开家手机代销店。"
  "有志向!"柳下溪赞道。

  这天,柳下溪中午空闲,打算去厂甸庙会看清荷摆摊的生意怎么样。
  一路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想要找到他还蛮难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从繁闹的人群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清货大甩卖,来来来,大家瞧一瞧,看一看,有没有合用的……"这声音的主人是邹清荷的同学姜远华……
  柳下溪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哟嗬!好丰盛的地摊子啊,各色货物五花八门,堆得满满的,旁观的人也多,生意很好。
  "噫?这不是柳大哥么?"姜远华一见到他,跳到他身边来。
  柳下溪左看右望,没见到清荷。他们这摊边挂着字画摊……左右旁观了一下,这几家的摊主儿都象是大学生。
  "清荷呢?"柳下溪抚着摊架上用毛线编织的漂亮同心结。
  "邹哥拉货去了。来来来,各位同学,这是邹清荷同学的表哥。"姜远华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柳下溪。
  柳下溪张大了嘴巴:"他们都是清荷的同学?"
  "留在学校没回家过年的一二年级校友都被清荷鼓动,大家都来赶庙会了。清荷负责货源的输送。我负责叫卖,他们会写毛笔字就写对联、春字,手巧的负责剪纸或者编同心结,或者做小灯笼。我们的生意可好啦,这一片的摊位都给我们占了。我觉得再加上卖小吃生意会更好,不过我们的人手不够。我偷偷告诉你呢,我有一同学随手画了一幅猛虎下山,居然被人花了一百八十元买走了,乐死他了。"
  柳下溪彻底无语了,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摊位上的东西不是没卖完么?清荷怎么又去拉货?"
  "这一点柳大哥你不会了解的,货源需要随时更替,我们不是坐商嘛。我们还有其他同学在别的庙会赶集,各庙会的客源需求不同,在这里卖不出去的别的地方说不定很好卖。而且不同的时间段客人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我们是在赶集,不能期待有老主顾会来来回回照顾生意的。"姜远华一副行家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头大,柳下溪决定不插手他们买卖的事,也不打算等清荷了,直接警局工作去了。
生命的重量-01
  地点:北京郊区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虚构)
  时间:阳春三月,桃花初绽,蝶舞蜂飞,柳拂溪水新暗,正值乍暖还寒时节
  事件: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清晨六点五十一分,一对昨晚住宿在风景区旅馆的情侣起了大早,打开木制的推拉窗,微风拂过,缕缕清香迷人心扉。伸出脑袋一看,窗户底下满目的黄花丛成了一道独特景致。朵朵嫩黄的腊梅花正低头绽放,一大早就引得蜜蜂阵阵飞舞,让人闻香生雅思。女方唯美浪漫,记起昨夜雾重想必今早露深,便对情人说:"你来看,这里的老板心思真巧,在窗户下栽一些香花,打开窗户就能闻香识趣儿,本该凋谢了的腊梅还在怒放,花瓣上细细密密地镶着珍珠般的露水。我们不如采集花瓣上的露水煮茶来喝。"
  情深意浓的情侣,哪会扫对方的兴致?男方说着好字,却说腊梅花小,没多少露水。
  女方拍着手道:"我记得南边是桃花林,桃花在这季节花蕾成型不久,盛开的极少。倒是西边的玉兰花林,花儿开得正盛。我们不如去采玉兰花的露水。啊呀,你再不动身,阳光一出露水都收了。"
  情人相处,享受的就是这份意境与香甜粉蜜的味儿。换成别人来说这个,男的必当对方是傻子蠢货,把历史给倒退了,学一些假文人般的迂腐,浪费时间证明自己的智力退化。可这话由自己心爱的情人说起来,自然是风流的精致了。
  嗨,一对情侣笑闹着围绕花树旋转,惊动落枝的飞鸟,露珠儿滴在裸露的面颊手背……
  良晨美景,野外踏青赏花。女方甜笑着,从里到外都透着香薰花染的色泽。
  "那一株开得最好。"女方伸着纤纤玉指,指向十丈外杂草萌生向阳的坡道上一株格外高大的白玉兰树。全树被花覆盖,跟铺了层雪似的。
  "是啊,真美。"男的应声道。
  女方转动眼珠子笑道:"听说玉兰花瓣可以做菜哩。"咬着唇儿瞅着自己的情人,眼波眩耀晃花人眼。
  "花是用来观赏的,再说这里也是有人看护的。"男的当然听出了情人的弦外之音。
  "瞧那一株明明是野生的,再说了有花开自然有花落。有人问起,可以说是拾来的落花嘛。我们又不摘这边人工培植的玉兰花。我也不要多了,需要弄一些试试味。"女方嗔道,暗怪情人不懂得摘一朵最大最艳的花献给自己。这人木讷不识情趣儿。若是懂味儿的男人,应该在自己提及那株花树的花儿最美,立即跑过去摘下一朵放在自己手上说一句:"人比花娇,人花两相映。"多浪漫啊。
  男的迟疑了一下,看看周围,除了鸟语就是花香。
  坡上的那株玉兰,怎么看也是野生的……
  男的一边走一边左望右看,跨踏着到腰的杂草朝那株玉兰花走去。
  女方嘴角含笑,等情人回头看她,便不停地摆着手。
  男的到了树下,拿着自己风衣围成一兜,立即飞快地摘着花朵往兜里放。他也算聪明,不会盯着一块儿全摘掉,在花朵最密集处小心地摘下一二朵。心里想着:又不会有人数树上花朵的数额,这花偷得人不知鬼不觉的。
  摘了满兜的花,立即往回跑。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被绊倒,花洒落在草丛里。他弯下腰去捡,有几朵掩在草丛中,他剥开杂草一看……
  "啊!"一声惨叫特别刺耳。
  "怎么了?"女方吓了一跳,朝他奔去。难道被蛇咬了?
  "有死人,别过来!"男的腿哆嗦着四肢发软,想逃却象是被鬼缠住了似的动不了。草丛里一颗还没完全腐烂的人头被他绊到滚动了数下。

  最近啊,柳下溪比较闲。
  说他闲是指加班加点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一些,下班能准点回家。
  连值了6天12小时的白班之后轮着12天的8小时班。
  相应的与他对班的副队长带领的那一队人惨多了……朱玲、小陆还有老崔私下议论过,觉得这现象功在柳下溪的统筹能力。只要不是突发事件,他会在正常上班时间内完好地把事情整合、分析、处理掉。不得不承认,好的上司大大提高工作的效率,一群手下跟着得益非浅。
  柳下溪个人魅力得到三名下属的一致拥护,上下齐心,做起事来也顺手多了。最初的磨合阶段过去了,现在有了水乳交融般的默契。这默契是指在工作方面的,私底下出现了危机:老崔与朱玲互不理睬了。
  "柳队!一块儿喝一杯去。"离下班还有一刻钟,老崔蹭了过来,一边把右手卷成酒杯样侧面仰头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柳下溪带着笑把手边的资料分类摆好,不着急回答。他不想去,推了不少次,借口用尽了,老崔依旧每天过来邀请他。
  老崔最近失恋了,四处拉人灌酒。
  柳下溪陪过一二次,受不了他喝醉时的骂骂咧咧。
  老崔明恋警局里的警花朱玲的事整个分局都知道。
  柳下溪听小陆说了,朱玲最近和南区那边的一位同行好上了,老崔的明恋彻底终结。听他们这一说柳下溪仔细观察一下朱玲。一看还真象有那么一回事,这朱玲长相不俗,现在更加面若桃花,估计她正承受着爱情的滋润,眉角眼梢也带有无边的春色。
  柳下溪摸着下巴,想拒绝转念一想:大家是同事,这样下去也不好。得想法子化解他们之间的情场纠络。
  "还有谁?"
  "小陆、你、我。"
  "怎么把朱玲排开了?"柳下溪笑了笑:"叫上她,我们一队人聚个餐吧。"
  老崔的脸迅速阴沉下来:"大老爷拼酒,她一女人掺和有什么意思?"
  柳下溪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道:"好啦,说是聚餐饭钱由我来付。我们是小团队,最忌把某人排开。平时多联络感情培养默契,关键的时候这份默契有可能救自己的命。小陆、朱玲今晚聚餐大家把约会给推了,推不掉可以把另一半带上。"
  "好呢,柳队请客,幸好我中午空肚没吃东西。"办公室外小陆笑着回应。
  "瞧你贫的。"朱玲笑道:"想吃垮柳队啊。"
  "谁叫我是贫下中农。要不,你把那神秘的精英男朋友带来让哥几个给你参考参考,看他配不配得上咱们分局的一朵鲜花。"
  "去你的,越说越贫了。"
  柳下溪走出来,把文件夹放到朱玲的桌上:"这份报告你帮我润润笔,改一下错别字,明天中午交给我。朱玲,把你男朋友带来,大家是同行混着就熟了,别把自己当外人,那小子要敢对你不好的话,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会放过他。"
  朱玲不好意思地卷着自己的发尾,笑得嫣然:"他们那边有大案要跟,说是今早接到一通报警电话,在桃花涧自然风景区发现了一颗女性的人头。他想过来也没时间啦,下次吧,下次我们请柳队你们吃饭。"
  "他也是凶案组的?"柳下溪问,看朱玲难得表现出女子的娇羞,证明了她对这段感情蛮在意的。
  "符合'三高'标准的精英。"小陆插嘴道。
  "你见过?"
  "见过。蛮有名气的,还有一个外号叫'铁胆'。是小朱的校友,高了三届。"
  "你调查过?"柳下溪似笑非笑,看不出小陆蛮八卦的。
  "……"小陆不好意思地把头缩了回去。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崔坐在椅子上手上夹着一支香烟在发呆。
  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嘴,只有等老崔自己想开。
  "柳队,我想起今晚还有别的事,聚餐就不去了。"老崔突然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离开了柳下溪的办公室。
  柳下溪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才写到这儿。
啊,今天看体操资格赛,让人流口水的优美啊。 ------
生命的重量-02
  今天是星期五,刚吃完午餐,可以小憩片刻。看着墙上的指针慢悠悠地转动,柳下溪无意识地旋转着手里的钢笔。今天六点可以下班,明天轮到他休息。清荷明天也没课,两人约定一大早去郊外踏青,感受一下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自然风彩。
  唉,他最近虽然不忙,清荷却忙得团团转。上个月清荷正式在五道口开了间杂货铺,请人顾店,据说生意还不错。又把柳下溪从大哥那里得到的年底分红奖金拿出去投资了。(投资什么去了?柳下溪没问,既然把他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清荷,就是信任他嘛,何必追问钱的去向。柳下溪自己对钱没执着心,家里的花销都由清荷来处理。没有不良嗜好的他花钱的地方很少,一个月下来,清荷塞在他钱包里的纸币还剩一大半哩。)
  邹清荷又要上学,又要张罗店铺,挤出一点空闲时间还会去承秉大哥的公司帮忙打杂。
  柳下溪不是浪漫的人,郊外踏青无非想两个人没有外部环境的影响安静地相处一天。
  "柳队,局长叫你过去找他。"小陆放下手里的内线电话,大声叫喊打破了他的沉思。
  "知道了。"柳下溪不太愉快地联想到:有新的任务了?

  "小柳,你手头上的案子不多吧?"局长带着笑脸问。
  "不多。"柳下溪老实回答,他队里的情况局长肯定知道的,这一问算是口头用语。
  "那就好,那就好。"局长起身亲自给他端了杯热茶过来。
  "有什么事您请说。"柳下溪接过茶杯,局长大人的茶喝起来难度非常大啊。
  "这样的,我上午刚从总局回来,南区那边有大案子,过了一个星期也没多少头绪。上面很关注这案子,希望各分局协助调查,我推荐了你。你收拾一下手头上的事,整理后交待给别人,下午三点半到南区分局报到。对了,你可以带一个自己人做帮手。"
  "南区的大案子?"南区那边的同事柳下溪不熟,对北京警界而言柳下溪算是新人。还在警校读书时就与校友同学来往不多,毕业后分配去了南方与自己的校友同学联络更少了。信息量不大,不知道南区发生了什么大案。
  啊?!他记起来了,一个星期前朱玲曾经提到她的男友就在南区的警局工作,好象说是有人报案发现了一颗人头……这种血腥又残忍的作案手法很正常地引起上面的注意。不过,一个星期破不了案也算正常。
  柳下溪回到他们队里,老崔、小陆、朱玲都在。
  "南区那边有案子需要我们过去支援,有谁想去的?"
  三个人齐声表态都想去。
  "我们这边也需要人手坐镇,我只带一个人去。"柳下溪笑道:"朱玲,你男朋友在南区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玲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联络过了。柳队,这次让我去吧。你们不要争了,就这么说定了。"
  "哼!我还怕你胳膊肘儿往外拐。柳队,我跟你去。"老崔冷哼。
  柳下溪摆摆手一锤定音:"不用争了,老崔跟我去,小陆与朱玲留下。"

  邹清荷不喜欢吃窝窝头,一点点撕碎了往嘴里塞,满脸写着不好吃的字样。可惜,他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包了,口袋里只剩下硬币一枚。以前他总是自己做好午餐带来学校,最近太忙了早晨时多睡了一会儿起得晚了一些没来得及做饭,也没有购买学校食堂的饭菜票。
  清荷也没去宿舍,最近同一宿舍的室友们都很忙。前几天过宿舍一看,大家都不在。
  bp机响了(换了一个中文机,留言功能很好)一看是柳大哥的留言:有新任务,明天可能没时间去踏青了。
  "今晚会回来吃晚饭吗?"邹清荷直接拔了柳下溪的电话。
  "现在还不知道。等下再告诉你。"
  "哦,我忘记带钱包了。"邹清荷申诉道。
  "没带钱包?也就是说没钱吃午饭也没钱买菜啰。那好,你在东校门等着我,我马上给你送钱来。"他了解邹清荷的性格,忘记带钱包没钱吃饭也决不会主动找同学借钱先顶着,这孩子对钱有奇怪的偏执。了解邹家过去的柳下溪曾经听人说起,邹清荷母亲住院的时候,邹父曾经为了筹医疗费曾经向亲朋好友人下跪借钱。虽然最后由单位借出一笔钱替他们家先付了医院的费用,但这事已经造成年幼的邹清荷心里阴影。邹家三位家庭成员:父、女、子三人的个性都属于自尊心强,不喜求人的类型。柳下溪看得出他们与周围邻人的关系颇似君子之交。柳下溪在南水县住了两年没见过邹清荷去同单位一个大院落里同龄人家玩过。

  "柳队,走错了吧,怎么走安定门啊?"老崔看着柳下溪把警车呼啦着拐北了,他们应该往南走才对啊。
  "三点半报到时间还早。我弟没带饭钱,我给他送钱去。"柳下溪计算一下来来往往需要的时间,便把警报器置在车顶上,一路呼啸前去。
  老崔看着想笑,一向严谨的柳队居然公器私用只为了给弟弟送饭钱。这样的柳队更平民化了,身为公务员也挺怕一板一眼口口声声为公为民的上司,有那样的上司下属不好打混过日子。
  柳下溪无意中瞧到老崔带调侃味的表情,本不想解释,但想到老崔最近心态不稳,怕他由着自己的情绪思想偏离正道。便笑着说:"我以前破的案子,我弟居功很大,在我心里早把他当成编外警员。"
  "哟,怎么说?"老崔带着笑追问,难得听到柳队提起他的私事。
  "我弟头脑很好,感觉敏锐,综合与逻辑推理能力都不弱,天生就象是吃我们这碗饭的。有天赋啊。"
  "你弟是北大的高材生,头脑当然不错。他将来会当警察吗?"
  柳下溪摇头:"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惜,不然你们兄弟档可以横扫警界。"老崔道。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说也奇怪,他卷入不少案件。只要有他卷入的案子都能很快地侦破。说这个真有点玄儿,简直就象是我的福星,有他帮忙办起案来忒顺。"
  老崔眼睛一亮:"我记得去年那桩明星的事儿你弟也在。要不,这桩南区的同事搞不掂的大案子,我们请你弟正式当一位编外办案协同人员。他是福星,说不得能让案子早点破,大家都省心些。咱们警察也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帮助嘛。"
  柳下溪笑了笑,没答腔一挂档上了北四环中路。
  "柳队!这一次得挣脸,怎么也要强过南区那爷们。"
  "破案时不要带个人情绪。"柳下溪回道。
  "那不是一只好鸟。"
  "你啊……"'不要嫉妒情敌'这句话柳下溪没说出口。
  一路顺畅。
  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邹清荷。
  柳下溪从钱包里掏出几大张钞票递给他。
  老崔也跟着下了车,围着邹清荷左看右看,弄得邹清荷莫名其妙。
  "怎么了?"他问。
  "柳队的老弟,你哥和我遇到大案子有麻烦你会不会帮忙?"
  邹清荷拿眼神询问柳下溪:老崔怎么了?
  柳下溪笑道:"别理他,这人发癫。"
  "什么案子?"邹清荷好奇地问。
  "人头案。"老崔抢先回答:"你什么时候上课?"
  "一点四十五分。"邹清荷看着表道:"啊,时间要到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东区那边派来的刑侦队长柳下溪还没到!"南区分局作战会议室,有人不满地道。
  "打电话问过了,说是早就出门了。"第二人回答。
  "柳下溪就是那位破了密室案,抓捕林天杰归案的警界新星?"第三人问。
  "就是他!总局那边希望由他接手这桩案子。"第二人说。
  "案子发生在我们南区的辖区内,关他东区什么事?"第四人抗议道。
  "话不是这么说。"第二人的声音有些弱。
  "这些话先放到一边,重要会议时居然迟到!"第三人的声音高了一调。
  正说道,门被敲响了:"城东的柳下溪与崔子健报到。"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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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03
  "我们有迟到吗?刚刚三点半!"老崔伸出手腕指着自己的手表道,他的表比正常时间慢了几分钟呐。
  门没有关紧,刚到门口的柳下溪和老崔听到他们谈话的最后一点儿。
  柳下溪看了表,他们迟到五分钟。
  迟到就是迟到。
  "对不起,各位,我们来迟了。"柳下溪迅速看了一下到场的几个人,全是陌生的面孔。老崔还想嘀咕几句被柳下溪瞪了一眼住了嘴。他们从北大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事儿,耽误了时间,并不是存心想迟到,被人指责老崔心里不舒服。
  "人都到齐了,罗青珉你来对大家讲讲案子。"南区分局的局长端着杯茶地走进来。
  "拽得二五八万的,就是朱玲的那个。"老崔对柳下溪嘀咕,他们坐在最后面。
  "这里的人都是南区的吗?"柳下溪压低声音问。
  "左边平头是市局新上任的刑侦一大队的队长,姓江。听说从特警队调过来的。坐在他旁边的想必是他带过来的,面生,我不认识。罗青珉旁边的是南区的老警员李祥贵。"
  柳下溪把目光落在罗青珉身上。
  罗青珉正站了起来,顺眼扫了柳下溪一下,目光正好对碰,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柳下溪目测他的身高:一米七八上下,身材魁梧比例匀称很有男子气。面孔稍长轮廓分明眼形狭长,鼻梁窄长、高挺,鼻尖内钩。嘴唇少见的薄颜色又淡,不说话的时候紧成一条缝,虽然没有伏尔泰石膏像那么夸张,却在中国人中少见这种唇形。
  柳下溪把目光转向了市局的江队长。这个人有着中国人男子传统的国字形脸,虎头虎脑,年龄大约三十上下。柳下溪曾经任职过市公安局,知道刑侦一队的成员都是断案率极高的精英,想在市公安局进入刑侦一队很不容易。这位江队既然是新上任的大队长肯定在侦破上有突出的表现与能力……
  江队长似乎感受到柳下溪的目光,侧了头看了他几眼,目光如炬,带给人无形的压力。

  办公室灯光熄了,墙上的大屏幕亮起。
  屏幕里最先出现的是一片美丽的玉兰花林……罗青珉拿着一根指挥棒点着屏幕道:"这里是南区外郊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的玉兰花树林,时间是七天之前的清晨有一对情侣游客发现了人颗女性的人头。大家请看,就是在这个位置(他点击的位置是杂草丛生处拥着一株高大茂盛的玉兰树)。老李,把第一发现者的证词发给大家。第一目击男性证人林志方偷搞这棵花树的回途被人头绊了一下,发现了人头立即报了警。附近辖区派出所的警员立即赶到现场,同时通知了我们。我跟老李到了现场,大家请看,这就是被弃到现场的人头。"
  屏幕上特写一个半腐烂的人头。
  看着这颗人头,柳下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落到发到面前的资料上。资料夹里有现场各个角度的拍照,非常清晰。一眼可以看出这是女性的头颅,卷成波浪的长发,没腐烂部分完好的皮肤……头是在颈部中间被重利刃砍断的,不是一刀斩断伤口处有明显的多刀不平痕迹。
  "查出死者的身份了么?"第一个发问的是江队长。
  柳下溪翻着手上的资料,很显然没有死者的个人资料,看来罗青珉他们还没有查到死者的身份。
  "还没有。"罗青珉放下手里的棒子:"我们分别从失踪人口、电视媒体方面着手寻找死者的身份。不过,死者的死状过于惨烈,我们不想扰人,在媒体方面寻找死者时并没有详细说明死者的现状。目前为止,从全国各地收到一千多例女性失踪者的资料,没有与死者相符的女性。死者的年龄大约:二十二至二十五周岁,身高范围在一米五二至一米六零之间,血型为A型,死亡时间无法准确判断,初步估计为三至四周。牙齿左下糟第三颗残缺,法医检定死者长有蛀牙,上齿十五,下齿十四颗……"
  这些情况资料里都有……柳下溪举起手来:"请问,死者头部修复工作完成了吗?"
  "今天应该可以拿到死者头部修复的结果。"罗青珉看着柳下溪的眼睛回答。
  "怎么没有风景区当地人的证言证词?"江队长紧接着询问。
  罗青珉苦笑了一下:"各位没有去过桃花涧吧,那边是自然风景区,虽然有收门票,周边的山林有几条隐秘的山路,熟悉这里的人完全可以由山路自由来往。真正买门票由大门出入的都是一些不知地形的外地人。几周前根本没游人去桃花涧,相对的话,也没人管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找到突破口。"江队长双手抱臂,他没有看面前的资料,他身边的同伴倒是认真的一字一句在细看。
  "没有。"如果找到了突破口这案子也不会需要别人的协助了。
  江队长把目光转向了柳下溪:"你怎么看?"
  "没有结论。"柳下溪合上了资料,回头看老崔,瞧他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老崔突然摆下了头,歪了歪嘴道:"我们柳队破案有自己的方式,不习惯跟人合作,这案子我们破我们,你们破你们的。罗队,江队,你们也不甘心听别人指挥,不如各破各的。"
  柳下溪皱眉,老崔这话说得刺耳。在场的数人脸色都难看,人民警察这支讲求规律、相信团体合作的队伍,怎么可以有这种口出狂言的行事作风?
  "行!"江队长站了起来:"既然柳队是这个意思,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熊局长,你也知道我跟上面下了军令状的,以三个月为期限一定得破案。现在我指挥不了人,破这单案子,就由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芦军,我们走。"站起来,立马就走,脚步稳得跟天安门的升旗手托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似的。
  这江队长的火气不小啊,哐当一声把门给甩开了。
  官衔最高的南区分局局长没吭声。
  罗青珉的脸色发青,他身边的老李对柳下溪翻白眼。
  柳下溪踢了老崔一脚。这一下,他柳下溪在北京同仁面前成了黑脸。

  两人灰溜溜地走上回程,老崔看柳下溪的脸色太难看,只得独自嘀咕道:"一点容人的肚量也没有。原来是他领头啊,我还以为是姓罗指挥我们。"
  柳下溪对老崔无话可说。
  "柳队,我们这是回局里去?不直接去看现场?"
  柳下溪停下车来,认真地看着他:"老崔!我再说一次:破案不能把个人情绪掺进去。你要设身处地为冤死的死者想一想,为死者的家人朋友想一想。想想他们的心情,想想凶手的残忍,想想生命的价值与重量。想想我们肩负的责任与别人的期待。负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要盲目主观针对某人某事。"
  在柳下溪一番义正词严的大道理下,老崔就象是阉了的公鸡搭拉着头:"柳队,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一次。从现在起,我老崔唯柳队马首是瞻,刀里来火里去,皱一下眉头的就不是汉子。"老崔知道,今天自己出口不善替自己的队长惹了一身骚。说不定柳队将来的前途也毁在自己冲口而出的话里。只怪自己一时口快说话不经大脑啊。全是姓罗的那傻B给逼的……
  柳下溪不想说话了。
  "柳队,今晚由我请你们兄弟吃饭。"老崔乞求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老崔,你……算了。"实在不想说大道理了。
  "请说,您请说。"老崔狗腿。
  "我在总局呆过,档案室,资料室都呆过。翻过无数的档案以来,每一年都有积案,各岗位的同仁们全力合作也会有不少的案子破不了。我们警察在各种不可预期的情况下未能迅速破案,有时也局限于环境、证人等等因素。一个星期没有找到悬案的突破口并不能证明他的能力低。"
  "是是是。我们现在怎么做?我去找现场证人重新询问证词?"
  "先等死者面部的修复好之后再说。"柳下溪重新开车,目前指责老崔也于事无补了。
  "怎么说?"老崔询问道。
  "如果女性死者长得漂亮,情杀情变的作案动机高,脸恢复了,寻找死者的身份也容易一些。"
  老崔猛拍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难怪姓罗的一点也不着急。"
  "破这个悬案有三个月的期限,用不着自乱阵脚。破案等于抽丝剥茧急不来的。"
  "总局的江队性子很急。"老崔改变话题。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故作姿态,万一这个案子破不了好把责任顺利地推到我身上来。"见惯各种嘴脸的柳下溪想法有时也会有所偏离,忍不住把人心往坏里想。
  "啊?!是我害了柳队。"老崔拍打自己的大腿。
  "算了,也许是我多心。"柳下溪反省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偶今天开始上班,离家远,回到家八点多了。
呜呜,文文只写了这些还是传上来了。 ------
生命的重量-04
  "老崔,有件事你得盯着。"车停在十字路口等亮绿灯,柳下溪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事?"老崔问。
  "与死者有关的最新情况。"
  老崔点头:"柳队讲的是死者面部的修复好了没有吧?好,这事由我跟进。"
  "还有,尽快查明死者的身份。"
  "好!这事交给我来办,我现在就去。"老崔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大脑冷静下来也是一位好帮手。

  柳下溪回到家,清荷还没回来。
  邹清荷提着满袋的菜进了屋,意外地发现柳下溪在家,不由得出声道:"噫?柳大哥不是有新案子么?这么早回来了?"
  柳下溪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他正在详细分析着手上的资料连清荷开门的声音也没听到。
  "怎么了?"看到柳下溪一副茫然的样子,邹清荷好奇地凑过去……
  柳下溪把死者的相片收起不想让他看到死者的惨状:"一件完全没有头绪的案子。"
  第一次见柳下溪收起案件里的相片,邹清荷很意外:"我不能看?"
  "怕你看了之后吃不下饭。"
  "凶手很残忍?"邹清荷的好奇心反而被浓烈地勾动了,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拿起资料来看:"人头?!凶手怎么下得了手啊。"
  "嗯。"柳下溪把玉兰花树林的照片放在清荷面前:"就是在这里发现了死者的人头,你说说,凶手有着怎样的心态把这里当成弃尸现场的?"
  邹清荷放下资料拿起相片,左看右看半晌才道:"我想,凶手与死者其中必有一个很浪漫的人吧。这个红叉叉标明的地方是死者的人头丢弃在这里……依我看,这株花树花开得最好,弃尸地点经过选择的。"
  "有意思!"柳下溪赞赏地点头:"死者是女性。"
  邹清荷眼睛一亮:"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哦。"
  "还不能确定作案动机,死者面目模糊分不清五官。"
  "啊,真奇怪!"邹清荷虽然有听柳下溪说话,但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相片。
  "发现了什么?"柳下溪问。
  "这里的草长得真好。"邹清荷指着相片道。
  柳下溪接过相片一看,的确,这里一大片杂草长得郁郁葱葱。印象中北京其他的地方,杂草才冒出青头来,长得好也不过到人的小腿,这里的杂草却超过一米了。
  "可能是这里的气温与土壤适合杂草的成长。"柳下溪解释道,著名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桃花开得也早,应该是气候比别的地方来得温暖。
  "柳大哥你看,这里是山坡上的植物全是天然野生的,而这片整齐的花树很明显看得出人工种植。我记得老家的杂草想长成这样子也得到五月上旬。这草茂盛得不符合本地的季节……我想应该是植林人铲除了这一大片花树林的杂草堆积在这里形成的,长年累月的草枯死腐烂成了肥沃的泥土。"
  "哦,怎么说?"柳下溪问。
  "堆放杂草的垃圾堆。这让我想起一个现象:城里人习惯把不要的东西放进垃圾桶,然后甩手不理了;乡里的人习惯挖坑堆放废物垃圾然后由着垃圾发酵转变成田地里的肥料。"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柳下溪抚着额头。
  "噫?"邹清荷瞪目砸舌,他并不认为自己说了有价值的话啊?!
  "花肥。"柳下溪喃喃自语:"但是,为什么?"突然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站了起来,拿了外套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了邹清荷,笑了笑:"明天你有空么?"
  "有啊。"邹清荷雀跃道。
  "我们去桃花涧看桃花。"柳下溪重新坐回沙发,拍了拍身边的空处示意清荷坐过来:"我相信人头会丢弃在这里不是偶然的。凶手随手这么一甩……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怎样的念头?"
  "难说啊。"邹清荷抓着柳下溪的手掌道:"而且,弃尸的人未必是凶手。"
  "噫?也对,案件没有明朗之前不可以武断地认为凶手就是弃尸人。"柳下溪另一只抚着邹清荷的脖子,用手比了比:"清荷,你瘦了不少哦,脖子细多了。"
  "好痒!"邹清荷扭着肩膀道:"乱讲,哪有瘦。柳大哥说正经的,这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刚接手,还没正式开始调查,现在说什么都算武断。"柳下溪把清荷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面颊。现在气温转暖,清荷年少正处于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衬衣外加了那件他姐姐寄来的毛线衣,下身套着条牛仔裤,朝气蓬勃啊。
  清荷有些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脸孔色泽泛红。
  柳下溪心一动,舌往他的嘴唇凑去,清荷推开了他:"要做晚饭了,等一下三哥要过来吃饭了。"
  柳下溪抱住了他的腰:"我没跟你说吗?三哥今天跟齐宁去杭州玩去了。"
  "没说啊。我们自己也要吃饭,肚子饿了。"邹清荷力气见长,居然挣扎开柳下溪的铁臂。
  柳下溪看着空空的手笑了起来。"清荷,多做一些吃的,明天好带着出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以郊游为掩护,暗中进行查案。"
  "暗中打探?"邹清荷应道。
  "嗯。"
  "柳大哥心里有底了?"
  "你的话提醒了我。"
  "怎么说?"邹清荷转回身子,走到沙发附近把上身伏在沙发背上,却不肯坐在柳下溪旁边了。
  "你提醒了我关注环境因素。目前无法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法医初步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为三至四周,也就是二十多天以上。据我所知,白玉兰的花期大约为三月底到四月,二十多天前白玉兰应该是含苞欲放,这个时间段应该有园艺师在玉兰花林出入。而杂草可能只到人的小腿肚……我有一个这样的假设:凶手在桃花涧附近杀了死者,分了尸掩埋了尸体其他的碎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单单把人头留了下来。如果假设凶手提着人头经过白玉兰花林的时候遇到了园艺师或者其他什么人。凶手把人头随手一甩丢到了那棵最高大的花树旁,凶手的愿意有可能把那棵树当成坐标,等机会捡回人头吧。我想,凶手必定不希望被人发现死者……奇怪的地方很多,时间隔了这么久凶手为什么没把人头带走?"
  "嗯,我想凶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知道其他的部位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割下人头的手法不熟练,应该不是惯犯,犯罪者是男性的可能性偏高。"柳下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去尸验处看看这颗人头。清荷,帮我查一查,最近下雨是哪几天。"
  "下雨?"
  "嗯,我另有一个凶手没捡走人头的假设:如果凶手在雨后曾经来找过了人头,发觉人头腐烂的程度比他意料中要快得多,影响正常的死亡判断,就算人头被发现也可能把他排除在嫌疑犯之列的话他没必要移动人头了。"
  "柳大哥的假设建立在凶手懂得一定的医学知识与侦察程序哦。"
  "这只是假设而已。一个人存心犯罪有可能研究一下如何逃脱法网的追捕。不能肯定啊,只有在侦查中一步一步寻找真相了。"
  "我支持柳大哥!"邹清荷鼓励道。

  柳下溪一点不意外在尸验处遇到总局一队的江队长。
  对方比他早到,有可能离开南区分局直接来这儿了,柳下溪进门的时候他出门,点头致意一下也没停留直接离开了。算起来江队长呆在这里的时间不短啊,不知道有什么发现没。想必对方也不会与他分享经验。
  南区这边的法医不认识柳下溪,等他掏出证件之后对方才把那颗人头摆在他面前。经过防腐处理后的人头包在保鲜膜里,检查起来有些难度哩。
  "死后隔了很长时间才被分离,断处没有流动的血液。"法医道。
  "用刀砍下来的。"柳下溪说道,断口处有很明显的砍痕,虽然腐烂的进度被抑制住了,皮肉的腐烂很可怕,面部有青绿的霉菌。柳下溪记得现场相片上头发夹有许多杂草,泥土,摆在他面前的没有这些附加物了。"我记得,二十天之内下过几场雨。"
  "嗯,人头腐烂跟日晒雨淋有一定的关系,当地的土壤特别肥沃,这也是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的环境因素之一。"
  "人头落在现场之后没有被移动过。"柳下溪仔细检查之后道。
  "是的。头发沾有染色剂,死者的眼睑、嘴唇有轻微的化合物,也就是口红与眼影。时间过久,无法分辩出那类牌子。从人头上得到的补充资料只有这么多了。"
  "判断死亡时间是根据人头的腐烂程度加上环境因素得来的吧?"
  "嗯。"
  "……谢谢。请问人头复原的工作谁在做?"
  "我。成品已经交给了罗队。"法医取下眼镜,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柳下溪:"你想看死者面部复原品去找罗队。"
  "有相片吗?"柳下溪取下手套,双手认真在消毒池消毒。
  "有。"法医笑了起来:"你比江队机灵,他直接找罗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完啦。 ------
生命的重量-05
  法医把死者的复原相片递给柳下溪,迟疑了一下说道:"你那句'人头落在现场之后没有被移动过。'的话我不认同。"
  柳下溪眼睛立即闪亮起来:"你的检验结果是?"
  "人头某些部分腐烂虽然没有面部严重,那是头部的结构不同。"法医拿出现场拍的照片,分别指了指放大的各个侧部:"你看一下这里沾在上面的泥土与皮层头发纠络在一起,头曾经在泥水里滚动过。"
  "没错!这组相片是你自己拍的吧?罗队给我的资料中没有这一组。"
  "呵呵,我自行拍摄的,每一具尸体来到这儿我都会自己拍照留档。"
  柳下溪赞赏地道:"好样的!"
  受到赞赏法医也很高兴:"我不敢大意,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忽略啊,万一判断错误造成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啊。"
  "嗯。"柳下溪点头:"谢谢你,这一部分与我推测的假设吻合了,你还有什么发现?"
  "没有证实的话我不敢乱说,怕影响你办案。"
  "私下作为佐证参考。"柳下溪对这组相片爱不释手:"能给我一份么?"
  "行,存档的那一份我再去洗一套。"
  柳下溪看着法医照的死者头部修复后的彩照……死者长相不错。柳眉凤目五官端正,配上波浪的长发,怎么看也是一位美女。
  "我不知道死者面部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比如痣、斑、粉刺、胎痕之类的。死者面部修复按照死者的头骨与五官比例来纠正的。死者肤色偏白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柳下溪点头:"从头骨的造型来看,死者五官比例适中。"面部没有完全腐烂,可以推测出她是一位美女。红颜薄命啊!

  收获不少啊。柳下溪开着车,心情不错。
  突然间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崔的号码。
  "柳队,我拿到死者的复原相片了,你在家吗?我给你送过来。"一接听电话,老崔地声音跟倒豆子似的。
  "我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拿到了死者复原相片。死者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还没这么快呐,刚刚把相片送往各个媒体,跑了好几个地方。需要我过来吗?明天我继续跟进死者身份调查的这一块?"
  "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到桃花涧等我。"
  "去现场?好啊,早就应该去了。"
  "我打算以游客的身份去,你别揭穿我的身份。"柳下溪叮嘱道。
  "死了人那地方还有什么游客啊。"老崔不以为然。
  "外地游客并不知道桃花涧死了人。"柳下溪被老崔的固执己见给呛住了。
  "我说柳队,你虽然去外地一段时间,那口纯正的普通话听得出是北京人。"老崔继续固执着。
  "……我弟是标准的外地人,他的普通话带着家乡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其实,柳下溪说话并不没有北京常用口语,可以冒充普通话说得很好的外地人。
  "吆喝,你弟也来啊!好好好,有他在肯定行的。"老崔真把柳下溪名义上的弟弟当成福星了。
  "到了桃花涧你先调查一下那片白玉兰林通往哪里。找找负责照看花草的园艺师。"
  "好。"

  柳下溪回到家,清荷在客厅里等他。见他进门,迎了上来:"有什么发现?"
  柳下溪把死者复原的相片递给他看。
  "死者很漂亮。柳大哥,这么看来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对了,下雨的日期我列好了。"献宝似的把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表列了出来。
  摸了摸他的头:"做得好。从哪里查到的?"
  "我自己回忆了一下,然后打了查询电话核对过一次。"
  清荷办事让人放心啊。
  "春天的野外潮湿的空气,加上雨水与肥沃的土壤等外部环境,加速了人头的腐烂。人头是三月二十九日清晨被人发现的。三月十四至十九日一直是晴天,三月二十下了四小时的小雨,二十一日上午下了一场大雨,接着阴雨绵绵了三天,到二十四月天晴……二十五日又下雨了一直到二十七日……二十八日晴天。"
  "有结论了吗?"邹清荷看着柳下溪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点嘀咕便问道。
  "我把弃尸的时间设在十九、二十到二十一日大雨之前。"
  "我看看日历,二十九号是星期天。柳大哥提到的这三天分别是星期四、五与星期六。这几天学生需要上课,工人在上班哩。"
  "嗯,无法锁定凶手,有点象前进时找不到路的方向相似。不过,人头有可能曾经埋在土里……啊,不想了,等明天看过现场再说。"今天也太晚了些,正常的睡眠时间到了。

  喜欢早起的人对清晨的空气情有独钟哩。
  邹清荷站在小区的花坛面前,花坛的草本春花开始冒出蓓蕾来,很俏皮的样子,落叶乔木们娇嫩的新叶迎着细风微摆,到处都流露出春的味道来,让人的心情变得很愉快啊。
  柳下溪从车库里把三哥那辆红通通的奥迪开了出来,这颜色太晃眼啦。
  邹清荷钻进车里坐在柳下溪身边的副驾上。
  该带的东西柳下溪已经先放在后座上了。
  "开三哥的车他会不会发牢骚啊?"
  "他们两个在我们家白蹭了这么久的饭,借他的车用用有什么好说的。"柳下溪给邹清荷系好安全带,这才满意地发动了车。
  "柳大哥,桃花涧顾名思义有许多桃花和溪涧吧?"
  "我也没去过。"柳下溪耸耸肩:"应该是吧,我问过人了,车程需要三个多小时。听说桃花涧开发成旅游区的时间不长,是近几年大量开发的旅游胜地之一。"
  "说到桃花让人联想桃花源记。"
  "呵呵,世外桃源啊。时代不同,那时代战争太多人命薄如纸,多数百姓只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战争能自给自足就心满意足了。"
  "噫?这个意境很美啊,柳大哥不这么看吗?"
  "世外桃源一直延续下去,社会的各种进步会很缓慢。扩大到一个国家的话那叫做锁国政策,不可能永远安逸地存在于他们所属的时代。比如说明朝未年吧,满清的铁骑眼红他的土地肥沃粮草丰富出兵入侵他。又说满清后期吧,八国联军掠夺咱中国的财物都是一个道理:只经营自己的方寸之地看不到周围的大环境很危险啊。完全封闭的世外桃源只能是文人自己美好的愿望。"
  邹清荷撇了撇嘴,对柳下溪的话不以为然。世外桃源是美丽的地方,这点不可否认。
  "说到桃花……柳大哥你说死者与凶手会不会是一对情侣,一起去桃花涧赏花踏青?"
  "北京的桃花一般在四月初才开,看桃花这几天是好日子。就算是比桃花开得早的白玉兰在三月十九前后开得也不旺。"柳下溪摇头。
  "会不会是南方人,以为这里的桃花也是三月盛开?"邹清荷提出一个可能性。
  柳下溪转头看邹清荷,嘴角弯了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这个想法很好。清荷,接着往下说。"
  "柳大哥,死者头部没有其他伤痕吧?"
  "没有。致死的原因不明,头部没有外伤,口、舌、鼻等部位没有毒性反应。"
  "除了无差别杀人之外,一个人被杀总有一些理由。我是假设哦,死者年轻美貌,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凶手与死者有可能是情侣,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男方想摆脱女方,而女方不想中断他们的关系,于是男方一边假意对女方很好,一边动了杀机。女方是南方人的可能性很大,严寒的冬季过去了,春天来了。女方较为浪漫吧,听说了桃花涧这个地方想过来看桃花,男方带她来了。结果是桃花还没开,游人不见踪迹,四处无人显得荒芜,早有杀机的男方乘机下手杀了女方,把尸体分开藏在各处埋进土里。然后有人整土……"
  "停!"柳下溪突然打断邹清荷的话。
  邹清荷看着他,莫非柳大哥从他话里联想到什么?
  "人头丢在花树下会不会是故意让人发觉人头的?"柳下溪问。
  "凶手为什么这么做?"邹清荷反问。
  "还有一个可能,杀人者与分尸者不是同一人。"柳下溪回答道:"据我的观察与法医判断,死者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人分尸,断处没有血迹。有一种可能存在:凶手把尸体埋了,被分尸者无意中发现,分尸者把尸体的头部砍下,然后丢在白玉兰树下。"
  邹清荷拍掌:"这个可能性很高。没有头的尸体有可能还埋在桃花涧的某处。"
  "也不排除尸体埋在别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杀人现场不在桃花涧。"柳下溪补充道。
  "那范围更大了,怎么找啊?还有分尸人既然发现了尸体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反而做这样的事?"
  "这一点想不通啊。"柳下溪沉思。
  "柳大哥,小心!"对面一辆车冲过来,差点儿撞上去了。"开车时请认真看前面。"邹清荷严肃地教训柳下溪。
  "是是是。"柳下溪笑。
  "不能大意。"邹清荷不满他不认真的态度。"我爸他们单位,有司机疲劳开车,压死过行人,后来被判刑了坐了几年牢。人死了不能活过来,开车一点也不能大意。"
  "有没有可能是误杀?"柳下溪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又把话兜回案子上。
  "误杀?各种可能性都存在。假设凶手误杀了死者非常害怕,找来了第三个人商量,两人合力藏尸埋尸,这第三人掌握了男方惊人的秘密有可能威胁他,对方没答应他的条件。于是,第三人把人头弄了下来抛在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补齐啦 ------
生命的重量-06
  "这里的风景很好看。"邹清荷的目光被外面的风光给勾住,舍不得眨一下眼睛。这里的风光不是长城周边山陵的雄壮,也不同故乡的江河湖水的秀丽。山的浑重披上了花草的轻艳形成自己的韵味儿让人留恋忘返。
  "是啊。"柳下溪应道。
  "好好的地方却染上了人的鲜血……太可恶了。"邹清荷突然叹了一口气,眉色暗了暗,捏紧了拳头。
  柳下溪无言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唉。柳大哥,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呢?"他轻叹了一声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保有一颗真挚的心看待事物,这种心态很好啊。清荷,你这样子我喜欢。"
  邹清荷脸红,柳大哥居然说这样甜蜜的话,不怕羞。
  邹清荷把自己龟缩起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车厢里温度有点上升,呼吸急促口水吞咽的动作加大……偷眼瞧了瞧柳下溪,正碰到他似笑非笑地朝他看来,慌忙移开了目光。虽说两人成为情侣已经好几年,有时私下相处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啊,我看到桃花涧了,我们到了啊。"他瞄到窗外,眼睛突然一亮,找到改变气氛的目标了:目的地到了。
  石青色的巨石上用朱红描绘着雕刻出来龙飞凤舞行书体的'桃花涧'三字,旁边有人工开拓出来的小瀑布流畅奔放地冲洗着下面的卵石。一些清荷叫不出名字的厥类植物漂亮地展示着它们的叶子。再转一个弯到了桃花涧自然风景区的正门。左右两株高大的粉色桃花怒放满枝,夹着一块大大的石匾书写着:欢迎来到桃花涧自然风景区。这正门其他的构造全是仿木塑造,沿袭了北京传统的古香古色的文化韵味。
  邹清荷下了车,从正门就可以窥得见前方的一部分美景,人工的与天然的美景相结合,有一种异样的精彩。
  可是这里太清冷了,门口根本不见游人。"门可罗雀"四个字用在这里刚好。
  售票窗口里坐着一位女人手里拿着本小说在看。见清荷凑到窗口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懒洋洋道:"几个人?"
  邹清荷拿出学生证合着二张十元的钞票一起递进去:"一张成人票一张学生票。这里好清冷哦。今年的桃花开得真好看,居然没什么人来看。"
  售票员叹了一口气:"去年这个时候人多,今年倒霉呗。"
  "怎么了?"邹清荷问。
  售票员熟练地划好票,把票根留下,随口道:"发现了死人头呗。"
  "啊,有这种事?"邹清荷假装吃惊。
  "嘿嘿,票不可以退了啊。"售票员带着一丝狡黠笑道一边看着邹清荷的学生证:"你是大学生啊?北京大学!哇,很难考的。听你的口音是外省人吧?"
  "是啊。放心,不会让你退票的,我们打算今晚住在里面,听说这里有住宿的旅馆,你们这里风景好,可惜离市区有些远,来回一趟不容易。我们老家桃花也开得漂亮,我喜欢看桃花。发现有人死在这里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呢,头被人割了。噫,提起来就打冷噤,我晚上都不敢留在这里。不过,就算死人变成鬼,人又不是我杀的,要报仇也不会找上我。"售票员四处看了看,确定附近没第三个人,小声八卦道:"来了很多警察,到处挖,已经挖了几天了。前几天还有不少游客来赏花,看到警察们在工作,游客们走光了。"
  "挖?"邹清荷眨眼。
  "听说要找尸体的其他部分,死得真惨啊,人死了还被……"售票员摇头。
  "死的是游客吗?"邹清荷继续问。
  售票员丢给邹清荷一份桃花涧风景介绍的三折宣传单张:"谁知道。来这儿玩的人成群结队的多,很少一个人来的。我也没见到死人头,谁有胆子见那个呀。"
  "今年来的客人不多吧?"
  "来我们这边玩的夏天、秋天人比较多。"
  "近段时间,有没有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人啊,比如说俊男美女之类的。"
  "看你斯斯文文的蛮爱打听的嘛。"
  "呵呵。好奇嘛。"邹清荷傻笑。
  俊秀的男孩傻笑时会产生让人觉得很可爱的电波。
  接受此电波的女售票员笑道:"印象深刻的人嘛经你这么一问……我还真记起来一对儿来。春节期间来这里看梅花的客人不少,过完节游人很少。零星的客人嘛一般是一家人或者是一对对情侣。大约半个月或者更早一些,有一个女人买了两张票。客人太少,很容易就记住她的。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坐在车上没下来,一般来说一对情侣出来玩,付钱的多数是男人。何况那女人长得真好,衣着打扮又时髦。当时我觉得意外就多瞧了几眼,那女人的样子很高兴一直问我桃花开得怎样。那时桃花还没开呢,我告诉她桃花开得好得多等半个月,不过腊梅与玉兰花开了。"
  "你还记得她长相吗?"邹清荷微笑地问。
  "记得,长得那么漂亮。说真的,她说话的口音跟你有点儿象。'桃花'跟你一样念成了'涛发'。"
  邹清荷一怔,从口袋里掏出死者的相片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她?"
  "噫?"售票员吃惊地抬头盯着邹清荷看:"你是便衣警察?"
  邹清荷摇头:"我不是。我在找人,相片里的女人。"
  "……"女售票员瞄了一眼,把相片推回给他,有点慌张道:"这么久了我记不得了。"
  邹清荷对柳下溪招了招手。
  柳下溪从车上走了下来:"怎么啦?"
  "她可能见过死者。"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售票吓得脸色苍白,两只手拼命地摇动。
  柳下溪把警员证放在她面前:"不用害怕我是警察。"
  "我不记得了,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售票员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椅子翻了她倒在地下,半天也不起来。
  "喂,有没有事啊?"邹清荷隔着小窗口问。
  柳下溪收回自己的警员证,眉头微皱,把邹清荷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邹清荷把自己与女售票员的一番对话复述了一篇……
  柳下溪捏着自己的下巴:"看来今早有警察拿着相片问过她了。"
  "怎么说?"邹清荷发现售票室内的女人,悄悄贴近窗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她肯定对问话的警察说了不认识相片里的人。现在如果跟我们说起她提到的女游客就是相片里的人,先前她的口供就是假口供。还有啊,她有可能见到死者的同样,如果那名男子就是杀人凶手的话……她说不定会被人……"柳下溪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割的手势。
  门打开了,女子两条腿直哆嗦,扶着门框努力地说:"我,没,没,没,看到那个男人……是真的,真的……没见。"
  "我相信你,但凶手不一定相信。你仔细回忆一下记得多少都对我们破案有用,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柳下溪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对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真的不大记得了。"女人四处张望,左右没人:"你们进来吧。"她小声道。
  柳下溪与邹清荷走进小屋。里面只有两张椅子,邹清荷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里,柳下溪与女子坐在椅子上。
  女子手有些哆嗦,端着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半晌才懊恼道:"都怪我自己多嘴。"
  邹清荷咧嘴一笑:"我有时也忍不住会跟不认识的人说一些不能说的事。请了替死者讨回公道,请你说出你知道的事来好不好。"
  女子放下茶杯,十指还是有些发抖便相互绞在一起,端正地坐着勾下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把我记得的说出来,先前的假口供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柳下溪轻声道:"你不要紧张,请相信我们。"
  女子飞快地看着温和带有正气的英俊面孔以及旁边清秀的大学生……十指不再抖动了:"相片上的女人跟我见到的女游客有点象。老实说,我记不大清楚了。当时那女人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口红是玫瑰红特别深,看上去象不正经的女人,一头波浪的长发大约到胸部。走起来身子扭动得历害,话还没说完开口就笑。那个男人坐在车里一直没露面,女人买好票上了车,我把门闸打开,车子驶了进去。从玻璃里我只瞄到开车的是男人也戴着墨镜,看不清脸。"
  柳下溪一边速记一边问:"记得车子的颜色么?"
  "白色的。"
  "车牌呢?"
  "没注意。"
  "车型呢?"
  "没注意。"
  "……你后来看到过他们吗?"
  女子摇头:"我不是全天制上班,跟另一个女孩轮班的。"
  "看到他们的日期是?"
  "三月十六还是十七,我记不清了,应该就在那几天。"
  "请你在这里写上你的姓名、性别、年龄、职业、联络地址、电话。看一看这些记录与你的口供相不相符。"
  女售票员叫李风英。
  她签完自己大名之后,看着柳下溪大着胆子道:"我怕,能不能跟你们在一起?"
  "可以,保护证人本来就是警察份内的工作,你不用怕的。"
  "有人恐吓过你吗?"见李风英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柳下溪收起了笔供本一边很随意地问起她。
  李风英垂下头,一对长辫子垂在胸前,半晌她才摇了摇头:"没有。早晨有派出所的人拿着相片过来问我见没见过相片里的人。虽然有点眼熟当时也没想起那名女游客的事,很干脆地告诉他们说不认识。他们告诉我说相片里的人就是死人头的脸,我吓了一跳。他们走了之后慢慢地就想起来了。这位邹同学过来问我,正好那时我想起来了不由得顺着他的话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许多好看的赛事啊。 ------
生命的重量-07
  "李风英,你别太担心了,犯不着自己吓唬自己。我们会保护你的,放心吧。"邹清荷陪着她继续坐在售票屋内等交班的人来换班,而柳下溪则开着车先进了自然风景区内,说好等她交接班的时间过来接他们。
  邹清荷坐着她旁边,视线的余角发觉她拿着书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好象越来越害怕了,难道她看清了与女死者一同前来的男人,害怕被杀人灭口?"你是不是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邹清荷问。
  李风英摇头:"没,真的没。"她魂不守体地道。
  "你到底害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害怕。"李风英伏在桌子上,声音里带有哭腔:"控制不住的害怕,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想,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我。"
  "怎么会呢。"邹清荷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杀人凶手又不会讲道理的。"李风英接着往下说。
  "……"也是,凶手如果能讲清道理,估计也不会触犯法律来杀人了。
  "我会不会死?"
  "……"只要活着,无论是人或者生物,总有一天会死吧……
  "其实……"李风英抬起头来,眼睛被她揉得红红的了:"你不要告诉那个警察……"
  "我肯定会告诉他的。"邹清荷打断她的话:"他是警察,只有抓住凶手才能消除你心里的害怕。你知道的事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你一定要相信警察的。"
  李风英看着桌上放置的小说封面,看了良久没说话,双手绞在一起显然内心挣扎得历害。邹清荷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着急,这种事为什么还要考虑啊,知道的情报告诉办案的警察才是正确的也是应该做的啊,难不成放任凶手逍遥由着死者冤死?
  真想出声催她,快点把知道的情况一一说出来吧……不过,柳大哥也说过,对证人不能没有耐心,要让对方发自内心地信任你,才会配合警察办案的。
  "那女人抽烟,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
  "啊?!就因为她抽烟,所以你认为她不正经?"
  李风英摇头分辩:"我才不会那么肤浅!她把没有熄灭的烟蒂弹进花坛里了。"
  "……你在别的地方看到了她?"这附近并没有花坛。
  "不是,我听老王说的。"
  "老王?"
  李风英点着头,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红印来了:"老王死了。"
  "啊?!"邹清荷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带动翻倒在地:"死了?"
  "死了十几天了,听他家里人说是脑溢血突然死亡。我想,他会不会……"李风英不敢往下说了。
  "脑溢血?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邹清荷飞快地记下李风英说的话。
  "老王是这里的老园丁……"
  原来李风英害怕的症结就在这里!
  "他跟你说过些什么?"
  李风英摇头:"老王不大说话,喜欢花花草草。女游客来过的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碰到了老王跟他打招呼,看他蹲在花坛旁边一个人嘀咕就好奇问他怎么了。他生气地告诉我说了昨天的女游客把烟头弄到花坛里,烫坏了刚育出芽的珍稀花卉。想不到老王过不了几天就死了,我想他被人给杀死的……"李风英哭了起来。
  "噫?柳队的弟弟,你怎么在这里欺负女孩子?"售票窗口冒出一张脸来,嗓门突然一亮,李风英吓得人往后倒,幸好被邹清荷扶住了她。
  "老崔?"邹清荷虽然没跟老崔说过话,面还是见过几次,认得他。
  "柳队呢?"老崔四处张望没看到柳下溪。
  "他进里面去了。李风英,不用怕,他也是警察。"
  "她这是?"老崔伏在窗口打量着李风英。
  "她被吓到了。"

  柳下溪刚把车停好,就有人朝他走来。
  柳下溪放下了车窗,对方出示警员证:"对不起,警方办案中。"
  柳下溪看了看四周,周围零星分散着一些穿制服的警员在挖掘地面,一些地面上的花花草草被掀翻了。
  柳下溪出示了证件:"我是城东的柳下溪,过来协助办案的。"
  对方看了他的证件行了一个礼:"你好。"
  "罗队在吗?"
  "罗队调查死者的身份去了,这里是市局的江队负责。"
  柳下溪下了车,没见江队的身影:"有发现吗?"
  "没有。"
  柳下溪仔细地看着这些人,发现他们的挖掘也有一定的规律性……如果尸体没有埋在这里,这些工作是徒劳的……太浪费人力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站在他旁边的警员问。
  "这里的工作人员在哪里?"
  "江队正在问话。你要过去吗?"
  "算了,带我到两位目击证人住过的房间去。"
  "是。"
  宽阔的草坪后面有几株造型古朴的梅树,再过去是天然岩石与竹林掩入了旅馆的入口。走在不规则的青石铺成的路面进了圆月的洞门,豁然开朗处有着曲式回廊与山溪冲成的小湖泊。房屋的建造很有特色,用的是大块的铁青色土砖,屋顶盖着蒲草,每一幢都是单体圆形,很有原始风味儿,以中间的溪湖为圆心分散开去,数一数共有九间。
  这里的地势相当高,从高处流来的水溢出一定的水位之后从西北处的缺口处往下流形成小小的瀑布,瀑布的水落入一个深潭,便到达了它们的终点。深潭附近种植着叶形漂亮的大春羽、海芋以及一些劂类植物,小瀑布旁边有可供行人踩踏的块石,然后是一片松柏林,再过去就是玉兰花林了。
  往南方望去,看到以青山为背景灿若朝霞的桃花林了。
  东边有着与时共同的新式建筑群:桃花涧大酒店。
  周围的腊梅花正在凋零,香味依旧浓郁。
  "这一间。"警员领着柳下溪进了左边第三间,门没锁。
  那对报案情侣住过的房间可能是在警方的要求下一直保持着游客离开的状态:被子也没叠凌乱地散在床上。桌上的苹果皮已经长霉了,放着的装菜的碟子还有几根青根有股怪味儿……室内没有特别引起柳下溪注意的东西。
  柳下溪进了洗卫间,这里倒出乎意料的干净。
  立在洗手台上的镜子破裂了。
  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地瞧着裂缝。
  没看出什么。
  用自己的拳头比了比镜子破裂之处,可以断定这镜子是有人一拳砸破的。
  "我想看看其他房间。"
  "其他房间锁着,我去拿钥匙。"
  "谢谢。"柳下溪走到窗口,窗户外边果然跟证词里一样有黄色的腊梅花……柳下溪离开这间房,围着其他的房间外面转……不少的地方有瓜子壳与其他的垃圾,看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工作不够仔细……柳下溪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地走着……如果李风英看到的女游客就是死者的话,他们来玩时间接近中午,开着自己的车,表明他们的经济能力不差,肯定会选择一间房间来休息一下再出去赏花。比起那边的桃花涧大酒店,浪漫的情侣更喜欢这里的氛围吧……在这里他们会不会留下一点什么呢?

  "柳队有什么发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正蹲在湖边的柳下溪缓缓回过头来,来的人是江队长,去拿钥匙的警察正跟在他后面。
  "捡到了一支口红。"柳下溪展开戴着手套的掌心,上面有一枚口红,上面沾有泥土。
  江队拿过来看了看:"小彭,拿去化验看看有没有线索。"
  "是。"小彭就是给柳下溪领路来这里的警察。
  "那面被打破的镜子我问过这里的工作人员了,几个月前就破了。"江队长对柳下溪说。
  "哦?"柳下溪想不到姓彭的警察什么都向江队长汇报了:"从裂痕里的灰尘来看,镜子破了一段时间。住宿屋里的镜子破了,爱漂亮的女游客很在可能会对着平如镜面的湖水照照自己的脸。想着会不会有东西落到湖水,结果在这里找到了一枚口红。"
  "我正要检查其他的房间,你一起来吧。"江队皱着眉头说。柳下溪这番话没给他留下好印象:故弄玄虚!这算什么推理?
  "好。"
  江队打开了紧锁的门,这房间格局跟先前那间一样。
  虽然整洁,到处都布满了灰尘,有些角落的垃圾长了霉。洗卫间的马桶盖上贴了一张纸标明着:抽水桶暂不能用……一连看了其他七间都有问题,要不就是电线断了,要不出不了热水……
  "你怎么看?"
  "服务太差了,工作人员责任心偏低。"柳下溪叹道。
  "这些跟案子没关系!"江队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里的几间房只有报案的人住过的那间最好。很有可能凶手与死者也住过那一间。"
  江队长点头:"我也这么想,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洗手间非常干净,不符合这里的服务态度……"
  "你认为有人在这几天内抹除了某些痕迹?"江队长目光闪了闪。
  "不排除这种可能。"柳下溪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更完啦。 ------
生命的重量-08
  江队长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目光落在水面上:"听说你办案很有一套。"
  "哪里。"柳下溪看着花枝上最后一瓣飘落:"江队,游客住宿登记方面的调查是罗队在做么?"
  江队长吸了几口烟,弹了弹烟灰道:"我重新派人核查去了。近一个月来游客很少,正是旅游淡季中,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在休假。柳队,你说凶手与死者有可能住过那一间房,不过在住宿登记册上一直是空白的,近段时间只有那一对发现人头的情侣住过。"
  "……没有登记也不能证明没人住过。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推测。江队,我打算去看看发现人头的现场。要一起去吗?"
  "嗯。"江队长弄熄香烟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依你的经验来看,死者的尸身被藏在哪里了?"
  柳下溪摇头:"没有头绪。我觉得……"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们沿着小瀑布旁边的石块往下走,到了白玉兰花林,柳下溪停下了脚步,他一眼看到那株特别艳丽的坡上花树,可惜的是:树下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里被人挖掘过了褐色肥沃的土壤一堆又一堆跟土坟似的,怪碜人。
  柳下溪并没有立即去看人头发现的地点,反而在花林里慢慢地走来走去。
  林子里有碎石铺的路,弯弯曲曲的……柳下溪目测了一下石子路到山坡那棵树的垂直距离大约接近三、四十米……柳下溪继续往前走,过了花林正如罗青珉说的,那边有条山路直接相连。路没有以前一眼望过去路通往深山。
  "江队知道那边是?"
  "翻过山就是娄县(虚构),不属于北京市郊了。风景区的工作人员本打算在这边建一个入口由于经费不够才放弃了。"
  "经费不够?"
  "听他们说了这几年的收入处于亏损中。"
  "北京的旅游景点多,这里偏了一些。"柳下溪若有所思地回答他的话。
  "想不通刻意把人头搁在这里的理由。"江队长把话题更正过来。
  "理由啊……"心理原因隶属犯罪心理学的范畴,犯人的意志、思想、意图及反应……犯罪心理学方面柳下溪虽然涉猎不少,却也不能算是精通。
  死者是美女……很容易让人偏向弗洛伊德的学说:性本能的冲动是犯罪的根本原因。
  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是老崔的来电:"柳队,有新线索!"
  "什么?"柳下溪一惊一喜:"找到了死者的身份吗?"他身边的江队长正竖着耳朵在听。
  "不是。哪有这么快,我跟你在正门这边,刚才卖票的说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要不,等你来了再说。"
  "我马上来。"柳下溪收了电话,看了一眼江队长:"有新情况。"
  "一起去!"江队长大手一挥,军人的特质在他身上特别显眼。
  "这是我从售票女孩那里得到的证词,没有经过证实,本不想这么快拿给你看的。"柳下溪诚恳地把自己的证词本递了江队长。
  对方颇有些诧异也没多说认真地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道:"这份证词很有价值,罗青珉到底有没有认真询问这里的员工……"
  柳下溪淡淡一笑:"没有经过证实还无法评估它有没有用。"
  "……嗯。"
  离大门还有点距离,柳下溪朝红色的奥迪走去,江队长迟疑了一下,放弃了他自己的警用摩托车跟在柳下溪身后。
  "我完全忽略了讯问门口售票的人。"江队长突然道。
  柳下溪突然发觉,这位江队其实很直爽,跟他说话比起心眼多的齐宁更好沟通,虽然他在刑侦推理上并不强,却不怕暴露自己不足之处,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爽朗人:"大门售票的窗口等于这家自然风景区的眼睛,如果游客多的话他们也许不会留意所有的游客,游客少很容易被他们无意中发现一些什么。当然,我并没有指望会问到有用的证词,只是希望不要错漏任何来自现场的口供。一般来说,任何一桩谋杀案,凶手杀人都会小心谋划着仔细地抹除自己有罪的证据。谋杀案的案例中凶手在尸体处理上很少会分尸,就算分尸也会把尸块每一个部位小心藏起来。这桩案子却不同,尸身不见,独有人头被弃在草丛里,这显得不象是一桩蓄意的谋杀案,透露着古怪的讯息。"
  "古怪的讯息?"
  "丢在草丛里的人头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原因很简单,一到秋末冬初杂草枯黄,人头虽然腐烂了头骨还在,没有杂草掩盖就会暴露在人的眼前。"
  "嗯!"江队长点头,他显然没想通这一点。
  柳下溪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清荷、老崔还有售票的李风英都站在外面。
  "柳大哥。"邹清荷迫不及待地把柳下溪拉到一边小心道:"刚才李风英说了这里的老园丁老王死了。"
  "死了?"柳下溪眉头紧锁。
  邹清荷把李风英的话重复了一遍加了一句结论语:"我看这事很蹊跷。"
  柳下溪点头。
  另一边,李风英紧张地看着走下车的江队长,胆怯地靠近老崔。
  "江队。"老崔有些意外他从柳下溪的车上下来。
  "什么情况?"江队长问。
  老崔呶了呶嘴:"问她。"柳队的弟弟居然不把详细情况告诉他,把他钓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江队长盯着李风英看,这不大不小的姑娘吓得往老崔身后躲。难道他长着一副吓人的外貌么?
  "老崔,我要你查的事怎样了?"柳下溪与邹清荷结束谈话,看到那三个一副很奇怪的构成图,便出声问老崔。
  老崔摊着双手:"我才到没多久。完全没眉目,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园艺师不用找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老崔问。
  "人已经死了。"
  "啊?!"老崔、江队长同时吃惊,两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柳下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下溪当着李风英的面把她与邹清荷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抽烟?不对,死者的牙齿并没有烟渍。她看到的女游客很可能不是死者。"江队长持不同的意见。
  "抽烟时间不长的人未必有烟渍。"柳下溪保留证人的证词:"我建议去老王家看看,希望能检验他的尸体。李风英,你知道老王的家吗?"
  "我,我知道。"李风英更相信柳下溪与邹清荷,立即站到他们身边来。
  老崔开着摩托车来的,其他的人都上了柳下溪的车。
  江队坐在副驾上,邹清荷只好跟李风英坐在后座上,上了车之后他小声地问她:"售票窗口没人留在这里,行不行啊?"
  李风英飞快地扫了一眼前面的两个人:"应该没关系,都没有游客。婷婷还要等三个小时来接班。"
  柳下溪把头伸出窗外喊住了准备发动摩托车的老崔:"老崔,你留在这里等接班的人来。"
  "啊?"老崔不满地取下头盔。
  "你过来,我有话要交待你。"
  "什么?"老崔不甘心道。
  柳下溪下了车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能从接班的售票员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证词来。"他快速地把李风英的证词简洁抄了一份给老崔:"别小看这些证词,也许突破点就在这里。"
  "是!"老崔认真严肃地行了一个军礼:"柳队,我一定好好完成您布置的任务。"
  柳下溪耸耸肩,希望他能更靠得住一点。
  回到车上坐下,江队长若有所思道:"你查到了不少情况。"
  "还需要深入调查。"柳下溪回头看李风英"往哪边走?"
  "老王的家在娄县。那边只有山路,没有车道得走路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写到这里。 ------
生命的重量-09
  山路走的人不多,两边的杂草覆盖了一半的路面。
  柳下溪一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翻过一座山之后看到一些零星的屋子,坡道上种有农作物有人在劳作。
  "我们家还在另一座山后。"李风英小声道。
  "风景区中的工作人员一般是哪里来的?"柳下溪挂断了电话(他向认识的医生:他的四嫂询问有关脑溢血病症的事)之后问道。
  "大多是我们镇里的人,我们上下班都是走这条路。"李风英回答道。
  "可以骑自行车上班啊。"走路还蛮远的,邹清荷觉得山路蛮难走的,有些佩服李风英走起山路比他还轻快的样子。
  "有时会骑车。"李风英其实有骑自行车,只有一辆,这么多人只好放弃骑车了。
  "有没有陌生人出入?"江队长插嘴问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都在这山里住的,来来往往大家都面熟,过年过节农闲的时候他们进去看看风景区里的花花草草,我们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会跟他们较真的。"李风英胆子大了一些,说话放开了。看得出她个性蛮外向的,喜欢说话讨厌沉闷的气氛。
  "老王是你的邻居么?"
  "他家新迁来没几年,也算是邻居吧。"李风英答道。
  "他是园林局派来的园艺师什么的。独自一个人培育一些花花草草,风景区里有专门的花室温床的。听人说他是外省人,风景区还没建好的时候给他在镇上弄了一套房子,他把家里人迁过来了。风景区修好后有给他分房子,他拒绝了。听他家里人说他喜欢镇子里的空气。每天来来回回的算是锻炼身体。"
  "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他老婆。他没有儿女。王姨人缘很好,镇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落户到我们镇上之后,自家种了一些蔬菜。大多时都在风景区帮老王照顾花花草草。老王去世之后,她很难过,这几天住在镇里的卫生所里吊着药水。听风景区的领导说,等她挺过这段日子之后让她搬到风景区里住,接手老王的花草培育。"
  "柳下溪,你认为这个老王的死与人头案有关连?"江队长觉得话题跑得太开了,端正着一张脸问柳下溪。
  "难说,等检查老王的尸体之死再做定论吧。"柳下溪目光望着前面的路,突然道:"娄县不属于南区管吧?既然风景区的员工多数是娄县人,那么在规划风景区的时候这里的地界应该算在娄县,出了人头案应该由娄县公安局侦破的……罗青珉队长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你说罗青珉?我认识啊,他老家是我们镇上的,考上警校到北京上班之后就把户口迁到北京了。"李风英开心地接过话题:"他是我们镇里的骄傲呢。死人头被发现之后,领导们在报警时打电话告诉了他,希望由他接手这案子。毕竟风景区的一大半属于北京郊区勉强算是在南区的辖区内。"
  "哦?!"这消息,江队长与柳下溪同样吃惊,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罗青珉知道老王的死吗?"
  "这,我就不知道,应该知道吧。也许不知道,他在北京工作之后很少回来,人也变得历害,一点也不象以前的他。这次他来办案,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人。"李风英郁闷道。
  余下的三人没心思安慰她那颗沉闷的心。
  柳下溪问江队长:"按理来说,这案子一个星期破不了也属正常,怎么捅到市总局去了?"他一直好奇这事呢。
  江队长叹了一口气:"有人写了一份匿名信。"
  "匿名信?"柳下溪、邹清荷甚至连李风英也竖起了耳朵。
  "……"江队长没往下说,显然因为有两名非专业人员在场的原故。
  他们翻过了第二座山之后看到了在比较平坦的坡地上有上百户居民的山镇。
  "这里很少见年青人呀。"邹清荷新奇地看着干活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数都上了年纪干着粗重的农活很吃力啊。
  "年青人都到城里工作去了。"李风英回答。
  "接你班的女孩子也是你们镇上的人吗?"邹清荷问。
  李风英摇头:"不是,她叫张婷婷是张家集的人。你们直接找王姨吗?"
  柳下溪看了一眼江队长:"直接找她吧。"
  镇子里只有一家诊所,相当简陋,门口只有一位看护守着。
  病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李风英走过去把对方露在外边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王姨我过来看你了。"
  "英子啊。"妇人睁着眼睛,那是一双浸泡在泪水里的眸子,眨了小会儿才看清来的人。
  "王姨您好点了没有啊。"她把妇人扶着坐起来:"这几位是警察,他们想了解老王死的事情。"
  "老王……"妇人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邹清荷上前去拿了挂在窗口的毛巾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回来递给妇人擦了把脸。看着瘦削的老人,清荷心里酸酸的。
  "好孩子,谢谢你。"擦了脸之后妇人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有照顾病人经验的邹清荷给她递上一杯水,等她喝完接了过来放在一边。妇人感激地看着他,这诊所除了医生之外只有一名护理人员,显然没花多少心思在老人身上。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邹清荷问。
  妇人摇头:"没胃口。"
  "李风英,你家里有人么?我想给王姨熬点粥。"邹清荷回头跟李风英说话。
  "好。"李风英带着邹清荷出去了。
  妇人目送着他们两离开之后才把疑惑的目光看向柳下溪与江队长:"你们是警察?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老王在生前犯了什么事?不可能啊……"
  柳下溪温和道:"我们听说老王是因为脑溢血死亡,他吸烟喝酒吗?"柳下溪找了一把木椅坐下,打开记录本开门见山地问。
  "不,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妇人摇头,有些木然地盯着柳下溪看,显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压、血管的老化等病症吗?"柳下溪继续问。
  "……没有。我没听说过,他的身体一向好好的。"
  "你们平常的饮食习惯是?"
  "你是说我们平常吃些什么?吃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老王认为素食对身体好。"
  "……您了解脑溢血这个病症吗?"
  妇人摇头。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脑溢血较为典型的表现是:肢体突然麻木、无力或瘫痪,这时病人常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倒,或手中的物品突然掉地;同时,病人还会口角歪斜、流口水、语言含糊不清或失语,有的还有头痛、呕吐、视觉模糊、意识障碍、大小便失禁等现象。当时老王有这些现象吗?"
  妇人发呆,过了良久才道:"他们把老王抬回来的时候,老王已经死了。"
  柳下溪与江队长对视了一眼,各自带着疑问。
  "脑溢血发病主要原因是长期高血压、动脉硬化。绝大多数患者发病当时血压明显升高,导致血管破裂,引起脑出血。脑出血的原因主要与脑血管的病变、硬化有关。血管的病变与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压、血管的老化、吸烟等密切相关。从您的话里我觉得老王不是死于脑溢血。"
  妇人痉挛着双手抓紧了被子:"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想验老王的尸体,需要得到您的同意。"柳下溪温和地直视着妇人的双眼。
  "验老王的尸体?已经送往火葬场去了啊。"妇人瞪着双眼道。
  "火化了?"江队长吃惊地道:"什么时候的事?谁让火化的?"
  "现在到处都提倡火化,我一时拿不定主意,由他们出面把老王送到娄县火化去了。今早送去的。"
  "我去娄县!"江队长立即行动。

  "是谁诊断老王死于脑溢血?"柳下溪希望他这一去能来得及阻止尸体火化。
  "镇里的刘医生。今早是他代替我送老王去火化的。"妇人抓住了柳下溪的手腕:"警察同志,老王的死……"
  "我姓柳,柳下溪。"柳下溪回握了女人冰冷的手:"您叫我小柳吧。老王的死的确有蹊跷。老王死后没几天在玉兰花林子里发现了一颗女性的头,如果老王不是自然死亡的话有可能被人谋杀了。"
  "谋杀?"妇人呆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松开握着柳下溪的手。
  柳下溪掏出女死者复原的面部彩照:"您见过这个女人么?"
  "谋杀老王……"妇人木然地重复着,机械地接过相片,看了半天注意力也没集中上去。
  "老王在三月十九、二十到二十一,这三天有没有跟你提到特别的事情?"
  "三月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天……让我想想……想想……"良久,妇人摇头:"我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请您努力地想一想,我们得把行凶的人绳之以法,不然还有人可能被残忍地杀死。老王在生前培育了什么名花刚萌芽?"柳下溪停顿了一下,继续问下去。
  "垂笑君子兰。"妇人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些,脸上流露出一股文静的温柔:"垂笑君子兰的成长期非常漫长,从一粒种子,到开花,需要8至10年的时间,甚至更长。垂笑君子兰花朵下垂,含蓄深沉,高雅肃穆,另有一番韵味,在中国很罕见。咱们国家主要的君子兰品种是大花君子兰。说起这个老王心里有气啊,有一天他把刚萌芽的一盆垂笑搬出花房,居然有人坏心肠地用烟头烧垂笑的嫩芽。我们生活了几十年,难得见他生好大的气。"
  "垂笑君子兰?"柳下溪只知道兰花的品种很多,君子兰极名贵,别的就不懂了。
  "垂笑花色多为暗桔色,花瓣尖端为绿色,但也有粉黄色到暗红之间色彩的花。叶非常硬和粗糙,呈条带状。果实需要九个月才成熟。君子兰花季中全世界也只发现了五个品种,垂笑君子兰在中国的空白点是老王填补的。培植它太难了,从种子到开花的生长周期太长。沉不下心来的人等不了十来年。"妇人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啊。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偶会在星期六与星期天努力多更一些。 ------
生命的重量-10
  粥的香味飘进来了。柳下溪打开了病房的门,看到邹清荷手里提着一大锅粥走来,走上前接在手里。好香的粥!清荷在家里不煮粥的,他们俩大男人喝再多的粥填不饱肚子只增加上厕所的次数而已。
  李风英一只手拿着碗筷一只手端着一碟菜正紧张地走在后面,生怕把菜给弄翻了。空出手来的邹清荷接过菜。柳下溪看了一下,清炒的一碗蒜苗。
  "您怎么了?"邹清荷看到王姨上半身靠着枕头上发呆,放下菜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的,谢谢你。"妇人抬起头看到他,目光中有了温暖的情绪。
  "粥好了。"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吃粥吃粥。"
  揭开盖子,粥居然是绿色的,好浓,看不清米粒了。柳下溪看了半天,不知道这粥除了米还加了一些什么……就有有皮蛋吧。
  "王姨,你闻闻这粥真香,我从头看到他做的,原来煲粥也需要不停地搅拌。"李风英给王姨盛上满满的一碗,有点儿烫手哩。
  "把粥煲成这样需要很长的时间哩。"王姨接过来,手有点发抖。柳下溪帮手把粥搁在柜头上。
  "王姨,你要振作起来,要给自己找一个认真振作的理由。"邹清荷盛了一碗给柳下溪一边认真对妇人说道。
  "……"柳下溪微笑地拍着他的头:"你不用担心,王姨有需要她照顾的君子兰。"
  妇人全身一震,端起热呼呼的碗,大口大口喝起粥来:"真好吃,我还要。"
  "有很多啦,王姨,我学会了煲这个哦,你想吃的时候我煲给你吃。"李风英笑着给她添上一碗。
  真好吃,入口即化,这种粥柳下溪从来没吃过呢。

  江队长征用了一部摩托车,问清了方向骑着车直扑娄县的火葬场。
  "已经火化了?"江队长傻了眼,效率也太高了吧?
  "一个星期就这么一具,加上又没有亲人要求给死者整理遗容也没人吊唁,登记完直接往焚化炉一送……"工作人员为难地辩解道。
  江队长心里漾满了无名的怒火,可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送死者来的人在哪儿?"他咬着牙稳了稳情绪。
  "来了几个人,听说都是邻居。不知道走了没有。"
  找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只好无功而返了。

  李祥贵叹了一口气,北京城的范围太大了,要找不知名的神秘女性哪是容易的事啊。这样盲目冲动找人不是件聪明的事。
  "罗队,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李祥贵开着车拐进了一条胡同:"先吃点东西,再想想办法。罗队,说真的,这件案子怎么捅到市总局那边去了?姓江的一来把我们的人全部调走去挖尸体,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破案啊?"
  罗青珉笑了笑:"江队是从特警那边调过来的,他把精力花在找尸体上,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干过刑警。"
  "噫?罗队的看法是?"
  "我们的目的是抓获真凶,找到凶手之后死者的尸身藏在哪里就容易找到了。现在,江队的行事方法是本末倒置。我认为这桩案子不会是无差别杀人事件。先找到死者的身份,再顺藤摸瓜调查死者身边的人,才有可能让案子有突破性的进展。死者的人头被丢在桃花涧,怎么看都觉得凶手在故布迷阵。你想想,凶手若不想被人发现杀了人应该把人头好好藏起来,而不是丢在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凶手的手法太古怪了。"
  "嗯,有关这一点,罗队你以前就说过了。"
  "一般谋杀案行凶者都是死者身边的人,其中最常见的都是与死者有过节、有利益冲突、有恨有怨,也就是我们常挂在嘴上的作案动机。除非行凶者心理有障碍,不会无缘无故去谋杀一个陌生人。"
  "我当然知道罗队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唉,上午跑了不少地方也找不到死者的资料。"
  "急什么?今天早上才向各媒体送出死者的相片,那有这么快的反馈信息的。"
  李祥贵心定了一些:"罗队,你说城东的柳下溪会不会比我们先一步找到线索?罗队的女朋友就是他那一队的吧?"
  "嗯,我听说过他,蛮有一套的。"罗青珉笑了笑:"这次的案子如果他能比我先一步破案我服他。"
  "罗队你就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我看好你。"同事数年,合作过不少的案件,罗青珉办的案子他是亲眼看着的,不相信他会输人啊。
  罗青珉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李祥贵停了车放罗青珉先下去了,他与线人约好在胡同里一家小吃店见面。
  进了小吃店昏暗的门帘,罗青珉笔直地走向角落的餐桌。
  那里有人在等他。
  "帮我找这个女人。"罗青珉直接把相片放在桌上。
  "噫?"线人接过相片一看,吃了一惊。
  "怎么了?"
  "今早上,道上已经收到这个女人的相片了。"
  "哦?谁抢先了一步?"罗青珉吃惊道。
  线人把相片收了起来:"东区姓崔的,他怎么插手你们这边的案子?"
  "……姓崔的有查到什么吗?"
  "哪有这么快……"
  "原来人头案的事已经传来了。"罗青珉自言自语道:"尽早给我回复。"
  "好,我先走了。"线人起身离开。罗青珉右手五指敲打着油腻的桌面……这案子象是有心在暗处故意把事态给扩大了……
  "罗队,吃什么啊。"李祥贵摇着手里的钥匙,快步进来。
  "走,买几只饼带着,我们去找第一目击者!"
  "噫?那对偷花的白痴情侣?我也觉得他们有问题,这年代谁会弄露水煮茶啊。"
  "没错,从一开始他们的证词就有问题,太牵强了!倒退五十年他们的文艺腔或许能算得上正常,现在嘛怎么听怎么别扭。你不觉得这案子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么?"
  "牵着鼻子走?"李祥贵不觉得啊。
  "一桩神秘的杀人案一个星期没破,以常规来说上面的人不会这么快对我们施加压力,何况这案子凶手与死者目前还是神秘人物,也没引起社会恐慌,应该达不到市总局特别另眼相看的待遇。"
  李祥贵发呆之后击掌道:"对啊,真的不合理!"
  罗青珉叹了一口气:"买几只饼在路上吃吧。"老李也算是做实事的老警察了,就是联想能力差了一点儿,什么都需要明说有时会让人感觉很累的。
  包了大叠饼,李祥贵揣着上了车丢给了罗青珉,发动车子离开胡同:"我说罗队,你一直没说过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依你看呢?"罗青珉拿起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看啊,是情杀!死者长得不错,肯定为了攀高枝把旧男友给弃了,对方不服气就把死者给弄死了。"
  罗青珉继续吃饼。得不到他的响应李祥贵只好继续再说下去:"过程是:男的约女人去桃花涧玩,想挽回她的心,谁知道女的铁了心离开他,两人吵了起来男的一错手把女人给杀了。这案子我认为误杀的可能性大,不认为这是谋杀案。"
  "有几点你忘记了。死者生前有擦口红、上眼影,头发也是精心弄过造型,桃花涧更是情人们喜欢去的地方。结了婚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为悦已者容么',哪有女人为了要分手的旧男友精心装扮的,还答应与他一起去情侣们常去的地方?当然,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如果是误杀,凶手既然藏了尸身,怎么会费力地割下头来抛在树下?这不等于画蛇添足么?"
  "……罗队你的看法呢?"
  "凶手变态。"
  "啊?"
  "有可能是连环杀人凶手,只是他以前犯案没有被警方查获,这一次他不耐烦独自一个偷着乐,不想孤单地嘲笑着咱们警察,他要把事情闹大想跟警方大玩一把。"
  李祥贵倒吸了一口凉气:"罗队说笑吧,怎么可能?"
  "目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吃完饼罗青珉有些烦燥,没水呢喉咙干干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我没公开,我怀疑……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目击者的地址是……"

  "已经火化了?"柳下溪讶异地张了张嘴。
  "嗯,也没见到送尸体过去的人。"江队长恼火地踢着路边的大树,引得枝叶乱晃。
  "诊所的医生没有回来。"柳下溪沉思了一下:"江队,匿名信里写了一些什么?"
  "你是指针对罗青珉的匿名信?局长没给我看。"
  "针对罗队长?"柳下溪感到意外。
  "江队长,你派几个人保护老王的妻子与李风英,我去火葬场看看。今天晚上请你把罗队长请到,我们几个人开一个会,认真探讨一下案子。"
  "你……"江队长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他与柳下溪相处只有几个小时,已经对他的为人大大改观了。
  "清荷,你来一下。"柳下溪走回诊所唤到。
  "什么事?"邹清荷"噔噔"跑了出来。
  "我跟我去一趟娄县的火葬场。"
  "他是?"江队长问。
  "我表弟,在推理上很有天份。"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看梦八队决赛 ------
生命的重量-11
  "柳大哥,怎么了?"邹清荷与柳下溪先借用摩托车骑回桃花涧,再开出红色奥迪直接走公路开往娄县县城,这一路之上柳下溪的脸色非常难看,标准的铁青色。邹清荷忍了好久才出声询问他。
  柳下溪尽量放松崩得紧紧的面部神经,叹了一口气:"清荷,我想到另一种可能了。"
  "另一种可能?"邹清荷无疑是聪明的,此刻却也想不到柳下溪口中的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我想到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女性人头来自火葬场。"
  "啊?"
  "送往火葬场的尸体有的会根据亲人们的要求在火化前化妆,然后火化。如果有人在尸体火化之前砍下人头的话……然后把尸身给火化骨灰交给死者的亲人,尸身只怕永远找不到的。"
  邹清荷出了一身冷汗:"柳大哥你的最新推测是:死者有可能是自然死亡,有人故意作弄警方?"天啊,这也太过份了吧。
  柳下溪摇头:"任何可能性都存在,不能排除这种推测。当然,也许死者非自然死亡,却没有人报案,没有人质疑她的死因。也许有人心存怀疑认为死者死因不明,才把人头砍下丢在花树下引起警方的注意,希望重新调查死者的死因。可是,人头被发现一个星期了,警方还没任何进展,这个人着急了,写了一封匿名信给市总局,希望案子有进展。"
  "……他怎么不亲自出面?如果有所怀疑更应该不让尸体火化查出真正死因才对啊。"邹清荷摇头,光一颗人头查不出死因啊。
  "我只是推测,事实如何目前还不知道。在这方面的确说不清楚,可能他也有苦衷吧,毕竟砍了死者的人头,死者的亲属无法谅解。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对我们警方有很大程度的了解。他很性急或者说他不信任罗青珉甚至可能与他有过节。奇怪的是,这案子好象故意把罗青珉给绕了进来。"
  "那么,李风英的证词有问题?"
  "不!"柳下溪摇头沉思起来……突然右手猛拍着电喇叭,在车辆不多的省道上响了刺耳的车呜声:"我是笨蛋。"他突然说了这四个字。
  邹清荷哭笑不得。
  柳下溪拿起了电话打回自己队里:"小陆,忙吗?"
  "柳队啊?不忙。需要帮忙吗?"
  "朱玲也在吧?"
  "嗯。在呢,什么事儿?"
  柳下溪翻出从罗青珉那边得来的调查资料:"你们两个帮我跑跑这个地方,前进南路632号富林公司找行政主任林志方以及富林公司的女秘书于琳,询问一下三月19、20、21这三天他们有在哪里?调查一下他们的亲属、朋友关系,有没有女性亲人在一个月左右去世的。还有,是不是娄县人。"
  "好的。"电话里小陆与朱玲嘀咕了小会,爽快地回复了柳下溪。
  打完电话,柳下溪舒了一口气,一侧头看到邹清荷闪着好奇的眼眸:"怎么啦?"
  "柳大哥怀疑目击者就是李风英看到的女游客与她神秘的男友么?"
  "嗯。"
  "可是,李风英口供里的女游客与目击者的女游客气质很大的距离啊。"
  "一切皆有可能。人如果刻意能在短时间内造成不熟悉人眼中的多种气质。李风英嘴里的女游客印象模糊男子更是神秘根本没见到过,女游客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一部分脸只有头发相似。头发么,现在有假发嘛。让李风英印象深刻的无疑是今早看到的死者相片,她有可能把女游客与死者的相片容貌重合,越想越觉得像。我一直觉得她嘴里的女游客不可能是死者,要知道死亡时间上有出入。而且,女游客要是在桃花涧内被杀,砍下她的头颈部会有没凝固的血液,法医认为死者是死亡很长时间才被人砍下头来的。我虽然没有全面地搜寻过风景区,但从其他警察的搜寻中看得出:找不到作案现场与分尸的凶器。"
  邹清荷击掌:"柳大哥认为,他们带着人头来到桃花涧,然后趁人不注意把人头丢在白玉兰树下。等过了一段时间也没见有人发现人头报警,他们只好自己出面重新来到这里,故意发现人头并报警的。"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死者未必来自娄县的火葬场啊。"
  "是啊,如果娄县的火葬场没有线索,我们得找其他火葬场看看。"
  "哦,北京有多少个火葬场啊?"
  柳下溪仔细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娄县火葬场的可能性大一些。"
  邹清荷点头同意柳下溪的推理:娄县地方小,收买工作人员的可能性大些。
  "那么,老王的死呢?"邹清荷问。
  柳下溪皱起眉头:"希望能在火葬场找到某种答案。"

  罗青珉和李祥贵走进了富林公司。
  "林主任、于秘书?他们在休婚假。"前台小姐礼貌地回复他们的话。
  "他们的住址在哪里?"罗青珉打量着这家公司一下,规模不小啊,整整一层都是这家公司的。正张望着,李祥贵跟随着前台小姐从人事部拿到两人的住址:"罗队,我们走。"
  罗青珉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发觉前台小姐一直带着女性妩媚的眼神看着他。见他回头看她便羞涩地垂下了脸蛋。罗青珉笑了,他有张不错的面孔与好身材颇受女性的注目。
  他回转过身来重新走到前台小姐面前:"你有空吗?"
  前台小姐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快到午餐时间了。"
  "我等你。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两人出了门,李祥贵贼笑着盯他看:"罗队啊,你是名草有主的人哦。"
  "想到哪里去了,这是调查案子。我有分寸!"罗青珉捶了他一拳。
  李祥贵挤眉弄眼:"漂亮啊,前台小姐比你女朋友更漂亮。"
  "越说越没边了。"
  "那我先去找目击证人。"
  "老李,别作怪了。"罗青珉有些无可奈何:"我们需要了解目击证人身边的环境。"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怀疑目击者。"李祥贵一边摆手一边建议道:"咖啡太难喝了,还不如请人去吃饭。"
  "老李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老婆的,一点也不了解女人。"
  李祥贵悻悻然地干笑:"我们老夫老妻的当然跟年轻人不一样。"
  咖啡厅在本大厦的二楼,装潢得不错。两人先找了位置坐下,罗青珉立即豪饮了一杯饮用水,嗓子快冒烟了。
  "罗队的观察力很强,居然知道这里有咖啡厅。"老李不愿意喝咖啡,吩咐服务员继续送白开水来。
  "外面墙上挂着那么大的招牌一眼就看到了。"罗青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落枕了。睡不好,这案子伤神啊,破了这桩案子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呵呵,罗队这么有自信我就放心了。"
  "身为刑警,怎么可能没自信?"罗青珉燃起了香烟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柱子上:"我以前的导师天天训诫我:不急不躁不贪功不妄进,保持冷静自我自信。老李啊,你想不到我以前毛躁的性子硬生生被导师给校正了。"
  "想象不出罗队毛躁的样子。"李祥贵笑道。
  他们等到十二点四十三分才看到前台小姐快步朝他们走来,见到老李也在,有些失望的样子:"久等了吧。"
  "没关系。"罗青珉起身给对方拉开椅子,等对方坐下再把餐牌递了过去:"这里供用西餐的,想吃点什么?"
  李祥贵眨了眨眼,看表道:"你们十二点半才午休吗?"
  "不是,刚才又有警察过来找林主任他们。"前台小姐放下自己秀气的手袋,用纸巾擦了一下唇膏。
  "又有警察?是哪个局的?"李祥贵问。
  "没看清楚,一男一女。"
  "应该是柳下溪那边的人,他的反应很快。"罗青珉点点头:"来的是朱玲他们吧。问了一些什么?"
  "问了许多话,林主任夫妇在公司跟谁关系好啊,哪里人啊,平时常去什么地方啊,近段时间有什么人来找他们啊。现在他们还在公司问人呢。"
  罗青珉挑挑眉头,不吭声了。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问话?"李祥贵问。
  前台小姐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写完字的纸来:"我抄了一份过来。"
  "谢谢你,蒋蕙。"罗青珉看着她挂在胸前的工作证道。
  "他们问得很详细。"李祥贵接过来大略地扫了一遍:"不过没有什么用处。"
  "这里是东区,他们距离近来得快。"罗青珉笑了笑,点着头把纸折叠好放进口袋:"柳下溪果然是侦查好手,难怪朱玲一直夸他。"
  "自己的女朋友总在夸别的男人,罗队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罗青珉笑了笑,老李这不是废话么。这种事换成任何男人都会不舒服的,这一次怎么也得超越柳下溪,得抢在他前面破案。
  被凉在一边的蒋蕙搅拌着咖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位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守了一晚也没见梦八队决赛,现在才知道是今天下午比。 ------
生命的重量-12
  "那不是罗青珉么?"小陆对朱玲说道。
  "哪里?"朱玲四处张望。
  "外面,他们上车走了。"小陆指了指对面街道,朱玲只看到警车的尾部。
  "难道他们也是来见林志方与于琳的?"
  "肯定是,柳队与他们跟同一件案子。奇怪啊,既然罗青珉自己来了,柳队为什么又叫我们来调查?难不成他们合作上相互不信任?"
  朱玲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每个人办案方式不同而已。初次合作大家沟通上难免有些不良,多开几次会沟通一下,综合彼此的意见反而能促进案子的进展。"
  "……你说,我们调查的资料对柳队有没有帮助啊。"小陆转移了话题。
  "肯定有的。"朱玲对柳下溪非常有信心,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们看不出来的隐情,柳队能看出来,这就是他强过我们的地方。"
  小陆点头道:"唉,在这一点上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东西他看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呢?算了,只得承认他比我强。我分析了一下柳队的话,找出了其中几个关键词:'三月19、20、21'三天我们要查的目标人物在做什么;他们的有没有'女性亲人去世'以及他们是不是'娄县人'。"
  "没错。"朱玲点头:"但是,从他们公司同事的口中我们无法得到那三天目标人物的去向,理由是:他们在休婚假。婚假的时间从三月十五休到这个的十五号。第二个关键词他们的同事也不清楚。第三点查到了,于琳是娄县人,林志方是北京市人。"
  "朱玲,你看我们要不要跟在罗青珉后面找林志方与于琳问话?"
  朱玲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如,我们去于琳的娘家看有没有线索。"
  小陆笑道:"你不想在工作时跟男朋友碰上吧。"
  朱玲双手插进裤兜,淡淡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柳队在自作主张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这样会让柳队难做的。"
  "噫噫。"小陆啧舌。他忍不住想:朱玲心里的情感天平偏向柳队要多一些。
  "团队讲究分工合作,如果有人重复着别人的调查,这不是一个团体分工的好现象。"朱玲加强了解释的语气。
  "嗯,可惜,这个案子我们知道的情况太少了。"
  "按照柳队的意思做就好。"朱玲笑道。

  邹清荷觉得柳下溪的推测有些突兀很不合理,不过他也没法子推翻。希望前往娄县能找到对本案有用的突破处。
  "整个案子古怪的地方多。"柳下溪回答他的疑惑:"我们的想法也不能按常规的方式去演化事态的过程。思维该跳跃时得跳跃,再把各自的断点连线,由线圈成面构成整体,这样子考虑下去才会思维清晰。"
  "这话很玄啊。"邹清荷咕嘟道。
  "我怀疑一件事情。除了你,我不能对别人说起。"柳下溪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说出了一个不方便对其他人说的疑惑。
  "嗯?"邹清荷看着他:"说吧,我会给自己的嘴上拉链的。"
  "我想……罗青珉没理由不知道老王的死,没理由不去调查,没理由匆匆忙忙让人把尸体火化。就算没发现人头之前老王的死没引起他的注意,随着人头被发现立了案进行调查,一个星期的时间也不算短,足够知道不少的周边情况。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怎么可能不询问桃花涧里的所有工作人员?老王的死显然也没有人刻意隐瞒……"
  这话让邹清荷吃惊:"就算罗青珉知道老王的死有问题……他也没理由隐瞒啊。"他思考着那位陌生的罗青珉警察隐瞒老王死亡的理由……想来想去找不到理由。
  柳下溪摇头:"我不清楚。只能猜想他有自己的想法。听人说起,他是一名出色的刑警,破案有时会采用非常手段。"
  "……我还是不能理解。"邹清荷摇头。
  娄县县城不大,色调灰暗,地势北高南低。一眼望过去,建筑显得老旧,街上的行人很多,步调缓慢,街边的商铺意外地冷清。
  县城里只有一个火葬场旁边就是县城的殡仪馆,很容易找的。
  "清荷,我们分工,你去殡仪馆问问,我去火葬场。你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柳下溪找好停车的地方之后吩咐邹清荷道。
  邹清荷点头,柳大哥这句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难度大啊,哪有人无事逛殡仪馆的。
  殡仪馆采用黑白双色,黑布白幡,到处摆着白色的花圈,堆放着的纸花式样不少,生意怪冷清。邹清荷看着挂在门口的服务项目,酝酿着进去该说些什么。
  他站了足足有十分钟,里面也没出来一个人搭理他。
  "有人吗?"他进去了。
  大大的柜台后面有人抬起头来:"什么事?"声音懒洋洋的。
  "……"邹清荷觉得第一句话很难开口……
  "这时候买清明祭祖的东西也迟了点吧。"对方嘀咕:"你家的长辈没教你啊。"
  "……"邹清荷有些尴尬看着对方光溜溜的头,这年头剃光头的不多,光得晃眼啊。
  "算了,有这份心就好,想要买些什么?香、烛、纸线都有,自己挑。"
  "只有你一个人在啊。"邹清荷左看看右看看,随意地抚摸着一些扎纸一边问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对方没好气道。
  这种对话毫无进展啊,这样下去被人赶出门的……邹清荷眨了几下眼睛,下定决心单刀直入。
  他掏出死者的相片走到柜台前:"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请问一下你,认识相片里的人么?"
  剃着光头的店员坐正了身子,接过相片,一边疑惑地盯着邹清荷上下打量了一番,把目光回到相片上一边用批判的口吻说道:"问人直接问呗,这是遗照吧,瞧这拍得,真没水平。"
  "是啊。"邹清荷点头,有没有水平他不知道啦,最好是顺着这个人的口气说话才可能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见过没有?"
  "有点印象。"光头店员认真想了一下,给了这四个字。
  邹清荷大喜,立即追问道:"在哪里见过么?"
  光头店员斜眼看他。
  邹清荷满脸堆着真挚的微笑,怎么看也不象是坏人或者无聊的痞子。
  "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问这个干什么?"光头店员抱臂在胸,一副审问人的模样。
  邹清荷一怔,随即回答道:"受人之托,请帮忙好好想一想,人命关天很重要的。"
  "人命关天?这人不死了么?"店员带着怀疑的语气反问道。
  "……"既然是遗照,人肯定是死了……"你怎么认得出这是遗照啊?"邹清荷反问。
  "我给人拍遗照的,当然看得出来。旁边火葬场的死人送去火化的时候会叫我过去拍照留档的。"店员想了想,从柜台里拿出几本相册来:"我拍过的遗照会洗三寸的留底。这个女人嘛,真的有点眼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的。"
  "只需要查看最近一二个月的。"邹清荷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抖。
  "这么漂亮应该会有些印象才是。最近的一二个月……啊,是这一本。我翻翻看……啊,有了!你看看这一张是不是有点相,至少头发很像。多可惜啊,这么年青就死了。"
  邹清荷接了过来一看,有五分相似。相册里的女人很瘦,下巴好尖……眼睛是闭上的,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的样子。拍照的时间显示是三月十五号:"有她的资料么?"邹清荷激动起来,只怕就是这个人哩,想不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让我找一找,有登记的。"光头店员继续翻柜子,找出厚厚的册子来:"啊,找到了,就是这儿,贺萍,女,未婚,二十五岁,娄县路桥镇人,一九九六年三月十三日死于血崩,十五日送到娄县县火葬场火化。"
  "血崩是什么病啊?"邹清荷问。
  "我哪知道,可能是女人病吧。"
  "女人病?"

