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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出一个爱(完结出书版)》作者:非予
书名:踹出一个爱
作者:非予
出版社:鲜欢文化
出版日期:2009/1/6
文案
迟到的一天,倒楣的开始──
一直在公司打混,预备支领终身俸的周哲羲,
明目张胆的摸鱼不仅惹的新上任的新官烧起N把火,
又不幸被迫接收了个空降下属张亚恩,
更超过的是,
这个笑起来像发情的天兵菜鸟竟对他展开热列追求!
成了Boss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周哲羲正愁找不到人发泄,
哼哼……所谓父债子偿(?)……很好,现在,他知道要找谁来开踹了!
封底文字:
「哲羲,我点好了。」
「……你一个人可以喝这麽多杯?」
「我想既然要请的话,顺便连盈盈他们的份也一起算吧。」
顿时,那张魅力四射的笑脸就有些碍眼了。周哲羲僵硬一笑,心底咕哝:敢情这小子是拿他的钱去做人情……
「不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周哲羲笑得豪爽,马上拿起电话打给咖啡店订这些咖啡。
死刑犯在赴死之前总是会吃一顿大餐,这就当作是张亚恩「最後的晚餐」吧!
……
1
早上刚进来公司上班的周哲羲,嘴里还咬着热腾腾的火腿三明治,站在公布栏前观看最新的人事公告事项。
本公司上班时间自20xx年X月XX日起修订为AM8:30至12:30、PM13:30至18:00。
第一,AM8:50以前必须到位开始上班工作,否则视为迟到。第二,超过AM8:50以后上班或请假者,需先以电话向主管报备,并于三日内填写假卡办理请假手续。
公司同仁应发挥荣誉精神,不迟到早退溜班。为有效管理,如发现同仁违规,必依情节规劝或惩处。
管理部人事单位20XX.X.XX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周哲羲瞥一眼手表,上头显示正好是九点整,足足迟到十分钟。顿时间额际飙出几滴冷汗,他忙不迭的把早餐吃下腹,匆匆忙忙回到位子上投入工作。
不过才坐在座位上过了二十几分钟,周哲羲马上尝到狼吞虎咽的恶果,在他校稿的时候胃部拼命的提出抗议。这份工作总是这样,不是肚子饿到胃痛、就是东西吃太快弄到胃痛。
周哲羲是在一家业界颇知名的广告公司上班,这间广告公司还涵盖一些公关活动网路行销等的概念,所以业务范围很广,连带的部门之间也将工作切割的很细,从摄影组、平面组、美工动画组等等都隶属于创意部,各小组上头统一面对企划,不过分工更细,面对客户的部分全交给业务部处理。
听起来应该各部门组织间的灵活度很好,因为上至一个管大团队的组长,下至最基本的助理妹妹都含括其中,其实个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职员才能体会。
灵活度佳变相的说法是工作量大。
一个美编的动作范围是负责做好成品的后制,眼见最后期限在即要把东西交给客户,却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发现稿件的产品整张错置、根本是前而做采访市调的助理没弄清楚,然后这出人命的问题丢回企划,让企划来面对这一滩烂泥。
很不幸的,周哲羲就是负责把烂泥吃下肚的人。
他是急先锋的企划,业务接下来的案子由他负责做统筹执行。如果一个人可以掌握很多工作,这同时也彰显自己能力超群非凡。
早在十年前的周哲羲正是意气风发的二十七岁,干劲十足,笑称自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万能员工,把一切逆境当成长、从丛林之中出发奋斗。
不过转眼十年过去,还在同一间公司的他依旧挂着「企划主任」的职称高不成低不就,除了哀叹万年不变的薪水之外,偶尔还会跟着同事一起公干老板。
老板就是闲暇时最佳的出气娃娃,谈笑间奚落几句也能聊表胸中怨气。
从小小的螺丝钉可以看向整台机器,同理可证一间公司。
当周哲羲从曾经发疯不要命似的一个月四、五个案子在手、老板还无动于衷没有表示的时候,他就知道当米虫其实也可以很快乐又轻松,如果认真比较私人企业跟公务员的差别,应该是在于公务员不太会骂老板,但他们会。
所以从周哲羲的晋职看起――虽然是很渺小的升迁之路――再对焦在老板身上,大概也猜得出老板不是什么脑筋灵活的广告人。
公司之所以在业界出名的原因简单可以归纳出八个字:百足之虫,虽死不僵。
老板是某上柜中小企业的董事股东之一,光是那间新兴科技公司的股价就让他身家财产翻升好几倍。这年头买上市股票不划算,因为股价昂贵波动又大,所以较为低廉、业绩成长迅速的上柜公司才是明智的选择。
老板唯一的慧眼大概就是相中那家科技公司并且大量投资,也亏得这样的先见之明,在两间公司算是策略联盟的情况下,周哲羲可以安然的度过十年。
不过这十年,老板没变,顶头上司倒是换过一个又一个。
不知道是磁场还是风水问题,周哲羲的头号长官、可以号令整个公司、阶级仅次于老板的总经理通常待不过三年。尤其管理阶层的高阶人才最难寻觅,往往三年之后才是公司正要大刀阔斧向前迈进的时候,总经理通常都选在这时候走人。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任总经理,是一位上下都能打成一片的上司,很会想些创意点子让底下人去实行,对上就负责跟老板为员工谋福利。
想当然耳,如果是这么一个为基层幕僚尽心尽力的人,周哲羲当然愿意为他鞠躬尽瘁。不过生不逢时、入行不对时机,他刚进公司不过半年,一切事物才都刚刚熟悉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第一任总经理就被人挖角走了。
走了一个天堂来的上司,换来一个人间级的。人间级总经理充其量只是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而已,不过到了年终考绩分红的时候他又最快跳出来,分到最丰盛的一杯羹。
正在打拼的周哲羲当然不在意这些,那时候他以为用表现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上司就会对他刮目相看。
拼死拼活蛮干了三年之后,他发现除了累得一身肝病加重和黑眼圈加深外,上司只会意思意思的摸摸他的头,选在他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丢给他一根狗骨头当做安慰奖。
讽刺的是这任总经理待最久,总共留了三年,把周哲羲一身大好志气都消磨殆尽。
接下来周哲羲能熬过这六年半,他心里多半都在这么想:对于工作,早就麻木了。
周哲羲认清自己AE的工作,烂的上司如同枯萎的绿叶一样,每株大树必定会有几片枯枝烂叶的道理,能改变的方式唯有他自己出来开发创意――不过他雄心壮志不够大,和朋友商量之后,他最后还是待在现在的公司想用既有资源。
虽然第一任总经理没什么作为,但也不至于看不下去,但应该可以作为终身职的这行总经理居然在领完年终之后说要早早退休,履行他环游世界的计画。
哎,上司跟他这苦命的低阶员工就是不一样,连计画也特别的雄伟。
周哲羲只敢奢望退休之后找乡下一点的地方,自己盖一座三、四层楼高的透天厝,每天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看着天空品味淡淡的宁静――广告人,分分秒秒都在动脑,等到有一天不用动脑的时候,他会过得十分开心。
之后就像是霍格华兹备受诅咒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一样,总经理换过一任又一任,每任的理由都天马行空,最稀奇的大概是他做到第七年时遇到的总经理,离职原因是因为悟道出家,潜心修佛。
久而久之,周哲羲已经懒得去探究上任总经理的离职原因,反正日子还是一样在过,旭日东升又西落。
周哲羲对这空白的Word档发呆,想借以抒解胃部的抽痛,路经此处的美工组同事李盈盈特地停下来,敲敲他的CRT上盖说:
「周阿被(老伯),新官上任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摸鱼,你想被火掉啊?」
周哲羲在公司被戏称为「阿被」,一开始周哲羲听来非常刺耳,明明他就是个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硬生生被叫老了三五岁。但在年纪过了三十五岁还没结婚的时候,他也逐渐习惯这个现实。
「当然不想啊,盈盈姑娘。新官都还没来就先贴公告,有没有这么大官威?」
李盈盈一脸惊恐的反问:「老大早就来了你不知道?」
顿时周哲羲短哲一窒,胃里还没消化的食物变得更为纠结,根本无法被顺利吸收。
「不会这么衰吧?」老大上班第一天就要钉人?
此时助理妹妹一脸不安,嘴边念念有词的从两人旁边走过,周哲羲赶紧叫住她询问最新情报。
「妹妹,你被新来的老大叫进去管教了?」周哲羲问得有些心惊胆颤。
助理妹妹是全公司出了名的迟到大王,管理部屡劝不听,最后她也很皮的装死当做没这回事。所以通常勤务记录列出来的时候,助理妹妹都会被列为第一个重点改革的对象。如果是她第一个被叫进去听演讲,周哲羲一点都不意外。
新官上任已经先公告天下,下一招八成就是杀鸡儆猴。
「不是�,是老板叫我现在去广播全公司集合,等一下他要发表感言……大概这时候会顺便介绍新来的总经理。」
「那还好……你快去吧!」周哲羲放心的吐口大气,挥挥手赶人离去。
「原来你也会怕啊?我以为待十年的老鸟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李盈盈没有同情的斜睨他一眼。
「开玩笑,我希望能在这里领终身俸。」周哲羲半开玩笑,其实心里微微凄凉。
也许他真的不够出色不够努力吧。在他最想要离职、在网路上骑驴找马的搜寻工作时,什么好工作也没捞到,他迫于无奈只能继续在原处等待机会,一等,就等了十年。
「公司同仁请汪意,董事长将临时召开短暂会议,请全公司同仁现在到交谊厅集合。公司同仁请注意……」
助理妹妹温柔可爱的嗓音透过各播音喇叭传送,办公室里的人员听到广播后开始稀稀落落的朝交谊厅移动。
早上不一定所有同事都会进办公室,像摄影组的成员三天两头就会往外跑,只能期待公司内部摄影棚里会不会有小猫两三只留下来助阵。
周哲羲边走边揉揉疼痛的胃,缓缓的朝交谊厅前进。
他走了几步突然问起身旁的李盈盈:「这是第几次短暂会议?」
「我才来五年,你来十年的人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好像已经换过第五任总经理……啧,这任八成在『总经理魔咒』的效应下待不过三年。」
周哲羲说得言之凿凿,在众人相继进去的时候,有人听见了他嘴边的喃喃自语,特地回头瞥了周哲羲一眼。
他与对方四目相接,那人他好像没见过……但是公司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他不是每个部门都会接触到。当下周哲羲也不晓得对方是哪个部门的新人,居然让他无意听见他这只老鸟的胡言乱语,周哲羲只能讪讪一笑。
「你是新人?」随着群聚的人越来越多,周哲羲被人群挤到那人身旁,他随意找话攀谈,试图想抹灭刚刚大逆不道的话。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稚嫩,脸上一点小瑕疵都没有,五官在他脸上拼凑出精致秀逸的面容。但重点是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尤其是他的眼神相当成熟,与他的外表呈现迥异的差距。
这新人长得很好看。周哲羲马上在心中打了九十分的高分。
他笑了笑,很友善的回应:「你好,我是今天刚来的新人,张亚恩。」
周哲羲对那着张极为迷人的笑脸,很没志气的差点流下经验的口水。
当然,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年系新人绝对不会被埋没的,原本隔着两三个人的李盈盈立刻趁隙挤了过去,不着痕迹的把周哲羲推到一边,笑脸迎人的对张亚恩打招呼。
「你好,我是李盈盈,大家都叫我盈盈,这样比较好记。」李盈盈甜滋滋的笑道。
周哲羲当场不给面子的嗤了一声,低声嘀咕:「你的名字就算全部一起叫也很好记,装什么熟……」
三十七岁高龄的人是没有待价而沽的本钱的,而且对他也不必谈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所以李盈盈完全不客气的用手肘撞击周哲羲的肚子,当场令他本来就胃痛的腹部雪上加霜。
「你们感情很好。」张亚恩只是露出迷人的微笑淡淡陈述,没有对李盈盈的行为有一丝惊讶。
「拜托,我跟他只是纯同事关系,我都已经进来五年,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
同事急欲撇清的态度让周哲羲不胜唏嘘年华不再,差别待遇如此明显。他看着张亚恩那张年轻的面容,也不觉有些欣羡,恍恍惚惚的想起一些往事。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吗?哪个部门的啊?今年刚毕业吗?」李盈盈好奇的探问。
「我今天第一上班,至于哪个部门……看安排吧。」张亚恩不太在意的耸耸肩。
「你该不会是今天上任的新官吧?」周哲羲有些尴尬的开起玩笑,额际上冒出的冷汗除了胃痛,有半是因为刚刚的口出狂言。
张亚恩却在此刻选择但笑不语,周哲羲的脸色顿时大变。
哎,他一直记不住教训,年轻又充满流行气息的男人想来都是他的罩门,他本来就应该敬而远之……
周哲羲非常自动自发的渐渐往门边移动,与张亚恩隔出一段安全距离,万一不幸发生什么事,他好歹能全身而退。
没多久老板走了进来,眼见重要人士都到齐后,周哲羲非常自然而然的就卡在门口看着老板举行第六次欢迎总经理到来的短暂会议。一贯说明公司理念、公司成长,遗憾前几个总经理的离去,然后是用热烈掌声欢迎初来乍到的新总经理。
老板的手往周哲羲的方向一伸,众人纷纷退出一排空位要让新任总经理通行,只见大家边鼓掌边往后看――周哲羲当场就愣住了,与交谊厅里近一百人对视。
一股欣喜涌现而出,不会吧……难道……老板良心大发要升他官――
「先生,能不能请你让让?」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周哲羲背后传来冷冷冰冰不带感情的声音浇醒他的异想天开,那不怒而威的语调听得他头皮发麻,吓得赶紧往旁边退了一大步让道而行,结果却不小心踩到对方擦得发亮的皮鞋。
他窘然的垂下头,拚命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隐约好像听见对方一声冷哼,还有旁边不知哪来的窃笑。周哲羲心底也怒了,决定抬起头看看是哪路神明这么神气又嚣张――
「各位同仁,让我们继续以热烈的掌声来欢迎本公司的新任总经理――展唯之!」
掌声莫名其妙的热烈,除了欢迎,还夹杂女性同事的赞叹,因为那是另外一张不输张亚恩的俊美脸庞,不过太过一丝不苟,看起来不是很好亲近。
新任总经理展唯之一双利眼梭巡在场每一位即将共事的同仁,特别在周哲羲的身上多逗留了几秒。周哲羲冷汗已经不仅密布在额头上,连衣服也汗湿了一身。才上任第一天就被盯上,要衰也不是这么个衰法。
「呵……」
又是那声窃笑!