  柳下溪掏出警员证,火葬场里的值班工作人员立即热情地道:"警察同志,您也是为早上的那具火化了的尸体来的么?先前也有警察来过。对不起,我们也不了解情况,一送来就火化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警察同志跑了一趟又一趟的。"
  一个县的火葬场只有一位值班的工作人员,其他的人呢?
  柳下溪盯着这个人看,普通的四十多年的中年男子,目光有些飘……柳下溪的直觉认为:这个人正在隐瞒着什么。
  四周转了一圈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柳下溪说道:"能带我去焚化炉看看么?"
  对方为难地搓着手:"那种地方还是免了吧……"
  "不能看?"柳下溪迫力十足地盯着对方。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道:"气味难闻,您也知道我们这儿不是吉利的地方。"
  "我是警察,再难闻的气味也闻过。"柳下溪冷冷道。
  "这个。"
  "带我去!"柳下溪严厉地道。对方吓了一跳,只得在前边带路。
  慎重地戴上口罩,来到焚化现场,意外地发觉焚化炉是冰冷的。他可以肯定,至少今天这里没有升火,根本不可能火化尸体。
  这个人在撒谎!
  柳下溪一把扯下口罩,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今天没生过火吧!这种大事你居然敢扯谎!把最近的尸体火化登记本拿来给我看。"
  "警察同志,不关我的事啊!"对方慌乱地摆着手,腿一软几乎要跪了下来。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闭紧了嘴。
  柳下溪拨通了江队长的电话:"火葬场的值班工作人员在说谎,今天压根儿没有火化过尸体,你带人过来盯着他。"
  "警察同志饶了我吧,我只是收了一点红包!求求你了,放过我这一次,我把钱交公,真的,我交公,我老实交待,我坦白从宽。"
  "说吧,是谁让你作假口供的!这种事能随便说说么?你这是妨碍公安查案,可以告你妨碍公务罪。"柳下溪边说边走到院子里,长长地呼了一口空气。
  "我说我说。今天早上有一个人过来找我,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登记一下今天早上有具尸体火化,并让我装一罐子灰。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里面装的是钱。
  "找你交涉的人是谁?"柳下溪没接钱,声音依旧很冷:"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这笔钱你亲手往上交吧。"
  "我不认识他。"
  柳下溪皱眉:"还在说谎!你跟江队说过:'来了几个人,听说都是邻居'。"
  此人额头渗了汗来:"他交待我这么说的。"
  "把最近的尸体火化登记本拿来给我看。"柳下溪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说第三次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对方小跑着走了。
  柳下溪关上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值班的人把厚厚的登记本拿来了。
  柳下溪翻看一看,最近的一个月的记录有半张页被撕掉了。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撕的。"这个人快要哭了。
  "还有副本么?"
  "没有。"
  柳下溪彻底地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奇怪,这一章认不到。 ------
生命的重量-13
  柳下溪出了火葬场的大门就看到邹清荷正坐在旁边殡仪馆的门口跟一个光头男人在聊天。
  邹清荷看到他,满脸兴奋地站起来朝他扬手:"柳大哥,过来。"
  "古哥,这是我大哥,刑警来的。柳大哥,我从古哥这里找到好东西了。"邹清荷兴奋地把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全堆在柳下溪手上:"柳大哥,你看看这个!"他翻开相册指着里面的三寸照与另一本档案里的死者个人资料。
  柳下溪全身一震,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光头男人:"谢谢你,帮了警方的大忙了。"
  对方不好意思地摸着光头儿:"没,没什么。我只是习惯做事条理分明。"
  "我借用这些东西行不?"
  对方很爽快道:"用完了记得还我就行。"
  柳下溪出示自己的证件,留下联络的电话号码:"一定一定。"
  两人上了车,邹清荷心情好,笑嘻嘻地看着他:"柳大哥那边有新发现么?"
  "老王的尸体没有送到火葬场来,有人在中间弄了手脚,尸体半途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火葬场的尸体火化档案被人撕了半页。幸好你这里有意外的收获,清荷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呢。"清荷笑了笑:"有了这份档案我们直接去找死者贺萍了。柳大哥要不要问一问火葬场三月十五处理死者尸体的人?"
  柳下溪摇头:"我不想太急躁,一步步来省得打草惊了蛇。你说得对,我们直接去路桥镇找贺萍的家人,先了解一下贺萍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死者。虽然符合我的推测但没有确证之前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嗯。"邹清荷精神很亢奋:"至少,我们大大地前跨了一步。"

  罗青珉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李祥贵不停张合着嘴想跟他说话。
  罗青珉突然睁开眼睛:"老李,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搭挡吧。"
  "是啊,你以警校第一名毕业的优秀高才生来我们这边实习起就是由我带着你的。算起了也有四、五年了。"
  罗青珉轻捶着自己的额头:"老李,依你看这些年我得罪过一些什么人?"
  "得罪人?我们警察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你突然一问我想不起具体的人来。"李祥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想不到罗青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当警察的,肯定被有人在心里暗暗地揣着恨意,特别是那些被我们亲手抓过判了刑的犯人与他们的亲属。"
  "最近有没有重案犯从牢里放出来?"
  "不知道,没调查此事。需要我调查一下吗?难道你怀疑这案子冲着你来的?"
  罗青珉疲劳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天从法医那里看到死者复原的面部,总觉得死者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啊?"
  "我认识于琳。"
  "……罗队的熟人?"
  "我们是校友,初中、高中六年我都在娄县一中读的,于琳比我低两届。就因为是熟人,我对她的证词没有产生过怀疑。"罗青珉叹了一口气:"以前接到报案很有干劲,恨不得马上能捉住犯人绳之以法。这一次没有以前的冲劲,总觉得很累。"
  "罗队认识林志方吗?"
  罗青珉摇头:"高中毕业之后没跟于琳再过面了。说了奇怪,我跟她不大熟,三月初我收到她突然寄来的结婚请柬,他们的婚礼我没参加。有七八年没见过了的校友总觉得没必要见面。"
  李祥贵笑了起来,调侃道:"现在要去见她是不是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于琳他见过虽然只见过一面却把那张清新秀丽的面孔印在记忆力里了,那女人有着一股子迷人的俏丽,着装时髦举止风雅新时代的小家碧玉。说不定啊,数年前出色的学长与俏丽的学妹在懵懂的少年时代曾谱出一首青春之歌。要不,一个学校数百数学生隔了两界怎么会熟悉?人家过了七八年之后结婚还巴巴地送结婚请柬来……罗青珉这么出色的男子汉今年才把女朋友固定下来,只怕是在感情路上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罗青珉听得出老李话里的弦外之音,也没辩解。谁能一口咬定说:成年男子大脑里不装八卦的材料?
  "噫?不对劲!"罗青珉坐直了身体,向窗外张望,除了警车还有救护车声声响起……从前面的胡同呼啸而出。他们的目的地正在那胡同里。
  "啊,有几辆警车出入!这附近出了什么事?难道……"
  "停车!"车刚停稳,罗青珉立即跨出了车门朝前面胡同跑去。
  这胡同是新式胡同,周边林立的着四五层高的单体楼。林志方他们的新居在其中一幢的二楼,跑上了楼梯门口立着警察。大大的红色喜字贴在刷得亮晶晶的木门上,特别的刺眼。
  "发生了什么事?"罗青珉掏出证件,门口的警察放他进去一边道:"煤气中毒。"
  "谁中毒了?"他焦急地问,屋内隐约流动着一股没散尽的煤气味儿。
  "啊,这不是南区的罗队么,你怎么来了?你的管辖范围不是这一区的吧。"从屋里走出一名便衣警察,一看认识,本区凶案组的组长范明青(注:此人在《医生之死》中出场过。刑侦队一般设两个组,一组为重案组一组为凶案组。刑侦队的队长带重案组,凶案组的组长一般为副队长,有一个副字难听,多称为组长。本文为虚构小说与现实的警察体制有出入,请不要追究其制度的真实性)。范明青一见罗青珉出口便来了这么一句。
  "范组长,我跟的案子目击证人的住址就在这里。"罗青珉有些烦燥地从口袋时掏出香烟来叨在嘴上。
  "你找死啊,这屋子里的煤气还没散尽。"范明青制止他使用打火机。"一对粗心新婚夫妇离开父母单过,开火煲粥,结果粥水浸熄了炉火,他们忘记开炉灶了。加上对外的门窗紧闭,卧室门大开煤气涌进去,结果一对新人几乎窒息在自己家里。新人的父母带着一堆好吃的东西过来窜门,说是与新人们约好去逛街的。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来开,他们跑回家拿了备用钥匙过来,一打开门就闻到煤气味知道不对劲了,立即打了120与110。"
  罗青珉松了一口气,范明青用了"几乎"两个字,看来他们还有救。二房一厅的房间大约有六七十平方,卧室与厨房离得近。另一间房是书房,拼凑的书柜与大班台占满了屋子。这房间没什么煤气味,现在窗户也开着。
  罗青珉走进卧室,床头挂着大大的结婚照,一对新人笑得特别甜蜜。
  室内很简洁,除了床就只有衣柜与梳妆台了。梳妆台上摆着女性的一些保养品与一只仿古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根人造的凤尾与麦穗。
  罗青珉盯着床看了良久,突然道:"范组长,你们进来的时候,林志方与于琳以什么姿态睡在床上的?"
  "姿态?"范明青一怔:"仰天躺着的。"
  "能示范一下么?"
  范明青看了看床,别人的新床……除了救人时掀开的被子之外,这床整洁得没话好说。白底起兰花的床单罩在席梦思上,与床单花色一样的被子与双人枕头……他这个大老粗怎么好意思示范倒在床上……
  "你不觉得奇怪么?煤气中毒又不是瞬间窒息死亡,一对新婚燕尔的男女躺在床上怎么可能会保持这么整洁?"
  "啊?"经他这么一说……范明青恍然大悟:"你认为不是他们粗心造成的事故,而是一桩有目的的谋杀?的确有问题,我记得他们并排平躺在床上。"范明青双手平侧于两边示范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就算在睡梦中煤气中毒也会无意思地动一下,口一定会渴,甚至有可能挣扎起床找水喝等等。"
  罗青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客厅不大,电视与组合柜加一套木沙发。另一边是没有隔断的饭厅,间距很小就边冰箱也塞在角落里。罗青珉搜寻了整个客厅,找不到任何异样!
  客厅的角落放着几盆仙人掌,一组四个的玻璃杯倒搁在玻璃茶几的什物盘里,一罐铁观音搁在电视机上,电视机旁的组合柜上放着杂物架,上面有几本杂志与组合音箱,墙上挂着几幅廉价的字画。
  "大家仔细搜查!"范明青赞同了罗青珉的看法:这案子不是意外事故。既然是谋杀就得重新调查了。
  厨房里只有一个单灶炉搁着崭新的高压锅。可惜被粥水弄得失去了本来面目,灶上的粥水已经糊成了饭壳……虽然开了窗,关上了炉子,煤气味依旧有些浓烈。
  "停车的地方真难找,这是条死胡同来的。"李祥贵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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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14
  "妈的,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交接班的人还没来!"无所事事的老崔伏在摩托车上忍不住出粗口骂人。这上班也忒随便了些吧。
  电话响了:"崔同志,是我,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
  "啊?!"老崔立即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说说是什么情况?"
  "看到相片的人不是很肯定,她们说有六七分相似,不是百分之百的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她。"
  唉,也没指望法医根据腐烂的人头完全恢复死者生前的相貌。老崔深吸了一口气:"先说说这女人的情况。"
  "她叫贺萍,二十五岁,风华娱乐城的领班。春节过后,突然辞工了。她在风华娱乐城做了四年,自从娱乐城开工以来就在这里工作。"
  "辞工了?知道她的住址吗?"
  "不知道。这里做事的人从来不公开自己的来历,崔同志你要知道做她们这一行的守口如瓶对自己有好处。"
  "坐台小姐?"
  "她不坐台,听说她蛮清高的,不过有人说她被人包养了。"
  "啊?"老崔的耳朵竖得老高:"包养她的人是谁?"
  "查这个有点难度,钱得付高点。"
  "知道知道。你只管去查,线人费少不了你。"
  "有崔同志这句话我放心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老崔看了看表,计算一下自己到市区需要的时间:"傍晚的时候应该能到。"
  "我在老地方等你。"对方先挂了电话。
  老崔本打算直接拨打柳下溪的电话告诉他新的情况,抬头看前面的路,一个女孩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女式皮革,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身穿红白格子小袄下身是条土黄色的裤子,脚下一双草绿色的帆布鞋,腿短上身长,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
  老崔迎了上去:"你是张婷婷吧?"
  女孩子仿佛受到惊吓似地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颤动了,她的眼睛居然是半月型的……可惜脸上的雀斑破坏了还算端正的五官。她张了张嘴,那眼神活象老崔是一个坏蛋,让老崔很泄气啊。
  "是不是啊?"老崔不耐烦地追问道。
  "我,我是。"对方有点结巴了。
  "怎么才来?比起李风英说的接班时间,超过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我很忙的。"老崔不客气地训道。
  "我,我有事,昨天,昨天我跟英子说过了。"对方喃喃道。
  老崔挥了挥手:"这事先不管了,我有话问你。啊,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警察。"向她出示了警员证,然后掏出死者的相片来问她:"见过她没有?"
  张婷婷仔细看了一下,摇头。
  "看仔细一点,真的没有?"老崔极具威严地盯着她看。
  张婷婷心一慌,手上的相片落在地上:"没,没见过。"
  "你怕什么?"老崔恼火地弯腰拾了起来。
  "没,没怕。"张婷婷的声音更低更细了。
  "李风英说过:大约半个月前,相片上的女人买了两张票来到这里。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坐在车上没下来,一辆白色的车。后来她下班了,你接她的班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他们离开?"
  张婷婷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替自己辩白的完整话:"我只注意进来的人不注意出去的人。"
  "……你跟死去的老王熟不熟?"
  "老王?"张婷婷眼睛弯了下来,眯了眯,声音极低地道:"他被人打了。"
  "啊?"老崔连忙把口供记录本掏出来:"说说怎么回事?"瞧着张婷婷一副受虐待的小媳妇样儿,觉得自己应该把说话的语气放低一些安抚她道:"不用害怕,我是警察不会害你的。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帮了我这一次,以后有事可以找我。给,这是我的电话,到了北京遇上事儿只管找我。"
  他的声音变低,大有让人安心的功效,张婷婷害怕的心情得到缓解,于是慢慢地哆嗦着嘴含着泪花道:"大约在半个月的样子,我去里面打开水,看到老王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在发火骂人,有一个男的拿着一块石头朝他后脑砸过去。老王当时倒在地上,我跑了过去。那一男一女立即跑掉了。老王的后脑出了一些血,当时医务室也没人在,老王要我不出声,说是不想让他老婆担心,跟我说不要紧的。我一直有些担心,第二天见到他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说没事了。想不到过几天他就死了。我一直在想,他的死是不是被人砸了那一下造成的……"
  老崔叹了一口气:"那对男女记得他们的样子么?"
  "女的头发很长,没看清她的脸,男的戴着一幅大墨镜,瘦瘦的高个子。那天,风景区里没几个人值班,喊人也没有人来。"张婷婷一副悔恨的样子。
  老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这事怪不得你,谁也料不到的。这事你告诉过别人么?"
  张婷婷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没有人问,我,我就没说。"
  "……在玉兰花林发现死人头的前几天有陌生的人出入么?"
  张婷婷摇头:"这种话前几天有警察问过。我真的没注意过。"

  朱玲与小陆来到了陆桥镇的于琳家,一眼就认出来大门贴着喜字的那家。
  一辆艳红的车从他们身边驰过。
  "噫?小陆,我看到了柳队。"朱玲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在哪里?"小陆张望着,斜前方停下一辆红色的奥迪,柳下溪的头从车窗里钻出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朱玲与小陆小跑着,三人异口同声:"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你们)?"
  他们钻进了车子,发觉车外有人旁观他们的车,柳下溪发动了车开到附近的田边:"怎么回事?"
  朱玲先做了报告,告诉他调查到的情况。
  "第一发现者的于琳也是路桥镇的人?"邹清荷闪着眼眸注视着柳下溪:"柳大哥,你的推测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罗青珉也去调查了他们啊?"柳下溪沉思了一小会:"朱玲,你认为罗青珉是怎样的警察?"
  朱玲面颊一红:"很难定论。他是一个有能干的刑警,我们在一起很少讨论工作上的事。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没打过交道。我听人说过,以他高考的成绩进公安大学没问题,是他自己刻意进的警校。他各科都是全校第一,没有人超越过他。柳队为什么这么问?"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况说了一大部分给他们听(把他自己推测的一部分隐瞒着没说):"我觉得这次合作,罗队没有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给我和江队听。让我们参与此案的人对他产生了某些怀疑。"
  小陆侧头看着朱玲见她发呆,用手肘顶了她的肩一下,笑道:"这些事先不说它,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来侦破此案。柳队,你说我们接下来是分开调查还是一起?"
  "一起吧。"他们迅速返回镇上。
  于琳家里没人,看热闹的邻居告诉他们:新婚不久的于琳煤气中毒,她的家人赶着去北京看她去了。
  "煤气中毒?"柳下溪吃惊。
  "怎么会这样?我们应该直接去找他们的。"朱玲自责沮丧道。
  柳下溪拍拍她的肩:"你们两个马上回去调查一下怎么回事。"
  "好。"朱玲与小陆迅速上了他们那辆警用摩托。
  "煤气中毒?好巧!"邹清荷皱起眉头。
  柳下溪问围在一旁的邻居们:"你们认识贺萍吗?"
  "唉。"几张嘴同时叹气同时散开了:"造孽啊。巴掌大的镇子怎么会不认识?贺萍跟于琳一对姐妹花,一个命如纸,另一个以为过上了好日子却煤气中毒,印上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了,哦。"
  "姐妹花?她们是亲戚?"邹清荷跟在他们后头追问。
  "表姐妹,关系可好了。一起读小学,一起去县里读初中、高中。两姑娘眼界都高,瞧不起镇上的小伙子,一心想攀城里的高枝儿。"
  "……贺萍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哥哥嫂子都住在县城里,只有她老爹老娘住在镇里,春节后她突然回到镇上,肚子突出来了,未婚的大姑娘大着肚子,别提多丢人!身体又不好,突然流产大出血……死了。"
  "她父母住哪一家?"
  "镇头的平顶的水泥屋,找过去也没用,门锁了,她死了之后,她老爹老娘去县城跟儿子们住一起去了。"
  "……能告诉我们他们在县城的住址么?"

  "老王的尸体哪里去了?"江队长问他的副手芦军。
  "这得问罗青珉。"
  "问他?"江队长疑惑地盯着自己的芦军:"他果然有问题?"
  "这事没调查清楚之前,难说。"
  "那你又说得问他?"
  "我看啊,八成是罗青珉觉得老王死有问题,又不愿意惊动镇里的邻居怕引起骚动,吩咐人把老王的尸体送到某处解剖检查去了。"
  "不明白。"
  "头,你想想,如果老王的死与他罗青珉有关系的话,送往火葬场一烧一了百了,查无对证。而现在的情况是尸体不见了,有人买通了火葬场的职工,尸体根本没出现。送尸体过来的人是罗青珉同镇的人,由此可见,只有身为刑警的他才有正当理由让邻居们替他心甘情愿做这种缺德事。"
  "嗯。"江队长点头:"有道理。你说说看,柳下溪检查尸体火化登记本,发觉少了半页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是条好猎犬。"
  江队长斜眼看他。
  "他的思维开阔,看到无名人头,没有入刑警的板桥式套路,没有去想对方怎么死的。"
  "……"
  "他先想到的人头=尸体。出现死尸的地方主要有三个:医院的太平间、坟地与火葬场。医院的太平间如果出现人头被盗一定会引起哄动,挖坟盗尸砍头也麻烦,只有火葬场弄出尸体的人头来最干净方便。砍下人头把尸身往焚化炉一丢难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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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15
  "你调查过罗青珉之后,得出怎样的结论?"江队长转移了话题。
  "清清白白。"芦军摊了摊手:"无论是上司还是下属对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他经手的案子清清楚楚,去了他就读的警校调查的结果是:没有污点的优秀生。"
  "这么说他被人谄害了?"江队长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来。
  "我到他高中的学校去了,任教过的老师非常遗憾地告诉我说,以罗青珉当时的学习成绩完成可以考上一流的大学,想不到他选择了进入警校,颇出人的意料之外。就算想当警察,他不选择一流的公安大学却进了二流的警察学校一样让人吃惊。总之,他在高中时代非常活跃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学校对他的期望很大。他的志愿临时改写的,让知情人大吃一惊,他的班级主任曾经给他做过不少动员工作被他强硬的回绝,一意孤行,很有主见。"
  "哼,当警察有什么不好?"
  "在教育者的眼里,警察不如搞学问来得有出息。"
  "偏见!"
  "罗青珉没有复杂的女性关系,没有任何来历不明的金钱,住在局里的单身公房,基本上都与同事们混在一起,家庭关系也简单。清白得让人一目了然。"
  "那份匿名检举信到底是什么意思?找不到写信的人吗?"
  芦军摇头:"从信封到信的内容全部是用打字机打的,直接投进公安局的大众信箱里,信上又没有指纹,查不到投信人的任何情况。"
  "有够无聊的,难道整件事是一场浪费警力的恶作剧?死人头如果真是从火葬场砍下来,我们且不是白忙了一场?"
  芦军不以为然地看着被带上警车的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冷笑道:"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他们之中某些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至于柳下溪在意的登记本上那被撕掉的半页纸,我们可以根据日期严查那些天的值班人员,砍下人头的也许就在其中。"
  "啊,对了。柳下溪说今晚想叫上罗青珉开一个案子进展的碰头会。"
  "呵呵。"芦军干笑了一下:"柳下溪察觉到老王的尸体在罗青珉手上。"
  江队长的电话响了是罗青珉打来的:"林志方与于琳煤气中毒进了医院,生命垂危,我怀疑他们死因是人为的。"没有多余的修饰语,罗青珉直接一口气说完了全部的话。
  江队长一怔,看着芦军,捂住话筒小声地重复了罗青珉的话。
  芦军从他手里接过电话直接问罗青珉道:"你第一个发现他们煤气中毒的?"
  突然换了人说话,罗青珉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调整了情绪,说道:"林志方的父母来打他们,敲门没人应,直接从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闻到煤气味,发现新婚夫妇躺在床上失去知觉,立即打了急救电话与报警。我来的时候,范明青组长带着他的人在现场。"
  "我知道了。你搜查好完整的现场资料之后带上范明青今晚八点到你局里开碰头会。记住不要迟到。"
  "是。"罗青珉应了一声。
  芦军挂上了电话:"老江,你通知柳下溪八点到。你把火葬场的工人带回局里问话,我到附近转转。"
  "好。"
  "这人头案一环扣一环啊,加上死者老王变成连环命案了。"芦军叹了一口气:"不是单纯的诬陷,血淋淋的人案啊。"
  "唉。"江队长叹了一口气:"我摸不着头脑。"
  "你以前的环境是:确认对方是坏蛋,只需要行动,不需要用大脑分析对方坏在哪里为什么坏使用什么手段使坏。现在的职位不那么简单,需要动脑分析,还不能出错。"
  "我想调回特警队。"
  "以后再说吧。我重新去一趟本地的县一中,我调查来的资料里于琳也是县一中的学生。可惜先前没把她跟罗青珉一起调查,是我的疏忽啊。本以为他们不相干,现在推敲起来这两个人只怕早就认识。"
  "于琳,证词里那女的?看来他们煤气中毒有问题。难不成是杀人灭口?"
  "不管是不是,等调查结果出来再判断。不知道柳下溪那边发现了一些什么。"芦军突然咧开嘴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事急不得,宁愿慢一点也不能出错,案子要按我们自己的步聚来查,千万别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凶手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凶手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要不,刚去调查目击者他们就出事了,他妈的忒巧了些。"
  "啊?"

  柳下溪与邹清荷开着车往娄县县城方向前进,在车上邹清荷以热烈的求知心态问他:"柳大哥,从我们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估计死者就是贺萍。我不明白神秘人X君为什么要砍下她的人头丢弃在玉兰花树下,由她的好姐妹于琳发现人头并报警,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于琳一定参与了人头被弃之事,预先知道人头的下落甚至有可能她本人与神秘的X君一起丢弃的人头。她的目的是什么?贺萍的死罪是怀孕流产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造成的,并不涉及犯罪啊。于琳他们煤气中毒有可能是杀人灭口,可是砍下已死的人头算不上大罪,但杀人灭口却是重罪啊。"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虽然有不少专家致力研究犯罪心理学说,却不能正确解答所有案犯的行为,根据美国犯罪学家E.H.萨瑟兰提出的'不同接触理论'学说中认为:犯罪行为是由学习得来的。"
  "犯罪行为是学习得来的?"邹清荷吃惊道。
  "嗯,他认为在犯罪动机和内驱力的形成方面,主要是从人际接触中获得错误观念,即犯罪比不犯罪有利,使违法心理战胜守法心理。随着犯罪学习的结果随接触频率、时间长短、顺序、强度的不同而异。在犯罪多发区,由于同犯罪分子接触机会多,因此犯罪行为多是必然的。"
  "你认为他的理论正确吗?"
  "他的理论适合美国的贫民区以及大部分国家的黑社会成员,他们的犯罪行为肯定是学习得来的,带有社会性。德国精神病学家K.施奈德从精神病也就是人本身的心理因素来具体分析异常人格与犯罪行为的联系。他发现易于导致犯罪的异常人格类型主要有以下几种:意志薄弱者、情感缺乏者、脾气狂爆者、自我显示者、偏执狂、情绪易变者、软弱者、自卑者与精神忧郁者。其实世上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两种上面的人格。"
  "没有结论。"邹清荷用四个字总结:"柳大哥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想告诉你,分析犯罪的原因与心理容易走进迷宫,个案的发生有千变万化的形态,其中不泛杀人的理由犯罪的动机有很简单的。依我看,犯罪以及杀人的动机逃脱不了以下几点:一是犯罪者觉得危及了自身的安全与需求;二是犯罪者为了谋取更大的私利挺而走险;三是犯罪者轻贱人命以残害他人为乐事;四是被人利用,成了他人的凶器。"
  "嗯!"邹清荷点头:"柳大哥的这四点清楚明白,没有那些学说复杂难懂。"
  两人正说着话,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是老崔打来的。
  "贺萍在风华娱乐城上班……被人包养……辞工……回老家怀孕死亡……人头……学生时代的好友于琳……煤气中毒。长发女游客……香烟烫坏了垂笑君子兰……老王生气……揪头发……陌生的瘦高男子用石头砸老王的后脑……几天之后老王死亡。"柳下溪小声地自言自语。
  "柳队,你在说什么啊?"电话里老崔大声嚷道。
  "老崔,你知道于琳的头发是长还是短?林志方的身高与体型是……"
  "我不知道啊,没见过他们。要不要我去查查?"
  "哦?不用了,你查查包养贺萍的人是谁,查一下她跟什么人来往密切。张婷婷有没有说砸人的石头有多大?石头现在在哪里?"
  "需要两只手搬。她说应该还在原处。"
  "你把石头带上,小心别弄上你的指纹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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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16
  "柳队,行凶的石头找到了!"几十分钟之后老崔的电话重新打过来。
  柳下溪在路边停了车,调高声音道:"再找一找地上啊角落里呀有没有卷曲的长头发。"
  "柳队,得在哪里找啊,跟大海捞针似的。"老崔回道。
  "给我找!"柳下溪加重了语气:"问一问张婷婷,当时老王……算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明天我自己来问吧,她是重要证人找人保护她。"
  "知道了,我会认真找的。"电话里老崔在叹气,头发的重要性他知道啊,只不过满地的垃圾与翻出来的土堆里寻找区区几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头发也太难找了点吧。
  "柳大哥很累啊。"邹清荷看着柳下溪挂了电话之后,靠在椅背一动了不动,便挪过去给他捶捶捏捏肩背。他知道连续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边还要运用大脑思考案件的柳下溪很辛苦的。自从两人认识以来,邹清荷亲眼看着柳下溪破过数件案子,还是第一次见他筋疲力尽的神态。
  柳下溪抓住了他的手腕,摇头道:"我不是累,只是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四起事件:人头案、老王的死、举报罗青珉的匿名信以及于琳夫妇的煤气中毒,这四起事件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缠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是啊。"邹清荷顺势把头搁在他肩上:"不如由我来总结一下这四起事件吧。"
  "好。"柳下溪扶正了清荷的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鼓励性的响吻:"你说我听。"仿佛这一吻也给他带了力气,他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前行。早在半途中,江队长通知他八点在南区分局开碰头会呐,时间有点紧。他不由得苦笑,这碰头会还是他首先建议的,说不定不能准时赶到啊。
  这一次短暂的亲吻邹清荷没有脸红,可能是吻里不含情欲的压迫感吧。他坐正身子,从裤袋里掏出纸笔来写写画画:"先来分析四起事件的相互之间的联系吧:一、人头的出现与老王的死都在同一范围内的地点里发生的,前后的时间也很接近,我们自然而然地把这两件事连接在一起,认为……"他这话还没说完似有所感,不由得一怔,抬头盯着柳下溪看。与此同时,柳下溪也侧过头来看他一边道:"清荷!你这句话很有意思啊。"
  邹清荷在纸上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嘴角带着浅笑:"暂且把这个疑问抛开,我们继续往下说吧。来桃花涧新婚郊游的于琳夫妇发现了人头并报案,过了一个星期,即,今天,突然被人发现他们在自己家里煤气中毒。前后发生的两件事让我们联想起人头案与煤气中毒案有因果关系,得出煤气中毒是因人头案产生的'杀人灭口'事件,推测出于琳夫妇知道一些危及某人安全的事情,致使他们遭遇到不幸。从他们发现人头时的证词来看,是于琳诱导了其夫一步步发现人头的,即表示林志方可能不知情。随着调查的展开深入,我们了解了于琳与人头案的死者贺萍是少女时代的好朋友。我推测出结论是:于琳早知道死者的人头在那里。"
  "嗯,我赞成你的结论,她知道人头在白玉兰花树下,也有意让人头暴露在世人面前。我重新推敲过他们的证词,也认为她丈夫林志方应该不知道人头的事。从资料上得到林志方身高体重的信息来看,他不是张婷婷目击到用石头砸伤老王的瘦高男人,再说了,我也不相信受过高等教育内心装潢诗情画意的于琳会用烟头烫花苗。我的主要依据是她说话的口音,李风英的证词里:女游客的口音跟你有些类似,肯定是外省人,而于琳是娄县人口音跟李风英的差不多,李风英应该不会认错的。唉,我这是自己推翻自己的假设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啊!我把口音的事给忘记了。那么把人头丢进白玉兰花树下的人不是他们啰。"邹清荷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他记得上午的时候柳大哥认为:一切皆有可能,人如果刻意能在短时间内造成不熟悉人眼中的多种气质。现在柳大哥改变了自己推理的方向应该是听到了老崔从张婷婷那边得到的证词……
  "把人头丢到树下应该悄悄进行,越不引人注目越好。这一对游客相当引人注目啊!"柳下溪打着方向盘与对面开过来的车错开。
  "是啊,老王的死肯定与他们有关系……我假设一下:女游客他们俩个来看桃花,桃花未开,周围环境又很冷清,这对游客相当失望也很无聊。其中女游客抽着香烟坐在花坛的水泥墩上,懒洋洋地看着盆子里的小芽苗,突然觉得芽苗很不顺眼,用香烟去烫它。正巧被老王看到了,精心培育这些花苗的老王非常生气,走过来骂她,她对骂,老王更生气,两人扭打起来。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男游客找了一块大石头朝老王砸了过去了。狠狠地被砸了这么一下,老王受了重伤倒在地上,那对游客赶紧逃了。石头砸伤了老王的脑血管,他自己没在意,几天后受伤的脑血管破裂,他死了。"
  "你把老王的死当成与人头案无关的独立个案啊。"柳下溪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邹清荷分辩道,他觉得柳下溪有误导他的嫌疑。
  "的确。"柳下溪点点头:"特殊个案里存在着让人意料不到的随意性。你继续往下说。"
  "我不清楚匿名信的内容无法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发现人头的于琳夫妇一个星期后突然煤气中毒,这就耐人寻味了。我们怀疑她认识死者,罗青珉那边也注意到疑点打算调查她,迟不中早不中的偏偏开始调查他们的时候突然中毒了简直象是……象是,有人预测了警方的行动,抢先了一步。"
  "有人预测了警方的行动?!"柳下溪笑了起来:"不,清荷,有人比警方动作早,有人引导了警方的行动。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啊?柳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不……先不说这个了。啊,我们要找的地址快到了。"
  两个人找到了贺萍哥哥的家。
  "噫,我还以为他们的家庭条件很差呢。"邹清荷意外地看着耸立的三层楼房,还带有菜园子的小院子。
  "家庭条件差?你的结论是哪里来的?"柳下溪也有少少的意外,想不到贺家的房子在本地蛮瞩目的。
  "贺萍不是在娱乐城工作么?还被人包养了……"邹清荷小声嘀咕道,他明白的,现在流行的娱乐城是以前的风月场所改头换脸的新名词。柳下溪语塞,老实说他初初设想的也是贺家很穷困……家里的条件既然不错,为什么让贺萍去乡下的镇子里养胎?以至于担搁了抢救时间。难道家人嫌弃她未婚先孕?
  贺萍有两个哥哥,各自结了婚,看来感情不错,成了亲有孩子还住在一起。
  敲了门,等了小会儿才一个女人来开门,从年龄上来看大约是贺家的媳妇。
  柳下溪出示了证件,对方很惊讶回头道:"爹,有公安找你。"贺家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膝上爬着两三岁大小的孙子。老人抬起头来,柳下溪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褐色的饱经沧桑的脸。
  "萍女的事?"老人浑浊的双眼浸泡着泪水:"造孽啊。"然后一声不吭,再也不肯多吐一个字。
  贺萍的大嫂话匣子容易打开:"小姑子忒拧巴,跟她大哥争过嘴,七八年不肯说一句话。她两个哥哥?老二与他媳妇儿去南方做生意了把孩子丢在家里,小姑子的后事一了他们就走了。我屋里头的那个去医院了,婆婆身体有点弱在住院,他照顾她去了。"贺家的大媳妇叹了一口气:"不该说死人的不是,可她性子温和一些的话哪能是现在的样子。"一连串的词汇形容小姑子多么地难相处。
  "你认识于琳吗?"柳下溪问。
  对方摇头。
  "你妯娌是哪里的人?"
  "湖北的,老二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带着来见爹娘,老二媳妇肚子已经五六个月了,能不同意么。"贺家的大媳妇不宵地撇着嘴,看着爬上爬下的虎壮小娃儿,这显然是贺家老二放在老家的儿子。
  "你男人在哪里上班?"柳下溪继续问。
  "县火葬场。"
  柳下溪与邹清荷眼睛同时一亮。"家里有没有贺萍以前的相片?"
  "虽然她大哥二哥留了三楼给她住,可小姑子不愿意住进来,家里没有她的东西。"
  "老二夫妇哪一天去南方的?"
  "我想一下,上个月十七、八号吧。"
  "有他们的相片么?"
  "有是有,同志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慨是现场取证已经完结,门口只有一位警察站岗。朱玲他们俩个出示计件之后推开了林家的门。
  "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找他们,说不定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再说了,林家的父母也在,他们是第一目击证人呐,活人比现场告诉我们的东西更多。而且啊,现场已经被先到的同事怎么仔细搜查过了,我们跟在后面怎么可能有新的发现?"小陆跟在她后面啐啐念。
  朱玲回头瞪着他:"你去医院,我留在这里。"
  小陆悻然地摸着头:"我去隔壁问问看有没有新发现。"
  一个小时之后小陆进了门,四处看了看道:"新婚夫妇的新房也太冷清了一点,没什么喜气。"
  朱玲从厨房里钻出来:"说不定新娘子喜欢素雅呢。我看他们过日子还行,你瞧,冰箱塞得满满的,米桶的米也很满,油盐酱醋过日子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新灶上也有油烟表示他们开火做了饭菜。我不认为厨房里的煤气溢出来到睡房能窒息死人,看来,这案子肯定是谋杀不是意外事件。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邻居说,昨晚他们夫妇大约十点钟才到家,后来没动静了。旁边的邻居说大约在十二点上下的时候起床上厕所发现他们家厨房的灯亮着。"
  "十点钟回家……有邻居亲眼看到他们回来吗?"
  小陆摇头:"只听到开门的声音。"
  "看来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了,我们去医院。"朱玲回头扫视着屋子,肯定自己没什么遗漏之后转身离开。

  "大家都到了。"柳下溪有些讶异地看着站在主讲台上开口的居然是芦军!
  不只他,就连罗青珉与李祥贵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的队长芦军,他是副队长江长源。"芦军拿着教鞭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简单地说道:"对不起,一开始没跟你们明说。好了,我不习惯多说浪费时间的废话。罗青珉这案子你跟得最久,由你说说目前的情况,还有,别敷衍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好意思,昨晚上不了网没有更新。
这一章重新修改了一下错别字,为了故事的进展增加了一些内容。 ------
生命的重量-17
  从芦军开始说话起罗青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一直没吭声地坐着,双手骨关节隆起,显然没听进芦军最后那句话。
  坐在他旁边的李祥贵推了推他,小声道:"罗队,汇报案子的进展。"
  "没什么好说的,案子胶着没有进展。"罗青珉冷冷道。
  "这家伙个性一点也没变,谁的帐也不买。"坐在柳下溪旁边的范明青伏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发出细微的"噗嗤"笑声,一边悄悄地跟柳下溪说道。
  "你跟他很熟?"柳下溪压低声音问。
  "一起破过案。罗青珉有自己一套破案方法,基本上听不进别人的话,自作主张很不好相处。"
  柳下溪意外地看着罗青珉……他与江长源以及芦军形成了低气压场大有僵持不下的趋势。"市局一队的两位队长你以前见过吗?"柳下溪低声问。
  范明青摆了摆手指:"我只听说以前的两位队长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两个是新调来的还没跟其他同事正式打招呼,他们个人资料还没公开,不知道上头在搞什么。"
  柳下溪摸了摸鼻子,看来芦军把江长源推到幕前,为了方便他隐藏起来调查匿名信一事。江长源说过匿名信冲着罗青珉来的,从芦军的脸色来看罗青珉的过往未必跟白雪一样纯白。
  芦军努力地把阴沉的面孔恢复正常,他对柳下溪道:"柳队长,你有什么话要说?"
  "有。"柳下溪走到主讲台背对着黑板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今天早上我去了案发现场桃花涧,从售票处的工作人员李风英那里得到桃花涧的园艺工作者王家振,周围的人简称他为老王。死于三月二十三号下午六点左右,医生诊断他死于突发性脑溢血,即脑血管破裂。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倒地,被山民发现送他回家,确认他已经死亡。我跟江队长到了王家振家,他的妻子住在镇里的诊所,据其妻证词王家振没有引发脑溢血的隐疾,我们怀疑他的死另有原因,决定检验他的尸体。其妻告诉我们,他的尸体送往娄县的火葬场。我到了火葬场,值班的工作人员说尸体已经火化,我让他带我去焚化炉看看发现炉子是冷的,根本没有尸体火化过。值班的工作人员的证词……(柳下溪打开了微型录音机)"他观察到罗青珉的眉角不自然地跳动着。
  听完了口供,江长源站起来:"我补充一下,柳队在火葬场发觉尸体火化登记本上最近的记录少了半张纸。我请娄县的县警协助,查问过火葬场所有的工作人员。有一个叫贺喜庆的人很可疑,现在已经带到分局的拘留所来了。柳队如果有什么话需要问他的,可以去拘留所询问他。"
  柳下溪点头继续道:"这是我从火葬场旁边的殡仪馆找到的资料,大家看一看复印件。我找到了与女性人头相貌相似的女死者贺萍(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柳下溪特别看了一眼罗青珉,正对上他的目光,里面含着让人不理解的浓墨)娄县路桥镇人,死因是怀孕流产抢救不及死亡。我前往路桥镇,遇到了调查目击证人的朱玲与小陆,他们是我那一队的人,我请他们帮忙了解一下发现死者人头的林志方与于琳二人,他们从于琳的公司查到她是路桥镇人。意外的是于琳与他新婚丈夫煤气中毒住了医院,她家里人去了北京看女儿。从邻居口中我们得知于琳与贺萍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死者贺萍的父母自从女儿死后回娄县与儿子们住在一起,我进了贺家,找出了一些贺萍生存过的痕迹送到鉴证处让法医进行DNA鉴定了。女性人头是不是贺萍,只有等待鉴定结果了。"
  "很能干嘛,这么快就找到了死者的资料……"李祥贵嘀咕道。
  "我去了贺萍在娄县的哥哥家,她的大哥叫贺喜庆在县城的火葬场工作。二哥贺庆余与妻子处理贺萍的葬礼之后去南方经商了,丢下住院的母亲。"
  几双眼睛全盯着柳下溪。
  "桃花涧的另一位售票员张婷婷的证词:她看到了一位女游客与死者老王发生争执,女游客的男伴捡起石头砸向了老王的后脑,老王倒地。过了数天老王脑溢血死了。他们争执的理由是老王精心培育的垂笑君子兰的幼苗被女游客弄死了。崔子健已经找到行凶的石头,目击证人张婷婷的证词中说男游客是瘦高男子,我这里有贺庆余夫妇的相片,贺庆余的身型就是瘦高个。我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一些。"柳下溪把复印的相片第一位面前都放一张。
  芦军与江长源各自点头,一天的时间找到如此多的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有没有话要问柳队长?"芦军问。
  没有人出声。
  "范明青,你汇报一下林志方、于琳夫妻煤气中毒一案。"芦军直接点名道。
  "好。"范明青站了起来:"今天下午一点十八分,警方接到报案,我们在十五分之后迅速到达现场。报案人是林志方的父母。我们到的时候救护车先到了,医护人员对他们进行抢救,两位被害人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被害人被救护车带走了,林志方的父母也跟随着去了医院。我们一组人留在现场仔细搜查,接着罗青珉队长赶到,我们看过现场之后判断出这是一起伪装成意外煤气泄露的谋杀害。这是现场的相片,大家请看,卧室的床铺非常整洁,我们从这里得出被害人躺回床上时已经不是清醒状态了。这是医生的诊断报告,他们的胃液里有大量安眠药。医生认为明天他们醒不过来的话,肯定会有生命危险。这一份材料是我们整理出邻居的口供:被害人昨晚大约十点钟回到家,没有人亲眼看到。另有邻居说大约在十二点上下的时候起床上厕所发现他们家厨房的灯亮着。我们进行现场指纹采集,煲粥锅上只有夫妇俩的指纹,这是指纹样板。被害人的父母最后见他们是昨天吃中饭的时候,新媳妇在婆家做饭。吃完饭之后说是约了同学见面两人走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与他们见面的人。"
  "柳队长你怎么看?"芦军问柳下溪。
  柳下溪正认真看范明青提供的资料,见芦军问他抬起头来道:"目前掌握的情况有限,我还没形成自己的看法。"
  "罗队长你的看法呢?"
  罗青珉放下手里的资料:"我赞同范组长的判断。"他看了一下表:"我等法医送王家振的尸检报告过来。对不起,我让人把王家振的尸体直接送到鉴证处让法医解剖去了,没有跟你们汇报。"
  柳下溪崩紧的肩膀松了松。
  芦军看着他,罗青珉与他对视并不畏惧。
  "我希望你以后对案件不要有所隐瞒。"
  "事情没有结论的时候,我不喜欢喋喋不休。"罗青珉淡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芦队不也一开始就隐瞒了我们。"
  芦军挑眉,显然动了怒火。
  "别婆娘似的计较这些。"江长源不耐烦道:"你先解释一下收买火葬场工作人员的事。"
  "没有收买,我只让他扯一个谎,然后把尸体火化的日期往后挪。"
  芦军冷笑:"你是说对方陷害你?我问你,你认识于琳么?"
  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们。
  "认识。她是我高中时代的学妹。"罗青珉面无表情道。
  "柳队调查到于琳与死者贺萍是少女时代的好友,你认识贺萍吗?"芦军继续问。
  罗青珉好久没有吭声。
  "你必需回话!"
  罗青珉没有回答。
  芦军把一叠资料丢在他面前:"你不出声,有人替你说!我去了你高中学校,你还没毕业的时候贺萍退学了,你弄大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被她的哥哥告到派出所,拘禁了一个星期。你成绩优秀学校保你,把责任推到成绩平平的姑娘身上,贺萍被退学之后跟家里闹翻了,结果她一个人跑到北京,听说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在场的几个人倒吸着冷气,谁也没吭声。
  "……我的过去跟案子无关。"罗青珉抱着自己的头道。
  "没关系?你好好看一看贺喜庆的口供,他本来要把妹妹的骨灰埋在她最喜欢的白玉兰树下的,一听说你这伪君子活得好好的春风得意甚至不肯见她临终前最后一面,不由得替人生被你搅乱的妹妹不值,砍下亲妹妹没有生命的头放在据说还是你们定情的白玉兰树下,期待着你能有一丝丝人性为她流一滴眼泪。可笑的是,你根本认不出人头的主人是谁。认出了目击证人于琳也当成不认识。这是你的停职命令,你自己看吧。"芦军冷笑。
  "报告,我送尸检报告过来了。"法医礼貌地敲着门,没等室内应声直接推门进来。无礼室内冻结的空气,直接走到罗青珉身边大声道:"罗队,有关王家振的死亡报告。死亡原因:头部受过重击……你们自己看好了。我认为年少时不懂事造成的……"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柳队,我找到头发了。"门口传来老崔高兴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前面一章修改过,添加了某些材料进去。 ------
生命的重量-18
  柳下溪扭头看着老崔同志直接进了屋,手里提着证物:大胶袋的石头与小胶袋的头发。
  老崔擦着汗把东西放在柳下溪面前,自己一屁股坐他的另一边:"难找啊,还是张婷婷细心,这女孩子很有耐心陪着我找到的。她在外边要不要找她问话?"
  柳下溪站了起来道:"好啊。"他的目光扫了一下芦军与罗青珉,这两人都阴沉着脸各自看着自己的手,脸色特别难看,坐在罗青珉身边的李祥贵无聊地转动着钢笔……柳下溪动了动嘴,小会儿才道:"芦队,我不认同以那件事为理由停了罗队的职。况且芦队听到的证词只是单方面的,整件事的疑点太多,也不合常理,没有人会因为久远年代发生的事采取迂回的报复。贺家兄妹的感情并没深到会为妹报仇的份上。据我了解,他们兄妹已经数年互不理睬了,贺萍身体不好也没留在哥哥家养病而是回到乡下医疗条件不好的镇上养身体,她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贺家兄弟的经济条件还算不错,有父母妻小没理由做这种怪异的事情。"
  柳下溪的话一出口,芦军目光跟刀子似的对上了他。罗青珉也看着他,目光带有讶异的疑惑显然想不到柳下溪会为他说话吧。法医倒是一脸崇敬地看着他,江长源没看他却盯着芦军的脸,范明青守着暗处对柳下溪竖拇指。警察是纪律部队,很少有下位者当面质疑上位者的决定。
  "柳队在说些什么?"来得晚的老崔有些莫名其妙。
  "我觉得草率了。"柳下溪不惧对方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从人头被发现到上面的干涉案件以及今晚的停职命令。过程太短,收集的证据难免有偏颇的嫌疑,这样子让下属产生不服不公以及心寒的心理。希望芦队长能缓缓,等案件真相大白的时候再来评估整件事。我认为犯错与犯罪是两件事,犯错也有轻重以及时间跨度与当时的环境因素等等综合全部因素加以区别,个人的私事不能扯出来评定对方的工作成绩。我们处理案件讲究公正廉明,同样地对内部人员也要用上这四个字。"
  "柳队长,你在质疑局长下的停职命令。"江长源说话了。
  柳下溪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局长批下这份命令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报告么?以这种上级绝对不会错的大帽子压人显得幼稚又可笑,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没完没了。
  "啪"的一声,罗青珉把证件与佩枪放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停职命令一般应该由他的直辖上司……"范明青小声道。
  "怎么回事?"老崔无视室内的空气,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他的语气明显很轻快。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范组长,有关煤气中毒的案子私下我有话要问你。"
  "好。"范明青与老崔跟在柳下溪后头走出会议室,法医紧跟在他们后面。李祥贵左右看了一下也尾随他们出了门。若大的会议室里只有芦军与江长源了。
  "我们这算不算革命?"法医突然道。
  "柳队,这回的案子我跟着你。"李祥贵道。
  "煤气中毒案与柳下溪合作,我跟吃了定心似的。"范明青笑道。
  柳下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听他们几乎同时各说了一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一下表,晚上十点多了:"范组长,我打算去现场看一下。老崔,你跟法医去鉴证处,石头和头发交给他,跟他说一下案子的进展。"柳下溪看了看李祥贵,记不起了他的名字了。拉着老崔走到另一边:"风华娱乐城你还没有时间去吧?"
  老崔苦着脸:"柳队,你当这几根头发容易找啊。"
  柳下溪拍着他的肩:"知道你辛苦了。先安排了证人张婷婷之后去风华娱乐城等我。啊,那个跟在罗青珉后面的同行叫什么?"
  "你说李祥贵?有名的老油条。对了,去了娱乐城柳队会不会请客啊?那边的开支估计不给全部报销的。"老崔撇嘴争取自己的福利。
  "行了,我也饿着。记住,到了风华娱乐城别急着亮出证件,看看再说。"
  "明白。"
  柳下溪笑了笑目送老崔与法医一起离去。范明青走到他身边:"坐我的车走?"
  "不了,我弟还在车上等我。"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不远处停着那辆红色的车子里邹清荷正躺在后座上睡觉。
  "你弟也来了?还没吃饭吧,今晚我请客。"范明青还记得那位北大的大学生,那次医生之死的案子柳队长的弟弟有帮忙的。
  "呵呵,等一下再说吧。"柳下溪走到看着李祥贵面前:"老李,你的工作还是请示芦队长吧,我不方便……"
  李祥贵笑了笑截住了他往下说的话头:"谢谢你替罗队说话。我觉得自己没用,不能替罗队说些什么。"
  "光说几句话没有用的,我们只有争取罗队长早日归队。"
  李祥贵眼珠转了转:"罗队跟我说过,他怀疑有人故意在整他。"
  "……表面证据与案件的走向的确对罗队不利,或明或暗都在暗示着……有没有人对罗队怀恨在心的?"
  李祥贵摇头:"罗队自己也想过,没有找到答案。不过,罗队的确认识于琳,他说过于琳曾经发过请柬给他,他没去。"
  "……罗队知道于琳他们的家吗?"
  "我记得……"李祥贵欲言又止。
  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眼神看他,让人产生只有把真相全部说出来才能帮助罗青珉的错觉。
  "我想,罗队应该知道他们的住址。"
  "哦?"
  "我们还在大街上察觉到证人可能出事了,罗队让我停了车后立即向前跑了过去。不象我,找停车的地方还有问人问路,耽误了不少时间。"
  柳下溪点点头:"谢谢你。"
  "不用。"

  "我坐你的车算了。"范明青跟着柳下溪上了车。
  后座上邹清荷还在甜蜜的梦乡里,身上盖着柳下溪的外套。
  "好啊。"柳下溪知道范明青有话跟自己说。
  发动了车子离开南区分局之后,范明青开口了:"你觉得罗青珉被人冤了?"
  "你说呢?"柳下溪反问。
  "说不好。"范明青摊着自己的大手:"煤气中毒的案子,我原本以为被害人自己不小心没关煤气灶引发的煤气中毒打算以意外结案的,是罗青珉提出了疑点让我改变了判断。"
  "光这一点说明不了问题。煤气中毒案,因为证人的身份肯定会有其他警察多次查证的,是不是意外事件别的警察会同样找出疑点的。李祥贵的证词很有意思。"
  "啊,我也听出来了,他认为罗青珉早知道被害人的住址。"
  "你还记得他们俩人到达现场的时间第一句话与当时的表情么?"
  "罗青珉到得早还喘着气来表情很急,我想一想……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门口的警察说的:'发生了什么事?'回答他的是:'煤气中毒。'接着他又问:'谁中毒了?'然后我跟他说话。至于李祥贵……让我想一想,啊!记起来了,他说的是:'停车的地方真难找,这是条死胡同来的。'"
  柳下溪一怔,回过头来看范明青:"是死胡同吗?"
  范明青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我没注意。"
  "他隔了多久才到?我是指他跟罗青珉到达现场的时间。"
  范明青想了想:"超过半小时吧?怎么觉得李祥贵有问题?"
  "是有问题。警察办案的时候有特别职权,只要不妨碍交通能停车的地方都可以停。而且,一桩案子发生了可以根据周边围观的人群与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们迅速找到案发现场。李祥贵是老刑警了,不必要问路来耽搁时间。我认为罗青珉能迅速到现场反而正常,并不一定是预先知道他们的住址。事关自己跟进的案子中证人的安危,李祥贵的表现反而不合常理。"
  范明青点头:"经你这么一分析,李祥贵是不对劲。"
  "帮我私底下调查一下李祥贵这个人。"
  "好。"
  "柳大哥。"邹清荷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发了小会呆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外面的街道闪烁着灯光,夜色浓墨似的黑。
  "嗨。"范明青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范组长你好,好久没见了。"邹清荷礼貌地打着招呼。
  柳下溪空出手来丢了瓶饮用水给他:"我们去看煤气中毒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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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19
  范明青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对兄弟仔细地检查现场,意外地发现柳下溪没有在卧室里多停留反而对客厅沙发附近观察细微,甚至连关着的书房也没放过。柳下溪的弟弟对厨房显得特别珍爱,一开始就钻进去了,足足半小时没出来。范明青自认为现场搜查已经够详细了,柳氏兄弟再能干也不能找出其他证据了吧。
  "怎么样,有新发现么?"等这对兄弟安静地回到客厅之后范明青问。
  "粥是昨晚煲的,奇怪的是没有打湿洗菜盆。我想米没有洗过直接加水放在火上的。"邹清荷摘下手套递给柳下溪。
  "啊?"范明青疑惑地看着他。
  "洗菜的水盆很干,灶上积有细灰,这家人起码有两三天没有在厨房动手做过饭菜了。一般会做家事的人煲粥不会使用高压锅的,高压锅不合适煲粥……如果一直开着煤气有可能会引起爆炸。厨房里还有专用煲粥的砂锅。我想,粥应该不是这家人自己煲的。我看了一下冰箱,里面的食物分类齐整,家里也很整洁。"
  "指纹检测上有什么发现?"柳下溪眉头一直紧拧着,似乎没有在现场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范明青摇头:"煤气灶的开关上根本无法取证指纹,指纹虽然采集了不少,要一个一个对证没有这么快出结果。"
  柳下溪朝门口走去,突然回过头来重新扫视了一眼室内,喃喃道:"小陆那句话蛮正确的,这新婚夫妇的新房真的没什么喜气。"
  想到新房让邹清荷想起姐姐结婚时全屋子红通通的颜色晃得人眼痛:"他们可能不喜欢红色吧。"他猜测道。
  范明青认为,室内的布置跟案子无关:"去吃宵夜。"
  "嗯,好啊。"柳下溪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范组长,知道风华娱乐城在哪里么?"
  "风华娱乐城?听说过。"
  范明青与柳下溪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
  "柳队,于琳已经确定死亡。"朱玲的声音里带着心酸的鼻音:"林志方目前也没转危为安心跳还是很微弱。"
  柳下溪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抬眼看范明青一脸的感伤显然也接到手下同样的报告。
  "你和小陆先到风华娱乐城等我。"
  "好。"
  范明青那边挂了电话,叹惜道:"下次再一起吃个饭吧,我现在去医院看看。"
  "我们不去医院吗?"邹清荷问柳下溪。
  柳下溪摇头:"我让老崔在娱乐城等我,我相信朱玲跟小陆会收集全我想要的案件材料。"

  风华娱乐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由五色灯光镶嵌的"风华"二字在灰暗沉闷的建筑群中特别显眼。
  老崔正杵在门口等他们。
  一进大堂,穿着旗袍的亮丽女子带着笑过来领路。柳下溪眼尖,在一群红男绿女中看到一身休闲服的罗青珉懒洋洋地端着一杯酒靠在柱子边跟一女的在说话。
  罗青珉显然也看到了他眼里有着了解的神色,各自想到对方肯定也查到了贺萍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他朝柳下溪示意地举了举杯,柳下溪点头。
  "他怎么也来了?"老崔低声道。
  "跟我们的目的类似。"柳下溪回答道。
  去了一趟香港见过世面的邹清荷这一次显得很沉稳,目不斜视地跟在柳下溪身后进了一间包房。老崔第一次来这里,要知道这种高消费的娱乐场所如果不是办案,他们没机会来这里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凭他们的薪水想来此消费……仰天大笑几声,作梦吧!
  娱乐城里的消费分三级:中、高、超高。超高级别需要会员卡。
  老崔先订的是间中等消费的包房。
  这包房类似卡拉OK房,只不过酒水的价格更高,进进出出的服务员举手投足显得很高的职业素质再加上容貌也出众,谦和有礼的微笑让爱挑剔的老崔也觉得这钱花得值。
  邹清荷看了一下价目表,猛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看了看柳下溪,对方没望他。邹清荷只好拿起节目单,一看居然可以自己点歌舞表演哩,不过要去大堂才有得看。吃东西的方式是引进西式的自助餐……
  "你们是包钟的,食物可以任意吃。"服务员笑容可掬道:"想点吃的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告诉我们替你们拿过来。"柳下溪正在看可以吃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把食谱递给邹清荷:"你来选五人份的,让服务员帮你拿。"
  "哦。"邹清荷起身跟服务员离开了。
  "柳队,这是我收集的证言证词证物的检验报告。对了,那块石头上有鲁米诺血液反应。详细报告鉴证处明天给我。"老崔一股脑把一大包压在柳下溪膝上。柳下溪摇头,闭着眼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右手按着额头:"现在没心情看,放一边吧。"
  "唉,这案子我摸不着头脑。"
  "嗯,所有的线索集在一起有够乱的,怪异啊,太不合常理了。"
  "柳队为什么替那个姓罗的说话?"提起这事老崔生着闷气。
  "你对他有成见,我没有。"柳下溪不想说这个话题。
  "你认为不该撤他的职?"老崔忿然道,他从法医那边套出一些话来,得知罗青珉那混蛋从高中时起就不是好东西。
  "撤职的理由没有说服力,他只是暂时性撤职,没有通报全局事情还有转机。"柳下溪睁开眼睛:"老崔,罗青珉的事你不要在朱玲面前提起。"
  "为什么啊?难道由他继续欺骗她?"
  "感情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我看他不顺眼!"
  "听我这一回吧,你询问过贺萍的同事么?"
  老崔悻然道:"他们带着笑摇头,一问三不知。居然不把我们的证件放在眼里。现在还没查到贺萍的住址,也没找到包养她的人。"
  "他们又没犯法当然不需要怕你,合不合作也是他们的自由。"柳下溪摇头,现在啊,不少的普通百姓,对他们警察这一行业要么带着敬惧怕的心态要么带着抵触情绪,看来警民一家亲的政策还有待加强啊。
  邹清荷与服务员带着一大堆食物与饮料进来。
  没多久朱玲跟小陆到了。
  朱玲端起一杯鲜榨果汁一饮而尽:"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她往空着的沙发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吃点东西吧,今天一天还没东西垫肚呢。"小陆递一碟油炸食物给她,她厌恶地摇头。邹清荷递了一杯水果沙津给她,她接过来就吃:"还是柳队的弟弟懂事。"
  "小陆,怎么样?"柳下溪看着饿鬼投胎似的三名部下。
  "高手作案,什么痕迹也没查到。林志方的父母也不清楚,儿子儿媳晚上见过一些什么人。他们肯定儿子没跟人结过怨。至于于琳的父母,知道的情况更少,女儿在北京工作,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也不多。结婚前回家住了一阵子,哦,也就是春节年假的时候。小俩口很恩爱,让她的父母放心地把爱女交给了他。本来他们的婚礼打算春节时办的,那时候于琳的好友贺萍身体不好,于琳一直在照顾她把婚礼推后了。"
  "噫?既然把婚礼推后怎么又在贺萍死后立即举行了婚礼?"邹清荷嚼着一块烧鸭皮满嘴是油,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林志方跟于琳交往了多少?"柳下溪问。
  "于琳进公司起,林志方就开始追求她,花了五个月才追到,恋爱了二年。于琳跟贺萍的感情一直很好,听于琳的母亲讲,每年春节两人都一起回家过年的。"
  "有没有提到贺萍曾经生下的孩子?"
  "没听说过。"小陆跟朱玲莫明其妙地相互看着,老崔在一边用鼻孔出气。
  门毫无预警地推开了。
  "纯姐!"邹清荷吃惊地看着来人。
  柳下溪的大嫂柏纯带着笑走进来:"还需要添些什么?"
  "噫?"邹清荷转脸看柳下溪:"纯姐怎么在这里?"
  "小邹啊,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柏纯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笑道。
  "来帮我们付账的。"柳下溪笑道,指了指朱玲:"我们队里的女警。大嫂,想法子把她插在娱乐城当一回卧底,有件案子的死者在这里工作过,我想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可惜这里的人嘴巴很紧套不出话来,我们只好另外想法子找缺口了。"
  "这事不难,我跟这里的管理者熟,安排一个人进来没问题。不过,做这里的员工最起码的条件是能忍、机灵、不能闹事。"柏纯拍拍邹清荷的肩:"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天大的事也要脸上挂笑容。"
  "柳队,我……"朱玲不想当这个卧底。
  "我们队里就你一女的,除了你挑不起第二个人来。"小陆好不容易把自己塞满的东西吞咽进肚,加了这么一句。
  "男服务员也行。"柏纯笑道:"清荷有没有兴趣当一次警方的卧底?"
  柳下溪皱眉:"他要上学。"
  "我想帮忙。"这案子已经死了几个人了,既然知道此事,能帮上什么邹清荷都愿意做。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个案子有点长,偶现在不知道多少章节能结案。
亲们给点耐心哦。
错字请指出,偶没对稿的。今晚还有事先发上来了。 ------
生命的重量-20
  上午八点半,柳下溪和老崔准时到了南区报到。
  只有芦军在等他们。
  "柳队,你们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芦军客客气气地问。
  "我想拿到检验报告之后,让老崔带几个人去南方找贺庆余夫妇,找他们问问案,如果老王的死与他们有关的话押他们回北京。"柳下溪不打算瞒他,实话实说。
  芦军点头:"也好,我会安排几个人跟老崔一起去的。"
  "给,贺庆余夫妇南方的地址。"柳下溪从记事本上撕了张纸递给芦军。
  等老崔出去之后,芦军走到柳下溪身边:"昨天是我没考虑清楚,有关罗青珉的事(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单凭个人好恶的错误地主观臆测……"
  他突然放低身姿说话,使得柳下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柳下溪对教条主义一向不感冒,骨子里极反感官腔官威。可警察毕竟是纪律部队,这案子领头人的是芦军,自己公然反驳他也不是一个下属该有的行为。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柳下溪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芦军拍拍他的肩:"昨天的事我们都不说了。一个系统大家有什么事说开了比藏在心里要强。罗青珉停职的事暂时还会维持原议。"
  柳下溪直视着他,不意外这个结果,加重语气问道:"匿名信上写着些什么?"
  芦军想了一下,把一封信放在他面前,柳下溪打开一看,上面用打印机打出的宋体字:罗青珉就是杀人凶手,案子落在他手上永无真相大白的一天。
  "找不到投信人。"芦军看柳下溪仔细检查信纸信封,摇头道。"我申请停他的职,不仅仅因为匿名信或者他的过去。我调查了罗青珉经手的案子,他在破案中使用的手段过激。"
  "手段过激?"
  "这些资料你看看。"芦军牛皮纸袋里的资料拿出来,放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拿出一张罗青珉正在殴打犯人的彩照来看,一边淡淡道:"这是昨晚李祥贵拿给你的吧,他这么做的用心很可疑啊。"
  芦军一怔,抬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没有吱声。看他的表情柳下溪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很简单,如果这些资料早在你手上,在昨晚的会议上,你会拿着它们直接质问罗青珉了。"柳下溪进一步解释:"昨晚会议当你宣布罗队被停职,李祥贵的表情意外的冷漠。我听说他跟罗队共事多年交情很好,他当时的表情即没有愤慨、惋惜、同情,甚至连惊讶也没有。"话一出口,柳下溪觉得很糟。唉,刚才思想不够集中,走神了,容易把身边的人当成可以无话不说的邹清荷。看来这个毛病要改啊。
  芦军瞳孔收缩:"你的话不能当成证据,只能是私下推测。你这样随便猜测自己的同事,很容易引起内部恐慌,变成相互批斗相互指责了。不怕私底下对你透个底,你应该也收到了风声,目前正打算对整个警察系统进行调制改革。我们面临着社会各方面快速发展,身为人民公仆的警察在形象上一直得不到提升。在收到针对罗青珉的这封匿名信之前,各方面收到不到投诉信,对北京的警力与人员素质有相当的质疑。主要反应在警察对待证人态度恶劣、殴打疑犯、收受贿赂等。上面领导希望清查内部人员好好地整顿纪律,调派我跟老江来私下调查。我们是生面孔,以前也跟罗青珉没打过交道,不会随意偏袒或者故意谄害他。"
  柳下溪点头,表示明白了。芦军的话让他震惊,警察系统调制改革?他没听说过啊。
  见他突然沉默起来,芦军也没往这个话题上深入,他收起桌上有关罗青珉的资料,过了半晌才道:"在推理侦破上你比我有经验,这一次的案子需要你的大力协助。内部调查的事先放在一边。放心吧,我不会草率行事了,有关罗青珉的调查我会先放在一边,一切事情等破了案再说。既然有人提起申诉控告,为了避嫌停他的职是正确处理。现在几件案子堆在一起,人头案与王家振死亡一案有些眉目了。煤气中毒一案没有头绪,这案子你怎么看?"
  柳下溪沉默了一下:"我想请芦队重新调查贺萍,越详细越好。她在北京这些年的一切活动,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等等,以及她跟一些什么人打过交道,得罪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帮助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芦军讶异地看着他没有从他脸上得到答案:"我以为贺萍的人头案可以结了。你的直觉认为贺萍的死另有内幕?"
  "没有哪个亲大哥跟自己的妹妹数年没来往之后,会在她成了冰冷的死尸之后砍下她的头讨一桩陈年旧怨。如果他真关心贺萍怎么不在她生前努力挽救她的性命?"
  芦军弯嘴:"什么事到你口里都不合理。"
  "虽然不少犯罪者的行为都不合理却也有脉络可寻。贺喜庆在娄县也算步入了小康之家有妻小工作稳定,实在没理由砍下亲妹妹的人头。除非……"
  "除非什么?"
  "有人逼他。"
  芦军一怔,紧闭了嘴,过了一刻钟才道:"重新提审贺喜庆?"
  柳下溪托着头看着芦军:"不急,暂时只需要看牢他,我想私下调查一下。一个星期之后再向你汇报。"
  他的话让芦军深感意外:"直接从贺喜庆这边敲打缺口不是更快么?"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从他嘴里能掏出多少实话?"

  柳下溪没有去查案而是直接回家了。
  他进屋的时候,邹清荷打着呵欠下楼来了,今天起床迟了一些,昨夜陪柳大哥分析案件很晚才睡。佩服柳大哥啊,跟铁铸似的一点疲态也没有。今早目送他出门之后,倒回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还是止不住呵欠。
  昨夜回家一路上两人争执着当卧底的事,邹清荷自己兴致勃勃,柳大哥一口回绝得干干净净,理由是:对方是老练的凶手,所以不行。
  "未必会遇到凶手嘛。"邹清荷回驳道。
  "当然要把潜在的危险计算到,你是学生,后天有课,老实上学去。实在想帮忙那就一起分析现有的材料吧。"柳下溪不肯让步。
  可惜,他们从现有的资料里没找到新的突破点,有关煤气中案的想法很多,却没有实际犯案的人与物证。
  "柳大哥怎么回来了?"邹清荷洗脸刷牙之后坐在餐桌上。
  柳下溪算准了他没做饭,把从外面买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正等着他一起吃。
  "觉得脑袋有点钝,打算把脑子里堆积的东西空一空,从头开始了查案。"柳下溪喝了一口白粥咬一口葱油饼。
  "从哪里开始?"邹清荷的兴趣比他还浓。
  "从贺萍的死重新调查起。法医那边已经确定那颗人头是贺萍。"
  "让我去风华娱乐城卧底吧。"邹清荷转动着大眼道,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柳下溪用手指敲打他的头,终于作出让步:"你不能私自行动,我会让朱玲保护你。"
  "柳大哥!朱玲是女的,哪能由女孩子保护我?"
  "啧啧,你居然看轻女性。她是职业女警,身手比你强多了。"
  邹清荷不在这上面跟他计较。
  "朱玲在我队上是最出色的一位,工作能力与个性上绝不输给任何一位男性。我只担心她装不来受气的女服务生。你呢,我信得过。只担心你会遇上危险。"
  柳大哥反对的意思邹清荷当然明白,就是担心自己会遇上危险嘛。这份关爱虽然让他心里甜滋滋的,同时也生出丝丝名叫"叛逆"的心思:柳大哥这不摆明了看轻他嘛,他又不是温室养出的花朵经不了风雨,不经历危险哪能锻炼自己?再说了,他也遇到过危险啊,不是每一次都转危为安了么?反而觉得自己在危险中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呢。不是有一句老话叫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凶手是嗜血的狼,自己就是猎人:"放心吧,齐哥留给我的通讯设备正好派上用场。柳大哥,我是帮你不是扯你的后腿。"
  "学校那边先请一个星期的假,不知道会不会耽搁你的学习。"
  "放心,放心。我的成绩很好。大学的学习远没有高中那么紧张的。而且,娱乐场上班的时间都是晚上,不耽误上课时间的。"上学期他还拿到一等奖学金哩,让他乐了很长一段日子。嘿嘿,不要小看他啊。
  柳下溪临时改变这个主意,想到朱玲毕竟是警察,可能会有人认出她来。认识邹清荷的人很少,人又机灵外表纯良,很容易让对方打开话匣子。
  既然下决心让清荷冒险就不能无功而返了,柳下溪迅速想着订出一个怎样的可行计划来:"嗯,你的身份是一名自己挣学费的大学生,半工半读。你的口音你的学历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无论谁有心调查也看不出破绽。你到了娱乐城需要调查的事有包养贺萍的是谁?娱乐城里的人对她的评价以及个人恩怨,贺萍离职之前有没有异常动向?她的住址在哪里?她在职期间罗青珉与于琳有没有找过她……"
  "等等。"邹清荷打断柳下溪的话:"柳大哥,你得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你最新的推理是什么?"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清荷的肩:"我认为于琳的死跟贺萍的死有关系,整件案子应该有一条主线缠在一起的。今天,市局的芦队长告诉我,罗青珉有殴打疑犯的行为。提供这些资料给他的是罗青珉的左右手李祥贵。你也知道昨天芦队长从贺萍的大哥口里得知,罗青珉高中时跟贺萍在一起,并且让她怀孕了。那时民风没有今天这么开明,她一女孩子坚决不打胎,并跟家里闹翻独自来到北京了。她去娱乐城上班只有三年,之前的几年怎么生活的……至于罗青珉,我打算悄悄地调查他,希望他是清白的。"
  "柳大哥的意思好象是贺萍不是流产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全了。
下一章剧情开始加速展开。
亲们,这一章是转折篇。 ------
生命的重量-21
  这几天柳下溪骑着摩托四处奔跑。
  他在陆桥镇呆了两天,小镇上认识贺家与于琳的人全被他问过话了。
  他到的第一天在镇上派出所警员的协助下进了贺家,经过仔细搜查找到了几包中药。他上次来陆桥镇的时候悄悄地搜寻过贺家,当时虽然看到了中药却没有留意。
  这里的居民对成年后的贺萍与于琳知道得不多。
  贺萍当年的事他们本来也不大清楚,时间一长便被遗忘了。这些年来,她没有回过家。她的父母也没在人前提起过她,如果不是她突然回家养病,镇里的人都忘记贺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前几年她的哥哥们去了县城安家,只留下老实本份的一对老人靠着儿子们寄过来的钱种点蔬菜悠闲度日。陈年烂谷子的旧事慢慢地淡化在时间隧道里。
  至于于琳则刚好与贺萍相反。她是本镇的骄傲,常被人挂在嘴上。凭着优秀的成绩考上北京一流的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安稳的好工作,影响了一批少男少女朝她看齐。于琳一直是父母心目中骄傲的好女儿,把女儿的后事交给她的公公婆婆之后,于琳家里的人已经回到镇上了。于琳不喜欢说话,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自从贺萍离开镇子之后她的话更少了,她的父母兄妹根本不清楚她想些什么。贺萍回到镇上养病还是她家人告诉她的,知道这消息之后她跟自己的未婚夫立即回到镇上,推辞了婚期,专心照顾贺萍。这事让全镇的人赞她讲情义,贺萍的父母更把当成亲闺女,贺萍的两个哥哥回到镇上送了一堆补药,出钱给于家整修了旧屋。
  镇上的人得知于琳被人杀害的,强烈要求警方尽早破案。
  于琳的丈夫林志方虽然没醒过来,心跳加强了些,给绝望的家人们带来了新的期望。
  贺萍与于琳在县城读的书,她们的老师、同学都是县城人。柳下溪到了县一中之后,于琳过去的老师、同学主动找上他。
  "于琳文静头脑好,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爱说话。"说起于琳,教过她的老师赞不绝口,为她的命运摇头叹息,在场的人全部流下泪来。
  说起贺萍大家也是印象深刻:贺萍很漂亮个性活泼,于琳总是被动地跟在她身旁。贺萍的成绩一般,她不喜欢读书,作业什么的总是抄于琳的。
  贺萍跟罗青珉私下谈恋爱的事,没人知道。事情闹开是在上体育课原地跳远的时候,轮到贺萍跳完之后伏在沙坑里不动了,当时的体育老师还以为她扭伤了脚。当时她脸色惨白,额头出冷汗,手按着胃,于琳过去扶她,她突然吐了于琳一身。带她去卫生所检查,医生认为她有胃炎,给她开了一些胃药。连吃了几天药她还是又吐又呕的,她的班主任是有过孩子的中年女老师觉得她是妊娠反应,强行把她带到人民医院妇科检查。结果是怀孕了,她被家里人带回去,她的两位哥哥跑到罗青珉的班级,对他拳打脚踢。这事惊动了警察,罗青珉被关了起来。本来,罗青珉要被开除的,学校的老师们开了无数次会议,最后还是保住了。贺萍被学校除名了,至于她后来怎么样没人知道了。
  柳下溪去了县公安局,翻看了那一年的档案,这件事没登记在册。没有警察记得当年的事,毕竟那不是大事。
  "这是安胎药。"中药药铺的老板检查了柳下溪带来的中药,看了两包之后道。
  "哦。"
  "奇怪!"老板打开第三包时皱起眉头来。
  "有什么不对?"
  "里面有大量的藏红花。"
  "藏红花?"柳下溪曾经有段时间对中草药略有涉及。不过这方面的知识不够全面,隐约记得藏红花对女性养身很有用。
  "孕妇忌服。一般用在产后活血化瘀,散郁开结。"
  "什么意思?"
  "孕妇食用打胎流产,甚至可能造成血崩。"
  "血崩!"

  柳下溪直接去了南区公安分局的拘留所,先去见过被拘留的火葬场值班工作人员,直接问道:"那一千块钱谁给你的?"
  "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方关了几天,无精打采道。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从钱上验出贺喜庆的指纹来了。"
  这个人猛地睁开眼睛,张着嘴合不过来:"贺喜庆,贺喜庆的指纹……"
  "说实话吧。"柳下溪淡漠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钱是,是,是贺喜庆给我的。他说这事过了再给我二万。"
  "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你问过原因么?"
  这个人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柳下溪叫人给他端一杯茶来。他一口气喝光之后才道:"之前贺喜庆的妹妹的死了。本来打算火化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临到往火炉里送的时候他们兄弟又后悔了,把尸体弄回去找一块坟地弄口棺材给埋了。过了几天贺喜庆又把尸体给弄了回来直接丢进了焚化炉被我看到数落了他一下,他给我二百块请喝酒。说是看风水的说他妹一尸两命有血光之灾埋在土里大凶不吉利,说来说去还是火化干净。让我不要跟人说,我跟他私下交情不错就答应他了。那天,也就是你们警察来的那一天早上,有一个警察打电话过来让我登记一具尸体火化记录。如果有人问起来就是尸体已经火化了。我们的工作跟警察打过不少交道,这警察自称姓罗,并报了他的编号与工作地点,我打电话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一个警察。就按他的要求登记了。后来我遇到了贺喜庆跟他说了这事,贺喜庆一听警察的名字当即脸色就变了,说这个警察害得他妹好惨,他要报复,让我帮他。他去银行取了一千块钱给我,说是报了仇之后给我二万。他怎么报仇没跟我讲,只要我一口咬定这钱是罗青珉给我的就行了。"

  柳下溪见到了贺喜庆有点意外。
  他面前的男子看不出年龄来,穿的衣服并不是名牌货却一样有股风流儒雅的味道,与那火葬场的职业太不相衬了(虽然他的工作是火葬场的出纳,但这个工作单位让人寒碜啊)。柳下溪见过他的妻子,平凡而俗气的女人,这两人站在一起很不相称。
  贺喜庆与贺萍的五官有几分相似,脸上很光洁,劲部的喉节很浅,身材单薄,极俊秀的男子。虽然被关了几天,还能保洁着干净整洁。
  他的名字他的职业他这个人以及他做的事……柳下溪只能在自己心里叹息。
  贺喜庆的眼神很静,漠然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认为他的眼里没有焦距。
  柳下溪把几包中药放在他面前:"知道这个吗?"
  贺喜庆眼珠转了转,干净地回答道:"中药。"
  "从你父母家里搜来的,这些药是谁给你妹买的?"
  "我老婆,还有于琳。"
  "中药里有藏红花。"
  "什么意思?"贺喜庆注意力集中了。
  "这药,造成你妹死亡的直接因素。藏红花能让孕妇流产,身体不好的女人容易引起大出血甚至死亡。你觉得有谁会对你妹这么做?"
  这个消息让贺喜庆很意外,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抱着头道:"我不知道,直的不知道。她好强,就算知道错了也不肯回头。这几年来,我不知道她的事,她说过她不要我们管。我以为她是身体不好病死的,我们让她住院,她死也不肯。说什么她怀孕的事不能让人知道。我追问过让她怀孕的畜生是谁,她不肯说,连于琳也没套出话来。"
  "你很恨罗青珉。"
  "嗯。"说起这个名字贺喜庆的脸色更加阴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恨意还没消?"当年的事只能算年少轻狂吧,虽然改变了贺萍人生的轨迹,但造成这个局面,贺萍的个性也该负起一部分责任来……
  贺喜庆冷笑起来,全身激动得发抖:"罗青珉心狠手毒,当年为什么会把他关起来?是他重伤了我!"
  "打伤了你?"柳下溪感到意外。
  "我们两兄弟比他大,居然打不过他。哈哈,他一脚废了我……我的生育能力……我户口本上的儿子是我弟过继我的,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柳下溪无语,他是男人,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燃烧在心里的恨意的确可以持续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想到报复?"
  "你以为我没报复过?"贺喜庆继续冷笑。
  "柳下溪,柳下溪。"外面有人敲门。
  "什么事?"柳下溪打开讯问室的门。
  "有电话急着找你。"有人把他的电话递给他。
  柳下溪走了出去:"什么事?"
  "柳队!不好了,你弟不见了。"朱玲惊慌道。
  "什么?"柳下溪大惊失色。
  "都怪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
  "我马上赶过来,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一下。"柳下溪匆匆地离开拘留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完了。 ------
生命的重量-22
  邹清荷想不通制服干嘛总是这么紧(他喜欢宽松的衣服,过年之前邹清荷有一米七八后来没有再长高)。他想穿M码的,经理偏偏要他穿S码。这制服款式很象香港那边的门童们穿的,颜色是枣红色,后面两小尖角前面也有两小尖角刚盖住了腰,前面是暗扣。里面是白色的衬衣,裤子是无褶直筒的,连鞋也是统一的枣红软底胶鞋。
  "叹什么气啊。"朱玲笑道。她穿着一套白底蓝花的旗袍,高跟的白皮鞋,把女性玲珑曲致的体态完全呈现,别有一番女人的柔美。
  只不过她穿不惯高跟鞋,走一步摇两边很狼狈。
  他们两个来这儿已经是第三天了,对各自的制服适应不了。而且也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玲姐,我想过了。"邹清荷低声道。
  "什么?"
  "我们这样遮遮掩掩旁敲侧击的询问很难问出什么。这里的人啊,好象都被人叮嘱了要守口如瓶的样子。大家工作时很忙也没空聊天,我觉得啊,只有放松情绪的聊天才能聊到我们想要的情报。"
  "那你说怎么做?"朱玲问道。她比邹清荷更希望早点离开这些,有些客人喝醉了酒对她毛手毛脚的,差点儿就要用擒拿手对付人家了。
  "我打算住进这里的宿舍。"邹清荷抿嘴道:"我问过了,他们的宿舍离这里不远,大约走十几分钟的路。一个房间住六个人,有的房间人没住满。饮食部的小肖跟我是老乡,他说过他们房间还有一个空床,我可以住进去。他在这里工作一年了肯定认识贺萍。我想,有机会就能套出他的话来。"这三天的课很紧不敢随便缺课,明天上午没正课,他打算约小肖出去玩。
  "柳队会同意吗?"看得出柳队对这个弟弟很宠,如果他自己不能过来接他的话会让她送他回去。朱玲很不以为然,又不是小孩子用着这么紧张么?
  "会同意的。玲姐,你最好也住进女生宿舍。"
  "嗯。"朱玲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过宿舍也不是他们想住就有得住的。朱玲跟邹清荷不同,找不出住宿舍的理由。
  "我去找经理。"邹清荷知道柏纯特意跟经理打过招呼,让经理照顾他。

  安排宿舍的事出入意料的容易。
  "小黄啊,小邹今晚跟你挤一挤,他明天带行李过来。"邹清荷上司的顶头上司闽经理叫住了路过的黄领班(邹清荷的上司)。
  "好啊。"黄领班爽快地回答。
  "谢谢闽经理。"邹清荷点头鞠躬。
  "你虽然没来几天做事很用心,我都看在眼里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闽经理亲切道。
  "呵呵,闽经理一向对下属很照顾的。"黄领班恭维上司一句。
  闽经理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我们服务业的员工啊,做的是赔笑的工作,有时客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自己内部的员工要团结,要对得起自己人。"
  "说得是。"邹清荷与黄领班狗腿道。
  "闽经理也是从普通的员工升上去的。"等经理一离开,黄领班小声地告诉邹清荷。
  "这次要麻烦领班了,要不我跟小肖挤一挤就好。"邹清荷眨着眼睛盯着黄领班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不耐烦的表情。要知道有人讨厌与人挤一张床的,而且他还是自己的上司哩,据邹清荷了解,贺萍没辞职之前就是这个班的领班,也就是这位二十几岁的黄领班接替了贺萍的位置。在娱乐城啊,只要看员工的衣服款式颜色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职位。所有的领班服装的颜色一律是黑白系列的西装套服,看上去就象正规大公司的白领,加上长相出色,感觉他们很有气质。
  黄领班带着笑伸出五指抓了抓邹清荷的前额:"甭跟我客气,只要晚上别怪我一脚把你踢下床了就行。"
  邹清荷咧着牙齿傻笑:"麻烦黄领班了。"
  黄领班揽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我比你大,叫我一声哥吧,你有出息啊,听说是北大的学生呢。赶明儿找到好工作别忘了提携一下当哥的。"
  "哥,笑话我。"
  "我说小邹啊,跟你一起进来的沐玲(朱玲用的假名)……你们很熟啊?"
  "你说玲姐啊,认识。她是我一同学的姐姐,这份工还是她帮我找到的。要不然下学期没钱交学费了。"邹清荷觉得自己说谎越来越溜了。
  "她有没有男朋友?"黄领班小声道。
  邹清荷一怔,他听柳大哥说过朱玲的男朋友罗青珉被停职了,而朱玲还不知道这事哩。"有吧?她这么漂亮。"邹清荷用不大肯定的语气道。
  "也是。现在的好女孩总是被人给预订了。"黄领班叹气道。
  正扯着闲话,工作的时间到了,一到晚上七点"风华娱乐城"正式营业,不过,刚开张客人并不多,还有空可以四处走走。
  邹清荷从黄领班的胳膊肘儿处讨回自己脖子的自主权,溜眼瞧见大堂很热闹,几拨人推推攘攘的一看就知道在闹事。他立即扭头问黄领班:"他们吵些什么?"
  黄领班撇撇嘴:"老戏码了,还不是我们这里有人攀上来玩的高枝儿,被对方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了,找人闹上门来。"
  "什么意思?"邹清荷虚心求教道。
  觉得没什么热闹好瞧的同一班另一位服务走过来:"还不是老婆管不住男人在外面鬼混的事在闹,太阳底下没新鲜事,上我们这儿闹的总是这些风流事儿。"
  "为谁在闹?"邹清荷好奇得很,想过去瞧热闹被黄领班抓住了胳膊。
  "有什么好瞧的,还不是第二个贺领班。在这种场所攀高枝有屁用,对方正牌老婆一出马立即打回原形了。这些正牌老婆们也真是的,要闹回家去闹,在我们这里闹有屁用!只能怪她自己没用,看不住自己的男人。"黄领班不屑道。
  "贺领班?谁呀?"邹清荷胸口呯呯跳,贺领班是不是贺萍?
  黄领班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黄领班,你们今晚将负责的富林公司的包房取消了。"有人过来通知他们。
  富林公司?有点耳熟。
  "取消的理由是什么?"黄领班问。
  "恭贺公司员工新婚的主角已经死了。"对方答道。
  啊!清荷想起来了,于琳与她丈夫公司名字就叫富林。
  "死了?"黄领班喃喃道:"难怪这几天总见到警察,有人频繁调查贺领班的事,原来有人死了……"
  邹清荷尖起了耳朵听清了他的话,大脑迅速转动分析着他这话里的意思:警察、有人频繁调查贺萍的事、这里的人不知道贺萍死了。他嘴时的警察是指谁?柳大哥那天在大堂悄悄指给他看的罗青珉吗?
  "怎么回事?"邹清荷悄声问。
  "我跟你说哦,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听说现在有几路人马在查贺领班的事儿,贺领班跟一有钱的男人混在一起,那男人家时有只母老虎,知道这事之后来这里闹过十几次了。去年年尾听说那男人出国谈生意去了,家里的母老虎恨不得吃了贺领班。这事闹得大家心里都烦,所以她才辞职的。这不,那男人现在回国了,来这里找贺领班。贺领班人都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没办法给他交待。今晚他老婆来闹事,看来知道自己的男人过来找贺领班,又来闹了。"黄领班拉着邹清荷快步走开:"小邹啊,到这里工作嘴巴要关紧一些。咱们这里也算是小型的社会缩影,见到的稀奇古怪肯定不少。要记住一点,人啊人,肯定没外表包装的这么光鲜。"
  "哦。"
  黄领班拍了拍他的后脑:"我看你是实心眼儿,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要多长心眼,多看多做少问少说话。要不被人吃了、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天杀的有钱人,吃饱喝足想法子折腾人。"
  邹清荷看得出黄领班是一愤青,仇视着有钱阶级。
  他突然对邹清荷说这些,有可能因为邹清荷要住进他的宿舍,大家今后相处的时间多一时之间在感情上把他当成自己人把埋在肚子里的话吐了出来;又或者是因为闽经理对邹清荷特别照顾有心指点邹清荷怎么在这里立足,给予他典型案例的举证说明;再或者纯粹只想找人说说心里的忿恼。
  不对啊……不对啊,到底是哪里不对?
  啊!邹清荷突然击掌:如果贺萍的事真被她情夫的老婆在这里闹开了,娱乐城的员式应该都知道包养她的人是谁,没可能让所有知情人闭紧嘴巴,为什么调查不出来呢?难道黄领班知道某些内情故意说给他听的?
  "黄领班,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想通这一点邹清荷对上黄领班的眼睛,很直白的开口问他。
  黄领班连眨了几下眼睛,四处望了望:"跟我来。"
  他们进了一间没人的包房,黄领班小心地关上了门:"那个沐玲是警察吧?你们来这里调查某件案子的吧?"
  "啊。"邹清荷吃惊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偶去看殘奥会的开幕式去了。
各位亲们不用心急,这个故事很快结尾了。估计着还有四至五章或者少一点的话大约三章吧。
各位亲推敲这个案子由所有案中人的个性、行事方式上去想,现在离真相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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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23
  "上周六,你们那间包房是我负责的。"黄领班道:"沐玲长得漂亮,身为女人却带着满身的英气,见过她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忘记。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五个人,有人叫她'朱玲'。第二天你们俩个就来这儿上班了,你还分在我这一班。那天陪你取食物的小刘好好的突然请了病假,你顶替他来上班,这事太怪了。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你们,知道你们一定在调查些什么,外面也有一些风声传进来。我明白你们在调查贺领班。是不是贺领班跟富林公司死人的事有关系?"
  邹清荷严肃地点点头,黄领班主动说到这些正合他的心意:"黄领班,你知道一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富林公司死的人名叫于琳,这是她的相片,你回忆一下有没有印象。"
  黄领班拿起相片仔细看了一下:"这是于小姐,我见过她几次。她死了?难道是贺领班杀了她?"
  "噫?贺萍杀于琳?"这个结论太怪了,死人是杀不了活人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贺萍早就死了。"
  "什么?!这太意外了!"黄领班吃惊地盯着邹清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了。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这桩案子死了几个人了,已经成了连环凶杀案了。"
  "连环凶杀案?"黄领班倒吸了一口凉气:"警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这个案子,我们都不知道,她,她,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案子?邹清荷能解释,因为其中涉及了警方内部人员:罗青珉的个人操守问题,公开得太透明怕引起大众的反感吧。当然,他没有对黄领班解释这件事,只是转移话题道:"你记不记得她跟于琳见面有什么异样?"
  "你让我想一想……"现在涉及了两条人命,黄领班小心地,沉下心来仔细地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
  看着黄领班脸色由苍白渐渐泛成灰青色,不由得暗想:他在内疚些什么?难不成他做对贺萍做过亏心事?
  "不急不急,慢慢想。"邹清荷安慰他道。今天是星期三的晚上,娱乐城的生意比周五、周六要差很多,可以偷偷懒。
  "贺领班跟于小姐吵过架,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有一天我路过女洗手间的门听到里面有吵嚷声,我偷听到了几句,其中有贺领班的'事情……还不是你向我哥……告的密?'于小姐的'是你……先横在我们中间……是你……抢走了他。'没多久我看到贺领班走出洗手间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跟在她后面走出来的就是富林公司的于小姐。我记得富林公司来我们这儿办活动,每一次都是贺领班亲自招待他们的,给的折扣也比其他客人低。"黄领班的声音很低,咬字清楚。从他的表情看来,有着豁出去的觉悟,打算什么都说出来。
  "于琳常来?"
  "富林公司的老板很喜欢唱K,他们公司每一年总有十来次在我们这里包房,比如说过年过节的,公司的周庆啊,庆祝员工升职加薪啊等等的。于小姐有时来了有时没来。我觉得她们两个应该早就认识。不过,好象有心结的样子,贺领班不大理于小姐却又可能她不少优惠,我一直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知道贺领班的住址吗?她的情人是谁?"
  黄领班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很为难道:"她的住址我不知道。不过……她的情人我知道一些。"
  邹清荷的眼睛亮了起来:"请协助警方调查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希望早日把凶手逮捕法办。"
  "你是警察?证件呢?"黄领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是卧底,没带证件。"邹清荷心虚地垂下头。
  "得了,哪有警察象你这么嫩的。"黄领班调节了自己的心态,脸上的阴霾依旧浓烈:"其实啊,对真正的警察我还不爱说哩,这事儿跟你说没关系,到时别把我的名字透露出来就好了。这也算我为贺领班……的死,尽一份心吧。其实啊,贺领班平时一副严肃不理人的样子,在我们这里的人缘相当不错。她照顾人不是嘴里嚷嚷几句,而是不动声色地帮你善后。可能是她外表太正经太冰清玉洁了吧,不怕对你说,我以前迷过她一阵子,追求过她被拒绝了。虽然被拒绝我还是崇拜她,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也是俗不可耐地为钱当了别人的情妇,这事打击到我了。"黄领班苦笑了一下,继续抓脖子上的领结:"妈的,我做了一件令我很后悔的错事,真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啊。"
  "说说吧。"邹清荷鼓励道。
  "唉……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吧,有一个女人找上了我,她要我把贺领班的一举一动告诉她。这个女人就是贺领班情人的正牌老婆。刚开始我不肯,她开出了不少优惠的条件……我,我心动了。当时也是因为心里对贺领班的怨恨……"
  "你单凭对方的话就相信了贺领班做了别人家的第三者?"
  "当然不是,对方手里有自己丈夫出外偷腥的相片!快过年的时候,我觉得贺领班有些反常的举动,很象是怀孕了,我把这事跟那女人说了。说了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第二天贺领班没来上班,没多久她突然辞职了。我一直在想那女人肯定请人教训了贺领班……"
  邹清荷叹气,这个人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两人沉默起来。
  邹清荷分别掏出罗青珉与李祥贵的相片摆在黄领班面前:"这两个人你看过没有?"
  黄领班指了指罗青珉:"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这一个人(指着李祥贵道)我有印象一时记不起来了,让我想一想在哪里见过。"
  邹清荷点头,心里好激动,从黄领班这里知道了很多事也。想不到啊想不到,怎么象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啊!我记起来了!这个人跟那有钱人的老婆见过面,刚好与我错开。听那女人的口气,这个人好象干侦探的调查她丈夫出轨的就是他。"
  邹清荷捏紧了拳头,太好了,所有的线都串在一起了,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激动得想跳跃的声音故作平常地问道:"于琳认识贺领班的事,你告诉那女人没有?"
  "说过了。"
  "那女人是谁,怎么找到她?"邹清荷一直放在口袋里握着微型录音机的手在发抖哩。
  "小邹,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我不会被警察传唤到公安局里去。"
  "放心,我不会说出你来的,有什么需要跟你证实的,我会私底下跟你接触。"
  "好!"

  邹清荷高高兴兴地放好从黄领班口里得到的人名与地址,现在只要把这事告诉柳大哥与朱玲就行了。
  "沐玲?没见到啊。有一会儿没看到她了。"
  朱玲去哪里了?传呼也打不通……人也见不到。
  邹清荷转头拨柳下溪的电话……空响了老半天也没人来接,怎么回事嘛!(此刻的柳下溪正在拘留所询问火葬场的值班工作人员的口供,把电话放在隔壁的警卫室,碰巧警卫室没人,电话在桌上寂寞地响着)
  朱玲去了哪里?
  朱玲突然看到了罗青珉正跟一女服务员说说笑笑,她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呵呵,然后他也在微服调查贺萍的事……
  与自己的男友调查同一个案子……同一个场合,心情不由得高涨起来,那目光总忍不住朝他那边瞟过去……
  噫?柳队的弟弟与那个黄领班勾肩搭背的去哪里?啊?青珉的目光为什么一直盯着柳队弟弟他们?居然还悄悄地尾随在他们后面?朱玲有些费解地摇头。她只得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了,不能太近……可是,上了迷宫似的三楼之后居然没见到他们了。狭窄的走廊,到处是玻璃与镜面,一排排包厢的门紧闭着,看来他们应该进了某一间……
  "……"朱玲还来不及出声,突然一条胳膊早出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进了其中的一间房,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她的后脑,在昏迷前看到了罗青珉冷硬的五官……他为什么这么做?这念头闪过她的脑际然后昏迷了。

  "奇怪了怎么没人接电话?"邹清荷站在街道上的电话亭旁边嘀咕道。
  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人,一只手按住了电话机。
  邹清荷回过头来,眼里露出惊诧:"罗青珉?"
  "你发现了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他盯着邹清荷看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就象是猎人追捕猎物似的……罗青珉的来意不亲切,太压迫人了。立即想起了黄领班说过:"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如果他为自己洗清嫌疑为什么不与柳大哥或者朱玲共事?危险的直觉立即窜上清荷的脑门,得想法子逃跑……
  邹清荷转了转视线,不巧啊,周围刚好没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邹清荷嘀咕,立即侧身往外跑。
  拳头直接砸在邹清荷头上,拦腰把他挟上了一辆车,他搜寻了邹清荷的口袋,找到了微型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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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重量-24
  邹清荷一醒过来立即发觉自己四肢被绑住了卷扎在一起,挣扎着不能动,嘴上也被大胶布给封住了。睁着眼睛瞧,只知道自己应该在一辆吉普车的后座底下,也不知道怎么给塞进来了,憋气啊。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陌生的味道。被绑架了,肯定是罗青珉绑架了他。
  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罗青珉要做什么?柳大哥与朱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都联络不上?自己穿着齐哥给他订做的鞋……不知道柳大哥什么时候发觉他失踪了……柳大哥应该有把定位接受器带在身上吧?
  突然,邹清荷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有人来到车门旁边。从脚步声听起来不是一个人……
  空间太狭小了,他无法抬起头来。很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声音也跟着充满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我说罗队,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老哥我?"
  "老李,别叫我罗队了,我已经停职了。"这是罗青珉的声音。
  "暂时性停职嘛,等事情一过还是会官复原职的。罗队,我相信你。"回答罗青珉的声音中气很足。
  邹清荷开动自己的大脑,努力地竖起耳朵,心情非常雀跃,把害怕的心思给压下去了。此刻他已经了解到上了车的另一个人就是柳大哥怀疑的那个李祥贵,罗青珉约了他见面,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谈话里得到不少的线索。

  "老李,你真的以为我还能回去当警察啊。"罗青珉带着冷笑道。
  "罗队怎么可以对自己突然失去信心呢,肯定能的。"李祥贵陪着笑脸道。
  邹清荷滚动了一下发出动静来。
  "噫?"李祥贵往后面张望了一下,车内的后灯没有亮,后面暗朦胧的视线下后座上没什么东西,倒是罗青珉的一件外套落在车椅下了。
  "什么东西掉了?"老李问罗青珉。
  "不知道。"罗青珉冷淡地回答。
  "罗队请我吃宵夜,这是去哪家啊。"
  车子在前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零星聊着天。
  "老李,我只问你一句:贺萍把我儿子藏在哪里。"罗青珉突然语气一变历声道。
  李祥贵一怔,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起来:"罗队在说什么笑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哼,你听不懂?还想继续瞒我!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想整我的人不少,最方便整我的人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想要对付我,只要收买了你事情就容易办了。范明青这几天在调查你吧,我无意中窃听到他向芦队汇报你的情况:听说你也学有钱人包了一个漂亮的外来妹啊,收入小过你的支出养了两房女人哪来的钱?很明显你在金钱上不干净。我调查了一下你的小女人,发觉她是贺萍的二哥前年从南方带北京的。这招儿用得太俗了,你这么精明也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哼,贺家那对兄弟,暗底里使阴招。当年他们伙同派出所的人毒打我的旧帐还没跟他们算过!"罗青珉口气带着诡异的阴森。
  李祥贵额头在冒汗。
  "你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不分辩?匿名信是你寄到市局的吧,贺萍死了,她的人头也是你建议砍下来对付我的吧。贺喜庆以前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轮到现在才布这个局来对付我!"
  李祥贵继续保持着沉默,目光却飘向窗外,寻找机会脱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罗青珉,这小子心狠手辣,对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会手软。
  "说!"罗青珉暴喝道。
  李祥贵吓了一跳。就连拼命稳住自己不要跟着车速滚动的邹清荷也被他这一声大喝吓得心肝乱跳。
  "你在胡说八道!"李祥贵慌乱大声回答:"我没有!"
  "还想骗我?哼!你不是替王权山(注:故事中的此人是罗青珉从邹清荷的微型录音机里听到的,此人是北京城里事业有成的名商人)的老婆调查过贺萍么?"
  "是,是,是,我调查过贺萍,不过她身边可没有孩子。后来我打听过了,听说她有个孩子,不过,小孩在三岁时就已经死了。"
  "死了……"罗青珉喃喃道。他压根儿不知道当年贺萍没有打胎,他没有再去找贺萍那是因为他恨死了贺家兄弟……打不过他居然闹到派出所恶人先告状,硬说自己先动手的,还去医院开了一张验伤报告找他索要一笔庞大的医药费,还让派出所的人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那时,他才知道警察打人是正当的……经过那件事之后他才立誓当警察。后来寻找到机会,狠狠地报复了当年毒打过他的人。
  可是,于琳居然打电话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啊,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悄悄地活在世上,那种突如其来的亲情与牵挂……从于琳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多么震惊啊。想到自己有儿子,这几天一直没办法好好睡觉……还没问出儿子的下落,第二天于琳居然煤气中毒死亡了……是谁杀了于琳?李祥贵还是贺家老大?
  乘着他闪神之际,李祥贵左拳袭击他的侧劲,右手抽出手枪来对准他的头:"把车停下来,罗青珉你是条疯狗!"
  那一拳很重,伤到脖子了,转不过来。
  罗青珉没理会脑袋上指着的手枪,继续道:"于琳是你杀的吧,你一直暗中观察、跟踪我,上周五你知道我跟于琳夫妇见面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跟于琳他们见面的事,只要用心调查肯定会从茶馆服务员嘴里得到证实。我跟他们俩分手之后,你继续跟在他们夫妇身后……找了机会杀了他们,然后嫁祸给我(罗青珉双手紧捏着方向盘,车子在全速前进,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话影响,李祥贵持枪的手有些不稳)不对,你杀于琳早有预谋!安眠药还有罐装的一氧化碳……你早就认识了于琳,他们夫妇见到你并不意外。甚至有可能他们跟你合谋共同对付我,只是想不到你真要杀他们……哼!自以为聪明的蠢女人,如果是你先用安眠药迷倒他们不会好心地把他们展开他们的四肢平放在床上……他们服了安眠药躺在床上等你施行下一步计划。你打开了罐装的一氧化碳,关上了卧室的门,然后煲了粥开着煤气,走时打开了卧室的门拿走了罐子。"
  "死到临头还在编故事,停车!"李祥贵冷笑。

  邹清荷非常着急,车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他想,前面的两个人在打架。接着刺耳的刹车声…接着车子滑行…接着"呯"的一声枪响,接着车子撞到什么……接着他撞到了头,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清荷,你千万别有事啊。"柳下溪心急火燎地从摩托车的后箱里拿出齐宁给他的定位接收器(大约有小脸盆大),看到上面的小红点一直是静止,从位置上看离风华娱乐城的车程大约有二、三十分钟的路程。自己从这边开车过去,可能接近四十几分钟。
  从朱玲的嘴里,他知道了小部分情报:清荷失踪之前见过黄领班(他不知道此人是谁),罗青珉打晕了朱玲,有可能清荷被罗青珉带走了。
  "你把黄领班带上!立即去XXX街。"柳下溪挂上电话,摩托车呼啸而去。
  不好!定位接收器上表示清荷位置的小红点在移动!从移动的速度来看他在车上。
  柳下溪一手握着仪器,一手驾驶着车辆,实在空不出手来打电话通知朱玲改变了地址。
  标示着清荷位置的移动,渐渐偏离闹市……柳下溪超速行驶,大脑分析着罗青珉这么做的理由,设想着清荷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罗青珉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抓走清荷?如果是因为清荷掌握了某种情报的话,还不如直接询问情报的来源:黄领班啊。他击昏什么都不知道的朱玲摆明了暴露自己……这个人到底想些什么啊?假设他的行为不是没意义的,是怀着某种目的……对付他柳下溪?不对,自己手上没有罗青珉的罪证。那么,目的是什么?想要加害清荷吗?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啊,如果他要绑架清荷做得更隐蔽一些才正确,比如说等清荷出校门再绑架他……
  啊!柳下溪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他一着急,居然忘记了定位接收器上还有通讯录音功能啊。
  把车停下,从后备箱里翻出耳机,插在定位接收器上,罗青珉与李祥贵的对话立即送进他的耳朵里……原来如此!
  "我知道罗青珉的目的了。"柳下溪喃喃自语:"他要以正当防卫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杀死李祥贵!清荷则是他的人证!为什么清荷一直不出声呢?"以清荷的性格来说,呆在车上听他们的谈话怎么会不出声?
  听到了刹车声、枪声、撞击声……柳下溪惊恐地叫道:"清荷,你怎么样?"可惜清荷没有打开接听开关,无法听到他的呼唤。
  柳下溪疯狂地亮着警笛,摩托一路狂奔……
  "清荷!我的清荷,你千万别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__^*)
本篇《生命的重量》一定会在这个星期结尾滴。
亲们中秋会有甜蜜番外出场喔,先预告一下,嘿嘿。 ------
生命的重量-25
  罗青珉踢了踢李祥贵的尸体,他下了车看着车头撞在车道的护栏上,车已经坏了。他站着没动,不远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嘴角挂着刻薄的冷笑。
  "哥儿们,要不要帮忙啊?"有车行驶到他身边,停下车来好心地打声招呼。
  "不用,多谢。我已经叫了车。"罗青珉摇了摇手里的电话,从容不迫地回答。
  "哥儿们开车要小心啊。"
  "是啊……"他拖长声音道。
  "那我走了,自己保重。"车子继续它个人的旅程,没有管罗青珉这档子闲事。
  周围一片空寂,他突然弯身对着车镜,看了看自己的脸,伤处还没肿起来啊。
  罗青珉打开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拽出邹清荷,发现邹清荷已经昏了过去,撕掉他嘴上的胶布,松开捆绑他四肢的绳子。
  罗青珉一手抱着他,一手拨着电话……
  身后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早已关掉警笛的柳下溪紧张地注视着前面的距离:五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啊!看到了,前面撞坏的车子旁边站着抓了邹清荷的罗青珉。
  柳下溪把手里的定位接收器当成武器直接朝罗青珉砸去,一边大声喊道:"放开他!"
  罗青珉回过头去,刺眼的灯光晃花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眼帘。手里的邹清荷砰的一声落在车身……然后滚落在地上。他纵身跳开,避开了柳下溪丢过来的攻击物。他翘起了嘴角:来得好快!
  摩托车腾空飞跃,柳下溪空中腾挪闪身连带着车子一起180度转身,身法之美妙连罗青珉也忍不住想喝声彩。
  摩托车闪开了吉普,柳下溪借着自己优秀的控制能力让自己与摩托车稳稳地落在罗青珉的身边。
  柳下溪迅速抽出手枪,指着罗青珉的头道:"举起手来!"
  罗青珉举进了双手,微眯着眼睛道:"柳队是什么意思?"
  "你绑架了邹清荷,杀了李祥贵。"柳下溪举着手枪慢慢地向他靠近。
  罗青珉嘴角抽搐:"柳队随口说话不牙痛啊。"
  "有什么话你对法官去说吧。"柳下溪见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把腰上的手铐直接扣在罗青珉的手腕上。
  罗青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柳队来得很快,难道在你弟弟身上装了追踪器?"
  "你说得没错。"柳下溪把枪插回枪套,分别拨了朱玲、芦军的电话,把情况简洁地说了一下。
  真的装了跟踪器?罗青珉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他搜过邹清荷的身并没有找到什么追踪器。难不成是柳下溪吓唬自己的?不对,没有追踪器没这么快找到他们。他甚至连李祥贵死了也知道……柳下溪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还是小看了他。唉,失算啊,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收好尾局……逃还是不逃?逃的话罪名便确定了,今后只能背着逃犯的身份……不逃还可以找律师扳回……自卫杀人虽然无罪,但现在却被柳下溪指控绑架邹清荷,按这样的逻辑延伸下去的话……李祥贵的死有可能被人指控他预谋杀人了。
  柳下溪强压着内心的慌乱朝邹清荷走去。
  "哎哟!好痛哦。"邹清荷茫然地翻了一个身,他摔落在地上之后人反而清醒过来。抱着头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居然看到柳下溪朝他走过来,惊喜道:"柳大哥?"
  "清荷。"柳下溪只觉得双膝一软,几乎站立不稳,躬下身来一把抱住了他。
  落在柳大哥温暖的臂膀里,邹清荷稳了稳呼吸,心定了下来。他的双目渐渐能适应周围的光线了,他看到罗青珉就在柳大哥的身后,目露凶光缓缓地朝柳大哥逼近……
  "柳大哥,我怎么在这里?"邹清荷用尽全身的力量把柳下溪整个身子往旁边一翻。
  柳下溪迅速明白了邹清荷的意思,他把邹清荷抱起来,闪身与罗青珉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再把清荷扶着站在自己身边,冷冷道:"罗队长,人生命的重量重于一切事物,你难道忘记了当警察时的宣誓么?"
  "……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懂什么!"罗青珉扯出一个冷淡的笑脸,慢慢地笑出声来,渐渐地变成了狂笑。
  柳下溪紧盯着罗青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邹清荷掏出自己的微型录音机,发觉原先只录了三分之一的带子已经录满了音。他相当诧异地看了看罗青珉,他记得自己录完黄领班的话之后就把录音机给关了,看来罗青珉在绑架他之后打开了录音机,甚至有可能拿走了它,然后在柳大哥到来之前把录音机塞进自己的口袋。
  邹清荷把录音倒回最初,一边插上耳塞放进柳下溪的耳朵里。
  柳下溪听着听着站直了身子……
  "杀人,栽赃嫁祸,你做得太急了!"柳下溪把邹清荷护在身后,重新举起了手枪对准了罗青珉的脑袋:"不管自以为多聪明的人,一急就容易出错,你也免不了露出破绽来。"
  "哈哈哈哈,轮到你来编故事了啊。"
  "是不是编故事你心里有数!清荷从黄领班那里录的口供得知贺萍的情夫是王权山,你根本没按正常的侦破方式直接找他本人以及他老婆确认,就一口断定李祥贵接受过王权山的老婆委托调查过贺萍,你还真是胸有成竹啊。无论换成谁处在你目前的处境,肯定都会先找王氏夫妇查证此事,而不是找李祥贵摊牌引起他举枪对着你。"
  罗青珉再次冷笑:"笑话,故事虽然编得精彩请拿出证据来!"
  "于琳的死的确找不到证据!不过,你自己却把作案的手法说了出来。只不过你把自己做的事推到李祥贵身上了,你诱发李祥贵先动手,然后选择在这个夜间车辆稀少的地方动手杀了他。不过贺萍的死却有证据的!"
  罗青珉不怒反笑:"你说贺萍是我杀的?"
  "贺萍的死……他们原本的目的只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吧。黄领班向王权山老婆说出于琳与贺萍有旧怨,王权山的老婆找到于琳并委托她打掉贺萍肚子里的孩子吧!于琳在贺萍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贺萍因此而死,于琳很不安,匆匆地与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婚来逃避现实。知道此事的李祥贵与贺喜庆联手打算用此事来嫁祸给你,才有贺萍人头出现在白玉兰树下,并强迫于琳配合他们做第一报案者。于琳知道你接手此案之后等了几天,心里一直非常害怕思前想后,找你出来把事情说给你听并请你帮忙。于是,你与于琳协商了一个计策:就是让于琳假装被害人,以煤气中毒来假死,嫁祸给李祥贵。你们原来的计划是:等于琳清醒过来就指控李祥贵,那天晚上于琳肯定也约了李祥贵到她家见面。而你在李祥贵离开之后进了她家施行你们的计划,只不过你并不想让于琳活着,你憎恨被人利用被人背叛。从小,你的个性太好强,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有仇必报的人。"
  "哼,胡说!"
  "我问过张婷婷了,她说过有关老王的事她告诉过你,而你吩咐过她万一有人问起可以把她见到的事说出来,却不能告诉别人她告诉过你。造成老王的死因是贺庆余那一块石头伤了他的后脑,三月二十三号下雨山路滑,老王因后脑的伤引发头昏摔倒在地,大脑受伤的血管爆破而死。你藏起老王的尸体打算对付贺家兄弟吧……"
  "越说越有意思了,你倒说说看,我怎么能靠这具尸体对付贺家兄弟?"
  "可惜你根本还没来得及施行计划,就被匿名信招来的我们打断了。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漏洞。"
  罗青珉没理会他。
  "清荷与黄领班的对话中根本没有提到'李祥贵'三个字。"
  "是啊,我当时是拿着李祥贵的相片给黄领班辩认的。"邹清荷从柳下溪的肩膀后伸出头来大声附和道。
  "你直接把李祥贵找来,说道:'你不是替王权山的老婆调查过贺萍么'请问你从哪里知道邹清荷与黄领班对话中的'这一个人'就是李祥贵?"