周哲羲有些火大的搜寻声音来源,结果对上方才一进来那张年轻精致的容颜,来人也丝毫不退缩的回以一笑。这回他很肯定那个火上加油的笑声来自另外一个新人,张亚恩。
那场别开生面的短暂会议在周哲羲怒气夹杂着困窘下结束。
周哲羲第一天外表评分:张亚恩,九十分;展唯之,同灯同分。但是说道个性评比……一个幸灾乐祸独善其身,另一个不苟言笑冷漠沉静,两个都不会是周哲羲想接触的类型。
不过现实生活是不会这么美好的,在介绍完新任总经理展唯之之后,换张亚恩顺便上场与在场人致意,新人乍到被分配在创意部底下的企划组,身为企划主任的周哲羲责无旁贷接下这名新兵。
简单的跟张亚恩介绍公司环境、带他到各部门逛一圈后,他打算就这么放牛吃草了。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你……等业务case下来你就接,没问题吧?」周哲羲难得能摆出上司的姿态面对下属。
「嗯……我想应该会有很多问题。」
张亚恩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当场令周哲羲傻眼。
「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它,不然你为什么要来这间公司?」想跟他一样混吃等死?
「我是来做行前规划,预计将来准备去国外念MBA。」张亚恩还笑咪咪的对他说出未来展望。
「哦……」周哲羲轻轻的点点头,小心掩去那种轻蔑不屑。他直接在心中下个泛酸的总结:来广告公司又去国外念什么MBA,八成又是一个不愁吃穿的纨裤子弟。
周哲羲本想放手任张亚恩自己胡乱摸索,转念一想,又萌生出另外一个念头。
他瞄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钟,转瞬已经来到下班时间。他开始收拾桌上文件,决定要准时下班,离开前他丢了一叠请外包做的市调研究给张亚恩。
「这是……?」张亚恩迟疑的看着他。
「你的回家作业,以后在工作上你会感谢我的。」周哲羲嘿嘿一笑,当作是给新人的见面礼,当然还有初次见面时那抹窃笑的回礼。
张亚恩倒是没露出多大不爽还是厌烦的神情,害得周哲羲觉得有些空虚。不过他不予理会,拍拍张亚恩的肩膀之后率性离去。
「今天好像有人迟到上班却准时走啊……」张亚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整以暇的翻阅那叠统计表,脸上兴致盎然的笑意越来越浓厚。
一个单身的大男人下班后有什么娱乐?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周哲羲,他会和几个要好的同事或朋友安排几场联谊活动,参加不一样的饭局,因为他想来对认识新朋友乐此不疲;再不然还能到几个夜生活精采的地方,小酌几杯养养性情也好、在舞池挥汗如雨都行,都是一种调剂生活的方式。
不过时光的流逝渐渐在消磨周哲羲原有的娱乐。
现在三十七岁的周哲羲,身边好友十个里头有八个娶妻生子,剩下的两个是因为事业有成到无暇考虑到终身大事,整日与工作为伍,哪个像他这样不上不下的说事业没有、爱情也一事无成?
前几次周哲羲还能和朋友到气氛不错的餐厅吃饭喝酒,但饭局往往进行一半,朋友在枕边人的几通夺命连环call之下,两人也只能败给这个新世纪的最佳利器,草草结束聚餐。
曾经有朋友对周哲羲哭诉,有回五一劳动节刚好排在假日,几乎百分之七十的公司行号都会在星期一补假,刚好他们公司没有。老板斤斤计较的计算出员工时数,很理直气壮的声明公司已经给员工很多假了,不得已朋友只能到公司上班。
结果老婆居然不打自己手机,特地打到公司查勤确认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朋友大叹,爱情里的另外一半还是永远当女朋友好。
听着几个妻管严的朋友娓娓道尽围城里的心酸,他总是一派轻松自然,而朋友们从新婚的愉悦规劝到现在都成了对单身的欣羡。
周哲羲知道,其实是各有各的好。像今天难得准时下班,他什么事也没得做。想去夜店狂欢却少了年轻时的体力,他还得留点本为明天工作而奋斗。
不知不觉,周哲羲养成了去书店消磨度日的习惯,若是兴致一来还能附庸风雅的带几本格调不错的书回家摆着,借此培养文质彬彬的气息。
渐渐地,随着繁忙的工作展开,家里头的书都堆积起来养灰尘,什么文雅的读书味周哲羲没沾到边,倒是染上一身的市侩肤浅。
假日的时候,周哲羲会到附近的影片出租店借几部电影回家看,一方面吸收流行资讯,二方面接受新知,从时下主流的电影中他多少可以看到几个大众媚俗的文化。
广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需要一点个人空间去思考创意,却又不能完全离开人群。
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借DVD变成一个很重要的,打发时间的娱乐。
不过这项娱乐在周哲羲不定期的加班下被打破,有时候他甚至还得在假日赶回公司或者安排活动地点,根本无暇把租借的影片好好的品味观赏。
那家光碟出租店的工读生是个很热情的人,会依据自己租还的片子随意跟客户攀聊,有时候周哲羲只能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天晓得那部DVD加长版、票房热卖到第三集的电影他根本只看了前面十分钟,就因为接下来繁重的工作量而草草收场。
每每当周行羲骑着小绵羊回家,心里规划要怎么从书店到光碟出租店,可是最终他还是乖乖的骑回住家大楼地下室,把自己的机车停好,慢慢踩着阶梯回家。
再多的娱乐都比不上好好睡一觉。
周哲羲用钥匙开了门,对着昏暗无光的房子先是一愣,下一秒低咒的找寻门边的开关,经过几个上下转移一样没有反应。
「不是才换过吗,怎么又坏了……」他自言自语的从沉暗的玄关走向客厅,打开客厅里的主灯。
光线透过日光灯照向客厅,映出一地的凌乱不堪。
三五个箱子摆放在沙发旁围成了一个小圈,里头没有一个箱子是封好的。地上杂摆了一堆不知名的奇珍异宝,有相框、香烟铁盒、路边摊卖的风车……周哲羲看了看那几个怀旧的物品,心情更觉得烦闷。
像是发泄般的把所有的东西用力往那几个箱了里砸,什么海报笔记本能多用力搓揉就多用力,塞满了一个箱子之后换下一个。一直到他随手拿起某个相框想往第三个箱子塞时,粗鲁的动作才微微一顿。
相框里头虽然没有照片,可是满满的回忆瞬时在脑海中激荡而出。
这是周哲羲的情人,叶圣清留下的。
周哲羲记不太清楚与叶圣清最初见面的情景了,现在的他只剩下对前任情人极好或者极坏的记忆。
叶圣清是他的男朋友,爱情意义上的男朋友。当朋友一个个在催促他成家的时候,只有自己和几个相熟的知己知道他真正的性向。
曾经有人说事业得意情场就会失意,为什么如今情场失意的他,事业还是一样不得意?
叶圣清小他快十岁,认识他的时候他才是青春正好的高中惨绿少年。
因为工作的关系,周哲羲无意间认识了他,原本只当他是个小弟弟一样的照顾疼爱,没想到两人在私下的交流下意外合得来,不自觉周哲羲越陷越深,等到他想要抽身的时候已经不能自己。
恋人刚上大学时两人正式交往,叶圣清的大学四年全给了他,那是一段甜蜜的往事。之后他继续深造往上念硕士班,两人同居,彼此的嫌隙却是从这时候开始。
身为研究生的叶圣清有时候居然比周哲羲还忙,常常一个月下来两人心灵根本无法交流。没有足够相处的空间,却又如此贴近生活的共处,于是越来越多隔阂产生……
吵架的时候叶圣清会离家出走,周哲羲则会生气的把他的东西全部打包起来,想着等对方回来就全部塞给他,叫他滚出自己生命。
可是每一次只要叶圣清回来,他就会心软。接着又是一段重蹈覆辙,要命的鬼打墙。
随着叶圣清每次离家的时间越多越久,他打包的时间也跟着变长。甚至周哲羲是下意识在等着对方回来,然后一起收拾的。
不过这一次,家里整整乱了半年。
「那人不会回来了……」心中一直有个声音这么提醒自己,但是周哲羲始终不去正视。
这次呢?周哲羲失笑,狠狠的把相框往箱子里扔。他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去买书或是租光牒回来,因为他还有更忙的事情要做。
把最后一个箱子封存起来一并堆到玄关,他告诉自己:「找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伴侣吧。」外貌的匹配永远不及价值观投合来的重要。
好像,真的有点寂寞了。
2
新兵入伍一个礼拜,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军情告急。久而久之,那股工作熟悉上手的怠惰慢慢故态复萌,周哲羲手边的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进展着。
原本周哲羲的位置后面还有一个空位,平时上班天高皇帝远的是看不太到的边陲地带,如今多了一个新人,就算这个新人长得再好看,终究还是一个扰乱人心的新人。
周哲羲跟张亚恩换了位置,变成坐在他身后。虽然旁边偶尔会有张亚恩走动的身影,多少也比直接递补后方的空他、被不知不觉的监视好。
新长官指令未下,新人也没有太大反应。
一个礼拜来张亚恩仿佛还在熟悉环境,虽然周哲羲手边原本就有些案子,但也没急着交一部分给张亚恩,身为新人的张亚恩也没有主动积极的跑来询问工作。早些年周哲羲残存的热情还会提携新人,现在的他可就没这么上心了。
反正不用他教,一堆人乐此不疲的纷纷前来「照顾」张亚恩。
边境地带最近热闹非凡,像是迎面而来的,今日第二十三个拜访者――
「亚恩啊,最近我接了业务发下来的案子,预计这周末会南下外拍,你要不要顺便跟我去见习?」同是企划部同仁的熟女咪姐非常热心的想带领新同事快速进入状况。
但可惜的是,咪姐之心,公司皆知――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时周哲羲都会很刻意的来搅局:「喂喂喂,那是我底下的人,不要来抢他。」
「大家不是都同一个部门的,我也可以一起带着他啊!」计画被人打扰,她面目有些狰狞的瞪向周哲羲。
这时周哲羲总是要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谢谢咪姐,不过哲羲大哥这里有些东西我还没弄懂,不好意思跟着你们下去,反而会耽误你们。」
听听张亚恩一口话说得多漂亮!这就是为什么新人一进来就偷闲却没人苛责的原因,得人心啊。
周哲羲认真考虑自己应该去报名卡内基或者什么说话演讲的课程,从现在训练训练自己的口才,看能不能老来看俏走运。
当他考虑要公器私用借以纾解眼红的心情时,李盈盈一蹦一跳的跑过来问他――正确来说是询问张亚恩今日下班后的行程。
「亚恩,你今天下班有空吗?我们预计为你办一个欢迎会哦。」
「欢迎会?当然没问题。」张亚恩笑得眯起眼,「听起来很有趣,我晚上就算有事也会推掉。」
周哲羲听了差点没翻白眼――他大可省下那些训练课程的花费,直接把张亚恩的应对当做圣经宝典照抄即可!
听到张亚恩干脆的答应后,李盈盈笑得乐不可支,满面春风的笑容转到周哲羲身上变得飞快,比起之前温柔探问的语气,这次就显得很马马虎虎、随随便便。
「周阿被,你要不要去?」
「我――」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想起自己日益贫乏的交际关系,同时也厌倦了早早回家面对空屋的情景,转念间马上应允:「当然要去!我还得防着你们这群狼女对小绵羊伸出魔爪。」
「到底谁才会伸魔爪啊……」李盈盈意有所指的多瞄几眼,周哲羲脸不红气不喘,完全忽视她打量猜忌的目光。
「看什么看,我最后要给客户的动画定稿呢?你动了没?」周哲羲很懂得什么时候煞风景的岔开话题。
「哎呦――知道、知道,你不要一直催我嘛……」像句紧箍咒扣得李盈盈一阵惊慌,赶紧脚底抹油先逃离周哲羲的视线范围。
周哲羲看着李盈盈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共事五年,该怀疑、不该怀疑的全部怀疑了。周哲羲不会特别和同事谈起自己的私生活,所以公司里的人多半还在雾里看花,对他私底下有诸多揣测。
不过再怎么样都抵不过这个新来的员工。
「哲羲大哥,还好你会去。」张亚恩仿佛没有意方才的暗涛汹涌,只是有些宽心的吐口气。
「这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我怕生……」
张亚恩居然在此刻流露出要命的腼腆,周哲羲敢保证,如果那群狼女在这,绝对会立刻扑上去。
「下次不要再这样笑了。」周哲羲语重心长的拍拍他。
「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精尽……我是说,不想为了应付你那群拥护者而精力尽失的话,麻烦克制下。」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哲羲大哥,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被张亚恩那双炯亮的眼睛一看,顿时觉得好像有一阵电流通过。
张亚恩问得乖巧,连不动如山的周哲羲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不过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人说四十而不惑,他该懂的、接触过的都没少,他不会被这点小小不自觉的行为所诱惑的。
所以他倚老卖老的扔了一叠厚厚的会前计画书在张亚恩桌上,拔高声量嘱咐:「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菜鸟!今晚想要玩就把工作给我做完再走!」
周哲羲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种酒池肉林……好吧,正确说来是喝酒助兴的同事聚餐。
这天难得整个创意部的同仁出席率高连百分之八十以上,尤其平时加班出名的美工组几近全员到齐,蔚为奇观;更令人惊奇的是外拍的摄影师还特地回来参加聚餐,根本可以名列公司十大奇景之一。
于是乎店里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公司里的人,像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尾牙。
在公关一流的业务部同仁分派座位下,众人鱼贯入座。周哲羲没听从安排,准备要跟随企划部同事的时候,业务部咪姐的纤纤素手挡住了他的去向,下巴横了旁边的六人座位指示:
「这边都满了,你去坐六人桌的。」
「喂――你位子怎么安排的?我们企划部今天来的人坐一桌刚刚好。」周哲羲看着企划部还有七八个空位的长桌忍不住叫嚣。
「不好意思,真的满了。」
咪姐藏刀的笑容让周哲羲直发毛,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很认分的去坐在空荡荡的边疆地带。
突然间人未到先轰动,以女性为主的美工组顿时闹哄哄的欢欣鼓舞,下一秒随即见到那位人见人爱的张亚恩,正挂着友善又随和的笑容缓缓进来。咪姐忙不迭的带他到刚刚才说「满位」的长桌,也自动自发的在张亚恩旁边坐了下来。
「�。」周哲羲没好气的一个冷哼,不忘高呼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喂喂喂,你们不能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啊!我这里冷冷清清的,好歹也找三四个来人我这桌跟我喝酒谈天吧?」
「你怎知道没有?」咪姐很好心回过头告知他。
周哲羲本以为是几个摄影师会跟他坐一块,没想到……随着距离下班时间越远,来他这桌的人位阶就越来越高。先是业务部的协理、副理,连财务经理也往他这桌坐。
在周哲羲痛苦不已这场欢迎会即将要演变成一场应酬饭的时候,同事间又是一阵欢声雷动,他昂起脖子心里疑惑还有何方神圣会红得过张亚恩时,新的顶头上司那张俊俏又略嫌冷硬的面容顿时出现眼前,完全令周哲羲毫无心理准备的傻了眼。
不会吧……他直冒冷汗,转眼间,总经理展唯之在咪姐的领位下,走向他这桌唯一的空位。
展唯之对其他人点头示意,众人纷纷给他敬畏中带点距离的回复――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周哲羲。不过礼貌性的招呼后他立即把咪姐扯到一旁,宣泄胸中不满。
「喂,小咪,你怎么没说新官会来?你还把我排在那一桌!?早知道是一场应酬饭我就不来了。」
「把你安排在那一桌是看得起你,表示你跟我们主管上司都是同辈。」
「听你放屁――是谁,谁把他找来的!?」
「我不能来吗?」
展唯之像个幽灵般突然从周哲羲背后冒出,吓得两人打了个颤。
「总经理怎么能不来呢?这就是一场为新人举办的欢迎会嘛,哲羲刚刚的意思是说谁找你来的,这主意很好。等一下有兴趣就和我一起玩游戏吧?」业务不愧是业务,临场反应绝佳,不慌不乱的对展唯之解释。
展唯之微微颔首,那模样看起来绝对称不上是答应。
他无奈的低叹一声,本来以为是轻松愉快的聚会,当下成了与主管们面面相觑的鸿门宴,周哲羲心里一阵闷。他索性也豁出去大肆点酒来喝,打定主意要来个不醉不归。
六人座的主桌不热络没关系,还有其他桌可以串场聊天,随时随地能融入情境的周哲羲都能跟着豪爽的干掉啤酒,渐渐地遗忘与展唯之同桌进食的压力。
喝醉的众人一个个接着发疯了,随着酒兴和筹划的游戏逐渐玩开来,一直到店内最有名的烧烤牛舌赠送活动开始前,业务的小咪再度站起来宣布下一个最受瞩目的游戏。
这家店一向有个特别的活动,在整点时店内会有主持人出来介绍每桌的聚餐原因和成员,这时候全场一起把手中的啤酒干掉时,可以马上免费再续一杯。
不过这个活动最受人瞩目的重点在于,他们还有个接吻活动,只要接吻十秒钟,马上再免费赠送一盘牛舌。
接吻的对象不论男男女女,这个吻是不分性别与年纪的。
当小咪揭晓下个活动是要全公司上下未婚、单身、没有家眷的人参加时,俨然成了变相的联谊会,最炙手可热的当然是被大家捧在手掌心的张亚恩。当下总过九组十八个人都分配完毕,张亚恩也在其中。
周哲羲不服气的在边界地带举手提出意见:「我也是未婚单身没有家累,为什么我不能参加?」
「因为年龄不符。」李盈盈很适时又残忍的点出现实。
「不行,我也有机会争取一盘牛舌!」
「哲羲大哥也来玩嘛,人多才有趣。」张亚恩在此刻居然跳出来帮他说话,让周哲羲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人数爆表了……」有人微弱的抗议。
「抽签,我们抽签,这样最公平。」周哲羲当场反驳。
于是几个美工组的女同事心不甘情不愿的画起一条条的爬梯型树状图,原本试图做出记号的举动还被眼尖的周哲羲制止。
当签表出现,配对的号码全部分别填在上半部跟下半部,众人先抽了号码后才玩起树状图,找寻自己另外一半的号码。大家第一个先问张亚恩抽到的号码牌,然后在心中对上天祈求一定要配在一起。
不过因为多了周哲羲,原本的双数又变成单数,势必会有一个人不能参与这个活动。如果抽到的是别人也就罢了,若是心心算计的张亚恩抽到……想必一干女性定然呕得内伤。
在犹豫残存的名额要怎么解决时,坐在一旁的展唯之凑了进来,随便拿起一个号码淡淡的说:「好像挺有趣的,我也玩玩。」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刹那间一静,只听到店内主持人高喊活动开始的声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嗯,不行?」展唯之挑眉问。
众人纷纷摇头,哪一个人敢当面拒绝的?不过大家心底都有相同的期待――千万不要跟总经理同一组,总经理是颗很好看、也许吃起来也很甜的苹果,不过他绝对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对象。
大局底定后,不是重点的人物先一个个揭晓。从公布到一半的情况看来,张亚恩和展唯之都还没有揭示和谁搭配上,当然还有周哲羲也是。
周哲羲一开始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一起瞎起哄,不过当展唯之也跟着下海玩时,他心里就强烈的祷告求神拜佛,不停喃喃念着:抽到谁都好,就是别跟老总同队,看着那张帅脸再想到他背后的权力跟官阶,再软的柿子都是会噎死的啊!