  呼啸的警笛声中罗青珉被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包围了。
  朱玲越过众人直接走到罗青珉面前,一直瞪到罗青珉别开了眼睛。
  "啪"的一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脸上:"人渣!"
  这耳光掴得有力响声很大,邹清荷想:肯定很痛(他不知道罗青珉曾经敲昏了朱玲)。
作者有话要说:唉,偶到底不忍心折腾柳下溪与小清荷啊。
明天可能不会更新,亲们不要等文。呜呜,快过节了,事儿特别多。 ------
生命的重量-26
  邹清荷看着罗青珉被芦军他们带走了:"柳大哥,你说他会认罪么?"
  柳下溪摇头:"以他的个性来看只怕不会认罪。我得搜集足够的证据才行,光推理定不了他的罪行。清荷,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去医院了,你看你看,我都没事了。"邹清荷活动着四肢,虽然有些地方隐隐发痛,他认为不要紧的。
  "朱玲,麻烦你把摩托车开回局里去。"柳下溪把车钥匙丢给了朱玲。瞪了一眼邹清荷,拥着他坐上了载朱玲与黄领班前来的计程车。
  "他怎么办?"朱玲追了他几步,指着跟在她后面的黄领班道。
  "柳大哥,我答应过黄领班……"
  柳下溪听过他们之间的对话,知道邹清荷答应黄领班不把他卷入案子里的条件。叹了一口气道:"朱玲,你先送黄领班回去吧。"
  黄领班凑到车前:"小邹,你没事吧?"
  "我没事。"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玲姐有事。"
  "她?"黄领班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他是机灵的人,亲眼看到朱玲打了被抓的帅气男子一个耳光,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带有桃色的味道。
  "……"邹清荷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被抓的罗青珉是朱玲的男朋友……被柳下溪握住了手。也罢,人家的私事他不能多嘴。

  在医生的建议之下,柳下溪让邹清荷今晚留在医院观察一晚,等明天全身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住院治疗。
  "你!"等医生护士一离开,柳下溪想要口头教训邹清荷几句,谁知道邹清荷抢先把被子盖住了头。
  "你……"柳下溪坐到了床边,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悄悄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柳下溪的手,赔着笑脸道:"柳大哥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儿的。"
  "你没吓破胆!"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柳下溪不忍心继续责怪他。清荷受到惊吓不比自己小啊。
  "胆子……其实是吓着吓着变大的。"邹清荷当然害怕过:"克服了害怕的心情之后觉得自己简直是无所不能的人了。"
  柳下溪想笑又想哭,半晌没出声,此刻在心里下了决心今后不能让邹清荷再涉入危险中了。
  "柳大哥,你说罗青珉为什么要绑架我?"
  "这一点我也想不透。从知道有人寄匿名信到市局之后,我们参与这件案子。我想这件事有可能涉及到警方内部的人,我前后分别怀疑过三个人:老崔、罗青珉与李祥贵。当矛头指向了罗青珉的时候我打消了对他的怀疑,我认为没有人会想尽办法谄害自己(说到这里,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我取消对老崔的怀疑是于琳煤气中毒之后,我在电话里问过老崔:于琳的头发是长还是短,林志方的身高与体型。老崔很干脆地回答道:不知道。他回答解除我对他的怀疑。老崔对罗青珉有个人偏见,我让他去南方找贺萍的二哥省得他在这件案子里横加一笔。而李祥贵的言谈举止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表面上看李祥贵与罗青珉交情不错,他那自私的行为更加显得不合理,身为老刑警立场不坚定,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虽然他与案中的被害人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古怪的地方太多了。唉,李祥贵的死也有我一部分责任啊。"
  邹清荷握住了柳下溪的手:"柳大哥,不能怪你!罗青珉太过份了!玲姐肯定很难过。唉,罗青珉太坏了。"
  柳下溪苦笑地摇头,反手拍了拍清荷的手背:"你不用担心,朱玲会度过这次的难关。罗青珉急着要杀掉李祥贵一定有我没想到的理由……这案子还需要仔细地搜寻罗、李两人的家,还有贺氏兄弟的口供与王权山夫妇的供词……唉,我一直以为罗青珉停职之后会来找我共破案子的,虽然对他有所怀疑,一直不愿意把他当成凶手啊。"

  第二天,邹清荷的身体检验出来了,没有大碍,全是一些外伤。
  柳下溪还是让他住在医院里。
  因公受伤,邹清荷享受了一下公费医疗的待遇。
  确信邹清荷的身体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静养几天就能把淤伤养好,柳下溪让他好好住一二天院,自己回去报到了。
  芦军与范明青等人都在。
  "林志方脱离了危险,偶尔会清醒一下。医生说了再过几天他能开口说话。"江长源带着难得的笑容道。
  这是好消息啊。
  "罗青珉私下见过林志方没有?"柳下溪问。
  "林志方是谋杀案的幸存者,我们把他严格地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罗青珉应该没有见过他。"
  "罗青珉有没有可能知道林志方清醒过来?"这也许就是罗青珉急着动手杀李祥贵的理由吧。
  江长源迟疑了一下:"这个啊,如果他问了林志方的父母可能就知道了。我们把林志方隔离之后,也没有让他的父母见到他。不过当林志方脱离了危险,我们通知了他的父母让他们早一天放心。"
  "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
  "前天晚上。需要我找林志方的父母确认吗?"
  柳下溪点头。
  范明青私底下告诉柳下溪:李祥贵在经济上很有问题,近几年来私底下有无数笔来历不明的款子,在外面还学有钱人包了二奶。从他二奶家找出他留着的一些有身份人物的隐私相片,估计他暗中勒索有钱人。
  "昨晚我取了李祥贵的指纹,发觉于琳他们的新居的玻璃杯上有他的指纹。"
  "啊?!"柳下溪点头,看来他的推测没错,那天晚上李祥贵的确到过他们家。
  芦军这边没有从罗青珉家里搜寻到有用的线索。唯一的好消息是:老崔他们确定贺庆余就是砸了老王后脑的人,他老婆的头发与现场发现的头发吻合。这对夫妇在押回北京的路上。

  "贺萍死了。"柳下溪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据调查做钢材生意发家的)王权山一怔,不相信地道:"胡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了就死了?"他显然不知道警察找他侦讯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王权山半天保持着眼珠不曾转动,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有泪水泛出来。然后,他用右掌遮住了自己的眼帘:"怎么死的?"
  "有人在她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流产的同时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是谁做的?"他磨着牙道。
  "不想她生孩子的人。"柳下溪轻叹了一声。
  王权山没出声。
  瞧他的模样不想说话,柳下溪只好继续说道:"她的死不是意外,我们想知道你怎么认识她的,听说她以前有一个孩子。"
  王权山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眼圈红了:"是的,她以前有一个儿子,病死了。我认识她有几年了,她在做小工儿子生病没钱医,我当时给她出了钱。那孩子得的是急性肺炎,没医好死了,她很伤心,我常去看她。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你们夫妻的感情好不好?"
  "……一般吧。"
  "贺萍住在什么地方?"
  王权山写了一个地址。柳下溪把纸条给了朱玲:"你和小陆去看看。"

  王权山的老婆很富态,眼帘上的肥肉挤压着眼球越发小了些。
  她的口气很不好:"找我来做什么?我忙得很!"
  柳下溪把李祥贵的相片放在她面前:"认识他吗?"
  眼皮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立即摇头:"不认识!"
  柳下溪再把黄领班、于琳以及贺萍的相片摆在她面前,回答柳下溪的还是摇头。
  "你有子女吗?"
  "有一个女儿。"带着戒备的眼神看着柳下溪。
  "女儿啊……"柳下溪略有所思地看着被她推回来的相片,除了黄领班的那一张,把其他三张推回她面前:"你还是说实话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
  她把目光落到相片上,怪异抖动着满脸的肥肉:"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说了啊。"柳下溪手指敲着自己的鼻子道。
  "他们胡说的。警察同志,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着急地向前凑了凑。
  "真的是胡说?"柳下溪眼睛一瞪,威力猛增。
  "……他先找上我的。"她投降般地舔了舔自己油光发亮的嘴唇,戴着大大金戒指的无名指指着李祥贵的相片:"去年的十月吧,这个人突然约我见面,说有我丈夫外遇的证据。我又气又急,给了他一些钱请他摆平那个狐狸精。他说他是警察不方便出面,让我找这个人(指了指黄领班的相片)。后来,这个人告诉我狐狸精怀上了权山的孩子,我气得发疯,正巧权山出国了,我让人教训了狐狸精一顿。狐狸精躲了起来,我怕她等权山回来之后对付我,托这个警察找她的落脚地。这个姓黄的告诉我狐狸精有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她(指着于琳的相片)。她收了我的钱,答应帮我打掉狐狸精肚子里的孽种。前两天这个警察又找上了我,说是狐狸精死了,要我给他钱,不然要抓我。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想要杀人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贺萍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柳下溪摇头,一系列的谋杀从这里开始的啊。

  《生命的重量》至此完结。多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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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个故事将是《滴血的悸动》是一桩高中校园的惨案,请各位亲多多支持。
  下一章将是番外《不想凋谢的桃花》是下溪与清荷甜蜜的生活篇,以及本案的梳理与最后的取证。中秋将有特别甜蜜的柳三少与齐宁的番外《柳三的反攻之路还在远方》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对于本案有什么疑问先提出来,偶番外中解答。 ------
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1
  从柳大哥离开之后,邹清荷打了针吃了药,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发觉身上那些擦伤撞伤的疼痛完全消失了,感觉一身轻松。
  他不是自然醒来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把他给吵醒来了:"小邹!""清荷,你不要紧吧?""嘘,安静!这是医院。""他是不是住这个房间啊?""肯定是的,我打听过了。"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首先冲进来的是姜远华,接着他宿舍里的黄随云、丁随显还有陈佳俊和老大以及一些同学提着水果陆续进来了。病房立即塞满了人,最夸张的是他们还带着香喷喷的鸡汤来。看来自己的人缘很好哩,来看他的同学居然有双位数。
  姜远华的动作快,直接扑到床边,掀开被子就要检查邹清荷伤在哪里了。
  陈佳俊一把拉住他,这影响多不好啊,这么多双眼睛在看呢。
  "你们怎么来了?"邹清荷抓住了姜远华伸过的狼爪子,一边道:"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你们瞧。"他伸出手腕来,绑过他的绳痕只留下淡淡的印迹了。"我明天就会回学校去上课的。"
  陈佳俊伸出手来摸着清荷的额头,一边道:"这孩子病得太重了,这脑子是不是给砸坏了啊?噫,没发烧啊。"
  "胡说什么呢?"邹清荷嘟起了嘴。
  "清荷,明天周六,没有课啊!"连老大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啊?"邹清荷一怔,难道他睡了二天一夜?
  看着邹清荷沮丧地垂着头,陈佳俊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啦,头没被撞坏,我们问过医生你的病情,你还年轻好好休息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同班的同学给他带来了笔记,闲聊了一阵之后大部分都走了,只剩下他的几个死党了。
  "听说你被犯人绑架了。"姜远华时刻从头到脚地关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听到这事时吓得要死。"
  "嗬嗬,我做了一回警方的卧底,本来只是私下调查的,谁知道犯人沉不住气跳出来绑架我,幸好我大哥赶到了。"傻笑了几声,被几只巴掌同时拍到了头。
  "这么危险的事还笑得出来。"丁随显教训道:"邹清荷同学,你不是警察,维持社会治安的事由他们来做!"
  黄随云卷起袖子:"犯人在哪里?敢绑架你,不教训他一顿我不姓黄了。"
  邹清荷心里暖暖的,有这些朋友真好。黄随云的头发长长了,也没听他再说起当和尚的事,个性也恢复以前的旧模样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佳俊一边把他女朋友煲的鸡汤盛了一碗给他,一边问。
  "其实你们更想听故事吧?"邹清荷喝了一口汤,嗯,味道不错。
  "主要是看你的,见你没出大事,现在想听故事了。"老大老实,有什么就说什么。

  门开了,柳下溪和朱玲一起走进来,看到这一群同学规规矩矩站起来向他们问好。柳下溪便笑了起来:"你们来看清荷了?"
  "嗯。柳哥来了啊,把小邹牵连进去的案子结了吗?"姜远华跟他最熟,立即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饭菜。
  "结了。"朱玲笑着替柳下溪回答道。
  邹清荷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找到伤心失意的影子,放下心来道:"玲姐,案子结了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是啊,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我正打算回家睡一觉呢。"说笑了几句朱玲告辞了。
  看着她的背影,清荷转头问柳下溪:"朱玲她没事吧?"
  "她很坚强,这事给她的打击没你想的深。"
  "朱玲、于琳……朱玲、于琳……朱玲、于琳……"邹清荷喃喃地念道。
  "怎么呢?"姜远华问。
  "这两个人的名字突然听起来有点相似。"黄随云道。
  "你也这么觉得?"邹清荷兴奋地点头:"柳大哥,你说,罗青珉当年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于琳?不对啊,既然喜欢于琳,后来怎么不去追回她?"
  柳下溪显然没想过这件事,有些意外道:"这个啊应该与罗青珉的个性有关,他不肯轻易原谅别人。当年罗青珉与贺萍的事是于琳告诉贺家兄弟的。贺家兄弟找上他直接用拳头说话,罗青珉狠狠还手了,把贺喜庆的命根子踢爆了。罗青珉被娄县派出所的干警们抓了去,赔了一笔款并被暴打了一顿。赔的这笔款子直接影响了罗家的经济,无法供罗青珉上好大学。罗青珉恨上了暴打他的警察们,恨上了贺家的人当然也恨于琳。"
  邹清荷点头,原来是这样子的。看着柳下溪的脸上的神色很轻松的样子,相信这案子真的结了,不由得高兴道:"柳大哥找到罗青珉犯罪的证据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看着这几颗围上来的脑袋道:"你们都想知道?"
  每颗头都在乖巧地往下点。
  "你们是不是需要保密?"陈佳俊问。
  "案子破了就不要紧了,你们多了解一些社会上罪恶的事情也算是另类教材吧。"柳下溪把买来的饭菜放下:"等清荷吃完饭再说。"
  为了大家能尽早听到案子的来龙去脉,清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看着怀有强烈兴趣的几双闪亮的眼睛,柳下溪慢慢说起这次的案件来:"先说说罗青珉这个人吧。除了清荷,你们几个还不知道他是一位能干的警察同时也是非常自私、自以为是的人。我想他扭曲了'不同接触理论'里的:'在犯罪动机和内驱力的形成方面,主要是从人际接触中获得错误观念,即犯罪比不犯罪有利,使违法心理战胜守法心理。'"
  "隔靴搔痒,柳哥快点从头说起来吧。"姜远华催道。
  "不能急,慢慢说你们才会明白的。这案子有两股线头,第一股就是六、七年前罗青珉与贺家三兄妹加上于琳等人之间的恩怨。第二股线头就是贺萍现在的情敌,王某某的老婆要打掉她肚子的孩子。这两个线头相互牵扯才造成数人死亡的局面。我从第一股线头开始吧,当罗青珉、贺萍还有于琳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三人同校读书,两个女孩认识了高年级的优秀学生罗青珉。也许两女孩同时动了心思,只不过贺萍比于琳胆大热情,长得又漂亮……无论一开始罗青珉的目光落在她们谁身上,他最终在两人之中选择了贺萍。年少冲动的结果就是贺萍怀孕了,数年前的家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贺萍的两个哥哥从于琳那边知道了罗青珉的名字,直接找上学校打他,结果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把对方恨之入骨。这件事或多或少改变了五个人的命运。其中最惨的是贺萍,她被学校开除也无法在家里立足又被好朋友背叛,她选择了到北京来做小工,独自生下了孩子,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体会啊。后来她的儿子生病了,她出不起治病的钱,遇到了王某某,这个人出钱帮助了她,常常过来安慰她。儿子最终死了,她与罗青珉最后的联系也消失了。后来,她做了王某某的情人。贺家的长兄自从那一次事件之后不能人道,心里堆积的怨恨越来越深,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缺陷他结了婚找了一份火葬场的工作。几年之后,拿着当年罗青珉赔偿款独自去南方闯荡的贺家老二回来了。贺家老二很会做生意,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事隔数年,贺喜庆不想放过罗青珉,有了钱作为后盾他们兄弟开始实行报复计划。要找罗青珉的下落并不难,他们调查了一番之后发觉罗青珉的搭当李祥贵相当有问题,他们兄弟从李祥贵身上着手,给他找了一个女孩子,也给了他一笔钱。李祥贵本来意志就薄弱受不起这个诱惑答应了他们。不过罗青珉防范心很重,李祥贵并没有直接的机会打击到罗青珉。李祥贵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暗底里调查了贺氏兄弟与罗青珉的往事,并找到了贺萍。发现了贺萍与王某某的私情。李祥贵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直接去找王某某的老婆,弄了一笔钱。这两股线头到这里缠在一起了。"
  柳下溪的话说得太长,邹清荷赶紧给他端来还温热着的鸡汤。
  "贺氏兄弟的报复为什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啊?"姜远华问。
  "条件没成熟。"邹清荷回答道:"前几年,贺家兄弟还没有经济基础,后几年他们弄不倒罗青珉了。李祥贵是警察比他们更懂法律,他喜欢发财,却不想让自己为了别人的仇恨去坐牢。"
  "是啊。"柳下溪放下碗:"李祥贵也是狡猾的人。他帮王某某的老婆出谋划策自己并不动手,这位嫉妒的妻子找到了于琳,让她出面打掉贺萍肚子里的孩子。唉,于琳这个人……"除了摇头叹息,柳下溪也无法形容她:"于琳开来了藏红花混在贺萍安胎的药里引起了流产与大出血,贺萍死了。贺家兄弟以为她的死是身体没调养好的原故,对她第二次未婚怀孕的事心里也难谅解,想把她火化。到最后打消了火化的念头,把她给埋了。知道贺萍死因有疑的李祥贵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贺氏兄弟,他收到了风声,听说上面要整治警察内部的暴力与腐败。李祥贵知道罗青珉在破案的过程中常常使用暴力,认为是机会扳倒他了。他没有告诉贺氏兄弟贺萍的真正死因却说可以因此事把罗青珉引入圈套里。他联络到造成贺萍死亡的于琳,强迫她加入他们的计划。人头由贺家老二带进桃花涧的,丢完人头回来,贺家老二心慌地发现他老婆与桃花涧的工作人员在争吵,他一时惊慌拿起石头砸了对方的后脑。被砸的人就是本案中第二个死亡的无辜者老王。贺家老二夫妇伤了人自己也很害怕,甚至没确定对方有没有事立即丢下这边的一切逃回了南方。伤人的事也没跟他大哥与李祥贵等人说。老王没有当场死亡,过了几天在下雨的傍晚摔倒导致受伤的血管破裂而瘁死。老王与罗青珉的老家住在同一镇子上,最初没引起罗青珉的注意。后来,贺萍的人头被参与计划的于琳发现并报了警,罗青珉接手人头案,认出了报案者于琳。罗青珉最初没认出贺萍来,他在调查中把注意力放在了老王的死上,也从目击证人嘴里知道了伤了老王的人是一对男女。案子落在罗青珉身上之后,李祥贵实行他需要做了那部分:投匿名信告罗青珉。这案子罗青珉感觉到奇怪,他并没有急于破案打算等人头修复后确定死者的身份才开始调查。李祥贵的匿名信起了作用,市局派人插手这案子,我也是参与人之一。贺萍的人头修复之后罗青珉认出了她,报案者于琳的立场显得很有问题了。而同时于琳在恐慌之中把事情都跟丈夫说了,而他丈夫不赞同她被人胁迫一错再错,主张她跟警方坦白,当然她丈夫也不想她坐牢,想私下找罗青珉解决此事。他想:对方要对付罗青珉,罗青珉是处理此案的刑警队长有一定的权限,只要他愿意就能包庇于琳躲过惩罚。而罗青珉知道有人在私下谄害他应该会与他们合作的。在他的努力劝说下于琳先约了罗青珉。三个人见面了之后罗青珉了解了事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之后迅速想出了一个计划:要他们夫妇先变成被害人引李祥贵进入圈套。于琳夫妇约了李祥贵来他们家留下了指纹,等李祥贵走之后夫妇两人服用安眠药昏睡,罗青珉进了他们家,布置死亡现场,并带了一氧化碳罐真的要让他们死嫁祸给李祥贵。而他自己一推测认定了伤老王的就是贺家兄弟之一,也想好了对付贺家兄弟的计划。才有打电话给火葬场让那边登记老王火化的事,自己请人把尸体放到法医那边解剖查出老王的死因。一切都按罗青珉的计划进行着。可是,于琳丈夫的父母比他先一步发现了儿子儿媳煤气中毒,别的警察插入这案子,打乱了他的步骤。而这天晚上他又被上面停了职完全脱离了案件。他的愤怒我们可想而知了。他恨李祥贵恨得咬牙切齿。调查于琳夫妇中毒一案的警察根本没把案子往李祥贵身上想,他只得自己动手对付李祥贵了。他在贺萍生前工作的场所寻找对付李祥贵的办法,想找出李祥贵利用于琳杀死贺萍的证据,这样的话李祥贵杀于琳灭口的推理成立。几天过去了,他并没有找到对付李祥贵的有用信息。他在这里发现了当卧底的清荷,加上他听说了于琳的丈夫清醒过来,害怕于琳的丈夫会把真相对警方明说。只好挺而走险自己动手杀李祥贵了。这时的他完全乱了方寸,他想找一个可靠的目击证明李祥贵先动手杀他,他是自卫杀了李祥贵的。他找上清荷当这个目击者,清荷还是学生,对这个案子一知半解的,又不是正规的警察很合适当他布局里的棋子。加上清荷调查到一部分事实,这部分事实正是他需要的情报。罗青珉约来了李祥贵,把案子真真假假地说了一番,李祥贵又怕又急,果然中了他的圈套,先出手打了他,并掏出手枪对准了罗青珉的脑袋。罗青珉的身手好过李祥贵,他控制着方向盘突然给车加速,李祥贵在狭窄的空间争斗不过罗青珉,而且也没杀人的胆量,罗青珉握住了李祥贵抓枪的手,扭过来扣动了扳机打在李祥贵的头部,李祥贵当场死亡,罗青珉故意把车撞上了防护栏。接着他要做的就是造成意外杀死清荷吧,没多久我赶到了,救下了清荷。"
  "天啊,清荷你差点见阎王了!"几个死党看清荷的目光有再世为人的激动。
  "不对啊。他想杀我不会给我松绑的。"邹清荷疑惑道。
  "这是他自己招认的。"柳下溪摇头:"他没想到朱玲会说出是他打昏的。他绑架你的时候没有任何目击者,他原计划把绑架你的事情推到李祥贵身上。最后车子漏油爆炸,你死在爆炸中,他身手敏捷躲过一劫,作为证据的录音机弹出来落在一边。"
  "好毒的心!"众人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
下一章会有H,不喜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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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2
  与好友们告别之后,邹清荷让柳下溪办出院手续,自己先去停车场等他。今天柳下溪开着他三哥的那辆车来的。钻进了车里,亮了车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突然闻到桃花的香味一回头看到后座上放着盆栽的桃花,树很矮,却细枝很多,满满的都是花蕾,有几朵开得艳丽,是重瓣的。桃花树可以盆栽?从来没见过哦。
  "噫?这盆桃花哪里来的?难道是柳大哥去花市买来的……"
  柳大哥和桃花……嘿嘿,邹清荷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也不搭调嘛。
  "笑什么?"柳下溪上了车,右手摸着清荷的后脑。清荷没梳头发,发尾翘了起来,怪好玩的。
  邹清荷反手指了指后面的那株桃花树:"柳大哥想走桃花运啊。"
  "我的桃花运不就是你么?"柳下溪含着笑,侧过身来狠狠地吮吸着清荷的左耳垂,一直等清荷的脸上泛出桃红色为止。
  "柳大哥!"邹清荷嗔道。
  "你这里就象桃花的花瓣儿,你不喜欢桃花吗?"
  邹清荷欣赏花各色花花草,家里的天台上安置着他弄来各色植物呢。
  "喜欢啊,你特意去买的吗?"邹清荷闪着眼睛,想着高大严肃的柳下溪同志穿越花市里去买这盆桃花的事就想笑。四处张望了一下,停车场没有人,乘柳下溪发动车子的时机飞快而大胆地在他嘴上偷了一个吻。
  柳下溪眨着眼睛,停下启动车子的动作。回头看他,看得清荷脸红红的,便伸出手臂来斜搂住他,低声唤道:"清荷。"
  "嗯。"邹清荷有些害羞地闭上眼睛。
  "清荷,清荷,清荷,清荷。"喃喃的呼唤声混杂着气息,从皮肤钻入了清荷的血管,舌轻轻地舔着唇线,清荷自觉地启开了嘴唇,舌钻了进去,顶了顶清荷的小舌尖,搅拌旋转着反客为主地放肆地侵吞着地盘。
  呼吸急促了,温度升高了。
  清荷大力地吞咽着,嘴里的津液被抢夺了,全身的力气从这里被吸走了。只有紧紧地攀附着强壮的腰肢,经过鼻腔流入肺部的空气里含有桃花的甜香。
  舌被吮吸着,有咪咪的痛楚更有丝丝怪异的快感,似根根无形的连线,酥酥的软,掉了半边身子,从心尖到脚心到头顶,轮,回,转,辗。
  理智回来的瞬间,邹清荷会这样想:柳大哥是不是想吃掉自己的舌条啊。

  不够的。
  柳下溪全身发烫,只怕身体要自燃了。
  恨不得把清荷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没有间隙地紧搂在一起,唇舌交缠,还是得不到满足啊。
  想要他。
  想进入他的身体里啊。
  外面的脚步声扯回了他脆弱的理智,差一点在这里要了清荷。
  松开了清荷,柳下溪坐正了身子把背靠在沙发车椅上。斜眼看着清荷,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艳红湿润的嘴唇,正缩在椅子上轻喘着气息……不行了,再看下去怕要流鼻血……自己的自控力越来越差了。
  柳下溪开着车出了医院,用左手掌控着方向盘,右手搂住清荷的肩膀儿。
  清荷斜倚在他身边有些懒洋洋的样子。
  "清荷。"
  "嗯。"邹清荷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以后不准你冒险了。"
  "哦。"清荷乖巧,不在这种情况下反驳柳大哥。以后的事遇到了再说,其实意识到自己被绑架的时候他也很害怕。虽然相信柳大哥会来救自己,但恐怖的感觉很不好受。自己要是能反击对方就好了。
  "你不能有事。"柳下溪叹息道。清荷早已是他血肉的一部分了,是他不能分割的心脏啊。
  "柳大哥,我应该多锻炼身体,觉得自己太弱了,你帮我列一份练习表吧。"
  柳下溪没说话。细想了一下:没错,清荷胆子不小,好奇心又重,这样的本质遇到危险的机率太高了。要想杜绝危险,只有他自己变强到能保护自己。
  "好!"他点头。
  邹清荷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很容易满足的。

  到了家。柳下溪想把桃花放在客厅里。
  "放进卧室吧。"带香味的花放在卧室里睡起觉来很舒服的。
  "这盆桃花是老王的妻子王姨给我的。"柳下溪听清荷的话把盆栽放到床头柜上。
  这盆桃花树干有清荷的手腕粗,虽然短却有裂开又融合的风霜味儿,一半的树根裸露在土壤外,跟艺术品式的。众多的树枝纤细狭长,被花蕾压得高低不平相互之间错落有致。零星数朵盛开的桃花比人的笑脸还灿烂。真好看。
  "你去看王姨了?她还好吗?"邹清荷问。
  "她回去照顾花草去了。身体好多了,我把老王的死因告诉她了。"
  "唉。"邹清荷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从后面抱住了他,安慰道:"王姨坚强地站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她喜欢花花草草会继续老王的遗志,好好地培育兰花。我们有空的时候就过去看她吧。"
  "嗯。"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悲伤的情绪慢慢地从心底里退却,隔着衣服感觉彼此的体温……
  邹清荷明显感觉到身后的躯体不同寻常的热……知道柳下溪动了情欲。自从柳大哥经手这案子以来两人之间没有做了……想到这里,邹清荷不由得侧过脸来磨了磨柳下溪的脸皮子,有些害臊道:"还没洗澡呢。"
  柳下溪轻轻地笑了,拦腰抱起了清荷坐在床边:"等一下再洗……清荷……我,我想要你了。"一边轻声呢喃,俯在清荷的颈边,轻轻咬着他随着呼吸上下滚动的喉结。
  清荷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脚底窜到后颈,他颤抖了一下没有出声。柳下溪的手从下摆伸进他的衣服,抚摸着他的身体,手指沿着平坦的小腹往上摸,摸到一颗乳头,轻轻地揉捏着。另一只手从解开了他的裤头伸进去,隔着内裤,猛地握住了他的私物,肆意挑逗。
  "啊,柳大哥……"清荷忍不住呻吟了出来,臀部往后蹭了蹭,柳大哥那已经硬挺的东西就顶在他的股沟处,热度灼人。
  轻轻地裉去衣物,柳下溪把清荷放在床上,清荷的身躯日渐成熟正逐渐脱离少年的青涩,由圆润走向男性的健美。背肩上奶白色的皮肤有着一些青紫的痕迹,那是撞伤的淤痕。柳下溪把吻印在上面,一点点艳红无节奏地布满了背部。
  邹清荷努力地翻转身来,抱住了柳下溪的头,大腿缠了上来,摩擦着皮肤,嘴里喘着气儿道:"摸摸,柳大哥,摸摸。"
  柳下溪笑了,他没碰清荷的私物,那话儿翘得老高压在床上难受。
  过完年之后,柳下溪觉得清荷在床上主动了一些。想要什么真实地表现出来,也懂得索要与配合了。
  仔细地扩张了后穴,柳下溪再也忍不住膨胀的热情,灼热勃起戴上套儿直接抵在清荷的穴口,一寸一寸地没入温热紧窒的窄道中。轻轻拍拍清荷挺立的私物,看着它正兴奋地不住颤动。
  柳下溪一个温柔的挺进,撑大原本放松了的敏感内壁,直达深处,带著欲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涌上清荷的全身……他不由得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
  这呻吟更加刺激了柳下溪,摆动着情人的腰肢,体内的入侵物如野马般猛烈的在清荷体内冲刺起来。这欲望就是贪婪的不知足的饕餮,让人抵死缠绵。
  湿热的汗水随著律动滴落在清荷的背上,一个使力的挺进,泛红的背随即圆滑地弓起,大手紧紧的压下弓起的身躯,配合著进出的动作,他火热的双唇缓慢地留下桃花式的烙印,一个又一个重重叠叠。
  然後情欲逐渐地高升爆发,柳下溪的另一只手滑进他大开的跨中,捻住那不住颤动的芽根,轻柔的抚摸搓揉,抵挡不住他所给予的刺激,清荷的身子控制不了的颤抖,含入灼热的紧箍越加地收缩,慢慢的冲上云霄……快乐是双方的。
  考虑到清荷的身体,柳下溪只要了他这一次。
  把清荷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被窝里,柳下溪把弄脏的床单放进洗衣机里,稍稍收拾了一下卧室熄灯,他也打算睡觉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
  "谁啊?"邹清荷虽然有点儿累,但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清荷啊,下溪在吗?"是三哥柳逐阳的电话。
  "三哥!玩得开心吗?"
  "开心。让下溪接电话。"柳逐阳声音闷闷的。
  三哥怎么啦?清荷把电话给了柳下溪,好奇地竖起耳朵。
  柳下溪刚放到耳边,那边就说开了:"下溪啊,我们回来了,开车来机场接我们吧。"
  "你们已经到了机场?自己打车回来吧,我要睡了。"
  "没钱了。"这三个字是齐宁说的。
  "柳大哥,我们去接他们吧。"柳下溪不客气地挂上了电话,邹清荷听出了一个大慨,想着柳逐阳那闷闷的声音,好象不怎么开心。
  "你的身体?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柳下溪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我想去。"
  "好吧,一起去吧。"柳下溪给清荷套上外套,虽然四月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写H了,有点手生。呵呵。
祝各位中秋快乐。 ------
番外 柳三的反攻之路还在远方
  首都机场某一灯柱下。
  齐宁背着一个大包,左右双肩各着两个军用帆布大袋。膝盖处靠着一个蓝色的旅行箱,有四个轮子可以推走的那种(此行李箱是柳逐阳的)。他整个人几乎陷进行李堆里,带着的眼镜在路灯的映射下闪亮点点的白光。
  柳逐阳背对着他,双臂抱在胸前,站得跟标枪一样直。
  齐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用鼻腔不时地发出冷哼声。
  "逐阳,别生气了。"齐宁低声喃喃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道歉还不行么?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小肚鸡肠的。"
  "我小肚鸡肠!姓齐的臭小子!"柳逐阳迅速转过身来,双眼凶狠地瞪着齐宁,只可恨那双风流眼没有威慑力。柳逐阳光瞪眼还不解恨,右腿迅猛地抬起来越过重重阻碍物,直接抵在齐宁左脚背上。柳逐阳那厚厚的鞋底与齐宁穿着小牛皮的脚背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狠狠地辗转数下。齐宁痛得哇哇怪叫,带着行李来了一个金鸡独立似的后弹跳。
  柳逐阳这才解了一部分恨意,失声笑了起来。
  见他笑了,齐宁把头钻到柳逐阳面前,那张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嘴贴在柳逐阳耳边嘀咕了几句。
  柳逐阳立即笑逐颜开:"臭小子,别说话不算数。"
  "我哪次说话不算数了?"齐宁叫冤。
  "哪次说话算数了?"柳逐阳斜眼睨视。
  信任危机啊。
  齐宁赔着笑道:"我不是说过把身体养好了带你出去玩么?这不,我们刚刚从杭州回来。"
  柳逐阳眼睛一眯,脸皮儿迅速转成皮笑肉不笑了:"这码子事您还提啊。"
  "得。"齐宁冷汗狂飞,自己居然提这茬,果然智商下降了。

  红色的奥迪"嘎"地一声,停在他们面前,邹清荷的脑袋从车窗里钻了出来,欢快地打着招呼道:"三哥、齐哥,欢迎回来。"
  "哦。清荷啊。"柳逐阳揉着内陷的肚皮儿:"我好饿,都没钱买饭吃了。"
  "我们找地方吃些东西再回去。三哥,出去玩一定要规划好,不能乱花钱的。"
  柳逐阳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拍拍旁边的座位:"清荷,过来坐在这边。"
  "好啊。"
  柳下溪下了车,走过去给齐宁接行李:"少买些不必要的东西不就有闲钱了,没钱就不要坐飞机改坐火车或者汽车,不知道可以省多少饭钱出来。你齐宁就算只靠两条腿步行也能走回北京的,何必呢。"
  齐宁呶着嘴小声对他道:"这事另有内情,你别说了。你家柳姓三爷现在是活动的火药库,不要引爆他的好。"
  柳下溪耸耸肩:"爱耍花枪爱耍宝由你们去。"
  "唉。不是你想的那样。"齐宁长叹。
  "我想的哪样?"柳下溪翘嘴道:"什么地方不好选,偏要去杭州。我家老爷子刚好退休后住在那边。"
  "柳下溪啊,柳下溪。刚好让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被柳老爷赶离杭州的。"齐宁假装忧愁地摸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换到后座来坐,柳逐阳立即跟没骨头的软体虫儿似的靠在他身上:"清荷。"
  "玩得很累?"邹清荷关切地问。
  柳逐阳哭丧着脸道:"玩什么玩,我被老爷子给关了起来。"
  "啊?"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之前。
  柳逐阳和齐宁大清早到了杭州。
  立即住进了订好的酒店。
  稍做梳洗之后,两人结伴出去蹓马路了。
  第一站首选西湖。
  这两个人本质上与"浪漫"这个词儿只有钩鱼线粗细的连接。西湖八景也好,岸边的垂柳摇曳也好,文人骚客的咏叹也好,他们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两人的眼里看中的是湖水里的木船木浆。
  柳逐阳的眼尖,狐狸似地一缩脖子,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由得嘿嘿干笑。斜眼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及爪子的主人,戴着平光眼镜的人形狐狸。便看到狐狸的眼睛也看着湖里划船的游人。柳逐阳此刻的头脑格外灵活:齐宁是北方人,是陆军特别机构人员……这小子肯定水性不好(这种认知不知道柳逐阳从哪里来的)。
  自从两人有了那个啥关系以来,他柳逐阳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在床上没占到过便宜。
  前段时间齐宁受伤身体虚弱,柳逐阳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做尽了挑逗、偷袭、强行突破的手段。
  最终结果是:被压的总是他。
  齐宁虽然元气大伤,身手擒拿格斗的技巧性还存在,对付他一个只有花架子的外行人,不得不全线告捷啊。
  对齐宁来说这种日子过得太有滋有味了,真的,一点也不会无聊。
  现在,齐宁身体康复了。柳逐阳明白,翻身的机会更加渺茫。
  柳逐阳这俗人啊,求而不得引发的好胜心,对这个高难度的挑战越来越热情高涨了。一有空就想着怎么反压过来,别的事儿全部被他抛弃到脑后去了。
  心痒痒啊。
  柳逐阳这人,不勤快。绝对不笨,真要动起脑来,鬼点子还是有的。
  "齐宁,你会游水吗?"柳逐阳问。
  齐宁看着他,两人身高差不多。脸离得近,眼睛对眼睛。
  齐宁稍稍有点迟疑了:"还过得去吧。"
  这个答案柳逐阳很满意,齐宁脸皮厚,"过得去"三个字的意思就是:不行。
  "我们去划船吧,一边划船一边游西湖,听说来杭州的人都喜欢这么做。"
  "好啊,你会划船吗?我不会划,全靠你了。"齐宁开心道。
  柳逐阳大笑。这正是他要的答案。
  齐宁紧扼着他的脖子:"你不是想着:等船划到了湖心一脚把我踢到水里,让我自个儿游上岸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柳逐阳干笑:"听说南方人端午节总会赛龙舟呢。"
  "是啊,可惜今天不是端午节,看不到赛龙产舟。"
  "去,谁说只有端午节才可以?"
  "啊?"
  "我们比赛划船吧。既然是比赛还是要有点彩头才有动力才有意思。"
  "哦。"齐宁带着笑看他:"说说。"
  柳逐阳眉头一挑,整个神采飞扬:"谁赢了,谁就是老大,床上的老大。输的那个起码一年之内不得翻身。"
  "好啊。"齐宁回答得很爽快。
  柳逐阳心尖儿忍不住跳了几跳,怀疑地问:"你会划船,刚才不是说不会划么?"
  "不会。"齐宁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比在西湖里游泳呢。现在啊,湖水的温度不适合游泳,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投湖自尽。"
  "喂,姓齐的,你说话太跳跃了。"
  "错,不是跳跃,是迂回。我说话是迂回式,你那才叫跳跃式。"
  不跟他一般见识。

  租船处,基本上是一些可以坐七八人以上的大船或者双人双浆的。
  单人船?少。
  为什么啊?
  出来玩的人多数成群结队啊。
  "真的没有两艘单人的?"柳逐阳问。
  "唉,逐阳啊,你就不知道变通?我们租两人双人双浆的就可以啊。"
  柳逐阳摸头,也是啊,除了钱需要多一点之外的确没问题。多出的一点小钱他柳逐阳也不会看在眼赶里。
  柳逐阳会划船吗?
  会划。
  齐宁会划船吗?
  以前从来没划过。
  结果呢?
  "妈的!这小子是怪物!"明明出发的时候他还控制不了木船,怎么才短短的一小时他就超过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自尊与一年的幸福!只有拚了!

  齐宁悠闲地伸开双臂,等着斗败公鸡似的柳逐阳扑进自己的怀里。呵呵,人的斗志是无穷无尽的,逐阳居然在后半程追上来不少哩。他那可怜的胳膊儿只怕酸软得很啊。
  "扑咚"一声,不管不顾没脸没皮地落在齐宁怀里:"累死了。"
  "你船划得不错啊。逐阳啊,我发觉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会做很多哩。"
  柳逐阳懒得计较他话里是不是带嘲笑味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已经超过他的极限了,连续划了将近三小时的船。算了,不跟齐宁比体力活。以后要扳回来,只有避开体力……以已所长攻对方所短。等找到他的弱点再反击……
  "要不要我背你?"齐宁嘴角挂着让柳逐阳极度可恨的轻笑。
  他翻着白眼道:"我打车回去。"
  "我陪你休息去。"齐宁推了推眼镜,笑得有点奸。

  回到酒店直接往沙发上一倒,一转头不见齐宁了。
  倒了几分钟,手软脚软的,真累啊。
  柳逐阳讨厌一身汗渍,站了起来,拖出行李箱,翻出衣服往浴室里去了。
  齐宁提着在一袋子冰过的啤酒以及一瓶药油,没看到柳逐阳,见到地上打开的行李箱……不由得笑了。他把眼镜搁在桌子上,锁上了门。
  "急什么啊,我还没洗完呢。"柳逐阳带着怒气转过头来。
  "我给你揉揉手臂。"齐宁温柔道。关上了花洒,倒了药油,一双手抚上了逐阳的肩膀,揉、搓、捏、摸一整套动作下来……
  "嗯,舒服。"柳逐阳不由得发出猫腻的声音。
  "很舒服吧。"齐宁越贴越近,靠着他光裸的背隔着自己的衣物慢慢摩擦。
  "衣服碜人。"柳逐阳闭着眼睛把自己的重量移到他身上。
  "马上脱掉。"齐宁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手指迅速地撤退,三下五除二,只剩一只袜子了。
  "继续帮我按摩。"柳逐阳命令道。
  "换个地方按摩……"齐宁一双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游走。
  "大腿酸……"
  "揉揉。"
  "嗯,嗯……"
  "躺在床上给你按更舒服。"用大毛巾包着逐阳,随意地擦了擦他身上的水。快速走几步把他往床上一放。齐宁本打算自己冲一个澡先,却被那双水汪汪勾人的桃花眼给拌住,不由得扑了上去……
  "想不到你的赌品不错,输了没耍赖。"齐宁快乐地一抽一送,一边紧紧地抓着柳逐阳的屁股,轻轻地揉。
  "我是……嗯……那种……没品的人……么?"柳盘着腿勾着他的腰,双臂搂着他的肩膀,话不成话,语不成语,喘着粗气,恨不过,狠狠地咬着他的脖子。

  门"呯"的一声被打开了。
  "你们!两个……气死我了!"柳家的老爷子和齐宁的老爹就站在门口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中秋快乐。
刹风景的老爷子们又出场了。 ------
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3
  "后来呢?"邹清荷听得津津有味,可惜柳逐阳不往下讲了。
  柳逐阳说了一部分他跟齐宁到杭州发生的事,略过了滚床单的一节,只说他跟齐宁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柳家老爷子与齐宁老爸到了。
  "后来啊。"齐宁接过话题道:"逐阳被他爷爷带走了。"
  "没义气的家伙抛下我不管了,害得我被关在老爷子的书房整整一个星期。"柳逐阳放下碗打了一个饱嗝,还是邹清荷下的面条好吃。说起杭州的事柳逐阳心里就有恨。
  "不能怪我啊,我被我爸禁足了。"齐宁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道。
  "为了避免两人之间产生误会,你应该跟三哥说实话的。"柳下溪一筷子打掉了齐宁想偷食他碗里面条的筷子。
  "误会?"柳逐阳不解了,追问道:"什么误会?"
  "齐宁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老爷子出面保护你。"柳下溪轻叹了一声:"齐宁,你在香港惹的事情在一个星期内处理完了吧?"
  齐宁拍拍柳下溪的肩:"你太敏锐了,进我们部门工作吧。"
  柳下溪一撇嘴:"没兴趣。"
  "别把话题转移。"柳逐阳不满道。
  "下溪说得没错,香港那次的事你们都知道一些。从香港回来之后,我在养伤没有行动。我们要查的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见我没动静他们以为这事停下来了。其实,我爸继续替我完成收集证据查证事实。上个星期之前,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起诉对方了。我怕对方狗急跳墙,进行个人报复,可能会牵连到逐阳,便把他寄放在老爷子那边。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余威还在。我爸跟老爷子说清楚我们面临着的问题,老爷子见多识广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全力帮忙。不过,他老人家拉不下面子,也不好跟逐阳明说,只得以非常手段把逐阳抓了过去,也正好避开了别人窥探的耳目。"
  "什么啊?"柳逐阳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这么说从说起要去杭州开始姓齐的所有行为都带有目的性了:"太可恶了,姓齐的,你是故意的!"被人抓奸在床很丢脸,只怕自己在老爷子面前再也不行大声说话了。实在太丢脸了,他才自觉地乖乖地被关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
  齐宁咧嘴笑开了,迅速挪开椅子躲过柳逐阳的飞腿连环踢。
  "三哥,齐宁想保护你,没有不对的地方啊?!"邹清荷道,他差点被殃及池鱼了,连忙端着碗筷闪到一边去。
  "吃饱了回你们自己的家去。"柳下溪不客气地发出逐客令。深夜了还在他们家白吃白喝居然还开打。
  "柳下溪,我明天要回去报到了,你三哥……多留些心,帮我照顾他。唉,老黎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流浪到哪个国家去了。"
  "你要回去报到了?"柳逐阳停止了攻击齐宁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
  "是啊,这一次的假期已经很长了。"齐宁深情款款地回望他。
  柳下溪耸耸肩,这两人太喜欢自已家的客厅了……这两人不进演艺圈是人才的浪费啊。
  "齐哥要回去上班了啊?"邹清荷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齐宁上班去了,那以后做饭份量要少一些了。
  "什么时候走?"柳逐阳闷闷不乐了。
  "再过三小时。"齐宁看了一下表。
  "你,特意陪我回来的啊。"柳逐阳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把半边身子倚进他怀里。
  齐宁搂紧了他。
  邹清荷赶紧闪到厨房去了。
  柳下溪不客气地坐在他们对面:"你那事到底……"
  "现在不怕对你说实话。当时在云桥朝我突然开枪的是小丁,打伤他的是小丙。事情发生之后我跟小丙迅速设了一个假死的局。你也知道,我这边有化妆高手,就是你那个叫季佳同学的大师姐,她一直在我身边,你没认出她来吧。"
  "啊?"柳下溪意外啊,在香港他没看到齐宁身边有女部下。
  "被你认出来证明她化妆失败。呵呵,人才就是人才。"
  "小丙没死啊。"
  "我找了一具尸体代替了小丙,而小丙本人在我的授命之下换了另一个身份调查小丁背后的人。我的部下,绝大多数忠于我,外面的人要渗入进来也不容易。有意思的是:想对付我的人以小丙的死来咬我。哈哈,你不知道那个人在小丙出现之后可笑的嘴脸,就象是涂了一层发霉了的绿漆。"
  "要起诉你的理由很多,却偏偏挑了这一条。"柳下溪摇头。
  "这一条罪最重嘛。"
  "喂,楼老大怎么样了?"柳逐阳问。
  "他?!被老黎追着满世界跑。"齐宁扬着头嘲笑道:"他只顾着逃命,没机会犯罪了,说不定有机会改邪归正呢。"
  "能不能放过他啊。"柳逐阳歪着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希望他坐牢。
  "这事我做不了主。"齐宁很遗憾道,他没有权限放过罪大恶极的人也没权限抓捕无辜者。
  "黎卓亮还没抓到他?"柳下溪兴致勃勃地问,有机会想跟黎卓亮比一次身手。

  柳下溪没睡上几小时,天亮了。
  睁开眼睛,身边的清荷睡得很香甜。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进行每天都做的晨跑。
  想不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背着大包的齐宁,他在门口显然是在等车过来接他。
  "早啊。"两人相互打着招呼。
  "什么时候回来?"柳下溪问。
  齐宁摇头:"一有时间我会过来的。你三哥那边还请你和邹清荷多费些心。"
  柳下溪扫了他一眼:"放心吧,他是我哥。对了,上次的定位接收器坏了,让人给我弄一个新的过来。"
  "有新的好东西,我会给你预留一份的。"他等的吉普来了,朝柳下溪摆了摆手上了车。
  柳下溪目送他离开一边自言自语道:"幸好三哥神经粗一点也不替他担心。换成是女人只怕无法安心地过自己的悠闲日子。"
  柳下溪晨跑回来也没闲着,去了健身房打了一会儿沙包,练了练臂力,举了十五分钟的哑铃。
  冲了一个凉水澡裹着浴袍回到卧室里,清荷连身也没翻,睡得依旧香香甜甜。满树的桃花一夜盛开,灿灿艳艳。
  "我也睡会儿吧。"柳下溪打了一个呵欠钻进了被子。

  "起床,起床。到中午了,还在睡!"柳逐阳直接冲进他们的卧室,掀开了被子,本以为会看到不可视的镜头……可惜啊,床上的俩人穿着好好的浴袍。
  "做什么?"柳下溪不高兴地扯过被子:"自己不痛快就要骚扰别人!"
  "你把我的车弄成什么鬼样子了,有没有清洗过?"柳逐阳怒气冲冲道。今天起床齐宁已经走了心里有些空洞洞的,越发觉得饿了,跑到柳下溪家厨房冷冰冰的。他只好出门觅食,谁知道进了车库一看自己的爱车……脏得不成样子了,特别是后座沙发上满是土印子,这虚火啊立即上升了。
  "车啊?"柳下溪心虚,一直没时间送去清洗,应该很脏了……
  "怎么啦?"邹清荷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跑去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光照表示时间到了晌午。
  "请你吃饭。"柳下溪跟三哥交涉。
  "我现在就要吃。"心情不爽的人特别不讲理。
  "去外面吃吧。"柳下溪看了一下手表。
  柳逐阳眼珠一转,想了想:"去老班长的饺子店。"
  "……没听过。"邹清荷与柳下溪对望着,北京的饺子店多得数不清,这是哪一家啊?
  "就是黎卓亮开的那一家。我想过去问问楼老大与他的事。"
  "他不在店还开吗?"
  "店又没关,他请了其他的人帮忙开店的。"柳逐阳白了他们一眼,前些日子他跟齐宁过去看过。店里的人是老黎同志的什么侄儿还是兄弟来着?他没记住。
  "去吧。"邹清荷也很好奇老黎那人,更关心楼歌的下落。楼歌,那个人……假设他来北京会不会再次对三哥不利?齐哥不在三哥身边……三哥个性大大咧咧的让人不放心啊。
  "嗯。"柳下溪也认为齐宁说的话水份大,信不过的地方多……楼歌与黎卓亮的消息……他也想知道。

  本番外到此结束,下一篇将是番外《附骨之蛆-04》。
作者有话要说:增加番外《附骨之蛆-04》呵呵,是平熄lj083111与hattie-810621俩同学的怨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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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附骨之蛆-04
  车是脏了点。
  柳逐阳不肯坐在后面,邹清荷找东西抹了一下还是能坐人的。
  三人决定吃完东西再把车送去洗。
  吃饭最大嘛。
  饺子店还在老地方,胡同里虽然不能进车,刚巧附近有洗车的,不耽误他们的事,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车洗好。
  "你们问卓亮哥的事?我不知道。卓亮哥有几个月没联络过我了。你们问我也是白问,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现任的店主一看就知道是黎卓亮的近亲兄弟……类似的五官甚至连肤色都一样……除了要比黎卓亮矮一点之外,不注意还以为是同一人呢。
  此人左右双手各托着一盘素馅一盘肉馅,手臂上还搁着一只大盘儿里面有装佐料的小碟子。邹清荷本想起身帮忙的,这人朝他摇头。邹清荷瞧着他转动着盘子,飞快而轻松地把所有东西搁在桌子上。这手跟千手观音似的,让他大开了眼界。
  "店里人少,一人顶几人。"他笑着解释邹清荷的敬佩。
  "这里的饺子做得好,生意不错。"柳逐阳立即拿起筷子,夹了只肉馅的饺儿醮了点酱油与醋就往嘴里塞:"可以尝尝他们自制的蚕豆酱。"
  "我想要一些辣椒酱。"邹清荷吃一个皮薄肉厚味道好,他记忆力强,这饺子的味道似曾相识:"啊,我想起来了,那次在三哥店里吃宵夜的饺子就是这个味道!"
  "是吗?"柳逐阳记不清了是哪一次了。他常常关照这家店的,有客人想要吃饺子就会打电话让他们外送。
  "看来黎卓亮的手艺是家传的。"柳下溪若有所思道。
  "你吃过老黎包的饺子?"柳逐阳好奇了,他不记得在香港的时候老黎有包饺子啊?
  "我说的是身手。"柳下溪白了他三哥一眼。
  "身手?"邹清荷仔细观察店主穿越各桌客人之间……嗯,非常灵活,本以为会撞到人的却被他巧妙地闪开了。
  "步子、腰法、手势、关节、指法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柳下溪用行家的目光评定道。
  邹清荷跟柳逐阳看不出门道来。
  柳下溪乘着店主有空余朝他走了过去,对他嘀咕了几句。
  "什么?"店主吃惊地张大嘴。
  "我说……"柳下溪迟疑了一下,他确信对方已经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对方的反应让柳下溪有些拿不准该不该重复自己说的话。
  "想找我学功夫?"店主重复道。
  "嗯。"柳下溪松了一口气,对方重复好过他再重说一次。
  "你学?"
  柳下溪摇头:"我弟,我想让我弟学。我是刑警,工作中难免会连累家人。前几天我弟弟被人绑架了差一点丢了性命。我想让他学保命的传统武术。"
  "保命的传统武术?送他去少林寺吧。"
  "他在这里读大学。"
  "你们警察的擒拿格斗对付数名凶猛的歹徒不在话下,教他也只是小菜一碟。"
  柳下溪轻叹了一声,看来对方有意推脱不想教啊:"我的身手追求的是力量也只有力量,较刚烈,不合适我弟弟学。我见过黎卓亮的身手,很快很飘,有力量、有速度、有灵敏度!"
  "哈哈哈哈。你跟卓亮哥很熟?"
  "请问你是?"
  "他弟弟,黎卓辉。我们是山里人从小攀山越岭的,脚程比平原人要快。按你们城里人的说法,山里人做的是有氧运动比城里人呼吸要绵长一些。"
  "……你们有先天的环境,不过,我相信后天的努力!"
  "……你弟弟能吃苦吗?"虽然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黎卓辉口气松了下来,面前的人让人觉得实在,是好相处的人。仔细地观察了他弟弟,那孩子合眼缘。
  "他不知道黎卓亮的事情。唉,也不知道楼老大怎么样了。"柳逐阳吃饱之后叹息道,从香港回来一直没有楼老大的消息。他不想让齐宁知道连干爸干妈也没联络过……楼老大在香港犯的事不小,唉,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大罪啊。唉,希望他平安啊。
  "……"邹清荷很不以为然:那种人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这话他不会当着三哥说的,毕竟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

  楼歌在哪里?
  黎卓亮又在哪里?
  楼歌在纽约,他躲了起来。一边养伤一边咬牙切齿。
  纽约是他的地盘,躲起来找到他不容易。他不能不躲,好不容易摆脱的黎卓亮出现在纽约街头。楼歌气死了,为了摆脱追踪他特意从香港去了台湾,由台湾转到日本再到欧洲兜了一个圈。如果丧家之犬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好好养伤,故意在各国街头露面。对方却静静在纽约等他回来。
  也是,纽约是他的大本营,父母以及他的地盘都在这里。他楼歌跑的路再多,最终还是要回来的。
  楼歌知道黎卓亮在纽约。
  黎卓亮也知道楼歌回来了。
  纽约不小,他们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实体。
  香港之行,楼歌折损数员大将元气大伤啊,安置死伤兄弟后事,安抚纽约的手下们不要躁动就费了不少精力。
  做他们这一行的,实力与金钱最重要。
  实力包含着:信息、渠道、人才、能力。
  除了实力,楼歌现在最缺的是钱。
  捞偏门的黑帮没钱无法生存啊。
  "老大,这笔生意我们接不接?"本.罗杰把一份资料放在楼歌面前。
  楼歌仔细地看完之后点头:"订单下得大,利润也高。接!"
  "危险系数过高。"本.罗杰忧心道。
  "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富贵险中求'。"楼歌冷冷地翘起了鼻翼。
  "人手不够。"本.罗杰提醒道。
  楼歌竖起食指敲着自己的额头:"让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要聘请外籍专家(此处指收钱干活的雇佣军,活儿完结消失不见的行家能手)?"本.罗杰提醒道。他是楼歌的智囊,负责收集情报与联络。
  "你先联络一下,挑选十几名可能有用处的人做后备。"

  楼歌在做梦,恶梦。
  梦境里有它自己的世界,梦里他是弱者,被强者吞噬的弱者。梦境不间断地重复着香港的片段……手下的牺牲,自己的逃亡被黎卓亮追逐……
  醒过来,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坐在窗前,点燃了香烟。窗外灰茫茫的,天空的色泽浅白里夹杂着肮脏的灰一点也不通透,远处的高楼大厦在这灰白的笼罩下显然轻而薄。
  "妈的!"楼歌捏熄了手头上的烟,站了起来,拿走了外套。
  楼歌进了唐人街。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
  卖早点的铺头已经开张营业了。
  楼歌没少来唐人街,想吃中国菜的时候就会过来。
  唐人街里有家包子铺,打的招牌是正宗的天津灌汤包。每次路过这里看到这个招牌楼歌忍不住想笑,"正宗"两个字算是华人们喜欢用的特色字眼了。
  不知怎么的,今早看到这招牌楼歌心里一动:他记得黎卓亮的点心、面食做得很好吃。他吃过黎卓亮亲手做的水饺、包子、面条,不比专业厨子的手艺差。
  楼歌走进了包子铺,还没有客人,包子也才刚入蒸笼……
  "你来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楼歌缓缓地转过头来……黎卓亮!他果然躲在唐人街!
  楼歌扫了一下店铺里的人,除了黎卓亮还有四位伙计在忙碌,没有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等五分钟吧,包子很快好了。"黎卓亮坐了下来:"想不到你会找上门来。"
  楼歌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黎卓亮沉默了。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包子好了。"黎卓亮起身。
  楼歌突然动了,军刀疾如风刺向黎卓亮的左腰。黎卓亮身子麻花似的一扭,反手扣他的手腕,楼歌另一只掀翻了木桌,一脚狠狠地踢过去。
  黎卓亮腾空跃起,揉身上了旁边的桌子,弹了弹被刀划破的衣服:"何必在我混饭吃的地方动手,打坏了铺里的东西要扣我工钱的。"
  楼歌收回刀子,冷冰冰道:"回中国去!"
  "我的任务是追捕你,抓到你才能回去。"
  "齐宁已经失势了。"
  "看来,你的消息不够灵通啊。我收到消息了:他昨天已经官复原职了。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楼歌双手插入外衣的口袋里,仰头看着中国式的横梁,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进监狱也不打算进去。"
  黎卓亮没有阻止他离开,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Sun,客人的包子好了。"铺里另外一名伙计把打包好的灌汤包放在黎卓亮手上。
  黎卓亮笑了起来,端着包子朝大街追了出去。
  "喂,你的包子好了。我亲手包的,尝尝。"
  楼歌停了下来,等他走近,接过包子付了钱。
  "别死。"黎卓亮压低声音道。
  楼歌冷冷地耸肩:"我不会死!"
  "哈哈,哈哈……"黎卓亮大笑起来,五官飞扬。
  楼歌皱起眉头,这一次很干脆地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唉,今天更的字不多,看闭幕式去了。 ------
番外 附骨之蛆-05
  人和人的际遇是件非常奇妙的事儿。
  可以说是:由一连串的偶然构成的必然趋势。
  茫茫人海,一生之中见过面的人数也数不清。
  人与人之间的离离合合、相逢相识相知都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失去某些重要的人又得到一些重要的人,谁的份量轻谁的份量重无法比较。通俗一点说:跟一团乱麻似的,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许多年,黎卓亮还时不时地回想当年:如果那一次自己不是心血来潮地跟踪楼歌去了古巴,他们俩人恐怕阴阳相隔,永远走不到一块儿吧。

  楼歌由一场恶梦惊醒,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唐人街来,随即遇到了黎卓亮(他并没有吩咐自己的手下找过黎卓亮,当然不想让人知道在香港他跟黎卓亮发生过什么事情)。
  从黎卓亮嘴里听到齐宁官复原职之后,楼歌利用自己的渠道打听了一下齐宁的近况。那家伙果然回部队了。
  出乎意料的是:齐宁并没有下正式追捕他的命令。
  姓齐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经过香港的事之后,楼歌心里对齐宁和黎卓亮产生惧意。
  无论人前人后他表现得还是那么充满自信、热爱冒险,总把腰板儿挺的直直的楼歌。只有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根植在内心的惧意化成梦境,常常不受控制地跑出来折磨着他。
  对他这种依附黑暗而生存、吸取黑色养料而壮大的黑色商人来说,这种现象很不妙啊。
  这几天他出现在办公室里,跟每个辛勤劳动的老板一样认真地工作。
  不需要特别确定就知道:黎卓亮跟上他了。
  怎样才能摆脱影子般的黎卓亮呢?这事儿让楼歌头痛啊。
  "一定要在去古巴交易之前摆脱他。"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与对方的交易时间也确定了……时间不等人啊。
  楼歌俯视着曼哈顿大街,目前最急着要解决的就是这件事了。
  "杀了他?!"对!杀他更容易一些……楼歌的脑海里立即浮出一个又一个杀人计划……阻击、陷阱、买凶、借刀……彻底摆脱一个人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杀了他!
  "不,我答应过一共放他三次……何况杀他也不容易。"楼歌叹了一口气,再次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一对面的一幅巨大的海报上,一名牛仔少年夸耀着他的服装……楼歌双拳击向墙壁!还有这一招嘛。

  黎卓亮想不到楼歌居然不躲了,正常地出入公共场所,跟普通的商人一样有着正常的作息时间。
  "楼歌啊楼歌,你认为我不会抓你么?"
  唉,想不到齐宁那边突然传过讯息让他再等等,就近监视,先不要抓他。齐宁传来的话让他意外,原以为他会急着要抓楼歌……难道楼歌与齐宁达成了什么协议?黎卓亮想不通……齐宁的脑子好过他,不到最后弄不明白齐宁想些什么。
  占据有利的地形,据高临下地监视着。
  太阳西下,黎卓亮收拾好望远镜,等着楼歌离开办公室。
  啊,他出来了,身边照常跟着俩在雄纠纠的保镖。
  噫?有点不对!觉得今天的楼歌走路的样子有点蔫,不象平日的趾高气扬……啊,难道是金蝉脱壳?
  黎卓亮立即折了回来,二十几分钟之后,一个与楼歌身型相似扣着一顶牛仔帽,戴着一幅墨镜脖子上系着条暗红色的领巾,穿着牛仔套装双手插裤兜脚穿耐克球鞋的青年走出了大厦,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没多久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黎卓亮笑了:就是你了。
  楼歌啊楼歌,你也太夸张太招摇了吧。这身打扮如果在美国西部城郊一点也不奇怪,但在曼哈顿区的写字楼里出入也太异样了吧。

  三小时之后,黎卓亮跟踪着牛仔青年坐上了飞机。
  从纽约到哈瓦那市途中转了两次飞机。
  "楼歌孤身一人去古巴做什么?"黎卓亮想不通:行李也没带……难不成楼歌不做军火生意改行做雪茄生意了?
  楼歌喜欢抽雪茄,以一个行家的身份跑遍了哈瓦那市的雪茄销售店。
  "不怕肺给熏黑……"黎卓亮鄙视地想。
  楼歌并没有任何动作,猜不透他此行的目的……
  本.罗杰比楼歌晚一天到哈瓦那市。
  两人傍晚的时候进了哈瓦那市郊区某位官员的府邸。
  黎卓亮敲敲自己头的:"楼歌与他的得力助手本.罗杰……楼歌啊,你死性不改,一直要黑到底啊,再犯事儿怪不得我不顾道义逮你归案了。"

  "老大,预付款已经打进了我们的帐号,你看,这是银行的汇单。"本.罗杰道。
  "嗯。我打算亲自送东西过来。"楼歌认真核对了之后,把雪茄搁在盒子里。
  "不行!"本.罗杰一口拒绝:"老大,太危险了。这次的东西从佛罗里达半岛过境,美国的海关不容易过。就算安全抵达卡德拉斯港……离哈瓦那市虽然不远,可游离在周边地区的怒风游击队(虚构)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也想要这批东西啊。如果有风声泄露出去的话,他们说不定会半路打劫我们。"
  "本。你说,我由着兄弟们在外边浴血奋战,自己舒服地坐在屋子数数钞票、抽抽雪茄、喝着咖啡么?"
  "老大!"老大的本性就是如此啊。本.罗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就是因为老大这种行事作风才自愿追随的。老大也许不是世上最聪明的,却对自己手下兄弟很好。不少兄弟都是因为他这个特质才自愿追随的。本.罗杰回到桌边看着地图,用笔圈了几个点一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大,我们在这几处让人守着接应兄弟们吧。"
  "好!我打算先过去看看路线的环境。"楼歌点头。
  "我陪老大去。"本.罗杰卷起了地图,这笔生意成功之后,他们至少两三年不用冒险……

  "Shit!"本.罗杰皱着眉头,一拳敲在方向盘上,租来的车子突然熄火了。
  "我下去看看。"
  楼歌刚揭开车盖,枪响……他整个人甩开大衣往旁边前边的玻璃上一罩,双手双枪连发数颗子弹,自己纵身朝斜里跑,险险地避开了朝他奔来的子弹们。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裹着头巾的人手里举着枪,数枪齐发。
  车上的本.罗杰也开枪反击,一时之间枪林弹雨……
  "老大!谁出卖了我们?!"本.罗杰惊叫道,他中弹了。
  "本!"楼歌朝他冲过去,子弹毫不留情地射进了他的身体……
  焦灼的痛啊!
  燃烧起来的怒火狂烧!

  沿着枪声找来的黎卓亮一边摇着头一边寻找楼歌,没有车代步的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来得太迟了。枪战已经结束。
  "但愿没来迟。"他喃喃道。
  血浸红了大地啊,死亡了的尸体横七竖八,零散地落在树丛里。

  "本,本,本,醒一醒,本!"楼歌拖着本.罗杰嚎叫着。
  血还是暖的不停地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举着枪的手被血浸红,对准了突然出现的人影。
  沿着血迹找来的黎卓亮举起了双手:"楼歌,是我。"
  举着的枪放下了。
  楼歌靠着树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谁出卖了我们?"
  黎卓亮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底里的细弦被重重地拨响了,叹道:"这次交易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啊!楼歌。"
  楼歌突然睁大眼睛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卓亮叹息了一声:"收手吧,这条路你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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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的番外到这里结束。
  黎卓亮火化了本.罗杰的尸体之后陪着楼歌在古巴呆了几个月,等楼歌的伤养好之后他们去了巴西。
  楼歌很少开口说话,人越来越沉默了,常默默地坐在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黎卓亮私底下与齐宁交涉过。
  齐宁答应他:只要楼歌不在中国境内露面不再犯罪,他不会主动追捕楼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次的番外这一章是最后一篇,下一章将是正文《滴血的悸动》了。 ------
化雾II VIP
滴血的悸动-01
  秋雨淅沥索落了一阵,灰沉沉的云渐渐往西飘去,天便亮堂堂地睛了,躲在云层深处的太阳张着笑脸毫无顾忌地摆了出来。
  柳下溪踏着潮湿软绵的槐树落蕊,看着不远处一排排渐渐深红的红叶杨,心底里觉得北京的秋天落到手掌上了。
  秋的味,秋的色,越往深秋里去越是浓烈,有一股烈火般的绝艳。
  柳下溪虽然不画风景,却以一个画者对美的感受细细地领略着秋的意境儿,用他的双目选择极致的好景在心底里细细地品味着。
  明天轮休,带清荷去香山附近走一走吧。他说了好多次要带清荷去的,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搁了,香山的黄栌树寂寞地等待他们光临哩。
  突然间想起今早出门时清荷的啰嗦:"柳大哥,秋天了,你也该加件毛线衣了。"
  柳下溪不自觉地展开了微微地笑,拉拉身上的休闲夹克,里面穿了件毛线背心。
  他刚吃了盘饺子当午餐。
  今天星期六,清荷没课便在老班长饺子店帮忙,顺带着连他也去老班长店解决午餐了。清荷叮嘱他下班了顺便去菜市场带点菜回去……
  今年暑假清荷本来打算回老家的,他想老家的亲人了。虽然想却也没有迫切到不顾一切想回老家的地步。
  不过,他刚跟黎卓辉学入门的基本功,如果回老家的话要丢下一段时间不练,怕给忘记了最终没有回去。这一次他学得挺来劲的,天天找时间去黎卓辉那边。清荷他爸好说话,电话里说没空就不要回来了,反正一来一去的也挺花钱的也就别浪费了。清荷信誓旦旦地说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回去的,连柳下溪也在电话里给远方邹家的亲人打了包票:寒假的时候和清荷一起过去。
  他爸他姐很高兴,对他一口一个:"谢谢,麻烦你照顾清荷……"弄得柳下溪心里很内疚。
  邹清荷对打沙包、练哑铃等等强身健身的训练兴趣不大,却很喜欢黎卓辉教的那一套训练身体灵敏度与反应的古怪法子。
  "柳队,去哪里独食了?"进了办公室小陆迎面打了他一拳笑道。
  "吃饺子去了。"柳下溪笑着点头,接住了他的拳头。
  "有人找你。"小陆故作神秘地说道,引起老崔与朱玲的侧目。
  "谁啊?"柳下溪身正不怕影子歪。
  "律师,莫大律师知不知道?"他们当警察的,也有跟律师打交道的时候。
  柳下溪有点意外,他经手的案子送往从检察院之前都经过精心核查过的,条理分明列证充分案情清晰,很少有律师找他核实案情……

  "你好,我是莫文卫。"会客室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衣冠楚楚的男人,那张修饰得过份工整的脸上分明贴着一张"我是优秀男人"的标签。他端正地坐着看报纸,一见柳下溪进来,立即站起身,很礼貌地伸出右手。
  柳下溪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我是柳下溪。"
  莫文卫笑了笑,把报纸放在了一边:"突然来找你很意外吧?我弟弟莫文斌跟我说过,案情不明的时候可以找你咨询一下。"
  "莫文斌(此人是上海市的精英警察,曾与柳下溪一起去苏格兰受过训,两人又一起从英国回来,虽然联络得少,偶尔也会通通电话)……你是他哥哥?"
  "他最近调到南京去了,有一个大案子分不开身。你最近忙吗?"莫文卫道。
  "还好。"柳下溪坐下,仔细地观察着莫文卫,发觉他眼眶发青,眼里满是红丝儿。
  莫文卫用手弄了弄工工整整的头发,有些难开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件案子想请教你一下。"
  "说吧。"柳下溪鼓励道。
  "不是你们辖区的案子。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都是飞英中学的昌平分校的高二学生还是同班同学,平常两人常有口角甚至动手打过架,犯罪嫌疑人名叫薛伟昭十七岁,平常对同学比较粗暴,喜欢动拳头,在老师与同学之间口碑较差。哦,惨案不是在校园里发生的。上个星期四晚上八点多吧,在土弯儿胡同口,被害人阮明灿倒在血泊里,凶器就在他身边。阮明灿被人发现时还没断气,送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宣布死亡。阮明灿的父母认为这是谋杀,要求严惩凶手。凶器上有犯罪嫌疑人薛伟昭的指纹,据送阮明灿去医院的目击者说死者生前说了两个字'雪……尾……'警方判定死者想说的是'薛伟昭'。警方当晚抓住了薛伟昭,进行了调查,得知薛伟昭与阮明灿都喜欢同班的一名女同学。就在新学期开学没多久,这名女同学选了死者当男朋友。警方判定犯罪嫌疑人薛伟昭因情生忿杀了死者,加上就在当天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还发生过口角,不少同学亲耳听到犯罪嫌疑人威胁过被害人。案件涉及未成年的高中学生,侦查此案的警方也多次详细调查最终结案正式拘留了犯罪嫌疑人。不过……"
  "犯罪嫌疑人一直不肯承认杀人……"柳下溪看着资料道。
  "是啊。"莫文卫叹了一口气:"我是被害人家属聘请的诉讼代理人,阮家只有一个宝贝独生子,家人们的伤心不用说了,恨不得把凶手立即拉去打靶。唉……这一份是我自己收集来的资料,另一份是影印了警方的搜查结果。警方结案认为:这起案子涉及学生们的早恋,由两男同学争风吃醋引起的伤人致死,不能证实是有预谋的杀人。"
  柳下溪翻看了一下资料,皱起了眉头:"没有目击杀人的现场证人啊,凶器是五寸长的水果刀,水果刀上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目击证人?嗯,是的,没有。"
  柳下溪看着死者的相片,非常英俊的男孩,有着端正的五官漆黑的短发,浓眉下的眼帘永远闭上了,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终结了……让人扼腕长叹啊。
  死者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被血染红了……啊,后背也有血迹。据法医的报告,他胸前与后背一共有深浅不一的五刀,其中最深也是最致命的一刀刺伤了心脏,并没有当场死亡,被路人发觉送到医院之后断气了。右脚拖着塌了后跟的运动鞋,左脚只有脏脏的袜子。很显然他拼命地逃跑过,手上抓着断了带子的土黄色的大书包。
  "柳队!冯科长找你。"老崔推门进来道。
  "啊,请他等几分钟。莫律师,这案子离开庭还有三个多月……你是不是发觉案件中有疑点得不到求证?"
  "疑点?说不上……被害人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们急着找到疑凶发泄心里的悲愤。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寻找恰当的措词)……犯罪嫌疑人不承认他杀人,我觉得虽然表面证据确凿……怎么说呢……我不认为一位十七岁的少年杀了人还能象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与父母兄弟说说笑笑,愉快地吃着饭……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当天的衣服上没有血迹。而且,他的家人不相信他们的儿子杀了人。"
  "嗯,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疑点对办理此案的警察提出来?"
  "我想先听听你的专业意见,毕竟我不是做警察的,万一弄错了浪费了警力也不好。"莫文卫站了起来:"你去忙吧,你几点下班?我等你下班再过来。"
  "这样吧。"柳下溪迅速画了一个地形图:"你去这家老班长饺子店找我表弟邹清荷,把这些资料给他看一看。等下了班之后我过去找你们。"
  "好。"莫文卫仔细收好了纸条:"我现在就过去。"

  "柳队,姓莫的律师找你做什么?"老崔好奇地问。
  "有案子想咨询一下。"
  "噫?他居然会跑来咨询柳队?听说他这种大牌律师与人谈话收费贵得要死。"
  "你认识他?"
  老崔摇头:"不认识。"
  "我欣赏他的专业精神,为了案子不眠不休地查证事实。"柳下溪感慨道:"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能发现我们警察忽略的地方加以把关,你想想这样能减免很多错漏的误区哩。"
  "你不认为他这种行为是挑咱警察们的刺儿?"
  "你!唉,真理得经得起实践的检验。一件案子的真相大白还怕被人挑刺儿?人命关天小心又小心才是对的。"
  "得,算了,说理儿我是说不过你。你说冯科长找我们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

  莫文卫递了一张名片给邹清荷并告诉他是柳下溪介绍他过来的,邹清荷很吃惊。
  莫文卫这个名字邹清荷还记得。在《五个目击者》里邹清荷听孟欣说起过他。孟欣很讨厌莫文卫这个人,对他全是负面的评价。
  莫文卫用审视与探询的目光看着邹清荷:这少年是柳队长的表弟啊?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很有神采。
  "柳队长让我把这些资料先给你看看。"他对邹清荷说道。
  邹清荷好奇地接过来:"什么案子?"
  莫文卫复述了对柳下溪的话。
  现在这个时段饺子店正好比较清闲,请示了一下师傅黎卓辉之后,邹清荷带着莫文卫坐在角落里……"你吃东西了没有?"一抬头看着莫文卫强撑着眼皮端正地坐着,邹清荷关心地问道。
  "没胃口。"莫文卫摇头。自他成名之后,很少来这种地方,总觉得不够干净……
  "这些资料一时半刻看不完的。师傅的饺子很好吃的,吃完了你找地方睡一下吧。师傅!给他下一碗汤饺儿。莫律师,桌子很干净的,放心地靠在上面吧。要不,我给你找一张报纸来垫一下?"
  这么热心的少年……莫文卫有点吃不消地想:报纸就不脏了么?他身上的名牌套装怎么可能靠在油光发亮的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新案子开始了哦。
滴血的悸动-02
  邹清荷觉得跟这位大律师沟通不良,也就不管他了。
  嗯,材料归类得很工整,就跟这位莫律师的外表一样。
  邹清荷逐字仔细地看着,一边用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圈圈点点,有时托着头闭眼深思,有时从头翻起,比上课作笔记还要认真啊。
  "唉……"连续看了几小时,觉得眼晴有些难受便揉了揉眼眶适当地做起眼保健操来。
  偷瞄了一下终于熬不住而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莫律师,心里暗想:"这个人收集资料的能力蛮强的嘛,光口供就占了三分之二……不过,我从这堆材料里找不出可以推翻警方结案的有利疑点……这位莫律师说的话也有道理,疑凶又不是惯犯,肯定不可能杀了人之后还能跟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与父母兄弟说说笑笑……从现有的资料来看疑凶不是理智冷静的冷血杀人者,从死者身上的伤口就可以看得出凶手是一个冒失、冲动、狠毒的人,力气一定在死者之上……如果不是疑凶杀的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邹清荷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这时候店里开始忙碌起来,他得帮忙去了。

  柳下溪先找到了莫文卫,只见他抱着自己大大的公文包笔直地坐着,与这闹哄哄的环境一点也不相衬,表情有些厌烦,工整的形象里带着轻视别人的倨傲,这让柳下溪对他的好感大大地打了折扣。
  他见到柳下溪出现,脸上立即堆起欣喜的笑容来,站起来道:"柳队长下班了?"
  "嗯。"柳下溪点头,想不到莫文斌的哥哥是表里不如一的人……
  "这里太闹了,我们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谈事情吧。"
  "好吧,稍等一下。"
  柳下溪用眼睛四处搜寻邹清荷……啊,看到了,他正忙着哩。
  "你们去吧。"黎卓辉大手一扬就把清荷给解放了。
  三人找了一家上了档次的酒楼要了一间安静的包房。
  "清荷,你看完了吧?"柳下溪自己没来得及看完全部材料。
  邹清荷点头,看了看莫律师(后者并不期待他有什么惊人的见解,反应比较冷淡),一边摇着头道:"整件案子不合理的地方有一些,但没有明显的证据证言来推翻警方的结论。疑凶薛伟昭没提供他的时间证人,从放学离开学校到血案发生的二、三小时之内,他回答的几次口供里分别有三种不同的答案,警方从这里得出结论:他在说谎。作为凶器的水果刀上有他的指纹,也有证人证明这把水果刀是他的所有物。他与死者关系不好,曾经威胁过死者,不跟张映春分手,就要干掉他。薛伟昭还在读初中时就有用小刀威胁同学,抢夺同学零用钱的前科。他现在也常常旷课迟到,有人见过他在外面抽烟、打架,与社会上那些不求上进的青年们混在一起。从他个人的一贯行为、作案动机、凶器的证据确凿,警方判定他就是疑凶。"
  "联言推理。"莫文卫其实听得很认真,此刻长长叹了一口气。
  "啊?"邹清荷结舌,求助地看着柳下溪。
  "逻辑推理中演绎法的一种推理方式,根据联言判断的逻辑性质进行推演的推理,它的前言或结论为联言判断。"柳下溪解释道。
  "不懂。"邹清荷摇头。
  "刑侦人员在破案中常常运用它。联言推理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分解式另一种是组合式。本案的犯罪嫌疑人被判定为凶手就是用的组合式。根据一个联言命题的各个联言肢为真而推出该联言命题为真。它的公式是:p或q或r,所以,p并且q并且r得出结论。各个联言肢的命题为真,即:疑凶一贯行为是暴力冲动的,他有作案动机,落在现场的凶器是他的所有物。由这三个条件得出的他就是真凶这个结论。前三个条件是真的所以推断出他就是真凶。"
  "啊,好复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邹清荷想了又想没找到反驳的论据。
  "从逻辑上来推理这个结论可以成立。不过,联言推理只是理论,需要更明确的证据来检验它的真实性。而且必须以真的联言命题为前提条件。即以犯罪嫌疑人是真凶来反论其联言肢了。理论是理论,在刑侦上靠的是证据说话,无法推翻的证据才是真实的。"柳下溪道。
  "柳队长的意思是?"莫文卫眼睛的亮度猛然增加了数度。
  "等我看过现场之后再说吧。"柳下溪喝完一杯茶,把茶杯旋转了几个圈这才慢慢道:"清荷,你认为不合常理的地方在哪里?"
  邹清荷指着死者的相片道:"我觉得死者的书包显然被人抢夺过,你们看书包的带子比较粗都被扯断了,更奇怪的是,死者一直紧抓着书包不放。你们想想看,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很容易丢弃妨碍逃生的累赘物,何况高中生的书包通常比较重,里面都是些砖头似的课本并没有值得抢夺的价值……除非死者曾经用书包当作武器反抗过对方。你看这里,书包左下角有深深的划痕露出里面的书本来了,这几处就是挡过刀子的痕迹。其次,死者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从证词上来看,死者走的不是回家的路,死者喜欢玩街边游戏机,几乎每天放学之后都要跑去玩上两个多小时,案发当天也不例外。第三,张映春否认跟死者是男女朋友。她说,他们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经过调查,当天张映春放学之后立即回家了,没有与死者或者疑凶接触过。第二与第三点综合起来,我得出一个结论:死者与张映春不是一对情人,他们如果是情人,没理由死者丢下女朋友不管每天只顾着玩街边游戏。疑凶喜欢张映春,如果死者与张映春不是情人,那么疑凶的杀人动机就不成立了。"
  "杀人动机……"柳下溪沉吟。
  饭菜上桌了,邹清荷没打搅他动脑,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搁在他碗里,自己开吃了。
  "莫律师,我记得你说过:'就在新学期开学没多久,这名女同学选了死者当男朋友'这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柳下溪问道。
  "死者的日记本里。"莫文卫刚才去洗手了,刚一坐下柳下溪就问了他这么一句。他没有马上回答,先用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这才拿着用开水烫过的筷子小心地夹着菜斯文地放在小碟子里一边回话道。
  "日记本?没有见到啊。"邹清荷重新仔细地翻着这一堆材料,确定了一下没见到什么日记本之类的东西,连影印件也没有。
  "日记本记载的是死者的隐私,他的父母不肯拿出来。不过,如果有必要他们答应我上庭的时候可以拿出来作证。"
  柳下溪微眯着眼睛看着莫大律师:"张映春在她与死者的关系上有没有说谎……现在难以判断……莫律师,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明天跟她见一面。"虽说一般的学生不会在自己日记本里写上满纸的谎言,但也不能排除里面有虚构的成份。
  "案件发生之后,这了怕被骚扰,张映春被送到她外婆家去了。"莫文卫摇头:"她父母不肯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柳下溪皱了一下眉头:"我想看看死者的日记。"
  "这个问题不大,吃完饭我们就去死者家。"
  邹清荷一边吃饭一边颦着眉道:"奇怪啊,死者和张映春如果是男女朋友怎么不在一起约会?"
  柳下溪空出手来摸摸他的头:"他们还在读高中,学生禁止早恋,要是被父母、老师知道了要惹起风波的,一般只会私底下偷偷摸摸见见面。"
  "嗯。"莫文卫也在一边点头:"张映春的家离被害人常玩游戏的地方不远,我问过了,张映春回家之后有时会在附近的商铺买些东西。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而死者就是在这条胡同里受到袭击的,他奔跑到胡同出口倒在地上,后来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也喊着禁止早恋。老师知道了有同学在学校拍拖也睁一只闭一只眼没认真管。"邹清荷嘀咕。
  柳下溪轻轻一笑:"你们那边校风可能放松一些,没这边严吧。我记得犯罪嫌疑人喜欢玩桌球,他常常跟一群固定的朋友在另一条街打桌球。"
  莫文卫点头:"事发当天他没去打桌球。他说他去看电影《少林好小子》了,一个人去的,却拿不出电影票的存根来,说是丢了。那天的确在电影院有上演这部影片,他也说出了电影的故事情节,不过这部片子已经演了一个星期了。第二次又说他去看的是录像黄色录像《素女心经》同样没票没证人。第三次的口供说是约了一个女孩子去逛街,结果对方没来,他只好一个在街上闲逛。他约的女孩子就是张映春。有关这一点警方找张映春证实过了,他的确约了她,她没理会。"
滴血的悸动-03
  案发的现场是胡同里的夹道,不深,旧,间隔不宽,附近也没灯。幸好今晚圆月高挂。
  由各家的后墙挤出来的夹道,可以并排走两、三人的样子。
  "白天来看不是更清楚么?"莫文卫问。月色朦胧不能清楚映照每一个角色,这里太暗了,附近的灯照不到这里来。
  "案件是在晚上发生的。"邹清荷解释道。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近处的几家商铺都已经关门了熄业了,真安静啊。
  柳下溪亮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来回在夹道里搜寻。
  邹清荷跟在他后面,负着手仰头看天,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农历九月十五。
  "上星期四有没有月亮?"邹清荷突然问他身边的莫文卫。
  莫文卫一怔回答道:"我算算看,上个星期四是农历初六有上弦月,八点左右看得到弯弯的月亮。"
  "没有今晚的月亮圆啊。"邹清荷喃喃。
  "当然没有。"这事连小学生都知道好不好。
  柳下溪听到邹清荷的话,呵呵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逃,这里不方便逃跑,而且附近走动的人不多。凶手如果是预先埋伏在这里的话,突然刺过来……只有拿书包去挡了,然后转身逃跑,后背又给刺了。刺人的水果刀真够利的……"邹清荷给柳下溪做示范动作,一边只叹了一口气。
  "嗯,说得没错。"柳下溪把手电筒照着地面上,这几天下过几场秋雨,现场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干净净了。
  "死者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邹清荷沉思了小会儿道:"这里比较暗,加上月色较浅……死者当时是不是看错了人跑到这里来撞到什么事儿才被人杀了?"
  "被害人在什么地方被人发现的?"柳下溪亮亮的眼睛赞许地看着清荷,话却是问的莫大律师。
  莫文卫显然被邹清荷的话惊了一下,见柳下溪回他立即反应过来:"左边胡同口。"
  从左边的胡同口出去就是大街了,这一条街与市中心的街道没法子比,多是一些小杂货铺与街边的玩乐小铺面。死者平常玩的街机就在这条街上。
  "张映春的家在哪里?"
  莫文卫指了指另一条胡同:"从这里进去倒数第三家。现在要去吗?"
  柳下溪摇头:"他们可能休息了,明天再过去吧。我们去死者阮明灿的家里看看。"
  "会不会打扰他们休息?"邹清荷问。
  柳下溪叹气:"出了这种事,家里的人睡不着。"
  "警方侦查此案都是在白天进行的。"他们上了莫文卫的车后,莫大律师在发动车子的时候突然加了一句:"也许警方真的忽略了什么。"
  "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一些。"柳下溪淡淡道:"莫律师身为受害者的诉讼代理人有什么特别理由需要为犯罪嫌疑人洗刷罪名?"
  莫文卫皱了一下眉头:"我已经说过我的出发点了,那就是不能草菅人命。"
  邹清荷觉得柳大哥这话的语气有些问题,拉了拉他的衣袖:"柳大哥,我觉得莫律师的看法是正确的,不能草菅人命的。"
  柳下溪拍拍清荷的手背:"我下午让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案子,犯罪嫌疑人的家人请的辩护人王大律师听说与你有一些庭上的过节。"
  莫文卫脸一僵,冷然道:"你以为这是私人恩怨么?你认为中国的法庭单单靠双方的律师口才决定胜负的么?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肤浅的一面!我们做律师的容不得任何细节出错。打官司赢在事实上,赢在一个'理'字上,也赢在律条法规上。坐在庭上的人都不是摆设!"
  "对不起。"柳下溪反省,被人训了。他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位莫大律师,负面评价比较多。相反地那位王大律师在同行中颇有好名声。
  坐在一边的清荷看着他被人反训了一顿,不由得嘴角露出笑意来。
  柳下溪抓了他大腿一把。
  清荷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们到阮家的时候,有灯光漏了出来,显然四合院里的主人们还没睡。
  来之前莫文卫先跟阮家的人通了电话,他们敲门之后很快有人开门了。
  阮家的家境还算不错,很大的四合院,比柳大哥家的那个四合院更大。
  天井里栽着两棵枣树,风一吹满树的枣儿在摇晃,树上的白幡随风舞动。
  一股纸的焦糊味扑鼻而来,一股悲苍的忧伤涌进了邹清荷的心里。
  枣树底下蹲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往火盆里烧纸钱,红红的火印着呆滞的眼神,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失去了水分,手是颤抖的,一张又一张认真而仔细放进火盆里。
  "爸。"给他们开门的是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死者的父亲,他的声音极其嘶哑,轻声地唤着老人道:"爸,别烧了。"
  "明明,冤死的,多烧些钱买通鬼差,能重新投,投,投过,好,好人家……"老人家哽咽着已经没泪可流。
  柳下溪一拳捶向了另一棵枣树,枣儿纷纷堕落。
  "明明,回来……明明回家来,明明回来看看奶奶……明明啊……"低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主屋里传来,邹清荷寻声走过去,他看到竹摇椅里倦缩着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镜框儿……清荷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脸。
  "你们想看明明的日记……日记在他房里。"死者的父亲领着他们进了侧屋。
  屋里有一位妇人正侧坐在床上,手里抚着一只枕头在发呆,听到开门声有些木然地扭过头来。花白的头发零乱地盖着浮肿的眼睛,努力地眨了几下才撑开。
  "这是明明的妈妈。"
  日记本在书桌上,还翻开着。
  "莫律师,一定要让凶手以命抵命。"死者的父亲咬着牙道。
  没有人回答他。
  "多少钱我都出,哪怕是倾家荡产!"
  "我会让真凶付出应有的代价。"莫文卫严肃道。

  三个人离开了阮家,每个人都觉得心里跟吊了一个大铅球似的沉甸甸。
  "对不起。"邹清荷突然道。
  "噫?"莫文卫不解。
  "看到死者的相片,看到案发现场……我都把这些当成别人的事……"他的话还没说完,柳下溪捂住了他的嘴:"不要往下说了,侦查案件要沉静,不偏不倚。同情被害人以及由此事产生的伤感埋在心里吧。只有找到真凶,查出真相才能带给死者的家人一丝宽慰。"
  "……我们现在去哪里,嫌疑人家?"莫文卫问。
  "你回家睡一觉,我先看完这些资料,清荷你今晚看看日记里写了些什么。"
  "我睡不着。"莫文卫摇头:"去我住的地方吧,我给你们煮点宵夜吃。有我在一边你们更方便了解案子。你后天要上班,我不想耽搁你上班的时间。"
  "也好。"

  莫文卫的家不大,六、七十平方的样子。也没怎么花心思布置,连客厅也放着两大架子的书,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味。大书桌,三张高背椅挤得客厅没多余的空间了,让邹清荷觉得他把书房移到客厅来了。现在这年代家里居然连电视机都没有……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莫文卫脱下外套放在手上:"你们随意。"
  就算想随意也没地方可随意……邹清荷看着柳大哥拉了张高背椅坐下,并不急着看资料,手里拿着钢笔在旋转。
  莫文卫走进了卧室用衣架把外套挂进衣柜里,邹清荷伸着脑袋往里瞧:哇,卧室也很满哩。大床、大衣柜、电视机放在小书桌上……床上有几本厚厚的书。
  邹清荷好奇他另一间房有些什么……不过,没得到主人容许也不好意思进去看。
  "莫律师,你这里有白纸吗?"柳下溪站起来走到清荷背后敲了一下他的头。
  邹清荷回头,朝他歪嘴并撸了撸鼻子。
  "只有没写的材料纸行吗?"
  "也行,需要厚一点的。"
  邹清荷站在一边看着柳大哥用钢笔在材料的反面随便画了几笔,晚上看到的案发现场跃然再现。每次看到柳大哥运笔如飞,邹清荷就觉得很神奇……
  "凶器在哪里发现的?"柳下溪一边画一边问莫文卫。
  莫文卫正稀奇地看着,见他问起连忙道:"在这里。"他指了指柳下溪画出那个夹道口:"就在这个角落里。"
  柳下溪立即用笔在他指定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邹清荷拍着头道:"我记得警方有拍凶器的相片,我找出来。"
  柳下溪皱起眉头来:"凶器不是和被害人一起被发现的?"
  "第二天勘察现场的时候找到的。"莫文卫道。
  "你说什么?"柳下溪放下了笔。
  "被害人被人发现之后立即送到医院并报警,警方赶到医院,被害人已经死亡。警方立即展开调查,盘察与被害人相关的人证,第二天早上才找到凶器。找到凶器之前嫌犯人已经被警方怀疑并拘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今天工作太忙了还加了班,也没时间好好构思下一章。
今晚只把这一章补齐了。
这个星期都会很忙,更文的速度会放慢,国庆节快到了嘛,有许多事要赶着节日之前完成。各位等文的亲,偶只好说一声抱歉了。
滴血的悸动-04
  "相片找到了。"邹清荷把拍着凶器放大的特写相片放在柳下溪面前。
  这把成为凶器的水果刀非常锋利,很显然被其主人反复磨过。这把刀从柄到刀锋都沾有不少的血迹,从血迹上看得出手握的痕迹,上面有非常清晰的带有血迹的指纹。
  莫文卫找出一份复印件道:"找到凶器验出带血的指纹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之后,警方定了案锁定了薛伟昭犯罪的事实。就算凶器在第二天才找到值得让人怀疑,但他在前天晚上就被警方拘留了,别人要栽赃谄害他在时间上也没可能。而且,警方找到薛伟昭时他神智清楚正跟家人一起吃晚饭。"
  "送被害人去医院的人是谁?"柳下溪仔细地看着凶器,一边用手无意识地示范着如何握着这把刀刺人的动作……得出一个结论:这指纹没有可疑的地方。
  "附近的一位居民与被害人没有任何关系,两个人并不认识。"
  "有关凶器的事嫌疑人怎么说的?"
  "他说不是他的刀。很像他那把常放在书包里的刀,但肯定不是他的。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指纹为什么会在刀柄上。"
  "指控薛伟昭杀人的唯一证据就是这把凶器吧?"邹清荷坐了下来瞪着相片看。
  "没错,这是铁证。"
  柳下溪没说话,开始认真看这些资料了。
  邹清荷看着日记本,包了一层蓝色的皮革显得很有档次。
  "阮明灿的小姨在他升高中的时候送给他的。"莫文卫对邹清荷道。
  看别人的日记始终觉得有些不安,这里面记载着别人的私心话。邹清荷为了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也曾经写过日记,跟记流水帐差不多,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
  翻开了日记,第一篇就写着高中入学的事情,死者的文笔相当好,先是一段新学校的环境描写:什么杨树迎风招展、校旗飘飘、篮球架下的英姿焕发等等。邹清荷把这些直接跳动,翻到第九篇的时候才看到死者写道:今天,是非常快乐的一天。除了"快乐"这两个字,我不觉得汉字还有其它的词汇可以如此贴近我的心情。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表扬了我的作文。她突然朝我望过来,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让我想到了南海的黑珍珠闪闪发亮,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她突然轻轻地笑了,别过脸去,我看到她肩膀在耸动,纤细的背也一起在颤动……
  从这一篇开始,阮明灿的日记记载着她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可爱的有点调皮的美丽少女在纸上跃动着……
  "饿了吧。"香喷喷的面条端了上来,上面盖着两只煎鸡蛋。
  邹清荷盖上了日记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里面记载着怀春少年悸动的心跳啊。这种拨动心弦的初恋,他也曾经有过……
  "怎么了?"柳下溪一边吃一边问。
  "唉。他是为了她才去玩街机的,他的目光只围着她转。"
  "早恋害人不浅。"莫文卫摇头。
  "不关早恋的事。"邹清荷反驳道:"他这份恋慕的心不是错误的!"
  莫文卫不想在这上面跟他争辩下去,转变话题道:"日记本里没有线索。"
  "嗯,确实没写他跟别人有过节,日记本里根本没有提过疑凶的名字,警方最初怀疑薛伟昭的线索是谁提供的?"邹清荷问道。
  "警方当晚调查了死者的老师同学,从他们那边听到的两人之间的纠纷。然后综合目击证人从死者口中听到的那两个字找上薛伟昭的。嫌疑人在案发的时间里没有时间证人,警方请他协助调查,嫌疑人当时的态度恶劣拒不合作,警方强行把他带走了。"
  "原来如此。"邹清荷吃面条的时候不小心把面汤溅到日记本封面上,连忙用衣袖擦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印迹,被莫文卫看到,皱了一下眉头。
  邹清荷怪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找皮油(保护皮大衣的一种无色油,可以清除皮革皮草上的油印)擦一下。"柳下溪拿起了日记本,翻开到死者写的最后一篇:"噫?他有一段时间没写日记了。"
  "他只写到张映春答应跟他正式交往为止。"莫文卫看过整本日记,立即回答了他。
  "蛮奇怪的,交往之后可以写的东西更多啊。"邹清荷不解地问。
  "光想着怎么避开大人偷偷去约会,没心思写日记了吧。"柳下溪耸耸肩,他从来不写日记,不了解写日记的心情。
  "柳队长,看完了资料有什么想法没有?"莫文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柳下溪。
  "推翻不了凶器上的指纹就没办法要求警方重新搜查这件案子。"柳下溪想了想才回答他。他不是这一区的警察,找不出正当理由就无法调出证物来重新搜查此案。
  莫文卫叹了一口气,他神态越发阴暗了,满脸的倦容:"就象走进了死胡同似的。"
  "也不一定。"柳下溪站了起来:"等我见了那位唯一的目击者以及张映春与我们的犯罪嫌疑人之后再说吧。莫律师你去想办法弄到死者当时的所有现场遗物清单,还有找到凶器的警察我有话想问问他。明天,啊,已经是今天了,我们分头行动电话联系。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你还可以睡上四、五个小时别硬撑休息不好办事的效率低,我们先回去了。"
  莫文卫本想挽留他们,想着自己家里只有一张床也就放他们回去了。出门的时候把车钥匙给柳下溪:"开我的车吧。"
  柳下溪一怔,也没客气。
  "连你也找不出突破口的话,这案子只怕……"送他们出门,莫文卫欲言又止。
  "相信柳大哥吧。"邹清荷朝他展开笑容。

  "看完了这些资料,我觉得一点头绪也没有。"回到家之后邹清荷打着呵欠很想睡觉,却强撑着精神坐在柳下溪对面。
  柳下溪把手边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下道:"别想了,睡觉去。"要了解一件案子不能轻率地下结论,只有深入调查,再综合搜寻到的看到的听到的证物、证词得出自己的结论,太过仓促很容易就拐进错误的歧路里。柳下溪手按在资料上,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这案子,不看凶器指纹这个铁证的话,疑点其实很多……嫌疑人薛伟昭如果真的是因为失恋而杀人的话,为什么在死者与张映春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的一个月半才动手杀人?张映春不承认她与死者在拍拖……死者为什么会去案发现场?薛伟昭案发时人在哪里?死者被人刺伤的时候没有求救吗?
  啊!柳下溪突然抬起头来,书房内只剩下他了。
  他翻开日记,察看死者最后几篇日记……"噫,没写啊。"他自言自语道。
  "写什么?"清荷刚洗完澡路过门口,探头进来问道。
  "我记得莫律师说过:'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
  "日记本里有写的。"邹清荷走过来道,翻翻翻很快翻到了那一页:"死者把自己的梦里场景记录下来了。唉,春梦一场啊。莫律师看过日记之后可能认为死者与他女友真的做了梦里的事吧。"
  "梦里的场景……"

  柳下溪和邹清荷到张映春家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这是大杂院,一共住了七八户人家。
  柳下溪先从邻居那边打听了一下张家的情况,五口之家,家庭成员是父母与三个女儿,张映春是家里的老三。
  张家从别处搬来的,住了四年。三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吸引了不少青年男性在附近转悠着。长女已经有工作了,次女在读大学。张家的父母在附近胡同弄了一个铺面,帮衬的人不少生意不错。张家家教很严,女儿们不带陌生人回家。
  柳下溪敲响了张家的门。
  过了小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什么事?"
  柳下溪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想见见张映春。"
  "她不在家。"门立即要关上了。
  "你是张笑春(张家的二女儿)么?我有话请问你,请协助警方办案。"柳下溪用脚堵住了门缝,手一推,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位脸型极象饱满的南瓜子、葱头鼻、嘴唇微卷嘴角上翘的女孩子。她戴着一幅高度近视的眼镜,长发飘飘,穿着黑色带帽的长风衣,接近一七米的身高……斯文的气质加上含笑忽又似嗔的唇……确实是一位极有吸引力的女孩子。
  "什么事?"她带着戒备的表情推了推眼镜框。
  邹清荷带着尴尬的笑,小心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邻人窥视的目光。
  柳下溪打量了一下张家,客厅不大,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乱……
  "你认识薛伟昭和阮明灿么?"柳下溪问。
  "不认识。"张笑春迅速摇头。
  "不认识?"柳下溪疑惑地看着她。
  "我妹的同学我怎么认识?"张笑春声音大了一些。
  "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是你妹的同学?"邹清荷插嘴道。
  张笑春嘴唇蠕动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小会儿才道:"这附近出了杀了人的大事早就传开了,听他们说起的呗。"
  "案发那天,你妹张映春在哪里?"柳下溪严肃地问。
  "我不知道。"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平时我住在学校的宿舍,星期六才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齐了。
滴血的悸动-05
  她一直站着,抬起手腕看表,很明显地不想搭理这两位不速之客,表情与动作含有逐客的意思。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她的鞋上,黑色长统马靴不耐烦地移动着,看样子她正要外去。
  "能到你妹妹的房间看一下吗?"柳下溪站了起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我妹跟案子没关系。"
  "例行公事,只看一下,保证不会翻动她的东西。"柳下溪口气柔和起来。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她不满地跺了一下脚。
  "事关人命大案,我们身为警察自然是慎之又慎。"
  张笑春嘴角一歪,本想说什么,最终闭了口。
  柳下溪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使她有些紧张。
  "不可以吗?"柳下溪继续问。
  她游离的目光飘落在屋子里一堆堆各色的杂货上,脸上有些难堪的轻红,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迟疑了一下道:"也不是,房间里有点乱,我们三姐妹住在一间房。"
  她打开了内屋的房间不足二十平方的房间里搁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上下梯的双层单人床加上一个老旧的小衣柜与一张书桌,连多余立脚的地方也没有。虽然是女孩子们住的房间,乱得让邹清荷这种爱整洁的大男人也看不过眼……床上堆放着书、女人的内衣、收录两用机、磁带等物。上层的床的墙面贴着几张影视明星的海报……单独的单人床上搁着白色的大玩具狗,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这是你妹的床?"邹清荷指着玩具狗道。
  "不是,这是大姐的床。"
  邹清荷碰了碰柳下溪的手臂,示意他看那只很新的玩具狗。
  "你妹在哪里?"柳下溪随口问道,一边打量着放置玩具狗的床,淡蓝色起白花的床单深蓝的大被套……吸引柳下溪眼球的是搁在床上几本世界名著的小说:《红与黑》《俊友》《简爱》《傲慢与偏见》还有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我都说过不知道,怎么还问?"张笑春脾气上来了,口气很不好。
  "你妹妹认识死者与嫌疑人,不让她出来说清楚一些事情,警方或者律师会不停地来找你们问清她的下落。有些事不是你们打算避开了就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我们找你妹妹问话只为了更全面地了解凶手的杀人动机。"柳下溪耐心劝说道:"你也不想警方的人随时过来麻烦你吧?"
  张笑春发呆,眼睛在镜片后面不停地眨动。
  "……我妹,在我外婆家。"张笑春显然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吞吞吐吐道:"我给你们写一个地址。"写地址的动作很快,递给了柳下溪一边道:"我有事等着出门哩。"
  "谢谢,我们马上走。"柳下溪指了指双层床的上铺:"你妹睡上铺的?"
  "嗯。"
  出了张家的门,他们走到胡同口的拐角处,柳下溪拉着邹清荷闪到了一边。
  邹清荷本来有话要对他说的,但柳下溪走得很快,邹清荷只好跟在他后面。刚想出声,柳下溪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十来分钟,张笑春出现了,她走的步子很快,鞋跟撞击着路面发出均匀的节奏声。
  柳下溪他们跟远远地跟着她身后,看她到了路口,一辆黑色的本田停在她身边,她上了车,车立即开走了。
  "她?"邹清荷好奇地问柳下溪。
  "有点虚荣又有点自私加上不错的外表,头脑也不坏,为自己家庭环境感到羞涩……这样的女孩很容易招惹事端。对了,清荷,你想跟我说什么?"
  "死者日记本里有提到他送给她一只白色的长毛狗。"
  "哦?"柳下溪耸耸肩。
  "我们现在去找张映春?"
  "不,等一下去,先去见见张家的父母,然后询问一下死者常去的街机店,接着去看看嫌疑人喜欢玩的桌球。"
  "玩桌球?没有人上午玩桌球的啦,一般是下午或者傍晚玩吧。玩街机的人也多数在傍晚或者晚上。"
  "你玩过?"
  邹清荷摇头,他没有那个悠闲的美国时间。
  张家卖日常用品的杂货铺出了胡同在大街的另一边。店铺不大,要养活一家子有点困难。
  这对父母跟千千万万的普通父母一样经历了岁月的风霜,有着沧桑的刻痕,被辛劳压弯了的背脊带着一股与秋日相似的深沉。平实与平庸是他们人生的主题曲啊……张母老化的五官依稀可见昔日的风韵,看来张家的女儿们继续了母亲的容貌。
  "上星期四晚上?映春肯定在家做作业。我女儿绝对没跟姓阮的同学谈朋友!太没道理了,阮家同学被人捅死了,跑上门来骂我们家的映春!这世上还有没有理啊。警察同志,我们家虽然是三个女儿绝不会比别人家的男孩差!她们都很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老伴,你也说话啊。这几天被人指指点点,烦死人了。"张父对柳下溪的来意很抗拒。
  "你们的小店晚上一般什么时间收市?"柳下溪认真听完他的牢骚之后才开口问道。
  "一般十点钟,最近收得早一些九半就回家了。"
  "上星期四晚上张涵春(张家长女)几点回家的?"
  张家两老用奇怪地眼神瞅着柳下溪:"问她干什么?那天晚上她加班没回家。"