所以当周哲羲这个签王抽到与张亚恩一组时,在场十几个女性同胞憾恨的眼光不停射向他,巴不得他万箭穿心就此阵亡。
周哲羲斜眼瞥了下张亚恩不具威胁性的笑脸,比起展唯之那种压迫感极重的俊美,果然还是年轻的美少年讨喜。他不得不为那位跟展唯之搭配的人默哀几秒钟。
随着参加者一个个接着减少,展唯之还是名草无主。最后签抽了,树枝图也走完了,展唯之还在一旁没人和他凑对。
李盈盈暗叫不妙,低声问:「�――是谁做的签?」
「不知道啊,小萍全部给我,我就放在盒子里给大家了。」
「那是谁没抽?害得总经理就这样落单……」
「没关系,看你们玩就好。」展唯之看起来也不放在心上,签纸随手一捏就把它扔到桌面上,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颇为轻松的看着他们游戏。
众人吁了一口气,在下一秒展开跟周哲羲换签甚至抢号码的激烈行为――
「周阿被,把你的号码吐出来!你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玩的?」
「对啊,明明刚刚没你的分你干嘛自己跑出来凑热闹?」
「那是我的号码,还给我――」
「喂喂喂,各位小姐,这是场游戏,大家都不遵守游戏规则的话要怎么进行下去?」周哲羲这人劣根性很重,若是别人越想跟他抢,他就抓得越紧,看着人家那种着急又无奈的模样他就很乐。
男的又怎么样,他就喜欢男的!周哲羲嘿嘿一笑,转头与张亚恩对视后――马上脸又垮了下来,心里暗骂自己犯贱,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找年轻人了……
对张亚恩的人事资料有些薄弱的印象,不过他还是问了:「亚恩,你是几年次的?」
「我今年刚毕业,二十二岁。」
整整差了一轮又三岁!周哲羲万分震惊,幸好那口准备要干杯的啤酒没喝下去,不然恐怕会全部贡献出去。
「真是……看不出来……」虽然张亚恩外表年轻,可是气质态度倒是挺淡定稳重的,真没料到两人岁数差了这么多。
周哲羲悲惨的在心中用学生时期划分――也就是说当张亚恩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在读大学的最后一年。
哎,岁月啊、青春啊……像小鸟一去一样不回来……
周哲羲马上猛灌四五杯啤酒,借由微微的酒意淡化年龄差距的落寞。
「哇――这里好热闹啊,请问你们是哪个公司团体?」转瞬间巡桌的主持人已经来到周哲羲他们身边,准备将活动带到最高潮。
在咪姐灿舌之下和主持人应答如流,气氛变得很high,在主持人那句「干杯!」之后,大家把手中的啤酒杯干得一干二净。
周哲羲把这杯也干进肚子里时,全身暖烘烘的十分舒服,这种感觉叫做「茫」。他有些听不清主持人说了什么,隐约只听到几个关键字,像是「接吻」、「不分男女」、「十秒」,最后是「牛舌」――
「牛舌」两个字听得周哲羲精神振奋,他当下转头看向张亚恩,不等他准备就绪一张嘴就这么堵上人家的唇,不理会张亚恩的惊讶还有旁边的抽气声。
软软的,这就是年轻他十五岁的嘴唇吗……周哲羲忍不住偷偷伸出舌尖轻舔一记,这次他又听到抽气声,不过距离他很近。
这次又是静悄悄的,连主持人的声音也没了。不过倒是多了拍立得相机的快门声。
周哲羲的舌尖抵住张亚恩的唇边,没有逾越一步。不过在周哲羲品尝到他的柔软时,同时还有个比唇更温热绵软的事物也轻轻的抵向他。那动作看起来像是张亚恩在舔舐自己的嘴角,却让周哲羲有种被挑逗的感觉。
吻了绝对超过十秒的周哲羲终于舍得离开那有些令人沉迷的温暖,沉迷归沉迷,他撇头就第一句就问:「亲都亲了,我的牛舌什么时候来?」
结果牛舌还没送到,众位单身未婚女性连天炮火先猛烈抨击而来。
「周哲羲,你这老人跟我们年轻女人抢什么!?那明明就是我的――」
「是我的!」
「什么你的她的,都应该是我的才对!」
一干女同事忿忿不平的追讨公道,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找配对的人玩接吻游戏。
在引起众怒之后,周哲羲还舔舔嘴唇,得寸进尺的提议道:「你们要?那来吻我间接体会下好了,谁要第一个我奉陪。」
那个挑嚣的张开怀抱的举动惹得咪姐大怒,再怎么气定神闲的人也会憋不住。
「周哲羲,你完了,我今天要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咪姐拍桌宣言,众家女性同胞慨然响应。
于是备受瞩目的接吻大赛在周哲羲打乱下,后半段变成了灌酒大赛。所有的灌酒对象全部冲着周哲羲而来,他除了感叹身价不同于以往之外,心里还有一丝得意,反正最终是他先尝到味道,再怎么样也不枉这一回。
接吻大赛之后位子大风吹,周哲羲宁愿泡在这桌被灌酒也不愿再回去主管桌应酬。
虽然周哲羲酒量不错,但在这么轮番进攻下也有点招架不住。他斜瞟了张亚恩那小子一眼,现在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也不想想他是因为谁才被人欺负成这样。
「喂,臭小子,你不会帮我挡几杯?」周哲羲推了张亚恩一把,也许是酒意有些浓重施不太出力气,那只手就这么软绵绵的搭在张亚恩的前臂上。
张亚恩低垂着头,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猜想可能还因为那个吻在害羞。
「你不好意思什么,我们不都是男人吗?」虽然他爱的也是男人,不过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干出老牛吃嫩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觉得吃亏的话……那我再还你好了。」语毕,周哲羲又贴上张亚恩的脸庞,再度印上他的嘴角。
如果周哲羲尚存一丝理智的话,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挑衅女同事的举动。不过事已至此早就木已成舟,来不及挽救了。
在张亚恩更加不好意思的低垂头的同时,同事间灌酒灌得更疯,女性的尖叫和男性的拍手叫好声全部混成一团,炸得周哲羲头昏脑涨,只能很豪爽的举杯回应,一杯接着一杯,完全达到他一开始不醉不归的目的。
周哲羲醉的时候脑子还算清醒,不过行为举止就渐渐的不受控制。一堆夸张的游戏纷纷出笼,他也舍命陪君子的下海玩到最后,最疯狂的当属隔着一层保鲜膜和人玩嘴对嘴的大冒险。
应该视觉也要清楚的,但是周哲羲眼前一片朦朦胧胧,不知道站在他面前和他一块玩的人是谁。
整个世界在旋转,只剩下感官还存在。
周哲羲狠狠把人抓了过来,第一个吻隔着一层没有用的塑胶薄膜,沾满酒气的嘴就这么直接冲上前去――不太像是刚刚在张亚恩那品味到的柔软温热,反而有点硬邦邦……他伸出手摸了摸,才酒意甚浓的讪笑:
「搞错了……咯!居然……居然只亲到脸……」不过稀奇的是没人拉着周哲羲要他重来一遍,想来是身价骤降不招众人喜爱的关系才没人瞎起哄,带点自艾自怜老人情结的周哲羲又是低头猛喝。
这是叶圣清离开以来,他第一个烂醉如泥的夜。
之前的他还带着一丝希冀,随着墙上的日历一页页撕去,周哲羲渐渐看清了事实。
突然间陷入莫名失恋情绪的周哲羲有些恼怒,在同事准备散场的场合里,他又拉了几个人作伴继续接着喝。
「你已经不行了吧……」
妈的!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刺耳,什么叫他「已经不行了」!?是哪里不行。他全部都行的很!
周哲羲含含糊糊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旁人听到最后只知道他要接着续摊。不管众人的劝阻,他势在必行,大有今天不续摊喝酒他就躺在店门口耍赖的架式。
不管怎么规劝或是威吓都没用――跟喝醉酒的人是不能较真的。
酒过不知几千巡,喝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第N轮的续摊。
周哲羲的意识从几个熟识的好同事无聊拼酒、到现在眼前的面目渐渐模糊融成一块,拼凑出一团团的面糊,最后他也搞不清楚陪着他的人是谁。
不过是谁也不重要,他只是借题发挥、借酒浇愁。重点不是谁陪他喝,而是他能酩酊大醉的忘记想要忘记的人事物。
「原来……醉的感觉是这样……」全身茫茫然的天旋地转,一切外在的感官都无法再吸收消化,什么理解力记忆力,负面或是正面情绪那些东西一概不存在于脑袋里,唯一仅存的只有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周哲羲,他的身旁还有人在陪伴,跟着他一起喝酒。
眼中的世界在醉醺醺的眼里解构,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周哲羲随着海浪随波逐流,现阶段在同个地点的漩涡里打转。
「不要再喝了。」
一直有个声音守在周哲羲身边,不时适时的制止。
那样不痛不痒的劝阻更加鼓舞周哲羲一醉方休的决心,他视对方的好意于无物,沉醉在一片洋酒海里。
眼前的场景好像有所变动,可是周哲羲分不清了,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载浮载沉的飘荡感,一会儿轻飘飘的、一会儿又如脚下有铅块般的无法行走,周哲羲紧紧抓住身边的救生圈,不让他离去。
「不要……走……」这么撇下他,他就会溺死了……
「真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对方喃喃的低语已经入不了周哲羲的耳,他昏沉沉的像只傀儡娃娃任人操弄。
他醉到不醒人事,可是隐隐有种感觉,仿佛又重回母体温暖的羊水里,全身赤裸裸的被仔细裹护着。
一道道温柔的细泉轻轻滑过他的脸庞、脖子、接着来到他的胸膛,那股湿暖的气息就停伫在胸的,徘徊不去,绵密又轻柔的暖意惹来周哲羲一阵舒服的低吟,顿时所有的温热刹那静止,他更是不满的呻吟一声。
「叫得这么好听,真是尤……」
尤什么?犹……邮差?还是鱿鱼?后半段的话周哲羲没听清楚,他试图说些话语,却只是咕哝的吐出毫无意义的状态词,像只沉睡中被逗弄的猫咪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好像猫。」伴随着一阵轻笑,随着伏流的温泉一路往下流动。
周哲羲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某所知名的温泉旅馆泡汤,躺在温热的泉水中享受着从高处出水口洒下的脉流。阵阵的热浪打得他一身燥热,浑身熟得难受却又有股陌生中带点熟悉的快意。
这种感觉暌违已久,那是曾经在与叶圣清做爱时才会出现的感受。周哲羲混沌的脑筋终于从酒意浓厚的细网中挣扎而出,一丝清明闪过他少的可怜的理智。
现在……他在跟某人做爱吗?是谁?谁陪他喝到最后、又是谁带他来开房间……
周哲羲的醉眼在四周环顾一圈,熟悉的墙壁颜色,原本是漆成叶圣清喜爱的白色,后来他不闻不问的离去半年后,白色的墙壁被他贴满了许多广告传单,密密麻麻成了一面室内广告栏,原本纯白的墙面早已不复存在。
所以这是他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旅馆。
那是谁带他回家的?周哲羲努力唤回些清明的思路来探究目前情况,眼睛朦朦胧胧的对上面前的脸孔,不管怎么样也看不清,而且还越来越暗、越来越沉……
周哲羲头撇了一边闭上眼自以为小憩几秒,养足了可以睁眼明视的精神张开双眼后――哪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路人甲,根本只有清冷的空气相陪而已。
周哲羲愣了愣,呆呆转向一旁的对外窗,正透出明亮的光线彰显新的一天。
「天亮了……」不是小眯一下而已,怎么再睁开眼时什么也没看见?