  这街道有七八家街机店相连,都还关着没开店。另一条街的街边桌球台也没开张。
  柳下溪打电话给莫文卫:"你查一查车牌号京C207XX。"
  莫文卫立即回复道:"是不是一辆黑色的本田?"
  "你认识车主?"柳下溪讶异道。
  "车主是王大律师王江,犯罪嫌疑人的辩护人。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他过来接走了张笑春。"这答案还真让柳下溪吃了一惊。
  "张映春的二姐?她跟这案子应该没关系啊。"电话另一头的莫文卫显然也觉得意外。
  "你帮我查一查,上周四张涵春、张笑春两姐妹案发时在什么地方。"
  "好。"
  关了电话,柳下溪抚着额头想了一下才道:"清荷,我们先去犯罪嫌疑人家看看吧。"
  "为什么不先找那个送死者去医院的人?"邹清荷不解地问。
  "没掌握本案的脉络,直接问他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这件案子的脉络么:让我想想……表面线索是情杀,两名年轻人的争风吃醋,失意者杀了自己的情敌,简单直接明了。现在啊,我却胡涂了,否定表面线索的话,根本找不到本案所谓的脉络。"邹清荷放弃思考,摊开双手晃着脑袋道:"难道我的智力退化了吗?"
  柳下溪斜睨着他,轻笑道:"呵呵,想不到你居然还有智力可以退化。"
  "什么话。"邹清荷嘀咕,假装生气地扭过脸去,忽又笑了。
  柳下溪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揉搓着他的头发,弄得乱乱为止:"其实啊,任何案子的产生都有其潜在的因果关系。我们只要找出其中的主要因果关系就能抓住了案子的主脉络,案件的真相就是这条主脉络上结的果实。大部分的案子其主要脉络都是隐形的。罪案的产生有一半是加害者或者被害者的个性引发的,另外一半是环境因素。犯案者多选择黑暗处作恶,有一叶障目的错觉,认为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知,这也是人性中的依托心理的延伸。"
  "嗯。罪犯们生了霉的心需要在阳光底下曝晒,杀杀霉菌消消毒。如果世上没有犯罪的人该多好啊。"邹清荷叹气道。
  "唉,没可能的啊。有多少人能保持人之初,性本善到老到终啊。形形色色人生百态,来自各方的种种诱惑、种种无奈,强迫着个体的人适应群体的社会。活着就得让自己努力顺从数不清的人生规则。人不是棋盘上的子儿更没有上帝之手来摆布,活动的人总有想摆脱某种规律的时候,有的人控制不了自己,任性地进行着不均衡的裂变。"
  "……"
  "……从死者的日记来看,死者是感情丰富的高中生,渴望浪漫的爱情。现在的他爱情高过一切吧,杀他的理由是什么……错杀还是蓄意?"
  "我觉得错杀的可能性高一些。死者到了案发现场,目睹了什么引来了杀机。又或者只是年少冲动的一时失手伤人。"邹清荷猜测道。
  "我持相反意见。我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前提当然是犯罪嫌疑人并不是真凶而被人栽赃陷害的,连捅了五刀,绝不是一时的冲动失手。一般的人用水果刀捅人伤口深不到致命的程度。"
  "死者除了与嫌疑人有情场上的摩擦之外并没有跟其他人有明显的利害冲突,他并没有妨碍到别人。我不认为会有人想要谋杀一名无害的未成年高中生。就算张映春长得漂亮无比,毕竟她还只是高中生,在感情的道路还可能会出现转折。薛伟昭案发当天约会过她,这表示他没有放弃对她的感情。"邹清荷反驳道。
  "……我坚持我的推测。"柳下溪摸着自己的后颈,衣领摩擦着脖子有点痒。
  "我也坚持我的看法。不如,我们分开调查,证实一下谁的推测更正确。"邹清荷眼睛亮亮地看着柳下溪。
  "好啊!"柳下溪笑着点头,突然皱眉道:"啊,有一条重要线索没有询问张笑春!"
  邹清荷挑眉,不受他诱惑,镇静自若道:"案发的晚上张映春没有时间证人,死者被害的时间里她在做什么?"
  "我先去嫌疑人家里了解情况,你呢?"
  "我先去找张映春。我们晚上回家到说说各自的调查结果。"
  "好!"
  "我把摩托车开走了。"邹清荷笑着摆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唉,各位亲们。今晚加班太晚,没时间更新,只稍为调整了本章。明天还要上一天,到了国庆假期,更文的速度会提高的。
滴血的悸动-06
  柳下溪到薛家没花多长时间,薛家离这边并不远。
  薛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阮家的悲,薛家的愁……柳下溪抑制着心里的难受。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薛伟昭的母亲宛如见到救星,强行振作精神热情地招呼着他:"警察同志,您一定要找出真凶啊,我家伟昭被冤枉的。"
  柳下溪接过薛母端过来的热茶,放在茶几上。薛家家境快要步上小康水平了,住在新居民区那种无电梯的五层高的新式商品房内。
  室内的客厅比较大,布置的很温馨。大大的全家福挂在正面墙上中央,三个儿子分别站在坐着的父母身后。柳下溪一眼推测出象刺猬一样竖着二寸长的头发生着一双大大的下垂眼少年就是薛伟昭。相片里的他整个人崩得有些紧,显然不习惯对着镜头吧,表面拘谨中带有一些叛逆,嘴角努力地往上翘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反而更加别扭起来。轮廓分明的五官配上不错的脸型很有精神的英俊少年。
  看得出他们家原本是整洁的,只是最近屋主没心情收拾,略有些零乱。茶几上、电视柜上放着几本有关法律的书籍。
  坐在仿古的枣红色木沙发上的薛母垂着红肿的双眼带着哽咽,她旁边坐着一个大约在读初中三儿子正红着眼睛死盯着柳下溪看。
  薛伟昭的父亲与哥哥没在家。
  "我家伟昭不会杀人的。"薛母喝了一口热茶,捧着茶杯仿佛吸引着杯上的热度。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一再一再强调:"我们也同情被害的同学啊,可也不能随便抓我们家的小孩。"
  "给你母亲弄一条热毛巾来敷眼睛。"柳下溪对薛家的小儿子道。
  少年一呆,他母亲推了他一下:"去吧。"
  柳下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掏出本子记录:"有些问题,我想重新调查一下。薛伟昭同学在案发的当晚什么时候回家的?"
  柳母抚着自己红肿难开的眼睛,回答道:"我们家一般是九点多吃晚饭,伟昭总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回家,那天也不例外。伟昭他爸很忙的,一般都等他爸回来之后才吃晚饭。"
  薛家的小儿子拧了热毛巾过来,递给了母亲。
  薛母把毛巾盖在眼帘上。
  "二哥不喜欢新家。"薛家的小儿子突然插嘴道:"我们以前住在大宅院的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很多,搬到这里来住之后没什么人一起玩了。二哥常常跑回去跟以前的伙伴一起玩,有几次回家晚了还被老爸揍过。"
  "唉,搬家也是为了孩子们。"薛母唉声叹气:"伟昭常跟那群孩子逃学,留了一级才勉强考上高中,他爸非常生气,那时候公司的事多,也没精力管孩子,我的话伟昭又不听。为了孩子好只好搬家了。"
  "你呢?也不喜欢住在这里?"柳下溪问薛家的小儿子。
  突然得到重视的薛家小儿子,飞快地回答道:"我没所谓啦。二哥头脑本来就不好又不爱看书成绩差也没办法,再说啦,老爸书也读得少,不照样自己开公司赚钱么?又不是非得靠读书才有出息。大哥不也没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还不是直接进了老爸的公司做事,干嘛非得对二哥要求严格啊。要把朽木雕成一朵花也得看本质啊。我们家有我一个会读书的不就行了。"
  柳下溪看着这位薛家的小儿子,真是怪有趣的一位少年。大约十四、五岁吧,长着一双与薛伟昭相似的下垂眼……没有薛伟昭的眼睛大双眼皮很深。侧立面看过去鼻梁不大直,隆得太高,嘴唇、下巴意外地回缩,显得有点丑,加上他很瘦,颧骨耸起。虽然脸型与薛伟昭有些相似,却很明显区分开这两兄弟一个英俊一个平凡,只不过外表平凡的这个弟弟却有内秀的灵动。
  "我想看看薛伟昭的房间。"
  薛家的房间多,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单人房间。
  "二哥不喜欢妈妈收拾他的房间,里面很乱的。"薛家小儿子打开了门。
  薛伟昭房间的墙上歪贴着两张《和平饭店》与《红番区》的电影海报,书桌上放着几本连环小书,一些旧的课本乱丢在地上,一只一公斤的哑铃滚在床边,另一只搁在小书架上。校服、袜子、球鞋分别占据了床、椅子、桌子、地上的空间。
  "二哥的房间被警察们翻过,律师也来看过。"
  "你叫什么名字?"柳下溪戴上了手套,仔细在房间里搜查着,并没有发现什么。
  "薛立为。怪怪的名字,我们兄弟的名字都是我妈起的。唉……"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警察大哥,我哥的官司有几分胜算?"
  "我不是律师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你二哥回来之后做了一些什么事?你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衣服回家的?"
  "校服啊。"
  "回家之后你二哥有没有洗澡换过衣服?"
  "没有。二哥被突然上门的警察带走,身上还穿着上学时的衣服哩。那些警察真不讲理,二哥犟脾气上来了,警察当着我们的面把他强行带走了,老爸立即找了律师过去,警察一直不肯放人。还有啊,那个死掉了的同学,他家里的人居然找上门来闹事。"
  "薛立为,你二哥平时跟你说过学校里的事吗?"
  薛立为摇头:"我二哥不把我放在眼里,才不会对我讲学校发生的事哩。"
  "他平时得罪过谁吗?"
  "二哥那臭脾气,得罪的人不少。他从小就喜欢打架,惹事生非,常常有小孩的家长闹上门来。如果不是妈妈护着他早就被老爸打死了。不过,他还没胆大到敢杀人。警察大哥,看得出你是好人,一定能查出谁才是杀人凶手。警察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你想为自己的哥哥洗脱罪名?"
  薛立为红着眼睛嚷道:"当然想啊,他是我亲二哥啊。我才不要做杀人犯的弟弟被人指指点点的。"
  "……有些事还真的要找你帮忙。你知道你二哥常常去的地方吗?"
  "二哥常去的地方?我不知道啊,我每天放学准时回家。"薛立为搔着脑袋想了想,迟疑了一下盯着柳下溪道:"对二哥有帮助么?"
  "如果你二哥不是凶手,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这个人肯定了解他。我需要了解他身边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薛立为点头,一边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冷噤,一边自言自语道:"警察大哥说得很有道理。谁这么坏?设计杀人的圈套?刘老幺?不对,他头脑没这么好。旺旺宝?他没这个胆子吧……狗头军师?他跟我哥最铁,不会这么做的。梁子?啊,那个坏蛋很有可能……"
  "……"
  "我知道以前没搬过来二哥常去的地方。他的那些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都还在大宅院,一群跟他臭味相投的人。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的。"薛立为从个人妄想里回到现实中来。
  跟薛母说了一声,薛立为带着柳下溪离开了。
  "你认识张映春吗?"柳下溪问。
  "张映春,当然知道。我偷偷地告诉你哦,她是我二哥的那个。"
  "那个?"
  "女朋友啊,二哥为了她故意留级的哦。我们同一个学校(学校有小学与初中),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去找二哥吃中饭看到他跟那个张映春在打啵。二哥为了让我闭嘴不跟爸妈说,还给了我封口的钱。"
  "张映春是你二哥的女朋友?"
  "嗯。狗头军师还抱怨过二哥有了女人把哥儿们丢在一边了,都嘲笑过二哥好多回。"
  "这把刀你见过吗?"柳下溪掏出那张凶器的相片拿给薛立为看。
  "这把刀啊,听王律师来我们家讲就是这把刀成为指证二哥的证据。"薛立为拿起相片仔细地看着:"啊!终于给我想起来了。怎么就觉得它很眼熟呢,原来是那把刀。"薛立为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把刀就是张映春给二哥的,二哥一直当它是宝贝呢。"
  "刀是张映春给你二哥的?"
  "张家开杂货铺的,家里曾经卖过这种刀。以前二哥吃梨啊、苹果啊都懒得削皮,张映春还骂过二哥呢。我记得二哥说过他没水果刀。张映春就从家里偷偷拿了一把刀给他,二哥把刀子当成宝贝整天带在身上,后来这刀突然不见了。二哥有乱丢东西的习惯,记忆力又不好,可能被他弄丢了吧。"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二哥复读初三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吃午饭,自从我知道他们两个拍拖之后,二哥也没特意避开我,总带着张映春一起吃饭。"
  "……"
  "其实我还蛮感激那个张映春的,二哥认识她之后很少缺课了,成绩也上去了一些,居然只复读一年就考上了高中。警察大哥你猜猜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不求上进、不喜欢念书、没理想、没追求又很无聊的未成年的人在一起常做些什么?"
  "抽烟、打屁、聊女孩子,偶尔弄点酒类饮料喝喝。"这种类型的小鬼柳下溪见过一些。
  "没错就是这个鬼样子,不过才不止这些呢。"薛立为点头道。
  "还有欺负一下低年级同学,弄点零用钱花花。惹点小事招一些小非,调戏一下长得不错的女同学。"
  "忒无聊的一群笨蛋,说得没错,以前的二哥就是这样子混日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国庆快乐。
滴血的悸动-07
  薛立为带着柳下溪进了一个破旧的大杂院。
  柳下溪心想,以现代城市的发展速度来看这里很快会被拆迁吧。
  大多数的住房已经搬离了,没有人小心维护的门窗在秋风里哆嗦着。
  院子里七、八位十六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们,或坐或站,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一见他们两个出现,有几个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薛立为:"你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放出来?""见过他没有?""妈的,那位警察都是吃屎的啊,随便乱抓人……"
  薛立为一直在摇头,他直接走到大槐树底下。
  在那里有一个少年正靠着树干,嘴里叨着香烟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神态,一身色彩缤纷的衣服松散地挂在身上流露出一股痞味来。
  "狗头哥。这个警察大哥想问你们一些事情。"薛立为对这个少年堆上讨好地的笑脸。
  这少年就是薛伟昭最铁的哥们啊,柳下溪打量对方的同时也注意到对方正在打量着他。
  "你的证件。"少年双臂抱在胸前,咬着香烟的过滤嘴发出含糊的声音,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窄而瘦长肤色蜡黄。
  柳下溪耸耸肩掏出证件给少年看。
  "你不是这一区的,昭子的案子不归你管。"少年舌条一抵把烟头弹了出去。
  柳下溪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立即发觉其他的少年占据了自己身后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柳下溪收回自己的证件:"谁说警察不能跨区查案的?"
  "小为,他是你老爸请来为昭子翻案的?"外号叫狗头军师的少年问薛立为。
  "不是。警察大哥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我相信他。"薛立为站到柳下溪身边表示对他的支持。
  "你们对警察很不信任?"
  站在柳下溪身后的某一少年嚷嚷道:"警察都是一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猪!"(啊,此处申明一下:此处不代表细雨个人观点,纯粹是剧中人的个人视角,请看文的亲们不要误解。)
  柳下溪笑了:"有色眼镜看人啊……既然很讨厌别人对你们的偏见,那你们对不解的人产生偏见或者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偏见又该怎么说?"
  "喂,你很会说嘛。"狗头军师呶了呶嘴,给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你想问些什么?打算从哪个方面为昭子翻案?"
  "你们打过架吧,有用刀子杀过人吗?"柳下溪问。
  狗头军师戒备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好好的回答,你们常跟薛伟昭混在一起,知道他的行为模式。了解薛伟昭的个性有助于我去分析他到底是不是凶手,确认他不是凶手才能替他翻案。我想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事实:他被抓不是你们认为的警察们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故意抓他去顶罪,而是在现场发现了确凿的证据。"
  "……昭子他不会杀人的。"狗头军师底气明显不足了,口气软了下来,有些喃喃低语。
  "……我跟你站在这里说话就是确信了这一点啊。"柳下溪感慨,跟人沟涌有时真难啊。
  "我们常跟人打架,小打小闹一般不动刀子,我们不是混黑的……没有用刀子杀过人。"狗头军师迟疑了一下,回答柳下溪的话。
  "你们有谁身上带着刀子?"柳下溪巡视了一下少年们?
  "我,我带了把弹簧刀。"有一个少年小声道。
  "弹簧刀……"柳下溪沉思起来。
  "怎么了?"薛立为不安地问。
  "没什么……"柳下溪的目光重新落在狗头军师身上:"你调查过薛伟昭的事吧,有什么看法?"
  狗头军师一怔,显然想不到柳下溪会问他这个,想了一会儿突然吩咐同伴道:"搬两把椅子过来。"
  他还真有老大的气势……果然有人搬椅子过来对柳下溪很客气道:"请坐。"
  柳下溪坐下看着狗头军师等待他回答自己的话。
  "我们跟昭子打小一起长大的,他是怎样的人我们比他父母还了解。昭子口气是横了点,可人不坏。再说他也没胆子杀人,不怕说句露底的话。我们啊光嘴巴逞强还可以,真实打实地上我们都还没那个胆子敢杀人,平时打架见了血跑得比鬼还快。我们又不是傻子,跟谁能狠到非得要了别人的命不成啊。都说昭子跟那死掉人争女人才鬼迷心窍要干掉对方,这事才不是外面别人传的那样子。昭子跟那女的早好了上,昭子很听她的话,那女的忒假,看我们不顺眼连带着昭子这一两年跟我们疏多了。老实说吧,我们也不喜欢那女的,一天到晚垮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了她的钱似的。说到钱,我们是欠了昭子一些小钱,可不关她的事吧。"话说到这里,他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柳下溪注意了一下香烟的牌子,北京市面上最便宜的带过滤嘴的……
  "昭子家条件好,父母给的零用钱多嘛。大家是兄弟,一起吃个冰、买包烟的也不会计较是不是?"狗头军师特意解释了这个。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找社会学家还是心理学家来分析这些少年的人生价值观……"你们都不喜欢张映春?"
  "嗯。她讨厌我们,我们也没法子喜欢她。这些天我们四处打探,昭子的案子跟见了鬼似的蹊跷得要命硬是一点端倪也查不出来。"
  "案发那天你们没有人见到薛伟昭?"
  狗头军师摇头:"唉,我都想去做假证保昭子出来。"
  "他不是最近都跟你们混在一起吗?"
  "昭子说他跟张映春和好了。"
  "和好了?他们之前闹过分手?"
  "还不是旺旺宝嘴巴多,他看到一男的和张映春呆在一起就对昭子打了小报告,结果让他们闹得要分手。"
  "旺旺宝?"
  "是我。"肥嘟嘟的一少年腼腆地应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柳下溪抚着自己的下巴,原来事情从这里起头的啊。
  "那事快一个月了吧。"旺旺宝涨红了脸:"反正是一个星期天,我去海淀区玩的时候看到张映春跟一个男的在逛街。真的,不骗你们,那两个人之间忒暧昧,那男的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给张映春买了不少吃的,我不就把自己看到的事如实地告诉了昭子么。咱们是哥们那能见他被蒙在鼓里而不做声的,张映春那小娘们做人那能这样啊,吃着碗里的挟着锅里的,昭子不能任由她捏着玩着呗。"
  "后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张映春不承认,昭子拉我去对质。结果不小心被张映春她爸听到,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拖回家去了。唉,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子,这事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张映春的父亲知道他们的事了?"
  "嗯。听说张映春很怕她老爸的。那事之后昭子也就跟以前一样懒得去上学了,我们天天泡在一起玩,昭子还不死心常在张家附近转圈圈。"
  柳下溪敲着额头……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柳大哥,你在哪里啊?我回来了。"
  柳下溪站了起来,对少年们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到一边才出声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唉,白跑了一趟,姓王的律师把张映春接走了。"电话里邹清荷的声音显得很没精神。
  "什么?王律师接走了她?不要紧的,我们可以找王律师要人。"柳下溪皱起眉头:"我告诉一个地址,你过来接我。"
  "想不到王律师接张笑春之后直接去找张映春了,我们慢了一步。"邹清荷嘀咕道。

  柳下溪回头看着这群少年,他们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些少年还蛮敏感的……柳下溪对他们耸了耸肩,拿出那张凶器递给狗头军师看:"你们最后一次看到薛伟昭使用这把水果刀是什么时候?"
  几个少年把头凑到一起去了:"不,这把刀不是昭子的。"他们齐声否定。
  "你们有什么证据?"
  "昭子的刀在我这里啊。"旺旺宝跳起脚叫道:"那次对质的时候,昭子很生气把水果朝张映春丢过去,说是要一刀两断。张映春被她老爸拖回去之后,刀子掉在地上。昭子也走了,我就把刀带回来了。"
  "太好了。"柳下溪嘴角弯了弯:"把刀给我。"
  "我回家拿过你。"胖胖的少年居然有柳下溪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跑了出去,十几分钟之后跑了回来。他手里的刀与凶器是同一厂家同一类型的。
  "警察大哥,是不是有这把刀我哥的嫌疑就洗清了?"薛立为高兴地大叫道。
  "等等,柳,柳下溪是啊。我们可以把刀子给你,不过你得把警员证压在我们这里。"狗头军师突然出声道。
  柳下溪拍了一下他的头:"多疑的小鬼,信不过就跟我一起到公安局去。"拿出一个胶袋把旺旺宝拿来的水果刀放进袋子里:"得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薛伟昭的指纹,如果没有就不能确定是他的刀。旺旺宝你把刀拿来之后有没有好心地清洗过刀子?"
  "没有,绝对没有。"旺旺宝摇着手道。
  "柳,柳下溪。有件事我不知道说出来对昭子的案子有没有帮助。"狗头军师指着那张凶器的相片对柳下溪说:"从刀柄上的血印子来看,杀人的人用右手持刀吧?"
  "嗯,是的。"
  "昭子虽然是右撇子,但他的左手更有力气。"
  "没错,没错。昭子动拳头都是用左手。"
滴血的悸动-08
  邹清荷到了朝柳下溪招手,把车停下,没走过来,取下头盔坐在摩托车上。
  柳下溪的目光在众少年们身上转了一个圈,把狗头军师招到一边,低声道:"这是我的联络电话,有什么新的发现,你打电话给我。"
  "你不是要带我去公安局接昭子么?"狗头军师依旧不信任柳下溪,反诘道。
  在柳下溪眼里,面前的这群少年们正处于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极度的膨胀的意识形态中。看谁不顺眼、看谁最哥们,界线明确,黑是黑,白是白一点也不会混淆。对大人保持着无条件的怀疑,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
  于是,他盯着狗头军师的眼睛诚恳道:"你会玩桌球吧(对方点头)就算是玩桌球也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在生活以及玩乐里没规则的事很少,尤其涉及到法律,那更是以规则为准绳的。薛伟昭的案子已经转到检察院去了,他现在移到检察院的看守所里,连他直接亲属都不能见面,只有他的辩护人才能见到他。我们要推翻上次刑侦的结果需要时间与明确的证据,刀子上的指纹要验证,还有其他的旁证要递交,再由检察机构审核再把案子打回原刑侦单位。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中国的法律,其程序不是一言堂。处理刑事案件在时间有缓有急,却不能不小心。这案子涉及到未成年的在校高中生,社会影响比较大,一个星期内侦查结束直接送到检察院去了,这在刑事案中很少见,发生了此事,我们光埋怨别人也没用,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来澄清事实。"
  "不能取保候审吗?"狗头军师垂下眼帘,柳下溪的话他有一些听不懂,尽量地掩饰着自己的不知所措,右脚以左脚为支点盲目地划着圆圈。
  "他的辩护人会替他争取的。"柳下溪安慰他道,这话说得空洞了一些,杀人疑凶只怕不在取保候审的范围内,杀人者对社会是有危害的,哪怕他没成年……"你想为朋友出一份力……这样吧,你帮我调查一下,张映春三姐妹交友状况……还有……"
  "什么意思?"狗头军师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案件里的死者与薛伟昭这个犯罪嫌疑人共同点就是张家的女儿,因情生变杀人与被杀,关键就在张家。"柳下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准狗头军师的头:"还不明白?"
  狗头军师在同龄人中不算笨,但比起柳下溪那缜密的头脑来说,绝对差了很几个等次:"不明白。"他老实地回答。
  "不明白也不要紧,你小心地去打听一下,张涵春、张笑春以及张映春身边的男性。还有,张家的父母对待这些男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好。"
  "你们自己要小心些,真正的杀人凶手有可能在里面。"
  "嗯。"

  "警察大哥,我能做些什么?"薛立为眼巴巴地跑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已经戴上头盔正载着邹清荷打算离开,看着这少年不由得心一软,道:"你知道你哥辩护人的电话么?能不能帮我约他出来?"
  薛立为笑了,连忙道:"我有他的名片,从老爸那里顺过来的。"
  这小鬼蛮有心眼的嘛。
  "怎么跟王律师说?"薛立为跑到小商铺的付费电话前,一边问旁边的柳下溪。
  "你告诉王律师,你找到了你哥那把水果刀了,问他对案子有没有用处,要求跟他见面告诉他知道一些情况当面谈。"
  薛立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来,立即拨动了电话……
  邹清荷戳着柳下溪的背低声问:"他谁啊?"
  "嫌疑犯的弟弟薛立为。"
  "唉,我这边一点收获也没有……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调查,对我自己的推测不由得动摇起来。"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张映春这几天被关在她外婆家,听那家的老人说,王律师带吓带哄地把人带走了,看来那位王律师与柳大哥破案的思路相似。"
  "嗬嗬,我们这是职业的直觉。"
  "唉。要不要把莫律师也一起叫来?大家都为了同一个案子,一起综合手上的资料,进展会更快一些。"
  "你的提议正确。不过律师也有自己的行规,听说不能随便外泄自己手里的案子。这两个人只怕不方便坐在一起讨论同一个案件。"
  "啊?有这样的行规?"
  "当然啊,保密守则在许多行业通用。"

  薛立为约对方在附近的一间茶馆见面。
  时间还早,吃了一些东西之后柳下溪翻开了死者的日记认真在看,薛立为十分好奇偷偷偏着脑袋想看,邹清荷把他带出去:"我们去死者常玩的街机店看一看。"
  "好啊。"虽然跟邹清荷不熟,薛立为很高兴跟他一起走了。
  这附近的人对那天的杀人案保持着热情洋溢的八卦精神,邹清荷刚一开口相询,店主就自动说开了:"你们也问那学生的事啊,真惨啊,被人砍得血肉横飞的……(以下省略若干修饰用语)"
  邹清荷没打搅店主谈话的兴致,偷空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觉这条胡同是去张家的必经之路……
  "那被人杀死的学生每天都会来你们店吗?"邹清荷等店主停下来立即插进这个问题。
  "也不一定每天都来。最初每天都来,后来,一个星期来上三次左右。怎么说呢星期天很少出现。"店主想了一下:"这些话我跟办案的同志说过了的。多好的一个学生啊,斯文又有礼貌,买游戏币又大方。"
  "他游戏玩得怎么样?"邹清荷继续问。
  店主撇嘴摇头:"不怎么样,玩游戏需要集中力,他常常望外边。"身为店主很欢迎这种顾客上门。
  "最近他来这儿有什么规律么?"邹清荷望着外面的胡同,来往的人多了一些。
  "过了国庆之后,连着两星期他都在二四六的时候来的,大约呆到八点多的时候走掉了。"店主对长期呆在自己店里的客人很熟悉的。
  "惨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来这儿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邹清荷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
  "让我想想……啊,那天啊,他跟往常一样不停地望外边,好象在等人的样子。别的就没注意过了。"
  "在惨案发生之前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你打听死者?"
  这话问出口,店主一怔:"这个问题刑警都没问过我呢。确实在案发的前几天有人找我打听过那个学生。"
  "谁?"邹清荷大喜。
  "打听他的人啊,多!"
  "啊?能告诉我是哪些人么?"
  "不认识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店主瞄了薛立为几眼,指着他道:"跟他有点相又有点不相的。还有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吧,看上去有点凶狠,很象在外面混的。再来就是认识的,大街那边开杂货铺的老张,以及张家漂亮的女儿。"
  "张家父女是一起来问的吗?"
  "当然不是。"
  "张家有三个女儿,来问的是哪一个?"
  "最小的,她说他们是同学。"
  "你跟死者提过有人问他的事吗?"
  店主摇头:"谁会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惨事?没说过。"
  "记得那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人长什么样么?"邹清荷着急地问。
  "不记得罗。"店主摇头。

  "什么样?"柳下溪见邹清荷神采飞扬地走过来眼睛亮亮的,连跟着他身后的薛立为也沾染了他的喜意。
  "给。"邹清荷把记录本搁在柳下溪面前,拿起柳下溪面前的茶杯就喝。
  "不错!"柳下溪赞道。
  邹清荷解了渴看到柳下溪把日记本放下,便问道:"你在日记本里有新的发现吗?"
  柳下溪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说。"
  邹清荷嘟起了嘴。
  "王律师来了,我带他过来。"一直注意窗外的薛立为突然站起来道。
  王江王大律师是一个外表普通的男人也是奔三的人吧,身高接近一米七,瘦。黑色笔挺的西装套在他身上产生一种会把他骨骼压垮的错觉。
  "柳下溪?!"王江诧异地走上前与柳下溪握手:"想不到你会插手这件案子,是莫文卫请你来的吧。"
  "你认识我?"柳下溪意外道,随即想到了自己跟张笑春打过交道:"你从张笑春那边听说的?"
  柳下溪提到张笑春的名字,王江有些意外:"原来你就是找她问话的警察啊。柳下溪是现在北京城里风头最劲的明星刑警,我们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当然知道你的大名。"
  "明星刑警?!"邹清荷嘀咕。桌子底下柳下溪踩了他一脚。
  "你好,你就是邹清荷同学吧,我们其实间接打过交道的。"
  "我?"这次轮到邹清荷意外了。
  "一件车祸案,你有同学卷进案子里了。"王江提醒到。
  "啊……"邹清荷想起来了"五位目击者"的案子……
  "我们言归正传吧。"王江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双臂平放,直视着柳下溪:"柳刑警约我来有什么新发现?"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一下巴:眼前的这位王大律师比莫文卫更善于把握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这个故事不长,快收尾啦。
先预告一下,接下来的番外是邹清荷《回老家》篇。
滴血的悸动-09
  "王律师,我们找到了二哥的那把水果刀了。"薛立为突然插嘴道。
  正在思考着如何切入话题的柳下溪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少年满怀期待地盯着王律师,希望从他嘴里得到明确的答复。"只怕你要失望了。"柳下溪心想,看得出这位王江大律师不会轻易把"Yes"or"No"说出口的。
  邹清荷仔细打量着王江:这位王大律师衣服稍有些宽大显得个子瘦小,全身上下很自然地流露着一股凌人的气势,让人不能轻视他。尤其那双眼睛比刀子还利,盯在人身上跟刀刺进肌肤一样产生痛楚的错觉。对方突然对上他的视线……邹清荷的眼睛自动闪开了,他不得不佩服柳大哥完全无视此人的眼刀子。
  柳下溪把装着水果刀的胶袋放在王江面前:"要确定它是不是薛伟昭常用的那把刀还需要检验刀上的指纹。"
  王江没有碰它,脸上涌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口气却是咄咄逼人的:"以柳刑警丰富的办案经验不会真的认为有这把刀就可以推翻以前的搜证吧。"
  柳下溪耸耸肩:"我需要刀上的指纹来证明我的推理。刑事案件存有的疑点,可以要求重新调查此案。"
  "光凭这把刀起不了作用。"王江摇头:"如果推翻不了刀柄上嫌疑人的指纹,我们无法要求检察院发出重新调查本案的命令。"
  柳下溪见他无意拿这把刀作文章,便把刀子收了回来,一边道:"这案子从发生到侦破移交到检察院,显得过于匆忙了。"很少有刑事案这么短的时间移交给检察院的……
  "唉。"王江叹了一口气:"被害人的亲属逼着警方给他们一个交待,警方也觉得证据确凿吧。唉,被害人的亲属急于给犯罪嫌疑人定罪,为自己亲人讨回公道,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事也无可厚非。但是,我的当事人如果是被冤枉的,对他更加不公平。"王江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掏出那张满是血的凶器相片递给柳下溪:"当我看到这张相片之后,立即断定凶手另有其人不是犯罪嫌疑人。可惜犯罪嫌疑人的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案子已经送到检察院了。我前天晚上才接手这场官司,想不到莫大律师是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更没想到他也认为本案存疑请你来私下调查案子。"
  "王律师,你怎么从凶器上看出不是我二哥杀人的?"薛立为一直忐忑不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见王律师端茶在喝,忍不住问。
  "这一点啊,不如由柳刑警回答。"
  邹清荷双眼斜翻:王律师怎么针对柳大哥来啊。
  柳下溪不在意地耸耸肩,重新那把水果刀拿出来:"两把同一型号的刀子对比一下,就会发觉作为凶器的刀经过精心打磨过的,要把这种质地并不好的水果刀磨成了类似于匕首的利器不容易办到。磨刀也需要窍门,我不认为普通的高中生有这个耐心与毅力,磨刀的人存着杀人的心又怎么会把暴露自己的证据丢弃在现场了。"
  "原来如此。"
  "可惜当时侦办此案的不是柳刑警。"王江看柳下溪的目光有所改变。
  "从现场来看案子存疑的地方不少。"柳下溪略有所思道:"王律师,薛伟昭案发时到底在哪里?"
  "他约了张映春一起看电影的,张映春没赴约,他在街上晃了一会儿便去看黄色录像。我整理了一下他的口供,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昌平区这边打黄扫非没有市中心严格,却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放黄色片子,录像厅比较隐蔽,交钱也不会给票的,我去过他说的录像厅,就连走廊里也很昏暗,的确没有人看得清楚进去的人。"
  "你相信他的口供?"柳下溪盯着王江的公事包,对方无意把里面的东西拿给他看。
  "他是我的当事人,我相信他。"
  邹清荷对王律师某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一直存有疑问,忍不住问道:"王律师,你为什么接走张家姐妹?"
  "她们是关键,需要好好的保护起来。柳刑警留意她们也是察觉到一些异常吧?"
  柳下溪笑了笑:"张映春怎么说?"
  "还没来得及跟她长谈,她精神状况不大好。她不承认跟被害人有恋爱关系,她与我的当事在拍拖,并说他们之前有误会,最近和好了。案发那天晚上,她本来想跟我的当事人出去看电影的,临时被她父母差遣给她值晚班的大姐送饭,只好爽约了。"
  柳下溪正要说话,他的电话响了。他对王江律师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接电话:是莫文卫打过来的。

  "柳队长,我调查过了。张涵春案发那天晚上在工厂里值班没有回家;张笑春那晚住在宿舍里没离开过,她同学可以作证。"
  "死者书包里有些什么?"
  "课本之类的学生用品……啊,有一本小说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
  "张涵春天天值晚班么?"
  "不是,她那天正好临时代人的班。这一个月她是一、三、五值班。"
  "她没有走得近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没有,她跟男同事保持着距离,个性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有几名男人同时追求她,其中一个是她们工厂的投资人。你那边有没有收获?"
  "收获还不小。"柳下溪低声道:"你去张映春的外婆家调查一下,张家三姐妹的事,任何细小的事情也不要放过。"
  柳下溪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还是被邹清荷听到。张映春的外婆家?邹清荷很懊恼啊,他从那边过来的啊。忽略了,没有在那边好好打听一下张家三姐妹过去的事……一直以为她们跟目前的案子无关哩。
  为什么柳大哥没提醒他一下?他皱着眉头朝柳下溪狠狠地瞪眼。
  柳下溪收到他带嗔的眼神,对他挑眉眨眼……
  邹清荷回了他一个歪嘴……柳大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已经掌握住案子的脉络?
  柳下溪挂了电话走过来,按着邹清荷的肩头道:"你先送薛立为回家,再过来接我。"
  "好的。"邹清荷看得出来柳大哥有话单独要跟王律师讲,把有些不情愿离开的薛立为拉走了。

  柳下溪转动着茶杯,目光紧盯着王江不放:"律师跟警察不同的职业不同,你要证明你的当事人无罪,警察要做的却是找出谁才是真凶,并抓获他。我们有各自的职业限制……这件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说。"王江收起自己锐利的眼神,客客气气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请你提交申诉,要求重新核查本案的所有证据。死者的遗物,特别是凶器,我要检查它。还有我需要询问送死者去医院的目击者与当时救治他的医生等人,以及询问当时办案的刑警。"
  "……无论你做事的方式采用什么手段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我们目前要的答案相同:那就是我的当事人被人陷害了,给他洗涮罪名还他清白……你心里有底了?提交申诉需要答辩,提供反驳的证据,还有需要一点时间。"
  "案子已经很清晰了,我已经找到了疑凶。"
  王江吃了一惊:"你知道凶手用什么手法把我当事人的指纹弄在凶器上的?"
  "手模,浸印式。"柳下溪摊开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纹痕:"薛伟昭在案发之前肯定接触过凶器的刀柄。王律师你仔细看一下这种水果刀,刀柄很容易弄下来。凶手在上面包了一层透明油印纸,复制了嫌疑人的指模,凶手杀人之后把刀柄装在凶器上,流动的血液与没有完全清除的油性会有短暂的排斥,指纹印痕加深,就这样指纹形成了。"
  王江倒吸了一口凉气:"刀柄被换过?"
  柳下溪戴上手套打开胶袋取下水果刀,小心地隔开可能留有指纹的地方……一抽,刀身与刀柄分离:"这种刀是次品。刀身镶入刀柄的位置太短浅了。"
  "……我会全力申诉,不过我需要你一起去检察院,说明案子。"
  "没问题。"

  "谁是真凶?"回到家之后,邹清荷追问柳下溪。
  "现在还没有定罪的证据,不能说。"柳下溪笑着躲过清荷的武力逼供,反手捉住了他,抱着他的腰道:"清荷啊,其实是你提醒了我。"
  "我提醒了你?"
  "你询问街机店主那句:'在惨案发生之前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你打听死者?'的话让我的逆反运行思维。关注这件案子的人都立足于嫌疑人的指纹是惨案发生之时或者之后印在凶器之上的,却没有人想到指纹先被印好了。"
  "对啊!"邹清荷击掌道:"这么看来,有机会让薛伟昭无意中留下指纹的只有张映春了,难道是她杀的人?不对……你说过,莫律师调查过了,她给她大姐送饭去了没在现场。"邹清荷摇头:"致命的伤口不浅,她也没有杀人的力气,而且她不可能分身。"
  "她当然不是凶手,案子的事明天再说吧,还需要搜集证据呢。"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这个故事下一章就会完结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猜到谁可能是凶手……
滴血的悸动-10
  一到五点半邹清荷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床好空……噫,柳大哥已经起床了?
  最近邹清荷起得早,他每天都会陪柳下溪一起跑步。自从拜黎卓辉为师以来,他身体素质大大提高,虽然比不上柳大哥,却比普通的人高出了一两个层次。
  邹清荷今天有课,他虽然好奇谁是真凶,却也不敢随便跷课。本打算今早起来再逼问柳大哥的。
  柳大哥去哪里了?难道为了搜集证据做贼去了?

  柳下溪当然没去做贼。
  邹清荷睡着以后,柳下溪的电话响了。
  狗头军师打来的:"柳下溪,你要我买的东西全部买齐了。"
  柳下溪没惊动清荷,独自出去了,这一出去就是通宵达旦。

  星期一的办公时间,昌平区人民检察院的检察技术部。
  柳下溪与相关的技术人员正热烈地讨论着……
  莫文卫与王江各占据着一个方向,一个严谨一个带着温和的笑容地坐着。
  "案件驳回,重新侦查!"
  终于等到这个结果了,柳下溪看着莫、王两人笑了起来。
  "你昨晚没睡?"王江给他递了一瓶健力宝。
  "还好。"
  "柳队长,你要的资料。"莫文卫把一整理过的材料递给了他。
  柳下溪相信这位莫大律师也通宵没睡吧……莫大律师收集资料的能力太强了,柳下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掌控的感觉。
  看完资料之后,柳下溪点头:"凶手果然是他!"

  侦讯室里柳下溪打量着张映春:正处于花季年华的她肤色极好,白晳柔嫩,身材均匀,虽然穿着校服拘谨地坐在木椅上也无法掩饰花蕾待放的朝气。可能哭过的次数很多吧,加上没有好睡眠,浮肿着双眼加上明显的眼圈使标致的五官在日光灯下有些怪异。她的嘴角天生下弯,崩紧着脸时显得严肃与倔强。
  "这,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柳下溪想。
  室内的静默让她消除了最初的怯意勇敢地抬起眼眸看着柳下溪,那目光居然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看来她自我心理建设完成了,仿佛是穿上盔甲的女战士,而柳下溪就是她要攻克的敌人。
  看着她柳下溪心里涌上一股凉意,这本该是一个健康的拙壮成长的女孩子,却在人生遭遇到这种意外……他想了想才道:"你怎么看阮明灿与薛伟昭这两个人?"
  他的话让张映春有些意外,仔细观察着柳下溪,然后垂下浮肿的眼睑,轻轻道:"一个白痴一个笨蛋。"
  "你们家谁当家作主?"
  "啊……我爸。"
  "他反对你们早恋吧。"
  "父母一般都会反对子女早恋吧。"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反而要忤逆他们?"
  "谁规定做子女的都得听父母的?……为什么都得听他的?"张映春情绪调动上来,恼火地瞪着柳下溪道。
  "你并没有勇气当面反抗他。"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道。
  他这话让张映春泄气了,喃喃道:"我爸很凶又不讲理,动不动打人。"
  "他打过你妈妈吗?"柳下溪问。
  张映春沉默了一小会儿:"会打。"
  "我见过你父母,你母亲在旁边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非常胆小,你母亲不到五十吧?看上去比六十岁的人还老,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在说话。"
  张映春眼睛红了:"我妈今年才三十九岁,她十七岁生下了大姐之后跟了我爸。"
  "……"柳下溪无语,还记得那女人,居然四十不到,老得也太快了一些吧。
  "大姐,她不是我爸的女儿。我们家条件不好,大姐她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我一直觉得对大姐不起,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发生这种事……"她哭泣起来。
  柳下溪让人给她端来热茶:"你把对你有好感的阮明灿介绍给你大姐认识,并给他们不停地制造机会是不是?"
  挂着眼泪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的?"
  "阮明灿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日记先前写的暗恋对象是你的名字,仔细一看就会发觉日记本里前后两个'她'是个性不同的两个人。你大姐床上的那只玩具狗就是他送给你大姐的吧。"
  "嗯,阮明灿喜欢文学,大姐也喜欢看书,他们认识之后有聊不完的话题。大姐……大姐有未婚夫的。可大姐不喜欢那个男的,她过得不快乐。"
  "未婚夫?"
  "就是她们厂的老板之一,是爸把姐介绍给那个人的。我们,我们能搬到这里住都是那个人安排的。"
  张映春提到的这些事实在莫大律师调查来的资料里也有,可看到的与听到的感觉不一样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们没结婚?"
  "那男的有老婆了,这几年一直闹着离婚,听说最近离成了,大姐不想嫁给他……"
  "你爸却不准许这桩婚事出意外,所以杀了你大姐未成年的男朋友,并嫁祸给薛伟昭。你们几姐妹有所察觉,却一直习惯你爸的淫威很害怕。当王律师找到你二姐的时候你们姐妹想得到他的庇护。"
  "嗯,我怀疑过……只是不知道……是我爸动的手,还是那个纠缠大姐的男人动的手……伟昭肯定不会杀人的,我很害怕,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对谁说……王律师是伟昭家里请的律师,我想他肯定会站在伟昭这一边。"张映春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是你爸杀的,那个男人动手不会嫁祸给薛伟昭,他们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柳下溪扬着手里的资料:"你二姐在高中时也有一个男朋友,爬山的时候摔死了。"
  "……也是我爸动的手?"
  "你爸心理有问题。"
  "听说,当年……我妈被人骗了才有大姐的。"
  这种事本不该他插嘴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相信薛伟昭吗?"
  "嗯,他虽然不聪明,却是一个实心眼,他……为我做了不少事。"张映春垂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案发那天晚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吗?"
  "那天,我本来跟伟昭约好看电影的,却被我爸叫住让我给大姐送晚饭去。大姐也是临时加班的都来不及告诉阮明灿,我回家之后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时我不知道伟昭被抓了,当晚我爸把我送到外婆家,我被关了起来。"

  张涵春无疑是三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她的秀丽从骨子里一点一滴渗透出来。柔弱而纤细的女子,一双欲哭无泪的目愁苦含忧的唇,总流露着欲说还休的悲。她今年二十二岁,梳着一对朴素的长辫子……看着莫大律师殷勤围在她身边低声细语,柳下溪哑然失笑……原来,莫大律师辛劳的动力在这里啊。
  柳下溪从死者遗物里拿出那本《三个火枪手》,这书还是新买的,沾上了死者的血痕……其中空白菲页上工整地写着:"送给心爱的你,愿这本书带给你快乐的一笑,它将代替我伴随着你每一天。"这笔迹柳下溪很熟悉啊。
  把书小心地捧在怀里,张涵春失声大哭起来。
  柳下溪眯上了眼睛,黯然地看着她。

  柳下溪看着同行们抓走了张牙舞爪拒不认罪的张父,那躬腰缩背的张母终于站直了身躯,木然地盯着远方……
  站在他身边的莫文卫问:"柳队长,你怎么想到张父是凶手的?"
  柳下溪目光闪动:"不。"
  "什么?"
  "算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

  看完所外,薛伟昭的母亲牵着张映春的手,薛伟昭的父亲、哥哥、弟弟,父母以及他的那群哥们焦急地等待着。
  "啊,放出来了!"大家流着泪高兴地一涌而上。

  柳下溪站在远处摸着下巴对身边的两同事(昌平区的警察)道:"看来,这个坏人只有你们来做了。"
  "没法子,职责所在。"
  这两名警察走到拥着张映春要上车的薛伟昭面前,抓着逮捕令道:"薛伟昭、张映春你们涉嫌做伪证依法逮捕你们。"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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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单元故事《滴血的悸动》到此完结,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关于本案有不解的地方,请亲们提出来,案件梳理一如既往地在番外里出现。
  下一篇正文将是《女生宿舍》也是高中生们发生的故事,故事地点在邹清荷的母校。
  当然,在正文之前必会有轻松的番外出现,番外《回老家》。与邹清荷回去的有柳下溪。这一次同行的加上柳三少。柳三少为什么要跟去呢?齐宁不在,老六跟清荷走了,他在北京岂不是很无聊?不行不行,当然不能弃下他。惹是生非的柳三少这一次又惹上了谁呢?哈哈哈哈。大家猜一猜。
  请各位亲继续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情节有点雷,现实中却有类似的情节存在……那个左右手其实跟本案关系不大,是狗头军师自作聪明以为能对薛伟昭有帮助,类似于假伪证。
番外 回老家-01
  某一天的晚餐时间,柳逐阳、柳下溪与邹清荷正吃着热呼呼的羊肉火锅。
  "下溪啊,瞧你吃得这么急的,今晚你还要去值班?"柳逐阳细嚼慢咽吃得有滋有味,反观柳下溪狼吞虎咽的,不由得惋惜地啧舌。
  "是啊,多顶几个班,好在春节的时候有足够的假跟清荷回老家去。啊,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上班了。三哥,你也帮清荷收拾一下碗筷。"柳下溪快速吃完把嘴一抹,穿上外套,戴上厚厚的围巾出门了。
  "清荷今年要回老家去啊?"柳逐阳敲了敲碗边若有所思:"去多久啊?"
  "一个寒假。齐哥会回来过年吗?"
  柳逐阳摇头:"他要过完年才能过来。大哥大嫂春节要去夏威夷浪漫,老四夫妇虽然留在北京,但他们无趣得很。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想必你的老家也挺好玩的。"
  "什么?"邹清荷连忙陪笑道:"我们那边小地方来的,过年一点也不好玩。"
  柳逐阳双眼一瞪,似笑非笑地看着邹清荷:"怎么?不欢迎我去?"
  "哪能。我们那县城很小,冬天也没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邹清荷觉得额头火锅的蒸汽太强,出了一身汗。
  "当我没出过远门啊。"柳逐阳撇嘴:"我看过下溪画的一些速写,挺漂亮的乡间田园嘛,不比人工的景致差。"
  "春夏秋三季都还好,一到冬天就没什么看头了,到处光秃秃的。"
  "傻瓜,平时挺机灵的一孩子,怎么突然就变笨了呢?"
  "哦?"邹清荷猛眨眼。
  柳逐阳与他对眨。伸出筷子指着清荷的额头:"你以为我去看风景的啊,我象那种欣赏风景四处流浪的人吗?"
  "不象。"邹清荷老实地回答。
  "那就不得了。你呀,就没想过下溪跟你一起回老家过年,你家里人怎么想?"
  "他们早早就邀请了柳大哥啊。"邹清荷大脑飞速旋转也没猜到柳逐阳想说些什么。
  柳逐阳也想不到是邹家的人先邀请柳下溪,两人彼此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已经弄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柳逐阳问:"你家里的人知道你跟下溪的关系?"
  邹清荷摇头:"不知道,我爸很信任柳大哥的。"应该说老爸非常迟钝的一个人吧,压根儿不会朝这个方向想他们。
  柳逐阳放下筷子击掌道:"万一,你老爸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办?"
  "实话实说,请求老爸理解支持。"邹清荷倒不担心这事,他隐约觉得姐姐早已察觉他跟柳大哥的关系,姐姐以前没说过什么,就算知道事实也不会反对的。而父亲嘛,经历过妈妈去世的打击,姐姐重伤的惊恐,有什么会比儿女们平平安安的活着还重要?记得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父亲很少过问他读书的事情,还一直对他说:"不要硬逼自己念书,考不上大学也不要紧。"
  "唉。"柳逐阳叹气:"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们去,万一东窗事发我可以起缓冲作用。"
  邹清荷笑了,转念一想:说不定是三哥留在这里感到寂寞,也没有人给他做饭吃。唉,留他一个人在北京的确有点可怜,差不多可以把"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句子送给他……
  "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莫律师有什么事?"柳下溪给莫文卫端了杯热茶,很意外对方在深夜来局里找他。
  "其实,也没事。"莫文卫搓着发凉的手:"过了元旦,晚上真冷!刚巧路过这里,打听了一下你还在值班,就上来了。"
  "最近怎样?"柳下溪看得出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两人闲扯了几句:"你为什么断定薛伟昭与张映春作伪证?"虽然案子由于当事人的坦白已经很清楚了,莫文卫还是忍不住问。
  "我的实验失败了。"
  "啊?"
  "我想证明薛伟昭的指纹是假造的,却失败了。既然他的指纹没办法假造上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惨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听到杀人的动静他赶到现场,凶手听到有人出现立即逃走了。薛伟昭不是一个聪明人,他抽出插在被害人身上的凶器印上了指纹(这已经从薛伟昭的口供里得知)。我想他打算救被害人的,而被害人也看到了他。就在这时,跟他有约的张映春来了,以为他杀了人立即把他拖离现场。张映春比薛伟昭有主见,听他说清了事情的经过,立即要他回家去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张映春打算自己处理他带出来的凶器,不过,真凶……也就是张父跟在她后面,把她藏好的凶器拿了出来。等警察问完案之后,立即把张映春送到外婆家关了起来。张父回来之后把凶器丢到现场,完成了带着让人百思不解的偶然嫁祸。而被害人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况,以为救自己的是薛伟昭,才会艰难地出口叫他的名字,想告诉他谁是杀人凶手。薛伟昭被抓之后坚守着张映春教过他的:'不能承认到过现场,不然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几次三番地编造假口供。张映春看到凶器的时候已经想到凶手是谁了,这把刀她熟悉:张父磨刀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她,三姐妹中只有她常在家,张家只有她跟母亲感觉到父亲的杀意。她虽然讨厌父亲,毕竟是家人,而且她怕他,没勇气主动说出父亲是杀人凶手,后来想说也没机会说。张父产生杀意不是偶然的,大女儿虽然一直乖巧听话,却不愿意在他安排下跟厂子里的那个男人结婚。张映春给大姐出了一个主意,说让她以另有心上人为借口推辞对方的求婚。张映春把痴缠她的同学介绍给大姐,文艺小青年与苦情剧似的美丽少女立即产生了火花。那个男人亲自来街机店调查过被害人,果然知道两人之间有暧昧,立即就这事质问张父。张父去了街机店求证,怒火中烧认为是这小青年引诱带坏了大女儿,杀意堆积,然后动手了。"
  "当晚张映春给她大姐送饭去了,应该不在现场啊。"
  "张家是张映春做晚饭的,放学之后立即回家做饭,做好饭送给她姐再回家,她并没取消与薛伟昭的约会,只是推迟了一些,我计算了一下八点左右就可以回家。"
  "想不到短短的二天就你弄清楚了事件案子。"莫文卫从包里拿出一张大红喜帖来:"正月初七我结婚,希望你跟你表弟一起过来喝杯酒。"
  "……春节的时候我陪表弟回老家,不知道初七能不能回到北京。"柳下溪打开喜帖,看到新娘那一栏写着张涵春的名字,眉头挑了挑,没有吭声。
  莫文卫一至看着他的脸,此刻也没漏过他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其实,我来……是你那句话:'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我一直想不通你话里的意思。还有,当时明明是你指证真凶就是涵春她爸的,可我问你的时候你又说了一个'不'字,我都有点糊涂了。"
  柳下溪的目光从他脸上溜到喜帖上:"你是那桩案子才认识张涵春的吧,从认识到结婚蛮短的。"
  "岳母希望我们早点结婚。"莫文卫把热茶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显得有些心思。
  柳下溪当不来别人的感情顾问,淡淡地笑了笑:"那案子还没开庭吧。"
  "嗯,推迟了。她们母女几个不打算聘请辩护人,阮家的意思还是一样,希望告他谋杀,希望判他死刑。"
  长夜漫漫独自一个人值班很无聊,有人聊天也挺好的。柳下溪笑了笑:"你来找我之前已经知道了跟死者拍拖的不是张映春而是张涵春吧,你却故意误导我。还说什么'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其实这一些都是张涵春亲口告诉你的吧。你知道死者恋爱对象是张涵春,薛伟昭没有杀被害人的动机才断定他没有杀人。"
  "这个……"莫文卫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在这事上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毕竟男女双方一个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一个是有工作的社会女青年。不方便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会让人产生社会女青年诱拐了高中生。凶案的发生之后,公开他们的关系会给张涵春带来不好的负面影响。"
  柳下溪挑眉:"纯属诡辩。你接手这桩案子之后,是你找上张涵春的还是她找上你的?"
  莫文卫工整的脸出现了裂痕,眼睛眨了几下:"她先找上我的,说是想给被害人上一柱香尽尽心意。"
  柳下溪耸耸肩:"然后她在你面前哭了,你追问她怎么回事,她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事情的原由。"
  莫文卫的脸色变了再变:"嗯,没错。"
  "你来找我,其实是关心则乱吧,心里对即将要成为你新娘的女人,感觉不踏实吧。"
  莫文卫点头:"不怕对你说,我爱她,想要保护她,给她幸福。"
  "那么她个人的意愿呢?她的幸福标准在哪里?"
  莫文卫一怔。
  "你不要低估一个人从社会中从生活中习得的经验与智慧。你看,社会上一些领域拔尖的人物并不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啊,什么意思?"莫文卫不解地问。
  "我打听过张家的情况,一家有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却没有正常的社会交往,这在现代社会显得格外诡异。没有异性出入甚至连同性的交往也没有,只能说他们家相当压抑相当不正常。我观察过她们的父母,其母柔弱,其父专制。张家的四位女性非常害怕其父,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家庭现象。他们家庭条件不好,其父也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推测出张父是一个粗暴专制的父亲,不是以理服人的类型。这种父亲把妻子女儿划分为自己的专有物,容不得别人染指,把家庭当成自己独有的地盘。接着从旁人的证词里得到证实:张父过于关注女儿们的交友状况,得知张映春与薛伟昭有感情纠络的时候打了女儿并把她拖走,这是非常粗鲁的动作。当然,对未成年的女儿进行感情管制在中国并不是稀有的行为。不过,那把张映春送给薛伟昭的刀出现他们产生纠纷的地方,而这种刀又是张家小店出售的。张父看到了这把小女儿从小店摸出来送给男同学的刀会有什么想法?张父有杀人的念头、勇气,没有实行完美假证的智慧。"有些推测性的话柳下溪不想说明白,毕竟潜意识似的诱导杀人者,目前的法律无法指证。
  他怀疑,诱导张父杀人的是张家的母亲与大姐。这对长期受张父压迫的母女,难道真的会永远逆来顺受下去?
  不,有压迫就有反抗!以前,女儿们还太小,张母无法养活她们,现在时机成熟了,女儿们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她们没必要继续忍受下去……当然,这只是柳下溪的猜测,所以他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一章写得顺。
下午准备出门玩。
下一章还是明天再更。
番外 回老家-02
  还有十天就该放寒假了,邹清荷清闲了一些。他师傅黎卓辉要回老家过冬,早早把饺子店给关了。
  他自己的店早已步入轨道不需要再去操心了,心里盘算着新店的事。柳承秉大哥知道之后很不赞成他这种小民意识,认为开这种小店没有什么厚利可言,充其量只能解决个人温饱。比起自己的弟弟们,邹清荷有经商的直觉与天份,浪费人才是可耻的。
  柳承秉便吩咐秘书给他送来几份即将破落的企业案例,让他分析企业经营失败的弊端,拟出此企业新的营运计划,如何扭转形势,拓展新的市场,如何展望未来。
  这是相当深奥的课题啦。读了两年半大学的邹清荷,运用了自己所知所学,一有空就跑市场观察民生民计,做民意调查,花了整整一个月啃完了第一个案例,得到承秉大哥"不错"两个字的认同。
  "小邹啊,你的直觉不错,缺少的是做大事的经验。我将注资这家公司,你有空跟进你提出的计划,我会付你分红的点数。"柳承秉带着笑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道:"小邹啊,你也该做一些正经的生意了。"
  怎样的生意才是正经的?
  邹清荷回家之后跟柳下溪说起这事儿。
  对做生意一点兴趣也没的柳下溪对他说:"你自己拿主意,别掉进钱眼里就行了。"

  邹清荷给自己放了半天假采购了一些带回老家的东西,一看时间还早便晃到三哥的酒吧。
  姜远华还在酒吧帮忙,这家伙很喜欢酒吧的文化气氛,连续打了两年工也没腻味。
  现在该订票了。
  订飞机票还是火车票?
  邹清荷跟柳逐阳争论了一阵。
  邹清荷选择坐火车的理由很简单:"经济实惠,坐飞机需要花不少钱。"
  "傻!坐飞机多快啊,你可以早一点到家嘛。"习惯飞机这种高级交通工具的柳逐阳鄙视地撇嘴。人不能越活越回去了嘛,有飞机谁还愿意坐火车啊。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与金钱的比例率,不划算。"邹清荷不肯让步。
  "这笔钱我来出。"不就小气么。
  "错!"邹清荷大声道,一边还拿着一个计算机在计数:"钱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三哥你算一下,我们三人坐飞机来回的话得这个数。在我们老家再加同样的钱就可以买一套房子了,你想想一套新房子哦。坐火车来回的话我们三人只需要付一个人坐飞机的来回价,而且我是学生还可以半价优费。"
  "去。"柳逐阳嗤笑,斜眼看他:"还老家买房子,难道你想以后回老家定居?"
  "我只是打一个譬如。我爸这两年承包赚了点钱给我买了一套房子。"
  "哦,哦哦,哦。"
  "你要理解,普通人经济稍稍宽裕第一件事很容易想到置业。再说以现在的经济行势看来,商品房的价格有着极好的上升趋势,当老爸问我有点剩余的钱该用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建议他买房的。"
  "啊。"柳逐阳耸耸肩,不理解邹清荷想些什么:"人又不住,空着房干什么。"
  "出租或者等房价上升的时候出售啊。"
  "清荷,你是小奸商。"柳逐阳整个人往后仰。
  "合理地有条理地分配金钱才不是奸商哩。"邹清荷反驳道,他不喜欢听到奸商这个字眼。
  "钱迷就钱迷呗。"突然发现两人的话题改变了轨道,不由得愠怒道:"我说坐飞机就坐飞机,你这孩子可不要登鼻子上脸,怎么也说不通。"柳逐阳没什么耐心跟人长时间在言语上纠缠不休,心情不爽的时候有暴力倾向,一掌要朝他拍去。
  邹清荷机灵地闪到一边,绝不松口:"坐火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说什么呢?"姜远华收拾好吧台,凑过来问,等一下酒吧就要开张了,这两个人争来争去也不稍停一下。
  "姜远华,你说坐飞机方便还是坐火车方便?"柳逐阳逮着他增加自己这边的声势。
  姜远华嘻笑了一下,收到邹清荷寻找支持的眼神,可又不能明着反对自己的老板嘛,他眨着眼睛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没头没尾的我也说不好。"
  这年头连姜远华也学滑头了,柳逐阳叹气。
  "对了,老邹。"姜远华想些了一件事:"今年想参加庙会的人已经报名了,比去年多。"
  "啊?"什么跟什么嘛,庙会?已经是过去式了好不好。邹清荷食指指着姜远华道:"老姜同学,我要回老家,庙会的事由你全权代表了。"他最近忙着那份承秉大哥给他的课业,压根儿没时间跟同室好友们碰面。不过,他早早跟老大老丁老陈他们说了过年回老家的事,他们几个说是也要回家过大年哩。近段时间总找不到老姜的人,想不到一向顺风耳的他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你要回老家?!"姜远华立即捉住了他的胳膊:"我怎么不知道?惨了!我是以你的名义号召鼓动他们的。"
  "笨蛋!你不会提前躲回老家去啊。"柳逐阳摇头,这家伙果然是只猴子,上窜下跳变着方儿瞎捣蛋。
  "不行,得跟人解释清楚!"邹清荷不赞成有事就躲避:"再说了,你也赶过庙会了解怎么一回事,这次就由你组织好了,不想回家的可以趁着假期赚点生活费。"
  "不行啊,不行啊。我没有统筹能力。"姜远华抱住了自己的头哇哇怪叫。过了小会儿,他站了起来带着义勇军向前冲的气势道:"只能对他们解释了。老邹同学、老板你们都去老邹的故乡啊,我也要去!"
  "你不回自己的家?"邹清荷问。
  "暑假回去过,他们都无视我,很无聊啊。老邹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于是话题重新回到飞机票还是火车票上面来。
  "火车票!"姜远华还是正职学生兼职酒吧的小侍生,他理所当然地加入了邹清荷的阵营。
  柳逐阳本想用高压手段对付他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小人,不过他很快的眼珠一转,有姜猴子在也不坏,至少这小子可以扛行李、跑腿、吆喝。
  柳逐阳私下打了一个电话给柳下溪要他支持坐飞机去。
  电话那边柳下溪听完他的话之后说道:"订火车的卧铺票,清荷他们有学生证可以半价。"
  "下溪你!"柳逐阳非常失望,那么有个性的弟弟居然成了夫奴。
  "回来坐飞机吧。"柳下溪缓了一口气,他当然想坐飞机,不过嘛,家里的财政大权在清荷手里。
  "万一清荷不肯订卧铺票非得为省钱买座位票怎么办?"柳逐阳不满地嘀咕。
  "你别把他想得那么抠门儿。清荷知道我连续值了两个月的班,为了让我好好休息会主动提出订卧铺票的。"
  到底是柳下溪了解邹清荷,决定坐火车之后果然说要订卧铺票。
  哼,这一次自己居然做了小人。

  离开北京的日子终于到了,一行四人下了面的朝火车站的候车室走去。
  看着姜远华背着未成年人喜欢用的背包儿,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前窜,柳逐阳横上前就一脚:"傻冒儿的比清荷还兴奋呢,又不是去你家。帮我拿行李。"
  姜远华委屈地揉着被踹的屁股:"出去玩嘛,当然会高兴。"接过柳逐阳那可以推走的行李箱,幸好不需要花力气。
  邹清荷很没良心地笑了:"老姜同学,三哥没坐飞机心里憋着一团火,找机会朝你发呢。小心些别惹着他了。"
  柳逐阳也不想跟小的们过份计较,掉价啊。看了看柳下溪背的行李好奇道:"你才带这么点东西?"瞧那包的深度广度,最多只有只装了换洗衣服。
  "送人的东西先邮寄回去了。"邹清荷顺便拍了拍自己的挎包:"这里面全是在火车上吃的食物,有你喜欢吃的牛肉干。"
  火车站人好多啊。
  正如柳逐阳预测的:坐火车非常无聊。
  柳下溪没多久就睡了。
  邹清荷看书,姜远华看小说。
  唉!柳逐阳叹气。
  下铺狭小,翻来翻去……
  列车隆隆地前行,什么时候才到终点啊……
  不知道过了几小时,听说餐车到开放时间了。
  柳逐阳起身,可以的溜达地方只有餐车。虽说邹清荷准备了四人份的食物……他不是去吃东西纯粹为了消磨时间。
  "清荷,看住三哥。"柳下溪翻了一个身道。
  "三哥!"邹清荷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为了旅途平安,邹清荷早跟柳下溪商量好,对三哥不能有一刻的放松。三哥是那种无聊的时候会找人打架的怪胎。
  唉,柳逐阳不想动了。
  "玩牌吧。"姜远华提议。
  玩牌太幼稚了吧,宁愿躺在床上发呆。
  总算总算……睡着了。
  邹清荷睁着眼睛叹气,时时关注柳三哥真的很磨心啊。
  到了长沙,三哥跟姜远华立即被长沙满街的小吃给迷住了,不肯走了。说什么也得观光旅游一番,只好多留了二天。
  本来想坐客车回去的邹清荷,只要哄着他们坐大型的长途客船。
  如果三哥跟姜远华不来的话,该是多么轻松的旅途啊。
  从长沙到老家的船终于快靠岸了,邹清荷也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还是坐飞机吧。"他想。
番外 回老家-03
  江南水乡的冬日色泽轻薄,清晨欲醒的大河染上了雾色,水汽扑面而来。
  在水里晃荡了整晚的客船终于到了南水县,长笛呜响,船靠岸了。细雾轻掩的县城还处于冬眠中。只有挂在船坞的几盏穿透雾气的灯闪闪地亮着。
  到目的地的客人不多,大约接近百人吧,却有法子让整条船沸腾起来。
  "哇噢。"姜远华第一个冲出舱门:"虽然这里也统称为江南,跟我们老家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听说你们那边弯弯的水道纵横在街道上。"邹清荷看了一下表,七点多了,不知道爸爸他们起床了没有,上船之前还通过电话告诉过他们到达的大约时间,要是在北京这个时间早就忙了很久。
  "你姐夫他们在那边。"柳下溪对心不在焉的邹清荷道,估计着他近乡情怯,心里有些感慨的泡泡在翻动。毕竟这一次离家太久……柳下溪顺手把清荷肩上的包拎了过来。
  闸口外来接人的不少,李果个子不大,被埋在人群里了,他努力地往前钻终于到了前排,一眼就看到高个子的柳下溪与他身边的邹清荷,便张着手臂摇晃着,一边兴高采烈地喊道:"柳下溪、邹清荷。"
  两年半不见,他的嗓门比以前大了些。
  "有人来接啊。"柳逐阳打着呵欠,冬天坐船,河风很冷,只好龟缩在舱房,闷死人了,庆幸的是客舱还算干净(有关这一点,还得保留意见,柳逐阳他们晚上上船,舱里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床上的床单与被褥,冬天的晚上很冷,江上的客轮更冷,只好关上舱门龟缩在被子里,看港产警匪片的录像。不得不佩服姜远华与清荷啊,到底年轻一些,居然不畏寒冷在甲板上晃荡着)。
  邹清荷看到了立即跑了过去,发现姐姐站在李果身后,怀里抱着一大团红红的衣服……哦,那团衣服里面应该包裹着小外甥李健勇。
  "啊,姐夫、姐这么冷的天你们出来了。"看到他们,一股喜滋滋的味道涌出来。
  仔细打量了下两年多不见的亲人,当了母亲的姐姐反而更加美艳了,面孔红红润润别提多娇嫩,想必婚后的生活挺如意的。至于李果,高度没增,身型加阔了,这一下娃娃脸更圆了。
  "这是小勇啊。"邹清荷焦急想看小娃娃,直接用到手指去拔开遮住脸蛋的红色的绒帽。
  邹秋菊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勇勇还小,不能灌风。"
  临近江边空气湿冷,冬日暖阳总是姗姗来迟的。这时候,天地水白白茫茫的一色儿样,不下雨也不下雪很不痛快。
  李果当了老爸,外表看来显得成熟了一些。
  他看到柳下溪特别激动,两人来了一个男子汉之间的握手回抱互拍肩膀。
  "行李我来拿吧。"小个子李果对大个子柳下溪道。
  江南人身为东道主有着为客人做牛做马的崇高风范。
  "好啊。"站在一边被行李压垮了的姜远华等待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把自己与柳逐阳的行李全推开他。离开北京那会儿,他们的行李不多,但在长沙乱买了一通之后行李的体积猛增了。
  李果狂眨双眼,他只有双手哦。虽然他的小舅子早打电话过来一共会有四人,也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可是,他个子不大啊,几乎被行李压翻。
  "唉。"连柳逐阳也看不过眼直摇头,拍着姜远华的后脑:"小猴子别太过份。"
  "还行。"李果傻笑。
  邹清荷过来解救他,扫了姜远华一腿。
  姜远华撤脚就跑,一群人笑开了。
  "爸在家看着火,你们到家了就有热的饭菜吃。"邹秋菊抱着儿子快乐道。
  她含着笑仔细地打量着弟弟:有着白色毛毛的大翻领边深灰风衣,黑色紧身长裤紧扎在长统马靴里。象男子汉了,长高了,成熟些了,多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儒雅气质。已经不象自己熟悉的弟弟,不由得眼眶一热:弟弟成材了。
  "姐,想死你们了。"邹清荷走在她身边轻声道:"爸还好吧?"
  "嗯,回来就好。"邹秋菊看了看跟着丈夫走在前面的柳下溪,一如几年前高大伟昂衣着入时讲究。对于这个男人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邹清荷跟着姐姐的目光看了一下正跟李果在说话的柳下溪,便对姐姐道:"柳大哥正月初五就要上班,初三肯定要走的。个子最矮的是我同学姜远华,后面那个比我矮一点点的是三哥。柳大哥的亲哥哥。"
  "哦?"邹秋菊扭过头来打量着柳逐阳:一个男人,标致得不象话的男人,在他们这个灰暗潮湿冬季的小县城不该出现的男人。身高跟弟弟差不多,可横看竖看比弟弟更为修长。精致的五官,优雅的发式被风吹起,偶尔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拂拂眼睑前的发,整个人不带半点旅途的风尘。长长的靓蓝呢料风衣没有扣上,颈上挂着一条淡黄的长绒围条,露出里面深紫的羊毛衫。裤子也是同一色的斜纹呢料,笔挺得不见折痕,脚上的黑色皮鞋发光发亮。
  "任何环境只是用来衬托他的背景吧。"邹秋菊想。这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以极悠闲的漫步方式的懒散地行着走,这街道这房屋便象是笼罩在轻烟里,有了一股怀旧的韵味儿。在出生生活多年的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家乡也带有诗的情韵。
  感觉到邹秋菊的目光,柳逐阳抬抬眉朝她飞了一个电眼。
  邹秋菊嘴一歪:这对兄弟还真性格相左,一个稳重很有力量,一个风流为人轻飘。
  "让我抱抱。"跟在邹清荷旁边的姜远华对邹姐姐怀里的孩子有浓烈的兴趣。
  "好啊。"邹秋菊大方地把儿子出让。
  笨手笨脚的姜远华啊,接过这团大面积的红衣服,错估了重量,一时接不住双手直线下堕。幸好邹清荷手脚快,在孩子快要落地的时刻救助成功抄在手里。
  可怜的还在睡眠中的小孩子突然来了一个高空降落,美梦被打扰,便惊天动地不依不挠起撤起泼来运用最有效也最原始的方式:大哭。
  "那个,对不起。"姜远华好尴尬哦。摸着头,一时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邹秋菊笑了笑:"孩子得吓吓才长得健康。"真要落地,当然会心痛死,再说也不好责备客人。
  邹清荷不会逗小孩子,手足无措地应付不了哭泣的小孩。
  邹秋菊晃荡着双手没有接手的意愿。
  走在前面的孩子他爸,心痛死了,可手上身上太多行李……
  闲着也是闲着的柳逐阳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拔开了罩在小孩子脸上的红帽子。
  小孩子突然停住了哭声,原来他哭闹的意思是:"终于见到光了!"看不到东西是很恐怖滴,他闪啊闪……亮晶晶水灵灵闪着水花花的圆珠儿。
  "太好玩了。"柳逐阳笑了。
  红里透白还是白里映红的小孩儿也噫,噫,噫地咧开了嘴白白的小牙齿全曝光啦。奋力地挣扎着双手,双腿更加有力地蹬腾着,他要挣脱邹清荷的双臂。
  "三哥,小勇想要你抱他。"早停下脚步一边观看的柳下溪替不会说话的小勇翻译他的动作语言。
  "啊,抱小孩?我不会。"柳逐阳立即后退了几步,他从来没抱过孩子啊。
  李果夫妇笑了起来,特别是邹秋菊一副促狭的模样盯着柳逐阳。
  邹清荷沮丧地把李健勇放在柳逐阳怀里,他这个正牌的舅舅得不到亲外甥的亲眯,好伤心哦。
  柳逐阳伸出手臂拢住了小孩。嗯,有股奶香味儿。
  得到想要的怀抱,李健勇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球……球……球球……"
  "他会说话了也。"邹清荷激动道,虽然小勇扒在三哥怀里,但这"球球"应该就是"舅舅"吧。
  邹秋菊笑得嫣然:"小勇比舅舅还要聪明,上个星期就会简单地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了。'"
  "秋菊天天对着小勇叨唠着'舅舅要回来了''勇勇就要见到舅舅了'一天要说上几百遍,勇儿学会了叫'舅舅'带小勇出来就是要给清荷惊喜的。"李果解释道。
  姜远华想抱又不敢抱,围着柳逐阳与小孩子转,不时伸手指戳一戳漂亮小孩嫩嫩的脸……
  李健勇认定了好看的柳逐阳就是传说中的舅舅再也不肯移动怀抱了,舒服安静地贴在他怀里,不时会出脑袋对他"咯咯"傻笑一下又把头埋回去,又伸出来……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对着一婴儿傻笑,柳逐阳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白痴过,手好酸哦,别小看这小子,分量还真不轻。
  幸好,这段距离不长。
  拐过弯,穿过前面的巷子就到姐姐家。
  空寂的巷子口站着邹父,佝着背双手撑在胯间,仿佛静止成画。
  "爸!"邹清荷紧步几步,有热热的泪在眼眶翻卷。
  柳下溪看过去:逝去的时间在邹父身上没有影响,依旧是几年前离开时的模样。
  他看着众人,他憨然地咧开嘴:"你们再不到啊,锅里的汤都要烧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长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忙碌的上班重新光临。
更新会慢一些。
番外 回老家-04
  屋子里虽然没有暖气供应却也不冷,门窗紧闭着一丝冷风便也吹不进来。
  他们刚从外面进来觉得屋子里暖和,仔细一瞧,大门的左边放着一个旺得很的炭火炉子,热气啊不停地中和冷空气。
  大红木桌子放在室内的中央,桌子上的放着两个小炭火炉,架着两只不小的铁锅,锅里的炖鸡带着桂皮的香味塞住了鼻子。
  从远处来的客人们立即胃动了口水差点要流出来。
  邹秋菊从柳逐阳手里接走孩子:"我把小勇送到奶奶家去。"
  李健勇不肯撒手,眼珠儿转得飞快。那纯真的小样儿牵动了自认为没心没肺的心脏,柳逐阳一边松开手臂一边却说:"没事儿,让他留在这里吧。"
  "有他在,大家别想安稳地吃饭。"邹父笑道,见刚到家的儿子围着他转,想帮忙做事,便推了他一下:"快带客人入席啊。"
  李果放下行李笑道:"我带小勇过去吧,秋菊你陪他们坐坐。"
  李健勇捏着小拳头,人小力薄敌不过世上的强权,可怜兮兮地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柳逐阳。压根儿也没瞧他的亲舅舅一眼,邹清荷不死心地在他身边叫唤:"小勇,舅舅在这里。"
  李健勇瞟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柳逐阳脸上,小嘴一撇,大家都以为他会哭,谁知道他居然露出大大的笑脸来:"球球。"
  没有儿子在身边,邹秋菊脱了外套,露出淡蓝的毛线衣,扎起袖子进了厨房端出自家做的湖南小吃:香辣萝卜干、兰花豌豆、五香毛豆、酸豆荚。
  不让邹清荷动手帮忙。
  邹清荷跟前跟后,想不到离开家之后,自家的姐姐变得如此能干了,不一会儿,大桌子上有了油炸腊鱼与湘式扣肉还有砌得薄薄的香肠片,再来一碟皮蛋……
  邹父把洗好的大白菜、菜菌、黑木耳搁在临时搭建的菜架子上一边招呼道:"别呆着啊,过来坐,吃饭吃饭。"
  "爸,还差酒。"邹秋菊提醒道。
  邹父猛拍自己的头,呵呵笑道:"瞧我这记性。柳下溪,我记得你能喝白酒的,想喝米酒还是谷酒?"
  "米酒吧,您别忙了,我们自己来。我哥能喝,陪您喝几杯。"柳下溪帮忙端饭,他不大爱喝酒,以前也没跟邹父喝过(邹父是客车司机,平常不喝酒的)连忙把自己的三哥推出来。江南人喝酒跟北方人不一样,喝酒用的杯子小得可怜,一杯就一小口,只能说是呷酒。
  柳逐阳也不推迟,他饿了。
  看着丰盛的菜肴,姜远华吸了吸快流出来的口水,推了推邹清荷道:"老邹同学,你爸很会做菜哦。"
  邹清荷眨眼,他知根知底,这肯定不是老爸跟姐姐的杰作……
  大家落了桌了,另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铁锅炖着新鲜的鲫鱼,白白的鱼汤翻滚得正欢快,里面还滚动着几颗带壳的桂圆。
  柳氏兄弟跟惯了清荷的口味,对以辣著名的湘式家常菜很适应。这可是地道的湘味啊!比起清荷在北京做的菜更为浓烈醇厚,鸡是腊好的干鸡,里面的调料都有十几种,吃下去一团烈火滚下了肚。
  "好辣!好辣!"姜远华哇哇叫。
  "好吃好吃!"柳逐阳不怕辣一边呷着小酒,一边大口大口吃得嘛香嘛香的:"怎么这鱼的味道跟平常吃的鱼不一样?辣里带着清甜味。"
  "是啊,这鸡也好好吃。"姜远华一边喝水一边吃。
  "这是正宗的农家鸡,跟市面上成批育成的营养鸡不一样。我们这边的鲫鱼本来就是清甜的,炖汤最好,有鱼籽的时候最好吃。"邹清荷吃着吃着出了一身热汗。
  "柳下溪,来,干一杯。"邹父最感激柳下溪了,自己的儿子有今天,萍水相逢的柳下溪首当其功啊。他感慨:男人之间友情在这世上何其珍贵从古到今闪闪发光啊。古代有桃园三结义;近代有伟大领袖与英明的总理、战无不胜的朱大元帅等等一群革命先辈;现在又有无私帮助自己儿子的柳下溪。
  柳下溪笑着跟他碰了一杯,一口干。
  感慨啊,还记得几年前邹家狭小的屋子……一个家经济上去了,环境改变了,阴霾随即消散了,知足者常乐吧。
  邹父不善于言谈,以前的话就少,带着笑怎么看怎么乐呵,成了姜远华的听众。
  姜远华最初还有点拘谨,几碗饭下肚一扫旅途疲劳,立即跟清荷的姐姐说开了,说起一些大学里的趣事,当然少不了提邹清荷与他那屋子里的室友们,这话匣子一打开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趋势。
  李果进门的时候,大家已经散席了,满桌子菜剩下的不多。远来的客人们舒畅地伸展四肢惬意地叨着牙签。
  只有邹清荷觉得对李果有些内疚。李果自己倒也不在意,夹了些残菜端着饭碗蹭到柳下溪身边:"柳哥,要不要去局里看看大家?他们常常提起你呢。"吃完饭他得上班去。
  柳下溪看了一眼邹清荷,邹清荷笑道:"姐夫,等一下我跟柳大哥要去给妈上坟。明天再跟你去见他以前的同事吧。"
  正在听姜远华说故事的邹氏父女转过头来。邹秋菊认真看着柳下溪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都终没吭声。
  邹父乐呵呵地站起来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当:"是该给你妈妈添添土上柱香,我准备香火蜡烛去。你能考上大学,你妈妈在地底下也为你高兴。"邹父感慨了一下,在这种气氛下也收敛了伤感的情绪。他这个年龄的人闲不住,自行包了单位的客车单开之后也请了人开车,大多时守在家里也有钱拿,日子越过越好了。儿子读大学有人赞助也不用付学杂费,支出的钱少。没有经济的压力之后,把闲暇的时间用在带孙子与改善生活上了。长年劳作弄弯了的腰板儿虽然伸不直,头却能抬得高高的。女儿结婚之后当了母亲对他这个父亲越发孝顺了。女婿又是一个居家听话的好半子,儿子考上北京的大学,这可是县城教育史考得最好的一个学生,常常有一些高考的家长到他们家取经。唯一遗憾的是:早走的妻子不能晚年享福了。
  "上坟?"姜远华好奇地问。他一直没看到邹清荷的母亲心里还嘀咕着,听这话才知道邹清荷的妈妈去世了。
  柳逐阳踢了他一下:"外面冷,你别跟着凑热闹。"
  "我又没说要去。"姜远华委屈道。

  昨晚坐船,姜远华没怎么睡。姜远华在故乡小船坐得多,一般都很颠水里行船滋味儿有却让肠胃受罪,就算有游轮也不设卧铺。初次坐过这种长途大客轮,把它当成远洋的豪华大游轮来品味了。他又是一个好奇心极浓厚的人,窜上跳下三层的船板上都留了他的身影。现在有些困了,便去了邹父的床上补觉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邹秋菊和柳逐阳了。
  嗑着瓜子儿(南方的向日葵盛产瓜子儿,有盐炒、五香、奶油味)喝着豆子芝麻茶。两人静坐了十几分钟,都没开腔。柳逐阳没遇到齐宁之前是一个风流角色与女人调笑之后立即上床。现在反而不习惯跟一本正经的少妇打交道了。
  以柳逐阳的目光来看,邹秋菊五官标致,眉眼灵活,表情也端庄。如果在发式、衣着上改进的话肯定会明艳动人,当然化上淡妆的效果更好。从外貌上看配那矮个子娃娃的丈夫有鲜花与杂草的区别。
  邹秋菊突然一笑:"你看上去比柳下溪还小居然是他哥哥。"
  "哦。"柳逐阳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并不冷围着火炉子生出懒洋洋的倦意来。
  "你们家知道清荷跟柳下溪的关系?"邹秋菊突然单口直问。
  "嗯,知道。"柳逐阳心道:此女果然是明白人。
  "不反对?"
  "反对啊。哦,应该说我们几兄弟不反对,长辈反对。"
  邹秋菊的眉头扭在一起了:"长辈反对啊……他们会艰难吧。"
  "也不算,下溪他妈护着他哩。清荷又讨人喜欢,再说了这年头长辈还能横加干涉已经成年的儿孙啊。过自己的小日子又不是为了讨好别人,想怎么过愿意怎么过还是由自己的心意说了算。你放心吧,下溪是好男人,一心一意对你弟不会欺负他,一直宠着呢,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觉得他宠得过了份。"
  "那就好,那就好。"邹秋菊松了一口气,为这个暗底里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生怕乡下进城的弟弟受委屈,每一次电话联络听到弟弟健康活泼的声音才稍稍把挂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大城市里的人没有家乡纯朴,又怕弟弟为了让家人放心强作欢颜。没有亲眼确定他过得好不好总会担忧着。
  "你早知道他们的事了?"柳逐阳也有好奇心的。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无原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如此的好。柳下溪喜欢我弟弟明眼人看得出来的。"
  "噫?你爸也知道?"
  邹秋菊摇头:"我爸老实了一辈子是实心人,就算你跟你说这事他只会当你在开玩笑。我们这小地方从来没听说过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你蛮敏锐的嘛。"
  邹秋菊笑了笑。柳下溪对弟弟好,不是一天二天而是一两年啊,只要有心怎么不会明白他那份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一章补完。
番外 回老家-05
  "你不反对?"
  "我凭什么反对?"邹秋菊反问。
  没错啊,反对什么嘛,这话问得真蠢。"……这事会跟你父亲说吗?"
  "不!"邹秋菊摇头,很坚决道:"瞒着他吧。"
  "……他将来催你弟结婚生孩子怎么办?"
  邹秋菊摇头微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土的念头啊。你以为我们这儿的人把传宗接代放在口头上?不,我爸不会。他以前就说过了清荷的事由他自己做主,我爸不会干预的。我认为这事没必要告诉他,善意的隐瞒有什么不好?他知道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何必找事?再说,弟弟将来留在北京工作,不会回老家来了,既然不是天天住在一起,许多事用不着摆到明处。我会把弟弟那份孝心一起回报给爸的。"
  "你的想法不错。你这人真的很不错。"柳逐阳赞道。
  "我弟,他替我圆了梦。"邹秋菊微笑起来。
  "圆梦?"
  "我把自己的梦抽离了,这样才能安下心来踏实地过日子。知足了,然后才能体会到身边人的心意。"
  "说得挺玄的。"
  "看过童话书的少女,最爱做的梦总希望自己是被白马王子带走的那位灰姑娘吧。而我弟弟被柳下溪带进了大都市,有点象来自异地的王子……这算是情梦吧。弟弟争气,靠自己考上了北大,这又是另外一种奋斗就有希望的美梦。你们大慨想不到,县里出了弟弟这个北京大学的大学生,他被冠上了才子之名。他的学弟学妹们都以他为榜样,他的母校成了名校,学生猛增,寒暑假增添了不少补习生。怕你们笑话,把县教育局送给我们家的锦旗收了起来。一有空来我们家打听他的学生和家长们想知道他的消息。有人出钱想买他的旧课本。"邹秋菊笑了起来。弟弟成了县里的名人啊。
  这种心情柳逐阳体会不到。
  "我为弟弟感到骄傲。"邹秋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世故道。
  柳逐阳眼里的邹清荷很会做家事,头脑不错胆子也大,相处起来很舒服,已经是自己家里的成员了,感觉比家人还亲哩。

  邹母当年是土葬的,坟落在乡下离县城有十几里路。那地方是集体土葬地,一大片的坟堆成了土馒头。这里的坟不立石碑的也没专人管理,自家亲人的坟只有自家人认得出来。冬天还好,坟地里的杂草已经枯死盖在坟头上。清明节的时候,整片坟山杂草丛生,活着的亲人们勤快的会前来除除草。有一些人家的祖坟啊,啧啧啧,特荒芜。本地人鬼神之说偶尔有之不大盛行,也不看重风水。当然,这里是平原湖区,缺少风水里必备的龙脉地气。中壮年一代经历过批斗牛鬼蛇神,不少人还留恋着大锅饭与平均主义,改革的春风吹到这里要比大城市迟了数年。职工们打破铁饭碗等旧传统也只开始了两三年,碌碌无为的大多数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留给鬼神。
  冬天的冷意没有袭进三个男人的胸膛,他们走得不快。邹清荷跟父亲小声说着话……北京啊宁夏啊香港啊这两年的见识真要细细说起来不是一时半刻说得完。
  本来,邹清荷打算跟父亲坦白他跟柳下溪今后要生活在一起的。
  刚出门的时候姐姐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不要告诉父亲他与柳大哥的事,白白的让父亲在家乡替远方的他担心不好。邹清荷跟柳下溪商量了一下,也就决定瞒着不说了。
  邹父听到他遇到过那么多的奇事险事怪事,除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时发出简单的几个感叹词之外,把身边的柳下溪给忘了。
  看着这对父子,柳下溪又好笑又羡慕。他跟父亲却从没有这么亲近过。
  自家亲人的坟都留有特殊的标记。
  三个人到了目的地齐心合力重新整了整坟地,本地人称这种行为叫:添土。
  然后摆上供品,点烛焚香烧纸钱。
  邹清荷跪下来拜了拜,在心里向母亲嘀咕着自己去北京的事,希望母亲保佑自己跟柳大哥以后的人生。看着儿子,看子自己的妻子的坟,邹父眼睛湿润了,喃喃道:"要是还活着看到儿子长大成材……"
  柳下溪等清荷站了起来之后也上前下了跪,燃了香,算是正式请求地底下邹母的同意。以前清荷清明节来扫坟没带他来过。

  坐着坐着懒洋洋的……没多久柳逐阳打起盹儿来。
  邹秋菊看了一下表正要起身去接儿子,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请问柳逐阳在这里吗?"陌生的男人声音。
  邹秋菊看了看柳逐阳,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哩:"是不是柳下溪的哥哥?"
  "是的。"
  "那他在。"
  "谁啊?"柳逐阳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接过电话问道。
  "你这家伙!"电话另一头,传来齐宁的叫声:"你居然给我跑到湖南去了!我不是说来北京跟你一起过年的么?"
  这边,柳逐阳撇嘴:"那你过来啊。"
  "欠揍!"齐宁火了,把电话一把给挂了。
  柳逐阳对着电话扮了一个鬼脸:"去你的,臭小子!斗嗓门儿大啊。"
  邹秋菊笑了,对他猛眨眼:"你朋友电话追踪。"
  "切,谁鸟他!"心情却极好。
  过了几分钟,电话再次响了。
  这一次柳逐阳主动拿起了电话:"有什么屁快放?"
  "给我具体位置,我过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柳逐阳多嘴地问。
  "……想知道就能知道。"
  这话柳逐阳很受用,问清楚邹秋菊这边的地址告诉了齐宁,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到啊?他们家的菜很好吃,还有一个怪好玩的孩子。"
  "我在长沙,等我查一查开车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你在长沙?我还以为你在北京哩。"
  "嘿嘿,担心你在搞怪,特意打电话回北京找你,到处找不到,问了人知道你们来清荷的老家了。我直接飞到长沙。"
  "清荷他姐,从长沙自己开车要多长时间?"
  "五个小时吧。他知不知道怎么走?"邹秋菊问。
  柳逐阳私下计算了一下时间,五个小时之后啊,可能赶不上晚饭。
  "晚饭迟点吃吧。"邹秋菊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了,总觉得打电话来的人与这位姓柳的哥哥关系不纯洁……难道他们也是……也是那种关系?难道他们柳家的兄弟都是这个样子?

  邹清荷他们到家的时候,大屋里只留着柳逐阳在傻笑。
  "怎么了?"邹清荷问柳下溪。
  "大慨是生病了吧。"柳下溪耸肩。
  "你才生病了呢。"柳逐阳直接反击,这话可没攻击力。
  "我姐呢?"
  "接她儿子去了。猴子在睡觉,真能睡啊,跟猪似的。"
  "说谁呢?"姜远华揉着眼角从侧屋里出来。
  邹父进门看他们斗嘴,真的很有意思。欣慰地想:儿子有一群好伙伴啊。

  李健勇一进屋,从母亲怀里挣出来,歪歪斜斜迈着小步子朝柳逐阳扑来。
  柳逐阳心情好,主动上前捞起他,双手撑着他腋下在屋子转圈儿。李健勇很喜欢这个动作,咯咯大笑。
  "有人打电话来找他。"邹秋菊呶嘴指了指柳逐阳:"瞧他高兴的……先前在电话里还跟人吵嘴呢,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肯定是齐哥打来的。"
  邹秋菊眼睛眨了几下。
  邹清荷心领神会对她点头,表示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邹秋菊眉眼翻滚:"那人从长沙开车过来。"
  "看来晚上的饭得多准备一些,齐哥饭量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一定会疑惑,柳筒子都下跪拜坟了,邹父居然没想到他们的事上去。
  这只能说邹父太相信热血兄弟的传说了。
  有经典台词为证:"大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亲大哥。""好兄弟!咱们兄弟从此时滴血结拜,有福同享,有祸同挡,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你爸就是我爸,你妈就是我妈。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偶窃以为古代兄弟结义的证词比结婚誓言还要YY。
番外 回老家-06
  "柳下溪!"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震得姜远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给倒了出来,便低声问坐在旁边的邹清荷:"谁呀,这嗓门忒大了一些!"
  "哈哈,除了汪大队长谁还有这么大的嗓门。"柳下溪爽朗地笑了起来,站起身走了出去。门外,汪集成正从摩托车(三座位的警用摩托车)上下来,帮着李果从车上抬下一蛇皮袋的东西。
  汪集成看到柳下溪后,大声道:"小柳啊,好久不见啦。局里的同事听说你来了嚷着要一起喝个酒。"
  "我跟他们说好了明天晚上大家聚一聚。汪大队,他今天才到呢,累得很。"李果自作主张地替柳下溪答了。
  柳下溪上前帮李果提东西,一边笑道:"我本来就打算明天过您家拜年的。"
  汪集成跟李果是亲戚,知道一起来了几位客人也就没进去了,叮嘱着柳下溪明晚一定到。想想又觉得不放心:"下班了过来接你。"
  "局里分的年货,五十斤鲢鱼。"李果呵呵笑道,当了爸的人价值观改变了。
  柳下溪一怔,他们局里好象也有年货可分哩。
  屋里的人听了他们在外面谈话。姜远华好奇地问道:"噫,清荷同学,柳六哥认识这里的人啊?"
  "柳大哥以前在这里上过几年班。"邹清荷笑着回答。
  "啊?!"姜远华想不到哩,他一直以为邹清荷跟酒吧老板几兄弟是亲的表兄弟,可来了邹家看到主人家待客的样子分明又不是亲戚,有点糊涂他们的关系。幸好姜远华这个人在许多事情上不求甚解,也算懂得做人的基本道理,这事在脑袋里没拐过弯来也没拿出来说。
  "五十斤鱼?"邹清荷看着柳下溪把装鱼的蛇皮袋提了进来,好奇的跟着进了厨房,要收拾这些鱼是一件大工程哩。
  "看来今天晚上的主食是鱼了。"为了不影响客人们的食欲,邹秋菊建议弟弟带他们到街上逛逛,顺便去一下以邹清荷的名义购买的新房子,毕竟今晚他们要住在那边。
  柳逐阳抱着李健勇,这孩子多相处了一会,越发显得粘人。你瞧瞧……他从笨重的衣服里抬起短短的手臂圈住了柳逐阳的颈子,红嫩嫩的小脸蛋贴上了他的面门。如果不是他年龄太小柳逐阳还真会误以为:此小子在吃他的豆腐哩。
  别怪柳逐阳太敏感,毕竟这小子谁也不粘,偏偏只粘他……
  这小县城也没什么好逛的。虽然要过年了街上的人比平常多,铺头店面生意也好。可这几位客人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对逛集市没兴趣,加上本县城的建筑、风土人物、买卖什么的也没独具一格的特色。不仔细体会的话,也就类似一碗没放茶叶的白开水。
  李果带路前往邹清荷的新居,他兴致勃勃只跟柳下溪说话,话题都是在县城发生的一些案子(主要是一些偷盗与斗殴事件)。
  "想不到老板很喜欢小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柳逐阳一路上把李健勇抛上弃下,小孩子不但不怕,反而咯咯大笑。"把小孩子抛来抛去的,他就不怕孩子摔着啊?再说了你外甥还蛮重的,想不到老板的力气不小。"姜远华可不敢碰李健勇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把他摔着了。
  "呵呵,三哥一直有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也不见多结实啊……"想不到平时总显得没啥激情的老板会去锻炼身体。
  邹清荷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姜远华道:"其实三哥的自尊心很强!听说,他比体力输人了便发奋图强,偷偷地私下锻炼,说是一定要把面子给找回来。"
  "老邹,我也有运动啊,力气总上不来。"姜远华苦恼道。他长得矮,又瘦。北方的女孩子平均个头还要超出他一点点,在大学混了两年半暗恋的记录一直往上窜升,成功的记录依旧还挂着只鸭蛋。非常羡慕邹清荷等人的身材啊,往人堆里一扎总是显眼的。
  "老姜,运动方面的问题,我没有正确的答案。"邹清荷对他只好抱着同情之心了。
  "老邹,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姜远华改变了话题。
  "好玩的地方?"邹清荷摇头,暗自盘算了一下明天的日程:齐哥来了,三哥就不会跟他们走在一起,柳大哥会局里的旧同事,自己正好可以去找小七他们……"我们这儿好玩的地方还真没有。明天我去高中同学家玩,把礼物给他们的送过去,你要不要去?"邹清荷并没忘记高中时代的旧友们,惦记着买好了送人的礼物呢。礼物都在从北京邮寄过来的包裹里,姐姐早就领了,还没打开。后天过大年……初一到初三不出门访客的,明天最合适不过了。
  "要!"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吃、玩、看,好象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邹清荷的新居在城郊。从邹秋菊家里过来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以前是农用地。县里的领导揣摩上面的政策,决定扩充县城的规模,把周边的一些农用土地征入县城的板块大兴起土木工程。这片儿商品房建了两年,没见到成品屋的时候谁也不肯掏钱出来购买。一口建了十几幢大楼外边还有围墙圈着,每一幢建有五层高,算是县里最高的建筑物了。当然这些房子是没有电梯的,至于本地的居民还没有电梯这个慨念。这里的房子跟北京的商品房不同,外表方方正正,颜色白惨惨的,统一用的是白石灰。室内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没有人想到需要铺地面砖,当然,县城里现在也没有地面砖出售。一共有七十多平方米,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加上洗卫间与厨房。不到三百元一平方,这个价钱对大城市的人来说低得不可思议,但对本地人来说绝对不便宜,要知道他们的月薪也就二百元上下。
  还没人住,屋子本是空着的。知道他们要回来之后,邹秋菊特意在两卧室里摆了新床,被子全都是新的。也在客厅里摆了四张椅子与饭桌,不过厨房完全空着,邹家姐姐不想他们在这边做饭。
  "水电都安装好了,床上有电热毯,晚上冷,插上电就可以用了。"李果笑道:"你姐说把这里当成旅馆好了。"
  邹清荷摸着下巴笑道:"这里,已经很好了。"这房子名义上虽然是自己的,但出钱的人是老爸。如果可由邹清荷做主的话,不住人还不如出租。不过,要不要出租还是由父亲说了算吧……以父亲的性格只怕舍不得租给人住……
  "啊,有件事忘记问了你们晚上打不打麻将?"李果心里惦记起老婆交待的事:去买一副麻将回来。
  邹清荷跟柳下溪不会打,姜远华和柳逐阳都会,不过,他们的兴趣不大。
  柳逐阳让李健勇骑在肩上,心里想着齐宁还有多久会到……
  没有人应李果,李果的脸上露出一副渴望又无奈的表情。
  姜远华看到身高与他差不多的李果,突然生出兄弟情义来,便道:"你喜欢打吗?"
  李果搔了搔头,他不大会却很喜欢,不过他家老婆不喜欢也就不敢打了。眼看过年老婆有意开禁,他心里喜欢却不敢表现得过份,如果客人不喜欢打的话……他还是打不成啊:"不大会,打得不好。"
  "我也是,好久没玩了手痒痒的。"姜远华本就是闲不住的人,看着李果貌不惊人,人也老实,却有一个美貌的老婆。有心找他讨教如何征服美人心的绝招,对他不由得热情起来。
  "那好,我们去买一副麻将。"李果高兴道,他的行动力变快了,说出门就出门。
  看他们那样,邹清荷想笑。
  柳下溪用手肘轻推了一下哥哥,朝门口一呶嘴。
  柳逐阳一瞪眼,然后笑了笑:"知道了。清荷,我带着小勇到外面转转,然后直接去你姐家了,你们不用等我了。"
  所有的电灯泡都消失了……
  邹清荷也打算离开,柳下溪拉住了他的手掌,他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都好些天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独处时间呢。
  柳下溪圈住了他的腰,邹清荷闭上了眼睛,把嘴凑过来。柳下溪轻轻地用唇擦过他的嘴唇,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掠到邹清荷的心尖上了,便轻启了唇伸出舌尖来。柳下溪的额头贴了上他的额头也伸出舌尖跟他接触,缓缓地侧过头张开了嘴含住了舌……
  站在门外,柳逐阳眼珠一转,正要返身推门进去……忽又想了想,现在破坏他们,等齐宁出现,柳下溪记仇也来捣蛋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错别字。
番外 回老家-07
  齐宁到了,一进门就把车钥匙丢给了邹清荷:"帮我找一个地方停车。"
  他看到柳逐阳正对着怀里的小娃儿做鬼脸,那小娃子吧唧吧唧欢快地在逐阳脸上印了几个响啵……
  柳逐阳看到齐宁风尘仆仆地进了门,那副装模作样的眼镜居然弄破了还挂在脸上……本想给他脸色看的,却忍不住先笑了。放下了一直抱着不放的李健勇,小孩子突然受到冷落十分不高兴,灵活的眼眸锁定了自己的敌人。可惜,齐宁根本不看他,没感受到他敌视的目光,觉得委屈了马上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抱着柳逐阳的裤管不放。可恶的大人们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干嚎起来。
  柳逐阳弯腰打算重新抱他,齐宁带着笑,收起脸上遮风挡尘的眼镜,上前抱起在地上翻滚的小孩子,举得高高的再往上一抛……太高了!邹秋菊的心提到嗓子处了……
  小孩子显然给吓住了,四肢不敢动弹。等落下来的时候齐宁接住了他,四只眼珠子聚在一起,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他怕了齐宁直嚷嚷:"姆妈,姆妈。"
  齐宁得意地朝柳逐阳翻眼,嘿嘿,他只露一手就把小情敌给镇住了。
  车子停在巷子外,李果陪着邹清荷过去,还是那辆吉普车,车牌换成了湖南的车牌。邹清荷都弄不清齐宁是哪里的人,怎么弄得到湖南的车牌?以前在北京他用的是北京本地的车牌哩,难道他车子里还藏着全国各省的车牌不成?光一块车牌还不能说是神通广大,你瞧车玻璃上贴着的税单、养路费等通行证之类的单子全是湘制……
  "把车停在我们局里的停车场吧。"李果上了驾驶室,他还没开过吉普呢。
  "我来开吧。"邹清荷早就想开这辆车了。
  李果不跟小舅子争。
  "姐夫,谢谢你一直对姐姐这么好。"刚才亲眼看到姐姐在厨房熟悉地做着饭菜,邹清荷这才相信清早吃上大餐是姐姐亲手做的……邹清荷认为能做出好吃的饭菜需要发自内心的快乐,想把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呈现给吃它的人。不由得万分感激眼前这个人。为自己以前看不起个头不高的姐夫而生出内疚之心。李果除了对姐姐好,连对父亲也当成自己亲生父亲一般的敬爱。对他,邹清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特意给他买了一件呢料大衣当成新年礼物,李果很喜欢,好做工好料子穿在身上就是气派。
  "你说什么呢。"李果反而羞怯了。他摸着头道:"我对她好是应该的,她是我老婆嘛。"想当年追求她的痛苦历程,现在的小日子跟做梦似的甜蜜。漂亮又聪明的她会嫁给自己,一直到结婚那天,他还害怕是美梦一场。几年过来,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已父母的真心相待(想起婆媳两人研究厨艺时的默契,无法否定自己太幸福了)加上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一个男人有这样的家庭,怎么会不幸福呢?
  "今后你们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哦。"邹清荷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今晚吃的主菜是什么呢?刚出蒸笼的双色剁椒鱼头(此鱼头与市面上的剁椒鱼头不同的,剁椒是自家腌制的,红色的是普通的剁椒,白色的辣椒不是市面上的泡山椒,是极辣的青色朝天椒,摘下来之后立即用接近开水的高温水烫过成白色,再晒干密封在坛内制成盐椒,此椒别有一番味道)、最有特色的是那盘先在炭火上烧烤过,然后淋上芝麻油调上酱油与蒜泥凉拌过的大红辣椒(虎皮尖椒的原始前身)。油煎的胙辣椒(将大红辣椒剁碎后,拌和大米干粉,腌在密封坛内)一盘。再有香喷喷的湘藕炖猪脚、朝天椒炒肾球、干萝卜丝炒腊肉、油辣冬笋尖(本地盛产竹子,冬笋与春笋是桌上的常见食物),还有一盘辣椒醮(就是掏空大红辣椒里面的籽塞上糯米腊肉肉丁等物之后用密封的酸坛泡)。啊,来了一道汤:什锦杂菇汤。啊哈哈,最后上桌的是炉火炖的高温高料的水煮鱼片,再把洗好的大白菜叶整片地往里面烫一烫,那味道啊鲜美极了。
  引得饿了几小时的众人胃口大开,早就上了桌,等着主人吩咐一声"开饭了。"
  "邹清荷,你原来是家学渊源啊。李果同志,你的口福一流啊。"连齐宁也忍不住羡慕起来李果来。
  邹氏系列的三人偷笑。
  柳下溪笑道:"齐宁你错了,邹家人也许有做菜的天份,却不是家学。"
  "哦?"齐宁挑眉,不在意地继续对佳肴进行扫荡。
  "我闲下来时新学的。"邹秋菊笑道,来的客人中这位齐宁跟其他几位不同,表面看起来很好相处,骨子里却比柳下溪等人多了一股习惯命令人的威严,有些官派作风。以前邹秋菊是乘务员,在客车上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加上她本来就聪慧,现在啊,思想觉悟就更高了。
  同样的,齐宁扫了一眼她家的人,立即察觉在李家或者说邹家,有话事权的就是此女。
  平常吃东西还会讲究斯文的柳逐阳油红了一张嘴,一边呼着辣辣的热气一边道:"湘菜系列并不必要祖传秘方,我觉得啊,湘菜应该是蛮容易学的。"
  "哈啊?你是说你能学会?"齐宁拿话挤兑他。
  柳逐阳受不了轻视的口气,正要反唇相讥,姜远华插话了:"老板啊,您老学会了做湘菜可以开餐馆儿,我们便有口福了。不过啊,要学的话把咱大中华的八大菜系一起学会更加好。"
  桌子底下柳逐阳狠狠地踩了齐宁一脚,齐宁硬是抗住了。
  "我绝对不学!找清荷蹭饭就可以了。清荷啊,做菜的可发展空间还大着,你可以学无止境了。"
  邹清荷翻白眼,为啥全推到他身上来?这三哥有时候能让人产生揍人的冲动。
  插不上话的邹父依旧乐呵呵。
  等这一餐饭饱饱地吃完,收拾桌子要开盘玩麻将。姜远华白天睡得好,现在挺有精神的。邹父不会打,邹秋菊不喜欢,李果去邻居家找麻将搭档了。
  其他的客人们却想休息了。几个人都从远方来满身的旅途飞尘,这地方也没北京那种收费的公共澡堂子(只有公司宿舍有烧煤的公共澡堂,他们肯定不会去的)。在这里当然没有他们北京的家方便,邹秋菊机灵给了他们电热水壶和铁水桶,得自己烧热水洗澡。好久没过这种朴素的唯物主义生活,邹清荷还蛮想念的。
  "噫?"留在家带儿子的邹秋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正在玩麻将的丈夫问。
  忘记把新居的钥匙交给他们了……已经深夜了,父亲睡了,丈夫好不容易有玩麻将的机会,也不好叫他送过去。邹秋菊自己不想动,今天虽然很开心却也够累的。算了,他们发现没开门的钥匙肯定会派一个人回来拿的。邹秋菊想了想四位客人的个性,回来拿钥匙的一定是柳下溪。
  当然,她猜错了。
  四个男人站在紧闭的房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居然没人拿钥匙!幸好周围的住户没搬进来,否则要怀疑他们的诚信度了。
  "请。"柳下溪客气地对齐宁做了一个请开门的手势。
  "还是你来。"齐宁笑道:"毕竟你是这个家的半子。"
  这两人知根知底,明白对对方来说,开这种锁只是小菜一碟。
  邹清荷与柳逐阳站在一边看他们惺惺作态,相互没营养地谦虚了一下。齐宁举着电筒,柳下溪拿出自己的钥匙圈,上面有一个金属的黑黝黝的带弯的线状物,在门锁里捣鼓了几下,门便开了。
  进了屋,开了灯,柳逐阳笑着道:"你们俩个更合适做贼。"
  齐宁也不在乎柳下溪与邹清荷在,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拖他在椅子上坐下:"我正有事想跟你商量,今天看到你这么喜欢小孩便放下心了。"闻着柳逐阳身上有一股子奶味儿,齐宁便突然道:"逐阳,你领养孩子吧。"
  柳逐阳安稳地坐在他大腿上,听他这话诧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外边有私生子了?"
  "去!想到哪里去了。"就算有私生子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嘛,他齐宁又不是笨蛋!
  邹清荷把水壶灌满了水插上电,跟柳下溪一起坐在桌边看这两人耍花枪,反正他们也习惯了。
  "你们觉不觉得在异地他乡气氛就是不一样,跟偷情似的。"柳逐阳狭长的眼睛对着邹清荷眨啊眨,还记恨着先前柳下溪把他支出去的事哩。
  邹清荷脸红了,站起来:"我去准备衣服。"
  两间卧室,柳下溪跟清荷是主人占了大的一间,一部分行李也带过来了。
  柳下溪耸耸肩:"三哥,你少欺负清荷,想以后继续蹭饭就得讨好他。"
  这一次齐宁没做柳逐阳的后盾,追问他道:"我跟你说啊,领养孩子的事怎么样?"
  柳逐阳扬起了下巴,领养孩子?!他从来没想过哩。柳逐阳对小孩没什么感觉,就连他亲大哥的小孩也没伸手抱过一下。这一次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小勇很投缘的样子,应该说被那孩子天真直白的粘人方式迷住了吧,喜欢便不顾一切的喜欢,讨厌便是彻底的讨厌,很合他胃口的性格。
作者有话要说:没对稿,帮偶捉虫。
番外 回老家-08
  "柳下溪你们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齐宁看柳逐阳真的在认真考虑,表情有些复杂。收到柳下溪带有探询的目光便把话题指向了他。
  "不要。"柳下溪断然拒绝。
  领养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他还没足够的自信当人家的父亲。再说,他跟清荷的二人世界还没过足哩,何必插一个小电灯泡在两人中间?何况,他工作忙碌无暇照顾小孩,多添一个人只会增加清荷的劳动量。
  齐宁见他这边说不通,便继续对柳逐阳道:"唉,逐阳啊,我有一位战友牺牲了,留下一个孤儿怪可怜的。"
  "烈士遗孤?这事该政府管吧?再说我是单身领养不到孩子。"老实说柳逐阳有点心动了,突然觉得养育孩子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反正他的空闲时间也挺多的……如果有小勇那么可爱的小孩,领养一个也好……
  齐宁顺着他的话尾道:"放心吧,领养资格的事我有办法解决。我国啊,应该尽早打破以前的领养条款,增加一个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单身人士也可以领养孩子的条例才好。"
  柳下溪不予置评。嗯,等年纪大了人老了,清荷想要的话他也不会反对领养一个的。
  "三哥,水好了,要不要先洗洗?"邹清荷道。
  "要。"柳逐阳爱干净,一直强忍旅途染上的灰尘。
  等他去洗澡了,柳下溪靠近齐宁,压低声音问道:"齐宁你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想让三哥收养孩子?"这声音太低,连邹清荷也没听清楚。
  齐宁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这是未雨绸缪,我感到危机了啊。你不觉得你三哥的性子很容易受周边环境影响,他那么任性,我也不能天天守着他。哪一天他心情不好,不耐烦独守在家里等我,寂寞起来想去招惹类似邹秋菊这样的好女人,或者因为想要小孩……说不定就会找女人结婚生子去。你想想,这世上好女人好孩子虽然不容易遇上但也不是没有,万一他有这个好运……我得想法子让他重新讨厌小孩才行。"
  "齐宁!你这种机关算尽的个性……再说,领养孩子不是闹着玩儿的。"想不到齐宁的独占欲到了这种地步……唉,爱情啊,总少不了自私与独占啊。看来齐宁是真的爱着三哥,虽然他的方式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放心,不会一开始就办手续,只是让他带着孩子试一试。知道养小孩子非常辛苦,他就会永远打消结婚生子的念头。逐阳又没你家清荷那么安份,我担心他受不了寂寞。你瞧瞧,这次我早就跟他说过会回北京跟他一起过年的,他却跟你们跑到这里来了。"如果柳逐阳的个性真象邹清荷的话,他齐宁也就不会喜欢上对方。人和人的缘份就是这么怪。
  可能是室内的光线不够明亮,齐宁的五官铺上了一层暗色的忧郁,真不像他啊。看来对这段感情,他也潇洒不起来啊。
  "清荷,你想不想领养孩子?"齐宁问邹清荷。
  邹清荷正在偷听他们说话,此刻非常干脆道:"不要!"
  干脆得让齐宁与柳下溪吃惊。两人都以为他这种温和讨人喜的个性会很喜欢小孩子呢。
  "我没小孩缘。我还在读书,也没时间照顾小孩。再说了,小孩子都很脆弱,我担心照顾不好他。"邹清荷情绪低落啦,自己亲的外甥都不喜欢自己,其他的小孩更难说。他不敢跟三哥、齐宁那样子把小孩抛上抛下,也不知道如何讨小孩喜欢,反而生出惧怕之心。他再次肯定地道:"我不会去领养孩子的。"
  "不想养儿防老?"齐宁笑道。
  邹清荷倚靠在柳下溪身边,笑道:"等老了,俩老头也有自己的乐趣。我们可以四处走走玩玩,遇到事情一起动动脑子……何必硬要当人家的爹?"
  这话被推开门进客厅柳逐阳听到,他一怔,看着齐宁。
  瞧他湿湿的头发还在滴水,齐宁走过去,找出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嗔道:"天这么冷,还洗什么头啊,这么晚了直接要睡了,这里没有吹风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才能干。"
  "不洗睡不着。"柳逐阳满足齐宁的服侍,声音越发柔软起来。
  "你啊,自己就是长不大的孩子,难怪会和小孩投缘的。"齐宁无比怜爱道。
  柳下溪与邹清荷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哥一直让长辈头痛,让他领养孩子才会知道做人长辈的辛苦。"柳下溪调侃道。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儿子,别在这里说大话。"
  邹清荷笑得弯不起腰来。