他低头检视自己的服装仪容,昨天穿的那套衣服还原封不动的套在自己身上,连那股隔夜的酸臭味也没有随着黑夜过去带走几分。周哲羲嫌恶的皱起眉头,急忙起身换冼。
「居然做春梦……」下床时无意踢到硬物,瓶瓶罐罐的倒地声像是保龄球瓶的骨牌效应,一瓶接着一瓶。看了地上狼籍的酒瓶,周哲羲狠狠的摇摇头,不摇还好,一摇除了昏沉之外,简直像是有人在脑袋里敲钟。
这个时候最禁不起任何频率尖锐高亢的声音出现,可偏偏前阵子周哲羲才心血来潮的把手机声换成要命的救护车铃声,此刻正紧急的在房内响起,催促他赶紧起身展开救援活动。
懒洋洋的寻着声音,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接起手机,制止令他头痛欲裂的响铃。
「喂……」他慢吞吞的应声答话,漫不经心的态度在下一刻倏然一惊,前一秒还懒懒散散,下一秒随即进入备战状态。
手机里那句简单的交代是最佳的醒酒药,激得他脑筋再清晰不过。他一直忽略新官上任到底还有多少把火好烧――现在他知道了。
「再十分钟不到公司总经理说就要准备调薪了。」
妈的……还不是威胁说要把他辞掉,最起码辞掉还有遣散费可以领,调薪……那个恶魔新官最好是会加薪,如果是减薪的话不就陷入了万恶深渊吗?
周哲羲二话不说立刻正装上阵,第一时间冲向前线战场。
3
人在最紧急的关键时刻往往会发挥最强大的潜能。比如周哲羲,从清醒到开车上路的过程准备时间不到五分钟不提,除此之外他体内的肾上腺素激增,顿时自己那台开了十年的二手福特也在他火力全开下变成舒马克的法拉利。
在连闯了几个红绿灯之后,手机也一块加入催命战场。本来周哲羲只在意眼前路况,后来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了不得已才按下接听键。
「有屁快放,我还差三个红绿灯到公司。」
「哇――都几点了还没到公司,周大牌真的好敢……你跟新Boss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奸情吧?」那头是一点都不陌生的损友,业务部的阿豪。平日两人通常只有在最忙的时候交流,一个负责丢案子,一个再把做好的企划案丢回来。
他们可以说是革命中生情感的好友,在公司里就属阿豪待的年资和他相当。两人也是个上不下的卡在公司中等阶层,都是等着被人挖掘重用的两块璞玉。
「奸你妈!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讲话。」本想豪气的挂掉手机,不过为了躲避从右方钻出来的机车,周哲羲一时将注意力放在这些活动路障。
「喂喂喂,不够意思嘛你,要不是今早我的morningcall,恐怕你现在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周哲羲灵活的操控方向盘,那栋熟悉的大楼终于出现在眼前。他感激涕零,默默掬了一把心酸泪。
「我现在在擦鼻涕,你听到没有?」
「你确定不是鼻子过敏?」
周哲羲好气又好笑的飙出脏话回敬,方向盘打了一个转弯进地下室停车场。
「你急什么,放心吧,我也才刚到,而且听说Boss还没进公司。」
「真是谢天谢地!」周哲羲闻言放宽了心,却又忍不住骂几句:「当老板的人还不是一样迟到,我看这样根本是以身作贼……」
周哲羲一边回答,一变眼观四方。靠近电梯的车位只剩下一个,其他的空位离电梯门太远,他思忖不到半秒立刻决定不停在自己的车位,先卡前面的空位停好车子上去打好卡再说。
打了方向灯正准备要倒车停放的时候,斜后方的一台银色Lexus车头就先卡了一半进来,周哲羲若是再继续向后迈进的话,他的车屁股肯定会跟对方的车头吻在一块。
他气愤难平的敲了方向盘,不爽的长按喇叭以示胸中怨气。结果对方连动都没动,只是闪了车头大灯,很明显在告诉他:不、让!
周哲羲的低咒传到手机那头,阿豪好奇的询问:「怎么了?」
「刚一台Lexus白目跟我抢车位,搞得我现在只能停到后面。那台车龟龟毛毛的不让位,开车的肯定是女的!」
「Lesus,嗯?奇怪……」阿豪若有所思的低语,周哲羲这个时候没空搭理。
距离电梯越远周哲羲越是担心,今天车辆停放状况少见的良好,唯有属于后排的专属车位没人停,他心底认栽,找到自己的车位后立刻快狠准的倒车入库。
「今天车子怎么多成这样……难不成只有我迟到吗?」
「喂,阿被,那个Lexus是什么颜色的?」
「银色……我要进电梯了,待会见。」周哲羲用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讲话,两只手抱着一些资料和背包,一马当先的冲向电梯口,在电梯门即将要关闭那一刻大喊:「等等,还有一个――」
周暂羲气喘吁吁的冲进电梯,手支在膝盖上吁口气。眼角一瞥,发现电梯亮灯的楼层正是自己的办公室。他笑笑的吹了响亮的口哨,下秒蓦地发现新官Boss展唯之就站在他侧后方,不冷不热的盯着他。
周哲羲的笑意全僵在嘴边,心中不停悔恨为什么要搭上这座死亡电梯,内心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无声的哀嚎着:No――
「总、总经理……早。」他硬着头皮跟对方道早安,没胆看展唯之表情的周哲羲随即将视线放在上方跳动的数字,巴不得这是辆特快列车,可以直达目的地。
「你有戴表吗?」展唯之清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呃……」周哲羲愣了半秒,马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回答老板的疑问:「报告总经理,现在时间是……九点十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密闭的空间传来手指敲打金属的声音。周哲羲故作自然的瞥向展唯之,只见总经理脸上表情依旧,双手安安稳稳的交握,指尖规律的敲打着手腕上的劳力士。
他不平的在心中冷笑:有劳力士了不起?说到A级货他也有一个――
「只有手机,难怪没什么时间概念。创意部的都像你这么清闲?」
周哲羲额际悄悄冒出一滴冷汗,仍然保持着镇静回答:「总经理,我已经打卡了!我刚刚去找楼下管理员先生拿快递的东西。」
「快递送到地下室来?」
「大概那个快递搞错楼层吧。」周哲羲干干一笑。
展唯之不置可否的微扬眉,两人尴尬的对谈结束在电梯到达那刻,发出清脆的救赎铃声。
周哲羲机敏的闪到控制板前按住「开」键不动,让展唯之先行。接着又刻意在电梯里多逗留几秒,东磨西耗的估算展唯之消失在眼前的时间。
等到他拿着职员卡去刷今日的迟到记录时,那位明明比他快一步的人却很「凑巧」的踅回大门拿了一份杂志,临别前不忘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展唯之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觉得那道眼神已经什么都说了。
人若是衰,种瓜仔都能生菜瓜。周哲羲强烈的后悔为什么今天不挂病假请一个上午。
周暂羲有些垂头丧气走到座位,无意间和美工组的同事打个照面,只见平日就以损他为乐的李盈盈这回更不遑多让,表情悲恸不已的在身上划个十字,用口型对他说:「阿门!」
「幸灾乐祸……」周哲羲没好气的斜睨一眼,将身上一行装备配件全都率性的扔在办公桌上。
他呆然环顾凌乱的四周,心中暗想目前最糟的情况莫过于此,上班不仅迟到、还当场被Boss逮到,最惨的是原本还可以偷偷跷出去买早餐裹腹,现在连想都不用想,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蒙主宠召……
这样令人发指的想法才刚晃过周哲羲的脑际,下一秒电话就心有灵犀的响了起来。
他硬着头皮拖了几秒,万不得已的接起电话,心惊胆颤的轻声应答:「……你好?」
「怎么这么慢才接起来?」
电话里头传来微微不耐的语气,周哲羲可以完全想像展唯之正微微拧眉的神情。
展唯之没给他忏悔解释的时间,直接对他命令道:「现在立刻进来我办公室。」
没有陈情的机会,通话被无情的截断。
虽然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自己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但是周哲羲忍不住还是想归究Boss太爱找碴。
进去展唯之的办公室后,又是另一个战场。如果展唯之真的给他狠狠的一顿好骂也就罢了,但通常会吠的狗都不会咬人,所以展唯之只是冷言冷语的说起近来他的案子表现不佳,硬是挖了他之前的记录出来「教导」,最后才以「下次不要再迟到」作结。
周哲羲很明白Boss现在的举动――典型的没事找事做,最后那句不要迟到绝对是这次进办公室听训的重点。
唯唯诺诺的周哲羲屈服在展唯之的淫威之下,毕恭毕敬的从总经理室出来,心底决定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马上投入工作,彻底把Boss刚才的连篇废话全部抛诸脑后。
心中还在咒骂展唯之的同时,双眼就这么跟恰巧从门外进来的张亚恩对上。
张亚恩无视他一张死气沉沉的老脸,笑嘻嘻的对他打招呼:「哲羲大哥,早!」
周哲羲点点头示意,却同时惊异于张亚恩手中的早餐,他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去买早餐的?」早知道就让他顺便买回来……
「上班的时候顺便买的。」
「都进来这么久才出去买啊?」
张亚恩讪讪一笑:「我刚刚才打卡。」
啊,一切尽在不言中。周哲羲随即会意的点点头。
不过冷静几秒的心情又强烈的沸腾起来――为什么一样都是迟到,两人命运却有云泥之别?如果张亚恩早几步近来,说不定被叫进去总经理室会谈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
心里才这么抱怨着,接着换张亚恩的分机铃铃作响。
这回换周哲羲幸灾乐祸,等着看张亚恩被召唤进去宠幸。张亚恩接起电话只是虚应几声,通话时间没有持续二十秒很快的就被挂断。
根据常理,张亚恩应该是要被叫进去训话,原本周哲羲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待,但张亚恩却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解决早餐,丝毫没有移动的趋势。
周哲羲微怔,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刚刚是老总打来的?」
「是啊。」
「他……没有叫你进去办公室?」
「为什么要?」张亚恩狐疑的反问。
「怎么可能!?」这太没道理了,为什么同样都是迟到,命运却有如此大的不同……周哲羲目光一闪,暗自低语:「还是说老总不知道你迟到……」
张亚恩听见他音量颇大的自言自语,很贴心的为他解惑:「应该知道吧,我买早餐的时候还不小心遇到总经理。」
这下周哲羲无言以对,刚刚无法宣泄的怨气让他产生想对张亚恩倾泻而出的冲动。
「哲羲大哥,你――」张亚恩迟疑了一会儿,又淡笑的摇摇头,「算了,没事。」
「把话说清楚,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还是个男人吗?我最痛恨别人话只讲一半!」周哲羲夹私藏怨的怒斥。
「好吧,既然如此……你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吗?」张亚恩微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昨天?不是新人欢迎会吗?我亲了你这件事我记得……干么,该不会是要我对你负责吧?」可惜他现在对嫩草消化不良,要他入腹恐怕是不行。
本以为张亚恩会羞赧的脸红,但他却脸色未变,依旧目光炯炯的凝视周哲羲。
「之后的……你都忘了?」他试探性的问。
周哲羲蹙了眉,试图回忆昨日。他的酒品一向好得很,喝醉了倒头就睡,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才是――
等一下,难不成……
「靠!我是不是对老总做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一早来就猛钉我!?」他这才恍然大悟。
「我也不是很清楚……」张亚恩低下头,含糊不清的低语。「你也忘了自己怎么回家吗?」
「谁知道这种事!我醒来就在家了,八成是有人帮我叫车。」比起他怎么打道回府,周哲羲更为在乎另一件事:「等等,你先告诉我,昨天我有没有对老总做什么大不敬的事?」
「你说哪件?」
「什么哪件!?到底还有几件?」周哲羲提高音调,尾音破音。
「是拉着总经理拼酒?还是抢他碗里的食物不给他吃?」
「就这些?」周哲羲冷汗流个不停。
「还有拉着他一起玩大冒险……最后还非礼他这个?」
周哲羲挫败的拍击额头――这下子终于真相大白!
天做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句流传几千年的真理不是没有道理的。
打从周哲羲第一天见到展唯之开始,所有不顺利的事不停地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如今总经理口头警告,他理所当然成了Boss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被叫进去办公室里的震撼教育只是稍作警示,下回再徵召入内的下场可能就是叫他卷铺盖走路。
低抑沉闷的心情到了用餐时间仍然没有改善,周哲羲周围的低气压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尤其是他瞪着不远处的张亚恩那股狠劲,仿佛口中咀嚼的食物就是张亚恩本人……
对于展唯之今天的教训,周哲羲摸摸鼻子认栽,再怎么说总经理讲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但幸免于难的张亚恩却是他迁怒的对象――为什么比他还嚣张的新人可以安安稳稳的,没被扫进暴风圈?
「盈盈姐,你知道阿被怎么了吗?他的表情好恐怖啊!」周哲羲的恨意已经传达千里,同是美工组的同事远观其变,也能深切的感受到那股负面情绪。
「别怕,他只是更年期到了。」李盈盈同情的眼光放到张亚恩身上,意有所指的拍拍他,「放心,周阿被不是会公报私仇的人,他不会把对总经理的私人恩怨加诸在你身上。」
张亚恩只是点点头,既困惑又是担心的一笑。
当周哲羲看见张亚恩又露出那种无知小羊的笑意,他心中愤慨难当,狠狠一刀划开盘中鸡排出气,差点连盘子都给切了。「怎么这么衰,照常理来说应该都是新人被老板『照顾』才对……」
「周哲羲,你干么,今天吃炸药啦?」和他交情比一般同事深的阿豪毫不畏惧,单枪匹马闯入周哲羲低沉的情绪中。
「一早来就被老板钉,你觉得呢?」
「唔……还好嘛,威力应该是BB弹程度而已。」
「又不是你被靠夭当然无所谓。」周哲羲没好气的白了阿豪一眼。
「因为迟到被念几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有迟到过?前任几个总经理多少也跟你讲过一两次。」
「你不懂。」展唯之明显冲着自己来的态度,他再怎么涉世未深也有所察觉。周哲羲苦闷的咽下食物,不忘佐以对张亚恩的瞪视。
张亚恩丝毫未觉,还朝他友善的一笑。
「笑什么笑,你以为我在跟你眉目传情吗?」周哲羲轻蹙眉头,咬牙切齿的低语。
阿蒙依循着周哲羲的视线回头看了张亚恩一眼,他不明所以的问:「你干么一副跟亚恩深仇大恨的样子,他哪里惹到你了?」
「你说展唯之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同样都是迟到,张亚恩比我嚣张的带着早餐进公司,可是却单单只把我叫进去修理――你说,这有道理吗?这小子八成有塞钱贿赂总经理。」周哲羲推测,虽是半开玩笑的瞎聊,可话里的酸气和不爽倒是流露出了几分。
阿豪闻言十分震惊的看向他,那眼神看得周哲羲略为不耐。
「怎样?难不成现在连讲几句发泄性的话也不行,那个新人该不会也偷偷塞钱给你吧?」自从张亚恩进公司后,公司里每个人都像是中蛊一样,被迷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若是女的还有道理,阿豪明明就是个男人,再怎么说也不该被新人迷惑才对……现在到底谁喜欢男人、谁才是同性恋?
周哲羲牢骚满腹,幽怨不满只敢想在心里,瞪在眼底。
「阿被,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这么不问世事。」阿景惊叹。
「嗄?」周哲羲漠不关心的喝了一口汤。
「我们新来的老板跟张亚恩是表兄弟――你难道还不知道?」
「噗」的一声,周哲羲刚咽下的玉米浓汤全部贡献给阿豪的名牌T-Shirt。太过汹涌的攻势让阿豪避之不及,他一边干声连连、一边狼狈的拿起桌巾亡羊补牢,无暇顾及还傻在一旁的周哲羲。
周哲羲表情呆滞的看向张亚恩,神情木然的蠢脸娱乐到坐在一旁的女同事,个个笑得花枝乱颤,比起来张亚恩的笑容倒显得含蓄许多。
周哲羲再度挫败的拍击额头――难怪张亚恩被捧上天,他根本就是总经理的人,一个再怎么样也惹不起的人物!
纠结了一个上午的郁闷随着事实豁然开朗,却换来更多的不平之鸣。
「你是从哪知道这件事的?我们公司的人都知道?」身为张亚恩的直属上司,为什么他一概不知?
「啊――昨天你喝醉了吧?这八卦是昨天欢迎会上有人爆料,当面问亚恩他自己也老实承认。」
又是酒!酒能误事,他到底还做过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那个姓张的小子不就是等于是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他们公司在业界有一定的知名度,怎么会找个毫无经验、跟大学主修科系无关的人进来……原来真相就是这个!
「他是你底下的人,做事的态度如何你应该多少知道吧?」阿豪不予置评。
周哲羲一声冷哼:「还能怎么样?纨裤子弟一个。」
迟到早退跟他有得比,进来公司的时间很短还在摸索阶段,所以也不会有重大的案子落到他身上。平时要他找资料也慢吞吞的不疾不徐,每每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刚进公司的新人」绝对不是开脱的理由,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才是令他非议的主因。
「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个大消息!这样我就不怕自己冲动了。」周哲羲义气的拍拍阿豪的肩膀。
「你打算要干么?」
「总经理钉我、我正愁找不到人发泄……所谓父债子偿,他们都是同一家族的,那个展唯之做了什么好事,姓张的也大概躲不掉。」
「喂,你、你想搞那个新人?不好吧,人家好好的又没惹到你。」
「我是在帮助他成长,在社会中找寻生存的方式。」周哲羲一脸认真,「再说他又不是本科生,本来就要比别人多努力一点……看什么看?我可没有挟带私人恩怨。」
「你确定这不叫公报私仇?」阿豪滑稽的望着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等着看,未来轮到他升迁的时候就会感谢我对他的训练。」周哲羲笑得得意,举起水杯朝张亚恩的方向举杯致敬。
张亚恩不经意的与他四目相接,慑人的俊容略微疑惑的望着他,也慢慢的拿起自己的饮料淡笑致意。
很好,现在目标明确,他知道要找谁来踹了。
新兵训练要怎么开始?这个问题让周哲羲煞费苦心的在家中思索一夜。也多亏了张亚恩这个新兵及时出现,他第一次忽略漫漫长夜的煎熬。
对周哲羲来说,感谢是放心里,答谢是用行动的。为了「感谢」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让他夜晚的生活变得多采多姿,所以他想出某个方式来「答谢」对方。
隔天一早周哲羲带了两份早餐进公司,不过当他再度看见姗姗来迟的张亚恩提着早餐进来后,他还是决定一个人解决两人份。
他把之前写过的企划案给张亚恩做参考,趁张亚恩在翻阅的同时,周哲羲很自然的对他提议:「等下要不要喝咖啡?我请你。」
「为什么?」张亚恩微微一惊。
「别客气,你是我底下的新人,对你多照顾也是应该的。」
周哲羲露出自认十分友善诚恳的笑容,没想到却换来张亚恩低头颤动的肩膀。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周哲羲垮了一张熟男脸,脸上传来的热度然他微微扭捏,只得努力摆出架势瞪着张亚恩,想多少掩饰些尴尬。
「没笑什么……」张亚恩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原本就让人无力招架的容颜此刻更是电力全开。
同样的笑容、却散发一种莫名的魅惑。
如果说之前的笑容有两百瓦的电力,那么现在的张亚恩拥有的就是一张能媲美核能发电厂的笑脸。张亚恩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纤长的白皙指尖一下下轻点在颊旁,此刻熠熠生辉的眼眸增添几分兴味,上扬的唇角随着淡笑传达一种引诱的问道……
引诱!居然是引诱!?他竟然饥渴到对自己的手下产生发情的共鸣?
周哲羲被这样荒谬的念头吓得一惊,当场急忙后退三步回到工作岗位稳定思绪,借以平息被这种笑容而拨弄一池死水的心悸。
这小子真是要命的好看,当企划根本是浪费,他应该直接去公关模特儿公司报到。
「哲羲大哥。」
离别不到三秒的笑容又自动出现在周哲羲眼前,那双炯然有种的眼睛盯得他心慌慌。「做、做什么?」
「你不是要请我喝咖啡吗?难道你反悔了?」
「放屁!不过小事一件,我做人会这么不干脆吗?」随手从文件堆里翻出几家外送的咖啡店传单,他塞给张亚恩:「喏,自己挑,喝什么我全包!」然后先暂时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吧……
虽然可以不看张亚恩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不过却没办法不听他的声音。周哲羲听见从他口中吐出轻轻的低笑,隐约有种令人沉沦的悦耳。
搞什么,为什么他老觉得张亚恩一直在对他放电?
「哲羲……我以后叫你不加『大哥』两个字行不行?」
「随你高兴怎么叫,要叫我『阿被』也可以。」
「为什么大家都要叫你『阿被』?」
周哲羲深呼吸几下,一脸无奈的抬起头望着他:「看到没有?在你而前的是一个三十七岁还未婚的老男人,事业无成、成家也无望,没被人家亏说是『阿公』我就谢天谢地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男人超过三十五岁都有一种很成熟稳重的魅力。」
又是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眼底洋溢比唇畔更多的笑意。
周哲羲在心底几乎有八成肯定――这小子,绝对是发情了,不过他对象是不是搞错人了?
他烦躁的丢开笔,帅气的向后一躺,备有滚轮的座椅也顺带滑开一段安全距离。他环抱双臂,输人不输阵的直视张亚恩的双眼,试图从中探寻一丝蛛丝马迹。
「看什么?」张亚恩摸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
「你――」顿了顿,决定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好事?看你今天笑得多春风得意……」其实更像是春心荡漾。
「是吗?我一向都这样笑的。」
真的是这样吗?你无时无刻都在发春吗?周哲羲闷闷的说在心底,同时为自己被幼齿貌美的男色所诱而感到气馁。人呐,总是没办法在失败中记取教训,永远都走着同样的路、依循相同的错误前进。
「好了,我知道你笑起来很帅,公司里其他迷姐迷妹好很高兴你这么对她们笑。不过现在还在上班,麻烦收拾收拾你爽过头的表情,要开轰趴等下了班再说。」周哲羲没好气的劝道,同时对于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感到很厌烦。
「哲羲,我点好了。」
这是周哲羲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居然有头皮发麻的功效。
「拿来。」他头也不抬的伸出手接过菜单。心里正打算以两杯意式咖啡大发掉,没想到上头划了不少杯咖啡,他忍不住啧啧稀奇:「浓缩意式咖啡、焦糖玛奇朵、榛果拿铁、卡布奇诺……你一个人可以喝这么多杯?」
「我想既然要请的话,顺便连盈盈他们的份也一起算吧。」
顿时,那张魅力四射的笑脸就有些碍眼了。周哲羲僵硬一笑,心底咕哝:敢情这小子是拿他的钱去做人情……
「不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周哲羲笑得豪爽,居上拿起电话打给咖啡店订这些咖啡。
死刑犯在赴死之前总是会吃一顿大餐,这就当作是张亚恩「最后的晚餐」吧!