  分别清洗完毕,两对情侣紧锁了各自的房门,属于他们的夜生活开始了。
  柳逐阳跟齐宁玩摔跤,在床上滚来滚去,齐宁忙着收紧被子:"别玩了,小心着凉。"
  人一松懈下来才发觉疲劳侵袭着身体。长时间抱着小孩子,柳逐阳此刻才发觉双臂又酸又痛,胀得难受。而齐宁奔波数百里,状态也蛮低迷的。
  两人停止了玩笑似的意气之争,安静地拥在一起。
  齐宁把脸埋在情人的脖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逐阳,我很难受。"
  柳逐阳手臂动了动,抱住了他的头:"是因为有战友牺牲了吗?"
  "嗯。"
  柳逐阳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在我面前示弱真不象你。"
  "我就是我,有什么象不象的。"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柳逐阳松开手臂背对着他。
  齐宁摸着他潮湿的头发:"这样睡,小心明天头痛。"
  "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还会管你?"
  黑暗中,柳逐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齐宁从后面圈住了他,暖暖的跟一团火似的烘烤着柳逐阳的背。
  俩人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柳逐阳道:"你希望我领养孩子?"
  "我只想牢牢地栓住你。"齐宁坦白道:"有小孩在你身边,你没机会感觉到寂寞。你太怕寂寞了。"
  "笑话!我会怕寂寞?"柳逐阳冷笑,逍遥生活了三十年的他会怕寂寞?
  "等待,就是一种寂寞……这滋味,我知道。"齐宁用极轻极柔极性感的声音说道。
  不知怎么的柳逐阳眼角有点发潮……
  齐宁把他的脸扭过来,舌舔上了他的眼角,有点咸:"我想你,很想。"
  只有投入了浓烈情感的人才知道:情人的离别,日子加倍的难熬。
  一段牵肠挂肚的情,能让烈性汉子变柔弱。

  隔壁房间一点冬意也没,暖暖的阳春三月也不过如此。
  云与雨的契合,风与浪的调和。
  情事完毕,柳下溪抱着邹清荷暖暖的身子,他们根本不需要电热毯的物理作用。两人相互取暖可以抵御一切寒冷了。
  邹清荷还没睡意,低声问柳下溪:"柳大哥你说三哥真的会收养孩子么?"
  "说不好。他是那种变化型的人吧。三哥从小就讨厌动心眼耍花招的人,居然跟齐宁搅得这么深,不能不说是怪事。他真去领养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担心他烦了之后会把孩子丢给你养。"
  "啊?我才不管!"邹清荷也是有原则的人,他可没有自信能教好小孩。
  柳下溪抚着清荷的发,在这件事上他不好拿主意:"看来,我们得想法子打消三哥领养小孩的念头。"
  "嗯,可先前你还在劝他收养……"
  "我说的是反话。不过,这事还真难判断是好是坏。"迟疑了一下,柳下溪又道。
  "怎么说?"邹清荷不解。
  "他们俩的情况跟我们不同,相聚的时间短。齐宁的工作神秘,又很忙,这段感情总显得有点悬。三哥其实很怕寂寞的。如果有一个孩子可以分心的话,对他们的感情发展也是好事。齐宁这个人从来不肯把事情说得简单明白,偏要古古怪怪的。他把收养孩子的话摊开明说,这表示他已经下了一个决心:要跟三哥过一辈子。"
  邹清荷认真地想了一下对柳下溪道:"这样啊!我们还是支持三哥收养孩子吧。"这话一说完不由得嘴角一弯,心里想笑又想叹气: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热闹了。
  "你说怎样就怎样。"柳下溪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想写H……各位亲不要打偶。
番外 回老家-09
  姜远华是旁观者却走进了属于他的舞台剧。
  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当然,他是自己人生舞台的主角,每跨出一步都以个人意志为主导。
  今天,大约在上午十点左右,他被邹清荷弄醒了。由于李果第二天还要上班,昨晚的牌局在凌晨二点左右就散了。
  邹秋菊对他说:明天过大年,今天吃清淡一些空出肠胃等着明天的大餐。姜远华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餐餐大鱼大肉的对身体并不好。
  邹清荷急着要出门,催促着他草草地吃了一碗菜心煮年粑。
  "老板他们呢?"姜远华问。
  "柳大哥带他们到外边转悠去了。"邹清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辆自行车,后面放好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姜远华没骑过这种高高大大的自行车,款式太旧啦,车头很笨拙……翻身上车有些摇摇晃晃稳不住车头,好不容易骑上了,捏着车把手,好冰哦!
  等姜远华熟练地把车骑过来之后,邹清荷丢过来一副白手套,笑道:"手套给你,骑骑就顺了。"
  邹清荷瞧着姜远华扭扭捏捏地上了自行车,蛇行了一阵子才算真正驾驶住车子……站在一边笑得很没形象。
  外面很冷,骑着车冷风灌进脖子直哆嗦,姜远华真想返身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

  姜远华双眼看到的是:冬天的乡村,灰暗而残破。
  比他老家的乡下条件还要差啦。
  他们首先到了小七家。
  坏了玻璃的窗用纸糊着,通风条件良好,冷风不时从外面袭了进来,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还在用柴火的土灶一升火就有一股浓烟从没有门的通道涌进主屋来,呛着鼻子很不舒服。
  姜远华好奇地旁观了一下,这家人烧火作饭用的是稻草与棉杆,可能没干透彻燃烧起来有一股很难闻的烟味,屋梁熏得乌黑乌黑,挂着三四块不大的猪肉被烟薰得乌黑乌黑的,有几滴猪油往下滴,瞧着就不卫生。
  相比之下邹清荷姐姐家的环境好得太多……
  姜远华暗自想:这家人做的饭菜他可不敢吃。
  回头看了看邹清荷,他好象一点也不冷正热烈地跟他的同学在聊天,用的是他听不懂的土话……他半句也插不进去,他们好象把自己给忘记了。姜远华有点委屈,重新坐回椅子上。
  冷,真冷。脚有点僵,不由得跺了跺。
  "啊,很冷吧,我生一下火。"小七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善意地对姜远华笑了笑。虽然说是同年人,看起来比他们要大上几岁……双手套在袖子里,皮肤有些黑,不合身的旧棉衣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芯来,脚上穿着棉布鞋,常烤火吧,不少地方被烤坏了。
  看看他又看看衣着讲究神采飞扬的邹清荷……姜远华不由得沉思起来:城乡经济条件的差异直接反应在他们的穿着上了。姜远华的思想境界还达不到哲人的高度,无法形成高层次的人生感悟,只能浮于表面地叹惜生存条件的反差。
  小七用铲子弄了一些没烧尽的柴火放在屋子中挖好的土坑里,放上棉杆立即燃烧起来。
  姜远华顾不浓烟熏眼,立即贪婪地吸取火热的温度。
  "他们几个好慢,还没到。"说惯了普通话的邹清荷不自觉地道。他准备以小七家作为据点跟以前的一帮旧友聚聚,小七家里的人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玩得好的几位同学。
  "他们应该都在家吧,昨天还来过哩。你这次回来呆几天?回不回学校看看去?前几天遇到陈老师,他还问起你。"小七道。
  哪天回北京……邹清荷自己也举棋不定。还在北京的时候计划是跟柳大哥一起回去,可回到家乡跟亲人相处之后,又想多呆几天再走……"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小七考上本省的某所大学只需要读三年,马上要毕业了。两年半不见,小七成熟稳重多了,感觉陌生了一些。
  "我无所谓。你毕业之后会留在北京吧?"他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不需要急着回学校报到。再好的朋友几年不见,再次相会总会显得有一些隔膜,共同的话题聊完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嗯,我会留在北京。"
  "以后还会回来吗?"
  邹清荷笑了起来:"当然会,我爸我姐都在这里呢。"
  "不把他们接过去?"
  邹清荷摇头:"他们喜欢这里。"
  "有空去学校看看吧,老师们都念着你。补习班的今天还在上课,休息三天,初三继续。当年教我们的老师都在。你啊,当时你走得太突然了,连毕业照都没一起照。教导主任说起相片的事就很懊恼,到处找你的相片说是要挂在办公室里。"小七笑了起来。他那发自内心的欢快笑容让邹清荷找回了旧时的感觉。
  "那我初三回学校看看。"邹清荷本就计划着要去拜访老师们的。
  "我看啊,他们肯定让你现场给补习生们讲讲课。"
  "你讲过课?"邹清荷好奇道,他还没当过老师哩。
  "暑假回来被主任抓去当了一个月的临时老师。"小七一边笑一边用火钳翻动棉杆。
  "邹清荷!你回来了!"门推开了,邹清荷翘首以待的旧友们终于全到了。
  门来了,姜远华望了过去,他的目光立即定住了:一个身穿崭新的白底碎花棉袄的女孩子出现在一堆灰的黑的泥色的男人之中,就象泥里生长着一株白色的兰花。再一细看:柳叶似的眉下有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停地闪啊闪,难怪不少人喜欢用星星来形容眼睛……鼻粱有点塌更显得俏俏的小鼻头可爱非常,还有捂得很紧的唇显得下巴更尖更长,听说这样的人福气好而且长寿……编得结实的两条大辫子垂在肩侧……这模样这神态这长相这衣着打扮,九十年代未的中国已经罕见了。
  他的目光引起了少女的注意,便冲着他笑了笑……于是,姜远华觉得有一股电流窜向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怎么了?"柳逐阳踢了邹清荷一脚,用筷子指着姜远华。
  姜远华拿着筷子搅饭,脸上一副痴痴呆呆的鬼样子,标准的魂不守体……
  邹清荷笑了:"有人一见钟情了。"
  今晚一起吃饭的人少了李果与柳下溪,他们去跟局里的同事们聚餐了。
  "一见钟情?"连齐宁也好奇地盯着姜远华看,他们本没什么交集相互之间很陌生。
  "唉……"姜远华长叹了一口气,倒也不象一般少年被人看破心思而脸红。他暗恋人家被人当面指出的经历有过不少,可见到如今,他脸皮厚度不情不愿地累积起来了。他垂头丧气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你们不准笑话我,这很不现实吧……会没有结果吧……"说着说着抬起头来寻找助力似的望向大家。
  "清荷来说说怎么回事?"邹秋菊带着笑用万分善意的口气问。
  "今天我们先到了小七家,等到二点多的时候徐恒志他们来了。徐恒志还带着他堂妹徐美兰,今年读高二了,想打听学校的事。老姜看到她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邹秋菊见过徐恒志没见过他堂妹,便问道:"长得很漂亮?"
  "还好吧,几年前还是初中生,要是走在路上我认不出她是谁了。长大了一些个头还跟以前差不多的,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邹清荷认识徐恒志时,他的小堂妹还拖着鼻涕哩。
  "很漂亮好不好。"姜远华反驳,他来了兴致:"你们想一想,一片浑浊的灰色突然出现一抹鲜活的彩色……邹姐你一定能理解是不是?"
  "理解不了。"邹秋菊笑道,姜远华想在她这里找同盟的企图失败。
  齐宁拍拍他的肩,一副你节哀吧:"小姜同志,男人成长的过程啊,就要不停地习惯求而不得的事情。"
  姜远华哭丧着脸,他已经很习惯了求而不得的事。明显的大家都不支持他这份昙花一现式的恋慕。他便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旁听的邹父:"邹爸,您老怎么看?"
  "看缘份。"邹父简洁地给了他三字真言。
  众人哄笑。最没意思也是最妙最堵人话题三字经名言:"看缘份"曾让多少红尘男女无可奈何地龟缩头角。
  深夜柳下溪回来,邹清荷把姜远华的事跟他说了。
  柳下溪笑了笑,没放到心里去,这时他们谁也没料到姜远华的一见钟情引起后面一连串的风波来。
  当时的话题很快转了方向,邹清荷对柳下溪道:"柳大哥,我想比你迟几天回北京。初三回学校看看老师们。"
  "嗯。"柳下溪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几年没见面了,肯定希望跟亲人团聚的时间越长越好。"开学之前一定要回去。"也就比自己晚一个星期回北京……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开始为下一个故事铺路了。
番外 回老家-10
  过年了。
  天微亮,整座县城突然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够响,够持久。
  "烦人,要放到什么时候啊!"柳逐阳扯着被子掩耳朵,嘴里嘀咕着。
  齐宁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懒鬼,大过年的不要睡懒觉,起床,起床。"
  "敢情,没见爷发威还当爷是病猫子。"老虎的屁股是拍不得的,柳逐阳翻身起床压着齐宁就打。
  拳脚无眼哩。

  隔壁房间里邹清荷正美滋滋的换上新棉袄(藏青色的列宁装,大翻领两大排扣的那种)、棉裤、棉鞋一整套。嗯,很合身,扣上扣子扯了扯衣角儿,人啊,显得特别精神气儿。
  "不是初一才换新衣服么?"倚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柳下溪带着笑看他忙碌着。床边的椅子上还搁着一套同色儿的,那是柳下溪的。这衣服啊,是邹秋菊给他们准备的新年礼物。邹秋菊知道两人要来过年,早早从电话里拿了两个的衣服尺寸码,新衣服做好了压在箱底里昨晚才翻出来让清荷带了过来。
  "嘿嘿,年尾穿到年头,今晚数岁穿新鞋子踩小人。"
  "噫?"以前没见他们迷信这个啊。
  邹清荷兴致勃勃道:"以前啊,没条件兴这个。这一套是姐姐从她婆婆那里学来的,为了讨一个好兆头。我们就迁就一下她吧。得准备几个红包封小勇的压岁钱。我们带给小勇的礼物今晚上给。哈哈,今晚小勇得给我磕头。嗯,终于有了做长辈的实感。"
  瞧他那点小出息的……柳下溪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麻利地换好新衣服。多少年没穿过正正经经的棉衣了?嗯,蛮合身的,很暖和。
  "情侣装呢。"同色同款,柳下溪刮着清荷的鼻子笑道:"你姐真有心。"
  "呵呵。"邹清荷傻笑,以前啊,从来没觉得姐姐有这么好。
  亲情呢,离得太近反而跟水似的平淡,有了距离再相聚显得分外浓烈,就跟喝北方的烧刀子一样。
  以后啊,还是得常回家走走。

  "你们唱的是哪一出啊?"打开门便看到柳逐阳坐在桌边捂着脸蛋,抬头看到柳下溪他们一款同色儿老土的衣服便脱口讥诮道。
  "大过年了也不熄熄火,燥得荒,瞧你这张脸……啧啧。齐宁呢?"柳下溪嘲笑地看着他脸上青青红红的拳印子……
  "他去买药。"柳逐阳咧着嘴,呲了一下,有点痛。这嘴皮子被齐宁咬破了,真不好意思见人……齐宁这厮越来越皮痒痒。
  "节制点,这可不是自已家,丢了脸找不回来的。"柳下溪笑道。
  邹清荷扶着门,笑得说不出话来。三哥跟齐哥呆在一起任何时候都能闹。
  没多久,齐宁回来忿恨道:"找不到创口贴,只有膏药。"他的脸更加五彩缤纷,忒逗人发笑。
  鞭炮声声还在欢快地闹腾着。
  "鞭炮不用钱么?"柳逐阳恼道。脸上贴膏药多掉价啊……
  "你不知道湖南盛产浏阳鞭炮啊。"齐宁笑道,他不在乎脸上的伤印子,这脸面自己在意的话便当成天大的事,不在意啥事儿也算不上。
  "没事少跟我这儿逗咳嗽。"柳逐阳最恼他了。
  齐宁搂住了他:"下次,下次打我绝对不还手!"
  "你们俩个啊……"除了笑没别的话好说了。
  "下溪,我跟逐阳等一下就走。"齐宁一本正经道。
  "这么快?至少吃了年饭才走吧?"邹清荷挽留他们。
  齐宁跟柳逐阳对视了一下:"嗯。吃中饭了再走吧,我想带逐阳去我家。我爸出差了,今年只要我妈在家过春节,想陪她老人家住几天。"
  "齐宁昨晚跟他爸联络上才知道。"柳逐阳解释道。原本打算跟柳下溪一起回北京的,现在只好改变行程了。
  "你妈知道你们的事么?"柳下溪严肃起来。
  齐宁摇头:"我爸要我们先瞒着我妈。战友的孤儿在我妈那边,如果那孩子跟逐阳合不来就让我妈继续带着。"
  "那孩子的妈呢?"原来不是闹着玩的啊,真有一个小孩……
  "唉。"齐宁叹了一口气:"小孩跟李健勇差不多大也是男孩。他母亲是谁我也不知道,战友临终的时候还来不及说,留下的遗言希望能好好照顾这孩子。"

  "过年了,岁岁平安。""万事如意。""恭喜发财。"街上遇到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微笑道相互打声招呼,一眼看过去喜气洋洋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焕然一新的。街道的地面到处飘落着鞭炮的碎宵。红的灯笼挂起了,大红的春联贴了,一夜之间整座城披上了红装喜气极了。
  晚上没预警地飘落了一层细雪,薄薄的,脚踩上去便化了。
  姜远华在屋门口摆弄着他的相机,见他们来迎了上来:"邹姐姐说了,在吃年饭前照一张合影。"
  门口两边挂着几串鞭炮,邹父抱着小勇,一身新衣服显得极有精神,脸上挂着的笑把皱纹堆到一块儿去了。
  李健勇不敢粘着柳逐阳,转身要投向亲舅舅的怀抱,柳逐阳抢先一步抱起了他,举过了头顶。小勇先是怯生生地看着越发狰狞的齐宁,马上扭过头勇敢地圈住了柳逐阳的脑袋。
  邹秋菊、李果都出来了。
  邹秋菊把火机给了邹清荷:"你来点鞭炮。"
  齐宁从姜远华手里拿过相机:"我来拍吧。"
  点燃了鞭炮门口热闹起来。
  同时,李健勇被近距离的鞭炮声吓了一下,立即尿在了柳逐阳的脸上。
  "童子尿,大吉大利。"邹秋菊哈哈大笑。
  齐宁没放过这镜头……摄下了众人的脸:笑得狷狂的邹秋菊、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柳逐阳,吓得想哭又不敢哭的李健勇、揉着肚子要倒地的姜远华、很难为情摸着后脑的李果、脸上笑得菊花般盛开的邹父、睁着牛眼,张着可以吞鸡蛋的大嘴怪异的邹清荷、笑得扭了起来的五官半侧着脸的柳下溪……
  知道做了坏事的李健勇终于不依地哭了起来,可爱的脸蛋被泪水弄糊了。
  "换我来拍……"
  笑够了闹够了,大家轮流着玩相机,一卷底片很快用完了。
  柳逐阳郁闷死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邹清荷的衣服……
  年饭,吃得很慢。大家相互取笑着,没有人在意齐宁与柳逐阳脸上的伤痕……邹清荷终于如愿的得到了小外甥的亲昵,抱着变得乖巧的小勇走过来走过去。
  开心的时候,时间走得比平时更快。为了安抚他受创的心,邹秋菊给他准备了不少腌菜。

  "齐宁的老家在哪里?"
  目送吉普车绝尘而去,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私底下邹清荷跟柳下溪说:"以三哥爱闹腾的个性他们去了齐宁老家,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瞒不住齐宁的妈妈。唉,替他担心啊。"
  柳下溪点头:"我也担心着。不过啊,齐宁是那种能把劣势转为优势的人。三哥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吃苦头。"
  "你话里有话哦。"
  "你想想,以齐宁现在的身份,战友的遗孤轮不到他来管。他只需要给孩子安排一个健康的家庭收养,政府会给新家庭一定的补贴,小孩的成长会得到保障。"
  "嗯,没错。让三哥带孩子反而……"邹清荷赞同地点头。
  "齐宁把孩子先放到母亲那边,这事能理解,孩子没这么快找到合适领养的家庭,先放在他母亲那边照顾着。"
  邹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齐宁把孩子送回家,肯定知道他母亲很喜欢这孩子。想必也知道他父亲不能回老家过年。"
  柳下溪点头:"没错没错。这孩子的出现促使齐宁动脑筋了,他打算从自己母亲这边入手让家人接受他跟三哥在一起的事实。他父亲一直不松口,齐宁便把突破口放在他母亲这边。老人家嘛,反对自己儿子有同性情人最常用的借口就是:没有儿女,老来孤独。当然,这也只是反对的理由之一,他们不接受同性在一起,是认为这事不符合他们的信念,推翻他们一贯坚持的人生观。齐宁这种家庭肯定还会把政治影响放在天平上衡量一下,个人的感情总被大的趋势所抹杀。"
  "这样啊,齐哥岂不是很可怜?"
  柳下溪笑道摇头:"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跟他们的价值观不同。人啊,对自己习惯的理论总是很坚持的。齐宁太聪明了,他考虑问题喜欢站在双方的立场上进行换位思考。他啊,早就摸透了三哥的性子。他除了说服家人接受三哥,也需要三哥接受他的家人。以三哥自我的个性会完全无视他的家人与他的工作环境,只求一时的快乐。"
  "啊,这一点我不明白,柳大哥的意思是什么?"
  "呵呵,齐宁意识到三哥只把他当成情人。"
  "情人?没错啊,他们是情人啊。"邹清荷被柳下溪的话给绕糊涂了。
  "齐宁所受的教育是:肩担的责任的军人天职。荣誉与责任贯穿着他的人生也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他跟三哥好上了,三哥就是他的责任,不是随便可以轻松说分手的情侣关系。人啊,不管他优不优秀想要找到一份真挚的不易褪色的情感并不容易。彼此爱上对方还不够,得用心经营。齐宁私底下肯定羡慕我们的。"
  邹清荷脸一红:"羡慕我们什么呀。"
  柳下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蛋,把头发给他别在耳廓后面:"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什么事都可以拿出来一起商量。我们之间的牵绊他羡慕不来的。呵呵,齐宁以我们为借鉴,打的如意算盘是:在他们之间创造新的牵绊,给三哥一个真正的家,这个家有父母有爱人有孩子。让一名孤儿夹在母亲与三哥之间,使他们因同情心而产生共鸣,两人之间本该尖锐的矛盾不自觉地柔化了。"
  "很复杂。"
  "聪明人喜欢把事情复杂化。成年人对弱小的小孩很容易产生爱心的,试着去爱人然后被人爱再把爱扩散开来,这话说起来虽然肉麻却是安抚心灵的最好法子。一直以来,三哥跟我妈是两看相厌,也跟父亲相处得不好。我想可能是子女太多忽略了他吧。齐宁的成长环境刚好跟他相反,太受重视了反而觉得被束缚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之间的感情互补式的哦。"
  "嗯,希望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好地均衡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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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各位亲的支持,本单元的番外《回老家》到此结束。下一篇正文《女生宿舍》,请各位亲一如既往的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齐了,下一章明天再写。
女生宿舍-01
  姜远华留下了,他打算跟清荷一起回北京,在这里多住一个星期。
  初三的上午,外面在下大雪,把邹清荷去母校的计划给打断了。围着火炉一家人说说笑笑逗着小孩时间过得很快。
  只有姜远华心不在焉。他倒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文艺型青年,真要说起来他还是相当理智的人,恋而不得的经历在他短短的人生中次数也不算少。
  他跟李果讨教过追女孩的心得。
  李果告诉他:"脸皮一定要厚,还有就是心诚。"不过,李果并不是有大智彗的人,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脸皮厚与心诚不是万能的追女良药,得有你喜欢的女孩欣赏这一套,得有恰当的好时机触动对方的心弦。不同的女性对男人的追求有着不同的反应,有的女孩子极讨厌这一套哩。
  说的人断章取义,听的人自我理解。姜远华觉得这事实行起来并不难,仿佛清楚地看到了前途的光明。
  姜远华对徐美兰虽然一见钟情,却没打算追求人家,只当成人在旅途一场风花雪月的悸动。
  唉,山不转水转。世上的事不象数学解题也不是机械运动。
  新年的第一天,本地有不出门访客的传统,可邹清荷那班旧同学来他们家拜年了。
  几个男同学中夹带着徐美兰,全部焕然一新,打扮得人模人样。
  看到徐美兰好奇的眼眸落在邹清荷脸上,姜远华的心不自觉地揪在了一起。
  她的堂哥拐弯抹角地询问邹清荷在北京大学有没有找女朋友,企图心表现得很明显。幸好柳下溪在一边,替邹清荷回绝了,说是邹清荷要留在北京发展,不打算这么快交女朋友……
  听到这些话,徐美兰脸色暗了下来。
  大年初一休假在家的李果,看出了姜远华的郁闷,小声地对他说:"感情的事要靠自己努力争取,天上不会掉下钱来刚好砸在你身上。"
  "美兰高二了,成绩还可以,希望能考上好的学校。清荷啊,你还没回北京之前帮她补习一下功课吧。"她堂哥退而求其次。谁都看得出她堂哥跟邹清荷的私交很好,这种请求邹清荷不好拒绝。
  姜远华插嘴了:"补习功课啊,没问题啊。哪里不懂问我好了,有带书来吗?"
  他突然插嘴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不吭声了,虽然知道他也是北大的学生,却没人把他跟邹清荷相提并论。
  他的插话让邹清荷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是懵懂少年,给人补习功课没什么,可带着其他的意图就让人为难了。
  "美兰选的是理科?姜远华是物理系的高才生。"邹清荷拍着姜远华的肩推销道。老姜同学,对不起了,枪林弹雨您请先上。

  "唉。"回忆结束,姜远华叹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邹清荷让小勇挥动着小掌拍他的脸。
  "徐美兰昨天没来。"姜远华低落道。
  "她不来你可以去找她啊。"邹秋菊受不了他,在一边翻白眼。
  姜远华没吭声,他想去啊,可是她家在哪里?突然跑到女孩子家里……不好吧?
  "啊。"邹秋菊突然想起什么,独自笑了起来。
  "怎么了?"她丈夫与弟弟一起出声问道。
  "我想起了那天,就是小勇把尿洒在柳下溪的哥哥脸上,我想起他跟那个齐宁脸上的伤。难道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
  "老板平时很斯文的啊。"姜远华回想起来也觉得有趣。
  "我想,三哥是因为太紧张,跟齐哥动手舒缓压力。"
  "紧张?紧张什么?哪来的压力?"大家奇怪地问。
  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呀?"邹秋菊起身开门。
  "请问邹清荷在吗?"声音十分熟悉。门开了,有人冒雪前来。
  "陈老师?请进,您怎么来了?"邹清荷吃惊地站起来。他高三的班主任,一位快五十岁的女老师。邹清荷太惭愧了,陈老师不惧大雪来拜访……自己居然以下雪为借口没去见她。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陈老师笑笑,屋里很暖和,她取下裹着头脸的大围巾,坐到邹清荷让出的椅子上,接过邹秋菊递上来的热茶:"今年真冷。"
  "是啊。"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陈老师一向说话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初十走。"
  "只留一个星期?怎么样,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吧?"
  "是啊。"
  "一直没回来过,呵呵,你乐不思蜀了。"
  "老师,瞧你说的。"邹清荷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求你一点事。"
  "您说吧,别客气,尽量使唤他。"邹秋菊大方地把弟弟推出来做苦力。
  "回北京之后寄一些高考资料来吧,我听说你以前有人寄资料过来。我希望多一些学生考上大学。"
  "好啊。"邹清荷点头。唉,自己怎么没主动想到这一点,还得等老师开口提出来……
  "你以前的资料还在吗?"陈老师爽朗地笑了起来,几年不见白发都有了。
  "几年前的会不会过时了?"邹清荷看了一眼姐姐,旧课本旧资料都不知道她放在哪里的。
  "参考还行。"陈老师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没回北京之前对补习的学生讲几节课?"
  "讲课?"邹清荷一呆,自从去了北京之后再也没回忆起高三的寒暑假留在学校补习,特别是冬天,唉,那段非人的岁月啊。
  "没时间吗?"陈老师失望地问。
  "当然不是,好啊。"邹清荷怎忍心拒绝她?
  "太好了。"陈老师高兴地擦着额头的水珠(雪融化了)。
  "我还替您多找一个,他是北大物理系的,高数与物理很强。"
  姜远华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他也有过高中生涯,经历过高考之前的紧张,想起来还蛮兴奋的。
  "谢谢,谢谢。"陈老师眼睛有些湿润了,学校也不容易啊!县六中办校的时间不长,本没名气学生也不多,成绩好的学生都往一中二中挤,邹清荷那一界突然成了县里的传奇,居然有考上北京大学的,名声一下子打响了。可是,去年高考不理想,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学生们对学校失去信心。本来嘛,县里最好的师资都集中在县一、二中,好的师资比好学生更难求啊。
  她厚着脸皮请几位六中考出来的大学生利用寒暑假休息的时间讲讲课,讲讲学习心得,却没几个离校的学生肯帮忙。
  她认为,有些大学生讲解难题比他们这些专职老师更生动更容易让学生理解,听说许多名牌的大学生私下当过家教呢。她来找邹清荷也清楚他不会拒绝。她教过这孩子一年,知道他的为人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下午我还有课,先走了。"她看了一下表,没时间多呆会。
  "吃了饭再走,我用自行车送您。顺便也去学校看一下,陈老师,您还住在学校的吧?"邹清荷突然想到这里离学校有几十里路,陈老师冒着雪走了这么远,感到心酸啊,真恨自己没有一大清早去学校看她。
  "没事,多走路也是在锻炼身体。"她今天无意中听补习班的学生说起邹清荷回来了,立即从学校赶过来的,很怕跟他错开,见不到面。
  邹秋菊按着陈老师坐下:"很快就有饭吃了。您不吃,跟你一起去学校的清荷他们俩个也要吃啊。放心,不会耽误您上课的。李果,把清荷的旧课本找出来,再去外边借辆车,等下送清荷他们去学校。"
  陈老师看着邹清荷很欣慰,他那一界真的是一个奇迹啊,整个南水县的教育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学校一界考上了十多名大学生的。可惜第二年没有一位学生通过预考,去年也只有一个考上了湖南大学。唉,高考的道路又窄又难走。
  她很想知道邹清荷的学习方法,想把方法推广开来能让更多的学子挤进大学的校门。

  到了学校,怀念的情绪萦上了心头。
  正在走廊跟同学说话的徐美兰眼尖,看到了他们眸子一亮,对同学骄傲地道:"那个人就是邹清荷哦。"
  "邹清荷?"几位女同学吃惊地看过去。
  "我叫他过来。"徐美兰咬了咬嘴唇。"邹哥!"她小跑着从后面赶上去。
  听到叫唤声邹清荷停下了,等她过来。
  姜远华看到了徐美兰,眼睛一亮,他们正打算送陈老师去她宿舍的。
  "你们聊一会,我等下过来找你们。"陈老师笑着先离开了。
  "美兰,你也在上补习班?"邹清荷把手里的伞罩在她头上,瞧她棉鞋踏在雪里,等一下会湿了鞋的,真是粗心的女孩。
  "嗯,不上补习班会赶不上进度的。"其实啊,高二并不鼓励学生来上补习班的。要进这个补习班也不容易呢,只有上学期期末考试进入全校前三十名的学生,才能得到寒暑假期特别补习的名额。其他的学生或者外校生想进补习班得自己另外掏钱。她啊,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呢。
  邹清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只要高三才有补习的,想不到现在连高二就开始补习了。
  "补习班啊。"姜远华笑了起来,徐美兰朝气蓬勃,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很怀念啊,以前我们总发牢骚,永远做不完的试卷没完没了的强化型模拟考试,想起来就害怕。"
  "害怕?"徐美兰咬着嘴唇好奇地看着他,很不理解他的话:学生不就是要做题么?不就是为了考大学么?怎么会害怕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本单元的故事情节会慢慢拉开的,占篇幅十一章,没有大案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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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听他胡说。"邹清荷用手肘拐了姜远华一下,让他说话小心些,不要随便打击到别人求学求上进的心情。
  姜远华悻然地笑了笑,把以往的毛躁跳脱收敛起来,对徐美兰道:"徐美兰,你不是想问功课么,不带我们去你们教室坐一下?"他们这样站在雪地里说话很傻啊。
  "去我们宿舍吧,教室里的人都在背书。"徐美兰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两条辫子晃动着,乌黑发亮哩。
  去女生宿舍?不好吧?姜远华迟疑了。他的心窍突然开了那么一小片,变得敏感起来。认为:女生们的宿舍比较神圣,冒然前去有些不好意思。
  "你背完书出来了?"邹清荷并没在意去宿舍的话,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偶尔也去过女同学的宿舍找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干净多了。看来学校的补习还是老一套,做题与背书……
  "是啊。刚出来就看到了你们,真巧,我正要回宿舍拿下一节课的资料。姜哥,功课的事麻烦你了。"徐美兰笑得灿烂。如果不是她记忆力好先背诵老师指定的课本,就要跟邹清荷他们错过了。
  "随便去女生宿舍不好吧?"姜远华低声对邹清荷道。
  "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去女孩的宿舍做坏事。"邹清荷耸耸肩,老姜同学什么时候成了恪守男女大防的老学究啊。在大学他也过去女生们的宿舍嘛。
  宿舍还跟以前一样,女生在东边男生在西边,中间隔了一个食堂。
  为了便于照顾、管理住宿的学生们,老师们的住处就在宿舍后面。
  门关着,没锁,徐美兰直接推门进去了。
  邹清荷跟姜远华站在门外,雪下得厚了,到处都是白白的。可惜这俩人都是理科生没有华丽的词汇来形容银妆素裹的世界。
  "邹哥,你们两个进来吧。"徐美兰见两人没跟着进去,便探出头来唤道。
  在门口姜远华迟疑了,探头向里一看,宿舍里离门最近的床上有女生正坐在床上看书,皱着眉道:"把门关上,冷死了。"
  姜远华受了惊,立即进了门,把门带上。
  徐美兰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忍住了。
  宿舍里很潮湿,徐美兰的床是下铺靠近窗边。姜远华坐在她床上,总觉得她的床也是潮潮的,这样很容易生病啊。
  "噫?"邹清荷站着打量着女生宿舍,有点吃惊,这里跟以前不同了,居然把两间宿舍打通成了一个大通间。以前的十六人的大宿舍变成了三十二人的超大宿舍,每一个床位都有棉被蚊帐,显然都有人住。
  "邹哥,怎么了?"徐美兰问,她的课本都堆放在床上的正在翻找资料。本宿舍个人活动的空间只有自己的床铺位,日常用品全放在床底下的。
  "没什么,觉得跟以前不同了。所有补习的女生都住在一起啊?"宿舍里呼吸声不少,显然还有其他的人在,大多数床铺都把蚊帐放下了,严严密密形成个人的私人领域。
  "是啊。"徐美兰随口应道,她从书堆里找到了高三数学:"姜哥,我对二项式定理的基本原理很模糊。"
  "二项式定理?这个简单,你可以这么来理解,举例说明……"
  邹清荷带着微笑看着他们认真探讨功课的事,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教学办公室拜访以前的老师们。
  "老姜,过来一下。"
  姜远华皱眉,他正讲得起劲呢,这老邹同学怎么突然不懂察言观色了?
  "美兰,你等一下哦,我看看老邹有什么事。"
  两人出了门,邹清荷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双棉鞋递给老姜同学。
  "棉鞋?给我穿的?"姜远华诧异道。这是以前邹清荷在家穿的旧棉鞋(这双鞋高三的时候穿过一个冬天,也不算很旧啦,姜远华矮,脚也不大只能穿他以前的鞋)。
  邹秋菊看着姜远华脚上的球鞋,室外穿还可以,到了室内还是棉鞋保暖,便把这双鞋放进了邹清荷的包里,告诉他等到了学校之后给老姜同学穿。
  邹清荷伸出手来,敲了一下老姜同学的头:"你这家伙观察力真差,没发现徐美兰的棉鞋湿了?宿舍里又很冷,不换鞋会冻伤脚。这鞋给她先换上。"邹清荷加重语气,他还记得寒假留在学校补习,教室里冷冰冰的,也不准许学生生火取暖。寒冷的感觉至今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有女同学把棉被带到教室里来了。唉,一个寒假补习不知有多少同学手脚被冻坏了,虽然完全出于自愿的,为了高考什么都忍下来。人啊,难受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现在他勤奋地锻炼身体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女孩子们身体弱,可能会受不住寒气的。
  "老邹同学,谢谢你!"这表示邹清荷支持他大胆追求徐美兰,不由得想起某句歌词:"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呵呵,傻笑起来。
  "我去看老师,你留在这里教美兰的数学吧。"
  "好。我替徐美兰谢谢你,事儿成了,送一双皮鞋给你。"把棉鞋抱在怀里连连点头。
  邹清荷大笑:"好,我等着。"

  陈老师带着邹清荷去了教室。
  高三的补习班有两个,一文科一理科。
  文科班的都在上课,他们只在窗外看了看。邹清荷是理科生,对文科班的事帮不上忙。
  让陈老师惭愧的是理科班的教室里只有二三个人在做习题。
  "今天来的人少,天冷,来的人大多回宿舍去了。"陈老师叹了一口气,她急着赶回来也没用,学生来得太少不能开课。这一界的应界理科考生没前几界的能吃苦,有些恨铁不成钢啊。县六中本来是理科教学突出的,上一界唯一的大学生却出在文科班。请来邹清荷,却没有学生来听课,她这个班主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邹清荷转了一个圈,看到高一、高二的补习班来的学生都很多。"到了高三的居然不急,无法理解啊。"邹清荷嘀咕。
  "大学的校门难进,到了高三反而有不少同学顶不住压力,自动退缩了。"身后有人回答道。
  邹清荷转过身来,看到一男学生正从高二班走出来,接了他的话尾。走到邹清荷面前伸出手来握手:"你就是邹清荷啊,哼,不怎么样嘛,被人说得那么神。"
  "郭林,你怎么说话的。"陈老师皱眉,这个郭林啊,成绩很不错,就是为人骄傲了一些。是县里城关镇的,没乡下学生稳重、听话也不尊师。学校的老师对他的期望更高,更把他当成第二个邹清荷来热捧。陈老师个人认为,这名学生为人远不如邹清荷踏实。
  邹清荷打量了一下他,浓眉大眼个子高挑,穿着淡灰的大衣,围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肯定是女生织的,很明显还是生手织的,瞧那不均匀的针路……脚上穿着双黄色的翻毛皮鞋。脸上的表情很倔傲。
  邹清荷不由得笑了笑,伸出手来跟他握握,对方的手好冷哦,对方反手抓住了邹清荷的手。"陈老师,借用一下你的得意门徒。邹清荷,走,正好有问题要问你。"对方在假笑。
  邹清荷苦笑,这个人手劲还蛮大的。他想,如果柳大哥在的话想问问这种行为构不构成绑架罪。
  "伪君子!"郭林的步子走得快,突然从他的嘴里跑出这么三个字来。
  邹清荷停下了脚步,郭林没拉动他。
  邹清荷手一扭挣脱他的掌握,冷着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林冷笑:"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么,考上大学之后都不回来了,怎么又突然来学校了?"
  邹清荷皱眉,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
  "怎么,没话好说?"
  "有必要对你解释吗?你以前认识我,对我有意见?"邹清荷反问。
  对方语结,过了一会才道:"我讨厌别人说我是'邹清荷第二'。"
  "是我这样说的吗?你何必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做自己就好了。"唉,椤头青啊。
  邹清荷越过他走到前面,郭林被他的话震到了,站了几秒钟又有些不甘心地跟在他后面。
  "老邹同学!"拐弯处突然碰到苍白着脸的姜远华。
  "怎么啦?"邹清荷问。
  姜远华看了一眼郭林,拉着邹清荷到一边:"徐美兰宿舍里的人冤枉她偷钱。"
  "什么?怎么回事?你从头说。"
  "你走了没多久,有两个女生走了进来,一个是睡在徐美兰上床的。她到床上翻了一下,突然说她的钱不见了。跟她一起进来的女生就嚷着要搜宿舍。想不到宿舍里还有几个女生躲在被子里,听说她们都是高三的,也下床一起搜东西。然后,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搜出钱来。她们一口咬定她就是小偷。徐美兰急得哭起来,说她没偷,但搜出来的钱也不是她的,她解释不了。说是被人栽脏陷害的。怎么办?她们要扭着她找老师评理去。"
  邹清荷皱起眉头,摸着下巴:"多少钱?"
  "十三块六毛八分。我给她们一百块平息这事,她们不答应。"
  "一个月的生活费。"邹清荷拍着姜远华的头:"你是傻子啊。"
  "瞧您,这话说得,我哪里傻了。"姜远华不服气地道。
  "他们第一个搜的就是徐美兰的床?"邹清荷不理会他的抗议。
  "啊!是啊,就好象知道钱在什么地方一样,很奇怪哦。"
作者有话要说:帮偶捉虫,没对稿直接传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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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小跑着很快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口。
  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了压低嗓门的低喝、撞击声。
  邹清荷心里暗呼不妙,对跟在他身后的郭林道:"快去叫老师过来。老姜,我们撞门!"
  "开门!开门!"姜远华焦急地拍打着门,然后室内的动静停止了。
  等了小会儿,却没有人过来开门。
  邹清荷与姜远华齐心合力,不坚固的门在他们的撞击下宣告结束了其历史使命。
  然后,邹清荷呆住了,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有只脸盆迎面砸了过来。邹清荷身手敏捷,于是,他闪开了。
  很不好意思的,这只不会拐弯的脸盆正好砸在姜远华的额头上,几滴结冰之后又融化的水珠顺着面部线条流进了热呼呼的脖子。
  无论是邹清荷还是姜远华,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孩子们打群架。
  所以,他们看清了宿舍内的情况之后,立即呆住了。
  女生群架,外观何其惨烈啊,抓痕与撕扯头发衣服,然后也就头破血流了,其壮烈的场景不亚于一场战争。当然这本来就是一场女生们的战争,名誉与自尊的抗争。虽然外人看来毫无意义,但当事人把这个看得比天还大。
  所谓群架,就是两帮子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
  邹、姜两人潜意识里把徐美兰同学当成被嫉妒被欺压的弱者。
  他们焦急着,希望在短短的时间内不要发生更过份的事。毕竟姜远华对徐美兰存有恋慕之心而邹清荷看在她堂哥的份上也把她当成了妹妹。
  他们看到徐美兰骄傲地挺着背靠在床杆边,脸上挂着几条血印子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没错,她们冤枉我。"她的泪痕还没干,声音有些嘶哑,漂亮的衣服也遭受了劫难。她不是孤立的,她有女同学站在她旁边支撑着她。应该说在宿舍的三名高二的女生对抗高三的五位女生。
  谁负谁胜凭邹清荷的眼力还没看出来。毕竟宿舍的空间狭小,人多的一方也不占绝对优势。
  "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女生啊。"邹清荷无言地想。
  "贱货。小偷还理直气壮!"有一个女生啐了一口痰,低声骂道。
  邹清荷皱起了眉头,姜远华窝了一肚子火,上前就要对骂,邹清荷拉住了他。
  "邹哥,姜哥,她们齐心一起整我。"徐美兰非常委屈,垂下了眼睑,眼珠开始往下落。
  "有什么话,当着老师的面说清楚,别跟小学生一样。"邹清荷严肃道。
  "关你什么事?"身后有人冷笑。
  邹清荷回过头来,屋外站着的女生正是他第一次来宿舍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看书的女生。此人显然在群架开始之前见机不好先出去了。
  老师们终于到了,其中陈老师气得全身直哆嗦:"你们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却……"
  "记过,全部给我记过!你们不把校规放在眼里啊!"教导主任还是当年那个吴主任,气愤地指着宿舍里的女生们。
  邹清荷走到吴主任身边,低声道:"您先别生气,这事先弄清楚。记过先放在一边,毕竟快要高考了。"
  "唉。"吴主任叹气:"小邹啊,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难教啊,不如你们那一界的学生懂事好学啊。"
  "噗嗤。"有人发出嘲讽的笑声来,邹清荷的目光落在说话的女生脸上,愠恼地想道:她不当旁观者了么?
  她不屑地回望了邹清荷一眼:"吴主任忘记了那一界除了这位考上北大的才子,同时也出了一个杀人犯啊。听说那个杀人犯还跟这位优秀的大学生打过架,学校没记过啊。"
  "陈秀芝!少说两句!"陈老师吪道。
  "为什么不能说?"陈秀芝反驳道:"当年刘兴旺跟邹清荷打了一架接着就被派出所的带走了,听说邹清荷的姐夫就是县公安局的,说不定是为了报复刘兴旺打他,故意陷害刘兴旺杀人,反正你们在县公安局只手遮天。"
  邹清荷先是愕然,然后笑了起来摇头,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再仔细看她有点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提起刘兴旺的事情,仔细一想已经过了四年,再过两年他该出狱了吧。
  "怎么,没话反驳?你们有权有钱可以只手遮天却堵不住群众的嘴。有本事也把我关进牢里去啊。"陈秀芝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咄咄逼人。
  邹清荷不是泥性子可以由着人胡说八道,他很生气一时被陈秀芝的话呛得说不出话来。越发被人当成了心虚,坐实了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栽赃陷害刘兴旺的罪名。他啊,有了百口莫辩的难受。当年刘兴旺在女生们心目中非常优秀,自己还一度被当成女性公敌哩,想不到有人是这样理解当年发生的案件。唉,人啊人……人心难以沟通啊。
  所有的人都被陈秀芝的话给镇住了,一时安静极了。
  搞不清状况的姜远华着急死了,他相信邹清荷的人品,再回头看到徐美兰不知道是不是冷,全身在发抖呢,便把自己身上暖呼呼的大衣脱下披在徐美兰身上。
  徐美兰感激地看着他,低声道:"谢谢姜哥。她在说的那件事你知道吗?"
  姜远华摇头。
  邹清荷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刘兴旺,更没有调查过那件案子,却在这里大小声,不觉得太武断了么?你如果真觉得刘兴旺是冤枉的,自己就去翻案,去寻找推翻原判的证据,运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律条维护司法公正。而不是在这里毫无理由地仅凭猜测臆断,随意诽谤别人。你去问问刘兴旺,问他如何一脚踢中向他求救的路人导致对方的死亡的事实,再来跟我辩吧。"
  这一下轮到陈秀芝无话可说了,张着嘴还想反驳……"陈秀芝,别闹了!"这一次出声的是站在陈老师身后的一男子大约三十多岁。邹清荷不认识,可能是新来的老师吧。
  郭林还算机灵,小声对吴主任道:"宿舍的事还没处理。"
  吴主任精神一振,指着宿舍里的女生们道:"你们都给我到办公室去!"
  "吴主任,这里是现场,直接在这里问吧。"邹清荷截住吴主任的话。他的眼睛往宿舍里的各位女生身上一巡:"是谁的钱不见了?"
  "我的。"站在窗户旁边的女孩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短头发被揪成了一团乱麻,脸上也是绵绣多彩的,已经看不出其原貌了。
  "我没偷!"徐美兰倔强地重复着。
  邹清荷制止她说话,冷着脸道:"问到谁,谁才说,其他的人都不要出声。"他掏出本子跟笔以警察问案的姿态道:"你的名字,班级。"
  "周伟红,高三,理科班的。"周伟红小声道。
  "多少钱不见了?"
  "十三块六毛八分。"回答得很流利。
  "钱放在哪里的?"
  "床上的包包里。"她指了指徐美兰的上床,上面除了蚊帐还挂有不透风的床帘布。
  "什么时候把装着钱的包放在床上的?"邹清荷继续问。
  周伟红想了想:"今天中午的时候到学校的,把包放在床上之后就去食堂打饭了。"
  "有人知道你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吗?"
  周伟红为难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应该有人晓得吧,每次的钱我都放在包里的。"
  "你放包的时候宿舍里有其他的人吗?"
  "有。"
  "哪些人?"
  周伟红的目光从各位女生身上掠过,没出声了。
  "当时,徐美兰在吗?"邹清荷问。
  周伟红想了想道:"没有。"
  "你中午买饭的是从包包里拿的吗?"
  "嗯。"周伟红垂下了头。
  "买完中饭回来,检查过包吗?"
  "看过,把剩下的零钱放进包里了。"
  "什么时候发现钱不见的?"
  "下午去教室上课,发现教室里人很少,便跟彭月华回宿舍取钱,打算到镇上买牙膏却发现包包里的钱不见了。"周伟红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谁是彭月华?"
  "我。"尖尖的下巴被挂了一个血印子,皮肤有点黑五官蛮端正的,只是眼神有点凶,嘴唇很薄。
  "你跟周伟红同班?"
  "嗯。伟红的钱不见了,我提议搜宿舍的,我们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把钱找到了。她还先动手打人!真不要脸。"说完恶狠狠地盯着徐美兰,眼神就是刀子,一副恨不得杀了对方。
  徐美兰嘴一张要说话,邹清荷眉头一皱,她安静下来。
  "是你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搜到的?"邹清荷看了一下宿舍,其他的床并没有被翻动,看来她们搜东西是有选择性的。
  彭月华眼睛快速地翻动:"不是我找到的。"
  "谁找到的?"邹清荷问。
  周伟红与彭月华的眼睛转到第三位女生身上,长发圆脸,身型偏矮偏胖。
  有意思的是,这女生没有受到半点群架的影响……一点伤也没有。
  "你的名字?"邹清荷问。
  "我,我,我叫张清。"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说话有点结巴。
  "你当时做什么?"邹清荷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挪开了没跟他对视,邹清荷心里有底了。
  "我,我,我在床上看书。"
  "你睡哪一张床?"
  她指了指周伟红隔壁的那一张。
  "你搜了第几张床才搜到钱?"
  几个女生同时一怔,相互看了看。
  "回答!"邹清荷大声道。
  "就一,一搜,就搜到了……钱……"张清垂下了头。
  "还需要继续问下去么?说实话吧!"邹清荷皱眉,实在不了解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只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她们还有心情闹出这种事来?
  "你当然偏袒徐美兰啦!"彭月华大声争辩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啊!邹清荷摇头叹气:"那好,徐美兰,我问你。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学校的?"
  "大清早。我回了宿舍一下,接着去教室早自习,上午上课,中午没回宿舍,我跟她们一起在教室吃家里带来的菜,你可以问她们俩个。下午回宿舍的时候一起来的有邹哥跟姜哥,邹哥走后,她们俩个也回宿舍了,我们一起问姜哥功课的事。我根本没可能偷她的钱。"徐美兰挺起了胸膛大声道。她本来就没拿人家的钱,别想栽赃嫁祸给她!她才不怕她们哩。她的两位同班同学也一起应声点头,纷纷作证她的清白。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邹清荷问张清她们。
  "你们两个也曾经一起离开过宿舍的。"陈秀芝突然道。
  邹清荷笑了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在宿舍里,难道徐美兰当着你的面偷了周伟红的钱?除了你宿舍也有人其他的人在吧,我不认为你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偷钱而不立即制止,也不会认为徐美兰当着目击者的面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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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女孩子想些什么啊?!"姜远华冷得要死,男人啊,真不能当英雄。
  邹清荷瞧着他可怜,别真给冻病了,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
  雪已经停了,他们站在走廊上,正等学校如何处理徐美兰宿舍的事情。
  跟这事有关的女生们被老师们请到办公室去了。学校会怎么处理,邹清荷并不想过问,毕竟他只是过客,涉入太深也不对。他更没办法纠正别人思想上的偏差。
  姜远华的话让他苦笑:"谁知道。柳大哥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三类人凑在一起容易出怪事儿。"
  "那三类人?"姜远华好奇的问,虽然在酒吧打工见过形形色色的社会人士,却到底不算真正涉世,身为男性也无法了解少女们的心事。穿上邹清荷的外套之后暖和多了,差点要流出来的鼻涕也回收了。
  "喜欢旁若无人爱张扬表现的人……"邹清荷不打算详细说这个,他此刻没说话的欲望。记忆里温馨朴素的母校会发生这种事让他有些心冷。
  他的突然沉默,姜远华识趣地没追问下去。他的心思全绕在徐美兰宿舍里女同学偷钱的事上了。外表看上去都是朴素而单纯的女孩们居然做这种让人难受的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事发之后居然陷害别人:"你查出来了吧,是谁偷的钱?"
  "重点不是偷钱,而是栽赃。她们压根儿不是想偷钱自己用,而是要对付徐美兰。同一个宿舍,徐美兰怎么惹得这些高三女生这么厌恶她?"邹清荷摇头。
  "噫?她们?集体行为?高三女生一起参与了?"
  "至少当时在宿舍的几位高三女生们是知情人。我想,她们开始是以玩笑的方式来做这种事的。唉,相信老师们会处理好的。性质虽然恶劣,但也期望学校处罚得不要太重。估计着会让参与的女生们写几份检讨,学校也不希望在这个骨节眼上对高三的学生产生太多的负面影响。至于谁是主使人……我心里也没底,对她们不了解。"
  "徐美兰……惹她们讨厌了,为什么啊。我觉得她挺好的。"姜远华苦恼道,在他眼里这是一个活泼热情有张力头脑聪明的女孩子啊。
  "看人的角度不同吧。连苏格拉底也遭人讨厌过,何况普通人。"
  "说得也是。"虽然跟徐美兰相处的时间不长,觉得她人品挺好。她没问题那就表明是对方的人品有问题了。
  陈老师出来了。
  邹清荷迎了上去。
  陈老师疲倦地抚着额头,对他摇了摇头:"都在写检讨。去我家坐坐吧,外边冷。"
  "徐美兰没错啊,为什么她也得写检讨?"
  "动手打人就不对,有什么事可以等老师来了再解决。"陈老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之间也没多大矛盾,全是些小事堆积的。我想不到宿舍里的女生们会记恨……算了,说出来让人不敢相信。"
  "是不是高二与高三的同学相互对立?"邹清荷问。
  "是啊。"陈老师无奈地拍着他的肩:"我想大家平时太紧张了,一点小事也会变得过度反应。没有人承认谁是主事人,老师们的意思不想真给她们记大过,更不想开除学生。老师们决定以后多注意宿舍里的事,这种事不希望再次发生了。"
  邹清荷点头,学校的立场他能理解:"老姜,你不走?"
  姜远华站在原地不动,小声道:"我等徐美兰出来。"
  "好吧,等她出来你告诉她我在陈老师那边。"
  "嗯,好。"
  "你的大学同学真是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他那是别有用心吧,邹清荷在心里加了一句。

  姜远华并没等多久,徐美兰和她的两位同学先出来了。
  "姜哥,你一直在等我啊。"徐美兰感激道。她的同学们对她挤眉弄眼,识趣地先离开了。
  姜远华努力地想着如何去安慰她。
  徐美兰却"噗嗤"地先笑出声来:"丢脸的事被姜哥看到了。"
  "丢脸的是她们不是你。"姜远华木讷地争辩道。
  她歪着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连脸上的抓痕也显得生动别致:"我动手打人跟泼妇似的,没吓到你?"
  "换成谁在那个情况之下都不可能沉得住气。我欣赏你,谁说受了欺压就得可怜地等待别人的安慰?"
  徐美兰击掌:"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绝对要!才不能让人看扁女孩子。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应届女生考上过大学。"她高高地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远方。
  全身上下有一种姜远华无法用文字形容的亮丽。
  就这样瞧着她,他的心跳得特别历害。
  他想,这一瞬间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姜远华不是有意要隐瞒邹清荷的去向的,毕竟人家没问起他嘛。
  他陪她走回宿舍,里面没几个人。
  陈秀芝还在,瞪眼看了一下他们,拉上床帘布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
  徐美兰一撇嘴,目不斜视。
  比她早一步回宿舍的同学站在她的床边道:"美兰,你的被子湿了,不能睡了。"
  "上完晚自习,我回家一趟,明早回学校。"徐美兰找出自己要的书与资料道。
  "跟我挤一晚上吧,那么晚还要走十几里多危险。"她的同学劝道。
  "不要紧,我送你回去。"姜远华借故献殷勤,这是跟她独自争取好印象的机会啊,他不想错过。
  "好吧,麻烦姜哥了。"徐美兰大大方方地道:"那姜哥得等我上完晚自习。不如,姜哥跟我们一起上晚自习吧。"
  "我去你们教室方不方便?"
  "方便。"

  邹清荷跟陈老师聊了一些大学的生活,以及风闻一些高校尝试教育制度的改革。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等了许久也不见姜远华他们找过来。
  "在这里吃晚饭吧。"陈老师看看表,到晚饭时间了。
  "不了,我姐夫会过来接我们。"邹清荷摇头,不想吃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
  邹清荷告辞出来。站在外边,想了一下,朝高二班的教室走去。
  他从窗外望进去。果然,姜远华在这里。
  他跟一群学生一起吃着饭,笑得特别开心。
  邹清荷招他出来时,他还不情愿呢。
  "等下我要送徐美兰回家。"姜远华有些扭怩道,那表情那肢体语言无一不表明:是朋友就不要说废话,就算在行动上不支持也要在精神上支持他追女大业。
  邹清荷只好举白旗投降了:"你自己小心,要不要我过她家接你?"
  "不要,她家肯定会让我住一晚的。"姜远华小心眼地瞅着他,这邹清荷是自己潜在的情敌,最好不要给他单独见徐美兰。
  好吧好吧,老朋友老同学了,双方都是身家清白的,真要认真交往他邹清荷也不是棒打鸳鸯坏人姻缘的坏蛋。
  这两人无声交谈着,外人根本不懂。
  徐美兰走到教室外边来,笑道对邹清荷道:"邹哥还在?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邹清荷笑着摇头:"我爸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拍拍姜远华的肩,意思地让他自己作主。

  姜远华觉得徐美兰头脑真好,人又体贴,没有他预料的从他这边侧面打听邹清荷的情况。从头到尾她只是认认真真地询问功课上的事。这使得他男儿心得到相当程度的满足。毕竟高中课本上的数学、物理等问题对他这个北大学子来说太容易了。
  在北大,姜远华突显不出来,高等学府里出色的才子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在这里,他太光彩照人了。
  少年与少女崇拜的目光佩服的感叹语,让他有限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膨胀。
  到后来,他忍不住站在黑板面前,拿起粉笔讲解起大家共同遇到的难题。他甚至想,毕业之后自己可以当一位高中老师。
  走出教室之后才发觉很冷。
  姜远华跺着脚,唉,人为什么有三急呢?这地方上厕所还真麻烦,连洗手的地方也没有。也不是他特别讲卫生的啦,只是身为新时代的有为青年上厕所不洗手怎么好意思站在佳人身边呢。
  他突然眼睛一亮:有雪啊,雪是水的另类形态嘛,白雪是干净的。可惜拦杆的雪太少了,不过下面遍地都是雪啊。
  他立即蹬蹬地跑下楼去,就近捞了把雪在手上搓着。
  快九点了,晚自习只怕就要结束了,想着等一下独自送徐美兰回家,一路上孤男寡女可以聊的事情……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这是好现象:徐美兰很信任他哟。头脑发热的他没想到冬季寒冷的夜晚走上十几里的夜路是怎样的浪漫。
  他返身走向楼梯,没注意到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还突然增加了另一个人影,双手举着重物,无声地朝他接近的影子。
  "砰"的一声,后脑受到重击,他的脸直直地磕上了水泥楼梯。
  人影架起了昏迷的他,然后,消失了。
  没多久,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说话声脚步声响起来。
  一只脚两只脚,数几脚踏过楼梯,谁也没注意脚下楼梯处溅落的几滴血。
  "姜哥去哪里了?"徐美兰和她的两位好友走到最后,她茫然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
个人志出的是《化雾》第一部的一二卷哦,先出三、四W字,会补充的番外。会有偶画的邹清荷与柳下溪的线描稿。
不能不说姜猴子同学是苦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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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美兰与两位好友分头去找姜远华,一无所获。
  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学校里又没其他熟人,根本没地方可去啊。"徐美兰很不解。
  "徐美兰,怎么啦?"正往食堂打热水的郭林撞见她到处转圈儿,好奇地问道。
  "姜哥不知道去哪里了。"徐美兰哭丧着脸道:"你有看到他吗?"
  "会不会还在厕所里啊,先前他问过我厕所在哪里,找我要过草纸。"郭林记起来了,不由得笑道:"蹲大号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徐美兰松了一口气,瞅着郭林道:"要不,你帮我去男厕看看?"
  "好啊。他今晚睡哪儿?要不,跟我挤一床。"郭林的性格没有这么随和的,从不主动对人示好。在高二整个年级里,徐美兰的成绩仅次于他,是难得被他青眼相看的人,而他高居年级第一,平时挺有自信的。不过,今天白天看到了邹清荷干净利索地处理女生宿舍的事,晚上又见识了姜远华讲解功课的深厚功底,受到了不少冲击。端正了一下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的心态,狂妄之心便收敛了起来。
  他的话让徐美兰感到意外,一向自私的郭林居然说出这么大方的话还真不象他哩。
  "他答应陪我回家拿东西。我床上的棉被湿了,得从家里重新带一床过来。"
  "你疯了,这么晚回家。将就一下吧,明天白天请假回去拿吧。"郭林吃惊道,这么冷的晚上走夜路,这徐美兰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他只在夏天的晚上走回去过,冬天可不敢尝试。不过徐美兰的家比自己家近。
  "不!"徐美兰是固执的女孩,坚持道:"明天有明天的事,来来回回得半天,我才不想占用上课时间。"他们补习班白天上的是高二下半年的课程,少听一节都不行。虽说她还只是读高二却也不能对自己放松。她明白自己的成绩是靠勤奋与苦读堆积起来的,用的时间超过郭林,但考试却输他。唉,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家伙,她呀,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啊。
  "你啊,把堂堂的大学生当牛当马。小心,这事传到你的那个他耳里,有你头痛的。"
  徐美兰嘴一撇:"关他什么事,我又没答应跟他处朋友,他还没资格管。"
  "你太狡猾了。"郭林不以为然道。
  "哼,总比你强。明知道跟她不可能来真的,还假心假意地跟她处朋友。平时跟你多说了几句话,人家就把我当成情敌。你这人太讨厌啦。"
  郭林笑了起来:"你不会不懂吧。生活情趣调剂一下紧张的学习,我这是劳逸结合。"一想到骄傲的高年级学姐在自己面前变成温婉的小女人,拼命讨好自己……不动心很难啊。何况她长得还蛮漂亮的……就是个性太尖锐了一些。"你不是也很享受,你的那个他还不是喜欢在你面前扮呆狗。啊,想着他们很快要毕业了,这样会少掉许多乐趣啊。"
  "你这个坏心眼的男人,真该遭雷劈!我跟你不是一个级别,我才不会在高中的时候谈朋友处对象,太浪费时间,傻气!快去看看姜哥在不在男厕。"没找到姜远华,徐美兰没心情跟他继续胡扯。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放心啦,我们学校不会出什么事的。"
  转了一个圈,跑遍了学校的男厕,找不到人。
  徐美兰急得想哭,这一下连郭林也慌了。
  "会不会被陈老师叫走了?或者是他去邹清荷家了?"郭林猜测道。
  徐美兰皱着眉头:"他应该会跟我说一声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姜远华给她的印象很好,不象是不说一声就自己走掉的人。这里到县城很远,偏僻,附近也没有好玩的地方,姜远华是外地人,不熟悉路,怎么想都没可能深夜独自一个人走掉。
  "在北京上大学的人难道还会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走丢啊。"郭林安慰她道。

  敲门声响了好久,邹清荷抱着被子滚了几下,终于确定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打开了灯,一看表,哇,凌晨三点,搞什么嘛。
  "谁呀。"他嘀咕道,睡得有些迷糊一时还当自己在北京的家呢。
  穿衣起床,打开房门,便听到外边的门外李果在大声叫道:"清荷,开门!"
  李果忘记带钥匙开门了,只得在外边猛敲门。
  "姐夫?"邹清荷打开门,吃惊道:"什么事?"
  "姜远华过你这边了吗?"
  "老姜?没有啊。他不是要送徐美兰回家吗?"心没来由地咯咚着,他看到李果身后的郭林了:"发生了什么事?"
  "姜远华突然在学校不见了。"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了。郭林扶着墙几乎站不稳了,脸皮苍白地道:"人怎么就不见了呢?"路上雪太深,不方便骑自行车,他一路跑过来的,先去了李果家,再由李果带他过来,一双腿早就没力气了。
  "姜远华不见了?"邹清荷重复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不行,得稳住,得冷静。真想叹气:跟老姜同学出远门,他总是失踪啊。
  再看看眼前俩个东倒西歪的人……柳大哥不在自己身边,没有胸膛给自己依靠。自己得把背挺直……"你们都坐下,深呼吸,稳一稳情绪。"让惊慌的人冷静,只有自己更冷静才行。
  坐了下来,过了良久,郭林颤抖的双腿终于停止了抖动。
  "从头开始说吧。"邹清荷握着自己的双手,盯着郭林问道:"郭林,是谁最先发现姜远华失踪的?"
  "是徐美兰发现的。她跟姜远华约好了一起走的。可是,晚自习结束之后她找不到他,便在学校四处寻找,后来遇到我去食堂打热水,听她说姜远华不见了,我也就一起找,还是没找到。我们跑去对老师说了,老师们也跟着一起找,也没找到。我就过来找你了,看看他是不是回到你这里来了。"这话说得太急,不仔细还听不明白。
  邹清荷站了起来,眉头在打结。李果担心地看着他:"清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邹清荷摇头,他走到郭林身边拍着他的肩道:"谢谢你过来通知我,姜远华是十点半左右失踪的吗?"记得学校晚自习到十点半。
  郭林摇头:"今天的晚自习比平常结束的要早,九点结束。大约是八点半吧,我没看表,时间上不是很准确。他问过我厕所在哪里,并找我要了草纸,应该是上大号去了,后来没见他回教室。"
  邹清荷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认真地想着这件事(以下内容是邹清荷的心理活动):姜远华去上了一趟厕所,然后不见了。他是陌生人跟母校所有的人没任何利害冲突,没失踪的理由。唯一的联系是,他是我的朋友。姜远华…我…母校。姜远华喜欢徐美兰,有心追求她。徐美兰与宿舍里的女生白天发生过纠纷。那么他的失踪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冲着我来,他被我牵连了;二是冲着徐美兰而来的报复。第一种可能比较小,因为母校对我有成见的人不多,只有那个叫陈秀芝的女生因刘兴旺的事情对我有误会。问题可能出在徐美兰身上……
  郭林与李果一直盯着邹清荷看,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便紧张地望着他。
  "徐美兰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怎么样?"邹清荷问郭林。
  "噫?很好啊。"想了想:"跟同宿舍的高三女生有矛盾,其他的人都还好。"
  "男同学呢?"
  郭林迟疑了一下才道:"上半年有高年级的男同学追求过她,她没答应。"
  "这个人今晚在学校吗?"邹清荷问。
  郭林摇头:"那个人成绩很差不打算考大学,他没来上补习。"
  "学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郭林摇头。
  "陈秀芝这个人你了解吗?"
  郭林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她是我女朋友。"
  真意外,邹清荷看着他,疑惑地重复道:"你女朋友?"
  "嗯。"现在郭林一点也不排斥邹清荷了,觉得这个人还真不错。想起自己以前无端地怨恨对方,真是太幼稚了。
  "她跟刘兴旺是什么关系?"邹清荷想了想,把心里的疑团问了出来。
  "她姐姐是刘兴旺的同班,听说是刘兴旺的女朋友。刘判刑了之后她姐也跟着退学了,现在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啊……"原来如此,难怪觉得她有点面熟的。她姐应该就是替刘兴旺给自己那一首诗的女同学。当年在学校并没听说过刘兴旺有女朋友……
  "其实我跟陈秀芝谈朋友,媒介还是你。"郭林突然道。
  "啊?"关他什么事?邹清荷疑惑啊。
  郭林有些羞愧,最终还是说了:"学校的老师动不动拿你的例子来说事,要向你看齐,还说什么我是'邹清荷第二'之类的话让我很讨厌。有一天,我跟同学说你的坏话被秀芝无意听到,她对你也没好印象。我们常在一起说你的坏话,后来我们就聊开了,慢慢地接触多了就成了男女朋友。"
  邹清荷摇头,自己莫名其妙做了一回红娘。
作者有话要说:拼命赶出来的文,请帮偶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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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远华失踪的事李果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通知局里出动人马调查。
  邹清荷想了想:郭林从学校过来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学校那边怎么样了……万一警察们赶到学校而姜远华又找到了的话就是浪费警察的人力了。没有通讯工具很不方便,手机真的有普及的价值啊。
  "等我去学校看看情况再说吧。姐夫,你的摩托车借我用。你回家去等我的电话。"邹清荷穿上外套后立即快速行动起来。
  "好。"李果习惯了听命令行动。
  郭林需要小跑才跟得上邹清荷的步子。邹清荷身材比李果高,长腿一伸很潇洒地上了车,戴上头盔并丢了一个给郭林:"你怎么不打电话?"学校里有电话的,不需要他特意跑过来通知。
  郭林沉默了一下,他压根儿没想到打电话,当然他不会承认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
  也是,学校里好象真没人知道姐姐家的电话。
  一路之上,邹清荷把车开得很快。
  随着车速,迎面刮过来的冷风跟刀子似的割着皮肤。郭林坐在后座只得把身子前倾抓住了邹清荷的腰,并把脸藏在他背后才能舒服一些。长这么大他还没坐过摩托车哩,看着邹清荷熟练地驾驶着车子,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跟他的各种距离都很遥远。
  "我第一天去大学报到就认识姜远华了。"邹清荷先开口说话。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郭林应声道。
  "嗯,姜远华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对朋友也很好。"北大的学生很多,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个性,姜远华在其中并不特别显眼。几年下来,无论是同班还是同宿舍,邹清荷的朋友也不算少,最近大家越来越忙,都有了自己的私生活。姜远华算是其中的异类吧,两三年来他离邹清荷的距离很近。能成为没有隔阂的好友是一种难得的缘份。姜远华的失踪,邹清荷心里比郭林他们更为紧张,绝对不希望他出事啊。他宁愿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姜远华受到伤害。
  "我想不出谁会对姜远华不利。"冷静下来的郭林也思考过,怎么也想不出姜远华的失踪理由。

  邹清荷到了学校,徐美兰一直守在校门口等他,一见他们过来立即迎了上来。
  "邹哥。"她带着哭腔唤道。
  坐在传达室的陈老师也走了出来:"姜同学没去你家啊?"
  "整座学校都搜过了吗?"邹清荷问。
  "宿舍、教室、厕所都看过了。"陈老师道。
  邹清荷迅速写下了姐姐家的电话:"郭林,你打电话通知我姐夫叫他带人来学校。陈老师,你把在校的所有师生集合起来分别集中在男女宿舍。徐美兰,你从头到尾跟我说说,你和姜远华到过什么地方,说了一些什么话,旁边有些什么人,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好。"大家分别行动。

  在徐美兰的叙说中,邹清荷皱起了眉头:"姜远华在你宿舍里跟你说要送你回家?"
  "嗯。"徐美兰垂下了头。
  "唉。"邹清荷轻叹了一声:"女孩子不要这么虚荣,姜远华是老实人。"
  "我没有。"徐美兰辩道。
  邹清荷心情不好,眉头一挑想说什么,最后把话给咽下了肚里:"你最后看到姜远华是什么时候?"
  徐美兰没戴表不知道时间,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徐美兰教室的门口了。

  郭林赶了过来:"邹哥,你姐夫他们马上过来。"
  "辛苦你了。你来得正好,你最后跟姜远华接触是在八点半左右是吧?"
  "嗯。他要上厕所,我告诉他厕所在走廊尽头。"
  这两年半里学校还是有点改变的,每层楼居然增加了厕所……有人说,厕所侧面反应出一个地方的文化进展……
  邹清荷走进厕所,灯光明亮,空气也较为清新,跟以前的大通厕不同了。唉,却没有洗手的水龙头。邹清荷站在厕所外往下望,学校各处亮起灯来,快五点了,在白雪的映照下夜色轻淡。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这季节,学校后面的小河会结上一层薄冰……

  "你们去河边找过吗?"邹清荷问。
  "河边?没有。"郭林与徐美兰对望着,郭林发觉徐美兰的眼睛肿了,是哭肿的吧。

  受过高等教育的姜远华上完厕所会想着要洗手吧。邹清荷心一动,心跳加速。万一不熟悉环境的姜远华跑去小河边洗手,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他自己被这个想法吓住了,立即朝楼梯处飞奔而去。
  郭林与徐美兰紧跟在他后面。

  通往小河的路面,白雪平整,根本没有行人的足迹。
  邹清荷站住了。
  他可以肯定姜远华没有踏雪无痕的绝技。
  他退了回来,手持电筒四处照射,看得非常仔细……突然,他把电筒的光定定地照在台阶下面的白雪上,这里有五指抓雪的痕迹……
  电筒的光在继续巡视着,一寸寸地看着……
  邹清荷突然蹲下了,他看到了被践踏不形的楼梯台阶的角落处有几滴暗色凝固物。
  取下手套,小心地用手指弄上来,先看了成色,再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是血迹!"
  邹清荷站了起来,眯起了大眼睛……这血是不是姜远华的?如果是。他是不是在这里受到袭击?假设姜远华上完厕所来到这里,抓了一把雪洗手,然后转身上楼,却突然遭受袭击……接下来应该是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了,袭击的人移走姜远华的时间很短,接着下课了的同学走下来,再接着徐美兰她们开始寻找姜远华,袭击者很可能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姜远华带离……他的失踪果然是人为的……"徐美兰,你们找人的路线是哪些地方?所有的教室都搜过了吗?"
  "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发现了血迹,徐美兰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
  邹清荷打量着一楼的几间教室,门都紧闭着。补习班只有四个班,都在同一层。一楼全部空着,学校也真怪,为什么不使用一楼的教室?灯照在窗户上,邹清荷明白了理由:原来一楼的教室有几扇窗的玻璃破了。
  右手第二间邹清荷看到了门框边上的血迹,从高度来看应该是姜远华的脸部位置……一脚踢开了门,教室是空的。
  手电筒的光照向了讲台、讲桌,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个:讲桌下面。
  邹清荷走了进去,他看到了讲桌下倦缩着的一团东西。
  丢下电筒,他扑了过去:"老姜!"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邹清荷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凝固的血,脸上的擦伤,冻青的肤色使姜远华的脸异常地恐怖……
  "姜哥!"徐美兰扑在姜远华的身上。
  "别摇动他。"邹清荷的声音有点虚弱。
  郭林伸出手来拉起了邹清荷,邹清荷发觉自己的双腿居然发抖。
  邹清荷抱起姜远华,喃喃道:"活着,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邹清荷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郭林道:"你仔细搜查一下附近,看有什么发现。你的视线不要离开这间教室,等我回来。"
  "好。"郭林应道。
  "徐美兰,你跟我一起去医院。不,你叫陈老师来。"紧紧抱着姜远华,这一次邹清荷的双腿站得非常稳。
  "好。"徐美兰立即快步跑起来。
  邹清荷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把姜远华平放在地上,弯曲的四肢无法伸直,看来是冻伤了。
  郭林也脱下外套盖在姜远华身上。
  "轻轻地搓他的手,搓得发热为止。"这时候邹清荷反而冷静下来。
  "有用吗?"郭林笨拙地搓着姜远华冰棒似的手指。
  "一定有用的。"邹清荷小心地取下老姜左手上的手表,急促地搓着。
  幸好,陈老师等人抱着棉被与热水跑了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的急救,邹清荷松了一口气,老姜的脉博变强了,他虽然没醒,裸露在外的肤色在温水不停地擦拭之下恢复了血色,呼吸也逐步加强了。

  救护车来了,李果与他的同事们也来。
  老姜脸上的脸明显是磕伤,不算很严重。他后脑的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邹清荷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不确保老姜的安全,他无法静下心来侦查是谁伤了老姜。
  "姜哥一定没事的。"也跟着坐上救护车的徐美兰不停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安慰邹清荷还是给她自己打强心针。
  他们一到医院,姜远华马上被推进了急救室。邹清荷背靠着墙努力地让自己安静等待,突然感觉到冷,鼻子痒痒的开始往下流鼻水了,不由得抱起了手臂才发觉自己没穿外套。转眼一看,发现徐美兰抱着他的外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邹清荷走了过去,不由得苦笑了,她居然把郭林的外套一起给抱来了。
  邹清荷穿上外套,对徐美兰说:"我回家一趟,煲点热汤,等老姜醒来就有得喝。"
  "嗯。"徐美兰茫然地应了一声:"我守在这里。邹哥,姜哥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
  邹清荷半晌无语,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别胡思乱想。等他醒来问清楚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啊,不要嫌偶码字慢啦,偶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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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姜怎样了?"一进家门,姐姐开口就来这么一句。
  邹清荷心头一暖,看到姐姐与父亲担忧的目光,安慰地朝他们笑了笑:"已经到医院了,他被人打伤又受了冻。我想给他煲汤,"多放点老姜驱寒……",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闻到浓浓的鸡汤味了。"姐,你已经煲了鸡汤?"他惊喜道。

  很显然,姐跟爸知道姜远华失踪之后,一直守在电话旁边等消息。李果到了学校知道姜远华已经找到了,立即打电话回家报信。姐姐知道后马上开始煲汤给老姜准备着。
  "嗯。等一下就可以给小姜送过去了。你衣服脏了,换一身吧。等一下你也喝一碗汤驱驱寒气。"结了婚当了母亲,邹秋菊无论是心态还是行事等方面都跟以前大不同了。唉,她担忧地看着弟弟。小姜受伤弟弟肯定比谁都难过。瞧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从哪里沾了泥惹了尘。天冷,厚的外套清洗之后很难干。他并没带多的外套回老家来,已经没外套可换了。
  "我不要紧,给老姜准备一身暖和的衣服吧。"
  邹秋菊把弟弟按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道:"你别把自己崩得太紧,小姜这边我跟爸会轮流着过去照顾他的。瞧你,脸都冻青了。爸,把衣服拿过来。"
  邹父应了一声,回房把自己舍不得穿的大棉袄给了儿子。儿子长高了,父子可以共外套。
  邹清荷先喝了一杯由芝麻、老姜、红糖泡在一起的热茶,从心到身都暖和了。
  天亮了,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坑。
  端着汤锅与饭菜,邹清荷跟姐姐一起去医院。
  "听小姜说你曾经卷入了几件案子,破起案来不比警察差。你姐夫也说过你曾经卷进刘兴旺还有陈建军被杀的案子……你说,小姜被人打伤会不会跟你以前的事有关?"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也想过这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他现在的大脑混沌得很,没办法真正冷静下来,是谁打伤了老姜……他没有头绪,只有先等老姜醒过来再说。虽然他清楚:一件案子发生了,最好是趁早调查,不是老练的犯罪者总会留下来不及湮灭的证据,这种时候查明真相的机会高多了。他想柳大哥了,深深地领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唉,这时候柳大哥在身边就好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事情远没柳大哥来得冷静,也没他反应快更无法象他那样能预测事态的发展。
  唉,这个时候柳大哥应该到家了吧,北京的家,他们俩人的家。

  到了医院,走廊里空空的,没看到徐美兰。
  找医生打听。
  邹清荷大喜:姜远华已经醒来转到病房去了。得留院观察几天,命肯定保住了。只不过,头部受过撞击需要扫描一下看有没有淤血。唉,扫描的片子还得多等几天,主要春节期间有些部门的医生还在休假。
  站在病房的门口邹清荷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有些胆怯。
  跟在他身后的邹秋菊不耐烦了,拍着弟弟的肩膀然后猛地一推:"当门神啊,进去!"
  三张床的病房只有老姜一个病人,他头枕着几个枕头,身子平躺着正在吊点滴哩。外边是寒冷的冬天室内却出现了暖意……徐美兰不知道从哪里买了粥正在一勺又一勺地喂着他。
  她见邹清荷姐弟进来,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显得很局促脸也红了,身上还穿着当时老姜脱给她的外套。见到邹秋菊促狭的眼神,便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医生说他最好不要动四肢,血液还没完全恢复循环……"
  "我们能理解。"邹秋菊嘴角噙着笑意道:"小姜,我们来看你了。"
  "邹姐,老邹。"姜远华虚弱地舔了舔唇,他头上脸上绑了不少崩带,看上去跟木乃伊似的却没有半点让人怜悯的地方……邹清荷不由得面带微笑,心里的石头总算安然落下,他相信老姜同学很快会生龙活虎的。
  灌了两大碗鸡汤,姜远华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老邹,你一定得替我抓住那王……"看到身边站着两位美女,粗口不能说了,他只能用眼神诅咒着对他施暗棍的人。
  徐美兰眼圈还红着哩,整晚没休息脸色非常差,邹秋菊让她在隔壁床上躺一会儿。
  "说说当时的情况,你觉得对方用什么东西砸你的?"邹清荷翻看了一下医生的诊断记录,只记载了老姜同学后脑被重物撞击过。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感觉非常冷,好象是一团硬冰砸在后脑勺上,然后就没知觉了。"
  "硬冰?"
  "反正很冰的东西,啊,偷袭的人跟鬼似的没有脚步声。"想起来就打冷噤。
  邹清荷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无法确定谁是疑犯。解决这个案子得回到现场去,不知道警察们查到什么线索。
  他站了起来对邹秋菊道:"姐,老姜拜托你了。"
  "说什么呢,放心吧,我会好好地照顾小姜的。"邹秋菊跟姜远华相处的时间虽然短,她却在心里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喜欢了。
  姜远华跟清荷不同,话多,热络,心里想什么嘴上一定会说出来。"邹姐,邹姐"叫得很甜,比起自己的亲弟弟更让她有做姐姐的快乐。
  清荷太懂事了,反而只能把温情埋在心里。

  邹清荷拿起了郭林的外套,打算先回学校。
  刚出医院才发觉自己昨晚骑的车还留在学校,看来只能先回家一趟骑自行车去学校了。
  "清荷你回来了,小姜怎么样?"邹父正抱着小勇在看电视,一见他进来就问。
  "已经醒来了。"邹清荷笑着逗了一下小勇儿。
  "柳下溪刚才打电话过来,他已经到北京了。"邹父如果不是要带小勇,他也想马上去医院看姜远华。
  "真的?!"邹清荷立即去抓电话,迅速拨了一长串号码。
  刚拨完号码电话就通了:"清荷,呵呵,我正打算出门呢,电话来得很及时。"电话里传来柳下溪轻快的声音。
  邹清荷也不管柳下溪出门要做什么,立即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徐美兰被同宿舍的人栽赃说到姜远华失踪,结尾的时候邹清荷问:"柳大哥,我实在想不通袭击老姜的理由和目的。"
  电话那一边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嫉妒吧,跟偷钱栽赃是一个道理。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想不出别的动机。你不用急,静下心来观察徐美兰宿舍里的同学。姜远华被人袭击应该是突发的,不是刻意要伤害他。你啊,不要单独行动让你姐夫陪着你。"
  "嗯,我知道。"
  "有任何新的情况打我的手提电话。至于偷袭姜远华的凶器有可能是用布或者别的东西包着的雪球。啊,对了,陈秀芝你要注意一下,还有跟徐美兰有过纠纷的三个女生。"
  "凶器是雪球啊?陈秀芝或者是女生宿舍里的女生?我还以为是男人做的呢。"
  "嗯,打伤人之后把雪球一丢,便找不到凶器了。你们以前也在下雪天玩过堆雪人打雪仗吧?"
  "玩过。"母亲还在世上的时候玩过,雪球砸在身上非常痛。不能小看雪球,曾经也有砸昏人的例子,捏得很紧的话,其硬度跟石头差不多。
  "姜远华个子不大,女生要拖动他并不难。打伤人之后藏在讲台下……这事,多半是女生做的。"
  "噫,为什么?"
  "作案的手法比较阴性。如果是那位单方面追求徐美兰的男同学,知道了徐美兰可能对姜远华有意,可能会冲动地先打姜远华一顿,然后出声警告要他离徐美兰远一点,不会伤了人之后把他藏起来。而大多数女性发泄情绪喜欢侧面迂回,从那件栽赃的事就可以看出来,她们喜欢玩阴的,手法也很幼稚。"
  "她们讨厌徐美兰没必要对姜远华下手啊。"
  "这件事很明显是临时起意的,当对方无意中看到姜远华用雪洗手的时候,伤他的念头就产生了,只能说姜远华比较倒霉吧。徐美兰个性强,她们并不容易欺负到她,白天已经发生了谄害她的事,再对付她学校肯定就会开除她们的。"
  "她们?"
  "不排除有同伴,你没发现地上有拖痕吧?她们这种年龄的女学生,一个人胆子很小但如果有两人以上,胆子大到可以杀人。"
  邹清荷认真地想了想,从老姜的衣服上看不出有被拖过的痕迹……嗯,的确有可能疑凶在两人以上。
  "一个女孩子要架起姜远华把他移到空教室并不容易,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不难了。啊,我得上班去了,你自己要小心。"
  "好!"邹清荷信心百倍,他身后有柳大哥支撑嘛。
  挂上电话,邹清荷亲了小勇一口,刚打算出门电话又响了。
  "柳大哥。"邹清荷唤道,不知道柳大哥还有一些什么话要说哩。
  "是我啦,清荷,事情不好了,你快来学校一趟。啊,不用了,我过来接你。"李果在电话里跟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姐夫,你不用急慢慢讲,发生了什么事?"
  "女生宿舍里有女同学自杀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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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果来得很快,下了车扒了扒头发接着整了整衣服然后又继续去扯头发。
  "姐姐去医院照顾老姜去了。姐夫,别再扯头发了再揪下去就变成秃头的。"邹清荷道。
  "哦。"李果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了看邹清荷。强作镇静的脸重新垮了下来:"妈呀,当时流了好多血。"
  "谁自杀了?情况怎么样?"
  "高三的彭月华,现在送到医院来了。"李果对人血还是很敏感,想起当时的情况就觉得有毛毛虫在身上爬。
  邹清荷回想了一下,记起来了彭月华是那个皮肤有点黑五官端正眼神有点凶嘴唇很薄的女孩子。
  "唉,她也不怕痛……啧,疯了似的去撞墙,额头都破了。没见过这么不想活的。我们几个一起上前拉她,想不到她的力气很大一直挣扎着。唉,疯了,疯子。好不容易不挣扎了,以为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家松手,她突然拿起桌上的削笔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划。汪大队长也说了,她的脑筋坏了。"
  "……"邹清荷熟悉姐夫的叙事方式,一个说话很没系统性的人,不按时间顺序也把握不了事件的起因与脉络,只喜欢把自己感兴趣的事先说出来。
  "活着多好啊,活着才有希望嘛。再说嘛,我们又不是针对她一个人问话。"
  邹清荷把手插进裤袋里,心里叹气:姐夫,能不能从头到尾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唉,这笔帐肯定算到我们头上了,一定会有人说是我们警察逼得学生自杀。如果她的家长往上面告状的话,我们的立场就麻烦了。"这一点不是李果想到的,他听老季说的。这话一说出口参与办案的同事们都垂头丧气了。
  "……"嗯,相当复杂的因果关系……
  李果忍不住骚了骚头:"要是柳下溪在就好了。"
  "唉。"邹清荷只能叹气了:"你们问案的时候旁边有些什么人?"
  "除了我们只有吴主任跟陈老师。"
  "你们在吴主任的办公室询问她的吗?"
  "是啊,调查了那么久发觉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是啊。"
  "陈秀芝、周伟红跟张清这三个没嫌疑?"
  "噫?不清楚啊,应该没嫌疑吧。"李果小心地观察着小舅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有些迟疑道:"清荷,对不起啦。我们不方便在学校继续调查小姜被人打伤的案子。所以……大家决定,我们暂时搁下小姜的案子由你私人出面来调查。这个,其实是我提议的。你不反对吧?我们会随时支援你的,你需要什么随时提供。学校那边……我不敢过去了。这是汪大队长要我交给你的口供,他不好意思见你。"
  不习惯孤军作战,回想起自己经历每一次事件身边都有不少人呢。邹清荷拿起装口袋的大信封看了看姐夫……和他并肩作战吗?姐夫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仔细翻出口供来看,最有嫌疑的就是彭月华。被调查的在校学生中除了彭月华其他人都相互有时间证人。没有调查在校的教师与校工,这份口供用处不大……
  还是先去学校看看吧。

  "邹清荷!冷死了,你果然来了。"郭林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站在校门外,一见邹清荷立即迎了上去。
  邹清荷停下车,奇道:"你不去上课站在这里做什么?"
  "唉,现在谁还有心情上课啊。学校已经决定今年寒假的补习班停课。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回家了。"
  邹清荷把他的外套丢给了他:"你不回家?"
  "过年家里太闹了,还不如留在学校。有值班的老师在,可以个别辅导。"他接过衣服马上穿上,还是自己的衣服暖和,幸好身体健康,否则啊肯定会感冒。
  看到他,邹清荷很高兴,本来也打算找他了解一下自己走后学校里发生的事。
  两人进了传达室,看大门的老大爷不在。
  "我帮大爷看门。"郭林放下炉子上的开水壶,坐下来烤火一边打着呵欠:"姜远华怎么样了?"
  "醒来了。"
  "那就好。唉,想不到彭月华会突然闹自杀。听女生宿舍里的人议论,警察认为她最有嫌疑。"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平时没说过话,她给人的感觉嘛,有些冲动吧。嗯,看得出她很好强。对了,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个,绑头发的橡皮筋,已经断了。"
  郭林的掌心上放着一条断了的橡皮筋。
  邹清荷记得学校里的女生大多用这种橡皮筋扎头发,虽然很容易断不过胜在价格便宜。住在徐美兰上铺的周伟红是短发……张清虽然是长头发却在橡皮筋上缠了一层红色的细毛线……陈秀芝也是长发,记得她的头发披着的,显得长发飘飘。
  "在哪里找到的?"
  "讲桌下边。"
  证物不可以随便放在自己口袋……
  "没交给警察?"
  "他们自己在现场又找到一条,我这条就没用了。"反而被人教训了,说什么现场证物不能随便碰的……他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呢,没人提前跟他说这个。唉,觉得委屈。
  "警方是根据找到的橡皮筋而怀疑彭月华的吗?"
  "应该是吧。听她们宿舍里的人说,彭月华晚上七点左右离开了宿舍,大约在十点过后才回去。她离开的时候头发是扎起来的,回宿舍时大家看到她却披着头发。所以警察们认为是她打伤了姜远华。"
  "……陈秀芝还在宿舍吧?"
  "嗯,是啊,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她跟彭月华同一宿舍,有些话我想问她。"
  郭林迟疑了,陈秀芝很讨厌邹清荷,不知道她会不会回答邹清荷的问题:"她昨夜去上晚自习了。只有高三理科班的人没去上晚自习。"
  邹清荷站了起来:"我去女生宿舍,你要不要一起去?"
  郭林摇头:"我劝你先别去,留在宿舍里的人肯定在睡觉。"
  邹清荷一怔,也对。
  "出了这种事谁睡得着。"有人接话了。原来是陈秀芝端着粥进来,直接递给郭林:"给,你的早餐。"
  只有一人份,郭林不好意思地看着邹清荷。
  "我已经吃了。"邹清荷笑道。
  "秀芝,你来得正好,邹清荷正要找你。"
  "找我?"陈秀芝看了邹清荷一眼,坐在郭林原先的坐过的椅子上,冷冷道:"问什么?彭月华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已经进医院了。这次又怀疑到谁了?"
  "秀芝,说话婉转一点。"郭林尴尬地抓了抓她的肩。
  陈秀芝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靠着椅背:"算了,我心里烦,你们不要跟我说话。"
  "还有谁在宿舍?"邹清荷问。
  "周伟红跟张清去医院看彭月华了,其他的人都回家了。"陈秀芝无可奈何地回答。
  "我相信你能理解弄清真相的重要性,如果每个知情者隐瞒自己知道的事实,那真相就会被掩盖住。你如果只会发牢骚展示你的情绪,却不肯放下心防跟人认真沟通,怎么能公平地看待别人呢?"在来的路上邹清荷仔细想过该跟陈秀芝说些什么,才能让她说实话,这番说词在他心里演示了多次哩。
  人与人之间需要信任与沟通的。
  他的话明显地打动了陈秀芝,可能在他脸上看到了真诚吧。陈秀芝迟疑了一下:"彭月华昨晚应该是跟人有约。"
  "约会?"邹清荷蛮意外的。
  "我跟她的交情没好到无话不谈的份上,是我自己推测的。"虽然同年级却因分班不同,两人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
  "跟她约会的人怎么不站出来给她作证?"邹清荷皱眉。
  陈秀芝一撇嘴不说话了。
  "可能是不能承认的关系。啊!"郭林突然想起了什么,击掌道:"听说彭月华打算考师大,想当老师。"他说"老师"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用得特别重。
  邹清荷眼睛一亮:"对方是老师?"仔细想了想,学校的老师都是上年纪的有家室……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人?他盯着陈秀芝看:"昨天跟你说话的男老师是谁?"
  "我们文科班的班主任,去年从县二中调过来的。"
  "周老师……他有老婆的。"郭林小声道。
  陈秀芝冷笑:"他老婆又没住在学校,他家离这里远呢。"
  "周老师昨晚什么时候离开教室的?他教你们班吧?"
  "他七点多离开教室让我们自习。"
  "唉,想不到周老师是这种人……"郭林叹气。
  "别看彭月华那样子,人却单纯得要死。"陈秀芝叹了一口气:"这种敏感的事也不方便劝她。"
  "周伟红跟张清昨晚一直在宿舍没离开吗?"
  "我九点钟离开教室回到宿舍,没特别注意她们,不清楚。"
  "徐美兰在宿舍里跟哪些人有矛盾?"
  "周伟红跟她上下床矛盾更多一些。周伟红性格软弱也不会跟徐美兰真的计较,彭月华跟周伟红的关系最好,听说她们还沾亲带故的。周伟红受欺负总是彭月华替她出头。徐美兰说话的声音大,有什么事也不会自动认错,别人说她一句她必会回敬人家十句。除了平时跟她玩在一起的同班同学,其他的人跟她的关系都不算好。"
  "张清呢?"
  "一般吧,没什么主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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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肯定昨晚彭月华去约会了?"邹清荷注视陈秀芝良久,觉得她说话带有太多的个人臆测性,却提供了符合逻辑的合理性。
  "据我所知彭月华语文成绩很差,她理解不了文言文,周老师曾经教过她们高二下学期的语文课。高三之后周老师当上我们班的班主任就没有再教她们班了。他教语文课而我是语文科代表,我常常出入他的办公室,在那里常碰到彭月华她们。有时她跟周伟红一起,有时她跟张清一起。有一天我去镇上买东西看到他们俩个在镇上买日常用品。大家住在同一宿舍有些事看到眼里就会明白,每当她心情很好又精心打扮肯定是去找周老师了。昨天才发生了栽赃徐美兰的事,她们三个回到宿舍,另外两个人的心情很差,她的表情却很愉快,吃完晚饭之后在宿舍里收拾打扮还哼起歌来。周老师到了七点多频繁的看表显得心情不宁,后来布置了一些作业就走掉了。"
  "原来如此。"邹清荷把目光转向了郭林:"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郭林吃完了早餐,打了一个响指,歪着嘴笑了起来:"他们约会的事我见过一次。大约是去年十月的一个星期六晚上,我跟朋友们去看九点多的电影,看到他们俩个人从电影院里出来。彭月华手里拿着零食,周老师跟她说说笑笑的样子蛮亲密。这事我没跟秀芝说过,谁都没说。哦,我家住在县城离潺湘电影院蛮近的。"
  "明知道却装成不知道,你挺会装的嘛。"陈秀芝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林。
  郭林举起双手摇摆道:"我怎么能跟你们女同学一样搬弄是非,这种事不能乱说的。已婚男老师勾引女学生,学校要知道肯定会开除他的。先不管他人品好不好,他的课上得还可以,比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古董要强。六中是县里最年轻的高中学校,校风比县一中二中要开放多了,我选择学校时看中的就是这一点。邹清荷你当年选择这所高中是不是看中了这一点?"
  "我来这里上学是因为这里学费最便宜。一中或者二中都要交办学经费,这里不用交。"
  "居然是这个理由啊。"
  "陈秀芝,你觉得是谁打伤了姜远华?"
  陈秀芝摇头:"这事没理由。太怪了。昨天早上徐美兰回宿舍就跟她班上的同学说起跟你一起来的朋友也是北大的,她同学还认为她吹牛。"
  "姜远华在你们宿舍说晚上要送徐美兰回家,你当时在吧?"
  "在。"
  "当时宿舍里的人多吗?"
  "有几个人在。"
  "有人对彭月华她们说起这件事吗?"
  "有。"
  "谁说的?"
  "没注意是谁先开的头。女生们对这种事比较敏感吧,偶尔会说起某某跟某某有一些暧昧之类的话题。不喜欢徐美兰的人认为她借故勾引大学生。大家私下嘲笑她不自量力,勾引不到你转而勾引你的朋友,并认为人家只是玩玩她,北大的大学生毕业后不可能留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徐美兰的成绩还算不错,但不一定能考上大学,更不可能考得上北京的大学,两个人根本没前途,过几天你们就走了,到时她找谁哭去啊。"
  "你们女生啊,喜欢计较这些东西。"郭林不以为然地撇嘴。
  陈秀芝懒得反驳他。

  "你比警察还专业。"郭林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跟在邹清荷身边,见他戴上白手套仔细地搜查着藏过姜远华的教室。居然……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邹清荷一无所获,他站在走廊里看着操场上校工(看大门的老大爷)一个人奋力地在铲雪。
  雪!他眼睛一亮:想起了柳大哥说过对方用东西包裹着雪球袭击姜远华……
  "陈秀芝,我想去你们宿舍看看。"
  "好。"陈秀芝对邹清荷潜在的敌意慢慢消失了。人与人的隔阂与误解,只有接触之后才能逐渐消融。
  女生宿舍没什么变化。
  邹清荷一眼看到窗户边挂着一条淡黄色的毛线围巾。
  "这条围巾是谁的?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邹清荷问。
  "好象是周伟红的。昨晚吧,听说掉到水里了。"陈秀芝想了一下回答道。
  邹清荷摸了摸围巾,两头比较干中间湿得要历害……他心里有数了。
  "陈秀芝,你有没有干净的白纸?"
  "有啊。"本地的白纸很便宜,学生们自己整张买再裁成书本大小用来做草稿纸。她床上还有大张的。虽然不明白邹清荷要这个有什么用,却还是大方的贡献出来。
  邹清荷把纸平铺在她的床上,然后小心地取下围巾对着白纸抖了几下,有几根短头发掉了下来。
  "这是?姜远华的头发?"郭林明白邹清荷的意思了,有什么办法肯定这几根短头发就是姜远华的?如果是……周伟红就是打伤姜远华的人了,在搬动他的时候沾上了他的头发……
  "不一定,周伟红也是短头发。"陈秀芝也明白了,她提出自己的异议。
  邹清荷继续在潮湿的围巾上寻找头发,很快又找到数根。"头发是谁的可以使用DNA检测来判断。头发是人体的一部分含有人的遗传基因。"
  邹清荷找陈秀芝要了胶袋,小心地装好围巾连白纸与白纸上的头发也没放过,一边道:"只要DNA检测的结果出来,就能证明头发是谁的。带有化纤物的毛线围巾干燥的时候会产生静电容易沾上头发。"他设想:周伟红用这条大围巾裹着雪球砸向老姜的后脑时围巾还没湿透,围巾很自然地沾吸了老姜几根头发。砸昏了老姜之后,她应该没及时丢掉围巾,以至于围巾被雪浸湿了。"鉴定的结果表示周伟红围巾里有姜远华的头发得请你们俩个当
证人。"
  "居然会是她!"陈秀芝皱起了眉头:"她胆子很小,被人欺负从来不吭声。"
  "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郭林不屑地道。
  陈秀芝瞪眼看他:"说什么鬼话。"
  "有事实依据在这儿。"郭林强辩。
  见这俩人有吵架的趋势,邹清荷急忙插嘴道:"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一点,你们俩个得先为这事保密。"得到他们的首肯,邹清荷放心下来。"对了,陈秀芝,昨天出主意要栽赃徐美兰的主使人是谁?"
  陈秀芝眨了眨眼,脸突然红了:"应该说是我吧。"
  "你?"郭林感到意外,不安地抬头看邹清荷,这件事可大可小……不知道邹清荷会不会向学校告发她。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不由得想:难道他早知道是陈秀芝出的主意?
  "我也不是刻意的。"陈透芝有些羞愧有些难堪,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周伟红她们几个人的钱一直是混用的。昨天张清到周伟红床上拿钱,准备去买点东西,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鞋子踩在徐美兰的床上了。开脏了徐美兰的床,要是被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大吵大闹。张清心慌顺手把钱放在徐美兰的床上,端水去清洗床单却把棉被一起弄湿了。张清差不多急得要哭了,我多嘴跟她说了一句:'你可以来一个恶人先告状。'然后张清就把钱塞在她的棉被底下了……我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后来就不方便说了。"
  "她们为栽赃的事吵架,你在吵架之前离开宿舍吗?"原来栽赃的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她们吵架之前就走了。周老师见我白天没去上课,把我叫到办公室训话去了。后来郭林过来找老师们解决宿舍打群架的事,我跟在老师们后面回到宿舍去的。"