周哲羲豪气干云的笑里,有着隐晦难辨的咬牙切齿。
4
这应该是史上最久的一场马拉松会议。
最近公司拿到一个公家机关的案子,要为他们拍摄形象宣导短片。
整个小组下午三点进去开会,美其名是一场行前策划会议,但内容十分细微,包括每一秒格的影片分镜都讨论的极为仔细。原先预定的片段拿出来探讨,整部片拍了三十分钟,于是在每秒的吹毛求疵下,一场会议持续到下班时间还是只讨论了影片内容。
完全没效率!周哲羲内心不住碎碎念。
即便前方有着威严与容貌兼具的总经理坐镇,开会到最后周哲羲依旧有办法趁隙放空恍神。
于是溜达的眼睛就这样转到了坐在自己前面的张亚恩,那小子很刚好的在跟周公点头,被他逮个正着。看着那对迷�又不得不强撑的睡眼,周哲羲竟忍不住莞尔。
魔鬼训练营从上星期展开,一连串积极的工作训练教育由周哲羲一手掌控,企划的流程与该注意的细节,他硬压着张亚恩跟他走一遍整套系统。
这种感觉周哲羲不陌生,就是那股当年的雄心壮志又全数回笼,不过此刻他全是用来整治张亚恩的。
张亚恩上阵的第一个企划可以说是这份公家机关的案子。公家机关除了请款麻烦,钱倒是给的挺大方,绝对不会延迟或跳票,公司业务特别喜欢抢这类的案子来做。
在讲到第二十四分五十三秒的画格时,他发现张亚恩已经善用角度悄悄眯起眼睛。
周哲羲很可以的用脚轻轻踹了滚轮椅脚,惊醒的张亚恩第一个反应是故作镇静的看向前方,频频点头称是的模样,看得一旁的他偷笑出声。
看见此景,旁边的咪姐悄悄在周哲羲耳边打抱不平:「喂,阿被,你干么这样玩他啦!」
哦哦――有人心疼了。
「我哪有,我是提醒他!万一总经理不小心看到还要被钉。」他说的正气凛然、好不无辜。
张亚恩听见后面隐隐的骚动,转过头来笑道:「没关系,是我说过万一我不小心睡着请他一定要叫醒我。」
周哲羲得意洋洋的回�咪姐,一副「你看吧」的神情,接着回头不经意的与张亚恩对上视线,他眼角流转的那股轻佻邪魅又若隐若现的流泻而出,隐隐约约搔得周哲羲心头莫名痒痒闷闷的,方寸顿时大乱。
又来了,屡试不爽!
最近张亚恩浑身透着一股很难形容的魅力。说是针对他、可那抹笑意在公司并不难窥见。说不针对他,偏偏他老觉得这股电力对他散发的特别强劲……一切都是错觉吗?
周哲羲没有探测对方性向的欲望,从他旁观者的立场来看,自己身上的雷达侦测器并没有哔哔作响的发出共鸣。
所以这是――作弄好玩?周哲羲最不喜欢这种心态的人,因为年轻,有挥霍的本钱,随便勾搭上一个人只会为自己的魅力自豪,把感情的事看得很随便。
他快要弄不清了,到底张亚恩是本性如此,还是真的有意无意在释放些什么讯息?
「周哲羲,你有听见我刚刚公布的事吗?」
心神被扰乱的周哲羲回神的时候,很明显已经错过些重要讯息。当场被展唯之点名的人心跳停了半拍,怔怔地看向总经理几秒后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是,我听得很清楚。」――才有鬼!
展唯之在前方淡淡冷笑,顿了顿,环顾一周后才续道:「很好,那我想第一个月就从周哲羲来实行,进来公司这么久,我想你的经验应该可以弥补这部分的不足。」他看了手表,敲敲桌子几下,「就这样,会议先到这里结束。」
什么!?现在到底在讲哪桩?
总经理挥挥衣袖走得潇洒,留下一脸茫然无所知的周哲羲。
「辛苦了,阿被。」前一刻还对他心生不满的咪姐,居然语带同情的拍拍他。
僵持四个多小时会议的众人散漫的收拾而去,其中还有人丢几道同情不已的目光给他,周哲羲整个人很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
「刚刚老总到底在讲什么?」
「你没听到?」张亚恩一脸微讶。
这小子瞌睡了一整个下午,倒是很会挑选时机振作清醒。
「刚好恍个神就……」
「总经理公布就业务部下个月会进行缩编,降低一些人事成本费用。」
「啧啧,岂止业务部需要缩编……」在他看来整个公司都需要好好的整顿一番。
「所以为了让公司员工更了解内部运作,他决定让企划的一些人员也接业务的职务――」
「等一下!他的意思是连企划也要跑case!?」这么荒谬的念头是哪冒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人跳出来阻止他?人事部的经理是干假的吗……不对!周哲羲赫然一惊,想了更重要的事:「所以我刚刚被下令――?」
「哲羲,下礼拜开始你也要跟着跑业务�。」张亚恩那抹充满魅力的笑容,很可疑的夹杂一抹袖手旁观的促狭意味。
靠夭,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只领一人份(甚至不到)的薪水吗!?
「你笑个屁?」那种笑容令人看了就不爽到极点,周哲羲包含怒火的双眼凌厉的射向张亚恩。
「有吗?哲羲,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张亚恩无辜又不解的问道。
无辜脸摆给谁看?想起他与展唯之之间的关系,一股名为迁怒的火就这么熊熊燃烧起来。
周哲羲斜睨他一记,「我们是一个team吧?一个team就要有一个team的原则,像是要团结向上、要有组织系统。」
「唔……」张亚恩突然关心起时间,他不太好意思的插话:「哲羲,我晚上还有事要先走,下回我们再聊这些team的东西吧!」
没来由的郁火在周哲羲心中烧得旺盛,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工作辛劳,而这个空降天兵还可以下班有一堆活动?
「等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以前学企管的,总有接触到这类东西……team讲求的就是互助合作的精神,尤其我们两个工作上的接触非比寻常的密切,你是不是也该稍微了解我这部分的性质比较好?」
张亚恩扬了眉,「是这样吗?」
「我们换个方式说好了。像当兵的时候……对了,你是不是没当过兵?该不会……」叨叨絮絮的念语想到这件事突然一顿,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贼笑。
张亚恩一派轻松的语气淡然回应:「我有当过十来天的替代役。」
「十来天?啧啧……」该不会他身上有什么重疾……周哲羲的目光在张亚恩身上来回巡视。
「这很重要?」
「嗯,的确不是很重要。」反正要不是特权要不就是身体方面的问题……不管哪方面,对他都没有影响。「不过你总该知道一些基本理论,像是不得穿越行进间的部队,任何人穿越了只有被前面长官钉得很惨的分。
「我以前当兵时有回不小心从部队『后面』经过,结果也被班长抓过来狠骂一顿,有机会就找我麻烦……不过有次我亲眼看见有人穿越部队却没事。你猜那是谁吗?」
「哦?」张亚恩没有猜谜的心情,淡笑里多了好奇,等待他呼之欲出的答案。
「那个人是我们连长。」
他噗嗤一笑:「所以这故事在说凡事都有特权?」
「错了,这是在说部队里只有纪律,而刚好长官就是纪律之一。任何与纪律抵触者,无效。」
「是,我受教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周哲羲摇头轻叹:「很显然你还是不懂这个寓意,难道这就是当两年兵跟十天兵的分别?」
「好,我等你说。」张亚恩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最终还是耐心的停在原地等候他的答案。
「某部分来说我也算是你的长官,不过你放心,我们不兴部队里那套纪律还是特权。但针对team来说……同甘共苦总是必要的,跟着我,你会学到很多。」
周哲羲笑得太过灿烂恣意,算计的光芒在他的眼里闪耀。
「所以……?」
做两人事领一份薪水不是只有一个人才享受得到的「特权」而已,即便是空降部队也一样。
「结论很明显了。」这回换周哲羲安慰性的拍拍人家的肩。
周哲羲当了这么久的企划,这种跑业务的实战经验也不是没有。早些年还在各个公司里奔波的时候,年轻有体力干劲十足的他把公司当丛林,逆境当做成长的养分,常常是一个人做三人份以上的事;但现在少了当年的冲动,却又得回头在做相同的事……
他心中莫名的闷!闷就得发泄,否则搞出什么躁郁症之类的文明病可就不好了。
此刻周哲羲露出阴恻恻的一笑,上下打量眼前着装正式体面的张亚恩――难得西装笔挺衬得他多了几分稳重成熟的气质,秀丽的五官也因为严重的服装及修饰而变得更加英气勃发。
他不住摇头啧啧称奇,「我说,你上哪找来这套西装的?」该不会是Boss大发善心借的吧?不过两个人的身材看上去还是有些差异,张亚恩明显比展唯之矮了几公分……
好奇的想法让周哲羲忍不住行动,他一双手东拍西摸张亚恩的胸膛,居然比想像中的还要厚实,这倒是令他微诧的扬眉。
「哲羲……你这是在对我性骚扰吗?」
「骚扰个屁!我是在帮你整理衣服难道看不出来吗?」周哲羲悻悻然的收回手,暗自嘀咕:「没想到人没高多少身材倒是颇结实的……」以他绝对不认老的个性,已经决定一下班就去健身中心报到。
张亚恩偏着头在一旁睇着他,问:「怎么样,发现有当兵跟没当兵的差异了?」
他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你以为猴子穿上衣服就不是猴子了吗?」这小子当真老爱在他伤口上撒盐。
「可是为什么你不用穿西装我就要?」张亚恩皱眉,带着一脸苦相叫屈。
「这是我最正式的一套衣服。」周哲羲全然无视自己穿着的牛仔裤,他拉拉自己的衬衫说道:「这件再打个领带就可以跟你一样既正式又帅气!」
「那你的领带呢?」
「呃……」他轻咳几声,岔开话题,「等下拜访的客户都是之前我们合作过的公司,到时候我不会帮你说话提词,你就自己看着办。」
「不是我们两个一起跑业务吗?」
「喷,年轻人你懂不懂?这是给你宏图大展的好机会,要升官加薪就看现在了!」
他画大饼的功力也不在话下。
张亚恩多看了他几眼,在周哲羲被看得心底发毛的时候他终于调开视线。
他笑咪咪的问道:「喂……你该不会偷偷耍心机想趁机算计我吧?」
冤有头债有主,明明是张亚恩那个表哥下达的命令,就算对那人再怎么不爽也得找对人发泄……但是周哲羲不是别人,他潜意识忽略自己找人来当替死鬼消气的事实。
「怎么会,不就是让你帮我吗?」
看见那张笑得莫名灿烂的脸庞,不知怎么,竟让周哲羲心底微微发热,有点心虚。
拜访客户的行程展开。两人花了一早上整理客户名单,跟公司借了公务车就往各家公司出发。
周哲羲乐得清闲逍遥还有理,但表情也一派轻松的张亚恩就令人费解。
第一间拜访的客户,尚美公关企业,是公司长期合作的公关活动公司,几个和摄影相关的厂商都透过这件公司当仲介。
周哲羲认识里面几个职员,不过今日拜访的是刚来的负责人,原本想自己揽过来掌控场面,转念一想,最后还是交给张亚恩这个新人主导,他则在一旁观看。
结果第一次会面,对方印象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外貌有加分的关系……反观衣着较为轻便的周哲羲被新来的负责人当做新手,这令周哲羲为之气结。
于是下一间原订拜访的客户改成外商公司,从最难搞的日本公司下手。跟日本人做事就是麻烦,龟龟毛毛的很有他们的民族特色。
来接洽的是一位清丽又干练的OL主管,大方漂亮的外貌让周哲羲即使喜欢男人也打出九十分。在正正得正的数学公式下,这场会面又是在非常愉悦快乐的气氛下结束。
整不到他,完全整不到他……
「你在出发前不是说客户资料还没看完吗?没想到在客户面前讲得头头是道,功课做得很足嘛!」周哲羲绝对是带酸的夸奖。
「我挑记得的部分说,不过这些客户也米有太刁难嘛,跟你讲的不太一样。」
这记七伤拳打得周哲羲闷得吐血又无从宣泄。
拜访到第三家客户时周哲羲忍不住自己出于了,没道理一个新人做得比自己还得心应手。
下场是――两人在会议室里等了三十分钟,好不容易对方终于姗姗来迟,一脸歉笑还没来得及好好表达,结果手边的电话响个不停老是打断谈话。最后客户一脸歉然的送走他们两个,只得下回再约时间拜访。
难道真是时也、命也?周哲羲无语问苍天。这世界果然都是视觉系的,外表长得好,人生就成功一半。
陆陆续续两个人跑了一整个下午,两条腿酸了口也干了。周哲羲疲态渐露,反观张亚恩还精神抖擞的依旧神采奕奕。
「最后一个模特儿经纪公司就交给你解决。」这个时候周哲羲就会服老。
身为菜鸟的张亚恩没有拒绝主管的权力。当然,从他一脸的灿笑来看,也没有瞧出哪分被强迫的不甘心。
累得惨兮兮的周哲羲终于到了最后一家公司,对方派出一名管理级人物出来接应。
周哲羲闲闲地在一旁观看,心思飘忽不定的打算等一下就开着公务车直接到哪个出名的小吃店解决晚餐吧――
突然间,周哲羲觉得对方的笑容笑得十分刺目还有……淫秽猥亵。
周哲羲仔细盯着对方的双眼不放,耳边细细聆听两人的对话――很正常的对话,讲公司愿景跟未来期待,还有也许可以期待的合作计画。
听起来很合情合理,但周哲羲就是觉得透着几分怪异。
对方是个半秃的中年男子,比起来周哲羲都很庆幸自己保养有方,对方脸上的老太和浮肿的眼泡再再昭示背后不正常的作息――不过干这行的本来就很难朝九晚五。
眼神向下移动,来到了对方的手。原本两手交握的客户渐渐移动,手指一边敲着桌面,另一只一边悄悄地、有意无意的轻触张亚恩那双年轻充满力道的手掌――
周哲羲呼吸一窒。他侧眼瞟了张亚恩一记,发现他不动如山,笑颜如初。
是他神经太过纤细吗?还是张亚恩神经太大条?