  邹清荷找到了陈老师时她没休息正在写下学期的教学计划。补习班停课,下学期的教学计划得重新制订。
  "邹清荷我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陈老师内疚道,他的同学在学校里出事了,她非常过意不去,想不到学校有人暗中伤人。
  "警察问讯彭月华时有没有过激的语言或者动作?"邹清荷直接问道。
  陈老师摇头:"唉,当时警察要彭月华讲清楚她那段时间在做什么。她不肯说,只否认没打过姜远华。她是我班上的学生,平时很活泼的一个女生。态度那么恶劣,被警方问急了突然去撞墙,在现场的人都被她吓住了。"
  "……我记得以前的女生宿舍分隔成两间的,怎么打通合成一间了?"
  陈老师叹了一口气:"去年暑假补习的时候女生宿舍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噫?"
  "有女生在宿舍里被人袭击了。哦,过了新年,应该算是前年的事了,瞧我这记性。"虽然难以启齿陈老师还是跟邹清荷说了:"当时高一的女学生来补习的少,有一个女生晚上没去上晚自习,有校外的男人偷偷地摸进了宿舍,幸好被隔壁回来拿东西的高二女学生发觉,大声呼喊吓走了对方,才避免了发生惨事。高一的几名女生都不敢住那间宿舍了。后来学校领导决定把两间宿舍合成一间。"
  "前年暑假高一的女学生,现在是高三。是谁?被袭击的谁?"
  "周伟红,我们班上的周伟红。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被吓过一次之后去哪里都找人陪,到现在也不敢睡下床。"
  "她?!"
  "栽赃徐美兰的事,我不相信是她出的主意。"
  "听说她跟彭月华的关系很好。"
  "她们是一个村的,自从去年暑假的事发生之后,彭月华跟她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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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NA检测的结果需要半个月左右?"邹清荷摸着额头发愁,他跟老姜没这么长的时间耗在这里,再过几天他们得回北京去了。
  "嗯,需要专人送到市里,或者送到省里去检测,要先把案情整理出来,再写一份申请报告上去,然后就是等待检测结果了。嗯,有的时候检测结果半个月也出不来。"李果摊开双手很无奈啦。
  "……"邹清荷瞅着从围巾里捡起来的头发……凭人的肉眼无法肯定里面有没有老姜的。唉,老姜的头发没什么特色。大约在两三寸的范围内。这小撮头发的长度包括了一寸至五寸,还有两三根长发……邹清荷想了想道:"我去医院看看,彭月华在哪间病房?"
  "跟小姜一间。"
  邹清荷眨眼:"彭月华的家人去医院了没有?"
  "她不想通知家人。"
  "有些什么人来看她?"
  "来了一些老师跟同学,我有记下他们的名字。"李果带着讨好人的口气说道,一双眼睛亮亮地等待着邹清荷给他言语上的奖励。
  邹清荷觉得他这事做得对。虽然这个人是他姐夫,个性却不象年长的人,点头赞道:"姐夫这事做得好!"
  李果高兴地笑了起来:"我去找人写DNA检测的申请报告去。清荷啊,你能不能把案子情节整理出来?"
  "先别着急,这事让我想想该怎么做。"看过柳大哥写过数篇结案陈词,这种事还难不倒他邹清荷,不过没时间等DNA检测结果出来啊……看来只有这个法子:诈。
  邹清荷翻看了一下李果写的探访彭月华的大名单,除了周伟红的名字之外里面没有第二个姓周的人。看来那位周老师没来看她……
  "我先去医院一趟,你们把周伟红与张清分别请到局里来,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单独把她们关起来,我没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进去。"
  李果眨着眼睛虽然不明白却还是行了一个蹩脚的警礼,很有精神地回答道:"一定办到!"
  邹清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劲大了一些,李果没站稳。
  呵呵,这种感觉真不错,难怪柳大哥喜欢拍别人的肩膀。
  邹清荷突然拍拍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李果好奇地问。
  "帮我调查一个人,资料越详细越好。"
  "谁啊?"
  "高三文科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忘记问他的全名了。"
  "好啊,这事包在我身上。"

  到了医院,邹清荷先找医生询问了一下彭月华的伤势。
  医生告诉他,她的伤不要紧,只是情绪不稳定不能刺激她,最好有人守在她身边开导一下她。
  至于姜远华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留在医院多住几天。邹清荷不由得在肚子里拟定医生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医院的病床不紧张,有人住代表着医院有收入,欢迎大家有空来住住。
  "他后脑的伤?"
  "他醒来之后没有头痛头晕现象,后脑的伤问题不大。"医生说得轻松。
  邹清荷想:回北京之后去医院检查一次才能放心。

  推开了病房的门,邹清荷看到姜远华隔壁的病房上被子里有一人形物盖得严严实实,想必彭月华同学蒙着被子睡觉。郭林跟陈秀芝在病房里正跟姜远华小声地聊天,俩人一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他们三人一起离开学校的,邹清荷去找李果,他们来医院看彭月华)。
  陈秀芝冲着邹清荷眨了眨眼睛。
  邹清荷明白,托他们做的事已经成功了。
  "老邹,你怎么才来看我?"姜远华抱怨道,可惜只见嘴动,他的表情全埋在纱布里了。
  邹清荷嘴角带笑斜眼看着他那副僵尸模样:"徐美兰呢?"
  "我让她回去了。我说老邹啊,这纱布该撤了吧。"
  "别撤,小心扯动伤口破相了。"
  "听说伤口没结痂不要沾水,发炎了就会破相。破相了也不要紧,听说省城的大医院可以植皮。"郭林这话听起来幸灾乐祸的成份多。
  "就算不处理等结痂脱壳了休养一段时间痕迹会淡得看不出来的。"陈秀芝的话好听一些。
  一想起老姜同学脸上会出现疤痕,不知怎么地邹清荷一点也不觉得内疚。男人嘛不必紧张自己的容貌……脸上多了疤痕,老姜同学的失恋数字恐怕更加直线上行。唉,老姜啊,你怎么把脸给伤了呢,不能不为你感叹啊。
  "……"姜远华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心养伤吧。"
  邹清荷坐了两分钟,对郭林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郭林性急地先开口了:"我们来的时候周伟红她们还在,现在出去吃东西了。"
  "她们三个人的头发样本收集到了吗?"
  "给,秀芝装着不小心直接从她们头上扯下来的,一人一根。"郭林从口供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里面装着三根长短分明的头发。
  "谢谢。彭月华谁都不想见吗。"邹清荷小心地收起来。
  "嗯,她不理人,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我想请陈秀芝劝劝她。"
  "秀芝?"
  "虽然说人要对自己走的路负责……"
  "行了,大道理不用说,我把陈秀芝叫出来,你自己跟她说吧。"

  "我觉得这种事不好劝,她宁死也不愿意被人知道……劝她可能会产生反作用。"陈秀芝不赞成邹清荷的提议。她认为少参与别人的隐私,只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走出校门彭月华跟周老师的事不再是师生恋,如何发展是这两人的私事。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反驳不了她的话,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你今晚留在医院,多留心照顾她。"
  "嗯,好吧。"陈秀芝看着他,目光幽而静,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这样活着还真辛苦,操心的事太多,活着也挺累人的。人应该更自私一些对自己好一些。"
  邹清荷苦笑,他没有这么伟大,一心为别人。只是看到了遇上了又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他算不上一心为别人的善良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不强求不刻意能帮就帮,这只是他做人的准则而已。

  邹清荷有点郁闷便跑去附近的邮电所打电话给柳下溪说起了这件事。
  柳下溪道:"算了吧,我们不是神也不是佛管不了别人的姻缘情感。清荷啊,你不是救世主,普渡不了众生,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了。打伤姜远华的人找到了么?"
  说到这个,邹清荷的兴致立即提上来了,他把自己掌握到的证据小声地说给柳下溪听。
  "你认为动手的是周伟红么?"等他说完之后柳下溪问。
  "不,我认为动手的是张清。"
  "哦?说说理由。"
  "围巾上也有她的头发。周伟红曾经被人非礼过,对男性有一定的抗拒与畏惧,单独一个人肯定没胆子打小姜。昨天女生们在宿舍打群架,张清一点伤也没有。刚开始我认为她是胆小,后来又想她胆小的话可以在吵架的时候离开宿舍啊。我认为她聪明懂得如何在风暴中心保护自己,接着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不敢跟我对视。当时我就知道栽赃给徐美兰她绝对有份。闹得最凶的彭月华给我的感觉反而是:她真的不知情才那么理直气壮。至于丢了钱的失主周伟红显然也清楚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她们三个人虽然是好友,但在栽赃徐美兰的这件事上,周、张两人瞒住了彭月华并把她当枪使。我想,她们三个人在写完检讨之后,以彭月华急躁的个性以及她好打不平的做事方式私底下追问过她们栽赃徐美兰的事,三个好友之间可能会出现了口角,甚至让她们的友谊破裂。栽赃的事完全是张清一个人导演的,她的心眼肯定小。同一宿舍爬去上铺,居然不脱掉沾有泥泞的鞋,踩脏别人的床单居然用水直接在床上洗,怎么可能不打湿被子?夏天还好,冷天做这种事显得太过份了,住过宿舍的人都不会容忍这种行为。她做的事已经不是没常识可以形容的,又不是初住宿舍的新生,她已经是高三了啊,我认为她是故意的。只不过平时胆小懦弱的形象让别人以为她不小心造成的。徐美兰跟她没直接冲突,她没动机便没有人怀疑她有心做这种事。"
  "分析得不错。那你再说说她为什么打伤姜远华?"柳下溪在电话的另一头轻笑起来。
  "临时起意的成分大,有可能把对徐美兰的恨转嫁到老姜身上,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尝试打人的滋味。她比周伟红聪明,用周伟红的围巾包着雪球打伤了老姜。这样周伟红不得不成为她的共犯。我想不通的是她们为什么把老姜给藏起来,这完全没必要。"
  "根据你的推测,我想她们也许为了嫁祸彭月华。从你的逻辑推理里中得出,彭月华跟她们的友谊破裂,没心没肺地独自约会去了。这两个平时胆子小的女生想到以后没有胆大的彭月华支撑她们,又怕徐美兰今后报复她们。这两个人在一起会想些什么?她们身为彭月华的好友握有她的秘密(柳下溪突然捂住了话筒,好象跟别的人说了一些什么)……清荷,对不起,我这边还有事,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跟你联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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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刚要挂电话,柳下溪又接着说道:"清荷,多推敲一下细节不要草率从事。"邹清荷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不要草率从事……柳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的推理错了?或者说还有遗漏的地方?难道打伤老姜的另有其人?不可能……"邹清荷一边摇头一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静静地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得出的结论:自己的推理并没有错。

  "清荷,你终于来了。"站在医院门口的李果立即开心地迎上来:"案子已经破了,周伟红主动招供了。"
  "怎么回事?"邹清荷一惊,周伟红居然招了,是她动的手?不对啊。
  "我们在一家小吃店找到周伟红。一见到我们,她脸色马上变了立即哭了起来,说是她打伤了小姜。"
  "她在哪里?"
  "拘留所。"
  "跟她在一起的女同学呢?"
  "你说张清?她走了,我们没为难她。"
  邹清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想说话。
  "案子破了,你怎么不高兴啊?"李果不明白。天已经黑了,同事们都下班了,他也想早点回家。
  他突然推开了阻住他去路的邹清荷:"你姐送饭来了。"
  邹清荷回过头看到姐姐跟徐美兰正吃力地提着饭菜朝这边走来。
  两人连忙过去接她们手里的饭菜。

  姜远华坐在病床上,徐美兰把第一碗饭递给了他。
  李果告诉他,打伤他的犯人是周伟红已经抓到了,让他安心养伤。他头也不抬地跟邹清荷道:"我不会告她的。"
  唉,邹清荷早料到老姜同学会这么说,他在映月山庄被人打伤也同样放过了伤害他的人。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可以放过她?烂好人一个!"徐美兰不满道:"你的行为姑息作了坏事的人,她还冤枉过我哩。她打伤你就是冲着我来的!"
  "对方小女孩一个,又不是存心的,真要判了刑对方就给毁了。"姜远华辩解道。
  邹清荷坐下冷着脸道:"对方是存心伤人的。老姜,伤害他人的暴力行为不能姑息,对方并没主动自首,甚至还企图转嫁给别人。"
  "至少得把医疗费给付了。"郭林插嘴道。
  陈秀芝推了他一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周伟红跟张清的成绩怎么样?"邹清荷问郭林。
  郭林摇头,他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人成绩不突出不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邹秋菊拍着隔壁床上包在被子里的彭月华:"别装死了,有人认罪,你的冤屈也洗清了还蒙着头干嘛。难道你打算从今以后永远不见人啊,没出息。起来吃饭!"
  "别管我。"彭月华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别说,我还真管了,再不起来我不客气了。李果!给我找鸡毛掸子过来。"邹秋菊把被子一掀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扯了起来:"别把自己当一回事,也就一搪瓷碗儿那不给摔的。"
  "鸡毛掸子?干嘛用?"李果眨眼。
  "打她屁股呗。"
  大家哄然大笑。
  彭月华红着眼圈,面孔一下子红透了,乖乖地穿好外套端起邹秋菊塞给她的饭碗。
  "你姐,强!"郭林悄悄地对邹清荷竖起了拇指。
  邹清荷笑了。
  李果得意道:"我老婆这条命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别说一般的小鬼,她啊,连阎王爷也不怕。"
  "哦?有故事?"郭林好奇地打量着邹秋菊。邹秋菊自得地迎着他的目光,我行我素地给彭月华挟菜。
  "勇斗悍匪,被人捅了刀子,差点命都没了。"李果吐着舌头:"回想起来……"
  除了邹清荷其他的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英雄,她这就是新时代的英雄啊,不张扬不振臂高呼不高谈阔论不豪言壮语,不需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在该挺身而出的时候视死如归。
  "邹姐……"彭月华艰难地咽着米饭欲语还休。
  "邹姐,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亲姐,我崇拜你。"姜远华抢了话题。
  邹秋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假咳了一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众人再次大笑,彭月华也笑了。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身边有积极向上的人,低落的情绪灰暗的心也会逐渐灿烂。

  "任何人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活得很精彩。"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汪大队长插嘴说道,说了一句不象他能说出来的话。
  "汪大队长,你怎么来了?"李果意外道。
  "张清去局里自首请我们放了周伟红,人是她打伤的。"汪大队长道。
  邹清荷点头:"看来她还算有药可救。"
  "怎么会是她?"陈秀芝诧异道。
  "果然是她,伟红应该没胆子伤人。"彭月华若有所思。
  "张清威胁过你吧。"邹清荷看着彭月华道。
  彭月华一怔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应了下:"嗯。"
  邹清荷没追问下去。
  "搞不懂这些孩子想些什么。"汪大队长叹气。
  (在这里解说一下当时的环境:一九九七的初春,各大学还没有扩招,大学的校门不容易进去。一些偏远的地方考大学非常难,我记得老家全县的高中学校曾经有三年没考上一个本科生。那些成绩中等以下的学生们,心里早就放弃了考大学,却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在竞争的环境里继续沉浮,心里累积了多种不平衡的因素,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的情绪爆发……)

  "那两位高中女生后来怎么样了?"这几天关在医院养膘的姜远华终于回到邹家。今天晚上他们要坐船离开这里回北京去了。
  有徐美兰照顾他,邹清荷很少去医院看他。
  寒假补习班虽然停了,徐美兰却得到了老姜同学单独辅导头脑上升了一个层次。
  离开这里姜远华依依不舍啊。
  "学校决定开除她们的学籍。姐夫说,你坚持不肯告她们,案子就不会往上报。你的医药费由她们支付并拘留半个月作为处罚。"

  "听说你们今天要走我们来送行的。"郭林和陈秀芝一起出现,手上还提着礼物:一小罐腌菜……
  "谢谢。"礼轻情谊重嘛,邹清荷高兴地收下了。
  "邹哥。"郭林恭敬地把邹清荷拉到一边:"请你传授一下学习心得。"
  邹清荷摸着下巴,不习惯这小子恭敬的态度哩:"学习心得?有这种玩意儿吗?"
  "啊?您别藏私了,说吧。"郭林催促道。
  "那你先解释一下'考试'的原义。"
  "考试?"郭林给卡住了。
  "考试不就是选人的一种制度么?"站在旁边的陈秀芝插嘴道。
  "唉,你的答案会让奉献于教育界的广大劳工们痛哭的。"姜远华叹气,他脸皮的纱布撤了一半,配上这声调有些鬼魅。
  "不对么?"陈秀芝不服气。
  "你的话只能算狭义的解释。"邹清荷笑道:"你们没理解透考试的意义便钻了牛角尖,关键的时候会发挥不了实力。我认为啊,考试只是一种测试综合能力的方式,算是把课本知识运用到各方面的自我判断吧。学习心得啊,其实没什么。我认为:先是认识它然后进一步理解它再到融会贯通。用方程式来解说的话就是由A→B→C+D=X。我以前啊,也投机取巧过一段时间,学校考试会先打听哪一位老师出题,猜测可能他出题的范围而强行突破,结果成绩只能徘徊于前几名,总拿不到第一。后来被人狠狠地教训了,这才学乖,认真读书思考,体会到只有全懂了谁来出题怎么出题都不怕。考试时要放松心情不能紧张这才能考出好成绩来。"
  郭林与陈秀芝找他取经失败,这番大道理老师们说过无数次,一点新意也没有。

  上船的时候徐美兰赶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邹清荷的错觉:老姜同学瞬那间仿佛轻了几斤,步子特别轻快地走到她身边两人嘀咕起来。
  邹清荷亲着外甥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躺在床上,邹清荷问正在发花痴的老姜同学。
  "什么怎么样?"老姜装傻。
  "不说算了。"
  "我没告白。"老姜搔着头忍不住说了:"我跟她说:一年不写信给我,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什么话。"邹清荷嘀咕。
  "她还需要磨砺,我打算等她一年。"
  "呵呵。你告诉她通信地址了吗?"邹清荷笑了起来,老姜同学这段流水有情的缘份不知最终结局如何哩。落花啊落花你有意吗?
  "当然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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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女生宿舍》到此完结。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下一篇正文《绝对密室》请各位继续支持。在《绝对密室》之前会有两篇番外《小别胜新婚》以及《母亲、柳三、新儿子》。呵呵,一看番外的名字大家肯定知道,前篇说的是邹清荷与柳下溪的故事而后篇则是齐宁与柳三少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生宿舍》本来打算写到十五至二十章的篇幅。后来仔细推敲了一下原有的故事架构,最终改变了构思,毕竟一群高中生无法掀起翻天血浪。
没对稿,请帮偶抓虫。
番外 小别胜新婚-01
  邹清荷在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号清晨坐火车回到北京的。
  一下火车总觉得北京城在戒严。理由他知道:伟大的邓小平同志昨夜二十一时零八分在北京逝世,车上的广播对全车的人广播了此事,并鸣了几分钟的汽笛哀悼这位伟人。
  自从那天跟柳大哥通过电话之后,一直没跟他联系上,家里的电话总没人接,手提电话也打不通。邹清荷想:柳大哥可能在执行任务。这种事以前也过有几次,柳大哥出任务的时候家人无法联络到他。

  来接他们的是承秉大哥的司机,邹清荷也认识。
  先把老姜同学送到医院去检查,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留在医院住上一天做一次全身检查。

  回到家柳大哥不在,大大的屋子显得特别清冷。
  邹清荷行李也懒得整理,直接扒在沙发上不动了。
  从热热闹闹的老家回来真有点不习惯这么静寂。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抬起头,一眼便看到黑板上的留言:清荷,回到家觉得寂寞就去大哥家吧,这几天我不会回来在执行任务。留言的日期是十二号。
  承秉大哥他们不在北京哩,去他家也没意思。这一二两年承秉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大,留在北京的时间不多。
  邹清荷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手抚摸了一下沙发,有尘。

  走出了电梯立即看到客厅里的灯映亮了窗户。
  一定是清荷回来了!
  柳下溪心里一喜,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么晚了,清荷还没睡啊。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厨房里传来浓浓的香味,电视还开着,正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客厅里非常干净,清荷一回家肯定大扫除了。
  蹑手蹑脚地朝沙发走去,便看到清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太香甜了居然流下了口水。柳下溪独自偷笑了一会儿,伸出食指替他擦了一下,清荷没醒来。
  室内过于温暖穿着厚重大衣的他感觉到有点热,先脱了外套走进厨房一看炉子里燃着小火正煲着牛骨汤。关了火揭开盖子,更浓的香气扑面而来。虽然在外边吃了东西却还是盛了一碗热汤也不等汤凉一凉直接喝了。
  有了清荷家才完整哩。
  真好喝啊。胃口被清荷养刁了,他不在家的日子食不知味。
  一想到清荷一边煲汤一边静静等他回家……觉得自己的舌蕾被蜜糖腌过了,甜啊。
  光坐着看着情人的睡颜也是件幸福的事儿。
  喧闹的电视突然静止了,邹清荷反而惊醒了,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立即看到了柳下溪。
  "柳大哥?!回来了。"
  "嗯。回来了。"柳下溪笑道。
  邹清荷眨了几下眼睛,突然张开手臂做了一个抱的姿势。
  柳下溪走过去跟他挤在同一沙发上俯身抱住他,脸蛋揍过去磨蹭了几下。
  "喝汤了?"嘴上的油全擦在清荷的脸上了,邹清荷收紧了手臂不满道:"居然不擦嘴。"
  柳下溪抱着他转了一个身,让他平躺在自己的身上:"姜远华没事了吧?"
  "把他丢在医院重新检查一下。"邹清荷把脸埋在柳下溪的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觉得很踏实。见不到人的时候真想他……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哩。
  柳下溪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对上了脸啾了过去,啾得太用力太响,邹清荷不好意思地躲来躲去。
  "我想吃了你……"柳下溪含着笑的双目仿佛要滴出水来,跟黑紫的葡萄一样发出迷人的光泽。
  邹清荷脸红了,他停止了嬉闹的挣扎,闭上眼睛把嘴唇凑过去,立即被柳下溪含住了。
  轻舔
  不够
  启开了唇,舌与舌交织起来。
  一吻情深
  手指从衣角悄悄往里钻
  肌肤有着粘人的弹性,仿佛带着电流,游走间激起火花无数,这火便熊熊燃烧起来,疯狂地夺走人的理智。
  呼吸迅速地乱了
  情动炽热
  理性一再退缩,终于燃烧烬了。
  几件衣服成了劳动大众的敌人,被急不可待的主人们背弃了。
  柳下溪抱起只留下一双袜子作为遮羞布的清荷三五步窜过了楼梯直达卧室里的大床。
  掏出床头柜里的滑润剂与保险套,再回头看着姹紫嫣红情人的脸,闭着眼睑不自觉地发出细细的哼吟,绯色的肌肤颤抖如风里的繁花媚艳交炽夺人心魂……
  柳下溪急不可待地褪去自己的衣物,整个身子伏了上去。
  亲着吻着揉着
  怎么也不够啊
  一只手沾了润滑剂攻向了情人后面的穴,一只手握住了他前面翘起的命根子……
  "嗯,哈……"呻吟里清荷迅速投降了。
  "好快。清荷……你太快了。"柳下溪调笑,抬起他的双腿,把自己胀得难以忍受的玩意儿冲进了扩张好的后穴……爱情以最原始的动态回归到动物式的肉体相搏。缠绵悱恻着从脚尖到头顶,快感控制着人的本能。
  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给皮肤加上了光滑的油泽,滑不上手。
  不够的……恨不得把清荷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浓浓的雄性激素狂乱地爆发着。
  爱了,语言的描绘远远满足不了肉体的需求,只有不停地对肉体的索取,把前段日子的思念用流汗的形式来祭典。

  清晨,邹清荷揉着酸痛的腰,靠着枕头看到了垃圾桶里静静地躺着五个肮脏的套子,不由得脸红了。
  柳下溪端着盘儿走了进来,里面装着一杯水与冒着热气的毛巾。
  "不多睡会儿?"柳下溪坐在床边把水杯凑到他嘴边。
  清荷先漱了口,由柳下溪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等下还要去医院看老姜哩。"邹清荷嗔道。该不该怪柳大哥没节制呢?
  "我去吧,你在家躺着。我今天休息,有的是时间。"见清荷的眼睛老往垃圾桶里瞄,柳下溪便把桶子踢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啊。自从跟清荷有了身体关系之后,他算是懂得克制的人,很少有连续三次以上的性事。昨晚真的太疯狂了,居然爆发了五次……果然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的话。
  "下午要回学校报到。"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伸出手来揽住了他的腰笑道:"要不你帮我去报到。"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告诉你一件事儿,莫大律师临到结婚那天新娘子跑了。"
  "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消息太意外了,成功地引开了邹清荷另类的抱怨。
  "张涵春怀有身孕,快要结婚之前她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莫大律师大受打击,这才明白张母急着让他们结婚的理由。"
  "难道孩子是阮明灿的?"邹清荷张大了嘴。
  "从时间来看很有可能是阮明灿的孩子,我没去打听。莫大律师知道她有身孕之后,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说是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绝对不会亏待她的更不会看不起她。想不到张涵春还是一声不响地走了,留给莫大律师难堪的大摊子,连她母亲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你说张父杀掉阮明灿是不是知道女儿怀孕了?"
  "我想,这事应该是做母亲的第一个发现。"
  "哦……原来如此。"邹清荷点头,他是男性不怎么明白女人,想不通的事挺多的。算了,别人感情上的事他一个外人用不着操心:"对了,柳大哥你在电话里说'多推敲一下细节不要草率从事'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其实没特别的意思。其实啊,我怕你自恃聪明,事情又有关系你的朋友受伤,怕你受情绪影响一意孤行不小心做出错误的判断。整件事我只听到你的口述,虽然没有逻辑错误还是希望你认真思考之后再做出决定。对了,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
  "哦,你那句话啊,害得我想了又想,生怕弄错了冤枉了人。那件案子张清自首了,后来我忍不住去见她,问她为什么要打伤老姜。想不到她的回答居然是:我讨厌他。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莫名其妙去讨厌一个陌生的人然后打伤对方。"
  柳下溪拍着他的脑袋瓜子,叹了一口气道:"某些人的想法我也弄不懂。这种情况就算让心理学家或者社会学家甚至教育家也不可能给一个完美的答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们几个人写了检讨,学校说要等开学之后让她们三个人通报全校提名批评。彭月华非常气愤谩骂了她们两个人,三人的友谊破裂。那天晚上,周伟红与张清得知徐美兰由老姜陪着回家一趟,她们俩个人合计要在路上偷偷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周、张两人特别憎恨徐美兰打算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吓唬她。两人弄了一些雪球用东西包起来守在楼梯处等待晚自习结束。没多久老姜一个人下来,张清心血来潮,把几个雪球合成一个大球用周伟红的围巾裹着朝老姜的后脑砸过去。老姜当即倒在地上,这时她们却害怕了,没多久听到了下晚自习的铃声,慌忙把老姜藏在空教室里,连忙躲回宿舍去了。后来警察来查案,张清便逼着彭月华顶罪,否则便要公开她跟老师的不伦之恋。警察怀疑到彭月华,彭月华一时激愤相加闹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各位亲们对不起啦,前一段时间我送奖励积分过多,被系统严重警告,从现在起一个月送分不能超过一百点,多余的点将被系统自动屏除了。
番外 小别胜新婚-02
  柳下溪把邹清荷塞回被子里:"多睡会,我去买早餐。"
  "不饿。"清荷拉住了他的手:"你也睡会吧,最近也很累吧,遇到大案子了?"
  "不是大案子,我们局里全员全勤上岗协助治安。"一代伟人病重,治安成了大人物们最关注的事情,身为人民警察也是其中关键的一环。而柳下溪由于工作表现出色被人赏识,贴上了精英刑警的标签,与一群精英警察一起负责保护中南海外围地区的治安。他们这批人被统一编制统一行动,没收了通讯工具无法跟外界联系。伟人逝世之后二十四小时北京城的治安出奇的平静,他们才被解散,有两天休息的假期,假期结束之后将回到各自的岗位。这一段插曲连自家人都不能说的。
  柳下溪重新躺回床上,清荷便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三哥还没回家?"
  "没。"从伟人病重到逝世……齐宁能悠闲度假么?他父亲不能回家过春节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毕竟这些人物都是中国的风向标识物……柳下溪闭上了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嗯,他也有点累,睡会吧。睡着之前脑子里转过模糊的念头:以后多试一试在不用上班的日子里搂着清荷睡懒觉。

  两人出门时已经过了晌午。
  今天是元宵节,北京市里一片素色,根本没有节日气氛。街上没有跟往年一样缤纷的灯笼,听说元宵节灯会被取消了。
  邹清荷有些懊恼,本以为今年可以单独跟柳大哥逛灯会的。前两年的元宵节一起过的人太多虽然很热闹,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现在才明白他更想跟柳大哥单独过节。
  邹清荷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无形中成熟了许多,能洞察出柳大哥坚持要陪他看望姜远华的原意:只怕不是担心老姜的身体,而是想陪着自己吧。
  "一个人傻笑什么。"柳下溪从车库开车出来,正好看到清荷靠着树杆在笑。
  "没什么。"清荷躬腰上车,腰肢还是有些发酸便咧着牙齿做出苦脸来。
  柳下溪一乐,心里稍稍的点内疚……自己过份了一些。
  "要不我再给你揉揉。"清荷跟黎卓辉学功夫之后,身体的柔韧性比以前更好了。清荷没回老家之前,两人的情事频繁和谐,情事过后清荷恢复得快几乎没影响到身体。那段日子柳下溪虽然值班的时间多,也许是年轻吧,回到家见到跟清荷躺在一张床上,身体很快亢奋起来,总能战上一、两次。这一次两人分离得太久,饥渴的身体违背了主人的良知叫嚣着不肯罢休。
  "不用了。"清荷脸红。

  "他已经出院了?"居然扑了一个空,老姜同学昨晚就走了。
  护士(此护士是柳承秉司机认识的熟人)道:"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医生认为他身体健康没大碍检查完之后他就走了。"
  "他就不能老实地呆着啊。"邹清荷啐啐念。
  柳下溪笑着拍他的头道:"身体健康的人不喜欢住院。"
  "他脸上的伤疤会不会破相?"邹清荷担心老姜从今以后顶着伤疤过日子。
  "伤口不深,结疤良好,以后只会留下浅浅的印子不会破相。"护士笑了,病人自己都不担心,身为朋友反而担心这个,真是一个很有趣的青年。
  "当时流了许多血啊。"
  "问过他了,碰伤了算梁流了不少鼻血,今后得让他注意没再伤到鼻梁了。"
  回老家一趟老姜同学弄成这样让邹清荷内疚,现在总算放心了。

  柳下溪把邹清荷送到学校门口,还没等邹清荷下车便叮嘱道:"我去买菜,等一下来接你,给你三小时够不够?"
  清荷不由得笑了,柳大哥最讨厌去菜市场的哩。以前自己强拉着他去,虽然他没说出口从表情来看就知道他不情愿,每次去只帮自己提菜而已。以前自己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请他去买菜的想不到柳大哥会主动说要去菜市场。
  他这笑让柳下溪不乐意了:"你嫌我买不好啊。"
  "的确不会买,买回来的青菜都很老,价格也贵上两、三成。"柳大哥你啊,是一个不会节俭过小日子的人哩。
  "那好,我陪你到学校里去,我们再一起逛菜市场。"柳下溪磨着牙道。
  不想柳下溪陪他回学校报到,会难以为情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好象由家长陪着来学校……
  "怎么样?"柳下溪看着他笑道。
  "您还是自个儿逛逛商场吧,瞧着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邹清荷妥协了,买菜的事完全指望不上他,购买其他的东西还行。
  柳下溪伸出手来一本正经道:"给我钱。"他们家现在实行计划消费,邹清荷总管家里的财政大权。虽然给了他足够的自主钱,清荷不在家的日子,一向出手大方的他花费稍稍过了头,钱包早空了。
  邹清荷乐了,对准他的手掌狠狠地拍了一下。这才从钱包里翻出几张卡选了一张给他:"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可以自由支配里面的钱。"
  柳下溪接过来放进自己的钱包,想着这事儿也觉得好笑。他挺佩服清荷一点儿钱能用很久,还能把日子过得舒服。换成他啊,十倍的钱也不见得能达到家里的生活水平。
  "啊,忘记把土产带来了。"邹清荷拍着自己的头,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明天给他们也一样。"柳下溪安慰道。

  校园里不少同学都在议论着伟人去世的事,各种版本的言论都有。
  邹清荷听了感触不大,伟人的巨大贡献成了中国的里程碑之一,没必要成为谈资。生老病死下自然规律,他建立的经济体制改革不会因为他的去世就会停止下来。毕竟中国经济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
  "邹师兄,你不关心时事啊。"碰到有过点头之交的学弟,两人共走了一段路。邹清荷一直带着笑不出声,对方只好找话题了。
  邹清荷好笑地扬起脸道:"时事不会因为我们多多议论就会有所改变。"
  学弟被他的话给呛住了,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
  邹清荷去宿舍转了一个圈,宿舍空着哩,还没人回来。
  找老姜,他也不在。

  一看表跟柳大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连忙去了校门口,想不到柳大哥已经到了。
  一上车清荷发觉后座堆满了东西,全部是小孩用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哥真的收养孩子了?"
  "嗯,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明天回来要我先替他准备好给小孩睡的床。"
  "……"
  "怎么啦?"柳下溪没听到他回话,回头看他,发觉他垂头丧气。
  清荷往他肩上一靠:"唉,养小孩子,三哥行不行啊。"
  柳下溪拧着他的鼻子:"不用担心这个,你要上学我要上班他不得不亲自养,三哥说齐宁的妈妈也要上班,他就带孩子过来了。"
  "齐宁的妈妈接受了三哥?"邹清荷坐正身子有些意外。
  "等他回来再问。"

  看着清荷认真地挑选着菜一连跟菜摊老板砍价,柳下溪跟在后边觉得很有意思。想起以前陪他出来买菜还认为这种行为很丢脸哩。
  人与人交往,心态果然决定了情趣的指数。
  把购来的菜放进行李箱,柳下溪看了看附近的商铺,突然对清荷道:"你等我一下。"
  清荷还没来得急问怎么回事就见柳大哥一溜烟似的跑到一家铺子前,没多久提着一大袋桔子和一包小蜡烛。
  邹清荷一看,这桔子真大!
  两人快快乐乐地回了家。
  "今晚不做饭了,我们去外面吃。"柳下溪抱住清荷的腰道。清荷不在家他试着自己动手做饭菜,才发觉这不是简单的事。手忙脚乱之后煮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吃。
  "好吧。"邹清荷点头,偶尔这样浪费一次也不错,把这种行为取名为"浪漫"。
  街上的行人很多。
  邹、柳二人手牵着手慢慢地随着行人移动。清荷想不通柳大哥干嘛提着桔子出门……
  不观光不购物就这么走着,偶然交谈几句,一股宁静的温柔在寒夜里缠上心头。
  邹清荷不肯进饭馆里吃,只选择路边的小吃摊。柳下溪也没强求,北京的小吃品种多很有特色嘛。

  柳下溪带着清荷到了无人的小河边,坐了下来。一向喧华的北京城今晚特别安静。
  邹清荷想吃桔子。
  柳下溪夺了过来:"我来剥皮。"
  柳大哥怎么这么反常啊。
  柳下溪先把桔子捏了几下,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在顶端上挖了一个直径五厘米的圆孔,把里面的桔瓣小心地取出来,放在清荷的手上。
  "这是?"
  柳下溪露出神秘的笑容:"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不一会儿,清荷双手捧不下桔瓣了。柳下溪把圆圆的桔子皮一个个排列起来,变成了一个"荷"字。再把蜡烛插进去,一支支点燃。得意洋洋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元宵灯笼,纯手工制作。清荷元宵节快乐!"
  邹清荷嘴里含着桔片,自己吃一片给柳下溪喂一片,心里跟吃了蜜蜂似的。笑着用肩撞击柳下溪的胳膊:"不挂灯笼是祭奠伟人啦,你弄这些小桔灯庆祝元宵节,思想品德不过关!"
  "我把祭奠埋在心里不行啊。"柳下溪笑道。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一进家门看到一张怨妇般的脸,两人不由得呆了呆。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么?"柳下溪皱眉,这位总喜欢反客为主的三哥还真不懂"客气"与"礼貌"怎么写。
  柳逐阳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想啊。"
  邹清荷四处张望没看到孩子奇道:"三哥,你的新儿子呢?"
  "老子不带了!"柳逐阳凶巴巴地说粗口。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的番外到这里结束,下一篇是番外《母亲,柳三,新儿子》。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1
  "跟齐宁的母亲吵架了?"柳下溪记得三哥打电话来时情绪高涨状态极佳。
  柳逐阳双眼一翻,把头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你怎么知道我跟老太太吵架了?"
  "很简单,以你们一惯的相处方式如果是跟齐宁发生争执,你的脸上会留下争吵过后的证据。瞧你,皮光肉滑的一点青紫的痕迹也没有,以此推断你跟齐宁没闹意见。至于齐家第四名成员肯定没办法把你气成这样。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跟齐宁的母亲不对盘。"
  柳逐阳磨牙:"那老太太比你妈还难伺候,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她那宝贝儿子宝贝孙子老子还不稀罕哩。"
  "别急,慢慢说。"邹清荷端来热茶放在茶几上,坐在柳下溪旁边,柳下溪立即拿起了他的手,一个指头又一个指头的抚摸着。
  看在柳逐阳的眼里特别的刺人……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柳逐阳恼火地想。
  "齐宁那家伙把不住边儿,到了他家就把我给丢在一边自己不见人了。"柳逐阳一拳头砸在沙发上,幸好不是砸向玻璃茶几。
  邹清荷觉得三哥现在是火药库一点就燃,希望齐哥快点出现。
  "他一直没回家?肯定出任务了。"柳下溪对三哥要另眼相看了,想不到他会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
  "出狗屎任务!他上班,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十点回家。"柳逐阳怒气冲冲道:"把我丢在家不管。你们都不知道我每天跟他妈混在一起多辛苦。老太太就一传统色彩的家庭主妇,除了唠叨柴米油盐都没话好说。不听她说吧,老太太就瞪着牛眼含着泪眨也不眨一下,被她这样看着任谁也呆不住一分钟。"
  柳下溪听这话的时候正就着清荷的手喝了一口茶,立马全喷了。
  柳逐阳看着没良心的兄弟,口气恶劣道:"齐宁长成这歪瓜劣枣的德性肯定是被老太太给耳虐的。"(此处全属于柳逐阳个人主观认知,事实上齐宁的成长完全受其父亲影响)
  "三哥,我觉得是你的错。"邹清荷公正廉明地道。
  "得了吧,你们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活过来的。"
  "那你就详细地说出来吧,我们会安慰你的。"柳下溪戏谑道。他认为三哥这人啊,纯属找抽的主。

  (以下内容是以柳逐阳的视角进行描述的,将以第一人称叙说,我=柳逐阳。虽然柳逐阳不喜欢对别人说出自己的私事,不过他觉得没必要瞒着柳邹两人,最主要的是,他今晚特别想说,忍不住要说。这柳逐阳说话啊一急满口的北京土话儿。他的话带有浓烈的个人主观色彩与事实有极大的出入,请各位看官们仔细分辨文中的真伪)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觉得我他妈的是个好男人。
  我喜欢齐宁,虽然这厮多数时令人看不顺眼,好在他不摔咧子。跟他真闹起来他会先拉了胯。这厮脸面儿忒厚心眼贼多,好在他少卖山音儿平时闲着没少逗牙签子,跟他相处还算愉快。他是练家子打起架来不跟我较真,这情我也承着有事也不往心里去。
  说句良心话,我真他妈的是好情人,他让我一尺我给他留着一丈。我让着他的地方还少吗?心里有时还真不平衡,只怪这厮贼精倍儿假。
  这些鬼话我先不说了。
  那天晚上(指在清荷老家的最后一晚)齐宁说要我跟他回家。
  我那无名火烧了起来结果跟他打了一架,这事你们也知道。
  老实说吧我从来没想过去齐宁家瞧瞧,觉得那地儿肯定忒没意思。
  果不然被我猜中了。
  一到他家,我晕了菜。你们一定猜不到齐宁爸妈的家在哪儿。
  你们猜着了没?猜不着?多猜猜吧。
  近,他妈的近得要死。
  平时见齐宁说话不爷们,我还以为他从那个山碴儿里跳出来的,实在没想过他家其实就在北京城的近郊。齐宁这贼子还总说来北京没地儿住非得跟我挤一屋。老实说我也不是不开面儿的一个人,跟我说实话有鬼啊。
  嗯,还是有一点跟我想的一样,他家住在军区宿舍的。一幢小洋楼三层高,勤务员住一楼,二楼他爹妈住,齐宁一个人占了三楼整一层。
  还没进屋呢,老太太颠着脚跑了出来,立马抱住了齐宁。"宁宁,你回来啦想死妈了。"你听听这话真不象老太太能说的。老太太那一个矮啊,又矮又瘦估计一米五都没有。头上盘着一个土得掉碴的发式,跟齐宁他老头子一点也不衬。想不到齐宁更疯把他妈给抱起来还特意转了几个圈。我瞧着觉得倍儿逗,也没客气,立即笑了。
  "宁宁,他谁呀。"老太太看着我问,那双眼睛真大啊跟齐宁的眼珠子一点也不象。
  "妈,他叫柳逐阳,我新儿子的新爸爸。"齐宁揽着老太太的瘦腰道,一边乘老太太不注意还对我挤眉弄眼的。
  老太太很显然迷糊了,一双眼睛拚命地眨着,后来我才知道老太太眼睛习惯性抽筋。
  我一直以为齐宁家的老太太一定是一个端庄娴淑老妇人,至少跟老四媳妇同一类型吧,结果完全猜错了。不能赖我,齐宁那家伙总是误导我,死也不肯讲清楚老太太是什么个性,总是卖弄神秘。
  一进屋,我一看啊他家时髦得很,该有的东西一件也没见少。
  这打击到我了,齐宁总一副小家子气,我还以为他家的环境不好,他这苦娃子过惯了苦日子才养成穷酸气。
  "孩子呢,是个白胖小子吧。"邹清荷插嘴问。
  真想抽他,干嘛要打断别人的话。
  "想得美,那有什么白胖小子啊。黑黑的豆芽菜,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一根草。他那小身板儿宽幅只有小勇的一半。"
  "营养不良?"柳下溪多了一句嘴。
  我看下溪啊,从小少年老成的好好一个人,自从跟邹清荷在一起之后越来越不沉稳了。可怜啊,被人牵着鼻子走,连性格都改变了还不自知,这人傻起来没话好形容(此处为心里话没说出口,不能说得罪了他们俩个以后没地方蹭饭了,大家知道就行)。
  "不是营养不良,齐柳的消化系统诡异,别看他贼小吃得贼多。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儿子叫齐柳,今年三岁差两个月。"
  "齐柳?好名字啊。"邹清荷眨着眼睛道。这小子眼睛也贼大跟老太太有得一拼。实话说吧,我认为他的眼睛比老太太的要大要亮。难怪齐宁厚待这小子,估计这情份主要看在他的那双眼睛上。
  "为什么不叫柳齐?你比齐宁年纪大。"柳下溪丢过来这么一句,差点让我动了拳头,就不能不提年龄么,年纪小了不起啊。
  "不要说这个,三哥你继续往下说。"还好,邹清荷拧了下溪的胳膊一下止住了他继续往下胡说八道。

  "妈,我儿子呢?"齐宁那个二百五一进门就问老太太。
  老太太乐呵呵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又是削水果的,齐宁不想让老太太累着连忙道:"妈,我来,您坐着就行了。"
  "不行不行,来了客人我得好好招待。"老太太削水果手法那个高啊,真历害比邹清荷削得还漂亮。
  齐宁见我稳稳地坐着踢了我一脚小声道:"你是猪啊,让老人家动手动口也不吱一声。"
  我大怒,刚要反驳,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小齐齐睡了。"
  乐得我把嘴里的茶给喷了,溅了老太太一身。
  齐宁把我的头压弯命令我给老太太道歉,我刚要说,老太太却伸手摸我的额头道:"这孩子肯定感冒了。"
  我没力了,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恨不得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谢罪。
  谁知道这时老太太扯开了话题,从小小的感冒不注意引起了肺炎到病死了,又说起她年青的时候如何如何,又说齐宁小时候如何如何。说得不歇气儿,我真服了她。
  连齐宁这小子也被念得脸色发青发红发白了,跟老太太说:"妈,我们先看小齐柳。"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把我一起拉去了。

  "齐哥小时候的事肯定很有趣。"邹清荷又插嘴了。
  "难道是光着屁股在泥里打滚?想不到他也有童年啊。"柳下溪夫唱夫随。
  我觉得自己对这俩个没办法,他们算是夫夫同心其利断金的代表。
  "错了,那小子从小假得要死,生了病也不吭声。从不在地上打滚也不尿床,标准的模范小孩子。"我得意地看着面前这两个找碴儿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齐宁的笑话干嘛要说给你们听。
  "你一个人回来齐哥知道么?"
  "我才不管那个二百五,我决定跟他掰了。"我这话刚一落,突然觉得后背生起一股怨念极重的阴气,寒得我打了一个喷嚏。
  "齐宁对他母亲坦白了你们的关系?"柳下溪不理会我的话继续问。
  "我估计他没说,老太太也没问。她只喜欢自话自说,对别人的事缺斤少两。我俩表现得倍儿瓷,可以替对方养儿子的铁哥儿们,她肯定相信了。"操蛋,对着那样的老太太我还真说不出假话来,万一她问起来我肯定会实话实说。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初次尝试第一称的写法,欢迎捉虫。柳三的自白有二章,下一章也是,土话比较。第三章将是齐宁的辩解了,齐宁以普通话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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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宁开口闭口说:"逐阳,把我妈当成你自个儿的亲妈。"这为难死我了,我一出就没了亲妈怎么能把他妈当成自己的亲妈呢。
  我们俩去看儿子,那小子睡在老太太的睡房里。
  你们一定猜不到齐宁老爸是一个闷骚的男人,看不出齐老爷子有那种品味。那床大得吓人,比我家的床还要大上三分之一。样式忒土,肯定是民国的产物。床架子雕花还有彩色玻璃镶面,白色的纱帐下来是淡黄色的绸子被套,被套上面还镶了银边了绣上百鸟朝凤的图案。整间睡房带着旧社会时有钱人家闺女绣房的味道,连窗帘都是手工绣的花花草草。
  我问齐宁:"老太太会绣东西啊。"
  齐宁那家伙回答我说:"我妈才不老还不到五十哩。"
  我问他,老太太多大了生下他这个宝贝儿子。
  他说:"二十不到。"
  算起来还真不能叫她老太太,她也不显老看上去顶多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我称她一声老太太是尊重她老人家嘛。"
  齐宁拿我没办法只好随便我了,这家伙不地道伸手咯吱我,我一不小心撞到床了,好在床够结实居然没摇晃。但我却撞不过床胳膊当场撞痛了。让齐宁给我揉了揉,这家伙手势好揉起来蛮舒服的。我没留心脚下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了,突然发觉身子底下有东西软软的,吓了一跳连忙翻身接着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哭声。
  我出冷汗了,没想到压着没见上面的儿子。
  齐宁继续翻开小被子一看。
  一黑皮小子四肢乱摇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还在楼下的老太太立即跟离了弦的箭,来得好快。
  "怎么了怎么了。"她慌道。
  对付小孩子我还是有信心的。
  刚抱起了他,老太太就把孩子给抢了。
  "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看,把孩子都给吓哭了。"
  郁闷死我了,我又不是存心的。
  齐宁还在一边贼笑,我偷偷地踩了他一脚,他痛得抱起脚跳了出来。我乐死了。

  "你们说老太太怎么养了齐宁这么个不诚心的儿子?"
  "他只遗传了齐老爷子的基因。"柳下溪回答得非常肯定。

  老太太也不会哄孩子,黑小子哭啊哭,几乎快断气了。细胳膊小腿儿还不停地乱动,老太太抱着真累。
  "妈,还是让逐阳来抱吧。您抱久了胳膊会酸,儿子以后由逐阳养得让他早些习惯。"
  这都是些什么话……我才不要当老妈子。
  老太太也不乐意松手。幸好保姆上来了,孩子一到保姆手上很快就不哭了。
  我跟齐宁走到后边,推了推他:"怎么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保姆?"
  "她先前在厨房准备饭菜。想不想去我房间看看?"
  "有什么好想的。"房间里难道还有花儿不成。不过,我也不想下楼呆在客厅里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相处。

  齐宁的房间没什么好说的,干净得不象是人住的。
  "怎么样比你的狗窝强吧。"
  "就一狗窝你还爱住。"听他说话就让人生气,我口气很硬地回答他,这小子给一点阳光特灿烂,他的嘴脸象一朵喇叭花。
  齐宁关上了房门,屋里的椅子虽然多,我却爱坐在他床上,坐着舒服。
  真没品味,雪白的床单一点色彩也没有。
  齐宁挤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我推了他一下,他不动。
  不动我动。我挪,离他两个屁股的距离。
  他挪过来。
  我挪到床头了。
  他还挤,我发怒了,用手撕他的脸。
  他抱住了我的腰。
  我们正要亲嘴儿,门被敲响了。
  烦死人了。
  "宁宁,有人找你。"老太太在外边叫。

  大门口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跟树桩似的站着。
  他见齐宁行了一个军礼。
  两人去一边嘀咕了。
  老太太对着我笑。
  我叫了她一声:"阿姨。"
  她乐呵呵地笑起来,塞苹果给我:"吃,多吃一点,瞧你瘦的不成人形了。"
  我抚着额头没话好说,吃几只苹果就能养肥的话,咱中国也就没瘦子了。
  小黑皮没哭了,他会走路。保姆在他腰上系了根绳,绳头牵在老太太的手腕上。
  我逗他,他装模作样不理我。
  还是小勇儿可爱啊,我感慨不已。
  他不让我抱,我偏要抱他。
  他蹬脚踢我,劲儿真不小,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上,一边还加油助威道:"齐齐真乖。"
  我真要吐血了。抓着小黑皮就想打他的屁股。

  "妈,我要上班去了,逐阳留下来陪你们。"
  "说什么得吃完饭才准走。"老太太不依,抓住儿子的胳膊就不让走,跟小勇的级别差不多。逗得我乐得向齐宁做鬼脸。
  齐宁没办法,很明显他拧不过老太太。

  老太太的热情我吃不消,她喜欢给人挟菜,恨不得满碟子都堆到你碗里。一餐饭下来,我冒热汗。家里有三名勤务员加一句保姆,菜做得不少。老太太偏心,儿子碗里的菜最多,其次是我的。挟过来的菜大部分都不是我爱吃的。
  齐宁什么菜都能吃,估计是老太太的功劳。
  临走的时候,齐宁把我拉到房间亲了我:"我妈寂寞,你陪陪她。"
  依我看老太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你叫什么?"老太太问。
  "柳逐阳。"我回答,我记得齐宁跟她说过我的姓名,看来老太太的记忆力不好。
  "姓柳啊?好姓。齐齐的大名就是一个柳字,很好听的姓。"
  我忍。
  "哪三个字?"
  "啊?"我要崩溃了。
  "你的名字啊。"老太太很乐呵。说话不快不慢,喜欢盯着人看一边不停地眨眼,她老人家要是年轻一半的话,我会认为她在勾我。
  我告诉了她,我的大名怎么写。
  "阳阳啊,好记好听。"她自作主张给我起了一个小名。
  我觉得跟老太太聊天还不如陪小黑皮玩。

  我承认我也有缺点。
  第一条就是讨厌迁就别人。
  我不理老太太找小黑皮玩去了。
  看着他爬上沙发找到了电视的遥控器一阵乱按。我抢了遥控器,小黑皮不乐意爬到我身上来跟我对抢。他短胳膊那抢得过我,嘴角一撇,我以为他要哭了想好法子对付他,谁知道他朝我吐了一口痰,气死我了。
  老太太站在小黑皮一边跟他结成了帮派,批我。
  小黑皮爬到我头上揪我的头发,老太太拧我的耳朵。

  齐宁晚上回来我跟他抱怨,他还嘲笑我没大没小。
  我就一夹心饼了。
  恨不得咬他踢他。想着这是他家,我再次忍了。

  对面沙发上的邹清荷跟柳下溪笑得滚成了一团。
  我有些后悔跟他们说这些。
  心里话果然不能跟别人说。
  "你可以自己回来嘛,打辆面的就行了。"看着我要发脾气了,柳下溪才说了句人话。
  我也想啊,不过我没钱了。
  来的路上两人的飞机票是我买的,最后为了给老太太买礼物,我把身上的钱都给齐宁了。他一直对我哭穷,我能不给他么。
  老太太跟小黑皮拖着不给我出门,而外边的人也进不去军属区,管制得非常严。
  "那你今天又怎么回来的?"邹清荷问。
  我昨晚翻了齐宁的口袋,找出了一点钱。今天我趁着老太太上厕所小黑皮睡懒觉的功夫从他们家跑了出来。没想到门卫不给我出大门,我最后躲进了采购车里逃了出来。虽然狼狈了点,技术含量还是挺足的。
  想起这事我还是挺乐的。终于逃出来了,那个鬼地方再也不去了。

  柳下溪家的大门突然被暴力踢开了。
  "柳逐阳你这个王八蛋,你惹我妈哭了。"齐宁大声吼道。
  (柳逐阳的回忆录到此结束)

  一见齐宁出现,柳逐阳立即往楼梯处窜去。
  齐宁脱下身上的袍子手一甩,袍子罩住了柳逐阳的头。
  "你居然还跑!"齐宁拖住了柳逐阳的腰就往后拖。
  一看形势不对,柳下溪拉着邹清荷闪过阻路的两人,直接奔回他们的卧室去了,很大力地关上了房门。
  "门坏了。"邹清荷苦着脸。
  "让齐宁出钱修好它。"柳下溪安慰道。

  把柳逐阳按在沙发上,齐宁下重手打他的屁股:"不懂事的臭小子,我让你跑,看你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反对暴力,反对强权。"柳逐阳挣扎不了他的束缚,气死了。
  "反对无效。"
  邹清荷跟柳下溪悄悄地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刚好看到齐宁的脸……居然带着笑。
  妈呀,两人赶紧把门关紧。
  "把这个给我签了。"齐宁停了手,把袍子揭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开递到柳逐阳面前。
  柳逐阳窝在沙发上不肯动,很坚决地道:"不签!"
  "签了吧。有了这个我妈不会哭着闹着让我娶媳妇生儿子给她玩了。她很喜欢你啊,你不告而别她非常伤心。"
  柳逐阳心一软……老太太人还是挺好的。
  终于接过齐宁递给他的钢笔,也没看清上面写些什么就把自己的大名给签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下子更新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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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什么?"柳下溪从卧室冲出来,几个跳跃直达齐宁身边,还没等齐宁把那张纸收回口袋便一把抢过来。
  "抢什么?难道我还会把你三哥给卖了?"齐宁抱臂冷笑:"柳下溪,想不到你的心思这么龌龊啊,居然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啊?收养孩子的申请书……三哥没收养资格吧?"柳下溪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实没什么违法的字眼。
  "齐柳的身世特殊,收养的条件没问题。"齐宁坐下用膝盖碰了碰柳逐阳的腿:"你讨厌小黑皮?"
  柳逐阳刚点燃了一支香烟就被齐宁抢了灭熄,只好无可奈何地摆手,闷声地回答道:"不讨厌。"小黑皮嘛,有点调皮捣蛋精力过省,其实也蛮可爱的。表面上看起来有点装模作样真实的个性却很冲动,很合自己的脾气,尤其叫他小黑皮的时候他就会发狂。小孩子单纯,相处起来很有趣的,一天的时间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邹清荷也下来了蹭到柳逐阳身边坐下:"那你为什么要逃跑呢?"不能理解三哥的想法啊,既然不讨厌小黑皮也不讨厌老太太,那为什么要逃跑?
  "没理由。"柳逐阳嘟起了嘴。才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不高兴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讨厌那里戒备森严的环境,不让他离开他,他偏偏要想尽法子离开,想把他关在笼子里?没门。
  齐宁腰上有一个军用腰包,在柳下溪的注目下打开腰包翻起几本存折来,放在柳逐阳手里:"这是我工作以来存的钱,养家糊口用的。"
  柳逐阳踢了他一脚,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拿起存折就要往齐宁脸上甩:"操蛋,什么意思?"大老爷们的最恨别人拿钱砸他,多伤自尊啊,有钱在他面前显摆装大爷,得了吧,他柳逐阳不吃这一套。
  邹清荷眼明手快从他手里抢过来:"啧啧,有中、工、建、农四大行的存折啊。哇噢,钱不少哩。柳大哥,齐哥比你会赚钱。要不,我替你们俩管帐。"
  柳下溪手长,越过长距离拧清荷的鼻子:"小财迷,见别人的钱也眼开啊。"
  柳逐阳发出怪笑声,突然嘎然而止。
  齐宁没预告地单膝跪在他面前,一副王子向公主求婚的标准姿态配上一副忒严肃再加一双忒含情脉脉的眼睛用一副忒温柔得快要滴水的口气说道:"逐阳,肉麻的话我不想说,碜人。我是认真想跟你过一辈子,不是心血来潮一夕贪欢。你对我有意见要打要骂,我们关起门来闹。我有缺点你也有缺点,我们都不要计较这些好不好。你也知道,我爸给我们出了难题:你能在两年内跟小黑皮好好相处就解除我们八年抗战,承认我们的关系,不会想法子拆散我们。这件事还在邹清荷的老家我就跟你报备过了,你自己也答应试一试。你现在临阵逃脱,刚好合了我爸的意。他还真看准了你没耐心、不长情、自私任性,不肯为情人忍耐不愿意自己受半点委屈。可是,逐阳啊,你要知道,任何一段感情不只有单一的你和我,也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粹的火热情深。我们得过日子,得学习许多东西得共度无数难关得相互扶持。我想要的是一辈子,跟你过一辈子。"
  在场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这样的齐宁太陌生啦。
  "看着我干什么?"柳逐阳的老脸泛红,受不了柳下溪跟邹清荷闪闪发光的眼珠子。
  齐宁把双手搁在柳逐阳的膝上:"我妈没见你之前站在老爸那一边反对我们的。你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你的印象改观了。你逃跑让她很伤心,认为自己的儿子没眼色看中的人是一个没担当的人。"
  柳逐阳眼神四处飘荡,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老太太知道我们的事了?"
  齐宁站起来硬把邹清荷挤开坐在柳逐阳旁边抱住他的头:"傻瓜,只有你这么单纯会小看了我妈。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会傻到以为你只是来做客的铁哥儿们。哪有客人来作客不住客房会跟自己儿子挤一床纯粹聊天?她是我爸的老婆,勾心斗角的事看多了才心灰意冷只愿意当家庭主妇照顾我爸一个人,现在连门也不想出。她喜欢你的单纯直白,不懂得花言巧语更不会察言观色。"
  "哼,我这是真性情真男人。"柳逐阳不依用力拧他的胳膊。
  "是是是。"齐宁讨饶。
  "齐宁,你把门修好了再走。"瞧着这对冤家马上和好了要出门回自己的家,柳下溪叫住了他们。
  这种小事难不倒齐宁。找清荷要了工具箱,把客房的锁取下来换到大门上:"明天再弄,今晚将就一下。啊,对了,明天我妈会带着小黑皮来逐阳家,你们过来做客吧。"
  "啊?我要去。"清荷叫道。
  柳下溪拍他有头:"你明天要上课了。"
  "只上半天。"
  "老太太要过来?"柳逐阳眨眼(无形之中学了老太太眨眼的频率,比以前快多了)。
  "带小黑皮的保姆也会跟过来?"柳下溪问。
  "嗯。你们还真指望逐阳能带好孩子啊。放心吧,有保姆跟着,不会累到逐阳的。"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三哥养儿子不会连累到清荷了:"啊,那堆东西你们带回家。"他指了指一堆小孩子用品,包括可以折叠的小孩子床。
  齐宁满脸青色,不屑地瞧着柳下溪:"你们不懂养小孩!小黑皮不会睡这个,他跟保姆睡大床。保姆来了之后,可以连逐阳的三餐一起包,还有保姆也不是普通的保姆,她的身手很好必要时会保护逐阳的。小黑皮喜欢吃面食不能吃辣椒,清荷不要让他吃辣的食物,否则他会皮肤过敏的。"
  等这两人离开,邹清荷对柳下溪道:"三哥的话不能信。"
  "呵呵,偏听偏信容易犯错误。"

  "老太太话多是故意刁难我的?"回到家柳逐阳准备来一个三堂会审,好好审问齐宁一番。
  齐宁见久没人住的屋子里到处有尘,东西零乱地摆放着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边挽起袖子道:"瞧你这家够乱的,不行,得请人来收拾,不然我妈对你的印象分要下降。你别小心眼,我妈才没那么无聊,她见到你高兴才会话多,讨厌你就不会理你,当场会赶你出门。恭喜你得到我妈的印象分。"
  "哦。"柳逐阳得意地摆着头。
  "我不跟你说我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怕你有想法。"
  柳逐阳睨了他一眼:"那我还得感激你不成?"
  "别。您大人有大量没骂我就行。我妈喜欢不做作的人,她真的很喜欢。"齐宁拧起抹布要擦灰尘才发觉这是件非常艰巨的任务:"不弄了,请人来大扫除。"
  "这么晚了哪里去找清洁工啊。"
  "我去打电话叫人来。算了,今晚我们住下溪家去。"

  "怎么又来了?小声点,清荷刚睡着,他明天要上课得早起。"柳下溪头痛,他们自已爱闹不能影响别人嘛。
  柳逐阳推开他:"别挡道,我累死了,睡觉睡觉。"
  客房很干净,床单都是新换的,柳逐阳立即扑上去抱住被子不动了。
  "又闹翻了?"柳下溪摇头。
  "齐宁指挥下属大扫除。"柳逐阳打着呵欠:"出去的时候把灯给关了。"

  邹清荷轻轻地带上房门,今天柳大哥比他还晚起哩。
  他去书房拿书包经过客房的门……噫?客房的门开着,好象有人的样子。
  呵呵,两只黑黑的圆脑袋并在一起。他们昨晚又来了?
  到了学校他朝食堂走去,今天起晚了一点没有自己做早餐,打算去食堂吃。
  "邹师兄!"几个认识的学弟跟他打招呼。
  笑着点头打招呼。
  一晃眼过了两年半,校园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总有一些新面孔出现。
  "哇噢!"邹清荷来不及闪躲,有一重物突然窜上了他的背,压得他的腰肢差点当场报废。
  "姚风!"他的眼睛湿润了。
  "看到我用不着喜极而泣吧。"姚风揽着他的肩笑得意气风发。
  邹清荷绝对不是旧友重逢而想落泪,是痛的啊。
  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了,姚风变黑了结实了也好象长高了一点,再一看几个室友都在。
  "我的腰扭了!"邹清荷扶着姚风的肩苦笑。
  "啊?你变弱了,还是……腰变得脆弱了?"姚风闪着眼睛暧昧地取笑他。
  邹清荷老脸一红:"胡说什么,才不是,是你变重了。你……变多了。"姚风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哈哈。你也一样,成熟稳重了。"姚风的双手变得非常粗糙,胡乱地捏着清荷的腰。他已经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正式步入青年行列。
  "昨天我们出去玩了,听说你来宿舍找过我们。"陈佳俊看不过眼拍开姚风的爪子:"不要借机欺负老邹。还以为你在老家没回来呢。你下午有课吗?大家一起吃午饭。"
  "好啊。"虽然清荷想看三哥的新儿子,不过,故友重逢似乎比那边更重要一些。
  "就这么说定了。"几个人分开朝各自的系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误会齐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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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香。"一定是清荷拿手的慢火炖牛骨头汤下面条,柳逐阳模糊的大脑突然想到了这个,人顿时清醒过来,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着嘴里生出津液来,不由得猛吞了几口口水。他记起昨晚没吃东西……
  柳逐阳继续抱着枕头蹭了蹭不想起床。
  在齐家过了十来天非人道的日子,不能睡懒觉不能蹭床。每天被迫早起,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大睡特睡的。然而肚子饿了也是大事。他反过来又一想:可以吃了再睡嘛。
  他爬起来披了外套一看:哟嗬,齐宁正蹲在房门口呼噜呼噜吸面条……那姿势跟工地的民工吃盒饭差不多。
  柳逐阳伸出腿来踢他,齐宁跳开了,一脚踢空。
  "你无不无聊啊。"柳逐阳再次猛吞口水。
  "你的那份放在餐桌上了,你再不起来啊,等下溪回来就没你吃的份了。"
  "你不早叫我起床!"柳逐阳不满道。
  齐宁美美地吃着面条一边冷哼道:"叫你起床?你肯定会跟我闹,今天我不想跟你打架。"
  好吧,柳逐阳承认:没睡饱把他叫起床会有一些小小的怒火发作,齐宁没少挨打。
  "啊!下溪又去外边跑步了?"说得对,昨晚他去厨房看过,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其实有的,他只需要把结了冻的牛骨头汤放在炉子里拧下煤气炉的开关,等汤沸了下一点面条就是现在齐宁碗里的成品。可惜柳三少对厨房了解不深,不知道结冻的汤可以煮沸食用)。
  "好吃啊。"吞食了大碗面条连汤也不剩一滴,柳逐阳满足地舔着嘴:"好久没吃过清荷做的面条了,美味啊。你家保姆做的菜不行,太清淡了。"
  齐宁敲了他一筷子:"面条是我下的。"他指了指柳家黑板上的留言板上面写着:柳大哥我上学去了,你自己把厨房的汤热了下面条吃。想吃饭就自己煮,冰柜里有直接可以吃的酱菜与熟食,需要热一下。
  "吃饱了吧,换好出门的衣服,我们去市场补齐厨房里的用品。"
  柳逐阳撇嘴,他不想动还打算睡一个回笼睡。"有必要么?"
  "得给我妈留下一个会过日子的好印象啊。我妈虽然不会做饭菜却喜欢参观别人家的厨房,认为一个家庭会不会过日子能从他家的厨房看得出来。"
  "你没吩咐你的手下买回来啊。"欺骗老太太会良心不安的。
  "他们哪懂这个。去啦,别偷懒。"
  "没必要啦。等保姆来买也一样。"柳逐阳正舒服地回味着,唇齿生香哩:"汤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没了,本来就不多,他们没准备我们的份。"
  "啊。"柳逐阳不相信他,自己去了厨房汤煲里只有骨头了。
  齐宁跟在柳逐阳后面,看到他往里面灌冷水,抓住他的手腕问:"你做什么?"
  "让你继续煲汤,我还要喝。"
  "我的佛爷,这种事……"齐宁眼珠一转:"行行行,我来。瞧你笨手笨脚的。你去看看冰柜有些什么。"
  柳逐阳难得听话地打开冰柜:"哟,好满。"什么都有,水果,蔬菜,肉食等等分类搁得好好的跟开放式货库一样。还有一些碟子装着切好的直接可以食用的牛肉干……"齐宁,我们不用去市场了,直接把这里的东西搬过去就行了。"
  齐宁伸过头来一看,笑道:"逐阳,你真聪明。不如这样,我们把他家厨房可以搬走的东西直接搬过去,来一个乾坤大挪移。"
  柳逐阳鼓掌。
  他们俩人是绝对的行动派。

  自己家的门进不去,柳下溪拍自己的头忘记了这件事,齐宁昨晚把门锁给换了。
  客房很少上锁,钥匙丢在卧室里的。
  幸好自己有开锁的绝活。
  "过份,吃了东西连碗筷也不收拾随便搁在餐桌上。"柳下溪有些恼火地想:"这两人真不是东西懒得要死,肯定把我的早餐给吃了。"
  他先去卫浴间冲了一个澡再倒了杯水喝了。
  走进厨房……整个人呆住了:厨房居然被人打劫了!空的……打开冰柜,空的!
  "齐宁!你们俩个给我记住!"难得发火的柳下溪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咆哮道。

  齐宁的记忆特别好。
  他居然在这儿再现了柳下溪家厨房的原貌,甚至,所有东西都摆放一置(柳逐阳家的厨房格局跟柳下溪家的差不多)。不动手的柳逐阳拍着掌给予他高度的精神鼓励。
  呵呵,居然忙出了一身汗,齐宁幸福地让柳逐阳给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有人冲进了他家。
  两人一看,苦主找上门了。
  "你们搞什么鬼?"柳下溪咬牙切齿地道。
  "坐,请坐。"齐宁笑道:"别急别上火,先借用一下明天就还给你们。您宽宏大量帮我们这一次,只要平安地度过难关,小弟我感激涕零一定会重重地报答的。"
  "我是你哥,借用一下会死啊。你跟清荷躲过老爷子的刁难还不是齐宁分了他的心。要知恩投报啊,弟弟。"
  柳下溪晕菜,从来没见过这种强词夺理的人。
  "一定是饿了。"齐宁把洗好的水果献上,带着少有的讨好人的口气道:"先吃点东西压一压饥火,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吧。"
  "遇到你就没好事。"柳下溪气呼呼道。
  "怎么能这样说呢,撇开你跟逐阳是亲兄弟,跟我是也好朋友啊。就算咱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普通的邻居这点小忙也该帮的。"齐宁一边说一边对柳逐阳使眼色。
  柳逐阳聪明了这一回抓着柳下溪的胳膊道:"走,我请你上馆子。"
  柳下溪泄气了,跟他们讲不清道理……他上下一打量三哥家,大吃了一惊……这个家怎么突然变得亮晶晶……太炫目了……完全变样了,那种狗窝居然变得干净、整洁……他恶毒地想:你们装吧,都当别人是傻子,小心弄巧成拙。要知道凤凰变不成鸡,鸡也变不成凤凰。进不了厨房的三哥难道还能妙手生花做出一顿大餐来?
  柳逐阳笑嘻嘻地带着柳下溪出门了:"我们兄弟还没单独进过馆子呢。"
  "三哥,你没必要跟着齐宁的步子走。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你是什么个性跟齐母相处的几天对方肯定都知道了,装门面有什么意思。"
  柳逐阳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老六,你太天真了。"
  "啊?!"
  "我做这些事,单纯地只想讨老太太欢心,只要我真心肯做,她感受到了就会开心。"
  难得见三哥这么一本正经说这番话,柳下溪有点惊到了。
  "有些事不说出来我以为就算其他人不明白你也应该懂的。"
  柳下溪沉默了,他懂的。
  "我逃避过也做过许多不负责任的事。现在我没地方可逃了,逃避最后伤到的是齐宁。他跟我在一起,失去的东西会很多。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他失去父母的理解。"
  真不象三哥会说的话啊。
  "……不管你跟齐宁能走多远,至少这一刻你们是真心相对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看着三哥的笑脸觉得此刻的他灿若春花……别人的爱情故事果然难以理解。

  柳下溪接到清荷打过他的电话,告诉他今天会晚一些回家,姚风回学校了,他们得聚一聚。
  "老太太什么时候到?"清荷问。柳下溪按住电话问柳逐阳:"老太太什么时候到?"
  柳逐阳摇头:"齐宁没说具体的时间。"
  "你们把厨房搬走了,我们今晚去你家蹭饭。"柳下溪威胁他的三哥。
  "其实找借口看看老太太跟小黑皮吧。"柳逐阳了然地撇嘴。
  柳下溪让清荷回家直接到三哥家去。

  柳下溪觉得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不停地看表。再转过头看着三哥枕着齐宁的大腿假寐,齐宁在翻一本杂志。
  "你不紧张?"柳下溪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紧张的?"齐宁反问,自己的妈妈来窜门子,又不是首长巡查有什么好紧张的。这柳下溪也太怪了点吧,他一个外人穷紧张些什么?
  "去清荷老家过年,我挺紧张的。"柳下溪叹气。
  "啊?看不出来你会紧张。"齐宁放下杂志捂住了柳逐阳的耳朵。他这行为让半睡半醒的柳逐阳打起精神尖着耳朵想听……
  "怎么会不紧张。"
  "难怪你几乎不说话……原来是紧张,我看走眼了。你也善长玩心理游戏,你认为一位普通的母亲干涉儿女们的感情生活出发点是什么?"
  这种问题柳下溪没深入思考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以母亲的标准来衡量、评估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儿女幸福的婚姻生活。"他认为母亲或者长辈干涉后代的婚姻其出发点就在这里,至少他的母亲是这样的。
  "错了。害怕自己的儿女被人骗财骗色。这句话是我妈对我说的。"齐宁笑了:"我说的是感情不是婚姻,这两者有区别。"
  "骗财骗色?"柳下溪哑口无言。
  "我妈见了逐阳知道他比我长得帅,是我骗了他的色。她放了一半心,另一半需要来这里求证看他是不是骗我的钱。"齐宁笑道。
  柳下溪大笑:"老太太是怪人,不在乎三哥是男性却在乎这种事。"
  "我妈没见逐阳之前当然激烈地反对啊。一见到他印象之后改变了想法,认为是我骗了老实的逐阳,对他内疚着哩。拼命对逐阳好,逐阳居然不领情。"
  "我,我哪有不领情!"柳逐阳反驳道。
  "你领情啊,才怪哩。你不是一直嫌她话多么嫌她烦人么?她也会紧张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更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彼此陌生人嘛,要拉近距离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写小三的番外,偶开心啊,写得快一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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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跟你说的?"柳下溪摸着自己的鼻子,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见过齐老爷子之后深知他们家学渊源,在这样的环境出了这样一位女性还真不容易哦。
  "这是我揣摩出来的。连你都会紧张,我想我妈也一样。"齐宁在他们面前一点也不会谦虚的。
  柳下溪耸肩,心里很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开明的母亲啊。自己的生母算是一位另类的母亲了却也想尽法子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父母不可能不关注子女人生大事的,齐宁的话可信度不高。
  "你爸听你妈的话吗?"柳下溪问。
  "家里的事听我妈的,家外的事她从不过问。只要过了我妈这一关,我爸不得不承认逐阳是我们齐家的人。"
  "这样啊。三哥,你要自己立场坚定,有应付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
  柳逐阳翻了一个身,拧着齐宁最嫩的大腿内侧的肌肉。
  齐宁打了一个哆嗦却没制止他捣蛋的行动。
  柳下溪不小心看到了,有点佩服齐宁的忍劲儿。
  齐宁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妈他们快到了小区。我去接她,逐阳你跟我下去吧。"
  柳逐阳立即窜进卫浴间,在镜子面前晃了晃,仔细确定自己的外观并没有失礼于人的地方这才走出来,意气风发地道:"我们走。"

  三哥怎么可以称呼齐母为老太太!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多么娇小玲珑的妇人啊。矮小(据柳下溪目测齐母的身高达到了一米五)却体态匀称,穿着厚厚的冬装却不显得臃肿。她的肤色白晳,眉毛弯弯色泽较淡,眼睛在小小的脸蛋上不成比例的大,嘴唇红润类似古代仕女的樱桃小嘴。她服装很有特色,肩上披了条宽幅华丽围巾,上衣是白底绸面上手绣的墨竹,款式带有民国特色盘儿领与布钮扣。墨似裤子也是绸缎的,穿在她身上很轻盈裤脚处绣了艳丽的花纹。脚下一双深紫的棉布鞋,鞋面绣了黑色的兰花。全身上下有种闲雅的古典韵味儿,真怀疑她如何能生出齐宁这种浊俗红尘的儿子。
  虽然有了齐宁这么大的儿子,眼角的皱纹居然不明显,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吧,有些轻红。
  "你是?"她推开儿子伸过来的手臂,手朝柳逐阳伸去,脸却望着柳下溪。
  "阿姨您好,我是柳下溪。"
  "阳阳的六弟。"齐宁笑道:"妈,小黑皮呢?"
  齐母不满地朝儿子嘟嘴:"齐齐讨厌别人叫他小黑皮,躲在车里不肯出来。"
  "老太太,这么冷的天干嘛出门啊。"柳逐阳有些不情愿地把手肘子递过她,让她抓着。
  "阳阳,你哦。不听话。"老太太的声音软绵绵的,非常好听。
  柳逐阳脸色一僵,颇为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我这边还有工作哩。"
  "多等一天就不行吗?"她眨着眼睛,那里面溢出了一层水雾。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柳逐阳认命地躬下身把头压下来,老太太另一只手立即不客气地拧他的耳朵,使劲地拧,柳逐阳的耳朵立即红了。
  柳下溪一窒想笑想大笑。他终于见到老太太无敌的眨眼神功了,难怪三哥要落荒而逃的。他无视三哥求助的眼神,跟在齐宁后边去见抓着车门不肯下来的齐柳。
  "齐齐,乖,来爸爸这里。"齐宁极温柔敦厚地对着不肯下车全身黑不溜灰的小孩子道。
  齐柳的肤色很深,黄褐色。偏偏给他穿着黑色的皮袄黑色的小皮裤黑色的皮鞋,再背着黑色的小挎包。
  虽然是小孩子五官还蛮深的,眨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不动,坚决不动!

  "别管他,我们走。"老太太温柔地笑着,拍了拍柳逐阳的脑袋算是放过了对他的惩罚。
  齐宁果然不理小齐柳了,他协助保姆与勤务兵搬行李。
  一行人朝柳逐阳家走去。
  柳下溪没动,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孩。
  齐柳嘴一撇,突然松手了。
  柳下溪以为他会哭。
  谁知道这小屁孩居然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坐回车里去了。
  "嗨,小黑皮。"柳下溪走到车门前,手撑在车架上对他唤道。
  "哼!"再次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他居然扭过脸去用后脑对准了柳下溪。

  "阳阳,你自己买的房子?"老太太进了屋,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房间,然后进了厨房,满意地点头,一边拍着他的背:"好孩子,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大哥送的。"柳逐阳老实地回答。
  齐宁笑了,扶着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妈,您别拿出首长视查的势头吓唬阳阳。您没看到他被吓到了吗?"
  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柳逐阳只好挨着她坐下,浑身不自在啊,好想抽支烟……。
  "阳阳怕我?为什么呀。"老太太弯着眼睛笑道。
  柳逐阳怒瞪着齐宁,这一刻真想找地洞钻进去。
  "宁宁,你去找齐齐,顺便带他们下去熟悉一下环境。我跟阳阳有话说。"老太太温柔道。
  齐宁一怔,想不到母亲会支开自己。

  "把门关上。"老太太温和地看着柳逐阳,让他很不自在。
  柳逐阳关上了门,注意到有一名勤务员自动站在走廊里。他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老太太要跟他说些什么。
  "阳阳不会做菜吧。"老太太开口了。
  柳逐阳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水滴在茶几上了:"不会。"
  "厨房是临时弄成这个样子的吧。"
  "是的。"他垂下了头。
  "房间也是临时打扫的吧。"
  柳逐阳觉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说不出话来。
  "宁宁这孩子,一直都很听话的。"
  那是假相。柳逐阳在心里呐喊。
  "被女方突然退婚了,宁宁心里很难过自暴自弃了。那门亲事是他爸安排的,我看得出他不满意。他爸一心为他设想,宁宁的心里不高兴,却又不能反驳他爸爸。他长这么大没有忤逆过他爸哩。想来是青春期的逆反吧。你是好孩子,跟他是朋友吧,他找你来帮忙假装你们是情侣,故意为难他爸的是不是?"
  "啊?!"柳逐阳张大了眼睛,老太太您想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安抚地拍着柳逐阳的手背:"放心吧,我站在你们这边,帮你们一起作戏骗他爸爸。是爸爸过份了,我不帮他帮宁宁。"
  "老太太。"
  "不用感激我,宁宁是我宝贝儿子,我也不愿意见他受委屈,那怕是他爸爸让他委屈也不行的。这一次就让爸爸好好反省一下。我看得出你是懂事的孩子,放心啦,这事只有我们俩人知道对谁也不说。来,击掌。"
  "老太太!我跟齐宁真的在一起。"
  老太太咯咯地笑了:"怎么可能嘛,你还不肯说实话。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们合伙在骗我,宁宁还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想不到我早就洞察了。我看过这方面的书了,走上同性恋道路的人有先天性与境遇性两种。不少人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造成的,我们家除了爸爸有点专制之外不可能让宁宁走上这条道路的。而你,爸爸也调查过,知道你以前艳遇不断。阳阳,你不用紧张,我们俩个明白就行了。"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柳逐阳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点颓废。
  "抽吧。"老太太心情很好。
  柳逐阳吸着香烟半天没说话。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
  "我跟齐宁来真的,您会反对吗?"
  老太太眯上了眼睛:"肯定会反对。"
  "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会反对。"老太太认真地回答。
  "齐老爷子说得更难听。我家的老爷子,误会我跟齐宁的时候把齐宁打了一顿。后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们反而没办法了。您会怎么做?"
  老太太搁在膝上的双手使劲地揉着裤子:"不是开玩笑的?"
  "不是。"柳逐阳勇敢地回答。
  "那么,他爸爸会把宁宁调到国外去,让你们几年不见面,再让人勾引你背叛宁宁。你们的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波折。"
  柳逐阳笑了,笑得非常轻佻:"你们齐家的人跟我们姓柳的不一样,喜欢玩阴的。不过没关系,来吧,把你们的手段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勾引我神魂颠倒。这辈子,我也玩够了。还真怕今后的生活过于平淡哩。我们来打赌吧,赌我跟齐宁谁先背叛谁。我向您保证,只要他背叛我,我就离开他。"
  "是吗?你这么有信心?"
  "勾引我?男人吗?比我长得好的有多少?女人吗?漂亮的我见多了。您只管下套儿,看我上不上钩。老实说,您这个样子我还能习惯。以前啊,我还真怕惹您伤心。"柳逐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听说你生母早就过世,你跟继母相处得不好。敏感而多情的孩子总容易受到伤害啊。可是,我不能同情你。"
  柳逐阳脸色变得阴沉:"我不需要您同情。别把您的那一套思想罩在我头上,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不想要沉重的爱情。所以,请您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家。"
  "傻瓜逐阳,你怎么经不起几句话的挑拨呢。"门突然开了,齐宁立在门边,他耳朵塞着耳塞,有些无奈地看着室内的两个人,笔直地走到柳逐阳身边搂住了他。"妈,我要跟柳逐阳在一起,你们反对也没用。这件事我跟爸有过协定,你们逼我的话,我退出军队让逐阳养我。"
  "你疯了!"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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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希望我疯么?"齐宁苦笑,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话重了一些,不该用这种口气跟自己的妈说话。长这么大还没让母亲如此难过,母亲对他一直过份溺爱,仗着这份母爱他总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母亲都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他跟逐阳的事最希望得到母亲的承认,也以为会顺利地得到母亲的承认。
  老太太双眼含着的泪珠子终于落下来了,猛地站起身来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宁宁,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太伤我的心了。"
  这一巴掌让柳逐阳有些懵了……老太太的手可真快,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破坏了这对母子和谐的关系。烦人,真烦人。

  "妈,站在我们这边吧不要反对好不好?妈,求您了。"齐宁抱住了母亲哑着声音道:"遇到逐阳我就疯了。我离不开他啊,妈,你就让我疯这一回吧。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爱意。忍不住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舍不得外人说他一丁点儿不好。跟他呆在一起就很开心,这种情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我疯了也是您的儿子啊。妈,求您了。"
  老太太下意识地拍着儿子的肩膀,心里有些茫然。泪珠不能成线,终于停止往下坠落。这样低声下气的儿子不是她所熟悉的儿子……她看着柳逐阳(对方没看她,正盯着烟灰缸猛瞅),一位俊俏而时髦的男人,非常陌生又有点熟悉,脸上总带着一丝不耐烦与隐忍,有时又非常好玩。在她认识的青年中,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位不拘谨不刻意讨好不畏惧她的身份(她丈夫的身份高连带周围的人也非常尊重她)。分析他脸上的表情,猜测他内心的想法,故意在他耳边唠叨,故意挟他不喜欢的菜堆满他的碗,看着他苦着脸不得不吃的时候她很开心。相处的数日里跟齐齐一起欺负他,这让她很开心。也让她感觉非常奇妙,很想有这样的儿子给她每天欺负着。身为母亲,自己的亲儿子宁宁太滑了,让她没有当母亲的自豪感。
  她在胡思乱想,儿子突然在她耳边轻轻道:"妈,你不是很喜欢逐阳么?"
  是喜欢他的。可是压根儿没想过他来做男媳妇。
  齐宁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母亲,回头看到柳逐阳皱着眉头又要掏烟,按住他的手低语道:"你什么都别说由我来。别烦恼,该来的事情躲不过,我们面对吧。"
  柳逐阳恼火地瞪着他想发脾气,眼角瞄到老太太还在看他。更加郁闷了,起身要离开却被齐宁抱住了腰拖住了。
  齐宁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认真地对母亲道:"妈,您逼我们,把我们逼到绝境,就算到最后我们妥协了,按您的意愿生活下去。我顺着您的心意打着在对您百依百顺的孝旗,压抑着自己的个性与愿望苦闷过着不快乐不幸福的日子,这就是您将要的结果吗?"
  老太太沉默了,儿子的话这么毒她不习惯。
  柳逐阳想说话被齐宁捂住了嘴,齐宁盯着母亲的脸道:"我对您不断地妥协退让,体贴您的用心良苦。那么,我齐宁的人格又在哪里?我将把忍让当成习惯,永远妥协着。这样的我还是您能骄傲的儿子吗?妈,您逼我们,也许我们都不会疯,却没有勇气再争取自己的幸福。我不要这样盲从地孝顺着您。我幸福才是对您期望的回报。我不快乐,您会快乐吗?您喜欢有一个嘴里说一套,心里却埋怨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儿子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打了一个冷噤,无法想象一个整天埋怨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理儿子总是一套一套的,自从儿子长大成人她就没说赢过他,只好带着吃力的表情反驳道。
  "那么,您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老太太很无奈,现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逐阳掰开齐宁的手,嘴巴终于得到自由了:"老太太,您到底有什么不满的,齐宁跟我在一起难道就不是男人了么?想要孙子的话现在不是有小黑皮了。难道你也虚伪地认为不是齐家的血就不算自己的孙子?"
  逐阳这话挺毒的,齐宁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有攻击力的话来……
  老太太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
  僵局无法打开,三个人都沉默了。
  柳下溪怎么还不上来?齐宁从来没这么热切地期盼柳下溪的身影。

  可惜柳下溪听不到他的心声。
  逗着小黑皮玩儿,可惜这孩子立场坚定绝不受他诱惑。
  "别扭小子。"柳下溪丢下这四个字,只得灰溜溜地摸着鼻子承认自己没孩子缘。
  柳下溪是聪明人,他不认为三哥跟齐宁的事那么容易皆大欢喜。齐母来三哥的家,他们之间需要把话摊开来说。保姆与勤务员下来,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三哥应该顶得住压力吧,他们就走到这一步了。柳下溪有点担心,在楼梯口徘徊了一阵。保姆抱着小黑皮过来见他挡道了,礼貌道:"您不上去吗?"

  时间走得真慢,可以清晰地听到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
  老太太最先顶不住这份让人窒息的静默。
  她动了动嘴唇,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人家的儿子。性格虽异却都是倔强的。他们不愿意分开做母亲的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要给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增加这样的难题啊?
  她想了又想,太苦恼了,实在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
  "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儿子,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希望儿子会笑着跟她说:这一切都是开玩笑。当然,到现在她也知道这不可能了。丈夫跟她说起儿子现在跟一男的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自动把这件事当成了儿子反抗父亲的恶作剧,不愿意联想到这事是真实的。她是一位母亲,好母亲,也自认为聪明而有智慧的时代女性。有些领域她不懂,也不想弄懂。她没有太深的求知欲望,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家人的平安幸福吧。
  "是的。妈,我不会放开他的手,谁反对也没用。"齐宁握紧柳逐阳的手,举在母亲面前。这是两个男人的十指相缠……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爸拿你们没办法,我也找不出好办法反对你们。"她的人生有一个天平,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她不能只拥有丈夫而失去儿子。儿子虽然跟男人好上了,儿子还是她的儿子啊。儿子是她生的,这孩子是什么性格她比别人更清楚。就算他们夫妇反对,儿子也选择了不妥协。如果有人需要在这件事上退让,为了家庭的安康为了儿子今后的幸福,能退让的只有她了。她跟有地位的丈夫不同,不怕丢面子不怕前后矛盾也不怕失言而肥。
  "妈。您真好。"齐宁放开柳逐阳紧紧地拥住了母亲。
  柳逐阳觉得心里堵得慌,眼睛有些酸。
  老太太推开儿子,嗔道:"先前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妈多少句。"她张开手臂:"阳阳过来,让妈好好抱抱。"
  柳逐阳张了几次嘴"妈"这个字叫不出来。齐宁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
  "不准欺负阳阳,从现在起他也是我的儿子。"老太太敲打儿子的胳膊。
  柳逐阳毫无预警地把老太太抱起来:"谢谢您。"
  "喂,阳阳,不准非礼妈妈。"齐宁大笑。感觉有点鼻塞,难得他感冒了?
  "死孩子!"老太太笑骂道。
  柳逐阳把老太太小心地放在沙发上,然后跳起脚来追打齐宁:"不准叫我阳阳。"
  "偏要叫。"齐宁躲躲躲躲闪闪闪,一会儿躲在母亲的背后,一会儿闪到柳逐阳的后边。
  原来他们在一起这么快乐啊。老太太有些明白了,一向稳重的儿子近些日子来突然多了一股陌生的孩子气,是无法掩饰住快乐的心情吧。
  "好好好,以后不叫阳阳了,叫你新儿子吧。"
  "新儿子?"齐、柳两人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老太太给人起名字的方式还真别具一格啊。
  "刚新鲜出笼的儿子,简称新儿子。"老太太得意道。

  "这小子呢?"柳下溪把小黑皮推进屋来,带着笑问老太太。
  "是他们的新儿子。"
  "新鲜出笼的小黑皮。"柳逐阳大笑。
  小黑皮不理睬柳逐阳。
  柳逐阳从保姆手里拿过一支棒棒糖:"来,小黑皮,叫一声爸爸,给你糖吃。"
  小黑皮喜欢棒棒糖,可他是有志气的孩子,别过脸去,只留下余光瞄着棒棒糖的动向。
  柳下溪从三哥手里抢了糖塞在小黑皮手上:"'happy'是英文词汇来的,解释成中文的话有:开心,快乐与高兴的词义。柳爸的意思是你能带来快乐也希望你永远开心。前面加了一个小字嘛,那是因为你年龄还小。"
  "真的吗?"小黑皮吸着棒棒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子里的大人们。面前这个和善的叔叔说的话他不懂,他好象在说叫他小黑皮不是嘲笑他皮肤黑……
  "你不信?可以问奶奶'happy'的中文意思是什么。"柳下溪笑道。
  "老太太,我跟齐宁说好了,小黑皮在齐家叫他齐柳,在我这儿叫他柳齐。"
  除了他跟齐宁还有什么也不懂的小黑皮,其余的人面部突然石化。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不好意思,前两晚一直加班,没时间更新。今天晚上再更一章,安抚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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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下溪目送三哥领着老太太出门逛街,后面跟了一长串人……保姆、小孩还有几名等同于保镖的勤务员。柳下溪不由得摇头,对三哥而言出门逛街还不如缩在家里发呆。
  出门的时候柳逐阳那脸色臭得跟青苔似的。而他身边的老太太一副乐死了的表情,看得出她就爱跟新儿子拧着,最喜欢强迫他做不高兴做的事。
  柳下溪幸灾乐祸地想:谁叫你拐跑了老太太的儿子。

  过了母亲那一关,齐宁松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你怎么不去?"柳下溪难得跟他这么悠闲聊天。
  "我去做夹心饼啊。"齐宁伸出右臂枕在头下,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得柳下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宁这男人正朝白痴的大道努力前进着。
  "柳下溪,你说我妈怎么会发觉厨房有问题?连室内大扫除也被她看出来了。她本来不是这么精明的人啊。"
  "算了吧,难得你有糊涂的时候。说穿了很简单,稍留点心就看出来了。你把我家的厨房能搬动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问题来。却有不少漏洞,其中镶在灶面上的炉子由于没生过火太新了,墙面啊,玻璃窗啊,抽油烟机啊等等地方都有可以看得出来。至于室内大扫除……你闻一下空气里还留有洁净剂的味道。"
  "原来搬得不够彻底!"齐宁反省。
  "哈哈。"柳下溪干笑:"你还不如直接带阿姨去我家,告诉她那是的三哥家。"
  "算了,做人也不能太过份。"齐宁随意地挥了挥左手。
  柳下溪冷笑,这家伙还不够过份?把清荷精心挑选的食物全部搬过来,一点也不剩……真想狠揍他一顿。

  "齐宁,你早就料到阿姨不反对吗?"柳下溪突然问。
  齐宁嘴角一弯扯出一个弧度来慢慢地笑意荡漾开了:"怎么可能料得到。柳下溪,其实我也很紧张。"
  "啊?!"柳下溪不以为然。齐宁会紧张?他不相信。
  "我不紧张我妈会反对,这事迟早能解决,我一定可以说服她站在我这边。我却害怕你三哥会因为她的反对而离开我。逐阳他一旦下了决心要离开我,就会毫不留情,我可不想做第二个楼歌。"
  柳下溪耸肩:"得了,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三哥完全被你绕着走的,怎么会逃得出你的手掌心。有本事就绕他一辈子,别在我这儿讨同情票。同情票嘛,要给也只会给三哥不会给你。"
  "你看错我了。我一平凡小人物,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齐宁翻身坐起:"邹清荷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柳下溪"他要跟老同学聚餐。"
  "真可惜,我还指望今天正餐能由他掌厨。"
  "别想奴役我家的清荷。"
  "男子汉心胸要宽大。"
  "宽大到给你无条件奴役?去健身房运动一下。"柳下溪站了起来,今天怎么也得教训这个小人一番。
  "今天不行。"齐宁摆手:"我要保留体力,等逐阳逛街回来肯定要跟我闹摔跤。下次吧,我们要较量多的是时间,这一段日子我都会留在北京。啊,我家的存折呢?"难道还留在下溪家里的沙发上?
  "谁会要啊。"柳下溪嗤鼻:"清荷帮你们收好了,要不,我现在给你拿过来。"
  齐宁主动忽略他语调里的冷嘲:"我跟逐阳商量了一下,取出一部分的钱改善酒吧的经营,剩下的钱打算交给邹清荷进行投资。"
  柳下溪摇头:"我不赞成。"
  "他有经商的天份。有了第一桶金比较容易拓展自己的事业。"
  "我希望清荷靠自己的努力赚取第一桶金。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踏踏实实,不虚华,不好高骛远。"
  "随便你。"齐宁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柳下溪没有经济目光……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有一个朋友调到公安系统了。"
  "怎么了?"柳下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齐宁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近几年文物走私活跃起来,有不少大盗掘古墓葬、倒卖、走私文物,有团伙从内地盗墓分子或者文物贩子手中低价大量购进青铜文物,然后高价走私倒卖到香港、澳门地区。除部分文物由国内公司收购回来以外,大部分流失到日本、英国、美国等国家和地区。甚至出现了一些在文革时期失踪的国家一级珍贵古文物。唉,我国刑法对倒卖文物罪量刑畸轻,最终定罪量刑是根据文物的真假和级别来判定的。这中间有许多技术性的误差等等因素没有很好的制止文物走私反而越来越猖獗。"
  "……"
  "在他那里我发现了一张相片,其中一个人有点面熟。你猜是谁?"齐宁
  柳下溪想了想,跟走私有关的人……"香港的彭亦文?"
  齐宁眼睛一亮:"你认为他有份走私?不相片里的人不是他,是邹清荷的室友姚风。"
  "姚风?他走私?不可能。"
  "具体情况怎么样,我那朋友没跟我明讲。你让清荷看着一点他室友,别走上歪路了。"

  "阳阳。你说选哪一块面料更好?"老太太精打细选,每一块布料都摸一摸揉一揉……光看布料就足足花了三小时。
  柳逐阳真不想跟着老太太走了。
  这世上妈不好认,儿子也不好当哩。
  出门之前齐宁拉他到卧室里,要他无论如何忍过今天。只要把老太太开开心心哄回家了,从此以后齐宁把床上的话事权无条件让给他。就冲着这个今天拼了!出门的时候他柳逐阳故意垮着脸摆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鬼样子,其实心里却高兴得想跳起来。无论如何都要让着老太太,应该不难吧……
  忍忍忍忍忍忍我忍
  他一路上都抱着小黑皮,此刻真没什么力气了强扯出一丝笑容回答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自己喜欢就行。"
  "我喜欢没用啊。"老太太眨着眼睛笑道:"我给你们挑的,得你喜欢才行。你们父子三人从里到外的,还春夏秋冬四季的……啊,床上的枕套、被套、窗帘布……算一算,要的布料真不少,今天有空全部买齐吧,我难得出一次门哩。你看这种料子做外套很好的,摸一下,够厚够软穿在身上又不起皱,一定好看又舒服。你想要什么颜色?"
  给我们做的!老太太您……柳逐阳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只挂念着那种事不由得脸色泛红,有些结巴地道:"老,老,老太太,您…您太……客气…了。"
  "阳阳怎么突然变傻了。"老太太呵呵地笑了起来:"齐齐睡着了吧。你让秀英抱吧。"
  "我还行,小黑皮不重,先抱着吧。"小黑皮靠着他的肩睡得香香甜甜的,不忍心惊动他。
  "宁宁没你这么好的耐心。"老太太把布料扯开了一些披着父子身上,上下比划了一下很满意效果:"有点浅黄,衬花底可能不如纯白的好……"她自言自语道。
  柳逐阳心里突然一凉……他想起了老太太热爱复古的个人嗜好!连忙道:"我不用了,您挑自个儿的就好了。"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给你们做衣服好了。"老太太很喜欢手上的布料,怎么揉都不起皱。做成西装还是风衣呢?
  "老太太,您会做衣服啊?"柳逐阳诧异地打量着她,以为她只会绣花哩。
  老太太笑道:"当然会啊。"
  柳逐阳瞧着老太太热心劲儿心里叫苦连天,他受不了老太太的品味,过了度的精致只能说是乱品,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柳逐阳的审美观点:衣服讲究搭配,从颜色到款式需要精心处理。可以花团锦簇,但要花得精致带有雅趣,体现个人特色。

  等老太太挑好所有的布料,傍晚也就降临了。
  回途上柳逐阳问老太太:"老太太,您今天开心吗?"
  老太太侧着头想了想,很肯定道:"不开心。"一位正常的母亲突然被迫接受儿子有一位同性情人的第一天都不会开心的。
  "啊!"柳逐阳被打击得连骨头都散了。

  "我妈呢?"齐宁瞅了半天,进门的只有垂头丧气的柳逐阳、抱着小黑皮的保姆。
  "我不想说话。"柳逐阳摊开四肢倒在沙发上。
  "秀英姐,怎么了?"齐宁问。
  保姆先给小黑皮洗了一个热水脸,这才回答道:"您母亲先回去了,五天后再过来。"
  "五天后再过来?!"齐宁与柳下溪对视着相互摇头,宁静的日子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了。
  "他就是小黑皮啊,很可爱的孩子哩。"邹清荷走到小黑皮面前蹲下,笑着点点他的鼻子:"小黑皮,喜欢这里吗?"小黑皮跟他的外甥(小勇身上总是包缠着分不清躯干的袄着,外边还罩着小袍子,突然看过去就象一团包在一起的衣服)不一样,穿着合身的小衣服,站得很稳,脸还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黑皮嘴巴一动,迅速咬住了邹清荷的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的番外至此结束。下一章将是正文《绝对密室》。这个故事与姚风无关。下一正文《树欲静而风不止》才到有姚风出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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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电话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柳下溪醒了。他悄悄地从清荷的颈子下面抽出自己的右臂,翻了一个身按了灯的开关,房间立即亮了。
  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十四分。
  "柳队,在欢乐小筑发生了一桩命案,案子忒古怪。希望你能马上过来一趟。"打电话过来的是小陆。
  "好,我马上来。"柳下溪迅速地起床。

  "你怎么跟来了?"柳下溪把自己的摩托车开出车库却看到邹清荷站在车库出口处。
  "什么样的命案?我也去瞧瞧。等一下直接去公司。"邹清荷上了车直接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他自从这一学期的考试结束就去柳承秉大哥的房地产公司实习了。
  他已经上了三天的班,他实习的薪水不低的。自己人嘛,承秉大哥主要是先锻炼他,让他先在市场部实习几个月了解一下市场的动向与楼盘的销售。柳承秉最近有意要把市场部从总公司独立出来,自负赢亏,可以外接其他开发商的楼盘销售。连名字都取好了叫做:秉诚屋业代理。柳承秉有意把邹清荷培养成独立的经理人。跟柳下溪商量过,想把清荷送到国外去学习一下西方先进的科学管理。这事跟邹清荷说了,他不想出国(主要是他的英语口语能力太弱,没信心听得懂英语授课)。
  对了,他二个月前连续开了三家品牌手机专营店(这么顺利是因为有三哥跟齐宁入股,找了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形成了手机出售、维修、卖号、入户一条龙服务)。自己也拥有了第一部摩托罗拉的手机,体积为100立方厘米,比柳大哥的大砖头轻多了,功能多款式漂亮。货源由香港的柯风提供。柯风现在已经正式管理家族在香港的酒店生意。这些新款新功能的手机一面世,立即成了新时代的宠儿。两个月下来三家店都有盈利了,生意奇好。老姜(姜远华)很不理解邹清荷为什么要去香港进货,要知道几大国外品牌手机在北京都有办事处,有的已经在中国建立了生产基地。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邹清荷笑着对他说:"我求的是物价之间的差额,香港比这边的便宜。香港马上要回归了,香港的电子产品进入大陆有可观的政策便利。"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没到7月1日。
  "你是奸商!"老姜赞道。
  "呵呵,当差价消失之后,我会向本地的厂商申请专卖店的。要是有足够的资金,我还想跟人合作开一家生产手机的厂子哩。"邹清荷笑嘻嘻道。他预测过,电子行业在中国起码有十多年的发展空间。
  "好啊,请我当工程师吧。"老姜兴致勃勃道。
  "请你吃闲饭啊。你又不是专修电子这一块。"
  "老大,我从现在起专攻物理电子这一块。"
  "等你攻克这块,电子行业在中国只怕已经饱和了。"
  "嘿嘿,等着瞧吧。你现在筹备资金,我攻克专业。到时你我联手便会天下无敌。啦啦啦(老姜突然哼起歌来)啦啦,我们是勇敢的中国人,啦啦,我们向目标前进……"

  抱着柳大哥的腰,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背上。有点内疚地想:前一段时间太忙碌无形之中冷落了柳大哥,连做饭的时间也没有,只好去三哥家蹭饭了(幸好三哥家添了小黑皮一名顺带多了一位全能保姆)。
  夏日的衣服穿得单薄,背上清荷的呼吸弄得背部痒痒的。柳下溪想:好久没跟清荷联手破案了。
  欢乐小筑是北京城高价位的住宅楼盘之一,算是黄金地段里的城中之城了。能住在这里的人身价不菲。一句低俗的广告词:住进来吧,这里是鸟瞰北京城的欢乐殿堂。就把北京城里昂首挺胸的新贵们吸引到这里来了。现在啊,住宅楼也好,商用楼也好,都往空中发展。
  这块地皮公开拍卖的时候,柳承秉的公司还没今天的规模,他几年前只能是二流的开发商,竞争不过实力雄厚的对手,还沮丧了好一阵子。邹清荷进了他们的公司,市场部关注其他楼盘的销售,其中就有欢乐小筑的资料。

  "柳队,你弟也来了。"朱玲接了柳下溪的电话到大门口接他,她现在跟小陆是搭挡。
  "情况怎么样?"柳下溪问。
  "我觉得死者是被吓死的。"
  "怎么能确认死者是被吓死的?"邹清荷好奇地问。
  "当一个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惊吓时,大脑会指令肾上腺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儿茶酚胺是一种神经介质,包括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主要由肾上腺所分泌。当人处于极度惊恐状态时,肾上腺会突然释放出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解剖之后如果死者的心肌细胞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瑰色的血斑,说明出血过多损害了心脏功能。死者的瞳孔扩张,脸部失血……不过,还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确定死因。"朱玲详细地解答道。
  "很复杂。"邹清荷听得满头雾水。
  "简单一点说,就是人受到惊吓之后,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死者的心脏承受不住而破裂,引发的非自然死亡。"柳下溪简化了一下再解释给邹清荷听。

  朱玲掏出记录本,一边走一边对柳下溪道:"死者李囡囡(名字纯属虚构,若有雷同请不要对号入座),女性,三十四岁,已婚,无职业。死亡现场:欢乐小筑S幢2303房。今天凌晨二点一分,她的邻居们被一声惨叫惊醒。邻居打电话到小区的治安室,让人上来看一下,他们听到隔壁在喊救命。保全人员上来敲了几分钟的门,没有人出来应门,室内的灯却是开着的。有人绕到窗户前,幸好死者家的窗帘布没拉上,看到死者倒在客厅里。保全人员正准备撞门,死者的丈夫雷长洲(虚构,请不要与现实人名对应)突然回来了。他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大门从里面反扣上了,从外边无法打开。等保全人员撞开了门,死者已经死亡了。然后邻居报警。我跟小陆正在值夜班,接到报警之后立即赶到现场。"
  "死者一个人在家?"
  "是的,死者无子女。据邻居们的口供,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常常争吵,她的丈夫回家要么很晚要么根本不回来。邻居们怀疑死者的丈夫有外遇。死者以前对邻居说过,她如果死了,肯定是被丈夫谋杀的。"朱玲合上了本子,叹了一口气道:"死者刚刚死亡,她的丈夫就从外边突然回来,很值得怀疑。只不过被惊吓而导致死亡很难定涉案人员的罪。"

  "为什么?如果有预谋地吓死人也应该是谋杀啊!"邹清荷忿忿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清荷,有些智商较高的罪犯者会钻法律的空子。人不仅可以被突然吓死,而且也可以逐步受到恐吓因心理上无法承受而死去。在刑事上承担责任要看具体情况而定的。我国新修正的刑事诉讼法顺从世界上的主流观点都认为疑罪从无,也就是说要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的程度才能定罪量刑,从这个角度,这种方式致人死亡是很难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的。"
  "疑罪从无?"邹清荷虽然涉及过不少案子,但由于他不是专攻法律的人,一些法律名词听都没听过。
  "'疑罪从无'原则是现代诉讼法'有利被告'思想的体现,是无罪推定原则的具体内容之一。即: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推定被告人无罪。"朱玲简直是百科全书。问到哪儿都能迅速地回答。
  "啊?就算明知道对方谋杀也无法定罪?"邹清荷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是啊。举个例子:某人明知对方患有心脏病,不能被惊吓,仍然采用鬼故事或者突然吓唬的方式刺激对方,则对于被害人的死亡他在心理上持有故意或者至少是放任的态度,那么就符合了刑法学上的犯罪构成要件,应该是犯罪的行为。但理论上虽然如此,如何证明一个人的内心状况却很困难,因而无法定刑。"朱玲摇头:"再加上嫌疑人不在现场。死者被惊吓的介因成谜,我们无法起诉嫌犯人。这桩案子就是一件密室死亡案。死亡空间是绝对的密室。"
  "世上没有绝对的密室杀人案,犯罪者只是故意布的迷阵而已。有人会精心设局就有人会破解此局。案子还没展开,先别悲观。判定嫌犯人有没有触犯刑法,由法院裁定。只要我们的证据充分,犯罪者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柳下溪安慰这两个沮丧的人。
  "嗯。"这番话很耳熟……邹清荷想:对啊,现场都没看过怎么可以胡乱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偶有事要出门,今天只更一章。
帮偶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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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下尸体半侧着倒在地上,双腿弯曲,三分之二的脸朝上,圆睁着双眼,瞳孔极度扩张,嘴张得大大的使五官完全变形了。她的唇极薄,颜色很淡仿佛跟脸上的皮肤连在了一起,诡异得让人窒息。死者的头发有发网罩着,只有零散的几缕落在耳边颈后,耳垂上挂着一对深红的钻石耳环。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睡袍,荷叶领无袖的。裸露的手臂青筋突现,显得非常瘦弱。她的右手呈抓物状,左手伸得笔直,无名指上没有婚戒。尸体倒在客厅的沙发旁边,电话坐机被带翻在地,话筒靠近右手。看来死者死前在通电话。
  与死者通电话的人是谁?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疑点的。

  客厅的东方是阳台,有大大的落地玻璃门关得严严密密。南方有一扇一米二宽的玻璃窗,窗帘布整齐地拢在两边。靠着窗户放置了简洁的地柜,地柜上是一台最新款的飞利浦宽屏彩电。墙面装饰得极为豪华,晶体折射的彩色琉璃饰片,灯光的映射给客厅增添神秘的色泽……柳下溪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种装饰墙面一般不用在家装上,更适合于娱乐场所或者空间极大的公共空间里。色彩太过于丰富多变会让居家的人产生视觉疲劳。
  餐厅是台式空间,比客厅高出一个台阶,由两块拼合的磨砂玻璃门隔断。
  沙发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小形的储物柜,里面没有放时兴的陈设,却整齐地搁着一些磁带、报纸与杂志。死者显然是一位爱整洁的女主人,收拾得极为整洁。电话机本来应该搁在沙发与食物柜之间的茶几上……靠近电话机的沙发坐垫往下滑了一半,表明死者有可能在接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什么,站起来努力想看清楚,却受到惊吓不由自主地发出呼救的惨叫……接着心脏承受不住倒地死亡。
  柳下溪推测死者临死之前看的方向,应该面对着南边的窗户……
  柳下溪走到这扇窗前,窗户没被现场勘察的人打开过还紧锁着。柳下溪拉开玻璃窗,外边空空如也。这时外边的天已经亮了,窗户对面是墙,偏一点是对面的窗户,对面人家拉着窗帘布什么也看不到。往下望去楼体成垂直空间,一直延伸到下面某一层的空台。柳下溪摇头,窗户外边不可能突然出现恫吓人的异常现象。玻璃窗外还镶着防盗网,小偷也好强盗也好都没本事从垂直下方或者上方爬到窗前来。
  死者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柳下溪摇头,一时之间也没头绪。
  他沉思着,无意中抬起眼睛,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邹清荷推开中间的房门。

  邹清荷没去看尸体。
  他跟在柳下溪的身后进了现场房间。
  先进了厨房开了灯,厨房太干净了,跟三哥家的差不多,很显然这家的主人很少使用厨房,又是不会自己做饭的一家人,连菜刀也没有一把。厨房旁边是卫浴间,这里的使用率稍稍高了一些,里面的用品都是些男人用品,显然是男主人的专用间。对着卫浴间的房门关着,邹清荷推了一下,门没锁。
  这是一间简洁的卧室,只有床跟衣柜。衣柜上还有灰尘哩。难道是客房?打开衣柜一瞧,里面装满了男装。房间一目了然,唯一的窗户又被窗帘布挡住。邹清荷仔细地查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他走到第二间房门口,一推就开。
  这是间书房,里面有大班台,大班上放着一台电脑,书柜很大,里面的书不少,有一大部分的书还是新的没被人翻过。

  "很奇怪。"
  "什么?"邹清荷反身看到柳下溪靠在书房的门口,不由得问道:"什么很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哪地方奇怪。"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朱玲也出声了。
  邹清荷仔细地观察着书房……大班台占了东南角好大的位置,书柜占了北面的墙,西面墙上有人高的镜子……的确有点怪。"我觉得这间比旁边的卧室要大。"
  "书房不应该这么摆。书柜不该把窗户挡住了。"柳下溪把目光落到镜面上:"真奇怪,一般没人在书房装镜子吧。朱玲,小陆呢?"
  "他把死者的丈夫带到局里问口供去了。死者的卧室是套房的主卧室。他们夫妇分房住的。"
  "你们来现场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打开的?"
  "不,是关着的。"朱玲很肯定的回答:"只有死者的卧室门是关着的。"
  "这样啊。"
  "就算开着书房的门也没特别的啊。"邹清荷觉得书房的摆设虽然奇怪却看不出任何致人命的疑点。

  柳下溪经手的案子中这一件现场保持得最完整,一点也没被破坏。可能得力于保全人员努力维护了现场吧。
  死者的卧室有两面窗户都紧闭着,室内开着空调。邹清荷想:现在还不太热,开空调很浪费。席梦思的床很大,由屋顶吊下白色的伞状蚊帐,一床薄薄的丝绒被凌乱地摊着。女性外装随便地搁在单人沙发上。几串项链随意地搁在梳妆台上,有钻石吊坠的有珍珠的,显示着女死者经济宽裕。
  一扇窗外凸出去,窗台上搁着一些女性保养品……太太口服液、保颜胶丸、各种维生素……还有一盒开过了的保险套。
  主卧室自带卫浴间。
  朱玲推开卫浴间的房门一边道:"我们从垃圾桶里找到了用过的保险套。如果不是死者丈夫使用的话就表示死者另外有情人。"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水杯,里面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水杯旁边有AD钙片瓶子,瓶盖开着里面没有药丸。
  这房间里没有半点男性用品。
  邹清荷进了卫浴间,半人高的镜子下面有一个搁物台,上面放满了女性化妆品,香水等物。
  邹清荷特意看了一下垃圾桶,里面是空的。
  "保险套作为证物被小陆带走了。"朱玲对他解释道。

  "指纹收集得怎么样?"柳下溪问。
  "这间卧室有三个人的指纹。还没进行指纹核对。"
  "清理现场吧。"柳下溪道。

  邹清荷惋惜地看着尸体被盖上白布被人抬了出去,就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失去了呼吸。他握了握拳头,这世上总是有一些卑鄙的人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死者的丈夫同意尸体解剖吗?"柳下溪一边问朱玲,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位保全人员身上:"是他们跟死者的丈夫一起撞门的吗?"
  "有关尸体解剖的事还得跟死者的丈夫商量。是的,是他们。"
  两位保全人员见柳下溪问起,走进屋来,有点畏缩的样子。
  柳下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长相都不错。
  现在的高档小区招聘的保全人员对外表有严格的要求。
  "把经过重新说一次。不用紧张,只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就行了。"柳下溪和颜悦色道。
  "我们值晚班。"保全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咽喉这才认真地回答道:"我们突然接到2302房的住客呼叫,说是隔壁邻居家有人喊救命,当时值班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两个人一起过来了。到了2303号房的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门缝里有灯,屋里肯定有人的。小林提议从隔壁的2306房的窗户看看这边屋主怎么了。后来,我们敲了2306号房,里面的屋主已经睡了,虽然不高兴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了。我们从那边的窗户望进这里的客厅,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觉屋主倒在地上,喊了一会儿也没回应。我们想,屋主可能生病了,小林立即打了120。我们两人一商量,决定撞门进来。正要撞门的时候屋主的丈夫回来了。看到我们站在门口就问怎么回事,我们把情况简介地说了一下,屋主的丈夫立即开门,但门从里面拴住了,我们只好撞门了。屋主的丈夫立即朝屋主走过去,还没到屋主的面前立即停住了脚。我跟小林看到屋主了,看屋主的样子,我们就知道屋主已经死了。小林立即报警了。"
  保全小林点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你们进屋之后,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吗?"
  保全甲与保全小林想到看了一眼,一个说"不记得了。"一个说"没注意。"
  "当时房间里有什么异常吗?"
  保全甲想了想:"没注意到,两边的邻居要进来看,我去阻挡他们了。"
  保全小林道:"我报警之后,回值班室找电话号码。"
  "找电话号码?"邹清荷问:"谁的电话号码?"
  "物业管理处的领导。小区里有人死了,我得打电话通知管理处的领导。"
  "当时死者的丈夫做了些什么?"柳下溪继续问。
  保全甲想了又想:"我把邻居劝回去,后来又上了一趟洗手间。等我从洗手间回来屋主的丈夫坐在书房里。"
  "坐在书房里?"
  "呆呆地坐着,不出声也不动,我也不敢打扰他。后来警察就来了。"
  "死者是屋主?房子不是在她丈夫名下?"
  "不是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保全小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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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崔提着几只热馒头进来,看到邹清荷"噫"了一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买你的份。得,把我的那一份给你。"顺手拍了拍清荷的肩膀:"有福星在这里我就放心了。看来这件密室案很快能侦破。"
  "呵呵。"邹清荷傻笑。他也听说过,柳大哥对同事说自己是他的福星哩。以后柳大哥遇到大案,自己有空就来插一脚吧。
  柳下溪把老崔递给他的两馒头分了一个给清荷:"老崔,你那份自己留着,我的分清荷一个就行了,他去上班还可以在路上买东西吃。老崔,你从局里过来的吧。"
  "是啊,我回局里的时候刚好碰到小陆回去。柳队,这里是不是收讯不好啊?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不通。"
  邹清荷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瞧,果然没信号。
  朱玲道:"小陆没告诉你这里收不到信号吗?小陆从死者丈夫那边套到口供了吗?"
  "这事我正要说哩。这是雷长洲的口供录音。柳队,小陆要我带话给你:他去查死者电话通讯记录去了。"
  "噫?录好了口供?我还以为雷长洲什么也不会说哩。"朱玲道。
  柳下溪微微一笑:"朱玲,你没跟雷长洲打过交道,不能过早下判断。"
  "也对。谋杀案嘛,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肯定准备了完美的证词。哼,这种人比狐狸还狡猾。"朱玲从心里认定雷长洲是凶手,是一个杀妻的男人。
  她的偏见柳下溪能理解。自从罗青珉犯事被判了死刑之后,朱玲表面上显得很洒脱,内心肯定受到很深的创伤,对男性的看法颇有些偏激。她把多余的时间全部打发到看书上了,有时在局里值班也捧着法律条文,各种案例死看硬背。柳下溪他们几位同事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希望她早日解开心里的死结。她认真熟读的案例、律条对他们办案大有好处。最让同事们高兴的是她在年终的时候还代表分局参加智力竞赛抱了一个头等奖回来。

  四个人进了书房,柳下溪坐在大班椅上,椅子又大又舒服还可以旋转。
  邹清荷抚摸着椅背,这种椅子很贵,承秉哥的办公室就有跟这一样的大班椅。
  "这里弄一个镜子干嘛。"老崔好奇道。在镜子面前摆了几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得意。
  "自恋!屋主喜欢照镜子。"邹清荷笑道。看来屋主跟老崔同一水准。
  "死小子,暗讽崔哥我自恋啊。"老崔扒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这才依依不舍离开镜子。
  朱玲站在门口,把房门打开关上重复了几次,突然问道:"柳队,你问目击者: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这间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是什么意思?"
  邹清荷拍掌道:"柳大哥是不是怀疑书房的镜子与客厅形成折射?不对啊,书房的房门关上就把书房与客厅完全隔离了。门打开,也不能形成折射角啊。镜子安装在西面墙上,打开门镜子在门的后边。"
  柳下溪拍了拍电脑:"书房的窗户被挡住形成了暗室,白天不开灯书房的光线也很暗。"
  邹清荷突然醒悟,拍着自己的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电脑的屏幕就是发光源啊!我记得电脑程序里可以设置指令,只要下了指令,只要没关电源,电脑会自动开机与关机。"
  柳下溪笑了,他指着桌子下的主机连着的电源插座道:"很可惜,电源是关的。"

  朱玲一拳击向墙壁:"保全人员说雷长洲坐在书房里,肯定是他关了电源。"
  "不怕,电脑程序指令肯定还在硬盘里,可以请电脑方面的专家来看一下。"邹清荷双手捏成拳头,信心十足道。
  柳下溪打开电源按了电脑的开关,几双眼睛都盯着电脑……
  蓝屏,启动不了。
  "没反应?电脑坏了?"老崔嚷道,电脑这玩意儿他不会。
  "难道需要软盘驱动?不对啊,Windows 95不需要软盘驱动啊。"邹清荷扒开软驱的小档板里面是空的。
  柳下溪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些电脑程序的安装碟与电脑方面的书籍,另一个抽屉放了一些游戏碟与几片音乐碟。哈,最底层的抽屉锁上了。柳下溪弄开了抽屉里面有好东西……从装碟的盒子上就可以看出是一些制作粗糙的色情片,色情片里居然放着一本存折。打开一看存折的主人是李囡囡,金额不小,每个月存进去的数字相同都是八千元,存了十五个月。
  朱玲脸红,她有搜寻过书房。却把破案的重点放在客厅和死者的主卧室里,认为书房里的东西跟本案关系不大。
  柳下溪撇了一下嘴,挑眉看了看碟片的封面,全是露点的大波霸……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而屏幕与镜子形成斜角折射,镜子里的影像镜射到屏幕上……顺着这个思路推敲了一下……坐在这大班椅上看色情片……镜子……这种联想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走到门口,弯起了嘴角……
  熟悉柳下溪破案方式的邹清荷立即心领神会……柳大哥一定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
  他这么想,朱玲与老崔也这么想。三颗脑袋一前一后挤在柳下溪旁边,跟着瞧了一会,什么也没瞧出来。

  "先听听雷长洲说了一些什么。"柳下溪道。
  打开录音机,里面传来小陆的声音:"雷长洲,你们夫妻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雷长洲的声音有点模糊。
  "请认真回答。"
  "不好也不坏。她是我高薪摆放在家里的老婆。"
  "什么意思?"
  "她只要我的钱不要我这个人。"
  "她现在死了,你怎么说都行。"这是老崔的声音。
  "你们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她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们夫妻不算好,以前是分房睡。现在我很少回去,近半年来我住在女朋友那边。"
  "女朋友!谁?"老崔的嗓门提高了。
  "跟她没关系,这事也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恰巧出现在现场吧。今晚,正确来说是昨晚了,我跟平常一样住在女朋友家,突然被电话吵醒了。我老婆打过来的,我本来不想接的,却还是接了。她一开口就骂人,我刚要挂电话,她问我把她的存折藏在哪里了。我的确把她的存折藏起来,藏在书房里的让她自己找,突然间她大声惨叫:'鬼啊。'接着又连叫了两声'救命'然后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心里一慌,连忙起床出门了。赶到的时候遇到小区的保全要撞门。后来我们一起撞门进去,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也难过。我很疲倦没精力应付你们的盘问。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我不知道,你们问我也没用。"
  "把你女朋友的姓名、地址写出来。我们需要找她核实你的证词,请你合作。"这是小陆的声音。

  "口供只录到这里。后来他请的律师来了,他不肯跟我们多说。这是他女朋友的地址,姓吴,也住在欢乐小筑。"老崔拿出记录本,撕了一张纸递给柳下溪:"我本来想直接拜访这位吴女士,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跟柳队一起去拜访她。"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七点了:"清荷,你该上班去了。"
  邹清荷嘟了一下嘴:"时间还早哩。柳大哥,你认为是死者先打电话给雷长洲的吗?"
  柳下溪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只要调查一下通话记录就能证明他有没有在说谎。电脑可以请专家来核查……朱玲,你去调查死者家庭背景、学历,有一些什么亲人,生前的交友情况以及她的财务状况。老崔,你跟我去见见这位吴女士。另外……朱玲,你让人二十四小时盯在这里,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很难写。呜,帮偶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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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女士不是老崔心目中的狐媚子,挺普通的一位女性。身高约一米六,长相还算过得去,衣着平常。
  "我们是警察,有事想询问一下你。方便吗?"柳下溪出示证件。
  她一怔:"什么事?"
  "你认识李囡囡女士吗?"
  "认识。她?怎么了?"她眨了一下眼睛,侧过身让他们进屋。突然冷笑起来:"她上局子里告我去了?"
  客厅较小,装饰极简单。
  柳下溪打量了她一下,看不出年龄来。脸细腻白净闪闪发光,跟母亲从美容院美容回家的肤色相似。女人急于保养面孔就表示她想挽留青春,年华逐渐老去。推测了一下她的年龄,初步估计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
  "你跟雷长洲是情人关系?"老崔带着怀疑的口吻道。他见过雷长洲,一位成功人士自怎么挑了这么一位不出色的情妇?让人意外啊。
  吴女士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出声。
  "请您回答。"柳下溪客气道。
  "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她迟疑了,小心地选择一个保护自己的用语。
  "睡一张床的男女朋友?"老崔嘲笑道。
  柳下溪横了他一眼,老崔同志的问案语气有待改进。
  她的脸色一僵,口气有点冷:"我不明白你们的来意。我跟谁上床还轮不到警察来管。"
  "雷长洲的妻子出事了,雷长洲说昨晚睡在你这里的,我们想核实一下他的口供。"
  "她真的出事了?是小偷进屋了吗?"她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她太张扬了,不明白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你认识她?"
  "她是我们美容院的长期客人,当然认识。面膜、按摩膏、护肤品只用最贵的,她太挥霍了。谁叫她命好,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
  "命好?未必吧,她被人谋杀了。"老崔不以为然。
  "谋杀?"吴女士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跟死尸似的……她整个人一歪,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怎么可能被人谋杀了?"突然,她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哆嗦着嘴唇道:"你们怀疑我?我,我跟老雷的事,你们怀疑我?不,不是真的。我没,没杀人。"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也许是柳下溪表情很温和,语气很礼貌吧。
  过了一会儿,吴女士血色缓和了一些:"你,你们想知道,知道什么?"
  "雷长洲昨晚住在你这里的吗?"
  "是的……我和他……怎么说了,大家成年人有时候逢场作戏,不是来真的。"见老崔在房子里进进去去的,便紧张道:"房子是我租的,我在小区开了家美容院。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有找老雷要过半分钱。"
  "想不到欢乐小筑也有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老崔看了一下,没什么发现。
  这位吴女士从事服务行业善于察言观色,感觉到警察上门不是找她的麻烦,心定了一些,起身给他们沏茶。坐下之后,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是我糊涂。"
  "你去过她家吗?"柳下溪问。
  吴女士摇头:"我跟客人表面热络,进了美容院当她是送财的菩萨,私下并没有交情。你们不知道,美容美体的过程很长,客人放松心情会跟我们聊天。结了婚的女人总喜欢聊到她们的丈夫。李小姐包的年卡,我们美容院开张之后她就来了。"
  "美容院开了多久?"柳下溪问。
  "快一年了。"
  "李囡囡知道你跟她丈夫的事吗?"
  "……知道,她来美容院闹过几次。最近突然不吭声了。我不知道老雷跟她怎么说的,最近老雷常来我这里。"
  "昨晚雷长洲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没看表,我在睡觉,被电话铃给吵醒了,我猜肯定是他老婆,就让他接了。果然是李囡囡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跟他老婆对骂。我很烦这事不想旁听,躲进了厕所,心里想着跟老雷说分手的事,等我回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电话,李囡囡打的你家的电话?"
  "是啊。"吴女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我很后悔。她大吵大闹差点让我的美容院开不下去了。后来打听到我家的电话之后,常常深夜打电话过来搔扰。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电话线拨了。"
  "雷长洲天天都来吗?"
  吴女士摇头:"这个月来了五、六次。"
  "你觉得雷长洲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会被女人拴住的男人,他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很意外。我想,他在外边肯定另有情人,拿我作幌子堵他老婆的嘴。"
  "另有情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老崔问。
  "他不在我这儿,他老婆却打电话来骚扰我。这不明摆着他不在家不在我这儿肯定还有第三个去处嘛。"
  柳下溪点头:"没错,有这种可能。李囡囡有没有新交的异性朋友?"
  "哈!"吴女士拍掌:"警察同志,你说对了。李囡囡就是那种丈夫有外遇,她肯定会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有一天我跟她在味美鲜(小区里的一家餐馆)碰面了,她当时挽着一年轻男人的胳膊从餐馆里出来,还对我示过威。"
  柳下溪来了兴趣:"年轻男人?"
  "面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应该也是小区里的人,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仔细一看还以为是她儿子。"口气忒毒。
  "再见面你能认出对方吗?"
  "应该认得出来。"
  柳下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了她:"下次见到这位年轻男人,通知我。"
  吴女士双手接过号码:"警察同志请放心,我一定通知你。我觉得李囡囡做事不经大脑,老雷知道她在外边乱搞,正好找借口跟她离婚,连赡养费都不用付了。"
  老崔笑了:"你跟老雷提过这事吧。"
  吴女士脸一红,半晌才道:"有说过。"
  "他怎么说?"柳下溪问。
  "什么也没说。"吴女士不自然地回答。

  "奇怪,这对夫妇闹成这样为什么不肯离婚?又没子女,怎么不协商离婚?离婚总比杀人简单吧?"老崔一边咧嘴一边摇头。他跟朱玲、小陆一样,认定死者的丈夫是犯罪疑惑人。
  柳下溪摇头:"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现在回局里?"老崔问。
  "去2302,跟死者的邻居谈谈。"
  2302三世同堂,家里只有一位老太太在。
  "造孽哦,昨天还跟她说过话。"老太太叹气:"我连门也不敢出了,他们家有股鬼气。"
  "鬼气?"
  "好好的人突然死了,屋子里又没别的人。不是鬼气是什么?"
  "……昨晚有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老太太摇头:"我们这里隔音挺好的,她鬼叫的声音太大了,我们这边才听得到。"
  没线索,其他的几家邻居也只听到死者临死前的惨叫,其他的事都没看到没听到。

  邹清荷不停地看表。
  "小邹,今天有约会?"他的同事笑着问。
  "约了人。"邹清荷有点害羞地回答。今天上班集中不了精神,心里挂着案子,仔细地推敲雷长洲的口供,总觉得小陆他们问口供没问到点子上。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柳大哥:"我觉得有必要重新侦讯雷长洲。"
  "为什么?"柳下溪笑着问。
  "我觉得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会让人很紧张、烦燥。"
  柳下溪回答道:"个人的兴趣不同吧。"
  "有问题!我翻了一下书,环境布置得不好会破坏人的情绪哩,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影响心态。怎么说呢,就好象把一个人关在怪诞的盒子,会让里面的人崩溃。"
  "是啊。"柳下溪点头。
  "我想知道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是不是他的主意。理由是什么?他冲进去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的……有许多问题要问。"邹清荷
  "嗯,有道理。好吧,等你下班之后我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找他询问一下。你先想好要怎么提问。"柳下溪比邹清荷更懂侦讯,谁也不会指望一次口供就能真相大白。小陆问的口供并没有失误的地方,本案很容易使侦办人员认为这是一场由桃色纠纷引起的命案。

  "柳队,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证实死者受惊而死,死者生前身体机能正常,没有任何药物反应。检测过死者卧室里的物品,没有致幻药物。法医问要不要解剖死者。"鉴证科的人把报告送过来了。
  柳下溪仔细看了一下,对身边的老崔道:"老崔,你跟雷长洲要一份尸体解剖的授权书。顺便调查一下他。还有把他的指纹弄回来。"
  "好咧。"
  "朱玲跟小陆还没回来?"他问留守在办公室的人。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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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哥!"邹清荷一出门就看到柳下溪正坐在摩托车上打瞌睡,走过去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柳下溪睁眼看到他便展开了笑容:"下班了?"
  邹清荷点头:"来了很久吗?"
  "刚到一会。接住。"
  清荷接过头盔,腿一翘便坐在后座上,左臂搂过他的腰,笑道:"电脑请人去瞧了吗?"
  "约了人晚上九点去案发现场。坐好。"车开动了。

  "噫?你跟死者的丈夫约好在餐馆见面?"邹清荷想不通柳大哥干嘛把车停在餐馆门前,警察请涉案人问话要么去局子里要么到涉案人家中或者公司……案件不明朗的时候一起吃饭有点影响不好吧……
  柳下溪敲他的头:"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自己也要吃饭。劳逸结合工作效率更好。听说这家餐馆的水煮鱼片不错。"三哥家的全职保姆做的饭菜没什么新意,连吃了几个月让人腻味。偶尔也上上馆子打打牙祭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嘛。
  邹清荷笑了笑,有些惭愧,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了。
  他们家厨房的用具被齐宁搬到三哥家之后也没归还。邹清荷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没办法,只好重新购了一套新的。柳下溪明白他心痛这笔多余的开支,便合计着去三哥家蹭饭,要把这笔钱给吃回来。可惜三哥家的这位全职保姆有营养师的执照,饭菜全部按照营养食谱来搭配,做出的菜口感清淡。柳、邹俩人蹭饭的动机不纯,勉强着咽下不合口味的菜肴。

  进了餐馆,柳下溪要了间小包厢。
  邹清荷催着老板马上上菜,好早点吃完找雷长洲问话去。
  柳下溪按住了他的肩,笑着对老板说:"不用急,慢慢来,我们不赶时间。"
  点了菜等老板走了出去,邹清荷立即关上包厢的门,把椅子移到柳下溪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柳下溪慢条斯理地用茶水烫了烫碗筷没理他。邹清荷咬着唇、眨着眼睛把脸凑在他面前。还是不理!邹清荷再接再历越凑越近,脸跟脸挨到一起去了。
  柳下溪笑了:"干嘛。"
  邹清荷也笑了:"柳大哥,你是不是看破案子的玄机了?"
  柳下溪眉头一挑双眼往上翻:"清荷,这件案子如果由你来侦破,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找雷长洲……噫?难道不对吗?"
  "你啊,心态不正确。最近有急功近利的趁势。"柳下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吧。"
  邹清荷一怔,猛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机械地接过茶杯,听话地喝了一口:"我急功近利?"这话让他难以接受。
  "嗯。"柳下溪点头:"没错,本案雷长洲最有嫌疑。古今中外,杀妻的案例有很多,理由不外乎为利为名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嫉妒与冲动。但是,这些理由不能当成套板定式。侦破一桩案件需要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确定重要嫌疑犯,才能进行侦讯。我们现在只处于初步调查中,需要详细而全面的资料。第一直觉可以当成侦破的方向,但不能仅凭直觉就咬定心目中的嫌疑人不放。这样会影响对方的生活,对嫌疑人不公平。"
  "哦。"邹清荷垂下了头。
  柳下溪伸头拍拍他的头,邹清荷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盯着他。
  柳下溪揽过他的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邹清荷扭过脸不理他,情绪显得很低落。
  "生气了?"
  "不是。"
  "闹别扭了?"
  "没。"
  "你要不要听这个。"柳下溪笑着拿出吴女士的口供录音:"这是雷长洲情妇的证词,里面有几句很有意思的话。"
  "我要听。"邹清荷兴趣提起来了。
  "听完了要把你的看法说出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邹清荷立即打开了录音机,认真聆听起来。

  "你怎么看?"
  "她透露了几点信息:第一点死者有关系密切的男性友人;第二点雷长洲可能另外有情人;第三点证实了雷长洲出现在现场的合理性;第四点死者多次深夜打骚扰电话。"
  "呵呵,前提条件是:她没说谎。"
  "说谎?"
  "对,我觉得她在某些事上说谎了。你没见过她本人光听录音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说谎。她发觉我们对雷长洲有所怀疑之后,说出的口供多对雷长洲不利。"
  邹清荷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感觉不出她的口供有问题。"
  柳下溪笑了笑:"这是我的直觉吧。见了这位吴女士,无法对她有好感。这个人目光闪烁游离,不象会说实话的人。我请人调查了一下她开的那家美容院。她跟雷长洲的事被死者知道之后死者多数上美容院找她闹过,现在已经没有女顾客上门了。美容院经营不下去马上要倒闭了。"
  "你认为她有嫌疑?没可能啊,就算她恨死者却没有杀人的条件。"
  "是啊,她的确没有杀人的条件。"
  "柳大哥,你是不是已经……"
  "嘘!"柳下溪突然制止清荷往下说。
  门突然开了,他们点的菜上桌了。

  柳下溪先给清荷挟了满碗的菜。
  "不等小陆他们吗?"邹清荷问。
  "我们先吃,有老崔跟小陆在,你只能光吃米饭了。"
  刚说到这儿,小陆推门过来,大喜:"柳队,我来了。哈哈,他们俩个还没到。"
  "先把你查到的电话记录拿来!"柳下溪伸出手。
  "饿死我了。柳队,你一定想不到李囡囡生前去邮电总局查过电话记录。"小陆把打印出来的一长串电话号码递给柳下溪。他立即端起饭碗挟菜扒饭,那速度快得吓人。
  柳下溪很意外:"李囡囡查过电话记录?什么时候去查的?"
  "一个星期前。有人总在凌晨二点左右打骚扰电话给她。"
  "不是她打出的骚扰电话,而是别人打给她的?"邹清荷吃惊地问。
  "噫?谁说是她打出去的?不,是别人打进来的,有五组号码分别在不同的日期深夜打进死者的电话,这五组号码都是本区的电话号码。奇怪的是:案发之前,也就是一凌晨一点五十分,打进她家的却是一个外地电话。六分钟之后,她打出一个本区的号码。这个号码已经证实是雷长洲的情妇吴女士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也在曾经骚扰过她的号码中。"
  "外地号码?"
  "天津的区号。你看,就是这个号码。我去天津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是公用电话。线索在这里断掉了。"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那位吴女士果然在说谎!柳大哥,你的直觉很对。"邹清荷凑过去一看,全是阿拉伯数字,光看着就觉得眼睛花花。

  "他奶奶的!"老崔推门进来一屁股坐下,面上余怒未消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真不是东西!"
  "怎么了?"柳下溪的眼睛还没从一串串电话号码上离开,随口问道。
  "雷长洲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老崔晃过神来,大拍了一下桌子。
  "喂,轻点。"小陆护着自己喜欢吃的菜,嚷道。
  "他是人当然不是东西。"邹清荷道。
  "邹小弟。"老崔认真地看着他道:"你社会经验浅不了解这世上无耻的人有多无耻。听说你是学经济的,你知道今天几号?"
  "七月十号啊,香港回归的第十天。我当然知道世上有很无耻的人!我们十二号正式放暑假。"邹清荷不满他说话的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日期呢,太小看他的吧。
  "那么你肯定不清楚最近股市大跌,特别是香港的恒生指数,啊,可以说全亚洲的金融全部受到股灾的影响。"
  "亚洲金融风暴!我知道。"邹清荷撇嘴耸肩,开店的资金不够,在五月六号的时候就把股市里的资金全部撤离出来。想不到歪打正着,他那笔不起眼的资金一撤退,股市开始回落。把钱投给他炒股获利不浅的柳逐阳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股市风向标"。其实,不是他预测出来的,纯属巧合。事后他还出了一身冷汗哩,躲在被子里嚷着"幸运"。手里所有的股票卖出了一个超高价位,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钱。这事没跟柳大哥说过,暗暗地在心里发誓,股市还是不要玩了,市场无法预测,这次运气好,不见得下次还能这么幸运。
  "哈哈,我觉得是一些西方金融炒家对香港回归咱们中国,采取的肮脏手法。变相抵制香港落入祖国母亲的怀抱。企图打击香港经济来拖垮正在发展中的中国经济,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一群吃人不吐骨的鳄鱼。"小陆随手扯了一片纸巾擦掉满嘴的油渍。他没闲钱玩这种东西,股市好坏跟他没关系,牢骚嘛可以随便侃,反正不用他来付帐。

  "雷长洲怎么你了?"柳下溪堵住了偏离的话题 。
  "雷长洲正跟他的律师商量着如何动用他妻子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银行的现金。根本不理我。我调查了一下,得知雷长洲的钱被股市套住,公司里现金周转不灵。急着想用他妻子的财产解决危机。"老崔忿恨不平。
  "死者死因不明,正被立案侦查,她名下的财产被自动查封冻结。就算再能干的律师也没办法可想吧?"小陆打着饱嗝剔着牙,悠闲地舒展四肢,填饱了肚子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肯定是他杀了死者,动机太明显了。他们夫妇关系本来就不好,雷长洲急需用钱,想找死者挪用一下资金,死者不肯,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她。"老崔拍着大腿,眼睛看着柳下溪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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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产……"柳下溪沉吟。"啊!"他突然抬起头,发觉大家都在看他:"怎么了?"
  "再不吃菜都凉了。"邹清荷臭着脸道。他已经吃完了,柳大哥还没动筷开始吃。
  "马上吃。"桌面上的菜啊,经过小陆与老崔的扫荡,只剩下汤了。幸好清荷预先给他留了一份。
  "吃慢点。"清荷见他吃得急呛住了,连忙给他倒茶。
  "柳队,你弟跟老妈子似的。"老崔带着怨念瞪着柳下溪饭碗旁边满满一碟的菜,他还没吃饱哩,很想抢几筷菜来吃。可他不敢,只能用眼睛代表自己对菜肴的思念。

  "柳队他们兄弟感情好你也嫉妒啊。"小陆笑拍着他的肩:"柳队,你是不是想通案子的关键点了?"
  "嗯。一直觉得某人的口供有问题。朱玲还没来啊?"
  "没来。电话也打不通。"来了也没菜可以吃了。
  "不等她了,给她留言让她回来后直接到案发现场找我们。"柳下溪吃完饭,一摸自己的钱包,突然想起出门太急,没有及时补充钱包里的钱,不够付饭钱。"清荷。"他笑嘻嘻地看着邹清荷,把手伸出来。老崔跟小陆别过脸去偷笑,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知道英明伟大的柳队由弟弟管家。柳队请客,弟弟付钱。就这事两位无聊男士还八卦过,总结了一句:太丢面子了。他们的闲聊时被朱玲听到,她笑道:"我觉得以柳队花钱的速度,光靠薪水撑不到月尾。你们只管嘲笑他好了,下次他弟弟不付钱,就该轮到你们付了。"两名大男子马上闭嘴,柳队丢面子事小,由他们付钱事大。"有这样的上司你们该知足了。""是,是,是。朱玲你说得太对了。"两人立即反省,坚决抛弃狭隘的大老爷们主义。

  "老崔,你继续盯紧雷长洲。小陆你跟我来。"柳下溪把头盔罩在清荷头上。看了一眼小陆开来的警用摩托。"小陆,我们换车用。"
  "好咧。"小陆就是这点好,无条件服从上司,不会象老崔问东问西的。
  "你到了欢乐小筑之后去问一问保全值班室,打听一下值班室有没有业主花名册。"
  "什么?"小陆不明白。
  "啊,我明白了!我记起来了。当时跟死者丈夫一起冲进现场的两位保全,他们的口供很明确地声称死者是屋主。保全小林的口供……我记得他当时这么说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名字。'小区住户的资料应该由物业管理处保存,保全人员的值班室应该没有这份档案。案发的时候是凌晨二三点,保全人员怎么可能知道死者是屋主?只有一种解释:他早就认识女死者。其实认识死者也算正常,但他最后这句口供却有画蛇添足的不协调感。他在掩饰自己认识死者,那么他掩饰的目的显得非常可疑了。"
  柳下溪笑了:"也许欢乐小筑情况特殊,在值班室留有一份业主档案。小陆,你去调查一下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值班室没有业主档案,你悄悄盯着这位保全小林。想办法弄到他的精液样本。"
  "柳队,你怀疑现场收集到的那个保险套就是那个保全人员使用过的?"
  "嗯,是不是他还得看配型的结果。"

  "啊!吴女士见过跟死者在一起从餐馆出来的年轻男人会不会就是他?"邹清荷捶掌,他先前没朝这个方向想过哩。
  "有可能。我们不妨这么推测:死者不知道丈夫出轨之前对他们的婚姻一直是忠实的。当她得知自己丈夫的背叛非常愤怒,上美容院大闹。这种事会惊动小区里的保全人员,彼此认识的机会很高。这位保全小林外表出众……嗯,得等结果出来再说。"柳下溪突然不说了。
  邹清荷认为他推测得很有道理。本来嘛同在一个小区,人来人往的就算见过面也不定会留意。一旦出现突发事件彼此之间会留下印象,再偶遇几次就会成为熟人。

  看着欢乐小筑建造得美仑美奂的房子还有鲜花与树木组成的园林。"唉。"邹清荷突然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停好车回头问他:"怎么啦?"
  "你看看,他们有这么好的物质条件却发生这种事。这么漂亮的房子却有如此不堪的事情发生。"邹清荷摇头。
  "跟房子无关,是人的问题。"柳下溪耸肩:"我们直接去找吴女士。"
  "好啊。"邹清荷对那位吴女士很有兴趣。
  "柳队!"传来了朱玲的声音。
  柳下溪跟邹清荷停下了。
  不一会儿朱玲喘着粗气赶到他们面前。她竖起了食指:"你,你们一定,一定想不到死者有错综复杂的经济关系。"
  "去现场再说。"柳下溪压低声音道。他看到周围走动的居民朝他们侧目,这是公共场所不方便谈案子的事。
  邹清荷给了朱玲一瓶矿泉水:"喝点水。"瞧她满头大汗的,难道是跑来的?

  柳下溪对守在案发现场门口的同行点点头:"你们下班了,明早七点再过来。"
  两名制服警察高兴地离开了。
  柳下溪认真地检查了一下门锁,点头:"没有人进来过。"
  "柳大哥在门锁上动了什么手脚?"
  "缠了一根棕色的棉线。"柳下溪掂了一根棉线,跟门的色泽相似。
  "哪来的?"邹清荷好奇地问。
  "找隔壁家老太太要的。"

  "李囡囡是一家外资公司的会计,这套房子是别人送给她的,听说她在职期间手脚不干净。二个月前她突然辞职了,听说帐目出了问题。她曾经挪用过公款,金额虽然填补上了,还是被人查了出来。雷长洲的公司是那家外资公司的外包子公司,雷长洲公司的帐也是她做的。她老家住在东小区的羊肠子胡同,双方的父母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对夫妇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雷长洲有一半的时间住在父母家,而死者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就没回过老家了。他们夫妇关系不和的事两家老人都不知道。这是我调查来的资料。"朱玲把一叠纸放在柳下溪面前。
  "辛苦你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除了复杂的感情纠纷还多了经济问题。他们一起长大的彼此应该有很深的感情,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雷长洲也太无情了一点。"邹清荷扒在桌子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感情变质了。"柳下溪一边看资料一边回答他。
  "嫌疑人增多了吗?"邹清荷问。
  "还无法下结论。结婚六年,算晚婚吧……一起长大的也不一定感情就好。"
  邹清荷接过柳下溪推过来的资料:"噫,长辈们居然没看出来这两人曾经谈过恋爱,告知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很吃惊。难道他们谈的是地下情?"
  "呵呵。也许是省掉了'谈'的步骤,直接结婚。"
  "啊?这样很怪。"
  "知根知底,直接结婚。他们可能认为彼此熟悉,强过跟陌生人相亲吧。"柳下溪耸肩,不同的人在爱情与婚姻的问题上有自己的理解,是甜果子还是苦果子只有吃的人才知道:"婚姻法没有明文规定夫妻双方非得有爱情才可以组成家庭。没有小孩也许是婚变的原因之一吧。"
  邹清荷想不透:婚姻是自己的事,怎么可以用这种理由如此随便踏进婚姻的礼堂?不由得摇头。
  "你怎么看?"柳下溪等清荷看完资料之后问。
  "朱玲的这份材料没有圈定嫌疑人。我觉得两个人有问题。一个是送死者房子的人,肯定不是无缘无故送她房子。房子转到死者名下刚好一年,房子装修成这个样子有可能是送房人装修的。另一个是死者财务部的上司,他比死者惨,被公司告上法庭,现在虽然没开庭审判,李囡囡死了肯定对他有帮助。柳大哥你认为呢?"
  "没错,这两个人需要调查。"柳下溪敲了敲资料。
  "柳大哥,我们今晚会留在这里过夜吧?会不会破解死者受惊吓的真相?"邹清荷改变了话题,他对这个更有兴趣。调查嫌疑人的事有小陆、朱玲跟老崔。
  "不一定,除非谋杀者不知道李囡囡已死。昨天初五今天初六,晚上看不到月亮,凌晨二点左右很黑。你要不要先回家一趟?"现在是夏天,一天不洗澡浑身难受。
  "不。"邹清荷摇头,他想看电脑高手如何检测这台电脑。
  柳下溪重新动手检查书房。
  邹清荷也没闲着,学柳下溪的样子四处走走瞧瞧摸摸。

  "柳队,不好了!"朱玲突然撞门进来。
  "怎么了?"正弯腰检查书柜的柳下溪慢慢伸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到朱玲苍白着脸冲了进来。
  "有人跳楼了!"朱玲抚着胸口道,颤抖着嘴唇。她是警察,看到过不少死尸,可从来没见到过活生生的人从楼上掉到她面前痉挛着死去。
  "清荷,你留在这里,把门关上,不要放人进来。自己小心点。"柳下溪制止要跟他一起往外冲的邹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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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低语的议论声飘进柳下溪的耳里:"听说她就是勾人丈夫的那个什么美容院的老板娘""我知道,是那家留芳美容院,听说要倒闭了。""原来是那个狐狸精啊……""真可怜。""这种人没什么可怜的,死了干净。""长得不怎么样嘛。""床上功夫好吧。""听说昨夜对方的正牌老婆被谋杀了,难道是她做的?""这么说是畏罪自杀?""跳楼,也需要勇气吧……"
  柳下溪暗叫"不好!"加快了速度朝出事的地点奔去,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眼就认出躺在地上的女尸是早上见过的吴女士。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食指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柳队,难道她就是雷长洲的情妇?"跟在他后面的朱玲问。
  "是啊,就是她。"柳下溪烦燥地摆摆头,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原本他的计划是小陆去调查保全小林,他跟清荷找这位吴女士询问一下为什么要深夜打电话骚扰李囡囡;为什么要谎称李囡囡打电话骚扰她。唉,如果当时去找她,堕楼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朱玲大吃了一惊道:"既然是她,那么死因恐怕不单纯了。"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回来打乱了柳下溪的步骤,无法体会柳下溪此刻懊恼万分的心情。
  "是啊。"柳下溪苦涩地应道。
  他恨自己丧失了挽救一条生命的机会。

  小陆正蹲在尸体旁边例行检查,看到柳下溪与朱玲过来,便站了起来道:"柳队,死者小腿肚与内膝有多处擦伤,右脚的鞋跟脱落,衣着有点凌乱,有拉扯过的痕迹。死者姓吴,本小区留芳美容院的老板娘,死因是堕楼当场死亡。这些是她的遗物。"
  钱包、一大串钥匙与一张邮寄签收的包裹单。
  包裹单从天津邮寄过来的。
  柳下溪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夜幕降临,灰蒙蒙处园灯闪烁。
  柳下溪抬头往上望,一层层阳台站了不少人朝这里望过来。他数了数楼号,记得死者住在六楼的……阳台上挂着数张床单与几件夏装正随风飘动。记得今天早上去死者家询问李囡囡一案的时候没看到阳台上晒有衣物。
  "柳队……"
  "什么?"柳下溪转头看着朱玲,他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吴女士堕楼的时候,我正好在现场。不知怎么了,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忘记自己是一名刑警,拼命地跑开了。"朱玲的脸上露出从没有过的迷惘。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道:"你是一名刑警同时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女性。面对死亡会让人难过,有害怕的情绪也是正常的,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等案子结了,休息几天吧。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心里难受有空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谢谢你……"朱玲小声道。
  柳下溪看得出来她还是不敢看尸体:"你去调查一下有没有人目击死者堕楼的过程。还有查一查死者的来历,通知她的家人认领尸体。"
  "好。"朱玲迅速离开了。

  "她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小陆把碰过尸体的手套小心装在胶袋里,看着朱玲的背影一边问柳下溪。
  "她……需要休假了。有空跟她多聊聊。小陆,拍好照了吗?"柳下溪蹲下察看了一下,后脑着地,后脑血糊糊的……四肢弯曲,仰面,双眼睁得大大的其表情显得非常惊恐。长裙下很明显看得出右小腿肚擦伤……现场找不到右脚上的高跟鞋跟……手掌很脏……
  "拍好了。"小陆拍了拍心爱的相机(虽然是局里的公物,其他人都不爱用,他最喜欢)。
  "你怎么看?"
  "死者应该是被人推下楼的。自己跳楼自杀一般是面对地面,几乎没人背面跳楼的。你看,这里的阳台的栅栏统一高度为八十厘米,这种高度不可能会让人无意中失足堕落。"
  柳下溪点头:"嗯。保全人员的夜间值班室有业主登记册吗?"
  小陆摇头:"没有,业主们的资料都在管理处,有专人保管,不随便公开。管理处的人早已经下班了。我去找保全小林打算带他去找你,他不在自己的宿舍,我四处寻找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有人跳楼了。'我立即赶了过来,拍照取证、检查尸体,接着就看到你跟朱玲过来了。死者就是雷长洲的情妇吧?会不会是雷长洲杀人灭口?"
  "雷长洲那边有老崔盯着,应该不是他。"
  附近的民警过来,柳下溪吩咐他们把尸体送到局里去,他带着小陆去死者的家。

  门关着,柳下溪掏出了自己开门的工具,一扭头看到隔壁门对门的邻居把房门开了条缝,紧张地看着他们。
  "门锁着,难道凶手还在屋里?"小陆掏出了手枪。
  柳下溪摸着下巴,另一只伸出手指朝小陆摇了摇,示意他把手枪收起。
  "怎么了?"小陆问。
  "等下。"柳下溪转身去敲门隔壁的门:"借起子。"
  邻居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柳下溪扫了一眼,这家一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妇与一个儿子另外一位中年女性看上去象是这家的保姆。饭厅与客厅连在一起,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碗里的米饭动了一半。
  "你们有没有目睹死者堕楼?"
  四个人全部摇头。
  父亲道:"我们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有人在楼下喊'有人跳楼了。'我儿子打开门跑到楼下去看了。我跟我老婆去窗户那边看,认出掉在地上的人是隔壁屋的女人。"
  "好惨。"儿子打着冷噤道:"我再也不要看死人了。"
  保姆把家用工具箱拿出来:"警察同志,你看是不是要这种起子。"她拿了一把大大的起子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接过起子,坐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门问:"知不知道今天有些什么人来找过她?"
  保姆"啪"的一声合起工具箱盖:"我认得你,你是警察。今早你跟另外一个人来找过隔壁屋的。"
  柳下溪点头。
  "你们离开之后隔壁屋的就出门了,中午的时候我在电梯里碰到她回来,手里抱着床单,还跟我打招呼。她嘴巴很甜,对谁都笑。我不喜欢她,假人假面。下午三点多吧,我开门去倒垃圾正好看到她锁门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什么时候洗的被单?"柳下溪问。
  "二点多吧,那时我正打算睡会儿觉,她一洗东西会洗很久。她开美容院的嘛,有许多东西要洗,洗衣机又破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吵得让人睡不觉,一边洗还一边还哼着歌。"
  "有没有听到敲门声?"小陆有些不死心地问。死者家没有装门铃,要找她非得敲门不可。如果没人来找她,门又锁着……她的死只能归结于跳楼自杀。除非,这位有偷窥爱好的保姆刚好没看到凶手上门来找死者。
  保姆突然拍着自己的头道:"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是的,她在洗东西的时候有人敲她家的门。她问'谁呀?'有一个男的声音应道:'邮电局的,签收包裹单。'我开了门,只看到男的背影,大挎包上写着中国邮政。她见到我就说:'定购的一批面膜终于到了'。你们说她那家美容院就要倒闭还订面膜干什么?"
  "也许在别的地方重新开了一家美容院吧。"这家的母亲道:"她的名声不好美容院才开不下去,其实她按摩的手势不错,人也精明。我曾经开过一张月卡,去了四次。后来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就没续卡了。我想,她出门肯定是到楼下的邮局领东西去了。"
  "奇怪,一直没见她回来,怎么会突然跳楼自杀了?"保姆喃喃道。
  "阿姨,你今天不肯把门关上,是不是一直偷瞧她家啊?"这家的儿子问。
  保姆老脸一红:"我见警察找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今后我们也好防着点。"

  柳下溪撬开了门锁。室内当然没有凶手的踪影。
  阳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洗衣机里还有洗好未晒的床单……
  "难道这又是一桩密室案?柳队,你说呢?"小陆问柳下溪。
  柳下溪正站在阳台上往下面望。阳台的中间正对着死者堕落的地方。尸体搬走了,血渍还在……从上往下看,灯光下只是一滩暗色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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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黑色栏杆上,上面积有薄薄的一层灰。他突然道:"走!"
  阳台上,小陆正弯腰四处搜寻,企图找出凶手的踪迹,听他说了一个"走"字不由得站直了身体问道:"去哪儿?"
  "到楼上看看。"
  "楼上?"
  "你看一下栏杆,上面的灰尘并不多。我记得吴女士的手掌很肮脏,这里不是她临死前抓过的栏杆。"
  小陆击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她的手心是很脏。看来,死者不是从这里堕楼的。"

  七楼很安静,走廊里的灯孤零零地照着。
  敲了一下门,没人出声。
  "有人吗?"
  门没锁一推就门,开了灯,室内空荡的还没有装修,很明显没人住。
  房间的格局与楼下吴女士家一样。
  柳下溪看了一下,门锁早就被人破坏了。
  小陆已经明白柳下溪的意思,他直接朝阳台奔去。立即惊呼道:"柳队,死者果然是在这里被人推下去的!"
  高跟鞋跟滚落在阳台的角落里……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察看着栏杆,大部分积有厚厚的灰尘,有些地方有非常清晰的手印……啊,找到了。这里,还有这几个地方……有血迹与细小的皮下组织……这里才是吴女士堕楼的现场。

  "柳队,你怎么就想到七楼才是案发现场?"小陆一边拍照一边问。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佩服一个人。自从柳下溪调到他们分局来之后,落到他们手里的案子,破案率为百分之百。同事之间的合作越来越融洽,工作上不会出现盲目的忙乱,资料档案都井井有条,连一向懒散的老崔也改变了以前的作风。他们这个小团体没有人争功也没人会拖后腿。柳下溪身为他们的领队不贪婪不自私不推卸责任,大家同进同退,有功劳人人有份。最让人服气的是柳下溪跟下属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说话温和行事冷静,从不恃才傲物,也不跟他们过份嬉戏。
  "从下面往上望,只有七楼的阳台空荡荡的。现在是夏天,换洗的衣服每天都有,有人居住总会洗点什么挂在阳台上。就算没有衣物也会有几盆植物。我推测七楼可能是空着的。"柳下溪仔细地搜查了室内没找到凶手的痕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现场就在这里,却还是找不到凶手留下任何痕迹……看来,凶手个性谨慎行事小心不会轻易有疏忽的地方……非常老练的对手啊。而且,凶手并不怕人知道这里是作案现场……理由是什么?

  "连出了两桩命案,我们需要其他队友的支援吗?"小陆小心地收集栏杆上的血迹与皮下组织。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也好,明天回局里申请一下看局长能不能派人过来。"
  "分局最近进来了几名实习警员,能派给我们的也只是他们。柳队,你说吴女士跟李囡囡的死是不是同一个人做案?"
  谁才是凶手?小陆糊涂了。
  "你的看法呢?"柳下溪从阳台往外望,对面是条大马路,车辆穿流不息……这里并不是作案的最佳场所……如果凶手从阳台上把吴女士推下楼很可能会被人目击到……
  "不知道,李囡囡的死太诡异了,想象不出凶手的做案手法。想不到凶手是谁?人被吓死的案子,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还有啊,吴女士在凶手推她下楼的时候怎么不喊救命呢?"小陆老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柳下溪心一动,眼睛瞄到栏杆上的灰尘与上面的数处抓痕。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子的……"
  "什么?"小陆问。
  "你先收集栏杆上的指纹。"柳下溪扁着嘴,眉头紧皱。
  这间屋子没人住,栏杆上积有厚厚的灰尘,栏杆上的手痕非常明显。
  "把这些痕迹拍下来。"
  "拍出来不会太明显。这些印痕太凌乱了,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凶手的手印。"小陆独自嘀咕着。

  柳下溪摇头:"凶手不会这么大意。你注意一下这些灰尘与手痕。看出来了吗?"
  小陆仔细地瞧来瞧去,没弄清楚柳下溪让他瞧些什么。
  "我示范给你看吧。"柳下溪双手握着栏杆,突然翻身两条腿稳稳地落在栏杆外,对着小陆弯了弯嘴角。
  "你是说吴女士自己翻过栏杆的?"
  "她穿着高跟鞋,腿比我细可以卡进栏杆的间隙里,卡在这里的话刚好跟她腿部的擦伤相一致……有一个人站在室内跟她说话……然后,吴女士蹲下身来想从这里爬回自己的阳台去,可惜失手了,直接摔到地面。"
  "怎么会这样?!就算我们找到这个人也无法定罪啊。吴女士为什么要从这里爬回自家的阳台?很危险啊。"
  "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逼她,她为了逃命打算从这里逃回自己的阳台;二是她威胁对方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就跳楼。"柳下溪翻身回落到阳台上,这个动作他做起来简单,身手不好的人却容易掉下楼去。
  "她的死只能以失手堕楼来结案了。"小陆叹了一口气。
  "我们需要找出当时在现场的神秘人,查出她死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死是否跟李囡囡的案子有联系。小陆,你先别对外宣布她的死因。我们一口咬定她可能被人推下楼,寻找谋杀她的真凶,看能不能把知情人逼出来……你把吴女士的案子先放一放,手上的资料交给朱玲,让她去调查吴女士下午出门之后到过一些什么地方,跟谁接触过……。"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九点了。

  "吴女士的死因连朱玲也不说吗?"
  "今晚先瞒着她,明天回局里再说。时间不早了,约专家修电脑的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去李囡囡家,你找到保全小林之后带他去李家。"
  "好。我马上去。"
  两人进了电梯,柳下溪的目光扫过电梯里的摄像头,心里一动,手指立即按了六楼的键。
  "你要去吴女士家?"小陆问。
  柳下溪点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六楼。

  吴女士家的门口有两名民警认真守着,柳下溪没有进去,直接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保姆开门见他,很意外。
  "我有点事拜托您。"柳下溪把保姆请到楼梯口,对她低语了一阵。
  保姆连连点头:"行,这事我一定给办好。我今晚不睡觉,守在门口。"
  "辛苦您了。"
  "没事,还没做农活辛苦。"
  "等案子破了,一定给您记一功。"
  "别客气,警民合作是应该的。"保姆呵呵笑道。

  柳下溪心情变好了,轻快地迈着大步走进了电梯。

  "柳大哥让我锁好门是什么意思?难道柳大哥认为有人会偷偷进来?"邹清荷并没听柳下溪的话把门锁好。他虚掩着门,躲在门后静听外边的动静……全神贯注地等待猎物上门。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挪动过步子。来来往往都是隔壁家的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走廊里静悄悄的。
  他高涨的情绪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温度,大脑开始迅速转动:谁跳楼了?为什么跳楼?死了没有?出现新的案件,柳大哥还会来这儿吗?
  回过头看着客厅,交错的镜面把他的身影分离成各种形态,怪碜人的……为什么要装修成这个样子?屋主是被什么给吓死的?这屋子里有什么古怪?她的死是情杀还是灭口?太多疑问了。
  自己该做些什么?

  邹清荷刚把门锁好,有人一边敲门一边按门铃。从窥视孔往外看,是柳大哥哩。他连忙打开了门。
  柳下溪身边还有一位年轻人,白衫衣黑裤子脚下一双球鞋,不高,人微胖,挎着一个超大的帆布包。淡眉细眼,看上去总觉得他在笑。
  "电脑专家?"邹清荷好奇地打量着他。
  "哪里,我不是专家,只是喜欢玩电脑。"年轻人张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来。
  "梁昀晓,他是我弟邹清荷。清荷,梁昀晓是我高中同学,今年搞了家科技公司兼卖组装电脑。"
  "你好。清河弟弟。"梁昀晓很爱笑,白嫩嫩的手伸出来热情地握住清荷的手。

  梁昀晓迅速地诊断了一下电脑,得出如下结论:"硬盘的数据线松了。错误的操作弄坏了启动程序,重新安装Windows95就可以使用了。电脑硬件没问题。哎呀,太落后了,内存条64MB、1GB的硬盘……这种配置玩大富翁多难受。前年买的吧,换一台新电脑吧,我给你打八折。"
  "重新安装Windows95会不会抹除电脑以前的设置?"邹清荷打断了他的话。
  梁昀晓点头:"依附在系统上的设置肯定会改变,但不重新安装系统电脑无法启动。"
  "重装吧。"柳下溪道。
  "安装系统需要两个多小时,要耐心等待。"
  邹清荷看着他十指在健盘上飞速移动,特羡慕。
  "清河弟弟,这是你家啊?装修得忒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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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陆联络不到朱玲,她从不离身的行动电话居然关机了。
  "朱玲去哪里了?怎么把电话给关了?"小陆歪着头想了一下,记得柳队让她调查吴女士的来历……算了,给她留言吧。身为朱玲的搭挡,他信得过她的工作能力。
  他留好言,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位保全人员朝这边走过来,立即迎了上去,一边出示警员证一边问道:"请问,你看到小林了吗?"
  "小林?哪个小林?"保全人员反问道。

  小陆翻开记录本……昨晚两位保全人员的全名一个叫王晨朝,一个叫林又坚:"我说的小林就是昨晚值夜班的林又坚。"
  "林又坚昨晚值夜班?你弄错人了吧。他昨天值中班。"保全人员见小陆发怔,接着又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值班人员的登记本。我们是三班倒,分早班、中班、晚班,每人十天一轮换。中班值班的时间是从下午二点到晚上十点。值夜班从晚上十点到早晨六点。我不会弄错的,我跟他同一个班。"

  小陆跟他到了值班室。这个人取下墙上挂着的登记本,放在他面前:"你瞧,他的签名在这里,昨天值班的签名,我的签名在他的下面。"他也姓林,叫林红兵。
  小陆拿过登记本,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在值晚班的名单中找到了王晨朝的名字。"昨晚林又坚会不会帮人替班?"
  "替班?"林红兵摇头:"我跟他住一个宿舍的,他昨晚跟我一起下班的根本没有给别人替班。我们这儿纪律严明,如果给人替班需要在登记本上详细说明。我也在找他,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的人。本来叫他一起吃晚饭的,一直呼他却没应我,回到宿舍看到他的对讲机放在床上。"
  "你们住同一间宿舍,知道他是哪里人吗?他来这里工作多久了?平时不上班会去哪里?在这里上班跟谁的关系最好?"小陆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他是安徽人。我们以前就是同事,在一家酒店里工作。大约是五个月前吧,林又坚问我想不想跳槽。那时我正跟领班处得不好,正想离开酒店另外找工作。这边的薪水高,工作环境比酒店的要单纯。我们这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找工蛮难的,他的提议我一听就心动了,立即跟他一起跳槽来这里上班。"
  "他怎么找到这份工的?"
  "有人介绍他过来的。"林红兵停顿了一下,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傍晚跳楼的女人……你们在查她吧?"
  小陆点头手伸出口袋里把录音机的开关打开,一边压低声音道:"是啊,正在查她的案子,我们警察确定她不是自杀。"
  "我们来这里上班就是她介绍的。"林红兵有点紧张,不停地舔着嘴唇。
  "啊?!"小陆非常意外:"你是说林又坚以前认识她?"
  "他们是老乡。林又坚喊她吴姐,对她很尊重。来这儿上班发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之后,我跟林又坚合伙出钱请她吃了大餐。那天晚上林又坚喝高了跟我说吴姐是能人,认识的人多,巴结她有好处,钱花得不会冤。"

  "……后来呢?"
  "听说昨晚S2303的屋主死了。"
  "是啊,林又坚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你认识S2303的屋主吗?"
  林红兵有些难以启唇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林又坚跟那个女人吃过几次饭,他们的关系好象很不错。"
  "吃过几次饭?"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欲言又止。
  "说吧。"小陆鼓励道。
  "吴姐跟那位姓李的屋主闹了一些事出来。听说她跟对方的丈夫不清不白的。对方一闹吴姐的美容院没客人上门了。林又坚对我说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替吴姐出气。后来,他找到机会接近了那个女人。"
  小陆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样的机会?"
  "主动帮她提东西,帮一些小忙。比说起,突然把她家的电闸给关了,等她打电话到管理处求救,他第一个冲上去帮忙……有时深夜打电话骚扰对方,然后巡逻到她那一层……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来二去的,那个女人跟他熟悉起来,常常请他吃饭。那女人的丈夫跟她闹矛盾常不回家……林又坚就跟那个女人好上了。"
  小陆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息:"他……带我去你们的宿舍看一下。"
  "我还在值班,你等我一下,我让值晚班的人早点过来。"林红兵在对讲机里跟同事交涉了几句。对方答应提前半小时来替班。

  "陆警官!您来了。"提前来的当值的就是昨晚见过面的王晨朝(保全甲),看到小陆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小陆点头致意。这小伙子神清气爽的,一定吃得好睡得香,李囡囡的死亡没给他留下任何心理阴影。真让人羡慕啊,保全的工作比警察强,一天才八小时的工时,雷打不动。而他们刑警一旦有案子发生,常常是几天几夜没得休息。
  "昨晚的案子怎样了?"王晨朝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任何头绪。"小陆苦笑。

  邹清荷从梁昀晓这里学了许多电脑知识,不停地发问,对方很烦他。
  邹清荷一点也没察觉出对方的不耐烦,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只有着精美外包装的碟片继续问道:"这也是安装程序吗?"
  "英文版的财务专用软件。喂,你自己的东西都不清楚啊。"梁昀晓翻白眼。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邹清荷道。
  柳下溪虽然在客厅里东摸摸西瞧瞧,一直关注着书房的动静,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笑着走进来道:"梁昀晓,你弄错了,这里是案发现场,电脑是死者用的。"
  "案发现场?这屋里死了人?死者用过的电脑?"梁昀晓吓了一跳,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嚷道:"柳下溪,你真不够意思。晦气!毕业之后就没联络过,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想不到一找我居然是这种破事儿,你也太过份了。"
  "你怕……鬼?!"邹清荷笑道。
  "谁怕鬼!死人带晦,不能沾!"梁昀晓大声分辨,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
  "死者是被吓死的。"柳下溪坏心肠地加了一句。
  "有你们在我不怕!听人说你当了警察,我还不信呢。"梁昀晓强做镇静地坐下,他的胆量一直都很小。柳下溪清楚:如果先跟他说明这里是案发现场,他肯定不会来维修电脑的。

  "财务专用软件……"邹清荷眼睛立即亮了,侧目看着柳下溪:"柳大哥,这台电脑是李囡囡的。"他一直以为电脑是死者丈夫雷长洲的。
  柳下溪看着他,带着笑道:"你才发现啊。你看一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金融管理、财务、会计类的专业书籍。从抽屉里搜出来的那本存折是死者的,存入的时间是每个月的六号。死者已经离职,她的存折却有这个月的入帐,我怀疑她……"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邹清荷跟柳下溪同时一震,邹清荷看了一下表,九点五十一分。

  柳下溪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柳队,是我啦。"电话里传来了小陆的声音。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捂住话筒,小声地对邹清荷道:"是小陆。"
  "柳队,林又坚跑了。你说我要不要先追他?"
  "林又坚跑了?你先别急着行动……有了解到新的情况吗?"柳下溪皱起了眉头显得心事重重。呆在一边的邹清荷看不过,伸出手来打算把他的眉头给他抚平。柳下溪左手抓住他的手指随意地抚摸着。梁昀晓倚在书房的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立即转身回到电脑旁坐下,呆了几秒钟开始转动大班椅。

  "新情况?有啊,我正想跟你说。我从他同事这里……"
  "你上来吧,把了解他情况的同事一起带来。"柳下溪打断他的话。
  "好,我们马上来。"小陆先挂断了电话。

  "林又坚?就是那个保全小林吧?"邹清荷问。
  "就是他。"柳下溪放下清荷的手指,嘴角一歪:"越来越有意思了。有人故意搅浑池子里的水,给我们制造难题呢。"
  邹清荷斜睨着他:"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柳大哥,你这次嘴很紧哦,把我也瞒住了。我还没问你跳楼的人是谁?"
  "雷长洲的情妇,姓吴的女士。"柳下溪按着清荷的肩小声地道:"不是特意要瞒你,对方太狡猾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吓跑找起来就难了。而且,我现在掌握的情况还定不了他的罪,缺少一击命中的证据。"柳下溪突然把头偏过来附在清荷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邹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

  小陆带着林红兵推门进来时,柳下溪正把一张光碟递邹清荷:"你让电脑专家看看藏在装饰墙后的光碟里有些什么东西。"
  "好。"邹清荷立即拿着碟片奔进了书房,顺手把门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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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队,有新发现?"小陆高兴地问。
  柳下溪笑而不答,见他要推开书房的门,便对他摆了一下手道:"让专家安心地做事吧。"他打量着小陆身后的保全人员,对方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越发显得局促起来。

  "请坐。你叫什么名字?"柳下溪温和地对林红兵道。
  "林红兵。双木的林,红色的红,士兵的兵。"小陆替他回答了,一边挨着柳下溪坐下,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疲倦。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录音机递给柳下溪:"柳队,你先听一下,省得他要重复说一次。"

  邹清荷从书房出来,见小陆靠着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柳下溪对着他抬了抬眉毛,顺手拍拍身边的沙发扶手。
  邹清荷走过去坐在扶手上,目光落在旁边的白粉线上,这儿曾经躺着一具尸体……嘴角的笑意立即僵住了有些黯然神伤。
  柳下溪打开录音机认真听着里面的对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红兵。

  林红兵没敢坐,一直站在玄关处,身体的重心由左脚移到右脚,又从右脚移到左脚。额头不知觉地冒出一层细汗来。他虽然没做过坏事却对警察有着本能的畏惧。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小陆脸上转到柳下溪身上,每当柳下溪望向他的时候,他会把目光飞速地移开。最后落到室内那刺目的白粉线形,他知道那线圈的意思:尸体的外轮廓线。意识到这一点,他几乎喘不过气了来。头变得昏昏沉沉的,心跳加速,血液不停地涌向面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涸的唇。努力地吞咽着唾沫但同时察觉到自己的吞咽声非常大……他慌张起来,觉得自己仿佛向警察告示:我就是凶手!
  "清荷,把窗户打开,这里的空气太闷了。"柳下溪突然道。
  "哦。"邹清荷听话地打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室内,他大口地呼吸着,往外望去,心跳突然静止…………夜色下万家灯火层见叠出,构成一片高低井然、错落有致、曲直相映、远近互衬的光的海洋……哇噢,太美了!不由得懊恼自己在北京住了几年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北京夜景。

  他回过头,打算叫柳大哥一起来瞧瞧。却看到了呆在玄关处的林红兵身形摇晃,双眼呆滞,脸红得跟天安门广场前飘扬的五星红旗。不由得吓了一跳,走到他面前道:"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林红兵僵硬地眨了一下眼睛,汗水流到他的眼睑上,他抬起手擦拭了一下。
  邹清荷拍拍他的肩:"你不会中署了吧?!"
  "他太紧张了。清荷你带他到外边走走。"
  邹清荷拖着林红兵的胳膊往外走,对方有些机械地跟着移动。

  "啊?他怎么了?上来的时候都好好的……难道他涉案了?"小陆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解地问。
  柳下溪摇头:"心理承受力差吧,加上有点儿自我妄想。"
  "噫?自我妄想?那他的证词可信吗?"
  "他的证词把案子串联起来。我想,他的证词可以相信。"柳下溪想了想,突然拿起了电话拨打出去:"老崔,是我。雷长洲在哪里?"
  "啊,是柳队啊。雷长洲在他父母家。现在正跪在院子里,他岳母拿着鸡毛掸子打他。我守在门口没进去,整个院子闹哄哄的。柳队,我打听过了,雷长洲本来今晚要加班的,被他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叫了回去。我调查了一下,他没有别的情人,平时留在老家跟父母住在一起,听说他很孝顺老人的。"
  "你把雷长洲请到李囡囡家来,告诉他吴女士死了,请他来协助调查。"
  "吴女士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跳楼。等你们来了之后再说。"
  "好,我马上请他来一趟。"

  "怎么样?好些了吗?"邹清荷看着林红兵的背,这位保全人员身型很单薄哩。他此刻正伏走廊的栏杆上,抱着头闷声不吭。
  "谢谢,好多了。我,有点怕警察。"林红兵回过头,脸色恢复正常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点也不象他以为的那种警察,是一个很亲切的人。林红兵觉得自己很丢脸。
  "为什么呢?警察也是普通的人啊。"
  "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我哥是警察。他看上去很严肃,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放心吧,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就行了。"
  林红兵垂着头,五指无意识地扒抓着栏杆:"我觉得……我的话会让林又坚成为杀人凶手,心里特难受……"
  "呐,你错了。如果他没杀人,警察会证明他不是凶手;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他本来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不是你的话让他成为凶手。一名凶手就得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提供的信息只会让案子真相大白,是好事,帮助警察早些查明事实的真相。不管死者跟凶手有怎样的过结,凶手都没权利随便夺取他人的性命。"
  "道理我懂。"林红兵别过脸去。
  "那,我们进去吧。早点说清楚事件事,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再一次听完录音,柳下溪抬起头看着林红兵:"你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我……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林红兵很怕柳下溪那双锐利的眼睛,邹清荷把手搁在他肩上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
  "你跟这位陆警官说话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警察了吧?"柳下溪右手把玩录音机左手的手指敲打着沙发的扶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红兵。
  林红兵怔忡。
  柳下溪这么一问,小陆张大眼睛盯着他。
  "是的。吴姐跳楼,我也跑去看了。我看到他检查过吴姐的尸体就知道他是警察。我想到林又坚突然不见了,觉得他跟吴姐跳楼的事有关……我想,林又坚的事应该跟警察同志交待一下。我,我主动走到这位陆警官面前……"林红兵垂下头……他觉得等警察查到自己跟林又坚一起来这里工作还不如自己先交待清楚。他牢牢记住一句通用名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陆,你请另一位目击证人王晨朝过来一趟,我还有话需要跟他核对一下。"
  "好。"小陆站起来,走过林红兵身边拍拍他的肩道:"有地方坐,别站着。"
  "啊?好。"林红兵老实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搁在膝盖上有点发抖,保持着僵硬的坐势。
  柳下溪嘴角一弯笑道:"你怕什么?"
  "没,没有。"林红兵有些结巴了。
  "你以前来个这里吗?"
  "没,没有……不,来过,跟,跟,跟林又坚一起……一起来过。"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他穿的皮鞋上……棕色包白边,色泽光亮,款式新颖的三接头……三哥也有一双,好象是意大利的品牌。一位高档小区的保全……薪水不错嘛。
  林红兵把脚往里缩:"我没,没,没,杀人。"
  "柳大哥,别吓唬他。"邹清荷见林红兵额头又出冷汗了,出声帮他。
  柳下溪耸耸肩:"林红兵,林又坚最近手头很富裕吧。"
  林红兵抬头看了看他,眨了一下眼睛:"嗯。他请我下了几次馆子。"
  "还有呢?林红兵,坦白从宽。"柳下溪盯着他不放。
  林红兵再次垂下头,半天才蠕动嘴巴小声道:"我……我偷过她的,她的钱……被林又坚发现了……林又坚让我晚上找地方打电话骚扰她……"
  "啊!"邹清荷小声地惊呼了一下。
  "打了多少次骚扰电话?"
  "我,我,我不记得了……"他的手绞在一起,声音带着哭腔。
  "昨晚凌晨一点五十分的骚扰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我,我……是我请人打的……我,请天津的一个朋友打的……"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柳下溪问。
  "林又坚要求的……他说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打。以前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我,我照他的要求做了……他跟我说屋主最近太缠人,他烦她,想跟她断了。断之前想找她要一笔分手费。他让我这个时间打,不要用本市的电话打,说屋主查过骚扰电话想要报警被他拦住了。所以,以后打骚扰电话最好用公共电话打。他昨天下班之后就来这里了,他跟我说打这个电话就跟闹钟一样,听到电话铃响,他就可以借故回宿舍了……"
  "……你太糊涂!"邹清荷真想打这个人一个耳括子。
  柳下溪扁了一下嘴,对邹清荷道:"唉,李囡囡生前出手大方,她很有闲钱呐。就算离职在家也一直有钱汇入她银行的帐户,这表示死者一直在帮某家公司在做帐。朱玲去银行查了一下,她带回来的资料显示打入李囡囡存折的钱并不是她以前的公司支付的,当然也不是她丈夫给她的。雷长洲在局里对小陆说的口供大部分都是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帮偶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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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陆在值班室找到王晨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找我核对口供?"王晨朝虽然有些吃惊,却还是爽快地站起来:"好啊,案子快破了吧。陆警官,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吗?"
  小陆摇头:"一件案子哪是说破就能破的。这案子很诡异,现在还没找到凶手作案的手法。作案动机与嫌疑人……"他突然住嘴,看到玻璃窗映出的树丛倒影里隐约显出一张熟悉的脸来。他猛地转过身去,轻声唤道:"朱玲?"再仔细一看,树还是树,随风摇动,根本没见朱玲,难道是他的眼睛花了?
  "什么?"王晨朝问。
  "没什么。"小陆眉头上挑。

  两人快到电梯口了,王晨朝突然停下脚步:"啊,我忘记跟同事交待一声。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其实不会耽误你多久,我觉得没必要……我跟你一起去吧。"小陆疑惑地看着王晨朝腰上挂着的对讲机……干嘛不用它来联络?
  王晨朝扫了小陆一眼,突然朝值班室奔去。
  小陆一怔,什么事这么急啊?!
  奇怪!
  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本能地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朱玲?!"果然没看错!远远看到朱玲正在值班室里翻找东西。
  王晨朝突然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来,一把锋利的腰刀当胸朝小陆划过来……小陆已经察觉事态怪异,脚步一错双膝往前弯身子后仰,险险地闪过。
  王晨朝立即矬腰下蹲来了一个扫膛腿,小陆迅速朝后滑行,突然平地上跃反腿扫射攻击。
  王晨朝就地一滚揉身朝小陆后腰扑去,刀利手快。
  小陆以左脚尖为支点旋转180度,刁手小擒拿扼住王晨朝的右手腕。
  王晨朝的膝盖顶向小陆的腹部,小陆后退,返身一拳砸过去。
  王晨朝双臂十字挡住拳头,双腿旋风连环踢。
  小陆迅速后腿,被柱子挡住去路,顶住了背再侧身慢了半拍被刀锋划伤了左臂。一击得手,王晨朝继续逼近小陆,一招快过一招……小陆被逼得手忙脚乱。

  他们的打斗惊动了正在值班室找东西的朱玲,她走出值班室看到小陆处在险境,立即拔枪奔了过来。她举起手枪却不敢开枪,小陆跟对方缠斗在一起了。
  不远处还有小区的居民在走动……
  她飞跃踢出右腿袭击王晨朝的后腰。王晨朝眼观八方,飞速移动右腿来了一个侧旋九十度,踢中了朱玲的腿,朱玲倒地。小陆双手一绞缠住了王晨朝的左臂,生生把他的胳膊绞脱臼。王晨朝右手的腰刀同时刺中了小陆的左胸。
  朱玲痛得冒冷汗,心一横朝王晨朝的左腿射了一枪。
  枪响,惊动了居民与保全们,立即有人围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办案。有谁帮忙打120。"朱玲挣扎着站起来,滚烫的枪口对准了王晨朝的脑袋。
  "我不要紧。"小陆拿出手铐锁了王晨朝的双手:"为什么?"他不明白。
  "柳队从一开始就怀疑上他。"朱玲收起手枪走到小陆身边,夏天的衣服单薄,小陆身上有数处刀伤,最刺眼的是左上胸还挂着刀子,血流了出来很吓人。
  有热心的居民从家里拿出保健箱,给小陆清洗伤口上药。
  很痛!小陆咬着牙挺住了。
  朱玲在一旁看着,眼圈都红了。
  过了几分钟,救护车到来。小陆不肯去医院,让闻讯赶来的巡警把王晨朝押上救护车。"我要亲自参与结案。"小陆固执道。
  朱玲想要扶他,小陆笑着摇头:"没事,我不要紧。朱玲,你在值班室找什么?"
  朱玲陪着他朝值班室走去:"欢乐小筑是封闭式管理,保全人员呆的值班室也是监控室,这里有全小区的电梯闭路系统。柳队认为王晨朝在2303号房装了监视器,怕他能侵入咱们的警用通讯系统,才私下吩咐要我小心地调查。一调查,我也发觉他很有问题。到欢乐小筑工作半个月立即升职当了班长。这个月他本该上早班,却主动要求值晚班。他来历不明,精通程序操作。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在外边监视他,并没有先进值班室去搜查。"朱玲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柳队很肯定地认为王晨朝把监视器的接收屏装在值班室里,可是我没找到。"
  "不急,我陪你找。"
  "先把情况对柳队说一声吧。"
  "好。"

  柳下溪突然起身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关了,邹清荷配合地打开了室内的空调。林红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柳下溪坐下,有点不安地看着表……小陆怎么还没上来?
  电话响了。
  "什么?……小陆受了伤?把他送到医院去!……不去?叫小陆跟我说!……小陆,你去医院包扎……等到凌晨一点半再回来……嗯。我马上下来。"
  "怎么了?小陆受了伤?"邹清荷关心地问。
  柳下溪按着他的肩头:"你留在这里,看住他。我和梁昀晓下去一趟。"他掏出手铐把林红兵铐在桌椅旁,和梁昀晓匆匆下楼去了。

  "我,我犯罪了吗?"林红兵坐在地板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哩。
  "偷东西……打骚扰电话,都是错的。"邹清荷没心情安慰他。他更关心小陆受的伤严不严重。

  "柳队。"小陆跟朱玲迎了上来。
  "朱玲,你的右腿?"柳下溪看着自己的两名手下,一个白衫染血十分恐怖,一个走路拐着腿。两张脸都白得吓人。
  "不要紧。被王晨朝踢了一腿。"朱玲白着张脸,顶住疼痛努力地展开笑容。
  柳下溪不理他们,让围在旁边的保全送他们去医院。
  "柳队,我想参与破案。"
  "你们去医院处理伤口之后把王晨朝带回2303。我需要他到现场。"
  这两人乖乖听话。
  "你的下属蛮可爱的。都痛得冒冷汗了,还咬着牙。"梁昀晓耸耸肩。
  "唉,他们……血肉之躯哪有不怕痛的。梁昀晓发挥你的专长,找到监视屏吧。"
  "小儿科!我可不是免费哦。"
  "行了。欠你一份人情。"
  梁昀晓满意地摸着肉乎乎的下巴,从大背包里掏出一个黑盒子,揭开盖儿,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仪表屏和一些彩色电线。
  梁昀晓把一个蓝色的接头插进监控台上的某个接口处:"他把监视屏给关了。"他迅速地按了几个钮,再调整了一下黑盒子里的仪表。显示S幢电梯的闭路屏幕镜面突然切换,里面出现两个窗口,一个是李囡囡家的书房另一个是客厅。
  "没有声音吗?"
  "带上耳机就能听得到里面的谈话。"
  "有录制功能吗?"
  "我倒一下带看看……啊,无法倒带,难道被清洗掉了?不,他设置了单向功能,不备份录制。这名凶手智商很高哩。我带相机来了,要不要拍下来?"

  "王晨朝伤了小陆跟朱玲?他是凶手吗?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在这件案子中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啊。我还是想不通……他在室内装监视器也没办法吓死人。"邹清荷太意外这个结局了。
  "正确来说他只是帮凶提供技术援助。凶手一共有三名:雷长洲、王晨朝还有林又坚。等到了凌晨二点,我们把昨晚发生的事现场转播一次,你就会明白这场谋杀案的杀人手法。"
  "哦。装监视器……现在犯罪居然用上了高科技。"邹清荷看表快十一点了,只需认真等三小时就能真相大白。
  柳下溪翻看着拆下来的监视器,镜面上积尘,表示此物不是最近才安装的。"装监视器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找帐本吧。"
  "帐本……我懂了。"邹清荷点头,他学的是经济对这个不陌生:"公司越大,做帐越有学问。帐目通常属于公司的绝密文件,是商业机密也是公司的命脉。涉及到的事很多,做假帐能偷税漏税……甚至还可能牵涉到贿赂、挪移公款等等问题。"
  "朱玲调查到李囡囡离职的事牵涉到原公司财务问题,我猜想她手上是不是有原公司的真实帐本。雷长洲的公司经营陷入困境,会不会是她原公司跟他有私下协议,逼迫他从妻子这里找到帐本再跟他续约。加上吴女士成功勾引了身心疲倦的雷长洲。吴与李的纠纷,引出了轻浮的林又坚勾引李囡囡。妻子的出轨与生意场的争斗最终让雷长洲动了杀机。"
  "他们是夫妻,怎么不坐下来好好沟通,感情淡化了可以离婚。"邹清荷理解不了当事人的想法。
  "有些人陷在感情的僵局里走不出来,根本无法沟通。他们就象被关在密封盒子里的一对男女,完全被屏蔽了五感。雷长洲不可能离婚,这是朱玲从银行弄出来的资料。他动了妻子名下的大笔存款,却还是救不了自己的公司。我想,他挪用其妻的钱,李囡囡也察觉了,夫妻感情更加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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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哥你怎么会怀疑两位保全的?特别是王晨朝,我一点也没怀疑过他。"邹清荷问。
  "呵呵,恰恰相反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了。"柳下溪微微一笑。
  "怎么说?"柳大哥询问两位现场目击者证词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并不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柳下溪把两位保全人员的口供录音翻出来:"你再听一次。"
  "……我们值晚班……当时值班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两个人一起过来了……"
  "听出来了没有?"
  邹清荷摇头:"现在我知道他在说谎,因为林又坚没值晚班。可是刚开始你并不清楚这一点怎么会怀疑王晨朝?"

  "现在一些高档小区的专业保全,大多数聘请退伍的军人。保全人员的工作制度多少有些仿照军制。留在值班室里的保全人员相当于指挥或者调度员。欢乐小筑是成熟的居民小区规模不小,晚上值班巡逻的保全绝对不止两人。遇到住户有事传呼,留在值班室的保全应该用对讲机传呼附近巡逻的人员赶到现场察看情况,并通知其他同事们待命,而不是他自己跑出来让值班室空无一人。他有非常方便的通讯工具却不使用,让我觉得很奇怪。你听这一句:'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他没有联络过小林而是在路上遇到他,这就有问题了。再听听这一句:'小林提议从隔壁的2306房的窗户看看这边屋主怎么了'我立即怀疑上这两位目击者了。这句证词表示保全小林对这里很熟悉,知道从2306号房可以看到现场。王晨朝一开口就是'屋主'而不说'住户'要知道住在小区里的人并不全部是屋主啊。有的住户是租住,有的住户只是保姆、小工或者亲戚。'屋主'是狭义的用词'住户'则广泛得多。"
  邹清荷拍掌:"原来如此!推敲证人证词是破案的关键。"

  "接下来的证词破绽更多,特别是林又坚那句'我报警之后,回值班室找电话号码。'我注意到他腰上没有对讲机,身上也没穿制服就知道他没当值。但是,王晨朝腰上有对讲机,他为什么不传呼其他同事?小区有人死了,惊动了警察却没惊动小区的其他值班同事,太不合常理了。林又坚最后那句画蛇添足的话'不是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名字。'使我锁定他就是死者的情人,那只保险套的主人。我推测他跟死者约完会后离开,到了楼下遇到王晨朝便转身回来。接着根据雷长洲的情人吴女士的口供,我推测出雷长洲知道林又坚跟妻子的私情,却在这件事上态度暧昧……"门突然推开了,柳下溪的话被打断了。
  "柳队,等了很久吧。"老崔带着一个人进来。

  柳下溪跟邹清荷第一次见到雷长洲。
  邹清荷给他的评语是:一个外表很男人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身高跟柳大哥差不多,体型还要宽上几寸。
  柳下溪也在打量雷长洲:平头,粗眉浓眼,鼻梁高鼻头大,嘴阔唇厚,面部轮廓粗糙,下巴较宽。细看,他的眉头几乎连在一起了,双眼皮很深显得眼睛很有神,只不过里面布满了血丝有些浑浊。脸上的胡须新修过,可能在剃须的时候手有些发抖留下数处细小的伤口。蓝色斜纹衬衫扎在棕色的皮带里,下身是条深蓝的长裤,半新不旧的黑色皮鞋有些尘没擦拭干净。
  当雷长洲看到一只手抱头坐在地板上的林红兵时,眼神闪了闪,别过脸去。

  柳下溪刚说了一句:"请坐。"老崔就把他拉出门了,压低嗓门问:"柳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下溪抬起手腕指着手表道:"你们花了不少时间,怎么回事?"
  "姓雷的非得洗澡换衣服才肯出门。"老崔咬咬牙:"柳队,我的直觉没错。这案子就是一桩杀妻案,肯定是他做的。我出现在他面前告诉她吴女士死了请他来一趟,他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好象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似的。说要洗个澡,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就答应了他。我一直守在门口,担心他会逃跑,幸好他家的澡堂没有后门。洗完澡他还跟两家的老人一一告别,很有一去不复返的味道。来的路上非常老实,什么话也不说。"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崔,你去医院看看小陆跟朱玲。顺便把王晨朝押来。"
  "小陆他们怎么了?王晨朝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崔有一肚子的疑问。
  "小陆他们受伤了人在医院,被王晨朝打伤的。这事解释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不如你去医院让朱玲他们跟你说。记得一点半之前把王晨朝带到这里来。"

  邹清荷递给雷长洲一瓶矿泉水。
  他抬头看了清荷一眼,接了。
  "不想说点什么?"柳下溪走了进来,经过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好说的。"雷长洲的声音跟录音机里有所不同,更浑厚一些。
  "我是负责侦破你妻子死亡一案的刑警柳下溪,这是我的证件。"柳下溪把自己的证件递给雷长洲,对方没接也没看,默默地揭开矿泉水盖,咕嘟地喝了几口。喝得急了一些,有些水顺着嘴角下巴流了下来。喝完之后用手抹了抹嘴,动作蛮粗俗的。柳下溪可以肯定此人属于改革开放政策的受惠者。可惜他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相应的胆识与才能是无法永远立足在成功者的殿堂。要知道好的机会好的环境与好运气,并不会永远关照着某一个人。

  柳下溪耸耸肩坐到清荷身边,托着腮看着雷长洲,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妻子死了,情人也死了。应该有一肚子话想说吧。"
  雷长洲捂住了眼睛:"我很累,想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柳下溪站起来从包里翻出一份材料放在雷长洲面前:"不好意思,有些问题我希望你现在能回答。你的公司濒临破产,你私自挪用了李囡囡女士的银行存款支付货款。这是你公司的财务报告与你的财产评估,很可惜,资产为负数。"
  雷长洲接过来一看,全身一震:"这份东西怎么到你手上?"
  "从你家电脑上拷贝下来的。"柳下溪把材料从他手里拿回来装进牛皮口袋里,丢给了清荷让他保管。
  "不可能,电脑已经坏了,里面的资料保不住。"雷长洲脸色发青。
  柳下溪嘴角一歪:"谁跟你说的电脑坏了?"
  "小王测过,电脑开不了。他保证过要开电脑就得格式硬盘,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清除……"雷长洲突然住嘴,他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不懂电脑,王晨朝却懂。他如果真心想替你清除所有犯罪的痕迹就应该直接弄坏硬盘湮灭一切证据,而不仅仅只是删掉启动系统的几道指令后直接关机。"
  雷长洲抓头,手背上的青筋隆起。
  "把事实说出来吧。"柳下溪放低了声音劝道。
  "我,我……"雷长洲"我"了半天没往下说。

  "柳下溪过来一下。"梁昀晓打开书房的门朝柳下溪朝手。
  柳下溪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关上书房的门:"怎么样?"
  梁昀晓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对着房门的书架玻璃挡板:"我想,当时这里应该放有一面凸透镜。客厅的窗户玻璃成了投影的屏幕,与装饰墙以及其他的镜面构成了居有偏振性光影……"

  邹清荷盯着雷长洲看,这男人好象比进来的时候老了几岁。
  柳下溪离开让雷长洲松了一口气,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他知道邹清荷在看他,这目光远不如姓柳的警察来得有威慑力。他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房子装修成这个样子,真的很怪。让人很紧张,太压抑了。"邹清荷开口道,见雷长洲并不理会他,便又接着道:"你们夫妻的爱好真怪,干嘛把家装饰成这个样子。"
  "我从来没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把房子弄成这个鬼样子是李囡囡的主意,她听信了一个三流风水大师的鬼话,说什么镜子能聚财,驱小人,镇宅子。把房子弄成这个鬼样子,谁他妈的想住。固执得要死,宁愿相信别人的鬼话也不肯听我说几句。要她把房子卖掉帮我度过眼前的难关,她死也不肯。包了一个小白脸当成宝,还自以为青春少女,别人冲着她的臭钱来的。哼,别人在背后说她什么'发浪的老太婆'。把自己当成富婆,有了几个臭钱就摆架子,连自己的父母也看不起。过年过节叫她回去一趟,却只肯买几斤烂水果。逮着点芝麻绿豆的事就跟我当街撒泼。自己随便乱花钱却都舍不得给老人买营养品,让她说几句好话哄老人开心都不会。真他妈的受够了她,我恨不得她马上死。是啊,我是想她死。让她死在最喜欢的屋子里,由她宠着的小白脸来动手,活活地被这些镜子里的假相给吓死,她死得其所,死得好。哈哈,她当成宝的小白脸也受不了她,指望着她死了,我能分他一点钱。她死了,我也就解脱了……"雷长洲睁开了眼睛脸色狰狞,满目红光,一张嘴不停地在蠕动,一边冷笑一边说个不停。
  "……"邹清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情绪突然爆发……

  柳下溪默默地走到林红兵身边,打开手铐,再一言不发地把手铐铐在雷长洲的手腕上。
  "他?"邹清荷小声地问柳下溪,雷长洲还在不停地说……
  "一根稻草压死人。"柳下溪用怜惜的眼神看着陷入半疯狂状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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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崔进屋,后面跟着小陆与朱玲这两个伤兵。
  他们没把王晨朝抬来。
  "王晨朝的一条腿报废了,子弹击穿了他的小腿骨需要截肢。他现在昏迷不醒,医生说最好不要移动他。"老崔解释无法把王晨朝抬来的理由。
  朱玲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有数,近距离开枪,对方的腿肯定是保不住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雷长洲还在喋喋不休。
  "雷长洲招了?"小陆的目光轮流看着雷长洲与林红兵,他出去的时候林红兵还没招供偷钱跟骚扰电话的事,见他还缩在角落里觉得很奇怪。
  "谁有手铐?把他给他铐上吧。"柳下溪道。
  "他也涉案了?"小陆问。
  回答他的只是淡淡的轻叹。

  "把这两人带到局里去吧,我怕这两个人受不了现场的刺激。王晨朝没来,没必要让他们几个当场对质重现现场。"柳下溪带着倦意道。
  "我们想看。"他的三位下属异口同声道。
  "我怕你们心脏不够强,活活被吓死。"柳下溪笑了。
  "柳队,你也太小瞧我们了。"老崔把胸口拍得叭叭响。
  "废话少说,快去快回。"小陆踢了老崔一脚,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咧嘴叫痛。
  "老崔你去找电话让人把他们给押回局里去。"柳下溪扶着小陆躺在沙发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老崔立即行动了。

  "柳队,这案子我摸不着头脑,你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小陆咧着嘴,躺着也痛苦。他不肯吊瓶,医生在他屁股上连扎了几针。站着还不觉得,躺下来就知道屁股痛死了。
  "虽然说重现现场,还是会有出入。"柳下溪看了看表,快到预定的时间了。
  老崔很快回来了,柳下溪吩咐他把门关上。
  柳下溪进了书房跟梁昀晓低语了一阵。几分钟之后,两人走出书房,四处查看一番确定与昨夜的现场一致。柳下溪想了想,又把客厅的窗帘布拉上,这才把客厅的灯关上。

  好黑!
  大家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好静,彼此听到身边的细微呼吸声。邹清荷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的手指发凉。好紧张哦,却又非常期待……李囡囡死前看到了什么,马上要揭晓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
  明知道这通电话是柳大哥请人打进来的,邹清荷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着。他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模糊地看着大家保持着熄灯时的姿态。
  噫?没见柳大哥?他扭头四处寻找。
  谁都没去接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邹清荷在心里数着铃声的次数。
  响到第十声,客厅的灯亮了,柳下溪从主卧室走出来拿起了话筒……没多久他把话筒放下,突然道:"囡囡,你丈夫找你,他在吴姐家。""不接。""他要跟你说离婚的事,你们好好谈谈吧,我走了。""离婚!好啊,把钱还给我立即离!"
  柳下溪走到书房门口,握着把手把门打开,又走到窗户前把窗帘布拉开。然后返身走到邹清荷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用平缓的语气道:"几分钟之后,李囡囡起床,发现林又坚真的走了,便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了。然后拿起了电话开始骂人。"

  书房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有影像映在玻璃窗上经室内折射的镜面构成诡异恐怖的喋血的画面……邹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明知道是假的……幸好身边有柳大哥温暖的身躯……耳边同时传来压抑的惨叫……突然间,画面一变,艳红的血涌了过来,仿佛要把自己给浸融了……各色的光线交织起来,一只恶心到极点的鬼怪慢慢地从玻璃窗里爬出来……长长的带血的爪子伸了过来,白森森的牙齿沾染着红色的血"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啊!"朱玲发出一声尖叫,倒在沙发上压住了小陆。
  小陆被她这一压也发出了惨叫。
  朱玲跳了起来:"小陆,对不起。"
  影像终于停止了。
  "天,太逼真了!怎么办到的?"老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的冷汗。

  "立体投影。"等影像消失,梁昀晓才从主卧室走出来:"我只设定了五分钟,他们设定了十五分钟。电脑比人更真诚,它如实地记录了有人设定自动启动指令,电脑在昨夜凌晨一点五十二分自动开机,启动时间为三分钟,自动播放十五分钟的鬼故事。鬼故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画面。过了九分钟之后电脑又被人启动。"
  "柳大哥,硬盘没有格式化吗?重装系统不是会抹除硬盘里原来的数据吗?"邹清荷不解地问。
  "嘿嘿,我那是骗人的,那番说词早就跟梁昀晓套好了。昨天,我无意中发现书房里有监视器的反光,怕有人监视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我让梁昀晓多带了只硬盘过来,乘你不注意的时候把硬盘给换了。等小陆打电话上来说王晨朝受伤送去医院,梁昀晓才把电脑里的原硬盘装进电脑当成副盘,清查了原硬盘里的全部数据,再把里面的数据拷贝到他带来的硬盘里。跟清荷推测的电脑系统中设置了自动指令一至。清荷多亏你提醒了我。"他们家的电脑主要是清荷在用,电脑操作上柳下溪不如邹清荷。当时清荷不提起,柳下溪是想不到的。
  "果然如此。"邹清荷点头:"你昨天在书房门口神秘地一笑,原来是发现了监视器啊。"
  柳下溪点头。

  "柳队,立体投影怎么弄的?"朱玲走到书房门口往里望,好奇地问。
  "我也不懂,小梁懂。"柳下溪走了过去。
  "呵呵,商业机密恕不外传。"梁昀晓歪着脖子摇了摇头,再耸肩,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可惜接着打了一个呵欠把整体形象给破坏了:"柳下溪,没我的事了吧。我先回去了,打车的钱你给我报销。"
  "好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梁昀晓背着他的大挎包走了。

  "不对啊,柳大哥不是说雷长洲公司的资料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那时应该还没……"
  "骗他的,那份材料是朱玲收集的。"柳下溪笑道:"我的原意是分化他跟王晨朝的合作关系。案发之后,王晨朝想废掉硬盘也没机会。"
  "噫?当时书房只有他们两人啊,怎么会没机会?"
  "当时门口还有围观的邻居。弄坏硬盘得拆开机箱,他们不可能锁上书房的门拆机箱。雷长洲支开林又坚,让他消灭书房里的某证据。王晨朝把邻居们挡在门外,他进书房之后把电脑重新打开,飞快地删除了一部分系统程序,直接关了电源,弄松显示器的数据线。没多久小陆你们来了。如果你们摸一下电脑的机箱可能会发觉还是热的。"
  朱玲脸红,他们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尸体、客厅还有主卧室,接着询问证人证词,打电话给队长……压根儿没想到书房里另有乾坤。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搜寻书房的时候机箱已经冷了。
  "唉,如果李囡囡心脏再强壮一点,他们谋杀不会成功。"老崔摇头,换成是他,最多被吓住,绝对不会被吓死。
  "不!李囡囡肯定会死。长期被骚扰,她需要药物助眠,我认为她当晚服用的药物有问题,可能被林又坚换过了。等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就能知道答案。"
  "这件案子设计得太复杂了。如果不是柳队查案,换成其他的人肯定无法揪出真凶,只能认定死者受惊吓导致死亡。就算怀疑死者的丈夫、情人,王晨朝肯定会逍遥法外。吴女士死了,林又坚下落不明,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他推吴女士下楼的?"朱玲咬着唇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问:"为什么要杀死吴女士?"
  "柳队,你认为是谁逼死了吴女士?林又坚吗?"小陆几乎跟朱玲同一时间发问。
  柳下溪闭上眼睛,眉头揪起:"吴女士的死,先放在一边。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不是一起独立的谋杀案。欢乐小筑有一部分住户非富即贵,普通人住不起欢乐小筑的……你们想一想,这套房子市价相当高,谁会无原无故送给李囡囡?不如这样想,李囡囡有超过本套屋业的价值。李囡囡没背景没靠山,外貌也不出众。除非……"
  "除非什么?"八只眼睛盯着他等待下文。
  "除非我们能查出隐藏在浑水里的真相。我们现在有几个线头,不如顺着线索摸下去,说不定能摸出好东西来。老崔,你负责追捕林又坚,把这个人祖宗三代都调查一番。朱玲,我放你几天假,你私下查一查送房子给李囡囡的人。小陆,你先把伤养好。我负责追查王晨朝的来历与目的。我们对外公布李囡囡、吴女士的死,凶手分别是雷长洲、林又坚、王晨朝三人,把案子给结了。今天先到这里,小陆、朱玲你们回医院养伤,老崔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回局里报到。"
  "是!"三人精神抖擞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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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走了,柳下溪却坐在沙发上不动,头靠着墙手抚着额闭目沉思。
  邹清荷看着他,心痛地想:柳大哥累了。
  "清荷,把门关上。"柳下溪睁开眼睛,看到情人眼里满满溢出的关心,心里一暖,笑了笑:"你困了吧,想回去了?再等等,我有些累得不想动了。"
  "那好吧,等你缓过神来再回去,累了还是回家休息才舒服。"邹清荷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去关门,然后走到他身边用手指轻揉他的太阳穴。
  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指,摇头道:"陪我说会儿话。清荷,这案子我有几处想不通。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张网罩着喘不过气来。"

  "柳大哥,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回答。"邹清荷对这间屋子有些发怵,便把眼睛闭上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
  "虽说雷长洲杀妻的理由充分,但王晨朝为什么要帮他?他们怎么认识的?"
  "雷长洲付钱给王晨朝。"邹清荷回答,突然一呆:"不对,雷长洲缺的就是钱。谋杀的原意就是想法子逃脱法律的惩罚,一般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事……的确很怪。不是深恨大仇很少有合谋杀人的现象。"
  "是啊,林又坚卷入本案,甚至当了杀人的执行者,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从林红兵的供词里,我觉得他有两点理由:一是他烦了死者,二是他想敲一笔钱。"邹清荷拿出本子来认真把柳下溪提出的问题记录下来。
  "第一点不成立,他厌烦了这段关系可以选择离开。那么,他也是因为钱了。好吧,我们暂时假设林又坚与王晨朝涉入本案的原因是'钱'。我们知道雷长洲没钱,急需用钱。'钱'如果是他们协助或者执行杀人的动机,钱的来源就在死者身上。死者的财产最大一块就是这套房子,其次是银行的存款。银行的钱被她的丈夫挪用了大部分,剩下的只有我们搜到的存折。这两笔钱都不可能即时付给林、王两人。"

  "他们针对的会不会是死者手里的帐本?"
  "我对财会、帐本……不熟。"柳下溪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们不了解死者,对她的印象来自她的丈夫以及吴女士的描述。在他们的口供里死者是一个妒妇,虚荣而又难相处。你怎么看?"
  "我觉得她很能干。"
  "哦,怎么说?"
  "她进了外资公司,给自己的丈夫包下了公司的外发单,说明她在公司深受重视。挪用公款做假帐被公司察觉,受到的处罚只是自动离职,而她的同事却被告上了法庭。光这两点就能证明她是一个能干的职业女性。我知道会计师的执照很不容易获得。"

  "嗯,你说得对,没有人无缘无故监视普通人。她手上可能有别人想高价购买的秘密,从她的职业和特长看,应该是某公司或者某集团的帐目。有人窥视就会有人出面保护。我们不如这样来理解:这套房子就是暗中保护她的人送给她的。可惜时间太短了,朱玲还没有深入调查送她房子的人背景来历。我想,送她房子有几种可能性。一是给她的报酬;二是拥有自由的空间方便她做帐;三是便于保护她。"
  "保护她?难道王晨朝最初的任务是保护她?"邹清荷猛地睁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晨朝的身手很好,绝对不是一般的保全。小陆当警察的时间比我长,身手在分局也是有名的。如果没有朱玲的帮手,小陆肯定败在王晨朝手里。"
  "保护者变成杀人者。难道死者的保护人要除掉她?"

  "如果死者想把手里的秘密拿出去换钱,她成为了背叛者,杀人会更激烈一些以警告其他的人。我想她的保护人不会采用这么复杂的杀人手法。也许,有人收买了王晨朝。他甚至有可能偷走了死者手里的秘密,正好遇到死者的丈夫想杀妻,便想借他的手掩盖自己盗取秘密的真相,把情况弄得更加复杂。至于林又坚……我有另外的想法假设:假设之一,他是替罪羊,贪婪无知的蠢人,被人利用成谋杀的执行者;假设之二,他是买方的人,有目的地接近死者。不过……"
  "等等,柳大哥,让我想一想。"邹清荷双手绞在一起:"我觉得第二种更接近事实,如果他是买方的人,吴女士就是他的同伙。"
  "没错,吴女士的死变成了典型的杀人灭口。她接近死者的丈夫,掩护林又坚接近死者。他们跟王晨朝达成协议,交易之后迅速撤离。吴女士收到的邮件很有可能就是货到手了,验了货之后,她通知林又坚把货带走。"

  "太复杂了!"邹清荷感慨。以他的聪明还是无法想象整件事会是这样的。
  "这只是我的推理。事情的真相需要进一步求证。"
  "那么,柳大哥,你认为吴女士是被林又坚逼死的吗?"
  "唉,我不能肯定是谁逼死了吴女士。王晨朝的嫌疑比林又坚更重。我只能这样假设:王晨朝跟吴女士单线联系,收到钱之后却想把东西拿回来。吴女士一死,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出卖了秘密。"
  "林又坚知道啊。"邹清荷提出异议。
  "不一定,他如果不清楚王晨朝的身份会以为是死者的丈夫把东西买给他们的。"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邹清荷的大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
  "偷东西的林红兵。"
  "他?"
  "对,就是他!他才是吴女士的合伙人!林又坚是幌子,只有这样,一切才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吴女士受命接近死者,可惜她被保护得很好,一直无法真正接近她。接下来,吴女士接近林又坚,很快和他成了朋友,并安排林又坚跟林红兵来小区当保全接近目标。林红兵暗示林又坚去勾引死者,没想到这事居然成了。保护死者的人调查过林又坚,没有看出问题,反而无形中把王晨朝给暴露了。吴女士跟王晨朝接近,成功地策反了他。王晨朝偷出了秘密,接着他们利用死者丈夫杀妻的念头,成功地进行了一桩谋杀。林红兵留在这里只能表示货还没到手。逼死吴女士的人不是他就是王晨朝!我小看了林红兵啊。清荷,我们回家!林红兵与王晨朝在我手里,不怕他们不招出真相!清荷,最近你要小心一些,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放心吧,我能保护自己。"
  临到出门,柳下溪想了想,回到书房,把抽屉里的所有软盘与光碟全部放进自己的包里。
  "柳大哥认为这里面有帐目?"
  "嘿嘿,谨慎一些不坏。屋子里我都搜过了,没找到被藏起来的东西。清荷,你不觉得一个女人藏有十几张色情光碟很怪吗?"
  "我不知道。"清荷咧了咧嘴,从没看过色情片的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由得脸红了。

  第二天下午柳下溪去了医院,王晨朝只承认雷长洲付给他五千元装监视器监视他的妻子,也承认他在电脑里动了手脚,却不承认合谋杀死李囡囡也不承认逼死吴女士。他的嘴闭得很紧,柳下溪连续一个星期也没从他嘴里掏出其它的情况。他最终以合谋杀人、湮灭罪证、袭警被起诉。同时被起诉的还有雷长洲与林又坚。
  柳下溪没有料到在询问林红兵口供的时候,他突然竭斯底里发作,被医生诊断精神崩溃,无法接受警方的问供,被保外就医。这事传来,有人质疑柳下溪的问案方式。
  五天后,老崔抓到了林又坚,他逃回老家了。林又坚承认跟雷长洲一起合谋杀死了李囡囡,他的口供跟柳下溪的现场重现惊人的相似。不过他不承认逼死吴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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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本篇《绝对密室》到此完结,此案会有后续发展,那将是另外的故事了。各位亲对本案还有疑问的,请提出,偶会在番外里解答。
  下一篇将是番外《炎炎夏日》请各位亲继续支持。写完番外将是有关姚风的正文。先前预告过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番外 炎炎夏日-01
  邹清荷快下班的时候给柳下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回家做饭要他去三哥家蹭饭。清荷今晚要跟室友们一起聚餐。姚风放暑假之后要跟他的导师去外地考古,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哩。他们考古系今年暑假放得最迟,宿舍里的室友都留在学校等他。他们已经大三了,除了老丁,大家只剩下最后一个学年。老大想考研,陈佳俊跟黄随云回家乡去实习。这段转瞬即过的缓冲期一过,大家面临着就业的人生之路。对他们来说,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了。

  "你去吧,我约了梁昀晓今晚喝酒。"柳下溪本来打算带清荷一起去的,想不到刚好撞期。
  "去三哥的酒吧吗?"
  "梁昀晓当我冤大头说要好好宰我一顿,酒吧由他指定,我只负责掏钱。"柳下溪笑了,谁让他欠了梁昀晓的人情呢,那家伙惯于得寸进尺不容易打发。

  柳下溪心情不好,一下班直接回家了。
  今天,朱玲销假回来报到,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莫名其妙的来了一纸正式调令,把她调往市局的刑侦二队。从分局到市总局算是高升吧,但她不想去。局长亲自出面做她的思想工作,朱玲一口咬定自己的能力不足,去市局会给人拖后腿,请局长取消调令。局长叹气,老实说他也舍不得放朱玲走,她是一朵大放光彩的鲜花,也是能干的人才。可惜,市局帽子大,要人不能不给。最后只得搁下一句话:"不去也得去,服从组织安排到最需要你的岗位上去,这才是一位人民警察该做的事情。"
  朱玲被调走已经成了定局。事情来得太巧了,柳下溪忍不住怀疑,有一股未知的势力朝他们袭来,只怕后面还有后续动作。吩咐老崔跟小陆小心些,要保护好自己。
  柳下溪请她暗中调查李囡囡那套房子的前主人,并未查到有用的信息。对方办理好转让手续就出国了,根本找不到人。小陆守在医院一边养伤一边监视王晨朝,可以肯定这一个星期没人来看过他。

  柳下溪这边缺人,局长塞给他两名实习生,一位姓黄,一位姓田。唉,两人连摩托车都不会开。姓田的实习警员眼高手底,看不起人自以为聪明能干;姓黄的那位迷迷糊糊,丢三落四。听人私下议论,他们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弟弟很有来头,受特别照顾。老崔气得骂娘,怨恨局长把其他部门不肯接手的烫手山芋丢进他们队里来。
  林红兵在侦讯期间精神崩溃,柳下溪受到责疑,承受着上上下下的议论。柳下溪宠辱不惊的态度硬生生地顶住了背后的议论。
  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吴女士跳楼的案子进展不大,这个人好象平空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柳下溪反而觉得自己的推测可能是正确的。
  柳下溪回家后立即洗澡换衣服,再在裸露的皮肤上抹了一层护肤油。最近一个星期都顶着烈日骑着摩托车在外边跑,被热辣辣的太阳晒伤了皮肤,不擦护肤油会很难受。
  他讨厌夏天。热,出的汗多跟灰尘搅在一起特难受。他骨子里是一个爱清洁的人。

  到了约定的地点,梁昀晓早到了。
  "柳下溪,你太慢了。"
  柳下溪指着手表道:"时间刚刚好。"打量了一下梁昀晓,这小伙子今天穿得特别花俏,色彩艳丽的衬衫只扣了下边的两颗扣子,露出肥肥白白的前胸,脖子上挂着条黑色的小铁牌,一条洗得发白的烂牛仔裤裹着他胖胖的双腿,脚上穿着一双得力克休闲球鞋。
  梁昀晓拂着额上的乱发,嘲笑地指着柳下溪道:"喂,我说柳下溪,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也太老土了点,是出来玩儿别那么正经好不好。"
  柳下溪耸耸肩,把摩托车停好。取下头盔,一头飘扬的头发飞了起来。他出门的时候还把过颈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刘海往两边分开,可惜现在那头不听话的发兀自逍遥。他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问题,全身上下工工整整,体现了精英份子该有的气质。浅蓝的硬领衬衫,深蓝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多时尚的一个人啊。
  "你的目的不是喝酒而是泡妞的话,恕不奉陪。"
  梁昀晓嘿嘿发笑:"今天不泡妞,泡尖孙儿。"
  柳下溪眉头一挑,拖长声音转折有调:"哦……?!"
  梁昀晓压低了嗓子,神秘道:"我听人说起这地面新开了一家酒吧,名字起得怪叫黑色基调只招待男客。装璜极有特色,里面的酒好人也好。有人给了我一张会员卡,听说这家吧还提供其他服务。"
  "什么服务?"柳下溪锁好车,扁嘴道。
  "鸭子。"
  "全德斋的烤鸭放进酒吧里卖?"
  梁昀晓当胸捶了他一拳:"明知故问。柳下溪,我当你哥儿们,你没给我端臭架子,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人情。"
  "喂,交情是交情,人情是人情。我是警察,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打黄扫非出面申请封了酒吧?"
  "去。少来这一套,唬我有意思么。嘿嘿,我一直很好奇想进去瞧瞧,听说店里的老板是一个比漂亮的女人还要美的人。你去了之后别惹事,听说酒吧老板有后台,底子硬气。现在的社会是商品经济,什么东西都有明码实价,有人买也有人卖。你要学会糊涂,一个人忒清醒有什么意思?"
  "你话里有话。"柳下溪脸一沉,他心情正差着哩,这小子存心想往炮口上撞啊。
  梁昀晓没看他,依旧唠唠叨叨:"我一个人没胆来,也不敢叫上别人。嘿嘿,今天可算抓着你了。"
  "你要泡男孩?"柳下溪收敛心情,好奇地看着梁昀晓,瞧不出这小子有这个趋向。
  "纯属好奇。喝喝酒调调情,不是真的要来事儿,只想体会一下另类的生活。"梁昀晓笑得脸上的肉儿发颤。
  "……无聊。走,去我哥店里喝酒。"柳下溪转身就走。他在心里叹气,这世上太多这种无聊人士,居然会好奇地同性之间的交往。身为过来人他比谁都明白:同性之间的爱不经历过的人怎会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

  "你不好奇?"梁昀晓拖住了他。
  柳下溪用力一甩,居然没甩开这个小胖子。
  "放手!"柳下溪低声喝叱,他们纠纠缠缠已经引起了周围行人好奇的目光。
  "不放!"梁昀晓双腿勾着电线杆儿,双臂抱着柳下溪的左臂,就是不放。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陪他猎奇,怎么可以随便打退堂鼓,绝对不放!
  "你再这样,我要动真格的!"柳下溪右手迅速出击,左右两下弹在梁昀晓的麻筋上。梁昀晓悲哀地发觉双臂麻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柳下溪的左臂获得自由。
  梁昀晓蹲在地上,哇哇大叫:"柳下溪你这个王八蛋!求我帮忙的时候低声下气,一得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欺骗我纯纯的心……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臭小子……(以下省略若干语意不明的废话)"
  柳下溪被他打败了,数年不见,这小子居然当街撒起泼来。
  唉,臭小子!只得走回来踢了他一脚:"嚎丧啊,给我起来!"
  梁昀晓抓他的大腿,撇嘴道:"嚎丧,没错,我替林小洛嚎的。你还记得林小洛么?"
  柳下溪一怔,林小洛的忌日快到了。前天季佳突然打电话给他,约好今年一起去拜奠林小洛。还记得当时季佳的口气有点怪……
  "我知道你跟林小洛的事。高二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香山,我看见你们在林子里亲嘴。这个秘密我一直替你们守着。"梁昀晓站了起来:"你现在有新情人了,真的把林小洛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前天,我看到一个酷似他的少年,跟高中时的他一模一样。"

  柳下溪抚着额头想:又是前天……难道季佳突然打电话来,也因为看到有人长得象林小洛?有意思,难不成有人调查过自己的过去,弄了这么一出戏等着看热闹……如果真是这样不去瞧瞧辜负了别人的美意……会不会跟李囡囡、吴女士的案子有关?如果是这样就好办法了,怕的就是对方比耐心按兵不动。嘿嘿,只有动了才有可能露出破绽来。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柳下溪问梁昀晓。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这小子会不会渗和进来?不对,不能什么人都怀疑……

  "前儿晚上,我在一家俱乐部玩儿,见一个男的搂着一少年进来。我一看还以为见鬼了那小子太像林小洛了。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是出来卖的。这小子是'黑色基调'的人,点他出台还得预订,红啊。本来想先瞒着你,等到酒吧看到他之后好让你大吃一惊。唉,你却非逼着我说出来。"梁昀晓摇头。久远了的高中生涯,许多人和事已经模糊不清,却总会有几个名字代表了那段青葱岁月。枯燥的课本,谨严的老师,没完没了的作业与考试……跳脱张扬的林小洛被严格的校规归类于坏学生。有柳下溪在后面给他撑腰,连老师也斗不过他们。柳下溪与林小洛的友谊曾经是少年们眼里的铁血哥儿们的代表,崇拜他们的人不少,而他就是崇拜者中的一员。重新见到柳下溪就会回想起那段时光,同时也立即想起了漂亮小子林小洛。

  "妈的,酒吧到底在哪里?怎么找不到?"梁昀晓第一次来,手里拿着别人画给他的地图,拐进了在子母井胡同,左看右看哪有酒吧的影子?
  周边的路灯很昏暗,柳下溪视力好,看到路边竖起一根古朴的木桩,上面雕刻着"黑色基调"四个字,木桩上还缠绕着几根藤蔓指向胡同最深处。
  "噫?找不到门。"胡同的深处无路可走,见不到门,到处都爬着绿色藤蔓,墙角打着绿色的光源,植物的绿成了翡翠色,有晶莹剔透的通透感。藤蔓上还开着红、黄、紫、白的小花构成了一面花墙。
  柳下溪指了指两棵姿态优美的罗汉松:"门在那两棵树的中间。"
  拨开树枝果然见到隐匿的绿色的洞门。门紧闭着,两边两边各有一个小灯箱,左边绘着 "黑色"右边描有"基调",光感朦胧还会变幻色彩。
  柳下溪找到了隐藏在吊兰后面的门铃按钮,连按了几下。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一张没睡醒的脸:"对不起,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不会吧,快八点了还不营业?"梁昀晓把柳下溪挤到一边,把手里的会员卡递到来人的面前:"让我们先进来喝杯酒。"

  对方不耐烦地道:"等一下再过来!"说完要关门。
  柳下溪手快,挡住了他的动作:"请问一下,你们几点开始营业?"
  "八点半。"对方还在打呵欠,双手一推正打算关门,却被柳下溪阻住了,不由得眼一瞪就要骂人。却突然看清楚了柳下溪的长相,双眼立即迸出千瓦的电力,连眨了几下眼睛(被梁昀晓看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电眼、秋波?)殷勤道:"欢迎光临,请进。"
  梁昀晓离这个人近,听到了他吞口水的声音,好笑地想:这臭小子看到柳下溪就跟苍蝇瞧见臭鸡蛋似的。看不惯这小子前倨后恭地围着柳下溪转,心里鄙视他:臭小子,你没见过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ps:97年在广州已经有了同性恋酒吧,有朋友邀偶去瞧瞧,被偶拒绝了。那时偶还不是腐女,所以没去。听说那家酒吧在01还是02年的时候扫黄的大行动中给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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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是四合院改建的,设计风格走的是回归自然。天井变成了舞池,昔日饮水用的水井里竖起了一根钢管直达顶篷。地板砌着细碎的小白卵石围着舞池,周边有一些塑木的树桩与圆型的石墩。露天处加了屋顶,从上面垂掉着人工青藤。主屋改成了水吧间,人工的水幕墙为室内主体,旁边有一些青竹与石头。吧桌、吧椅全是竹制品,每一个桌位只有两张椅子,桌上搁着绢花与蜡烛。半月型的吧台上横搁着一个橡木的酒桶,酒桶后面有一名男子弯着身在收拾东西。
  柳下溪手一动,擒住一只欲摸他屁股的手。
  跟在他身边的男子灿然一笑:"爷好机警。"居然不挣脱,大有一番随爷高兴只管摸小手。
  柳下溪翻白眼,用力一握这才松开,横了他一眼。敢调戏自己……胆子不小哟。
  "爷的手真热。"男子走到灯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难怪很痛居然被捏青了。

  梁昀晓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惊动了吧台后边的男人,他把灯光调亮了一些,映出一张分不清男女的俏脸。梁昀晓看得眼花,对方还冲他弯嘴一笑。梁昀晓脖子上多余的脂肪抖动起来,低声对柳下溪道:"哦哟,果然长得俊俏,不辜负'男色'二字。"
  柳下溪耸耸肩,不理会他,找了近门的吧位坐下。水吧间是开敞型的台式空间,只比天井舞池高上两阶梯。
  "等一下。"被柳下溪捏伤手腕的男子把梁昀晓挡在水吧外:"爷,那边有鞋架,请套上鞋套。"
  "啊?臭规矩真多。"梁昀晓嘀咕。他看了一下男子的脚,妈啊,这小子居然只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脚真小,不到三十九码吧。见他望着自己的脚,男子得意地一笑,抬起小脚板,袜底儿雪白雪白:"爷瞧,我们这儿一尘不染。"

  柳下溪坐着没动,左手衬在桌面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左右两侧紧闭的房门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这里只有两个人吗?
  男人涎着脸走到他身边,手里提着一双布拖,眨了数下眼睛也没引起柳下溪的注意。便矮身蹲在他的脚旁,轻声道:"爷,请换鞋。"
  柳下溪目光往下看:这是一个清瘦型的男人,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五官并不出色,向上望着自己的双眼闪闪发亮,使他的五官生动起来,多了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俏皮味。室内朦胧的光晕给他的脸涂上一层淡淡的乳色,颇有情色的味道。
  柳下溪嘴角一弯:"谢谢,我自己来。"
  跟在后头的梁昀晓看不顺眼,这小子没做人的尊严么?柳下溪也用不着摆款吧,虽说这个人是出来卖的……"伙计,您眼真利,看得出他是付钱的大爷。不过呢,这小子喜欢泼辣够劲的,您这小媳妇儿似的作风不合他的眼缘。我们冲着炎风来的。他不在?"
  柳下溪伸手拿过梁昀晓手里的鞋套,套在鞋上,对他挑了挑眉。这小子牙尖嘴利,能顶得住他臭嘴的人不多。

  男人被梁昀晓这一棒槌砸下来眼皮都没抖动一下。他站了起来,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五。身上过大的白色唐装被暗处的风扇一吹,有些飘然。他转了一身走了,梁昀晓一路目送着他把布拖放回原处。
  "你对他有兴趣?"柳下溪笑道。
  梁昀晓撇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道:"要是良家妇女娶回家当媳妇儿还不差,出来卖的又是一个男人……哼,这种人挺没劲。他们谁会跟你谈心啊,目光只盯着你口袋里的钱。"
  柳下溪伸直了双腿:"这里的环境真不错。"
  "我去吧台那边坐,酒保蛮漂亮的,戏一戏他。"
  "我看你还是老实地呆着吧,别被对方反调戏了。"

  过了一会儿男子拿了餐牌过来,一边道:"炎风?爷们冲他来的啊。他才来三天已经成了店里的台柱。呵呵,爷们要有点耐心,他到九点半才出场。我们这儿过了九点半才热闹。爷们是第一次来吧?热风今晚已经被人包场了,爷们有眼福,可以看到他的劲舞。两位爷想喝点什么?"
  柳下溪把餐牌推给梁昀晓,问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从邻桌拉了把椅子坐在柳下溪旁边:"大家都叫我春风。"
  "春风?"梁昀晓大笑:"如沐春风?得了吧您,就您这样还春风。喂,酒保叫什么?"
  "大爷。您可别盯上他,不是爷这样儿能消耗得起的。他是非卖品,非流通物,也是咱店里的招牌调酒师,算是店里的小老板。"春风同志对他呲了一下牙,显然瞧梁昀晓同志不顺眼。
  梁昀晓身体里隐藏的八卦因子发作,侧身朝他靠来:"难道他是你们老板的那个?"
  "哪个?"春风眨着眼睛问。

  柳下溪一巴掌拍在梁昀晓的头上:"你还不点东西吃?"他已经饿了,这时有些后悔:应该在外边的餐馆吃点东西再进来。
  "两位爷还没吃晚饭吧。"春风把脸转向柳下溪,立即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马上给两位爷配几个。尝尝咱这里大厨的手艺,包您满意。"
  "快去快去。先两来瓶津波,润润喉。"梁昀晓胖手一挥,等春风离开把椅子挪到柳下溪身边:"我说柳下溪,这小子真瞧上你了。"
  柳下溪没理他,眼睛瞄到了餐牌,一看,价格贼贵。这价码要是让清荷知道了……肯定会心痛。哎,梁昀晓这臭小子不地道。
  "呵呵,你现在的小情儿跟春风对上了,肯定不是春风的对手。"梁昀晓乐着哩。

  外边的门铃突然响了,那声音跟风铃似的。
  "南风,开门去。大家都给我滚出来,开门做生意了。"春风端了几碟上菜过来,突然扬着嗓门道。
  随着他这一嗓子,就跟玩魔术似的,钢管顶上的彩色的球灯旋转起来,舞池成了光的海洋。侧屋紧闭的门呼啦全开了,每扇门里各走出一位花枝招展般的少年。据柳下溪目测,这些少年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有阳光型、俊美型、娇柔型、可爱型……共同的特点: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白色的紧身无袖衬只到肚脐处,黑色的紧身短裤只保住下半段屁股。每一个都是长腿俏臀,身型偏瘦。
  "我的妈呀,从哪里弄来这些美少年?"
  "爷问我呀?"春风笑着把盘子里的酒菜摆好。
  "不问你,我问谁去?"梁昀晓看着他身上的装扮:"你跟他们穿的衣服不一样,不会是店里的老板吧?"
  "怎么可能,老板很少来的,今晚不一定会来。我的身材不好,穿制服难看。"春风手势优雅地给柳下溪沏上小杯酒,也给自己斟上一杯,偏偏不给梁昀晓倒。
  "白酒?我的津波呢?"梁昀晓很不满。
  "这位爷,我敬你一杯。"春风不理他,笑吟吟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笑了一下,举起了杯。刚放到唇边,突然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个高大的男子,猛地站了起来,朝两人招手道:"雄哥,这边。"
  两男子看到他之后,不理会围着他们的两名少年,冷着酷脸目不斜视地笔直走过来。
  "他们是?"梁昀晓一看不认识。
  "林小洛的堂哥跟表哥。"柳下溪低声道。
  春风见他们多了两个人,便把旁边的桌子拖过来,拼了一桌:"啊呀,还有朋友要来,爷怎么不早说,菜还要炒多几个才行。"

  柳下溪耸肩:"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不来。春风麻烦你了,再炒几个菜。"
  "柳下溪,你搞什么鬼?"其中一个男人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劈头盖脸地吼道。
  "雄哥,别急躁。"与他同来的男人站着打量酒吧的环境,稀奇道:"我居然不知道这里有一间酒吧。"他走过来拍着柳下溪的肩,含着笑道:"听说你这小子很有出息,干的不错。对了,你不会无原无故叫我们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华哥,请坐。等一下你们就知道理由了。"柳下溪神秘地道。

  "叫他们过来干嘛。"梁昀晓对柳下溪耳语。
  "这里属于他们的管区,如果卖淫的事情属实,这家酒吧肯定得封。"柳下溪低声道。
  梁昀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也是警察?你要害死我啊,别这么缺德好不好。"
  柳下溪冷哼:"一家酒吧居然提供卖淫!做这种事才叫缺德。"他是警察怎么可能眼见这种事而不行动?扫黄第一要务:禁卖淫、禁嫖娼。一家酒吧,酒水卖得再贵只要有人肯喝,不犯法。出售少年们的身体,这就犯法了。
  "你不要这么死板!算了,我没心情喝酒了。"梁昀晓扭头懒得理他。
  "我觉得家酒吧有点不对劲,这群男服务生太妖了。"被柳下溪叫着华哥的人看着一些有头有面的男客人走进酒吧跟服务员拉拉扯扯的,不由得皱起眉头。
  柳下溪低声道:"有人举报,这家酒吧有青少年卖淫。"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一章跟下章本来想连着写成柳下溪筒子独自偷欢一夜游的。居然没有一个亲捧场,只好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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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抚着肚皮,吃得太饱了,不想动。
  姚风笑嘻嘻地用筷子戳他的肚皮,邹清荷闪得快没戳中。姚风不放过他,把筷子放下张开五指要骚他的痒痒,两人闹成一团儿,几乎撞翻了桌子。
  陈佳俊把最后一颗花生米塞在嘴里,咬得特别响。
  黄随云抚着自己的头打了一个饱嗝,斜眼看了看赵智超的碗,还有半碗饭可惜没菜了。
  "喂,你们两个还没成年啊。"丁随显抢菜太急,出一身热汗,总觉得小饭馆的风扇吹的都是热风一点也不凉快。
  "你们太欺负人了,老大都没吃饱。"黄随云为老大叫屈。手脚慢又老实,跟着这群吃饭如狼似虎的兄弟,能不饿吗?
  "老板再上一个菜。"邹清荷停止了跟姚风的打闹。
  "上什么菜?"几双眼睛同时发亮。
  "时令小菜一碟。"
  "去。"

  吃吃停停,他们这一餐饭耗时太久,饭馆的主人恨不得把他们几个扫地出门。
  "清荷,我有事跟你说。"姚风突然一本正经道。
  "什么事?"黄随云竖起耳朵,难道姚风要跟清荷告白?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对清荷的感情还没放下?
  "我想见柳下溪。"
  "好啊。现在吗?"邹清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很久以前柳大哥曾经跟他提起过文物走私的事,好象香港的彭亦文参与了。要他注意一下姚风,别让他走上歧路。
  邹清荷信得过姚风,一直没跟他提起这事。当年邹清荷住在彭亦文家,见他喜欢古董,跟他提起过自己的室友学的是考古和鉴定文物。难道他们认识了?
  黄随云却想偏了:莫非,姚风要跟情敌宣战?
  "今晚太晚了,明天约一个时间吧。"姚风看了一下表。
  "好啊。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一个电话。"邹清荷是行动派。他知道姚风没手机联络很不方便,最好现在约好见面的时间。

  奇怪电话响了许久,柳大哥居然没接他的电话。邹清荷改拨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只好继续拨打他的手机。
  "喂,哪位?"接电话的居然不是柳大哥。
  邹清荷一怔:"你是谁?柳大哥呢?"
  "啊,是你。柳下溪喝醉了,我是梁昀晓。"
  柳大哥喝醉了?柳大哥一向自律甚严,并不爱喝酒,他们认识以来从没见他喝醉过。"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他!"
  "怎么了?"众室友见邹清荷一副焦急的模样,关心地问。
  "柳大哥喝醉了,我去接他。"
  "我也去吧。你一个人应付不了酒鬼。"姚风站了起来。
  "我也去。"黄随云跟着道。
  "要不,我们全部去。"赵智超比别人慢了半拍。
  "不用吧,又不是去打群架,我们六个人打车还坐不下。清荷,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我们随时支援。"陈佳俊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邹清荷一阵风似的跑了,姚风与黄随云紧跟在他身后。
  "我们也跟去看看吧。万一,清荷他哥发酒风闹事了我们还能帮一下。"丁随显掏出钱包付帐。他哀叹自己的钱包啊,本以为邹清荷请客的。
  丁随显付帐出来,邹清荷他们早不见人影了。陈佳俊望天,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哩。

  "喂,春风,你走吧。"经风一吹,梁昀晓觉得自己也头晕,心里难受,想吐。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扶柳下溪了,连他自己也走不稳。今晚喝得太多了。
  "你一个扶不动他吧。"春风笑了,醉了的男人老实又听说,把头搁在他肩上很依赖他哩。他还是第一个见到喝醉酒的男人这么安静的。
  梁昀晓踉跄了几步:"不要紧的,他情人就要来接他了。"
  "情人?他有情人了?"春风拨高了声音。
  "当然有。"梁昀晓顶不住翻胃的酸液,蹲在角落里呕吐去了。
  "有了情人还出来找男人打野食。"春风鄙视地撇嘴,肩膀一顶手一松,柳下溪立即栽倒在地发出"啪"的一声。
  "你干什么?!"梁昀晓听到响声,回过头一看急忙喝道。
  "都是一群浑蛋!"春风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晦气!喂,死胖子,给我钱。"
  "Why?"
  "我没地方可去了。"春风抱着手臂,皱着眉道。
  "啊?你不会回酒吧啊。"梁昀晓翻白眼。
  "酒吧还能回去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两个男人是警察吧,一看就知道不是圈里人。我偷听他们讲电话了,正叫人过来封吧哩。我可不想被警察抓走。"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明白人。"吐了之后人舒服多了,梁昀晓站了起来,想把柳下溪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太重了。

  "过来帮忙啊。"梁昀晓吼道。
  春风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却不肯用力,手故意一松,弄得柳下溪又摔倒在地。
  "你找打啊。"梁昀晓发怒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柳下溪抗住。突然一阵凉风掠过,手边的柳下溪一下子消失了。
  "柳大哥!"邹清荷抱住了柳下溪,小心地抚着他的后脑,还好,没摔肿。他刚下车就看见柳大哥摔下去了,心痛得立即揪成了一团。
  "那有你们这样扶人的!"姚风一拳揍在梁昀晓脸上。
  "喂,我招惹谁了。"梁昀晓被打翻倒地。
  春风大笑起来。
  "你也不是好东西。"姚风再出拳,被黄随云挡住了。
  "接到人就走,别闹事。"几年下来,黄随云成熟多了。
  "小洛。"柳下溪靠着邹清荷突然吐出两个字来。邹清荷全身一僵,呆住了。

  "怎么了?"姚风第一个发觉邹清荷不对劲。
  "我去叫车,你看着他。"黄随云转身离开。
  "清荷,是清荷的味道。"柳下溪突然蹭了蹭,把头埋在邹清荷的脖子里。
  邹清荷松懈下来,看到梁昀晓跟春风要溜,便把大眼一瞪:"梁昀晓,发生了什么事?柳大哥怎么会喝醉的?"
  梁昀晓讪笑了一下,面对邹清荷,他总觉得有些亏心,小声道:"酒吧里有一个人长得像林小洛。"
  邹清荷眼神黯淡下来:"长得像林小洛啊,他的忌日快到了。"原来因为这个柳大哥才喝醉的啊。
  "林小洛是谁?"姚风越听越不对。
  "我们走吧。"邹清荷揽着柳下溪的腰,小心地扶着他。
  "清荷。"柳下溪喃喃地唤道。
  "嗯,我在。"邹清荷无精打采地应道。

  "有这么好的情人还出来鬼混!"春风满腔愤怨,他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真心的好男人呢。
  "柳大哥才不会出来鬼混。"邹清荷回头恼道:"不了解他别胡说八道。"
  "对不起,是我强拉着他进酒吧的。"梁昀晓垂下头认错。
  "……算了。"邹清荷轻轻拍着柳下溪身上沾有的灰尘。
  等他们走远了,春风跟在梁昀晓身后喃喃道:"原来他不是去偷欢啊。"
  "偷欢?你少胡说了。如果不是你在一旁灌酒,我们哪能喝醉。"
  "谁叫你们看着炎风双眼发直把酒当水喝。"春风歪嘴,唉,就算他们喝的酒算在他的名下当成他的业绩,酒吧没了他的提成也没了,他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没了。
  "你没资格说这话吧。"梁昀晓恼道,柳下溪根本不够钱付帐,醉得不省人事酒钱还是由他付的哩。

  "有人跟踪我们。"出租车里歪在邹清荷肩膀上的柳下溪突然坐直身体道。
  "啊,你没醉?"姚风奇道。
  "什么?"黄随云从前座回过头来。
  "柳大哥,你装醉啊。"邹清荷笑了,堵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就说嘛,柳大哥怎么会不爱惜自己哩。
  柳下溪揽住他的腰,手臂用力地紧了紧,无视姚风等人的存在,温情脉脉地道:"清荷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我明白的。"邹清荷笑了,眼睛里突然涌出水花来。突然听到"小洛"两个字,他是受打击了。可是,静下心来一想,柳大哥的过去抹除不掉,那个人存在也是事实,说出口反而比埋在心里要好。
  "我被人盯上了。你们不要回头,从后视镜里看,有一辆车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柳哥,发生了什么事?"姚风瞄着后视镜,果然见一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他们车后。

  "喂,深更半夜的跑到我们家来做什么?"齐宁打开门,一瞧,外边来了一堆人,十二万分地不满。
  "我后面有尾巴,你帮我清扫一下。"柳下溪由清荷扶着瘫倒在沙发上。虽然头脑清醒,酒还是过量了,浑身无力。
  "他们又是谁?"齐宁打了一个电话,走回来看到黄随云与姚风正东张西望。
  "谁啊。"房门打开了,柳逐阳裸着布满吻痕的上身,睡眼朦胧地探出头来。
  "下溪他们遇到一点小事,你回去睡。"齐宁急忙奔过去把他推回房间随手带关房门,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般的轻快。

  过了十几分钟,齐宁从卧室走出来:"行了,滚回家吧。"
  邹清荷正给柳下溪喂水,有些恼火道:"齐哥,你没见柳大哥醉了吗?"
  "活该,一点小事都摆不平。"被人打断好事,齐宁正拧着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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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车回学校了,你们住下吧。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不用客气。"邹清荷翻出两套衣服递给姚、黄两人。
  姚风跟黄随云都是自来熟的人,那会跟他客气,一个从冰箱里挖出冰冻的饮料,一个找了一只西瓜,切成几大块摆在茶几上,边吃边看电视。
  "柳哥睡了?"
  "他在洗澡。"邹清荷拿了柳下溪的水杯朝厨房走去。
  姚风一边啃西瓜一边跟在邹清荷身后,见他倒了杯白开水加了一点食盐。好奇道:"饮用盐水能解酒?"
  "嗯,如果有辣椒萝卜就好了。我在老家听老人说萝卜可以解酒,不知道管不管用。"邹清荷洗净一只白萝卜,细细地切成丝。
  "好快的刀!"姚风惊叹。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哦。正好明天不用上班,我做大餐给你们吃。"他在萝卜丝里加了些食醋、白糖后拌匀。
  "可以吃了?"姚风眼馋。
  "要腌上十五分钟。"

  柳下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努力地睁开眼睛,刚好对着镜子。吓了一跳,眼睛红得跟兔眼似的,好红!他觉得快要自燃了,匆忙脱掉衣服,身子就是一块燃烧的火炭,尤其是胯下之物高高耸立着。酒果然有问题!他把自己浸进浴缸里,冰凉的水浸泡着身子,这才舒服了一些。不由得捧着头想:自己的预感没错。先前大家一起喝的酒并没问题……是什么时候酒被换了?啊!想起来了。当那个炎风从井里缓缓的爬出来,灯光照在他脸上……太像林小洛了!自己吓了一跳,一时失了神,好熟悉的眼神:那双上钩的眼角使少年的眼神带有一股晲视天下的傲气。好象就在这时春风把一杯酒放在自己手上。一杯酒下肚之后,心脏就象被开水烫过。他立即清醒过来:林小洛已经死了。发觉酒不对之后,他连饮几杯,往桌子上一伏,他醉了。梁昀晓比自己预期的还要精明……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
  "柳大哥!"邹清荷在外边敲门。
  "进来吧。"柳下溪收住了笑声,勾起了嘴角。
  邹清荷端着杯水过来:"还难受吗?"
  柳下溪伸出长手臂拉清荷的手,没接水杯:"先放下吧,还是盐水啊。"已经在三哥家喝了一大杯哩。
  邹清荷脸红,他看到柳大哥泡在清水里的身子。
  "酒里有春药。"柳下溪解释道。
  "什么?"
  "对方很下作。"柳下溪揽住清荷的腰,把头埋在他腹部,闷声闷气道:"身体很难受。"
  邹清荷全身的血液乱窜,片刻之间成了烤熟的河虾,有些结巴了:"门,门,门还没关。"
  柳下溪松开了手臂,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有些控制不住,怕会伤到你。"
  邹清荷嘴唇蠕动,飞快地窜出门去,一边小声道:"我去关门。"
  柳下溪咧开嘴笑了,心尖里包裹着小小的实实在在的清荷。他柳下溪今生还有什么遗憾?可笑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就算真的复制出一个林小洛来,入了眼也进不了心,看过也就忘记了。

  邹清荷进来,手里拿着套子跟润滑剂,眼睛却不敢对着柳下溪。
  柳下溪伸手把他扯过来,抱着他的头把自己的吻印在清荷的眼睑上:"委屈你了。"
  邹清荷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臂勾住了柳下溪的脖子,整个人滚落进浴缸。
  夏天衣服少,脱起来非常方便。柳下溪快手扯掉他的裤子,一边强行压制本身要脱轨的欲望先找准清荷身上的敏感地带,逗引他的情欲……清荷全身发颤,不由得发出嗯咽声。
  柳下溪手指沾了润滑液探进了情人的身体……情潮涌起,肌肉紧崩,似乎连骨头也在收缩。柳下溪低吼了一声咬住了清荷的喉节……清荷的呼吸立即加重,下身硬硬地摩擦柳下溪的皮肤。柳下溪双手撑开清荷的臀部,把他的腰身往下压,火热的异物顺着水顺着液冲入了紧窒的肠壁。两人同时发出非理性状态下的音符……
  浴缸无法进行大的动作,柳下溪生生地抽出火器,抱着腿软的清荷冲回床上,迫不急待地重新找回阵地,深入浅出……大床在猛烈地摇晃……。(柳下溪冲澡的浴室是主卧室带的洗卫间,连着卧室的)

  情欲深处只见彩虹……
  "我爱你,清荷。"
  细汗结成颗粒,一滴又一滴。
  "我,也,爱你……啊......啊....."语不成调,语停,射了下溪满肚子的爱液,瘫软在他身上,眼角上还挂着泪珠哩。
  柳下溪又急速地抽插了几十下,也射了出来,仰着头呼气。突然伸出舌头把他眼角的水珠给吸了。
  好不一会儿,清荷恢复神智,红着脸蛋儿,就着枕头把额头的汗擦去……"柳大哥,抽出来吧。"
  "等会儿……"柳下溪没动,手抚上了他的肩膀:"我想再来一次。"突然把清荷翻过身拨开他的大腿往上顶……
  清荷想放声大哭……屁股要着火了,身体不象自己的了……今晚的柳大哥比平常更猛更持久,好累哦,他这样象无法翻身的乌龟……好象整个人要被顶飞了。
  急速地抽动中,响起淫乱的扑噗扑噗抽插声……好难为情……
  柳下溪终于抽出来,却把清荷再翻过身,抱着他猛地坐起来,捧着屁股又一阵狂烈的抽动。清荷双手狠狠地抓着他的背……身体在难受与快感中煎熬着……便一口咬上了情人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他的牙齿一软,突然松了,被插到那个敏感点,肠壁自动地收缩,柳下溪一脸沉醉,发出低吼声……终于再次射了。

  "已经过了一小时,萝卜应该可以吃了,他们怎么还没下来?"姚风看着墙上的钟问黄随云。
  黄随云嘿嘿怪笑:"你不知道酒色不分家的吗?"
  "啊?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姚风领悟。
  "没有哪个成年男人不懂这个。难不成你还没开荤?"
  姚风嘴一撇:"我有情人了。"
  "啊?"这可是头条新闻:"谁?学校里的?"
  姚风眼一斜,卖弄关子:"秘……密……。"
  黄随云把手臂搭在他肩上:"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男的?"
  姚风推开他:"说出来你也不认识,社会老青年。"
  "考古时认识的?"
  "嗯。一只成精的狐狸,只上床不谈情。"
  "忒没意思。"黄随云撇嘴:"没有爱情的欲望算什么,姚风啊,你怎么成年了智力反而退化了。身为男人如果连自己身体的欲望都掌控不了,会坏事的。"
  "得了吧。我又不想跟你一样当和尚,你以为现今的社会有多少人注重情与欲的双重结合,多数人都是凑合着过。"
  "别人怎么样管不着,自己得管好自己。"黄随云反驳道。
  "你什么时候成了守身如玉的洁癖者?"姚风奇道。自从黄随云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听他说起男女情欲的事。
  黄随云把头一仰:"心态成熟了吧。对了,你要跟他们谈什么?"
  "噫?哦,你问这个啊。跟你说也没关系……"姚风坐直了身子,严肃道:"怎么说呢,我觉得考古队有问题。"
  "什么问题?"
  "具体什么事……这事明天再说吧,先睡觉去。希望柳哥能为我解惑。"

  放在枕头旁的手提电话不依不侥地震动着。
  柳下溪打开了床头灯,看了一眼清荷,他睡得很香甜。
  他起床走到阳台上,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老崔兴奋的声音:"柳队,猎物掉进陷阱了。"
  "抓住了吗?"
  "抓住了。哈哈,我都想不到踩进陷阱的居然是林红兵。这小子果然装疯!看他还能玩什么招儿。你现在要过来吗?"
  柳下溪笑了:"今晚我不回了。抓到他吴女士跳楼一案可以结案了。"

  柳下溪心情很好,回头一看,清荷把搭在胸口的被单给掀了,走过来重新给他盖好。瞧了一会他的睡颜,平时瞪得老大的眼睛闭上了,长长地睫毛安静地守护着眼睑,漂亮的鼻翼均匀地呼吸着,菱形的嘴唇艳得要滴出血来……伸出手指捏了一下他的鼻头,清荷嘤咛一声,伸出手胡乱地拍动着。
  柳下溪觉得小腹收紧,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卧室里开着空调,还是觉得有些燥热。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亮着。
  朝客房望过去,平时总半开着门,今天关紧了,想必清荷的两位室友已经睡下了。
  他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倒杯凉水,却看到灶上盖着一只碗,打开一看,一碗白萝卜丝……尝了一根,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这肯定是清荷为他准备用来醒酒的……不由得捂住了眼睛,感动得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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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下溪早起,走进客厅意外地发现黄随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见图像听不到声音,走近一看他选择了静音。
  黄随云回头看到他,打了一声招呼:"柳哥,早。"
  柳下溪笑道:"音量小一点卧室听不到的。怎么不多睡会儿?"常听清荷说他的几位室友,见面次数虽然不多却也十分熟悉。
  "姚风起得早,把我闹醒了。你没事吧?"黄随云见柳下溪并没有宿醉后的倦态,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视上。
  "姚风呢?"柳下溪舒展手臂,准备出门晨跑。
  "他跑步去了。"姚风一向早睡早起,每天充当着闹钟的角色。比腕力换餐票,整幢校舍楼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别看老丁块头大,力气远不如姚风。黄随云觉得这一两年实地考古,肯定充当了导师的劳工。仔细想一想,也对啊,考古得陡步翻山越岭,没力气怎么行?

  柳下溪刚跑出小区,就看到姚风迎面跑回来。扬手笑道打了一声招呼,步子停下了。
  "柳哥,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好啊。"柳下溪虽然惊讶却没表现出来,他想不出姚风要跟他聊些什么(昨夜清荷没来得及提起姚风找他有事)。
  两人坐在小区的休闲亭廊里,姚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考古队会出大事情。"
  "怎么说?"柳下溪对考古的事并不了解。
  "去年冬天,我们根据的文献,勘测到一个古墓群,还没跟当地的政府报备,带路的向导突然离奇死亡。"
  "离奇死亡?"
  "是啊,一点预兆也没有。那天早上我起得早,天还没亮,山里有雾,冬天又很冷。我走出帐篷发现他倒在帐篷外,穿着外套,脸被冻青,没有外伤。后来,当地的警察来了,询问了一下口供,考古的活动也停止了,我们在当地停留了三天,警察放我们离开。并没有告诉我们向导的死因。这一次教授申请全手续,后天就出发。"
  "能不能再详细一点?"光从这几句分析不出案情。
  "我们一共有五个人,除了我还我的导师蒋教授,另外三个人是西南大学的文若元教授跟他的助手刘持平与他的弟子姜文菜。蒋教授跟文教授以前呆过同一考古队,两人交情很好,勘察古墓群的资料是文教授提供,里面有些象形文字,文教授不认识。考古最难的是辩认文字,蒋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他收我为弟子是因为他认识我爷爷。文献里的地址,跟现在的名称不一样,加上地质变化……蒋教授最后搞定,文献里提及的地址在太行山脉内。我们在太行山脉里转悠了三个月……"他话还没说完,有人在叫柳下溪。姚风认出来了,昨晚他们见过的那个"齐哥"

  "柳下溪。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齐宁显然也是从外边晨跑回来,无意间见到柳下溪跟人坐在亭廊里。他看了一眼姚风,眼睛一眯,好象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认出来了:"你是姚风?邹清荷的朋友!"
  "是的,您好。"姚风站了起来。
  "我找柳下溪有点事,你先回清荷家,让他做早餐送过来。"
  "我去买早餐,你们想吃点什么?"姚风机灵。
  "去买点饺子皮,让清荷包饺子吃。"齐宁道。

  "清荷还在睡,你家不是有保姆做早餐么?"柳下溪不高兴了。
  "别提了。逐阳带着小黑皮去酒吧,没注意到小黑皮偷喝了酒,保姆跟我妈告状,我妈一生气把小黑皮带回去了,保姆也跟着走了。"
  "逐阳想吃清荷包的饺子,你让清荷做一些吧。你这次闯大祸了,要想让逐阳帮你,多讨好一下他。"
  "闯祸?"
  "昨晚你们封了的那个酒吧,老板后面有人,居然知道是你在后边搞鬼,要对付你。你得小心一些。有人给逐阳通风报信了,有人出花红悬赏请黑道上的人出面修理你。嘿嘿,'黑色基调'沾了黑白两道,才敢明目张胆组织少年卖淫。"
  "我不怕!"柳下溪皱眉。
  "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点好,别托大。就算你皮糙肉厚,却不能不考虑邹清荷。"
  柳下溪沉默了。是的,他有自信不怕任何暗箭,却不能不考虑清荷的安全。
  "我想办法让你避一避风头。"齐宁拍着他的肩:"先去我家吧,逐阳还等着你。"

  "柳下溪,你呀,怎么去惹那个煞星!"一进三哥家的门,躺在沙发上的柳逐阳拿着坐垫朝他丢来。
  "惹了谁?"柳下溪手一扬接住了坐垫。
  "道上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刽子手'出手又快又狠,才三十几岁,已经成了北京第二大的黑帮'三青帮'的掌舵人。黑后基调的老板是他干弟弟。"
  柳下溪对北京的地头蛇不熟悉。"三青帮?"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拔掉这个帮派。逐阳,这一个月你把名下的酒吧都关了,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下溪,你打电话给大哥,帮清荷请一个月的假。"齐宁挨着柳逐阳坐下,爪子伸到他的腰上,轻轻地捏了起来。
  柳逐阳的腰正酸痛着哩,被他捏得很舒服,闭着眼享受,想了想:"行,我让道上哥儿们配合你的行动。"
  "不行!"齐宁摇头:"不能把消息漏出去,这事交给我办,你们都不要插手。柳下溪,我会想法子让你停职一个月。对了,姚风找你什么事?"
  "事情还没说完被你打断了。你是军方的人,有这么大的权利干涉地方事务么?"
  "嘿嘿,我跟你说有,我有兄弟调到公安系统了。"
  "他不是管文物走私的那一块么?"

  "整你的人已经出手了。"齐宁站了起来:"幸亏你运气好,材料被我兄弟半途截住了。"他从房间拿出一个大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茶几上,全部是一些彩色照片。照片的主角之一就是柳下溪,背景就是黑色基调酒吧,跳着艳舞的少年成了背景,彩灯下格外朦胧。照片里的柳下溪痴迷地看着艳舞少年,身边傍着另外一个主角是春风正倚在他身边倒酒,有不同角度的特写……有几张是柳下溪跟春风依偎着的背影,很显然,取镜于春风和梁昀晓扶着柳下溪走出酒吧。只不过相片经过处理把另外一边的梁昀晓给抹除了。除了相片还有一份文字稿,大标题是:同性恋警察嫖娼记,小标题是:这种警察值得人民依赖吗?你问我?回答:不能。里面的内容极尽煽情,把相片的主人写得淫乱无比,丧尽天良,看中了同性恋酒吧的美少年求而不得,便请同行强行封了酒吧。虽然没有把柳下溪的大名写出来,却写了他有一同性恋人周青河,还是一名大学生,被坏警察强行占有……

  柳下溪捏紧了拳头想打人,连续深呼吸才缓缓道:"我手上正跟进一个案子,不能退!"
  "这种事很敏感!手上的案子再急也得给我缓一缓。"齐宁叹了一口气:"对方的手脚非常快,硬拼不是好办法。黑色基调不在你管的那一区,你是刑侦队的警察,现在又没有扫黄的联合行动,你出现在同性恋酒吧,没有合理的解释。昨晚在酒吧有许多人证。依你们警察的话说:证据确凿。任谁看到这份材料都会一边倒地相信这事是真的,舆论导向对你非常不利。大男人要能进能退,强行硬拼并不理智。这份材料一爆光,你会身败名裂,甚至会把邹清荷扯进来。"

  "唉,清荷还差一年毕业。"一向不自寻烦恼的柳逐阳也在一边叹气。
  "……啊!"柳下溪揉着额头突然大叫了一声。
  齐宁摇头:"你把跟的案子跟我说一说。"这事他不能袖手旁观。柳下溪是朋友更是姻亲,不能不管。何况还有无辜的邹清荷同学,正是旭日东升的好年华,不能被宵小给毁了。
  柳下溪冷静下来,从李囡囡的死一直说到昨晚抓住了林红兵。
  "我看,先关着林红兵,断绝他跟外界的连络,你们也要不提审他。对了,你设了什么陷阱他居然自动跳进来?"
  "我认为,那些人没有得到李囡囡手里的秘密,还会再出现。林红兵没见过老崔,我让他以保姆亲戚的身份住进吴女士隔壁家,跟那家的保姆合作,监视吴女士家。并让保姆在吴女士家的阳台布了细线,挂了一些小铃铛,再在她家洒了一层薄薄的面粉。然后请保姆在外边说吴女士生前收到一个邮包,她偷看吴女士拆包……里面除了女性用品外还有一张光碟……又说吴女士家的洗衣机,发出怪声……前一段时间我在欢乐小筑进进去去,对方没机会接近吴女士家。昨晚深夜林红兵从七楼翻窗进了吴女士的阳台,惊动了小铃铛,他在洗衣机里找东西,找到了一张光碟,被埋伏着的老崔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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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和姚风各端了两大盘饺子进来。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勾得人口水冲出唇堤。
  齐宁双臂反勾住伏在他背上的柳逐阳,托着他站了起来,道:"起来,吃早餐去。"
  "姚风,你来了。"柳逐阳象极了一头无尾熊,挂在齐宁背上不肯下来。
  齐宁反手拉腰把他扯下来,抱着按到餐椅上:"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姚风曾经在柳逐阳的酒吧打过工,是熟人。熟不拘礼,当成自个儿的家,自在得很。
  "黄随云呢?"柳下溪从清荷手里接过饺子搁在餐桌上,清荷进了厨房拿出碗筷。
  "黄随云回学校去了,他订了今天中午的火车票,急着回家。"姚风笑嘻嘻地当着他们的面偷了一只饺子往嘴里塞。想不到漂亮的酒吧老板有一个男性情人哩。
  "清荷,你从今天起请假不要去上班,呆在三哥家别随便出门。"柳下溪动手分饺子,有私心给清荷多分一些。
  "呵呵,当电灯泡啊。"姚风笑道。
  "小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逐阳拿筷子敲他的头。身为老板很喜欢姚风这样的员工,细心勤快,懂得应付客人。他离职之后顶替他来上班的姜远华差多了。

  齐宁观察了一下姚风,对他的印象不错。
  "发生什么事了?"邹清荷问。
  "吃完早餐再说,这事也不能瞒你。"柳逐阳不爱管事,这个家的主人换成了齐宁,颇有家主的威严。
  男人们吃东西,讲究狼吞虎咽。往往挟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却瞄准了别人的盘子。
  邹清荷受不了几双虎视眈眈的眸子,自动撤离坐到沙发上去了。却看到茶几上的那堆相片,拿到手上细瞧脸色立即变了,不自觉地五官扭曲起来。
  柳下溪的心咯咚狂跳,自己的丑态被清荷看到了……懊恼地想:太大意了,居然忘记把相片收起来。
  邹清荷拿起文字稿一看,脸色死灰嘴唇哆嗦,张了几下嘴发出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个音阶,扭头瞪着柳下溪道:"柳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躲在三哥家!"
  "清荷。"柳下溪赶紧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陪着小心道:"清荷,你别误会,有人谄害我。"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别人在谄害你。认识你又不是一二天的事,相处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么?是谁在谄害你?梁昀晓吗?他为什么要害你?你们不是朋友么?这些相片经过电脑处理的吧,然后用彩色相纸打印起来,裁成相片大小。是他约你去这个酒吧,然后有人守着酒吧,找了几个暧昧不明的角度拍下来当成指控的证据。柳大哥,不是我爱说你,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被这种伎俩算计到了。相片里的这个人,他把你推倒在地下。看来他是有意的。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醉了,果然没安好心。他是那家酒吧的人吗?"邹清荷嘟起了嘴,声音虽然降小了些,说话的频率快过平常,一口气说了不少话。
  齐宁笑了起来:"邹清荷,我现在才知道你比柳下溪聪明。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邹清荷恶狠狠的目光盯上了他,怒道:"大不了不当警察了,我们开一家私人侦探社!"
  "好,有气魄!不过,刚好中了对方的圈套。"柳逐阳鼓掌,一边冷言冷语。

  邹清荷一呆,回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笑了:"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风蹭过来,拿起相片仔细瞧:"拍得很有水准,光线与角度恰到好处,该表达的意思清楚明了,并且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力。"其实他不懂摄影,在冒充内行。
  "把梁昀晓的电话号码给我。"邹清荷满腔怒火,口气咄咄逼人,有着一股柳下溪从没见识过的强势。
  "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和平主义者也成了革命战士。"齐宁拍着柳逐阳的肩膀,对邹清荷竖起了拇指。
  "不是梁昀晓做的。"柳下溪反而冷静了:"他喝高了,没力气弄这个,我相信他没有参与这事,只是刚好被人利用了。"
  "你还帮他说话!不是他会是谁?除了他谁会知道你要去哪间酒吧。"邹清荷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哩。可恶,柳大哥冥顽不灵,居然还替坏朋友辩护。
  "清荷,从表面看梁昀晓最值得怀疑。不过,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拍照的人九点半之后才进入酒吧的。你再仔细看相片就会发觉相片里的背景都有这个跳艳舞的少年。少年有一个外号,叫炎风,长相与死去的林小洛很相似,他九点半才出场。我想,有人在酒吧里见到了我,暗中通知了某个人,谄害我的计划在这里才产生。如果梁昀晓要谄害我,多的是机会,他可以不去接你的电话,不告诉你地址,你就不能及时地接到我。他可以借机假装喝醉半途离开给春风造成机会带走我。你也知道,我喝的酒里被人加了料,谄害我的人可以拍到更为限级的现场相片。"

  "也对……"清荷脸红了,心里堵着的一口气飞快地泄了下去:"不是他啊。对不起,我误会他了。"
  "那小子只是好奇心过重,本性不坏。"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就算昨晚他没带我去那家酒吧,也会有其他的人带我去。我想,有人把少年炎风安置在那家酒吧,其目的可能不仅仅只用来对付我。"
  "怎么说?"
  "如果只针对我,还不如让炎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林小洛的死,最内疚的有两个人,胡光荣跟季佳。我想,很可能针对季佳来的。"
  "季佳?"
  "季佳这一二年,在行业里风头很劲,他是反贪污的激进派。他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立了不少奇功,一旦发现官员有贪污受贿的行为,必会紧咬不放,绝不轻饶。他最近升了官,当了反贪污局的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权限不小,犯在他手里的贪官份量都不轻。再过几天,林小洛的忌日到了。"
  "愈扯愈远了。"柳逐阳不认识季佳,对柳下溪的推测不以为然。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柳下溪长长吐了一口气:"但愿我的假设是错误的,三哥,我们要假设各种合理的可能性,才能全面的了解事实的真相。"

  "你今天不去上班?"邹清荷看着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我做主给他请假了。"齐宁圈着柳逐阳的脖子:"逐阳,你怎么看?"
  "问我?我只知道'黑色基调'被封,'郐子手'很不高兴,扬言要对付柳下溪。不过,这个春风有问题!"
  "怎么说?"几双眼睛都看着他哩。
  柳逐阳得意地笑了:"直觉。"
  "现在该怎么办?"邹清荷比他们更焦急,这些相片与这份耸人听闻的资料公布出来,柳大哥真的无法在警界立足:"柳大哥,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难道你早晨从信箱里取出来的?"
  "很象敲诈勒索。"姚风道。

  "敲诈勒索?"柳下溪一怔。
  "对啊,你们不觉得吗?某个敲诈犯把别人的隐私偷拍下来,取一部分证据放进这个人的信箱,然后跟他谈价码并威胁道:你不给钱我就把这些证据公布于世让你身败名裂。"
  齐宁笑了:"对方不是敲诈财物,目的只有一个,让柳下溪当不成警察。这份材料投到市公安局去了,刚巧落在我的一个朋友手上,大清早送到我手上。其实也不算巧合,昨晚下溪被人跟踪,我留了一个心眼请那位朋友关照一下事态。"
  "谢谢你,齐哥。"邹清荷非常感激他。
  "不用口头的感谢,来点更实惠的,从今以后我们的伙食由清荷全包,这就行了。柳下溪受黑帮分子的威胁,我会在一个月之内摆平他。你不用担心,老实留在家呆上一个月。你三哥,这半年被小黑皮折磨得瘦了一大圈,都不成人样了,得好好补一补。"齐宁很大度地说,一边捏着柳逐阳的腰身,越来越细了(其实是床上运动太频繁了,水份流失过多)。自家人得好好爱护才行。

  "不行,我不能躲着什么也不做。"柳下溪并不领情,讨厌这种含糊不清的被动局面。
  "你想怎么做?"柳逐阳皱了一下眉头,他赞同齐宁的做法:硬拼会受伤,为什么不先避开对方的锋芒,先退后进呢?
  "钉子钉进木桩,起出钉子肯定会留有洞孔。"柳下溪站了起来,他有他的骄傲:"哪怕这是一个连环相扣的圈套,我也要破解它。"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姚风伸出自己的右手,笔直修长,上面布满了厚茧,手背上还有一些伤痕:"你们看,一只手上有五根指头,每一根都有自己的位置跟用处呢,合起来就能包住掌心。我们刚好五个人哩。"
  邹清荷笑道:"你的比喻很有趣。柳大哥,你说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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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宁大笑:"算了,你的个性跟钉子一样,这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可惜班长的弟弟不在北京。放心吧,我会请人私下保护两个小鬼。"
  "谢谢。"柳下溪感激道,只要清荷安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对任何暗手。
  "你端着刺刀往前冲,我给你打掩护。"齐宁也有烦恼,最近半年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让他那爱冒险的血液快凝固了。调到北京来工作是组织照顾他去年受伤过重,算是半休半养。跟柳逐阳关系稳定之后,他认为自己也是一名成家立室的男人了,不能象单身男子可以毫无牵挂奋斗在第一线。唉,天性里好勇斗狠的激情无法舒解,只好在床弟间展示男人的风骨……。
  柳逐阳摸着自己的下巴有点扎手,想起今早为柳下溪的事还没来得及剃须。看来操心过度了,一时忘记柳下溪也不是老实人。他身后还有一个精于算计的亲妈哩。他站起来,踢了齐宁小腿一脚:"让开!"
  齐宁连人带椅一起闪开。
  "你们怎么闹都行,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伤到清荷。清荷跟你们这些烂瓦不一样,经不得摔。在我眼里他比下溪这个亲弟弟还亲,你们给我牢记这一点。想清楚了再行动,不然我饶不了你们。"话一说完,他立即去洗卫间刮胡碴去了。

  "三哥!我能保护自己。"邹清荷嚼着有点凉的饺子,不满意大家强加于他的温室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初来北京时的无知少年,有信心对付几个壮汉不在话下。
  柳下溪的手摸向他的后脑,顺手抓了几下头发,接着把他的脑袋搂进自己怀里:"清荷,你比我重要。"
  "好肉麻……"姚风捧着从冰箱掏出来的啤酒,打了一个冷噤,啤酒真冰,喝起来口感好。
  "在我心里,你比我重要。"清荷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不能让你冒险。我答应过你爸你姐,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丁点儿委屈。"柳下溪把清荷的爸爸跟姐姐搬出来,不怕清荷不接受保护他的建议。
  "邹清荷同学,你该虚心接受大家对你的关心。你想一下,我们几个人就数你耳根最软,心最善良。你还没认清社会的本质,人心的黑暗。你试想一下,路上看到需要帮忙的老人、小孩、妇女,你肯定会上去帮忙。万一这人是假装的只为了引你上钩,等你去扶他(或她)的时候对准你的肚子就是一刀!"姚风连喝了几口啤酒,话多了起来。
  柳下溪皱眉,姚风这番话说得……

  齐宁看着姚风,觉得这位小青年说话有趣。
  "姚同学,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邹清荷哭笑不得。
  "清荷,不能大意啊,非常时期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性。狗急跳墙,对方躲在暗处,已经开始对付柳哥,也调查到你的存在,如果对付不了柳哥,肯定会转过来对付你。我前一段时间看了一本小说,故事说一个职业杀手非常历害,却被路过的小孩子刺杀身亡。"
  "姚风说得对,不能否认社会上存在着一小撮在黑暗中打滚的人,他们的身手跟普通罪犯不一样,更毒更狠。不会正面跟你交手,习惯在暗处守候着,乘你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你致命的一击。不过,清荷也是成年人了,多经历一些事没坏处。要知道好钢需要高温冶炼。"齐宁把话圆过来。这话邹清荷爱听。

  柳下溪叹气,姓齐的左右逢源。
  "下溪,你打算从哪边入手?"齐宁正经八百地问。
  柳下溪的目光掠过在场的几个人:"齐宁,你试一下姚风的身手,看他有没有自保能力。如果他的身手足够自保,我需要他的帮助。"柳下溪听清荷说起过姚风手快,不输给职业扒手。
  "需要我做什么?"姚风爽快地问。
  "可是姚风要跟他教授去考古,没时间。"邹清荷突然想起姚风找柳大哥有事要谈,姚风原计划是明天离开北京去考古哩。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请不要追究其真实性)
  "清荷,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蒋教授申请的项目虽然批下来了资金却没到位。蒋教授一边等专项拨款,一边要等文教授来北京,钱到人齐再一起出发。我本来打算先到目的地看看,大不了跟他们一起走。你们不了解考古,确定了被批准的考古项目虽然是国家出资,但其费用往往超过拨下来的款子,而且拨款是分期的,我们的资金常不够用。如果挖掘不到有价值的文物,余下的资金不会到位。一个考古项目的启动,前期的勘察工作得自己想法子找人赞助,挖掘到实物才能向国家提出申请。我们会把挖掘出来的小部分文物抵押给赞助人,等资金到位之后再赎回。当然,国宝级的文物不会抵押给赞助人,那是要上缴国库的,要是流通出去会掉脑袋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齐宁吃惊了。
  "没办法啊,装备需要钱,请向导需要钱,吃穿住行都需要钱。挖掘的工作有时需要请当地民工,这一些都需要付现金。我们不隶属地方,享受不到地方政府给的优惠待遇。其实那件事我还没跟柳哥说完,向导离奇死亡,我是第一个被警察怀疑的。唉,谁让我第一个发觉死人。这次去,我想了解向导的死因。柳哥,我本来希望你跟清荷陪我去一下当地,查明向导的死因,好解除我的嫌疑。虽然当地警察没把我当成凶手抓起来,但文教授的两名助手把我当成假想凶手,一直防范着我,让蒋教授特别为难。我不想蒋教授被别人的冷言冷语伤害到。"
  "姚风,我会帮你的。如果柳大哥没空,我陪你去!"
  "放心,柳下溪肯定有时间陪你去,他会被停职一个月,以他的推理能力肯定能把这个案子给破了。"齐宁眼珠一转,立即替柳下溪作主了。
  "好,这边的案子告一段落,我跟你去。"柳下溪爽快道。

  "你们找到的赞助人是谁?"齐宁突然问。
  "难道是香港的彭亦文?"邹清荷猛地拍了一下柳下溪的大腿,力气不小,柳下溪咧嘴。
  姚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啊,你认识他?"
  邹清荷"嘿嘿"笑了:"认识,老熟人了。他没跟你提起我们?"
  "没有啊。"
  "彭亦文?!"柳逐阳洗了一个爽身澡走进客厅,刚好听到这个名字,奇道:"这家伙到北京了?怎么没来找我?"
  齐宁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算是知道来龙去脉了。"
  "你们都认识他?"姚风张大了嘴。发出无意义的唏嘘声:这世界未免太小了点,转来转去都是熟人。"他还没来北京,听说人在国外,估计要过十几天才到。"
  "我们在香港还住过他家哩。"

  "姚风的事先放一边,柳下溪,你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让姚风冒充吴女士的弟弟。"柳下溪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得先从林红兵嘴里套出他在寻找什么。只有知道这一点才能让姚风成功冒充一个贪婪的青年,他假装手里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进一步敲诈勒索,引出幕后的人物。齐宁,姚风充当的角色可能会有危险,你必需负责他的安全。"
  "没问题。我负责他们俩个的安全,同时替北京的大街扫除一下落叶,清洗黑帮份子。等我搜集全资料就会动手,绝对不会让'刽子手'伤到你们。"
  "清荷,你回家把我们从李囡囡家搜到的所有光碟、磁盘都拿过来。三哥,你帮我把那些东西从头到尾看一次。我怀疑那些光碟有问题。"
  "好。"清荷小跑回家去了。

  "什么光碟?"齐宁问。
  "大部分是色情片。"柳下溪只看了半张实在没兴趣看下去。他一同性恋,对男女之间的情欲片提不起兴趣。把这些光碟放回家,只是出于他谨慎的个性,并没有抱多少希望能从这里面找出他需要的信息。又不愿意让清荷接触这种东西,便一直尘封在家,都没跟局里报备一声。
  齐宁咧嘴:"姚风,你跟我走。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清荷问柳下溪:"我做什么?"
  "他希望你老实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哦,除了做饭。"柳逐阳翻看着光碟封面,撇着嘴报怨道:"这些垃圾有什么好看的。"
  柳下溪不理他,轻声问清荷:"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抓到拍照的人。我先去找梁昀晓,从他这边入手。就算柳大哥相信他,我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怀疑。我认为,这事由他起头,从他那边可能摸到一些线索。我想见见炎风。对了,还有相片里的那个春风,我想跟他聊一聊。"
  柳下溪点头,赞许地看着他:"你的思路正确。先别急着行动,等齐宁他们回来之后再说。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去,对方有可能就在他们附近。"他快速地绘出几张人像素描,指着其中两个男人道:"清荷,其实你不必担心,这些相片根本谄害不到我,我有现场人证。他们是林小洛的亲人也是那一区的警官,我打电话叫他们去的,封吧是他们下的命令。酒吧让服务生卖淫被现场抓获,抵赖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近码字慢,更新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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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进了电梯,迎面就是一面镜子,陡然一瞧,居然被自己狰狞的面孔给吓住了。对着镜子努力修正面部表情,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齐宁请来保护他的军人,穿着便服)不由得笑了起来,邹清荷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
  他来之前跟梁昀晓通过电话,约好了直接上他公司找他。
  他们到的时候梁昀晓正伏在办公桌上打盹。
  "嗨,来了?"梁昀晓打着呵欠,很奇怪邹清荷突然找上门,难道怪他昨晚硬拉着柳下溪逛同性恋酒吧?连忙陪着笑道:"柳下溪好一点了没有,打他的手提一直没人接。"
  "不好。"邹清荷坐下,他跟梁昀晓不熟,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看上去倒真不象坏人……
  梁昀晓被他生硬的语调哽了一下,能说会道的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还打算找柳下溪讨回酒钱的。"我不知道他酒量浅,不该拉他喝酒的。"梁昀晓亲自给他们倒茶,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清荷身边的人。
  "梁……晓哥,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谈,能不能空出时间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没问题。"梁昀晓见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心里打鼓……昨晚朦胧中听到柳下溪叫了"小洛。"他的情人今天找自己碴儿,追问柳下溪跟林小洛的过去?原来……柳下溪的新情人也是历害的角色。

  梁昀晓的办公室位于莲花街(虚构)的莲花商业大厦。一至六层是大型的百货公司,七楼有饮食区,梁昀晓带着这两个来意不善的人来到七楼一家冷清的咖啡厅。
  外边虽然炎热,咖啡厅里非常凉爽。
  邹清荷看了一下咖啡的价格,眉毛耸动,不是普通人愿意消费的价格。
  "你们有自己喜欢的咖啡吗?"
  邹清荷摇头,咖啡对他而言是奢侈品。
  "我要一杯圣多斯。青河,你来一杯康娜,这位朋友可能会喜欢摩卡。"梁昀晓手一挥,服务生过来写单。
  跟在邹清荷身边的人,自觉地隔了他们几个桌子才坐下。
  "晓哥。我发觉你不会发卷舌音哩。"邹清荷突然道。
  梁昀晓一怔,笑了笑:"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谁说过?"邹清荷好奇地问。
  梁昀晓砸了砸舌,眼睛瞟了瞟坐得笔直的第三人:"高中语文老师。哈哈,周青河,你找我想问柳下溪跟林小洛的事吧。"

  "哦,你跟柳大哥是高中同学。"邹清荷皱了一下眉头,嘴唇止不住往上一翘,带着一股厌烦的味道,他不知道,他的脸最情感的就是这张菱形的嘴唇。他不想被人提起柳大哥跟林小洛的事,当年是林小洛背叛了柳大哥……
  "是啊,读高中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好得让人嫉妒。"梁昀晓嘴快,说出口了才发觉自己不是好人,硬往别人伤口上抹盐。
  "当年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很少吧。"要不,闹起来肯定得退学。
  "嗯,那时候谁懂这个呀。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在树林里打啵也绝对想不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是林小洛抛弃柳大哥的。"邹清荷从他脸上看不出恶意。
  "啊?"
  "林小洛爱上别人了。"
  梁昀晓怔住了,过了好久才缓缓道:"一定是柳下溪骗你的。"
  "错了,这事是他们当年的室友告诉我的。柳大哥当年很伤心,然后离开了北京。"
  冒着热气的咖啡端上来了,好香。邹清荷以前有喝过咖啡,发觉这里的咖啡味道更好,连续喝了几口,唇齿生香。
  "……"梁昀晓显然想不到那两个人到后来居然会分开。

  "你,为什么要害柳大哥!"搅拌着咖啡,邹清荷的脸笼罩在薄雾里,显得很不真实。
  "什么?"梁昀晓脸一沉,脸色变了。"叮当"一声,把匙子甩在桌上。
  "我发觉你分不清'z'与'zh'的发音。所以才把我的名字写成周青河。"邹清荷把那份举报柳下溪的材料卷出来搁在他面前,指着纸上周青河三个字道。
  梁昀晓抖动眼睑,抬起头:"你不叫周青河?"
  邹清荷摇头:"三个字都错了。后面两个字弄混算不了什么,本来音一样,可惜'邹'跟'周'区别很大。对方一定是听了你的口述才打错了我的姓。"
  "……我昨晚喝醉了,这份材料不是我写的。"
  "呵呵。看来你很明白这份资料上写着什么。"邹清荷冷笑,他只把写着名字的地方指给他看哩,他居然知道这份资料是连夜赶出来的,他果然参与了谄害柳大哥:"那个炎风,就是长得酷似高中时代的林小洛。那个人是你找来的吧。目前,卷入这一系列事件的人中,只有你才清楚柳大哥跟林小洛高中时的那档子事。"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梁昀晓猛地灌了一口咖啡,呛住了,咳嗽了几声。
  "柳大哥没有主动联络过过去的同学,在他最需要电脑高手的时候你这位业有专精的高中同学突然凭空登场了。对了,我记得你复制了李囡囡家的电脑里的数据,没找到你要的东西吗?"

  梁昀晓猛地站了起来,端着咖啡往清荷的脸上泼。
  邹清荷身子往旁边一侧,一拳打中他的大脸。梁昀晓的反应没他那么快,被他击中鼻梁。鼻血立即往下流。梁昀晓顾不得擦拭一下,朝外边跑去。
  跟清荷来的人立即封住了他的去路,双手上前一把抓住了他。
  邹清荷拿出手机,拨通齐宁的电话:"齐哥,你带人搜查梁昀晓的家。"
  看到梁昀晓的脸变得死灰,邹清荷恨恨瞪着他:"柳大哥是那么信任你,我看你有什么脸见他。"抬起手来想拍他几巴掌,最后忍住了。

  梁昀晓闭上眼睛扭过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当我看到资料上写了'周青河'却没写上柳大哥的名字时就已经怀疑你了,柳大哥还一直为你辩解。其实昨晚你一直怀疑柳大哥是不是真醉了,才故意跟清风一起把柳大哥摔倒在地。"
  梁昀晓的嘴巴闭得更紧了。
  "不说?随便你。柳大哥肯定能把你那点破事查得一清二楚。"
  "我……"梁昀晓张开了嘴巴:"我不是存心要对付柳下溪的,我们只是中间转手卖点情报,收取一点费用,没打算做坏事。想不到李囡囡的案子是柳下溪在跟进……"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邹清荷心里一喜,看来梁昀晓要说实话了。
  "我们,我们一共五个人。春风,我,林红兵,还有跳楼的吴兰兰(吴女士),另外一个是黑色基调里的老板龙琦。刚开始时,春风跟人合伙开了家私人侦探社,一直没什么生意上门,后来他的合伙人突然离开了,听说进了政府部门。春风失业了,我跟他在酒吧里认识,大家谈得来成了好朋友。后来我认识了春风的朋友龙琦……再后来,龙琦投资让我开了这家科技公司。让我侵入别人的电脑盗取资料。吴兰兰跟林红兵直接听龙琦的话……龙琦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是柳下溪的高中同学,故意引柳下溪找到我。果然,柳下溪请我是为了弄李囡囡的电脑。到了欢乐小筑听了你们的对话,我才知道吴兰兰已经跳楼死了,林红兵也被抓了。龙琦想要的东西却没到手,我复制李囡囡的电脑的数据交给龙琦,他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告诉我,他在找什么。我想,他并不信任我,不过是在利用我的特长。春风昨晚去了我家,我是真的醉了,一回家立即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春风使用我的电脑。春风会使用制图软件,黑色基调的装修设计就是他搞的。等我今早醒来,春风已经走了。我打开电脑一看,相片与这份资料都在,我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打电话给柳下溪,谁知道他的手提不通。"

  邹清荷点头,相信他说了实话:"炎风经过训练吧,他是谁找来的?"
  梁昀晓苦着脸道"龙琦,炎风是龙琦另一个计划里的棋子,一开始并不是用来对付柳下溪。龙琦发现炎风之后,一边训练他,一边开了黑色基调这个同性恋酒吧。应该说,他是因为炎风才开这个同性恋酒吧。想不到酒吧开张之后,生意非常好。唉,昨晚酒吧被封,我已经无意中破坏了龙琦的计划。春风说,龙琦肯定不高兴,要我小心一点别触他的霉头。"也许落在柳下溪手里比落在龙琦手里好。
  炎风……看来柳大哥关于他的推测是对的,龙琦弄出一个炎风来,很可能为了对付季佳。贪官们要扳倒反贪先锋,肯定不怕花钱……嘿嘿,有一点龙琦弄错了,季哥并不是同性恋。弄一个炎风出来,用处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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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荷觉得微型录音机真方便,可以把一个人的话完整地复制给另外一个人听。他给柳下溪打电话,把梁昀晓的口供放给他听了。
  "他们出售情报?"柳下溪在电话的另一边苦笑道:"跟三哥当年的行为很相似。"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舒服……梁昀晓啊梁昀晓……
  "别把三哥跟这种人渣相提并论!"邹清荷不满地回嘴。三哥,只负责牵线,从来不干涉别人的事,更不会逼别人替他卖命。
  "是是是,你把梁昀晓放了,让齐宁的人跟紧他,看能不能抓到龙琦跟春风。"
  "哦。"
  "要梁昀晓讲一下龙琦的长相。啊,他在你身边吧,把电话给他,我跟他来说。"
  "好的。"

  不知道柳大哥跟梁昀晓说了一些什么,梁昀晓的眼圈都红了。
  梁昀晓通完电话把手机给了邹清荷。
  邹清荷一听,柳大哥还没把电话挂断,突然想起炎风的事,便跟柳下溪开玩笑道:"龙琦动用炎风完全是白费功夫,季哥不喜欢同性的。"
  "清荷,你错了。对方只需要炎风跟季佳接触,炎风出来卖的许多人都知道。季佳跟炎风一旦接触,他的名声就坏了。别人要攻击他,不管他跟炎风会不会发生点破事儿,都会给他扣上一顶跟男妓不清不白的大帽子。反贪组织的人必须廉正清明,如果闹出一点风化问题,季佳无法在他的部门呆下去,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身正才不怕影子歪,我得通知季哥。"
  "我联络不到他。"柳下溪叹气。

  邹清荷独自一个人晃荡。
  回家吗?
  不!去见见炎风。绝对不能让炎风跟季佳见面!邹清荷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见见那张酷似柳大哥旧情人的脸。
  柳大哥打听过了,昨晚酒吧里的那些少年被拘留了。应该还在局里,这边不是柳大哥他们分局,自己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炎风。

  "柳队,你来接我出院?多不好意思。"小陆摸着头,其实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住这么久的医院。
  柳下溪笑看着他生龙活虎,心里高兴,笑道:"算你预支假期。"
  "别,别是真的吧。"小陆跟在他身边哀哀叫。
  "说笑呢,你还当真。"
  小陆苦着笑:"柳队,这笑话太冷了。"
  "王晨朝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能下床。"
  "我去看看他。"

  王晨朝高枕着枕头,悠然自得地拿着一本杂志看,伤了腿缠住了绷带吊在架子上。这人的心态……连柳下溪也不得不佩服他。断了一腿……换成自己也未必有他这样的心境。有一个制服警守在病房的门口,另一个守在他的病房边。病房是三人间的。病人与访客带着畏惧的眼神不停地扫着王晨朝。
  "申请转医院的事落实得怎么样了?"他问小陆。
  "已经说好了,今晚八点。噫,柳队就这么走了?"
  "病房里人多无法问案。"柳下溪突然笑了:"我们又抓到了林红兵。"
  "老崔今早过来说给我听了。"小陆摇头:"我实在想不到他涉案这么深。"

  柳下溪带着小陆跟老崔两人进了审讯室,林红兵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抬起头来!"老崔走到他旁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红兵受到惊吓,胆怯地抬起头来。
  "这小子还在装,可以去演戏了。"老崔忿怒了,亏他以前真以为他疯了,还同情过他哩。
  "呵呵。"柳下溪笑道:"他们这一伙人都善长演戏。吴兰兰,春风,还有炎风。"
  林红兵听到柳下溪随意提起的名字惊得跳起来,椅子都被他带翻倒地。
  "噫?他们这伙人是谁啊?"小陆跟老崔莫名其妙,转念一想:难道柳队破了人家的老巢?
  柳下溪坐过去,把椅子扶起来:"请坐,我们又见面了。"

  "我……"
  "不想说实话吗?黑色基调被封了。"柳下溪放柔声音,再给他一击。
  林红兵坐直了身子,突然吐出舌头舔着唇,面孔微微一侧,后仰30度,眼睑似闭又睁,脸上升起一股艳丽的色泽:"柳警官想让我说些什么?"
  小陆鼓掌:"变脸比翻书还快。"
  "老实点!"老崔大喝一声。
  林红兵被他这么一吓,连忙坐直了身子。他显然很怕老崔,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陆。
  "柳队,这小子的眼睛真邪门。"小陆小声跟柳下溪道。
  柳下溪耸肩,低声回答道:"当它是弹珠在阳光下的反光。"
  小陆露出牙齿笑:"嗯。"
  "吴兰兰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时在现场吧,你在找什么?"柳下溪盯着林红兵的脸开始问案了

  "吴兰兰是自己掉下去的。真的,我没骗你们。"
  "你骗我们的次数还少啊。"老崔冷笑。
  "先听听他怎么说。"小陆对老崔摆了一下手。
  "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从吴兰兰死的那天说起吧,是你找她还是她主动找你?"柳下溪问。
  "是她来找我的。老大听说李囡囡死了,让我们不要有动作,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说。可是,那天吴兰兰留下口信让我去七楼找她。你们也知道就是她楼上的那间没人住的房子,我们在那里见过几次面。"
  "你们一起上去的吗?"小陆问。
  "当然不是,我借口装着巡楼。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里了。她告诉我,王晨朝只给了一半东西,剩下的一半要另外出钱买。李囡囡死了,他要准备跑路钱。吴兰兰要我跟老大商量一下怎么办。"

  "你干嘛不直接跟王晨朝打交道,何必中间隔着吴兰兰?"老崔很不理解。
  "我们的方针是单线连络,吴兰兰直接受命于我,我听老大的。我不想暴露自己,一直让吴兰兰跟王晨朝单线打交道。那天,她打算从七楼的阳台爬回去把王晨朝给她的东西拿给我。我还劝过她别冒险。她说,同幢楼隔壁家的保姆喜欢偷窥,怀疑是王晨朝那边的人。她有多次翻过阳台的经验,认为自己不会出事,还劝我不要瞎担心。我真的想不到她会突然失手掉下楼去。"
  "太奇怪了,她既然约了你,为什么不把你要的东西带到身上?"小陆问。
  "我也不懂。"林红兵小声道。
  "很简单,吴兰兰不想把东西交给你又或者你在说谎。从现场的指纹来看,吴兰兰并不像经常爬过阳台的熟手,而且栏杆上的积尘表示,近期,没有人爬过栏杆。小陆,把栏杆的相片拿出来让他看看。"
  看过现场的小陆知道柳下溪说的是对的,把相片甩在林红兵面前,嘲讽道:"到现在你还说谎!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柳下溪笑了:"没错,林红兵,你在说谎。你是不是把吴兰兰给你的东西私吞了,故意逼死吴兰兰,然后对龙琦谎称吴兰兰不肯把东西给你,让他误以为吴兰兰私吞了,独自把东西藏了起来。你的计划是:吴兰兰一死,东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下落不明了。精明的龙琦真会相信你的谎言吗?"
  "不!我没有逼死她,警官,不能栽赃谄害啊。吴兰兰没把东西给我,我说的是真的!请一定要相信我。"林红兵惊慌失措地嚷道。
  小陆给林红兵端来一杯温开水,林红兵一口气喝下,情绪稳定了一些。
  柳下溪叹气:"吴兰兰掉下楼了,你急忙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却发现女警朱玲呆呆地往上望,你以为被她发现了,便匆忙离开。把情况编造了一番对龙琦说了,龙琦让你先留在这边吩咐你见机寻事。后来,你发现龙琦派了人过来接应你。知道你被我们抓住了之后,暗示你装疯。"
  "嗯,柳警官这里说的都是事实。"望向柳下溪的目光中流露出敬畏的情绪,林红兵抓着自己的衣服的前襟,哭丧着脸道:"我装疯之后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老大来见我,要我在医院待命。老大跟我讲要洗清我的嫌疑,只有把目击到我的女警调离这件案子,想法子让她改了口供,我就安全了。昨晚老大通知我去吴兰兰家找找,看东西有没有在阳台的洗衣机里。我去了,之后被你们抓住了。"突然推开椅子,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求求你们了,请相信我,吴兰兰不是我逼死的,她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

  "小陆,扶他起来。"柳下溪皱眉,唉,跟林红兵打交道太累人了。这小子不停地变脸变情绪……让人很难招架。
  小陆很想踢他一脚,老崔比他的动作更快,上前把他提起来放在椅子上:"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只有说实话,大家都能省点事儿。"
  林红兵怕老崔,不敢再多动,老实地坐着。
  "当时吴兰兰跟你说了一些?"柳下溪问。
  "她说……她说,她已经知道老大想从李囡囡那边弄到的东西是什么了。要我想法设法找老大多弄点钱,我们俩个撇开老大想法子偷渡出国,以后就有数不清的钱了。"
  "李囡囡的东西是什么?"柳下溪一怔,出国……钱?送给李囡囡房子的人出国了……难道李囡囡手里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象的帐目?
  林红兵看着柳下溪,嘴一斜:"原来也有柳警官不知道的事。"
  "说!"老崔拍着桌子大吼道。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唉,其实化雾的故事都是虚构)
  他的气势吓住了林红兵,脱口而出:"零点零壹。"
  "什么意思?"在场的三位警察都听不懂。
  "股市漏洞,李囡囡找到了股市交易的漏洞。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大盯上她就是为了这个。前年,她曾经两次出国公干,分别去了日本跟美国,回国后没多久有人送了欢乐小筑的房子给她。她住进欢乐小筑之后,开始进入中国的股市,后来她到香港度假创造了神奇的零点零壹。也就是说,她用五万港币以每股0.01元(去年,中国权证市场的确出现过0.01元的现象)的价格进股,那支股票一分钟不到弹回了当时的市价0.72元,她转手之间净赚了N倍的钱。她把这笔钱存进了瑞士银行。当时金融市场只以为是交易系统出现漏洞,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被老大知道了,开始调查她,发现她在日本、美国停留的时间发生了类似的事,获利者就是送她房子的人。老大立即让我请吴兰兰来欢乐小筑开了家美容院,想法设法接近李囡囡。可是,李囡囡嘴紧,套不出她的话来,连她丈夫也不知道她做的事。观察她的同时,我们发现王晨朝在暗中保护她。老大调查了一下王晨朝的来历,发觉他从国外来的,是送李囡囡房子的人请来的高手。吴兰兰却不知道王晨朝暗中保护她。老大一直认为,她手里有破解交易系统的程序,可惜,李囡囡精得很,再也没出手了。她在国内的股市小赚了一笔,今年五月初就退出了股市,一点也没受到上个月股市风暴的影响。老大渐渐不耐烦了,让吴兰兰接近王晨朝,直接给他一个价格,让他把李囡囡手里的程序弄到手,王晨朝答应了。出事的前一天,吴兰兰跟我说,王晨朝把程序弄到手了,要老大准备付钱……后来,李囡囡死了,你们守在欢乐小筑,大家都不敢行动。王晨朝急着要钱跑路,老大却拖着不肯付钱,要他先把程序交出来,等试过程序是不是真的之后再付款。后来,吴兰兰堕楼死了,王晨朝也被你们打伤送进医院。老大亲自去见他,想不到他却说,已经把程序交给吴兰兰了。老大……他怀疑我把程序私吞了……其实,我真的没有。吴兰兰要跟我一起逃到国外去,我拒绝了她。她就冲到阳台边,威胁我……说,不答应她,她就死。她死了谁也找不到刻着程序的光碟……后来,她真的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的番外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今天这一章,分量比平常足哩。
番外 炎炎夏日-10
  "什么?炎风被人接走了?"邹清荷到了拘留炎风的派出所,一问才知道有人替炎风交了保证金,带走了他。
  "谁接走了他?"难道季哥比自己早了一步?邹清荷急了。
  "胡光荣。"
  胡光荣,居然是他!邹清荷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季哥。
  "能不能把胡光荣的地址给我?"
  "不行。"
  "为什么啊?"
  "他要求的。"

  邹清荷回到家,柳大哥不在。
  清荷到三哥家,这里也是静悄悄的。
  "清荷,你来了。"柳逐阳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再做了几下扭体动作。
  "三哥……光碟有问题吗?"邹清荷不停地瞅着柳逐阳的左脸。
  "嗯,没发现问题,我用的快速浏览,很快就看完一张碟了,都是一些如假包换的A片。清荷,我脸上怎么啦?"柳逐阳狐疑地问,清荷的眼神很怪异。柳逐阳闪身进了浴室,把脸往镜子前一凑……噫,我的妈呀,好大一块红印子,嘴角边灰白的印迹……难道自己贴在书桌上睡着了流了口水?出丑了,赶紧用洁面奶洗脸。
  邹清荷摇头:三哥肯定没认真看!他走到书房门口,听到电脑里传来令人脸红的怪声……算了,看碟的事交给三哥好了。
  "清荷。"柳逐阳洗了一个清爽的脸回到客厅,拍拍清荷的肩,笑道:"其实,我觉得下溪过于紧张了,这些碟片烧录之后无法再把东西烧录进去,都是一次性的。这种碟片的质量很差,多播放几次就已经花了。"
  "这就是柳大哥谨慎细微的地方。"邹清荷无条件地站在柳下溪这边的。柳逐阳识趣地不在这个话题上跟进了。

  齐宁带着姚风进来,一见到邹清荷,上前当胸给了他一拳头:"邹清荷,干得好!"
  "啊?!"邹清荷后退几步,站稳,揉胸。齐哥的拳头很有重量。
  "清荷居然发觉了那个叫什么的发音有问题,了不起!"姚风再过来拍了拍清荷的肩膀。
  邹清荷想:姚风才认识齐宁,也跟他一样变成暴力派了,果然近墨者黑啊。"呵呵。"他傻笑:"其实,我在老家的时候,很多人都叫我周清荷。来到北京之后没有人弄错过了,梁昀晓算是第一个叫错我的姓,反而特别明显。"
  "那是,北方人的发音本来比南方人要标准。"齐宁把沙发上一坐,发现柳逐阳懒洋洋仰在沙发,双腿跷在沙发背上,显得特别没精神。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小黑皮不在,有点不习惯。"
  "要不,你去我妈那边住几天?"
  "不要!"柳逐阳断然拒绝。
  "听你说这两个字,我妈会伤心的。"齐宁狠狠地捶着柳三少的腿:"把腿放下!你这样子让姚风怎么坐?"
  柳逐阳一脚朝他手腕踢过去……齐宁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一拖……柳逐阳翻身扑了过去压住了齐宁:"小样的,给你一点颜色你就要开染房了。"

  姚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邹清荷抓着他的手臂,小声道:"别理他们。走,我们去市场买菜。"
  "他们常常这样子吗?"等出了门,姚风忍不住问。
  "呵呵,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
  "世上的事果然无奇不有!打来打去不会真翻脸?"
  "哈哈,他们只不过脸皮的厚度超过常人几倍而已。啊,姚风,你的诱敌计划开始了吗?跟我一起去市场会不会有影响?"
  "取消了。"说到这个姚风闷闷不乐,他也是一位爱冒险的好青年哩。
  "取消了?"邹清荷还不知道这事。
  "柳哥打电话给齐宁,告诉他计划取消了。齐宁查到龙琦今早坐飞机离开北京去香港了,我听到齐宁吩咐人去香港追捕他。"

  "柳队,柳队。"老崔大声叫道。
  "什么?"柳下溪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老崔。
  "发什么呆啊,小陆叫了你几声。林红兵的口供需要你签字。"
  柳下溪拿过口供,仔细瞧了一下,在办案人员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柳队怎么了?"老崔问小陆。
  "走神了。嘿嘿,我觉得柳队的大脑构造跟我们不一样。"
  "今晚所有的人都值班。老崔,你通知两名实习警员:大家先回家吃饭,八点准时回局里报到。"柳下溪回过头来吩咐道。
  "不会吧,案子应该算结了啊。"老崔惨叫。
  "今晚给王晨朝转医院,大家醒点神,别让他给逃了。"柳下溪耸耸肩。
  "他一条腿怎么逃?"
  "万一有人帮助他逃呢?"小陆领会了柳下溪的意思。

  柳下溪直接去了三哥家,果然清荷在这边哩。
  他回来得巧,饭菜刚上桌。
  "情况怎么样?"齐宁问。
  "吃了饭再说吧。"邹清荷笑道。
  "吃完饭我得回局里值班。"柳下溪接过清荷递给他的饭。
  "案子不是已经完结了吗?"齐宁撇嘴,筷子伸得快,撕下鸡的两条肥腿,一只放进逐阳的碗里,一只自己享用。
  姚风本来打算斯斯文文地享用美食,一见他这个样子,急忙扯下鸡头,连带两只翅膀。
  清荷跟下溪两人双目相对,苦笑。
  邹清荷眼珠一转,笑道:"柳大哥,鸡汤才是最补,你多喝一点。今天可放了不少好东西,有人参、桂圆、红枣等补品。"
  "我要喝汤。"柳逐阳嚷道。
  "拿鸡腿来换。"邹清荷把汤盆提开了。
  柳逐阳强抢不过,只得拿出鸡腿。
  邹清荷把鸡腿放进柳下溪碗里,这才把汤盆递给柳逐阳,一边小声对柳下溪道:"我给你另外装了一碗。"
  齐宁见柳逐阳光有鸡汤还不知足,连忙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放进他碗里。
  姚风见汤盆里只剩下一副鸡胸骨,便忍痛割爱地把一只鸡翅膀送给邹清荷。
  "不用了,你吃。"柳下溪替清荷回绝了:"呵呵,我们抢菜抢习惯了,总觉得抢着吃更美味一些。清荷想吃,买只鸡回来可以自己做着吃。"
  太好吃了,姚风也就不假惺惺地客气了。

  吃完饭,姚风回学校去了。
  "柳大哥,炎风被胡光荣带走了。"邹清荷跟着柳下溪回家,一进电梯就说。
  "他?这样也好。"
  "我不觉得好!柳大哥应该找机会劝劝胡光荣。"
  柳下溪摇头:"这种事,我不好插嘴。"
  "炎风这种人很危险。胡光荣应该是看到他那张脸跟林小洛很相似才会产生移情作用。这种移情的方式对炎风甚至对死去的林小洛都不尊重。再说了,炎风是带有目的不能让他接近季哥,等胡光荣知道真相会再次受伤。"
  "清荷,这种事很难判断对错。季佳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已经非昔日的吴下阿蒙,现在是独挡一面的精英人物。下午我联络到季佳,跟他说了炎风的事。胡光荣去接炎风……我想,可能是季佳跟他说了吧。胡光荣很善良,为人真挚,俗话来讲就是一个烂好人。炎风年龄还小,跟龙琦的时间也不算长,只要龙琦不在他身边控制他,他不会坏到哪里去。他落到龙琦手里,有可能是受了骗,有可能被胁迫,并不一定是他本性不好。他这样的问题少年跟有点天真的成年人相处一段日子反而是一种互补。我们毕竟是局外人,不能干涉太多。胡光荣也该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哦。"邹清荷被柳下溪说服了,决定把这事放在一边。"林红兵招了吗?"
  "招了。"
  "那,柳大哥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发觉自己推理出现了歧路。"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有些疑神疑鬼。"
  "不会啊,你都不肯怀疑梁昀晓。"
  "不,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了。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居然见谁都觉得可疑,把事情无限复杂化,反而忽略浅显的答案。我为这种心态感觉不安,然后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梁昀晓好心帮忙怎么可以怀疑他。"
  "……柳大哥,你对自己太严责了。能跟我说说这一系列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好。我说的案件梳理有一部分得不到证实,只能算是我的猜测:首先从李囡囡这个人讲起,她发觉了股市交易的漏洞,为此获了利。她在钱的方面为人谨慎,在港股里小试了一下身手,获得一笔利润。但是,这事被证券交易所查觉,由于她的资金并不算大,交易所没有深究当成一件偶然事件。有人追查到她的身份,请北京这边的人查一查她是不是偶然事件。北京负责查这件事的人就是龙琦。
  "龙琦一调查,发觉事情不简单,先派吴兰兰小心地接近李囡囡。他不敢把动作搞大引起别人的注意,让李囡囡成为焦点人物,怕她被人捷足先登。龙琦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象一只蜘蛛,慢慢地编织着蛛网。再说,李囡囡身边有高手保护,他也不容易下手。前一段日子亚洲金融风暴,啊,好象在金融风暴之前中国股市爆跌过,龙琦有可能急着用钱,打算找李囡囡下手。收买保护李囡囡的王晨朝,让他找出李囡囡侵入交易系统的程式,同时发觉李囡囡的丈夫有杀妻念头。于是,他暗中促进谋杀计划。他认为只要程式到手,就不能让李囡囡活着。否则,她告知交易所漏洞产生的原因与修复方法,他暴利的计划就会失败。当王晨朝告知程式到手了,接下来李囡囡的死期也到了。"
  "……唉,柳大哥,你认为李囡囡留下了程式吗?"
  柳下溪摇头:"我问过人了。交易系统在不停地完善与更新,过去破解漏洞的程式到今天未必有用。如果真有这个程式的话……懂这种东西的人也许能找出新破解交易系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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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哥,你干嘛站在太阳下?这样很容易中暑的!"(时间单线运行,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十分)邹清荷从菜市场买菜回家,经过小区看到柳下溪傻呆呆地站在太阳下,跟木桩似的进行无意义的光合作用。
  "晒太阳消毒。"柳下溪死气沉沉地回答。
  "晒太阳消毒?"邹清荷重复一遍他的话,找不出话里的意思。
  "清荷,我发觉自己心里有了霉菌,想法越来越阴暗了。"柳下溪用极其消沉的口气道。
  邹清荷把手里的菜篮子往柳下溪怀里一塞:"拿着!"
  "嗯。"
  邹清荷空出双手拽着他朝家走去。回到家,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柳大哥,我知道停职对你是一个打击。可是,这事齐哥早跟我们说过呀,只是暂时性的。案子终于破了,该高兴的。虽然你们昨晚的埋伏扑了一个空,并没有人来营救王晨朝;虽然你的推理出现错误浪费了警力;虽然王晨朝没有幕后指使人,纯粹个人因素讨厌李囡囡,纯粹为钱才协助她丈夫杀人;虽然还没抓到龙琦跟春风……有老崔跟小陆去香港抓他们了,应该很快能抓到的。"
  柳下溪叹气:"清荷,我在反省。我被自己给忽悠了,被自己误导了。我……"
  邹清荷抱住柳下溪的头,轻拍着他的背道:"我不习惯你这个鬼样子。柳大哥,你的自我要求把标准放得太高。你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偶尔推测出错也属正常啊。我还不是常常推理出错。"
  柳下溪笑了起来,挣脱清荷的怀抱:"别介意,就当我刚才在发疯。"
  邹清荷滚到沙发的另一边:"嘿嘿,柳大哥发疯的行为就是自虐啊,受教了。"
  柳下溪大笑:"其实我才晒了五分钟就遇到你了。刚才姚风打电话来了,我们后天跟他在车站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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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番外《炎炎夏日》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下一篇《树欲静而风不止》请各位继续支持。
树欲静而风不止-01
  (本故事中除了"太行山"三个字,其它的地址全部虚构,请不要对号入座。)

  柳下溪时间观点很强,他跟清荷到了车站却没找到姚风。姚风又没手机,根本联络不到他。
  背上的包很重、又大,紧贴在背上好象带了一个移动火炉。柳下溪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掂量了一下,觉得不少于三十公斤。其中有齐宁赞助他们的一顶简宜军用帐篷。
  柳下溪取下了背包,放在脚边,掏出一块帕子擦汗。汽车站的候车室里人多。天又热,空气里飘荡着汗臭味儿,旋转的风扇吹出来的全部是热风。
  等啊等,过了两小时还不见姚风的人影,柳下溪真想转头回家。

  清荷提着一个胶袋走过来,抛了一瓶饮料给他,冰的。柳下溪拧开了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邹清荷比他轻松,肩上斜背着土黄色的挎包。上身是一件米色的短袖,下身是条米灰的工装短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皮凉鞋,进进去去连汗也没流一滴。
  睢着自己身上的长袖长裤与皮鞋……柳下溪有些后悔没听清荷的建议。
  邹清荷笑嘻嘻地看着柳下溪一边擦汗一边嘴里喃语:"心静自然凉。"
  "热天出门要保持惬意的心态,否则啊,会很烦燥的。"
  柳下溪苦笑,他宁愿呆在家里吹空调也不愿意夏天出游。

  "清荷,柳哥!你们在这里啊?"姚风在门口狂呼:"快过来,车要出发了!"
  邹、柳俩人跟在他身后狂奔。他们显然是最后的乘客,柳下溪提着行李最后上车,刚闪进车厢车门立即关了。
  车内很空,没有多少旅客。
  柳下溪与行李占了双人座,邹清荷跟姚风坐在一起。
  "怎么来得这么迟?"邹清荷问。
  "唉,都怪我,突然想不起你的手机号码,打你家里的电话又找不到人。"停顿了一下,姚风又道:"还不是有人动作慢,我没预料到他们提前来北京了。"姚风皱起眉,小声地抱怨道。眼睛斜挑,呶着嘴指了指坐在前面的两个人。
  邹清荷望过去,却只看到两只后脑。一只脑袋头发稀少有秃顶的倾向,另一只涂了厚厚的发蜡使头发一根根僵硬地竖了起来,斜阳照射下呈棕红色。

  "他们是?"邹清荷小声地问。
  "文教授的助手刘持平跟彭亦文的助理罗欧,剩下的人一个星期之后再过去。你们才带那么一点东西?我们可不是出来旅游的啊。"
  "噫?我是按照你提供的购物单去采购的啊。你的行李呢?"
  "搁在车顶上了。我先睡一会儿,保存体力。"姚风打着呵欠,这两天他累坏了。
  清荷觉得无聊,见柳下溪朝他望过来,朝最后一排座位指了指。柳下溪会意,提着行李放在最后一排,后排连座儿,可以坐五人,地方大着哩。邹清荷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车厢内没有人出声,太安静了,清荷想说话却不好意思打破这片宁静。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散了柳下溪身上的汗意。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清荷也没客气,躺了下来头枕着他的大腿。

  柳下溪误会了,他还以为姚风嘴里的太行山脉指的是河北境内的小五台山附近。
  客气中途停下来吃饭,才知道这趟车开往山西省境内。
  姚风把刘持平跟罗欧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刘持平大约四十出头,比柳下溪短半个头,身材粗壮,戴着一副旧式的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视线有点外飘,显得漫不经心。罗欧比他高一点,四肢修长,嘴里咬着口香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无领短T恤,脖子上挂着根黑黑的饰物,两条腿裹在牛仔裤里,腰上扎着根宽牛皮带,挂着一些皮的钢的饰物,脚上是一双耐克球鞋,短头发根根竖起,显得特有精神。一眼望过去,显得时髦而前卫。

  "我们先在雁灵住一晚,明早再坐车。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先提目的地,担心隔墙有眼。我们这一行,有自己的潜规则。"姚风看出了柳下溪的不满,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解释道:"刘持平跟着来就是信不过我,文教授反对我私自前去。唉,如果不是彭亦文居中调停……算了不跟你说这些,烦人。罗欧代表彭亦文负责一路的费用,他不喜欢说话,别理他。对不起,有些话等到了目的地才能跟你们说。"
  柳下溪拍拍他的肩:"不用解释了,我明白的。近几年来文物市场很红火,盗墓的人多了起来,许多古文物被人大肆破坏了。"
  姚风叹了一口气,磨着牙道:"别在蒋教授面前提起盗墓者,他比我更容易激动。有一次,我们撞上了盗墓者,对方有七个人,我们才两个人。蒋教授操起洛阳铲冲了上去,对方有猎枪,黑了心居然冲着我们开枪。"

  "还有这种事?后来怎样?"
  姚风挽起袖子,指了指左臂上的一个大疤痕道:"我拉开了教授,子弹从左臂擦过。恼得血往脸上涌,我跟他们打了起来,肋骨折了两根,牙齿掉了半颗。寡不敌众,对方打伤了我们扬长而去,后来遇到了彭亦文,他救了我们。那一次,我跟教授住了一个月的院。住院费还是彭亦文付的,教授很感激他,发觉他在文物鉴赏很有一套,跟他成了忘年交。"
  "彭亦文?他……"柳下溪嘴一扁,暗想:说不定那群盗墓者跟他是一伙的。
  姚风笑了起来:"我怀疑过他,当面指责,他出现得那么巧会不会跟打伤我们的盗墓贼是一伙的。他发誓赌咒,一再申明,他是商人,有文化有修养的雅商。想要的东西会出钱买,绝对不会亲自组人盗墓。欣赏文物与盗墓完全是两码事。前者靠的是眼力与文化修养,后者是苦力。象他那种养优处尊的有钱人,的确不象会去做危险度极高的苦力活……"

  "柳大哥,姚风,车要开了,你们在哪里?"邹清荷大声叫道。
  "来了。"姚风应了一声,立即跑了过去。
  柳下溪本来跟在他后边,突然停下了。一回头,看到刘持平慢腾腾地从他们刚谈话的角落边走过来,若无其事地越过他上车了。
  "柳大哥,你太慢了!"邹清荷抱怨道:"找厕所有这么难吗?"
  "找厕所?"
  "刚才罗欧问你们去哪里了,我说你们上厕所去了。难道不是吗?"
  "噫?司机!等等再开车,我们还有一个没上来。刘老师,看到罗欧了没有?"
  "他去厕所了。"刘持平推了推眼镜,冷冷地回答道。
  "就你们事多。"车上的其他旅客不满道。
  "啊!他来了。"邹清荷扒在车窗上往外瞧,看到罗欧急冲冲地走过来。哈哈,大前门居然没关。有其他客人看到,哄然大笑。罗欧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发现了,脸孔羞红了,转过身去把拉链拉上。
  "牛仔裤太紧了。"姚风眉开眼笑,舔了一下唇,低声道。

  柳下溪附在清荷耳边,低声问:"姚风是不是……"
  清荷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一颤没听清柳下溪说什么,面孔微红口干舌燥,重复道:"什么?"
  "没什么。"柳下溪眼里带笑,他怀疑姚风也是一个同性恋,只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罗欧的屁股看,而罗欧似乎也察觉了姚风炽热的目光,有些局促不安,一上车赶忙坐在刘持平旁边……呵呵,清荷在这种事上纯洁又迟钝,问他也不知道。
  这段小插曲引起了柳下溪的兴趣,观察着同行的几个人。刘持平跟罗欧坐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姚风不知道想到什么,靠在椅前上闭着眼睛,嘴角上翘。

  到了雁灵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一下车,旅馆招揽客人的服务员蜂拥而来。
  柳下溪发现罗欧很会砍价,操着不纯熟的国语,居然把对方提的价格减了一半。等他选好住的旅馆,邹清荷协助姚风取了行李过来,柳下溪一看,呆了。姚风跟刘持平的行李还真夸张,大大小小的包一共有七个。清荷帮忙提了两个袋子,柳下溪替他接了一只,重量不轻。一行五人浩浩荡荡住了一家小旅馆。
  要了两间房,包食。
  柳下溪还以为双间给自己订的,谁知道罗欧抢先住了进去。
  "他是金主,优待一点应该的。刘老师你跟罗生一个房吧。"

  房间还算干净,不大,三张床排排放,中间仅够一个人转身。
  "满身的灰,谁先洗澡?"清荷拍了拍衣襟,又看了看柳下溪跟姚风。翻了挎包,里边有他跟柳下溪的换洗衣服。
  "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你们先洗,饭好了再叫你们。"姚风放下行李之后,立即出去了。柳下溪听到他去了隔壁房间问刘持平:"刘老师想吃些什么?"
  "随便。"刘持平冷淡地回答。
  "呵呵,刘老师跟文教授很不一样,文教授对吃的非常挑剔。"姚风笑道。
  "那个刘老师对姚风的态度有问题。"邹清荷皱眉:"姚风的性格变了很多,要是以前,他才不会理刘老师这种人。"
  "……成长的代价吧,慢慢地把自己个性中尖锐的菱角磨平。姚风心里藏着事情,哪怕你跟他够哥们,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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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柳下溪醒了。起床一看,清荷又把毯子蹬到地上了。
  清荷穿着条四角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正趴在床上睡得香甜。柳下溪把自己床上的毯子罩在清荷身上,顺手摸了一下清荷的头发,昨晚还说过他,头发没干就倒在床上。
  另外一张床上的姚风仰天睡着,汗衫卷出露着肚子,一条腿踩在地上,上半身斜挂在床上。睡着了也不安分……呵呵,奇怪的睡姿,也不嫌难受啊。柳下溪捡起地上的毯子,给他盖在肚皮上。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关门声,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啊。这家旅馆客房之间的隔音一点也不好。

  柳下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边的空气比室内新鲜。
  雁灵是一个县城,靠山,早晨的温度比北京凉爽。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打算晨跑。却看到刘持平蹲在旅馆的门口点烟,抽的是自己卷的土烟。
  "刘老师,早上好。"柳下溪主动打招呼。
  刘持平看了他一眼:"早。"
  柳下溪还以为他不会理自己呢。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早上抽烟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刘持平熄掉火柴,深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舒畅的表情。
  柳下溪看着他的手,手指不长,短而粗糙,真不象是大学里的讲师。这位刘老师从头到尾更象农民,拥有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想吃点什么吗?我去附近转一下。"柳下溪站了起来,他跟这位刘老师没有话题可聊。
  "我们坐早班车走。"刘持平看了他一眼。
  "几点的车?"柳下溪问。姚风昨晚没跟他们提起这件事哩。
  "六点四十五。赶不上这班车要等到十点才有一班。"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去叫他们起床。"

  "姚风想坐十点的那一班。"刘持平接着道:"那样的话晚上才会到目的地。"
  "哦?很远吗?"柳下溪问。
  "二百多公里,要坐九个多小时。路况太差,车开得慢。姚风还年轻,许多事考虑不周到。我不知道他请你们来做什么,只希望他不要那么独断。"
  柳下溪跟姚风不太熟,只觉得他个性很强,在学校里对清荷很照顾。"独断"二字形容他还是过份了一些,打量着刘持平,从他脸上看不出大的情绪变化,于是小心地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蒋教授太宠他了。"刘持平继续抽着他的烟:"我们不应该先出发的,我们忌讳这个。"
  "刘老师信不过他?"
  刘持平皱了一下眉头,音量提高了一点:"你不懂。"

  不说出来谁会懂啊。柳下溪想了一下,决定跟刘持平聊一聊。他看了看附近,还早,周围没人。他掏出自己的警员证递给刘持平看(他停职期间,佩枪上缴了,局长不肯收他的警员证,这次出门便把证件带来了):"我是警察,姚风请我来调查去年向导死的案子。"
  刘持平张大了嘴,烟卷掉在地上,过了半晌才道:"他一直在意那件事啊。"
  "能不在意吗?听说他是第一个发觉死者的。"柳小溪压低声音道。
  刘持平站了起来,拍拍落在身上的烟灰,他的声音也降低了:"考古……有时也称得上是在探险。考古队会有伤亡也不奇怪。我们去的地方大多人烟稀少,途中有可能会发生各种状况。那一次环境恶劣,天气特别冷,向导出事的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好不容易等雪停了,梁教授受了风寒,得了肢痛症,双腿肿起来无法行走。这也难怪,他年龄最大,早年四处奔波身体垮了。总之,我们当时被困在山里了。"

  "噫?你们困在山里了……发现向导死了之后,警察不是来了么?"
  "姚风和姜文菜他们步行了十几里山路,找到一个山镇,镇里有派出所。我们本来不打算公开身份,担心有人私下掘墓。出了这件事只得跟当地政府联络,请求支援,把附近的山区保护起来。"
  "下了雪,当时有很深的积雪吧?"
  "是啊,雪很厚,最浅的地方也有三十四厘米的厚度。"
  "有积雪的话……向导倒在雪地里……"柳下溪大脑里立即勾勒一副雪地倒着一个人的场景来,接着又问:"尸体附近有没有脚印?"
  刘持平嘴一歪:"你们警察的想法都是那么单一。怎么可能没脚印?梁教授不能动,我们能动啊。雪一停,大家都忙着出去探路,附近的雪地早就踩得一塌糊涂了。向导还动手做了一副雪耙准备拖梁教授出去。只不过,我们不敢轻易冒险。向导说不如出山找人求救。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姜文菜跟向导一起离开,到外边找人求救。想不到第二天早上,向导被冻死了。姚风一再坚持向导的死因不明,他这话让我们很反感,姜文菜说话直爽反讥他几句,姚风自尊心强可能受伤了吧。"
  "向导被冻死的?"
  "嗯,我认为向导是冻死的。山里的温度很低,我们御寒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出事之后,两位教授才决定今年夏天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