对方眼见张亚恩没有退缩,更得寸进尺的抚摸他的手,不忘调笑似的客套:「张先生有当模特儿的潜力,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试试?」
这算什么!?在他眼前挖角吗?周哲羲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更令人惊奇的是张亚恩,他就这么呆愣愣的任由对方这样东摸西摸的吃豆腐,一旁的周哲羲看得心火直上。
难不成真没把他这人放在眼里?还有那小子也太蠢了吧,人家在吃他豆腐难道看不出来也不会拒绝吗?
周哲羲皱眉,虽然职场上被性骚扰的多半是女性,但也是有男性吃亏的事发生。
之前甚少从中介入交谈的周哲羲终于看不过去,非常切中要害的提了几个合作上的方针,一步步拉回客户的注意力。
「顾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还没请教您的名片?」周哲羲厚着脸皮递上公司简介给对方,趁机将两人交握的手分开。
那人皱紧眉头,一瞬间又松开,「我知道你们公司,这种东西我拿了很多份。」
「这上面都有我们的资料和名片,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直接找我,我在这行十年了,虽然不敢说精通但也称得上是经验十足……」周哲羲笑嘻嘻的接下话,之后再也没有让张亚恩有开口的机会。
对方显然拿他这种年纪、说话又油条的人没辙,原本还兴味十足的客户变得意兴阑珊,虚应几声之后草草离去。
原本对方还打算在离开前能紧紧握着张亚恩的手道别――不过又被周哲羲技巧性的拦了下来。
周哲羲一股气忍到离开客户公司,发现被性骚扰的人反而根本不痛不痒。
对于这种事――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的骚扰,周哲羲都感到非常难受,因为这是一种不稳重、不被平等看待的表示。但没道理旁观者都气冲冲的为他感到恶心,当事人却一脸云淡风轻。
「张亚恩同学,你今年小学毕业?」
「嗯?」张亚恩不解的望向他。
「难道就因为你身为男人,所以对这种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事?」
「刚刚那个顾胖子在吃你豆腐你知道吗?有人会一直摸着手说你适合这行之类的屁话吗!?你有没有大脑?你的脑袋里面装的是豆腐还是大便啊?」
周哲羲一肚子火就这么倾泻而出,眼前的人没有感恩的心也就罢了,重点是他根本完全没注意自己被人骚扰。
「是脑子啊。」
张亚恩一脸「你在说废话」的神情,看得周哲羲更是怒意横生,当下车子就在路边随意一停,跟他公堂对簿。
「喂,我说,难道人家摸你吃你豆腐你都没感觉?」
「你说哪样?」
「就是刚刚那样!」气不过周哲羲拿起他的手再度演练一遍,「有人这种摸法的吗?他妈的还说什么『这双手真适合当模特儿』――想到就超肚烂!」
张亚恩瞅着他,好笑的问:「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你也用用大脑想一想吧?我们这是联系客户,不是用身体在跟他搏感情。」对于菜鸟周哲羲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狠心――虽然他的原意是要借机发泄一番。
「只是这样摸摸手吗?」张亚恩轻笑一声,反握住他的手细细抚摸起来。
张亚恩的手掌微凉,手指比一般人更显得骨感,两人双手交握时他感觉到关节突出的部分正磕着他的手背。周哲羲的手一向是高热的温度,恰好他这样凉爽的体温降低了一些他的热度,十分舒服。
周哲羲还没来得及挣脱,紧握的手又将他扣得更紧,食指甚至在他掌心摩挲来回轻抠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挑逗……
周哲羲心跳加快,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抬起头迎上张亚恩的视线――那双带笑的眼一片深沉,一时间他理不清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行为。
下一秒,周哲羲立即甩开他的手,欲盖弥彰的大喊:「你、你――你干么真的演给我看!」
「哦,刚刚那位顾先生就是这样摸的,这算是吗?」张亚恩侧着头恍然大悟似的望着他,笑得好不自然。
周哲羲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的被扫荡出去。
「你要不是神经大条,就是少根筋,绝对只有这两种可能!」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就算是性骚扰吗?我以为顾先生只是特别热情。」
「对,如果你真的想当模特而也不要跳错火坑……不然怎么被吃掉的都不知道。」
周哲羲困惑了几秒,想来也许是自己多心,仿佛刚刚那瞬间的深沉只是错觉,他又回复到那种社会新鲜人的青涩。刚刚的性骚扰,张亚恩都无所谓了,所以适才交握的双手也没有什么意义……周哲羲这么告诉自己。
借着后照镜瞥向张亚恩轻松惬意的侧脸,方才的心悸缓缓平复,可是却多了一些什么,让他没办法不注意张亚恩――
不行啊,老牛不能吃嫩草,他不想再被嫩草噎到了!
5
Boss下了一道圣旨,最新工作表出炉,公司今日俨然成了修罗场。
继这两个礼拜的客户参访,让周哲羲和张亚恩两人环绕了北部一周后,交代下来的客户评估资料还没写完,展唯之又陆陆续续给了周哲羲几个时间颇为紧迫的企划案。
周哲羲可谓蜡烛两头烧,没日没夜的加班也不见得能赶完。之前还可以说是硬塞工作给张亚恩,这回是在老板的圣旨下不得不让张亚恩经手些案子。
近期适逢科技电子展的筹办初期,几家在估价的厂商发了信来要展览摊位图,像是这种小企划案周哲羲已经自顾不暇了,他把手边的几个案子交给张亚恩,提醒他一些该注意的地力,又回头去忙自己的工作。
加班到快吐血时,周哲羲总是把展唯之这名字翻来覆去的咒骂好几轮,展唯之这般「看重」是令他很感动,不过能把这种浮虚的东西化成实质一点的奖金他会更开心。
当初想要将怒气夹怨报复的转嫁到张亚恩身上,眼看自己都分身乏术了,他也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力气去整他。
不过张亚恩还是那样一派轻松惬意、游刃有余的模样,真不知道是新人太天兵,还是他的能力如此卓越不凡。
等到周哲羲手边的工作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他这才有空留意张亚恩的情况。
「张亚恩,电子展再两个月就要开始了,现在几家厂商来要布置图?」
「嗯……」张亚恩摸摸纸张,又翻翻其他文件,最后看着e-mail忖度,「大概有七八家吧。」
「七八家?这么多?全部都要给我们承包吗?」
「有两家之前配合过的厂商这次还是让我们来做,其他的看起来只是问问报价。」
「两个月……你一个人赶这么多,应付的来吗?」周哲羲难得发挥那一丁点爱护下属的同理心。
「哲羲……」张亚恩笑了笑,看起来应该是很感动主管如此慰问,「如果我忙不过来你会帮我吗?」
「当然,我会在旁边吃爆米花,你想喝可乐的话我还可以倒一杯给你。」
典型的在旁边看戏,落井下石。光是脑中幻想起那画面,周哲羲笑得更是坏心。
张亚恩无奈的苦笑,他轻叹口气:「哲羲,我可是个菜鸟呐……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干脆现在就走算了。」像是为了印证所言非虚,张亚恩还真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喂喂――不要搞得像是我逼你不干一样,我是无辜的好不好!」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吗?周哲羲急忙撇清。
周哲羲心里的内疚约莫存在半秒,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反射动作往办公室里的时钟看去――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许久。
「啧啧,我还以为你真不干了……亚恩,你现在学会开玩笑了?」
「我一向都很随和,你现在才发现。」他微拐唇角,促狭的笑意全封藏在眼底。
笑容太过醒目,周哲羲顿时被眼前俊秀清丽的笑容闪惑了心神。他愣了愣,再度哀叹自己意志不坚,赶忙话锋一转,「你今天怎么还没走,良心发现欠公司太多?」
「嗯……」张亚恩慢条斯理的瞥了手表一眼,缓缓地摇头:「还不急。」
他不敢相信的啧啧稀奇:「真难得,那几个展览案难搞?」
张亚恩但笑不语,周哲羲没有追究的打算,整理好随行的背包打算走人,却被张亚恩一把拉住。他不明所以的望着张亚恩,不知道是不是被握住的地方圈得太紧,肌肤相触的温度莫名灼热……
「干什么?」一时间,周哲羲的心跳快了半拍。
「你喜欢听音乐吗?」
「怎么,想请我去听演唱会?」他笑得很坦然,但心跳速度却越来越快……周哲羲一再嘱咐自己:是该找下一个人的时候了――但再怎么寻觅也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如果你有兴趣,下回再找你去一家pianobar看看。」
张亚恩手倒是放得很快,唇边笑意依旧。「公司到你家的距离应该很近吧?」
「是不远……怎么,想来我家吃宵夜啊?」他打哈哈的问。
「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张亚恩笑得耐人寻味,他愉快的挥挥手,目送周哲羲离去。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原本正高兴可以下班的周哲羲,却在此刻觉得沉闷。
虽然在公司吃过便当,周哲羲还是带了一包卤味回家。在等电梯时手机传来简讯的通知声,他打开手机一看,联络名单上出现「踹踹踹」这个别称,周哲羲愣了愣,才想起这个是给张亚恩取的绰号。
嘴边扬起一抹笑意,停了几秒,又受不了的冷嗤一声:「那个空降天兵……」传来的简讯是说他成了公司最后一个走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关公司大门。最后附带一个很可怜的「><」表情符号。
「直接走人就好了,不然保全跟防盗是假的吗……」嘴里虽然这么念,但周哲羲还是很好心的用简讯告诉他关门的方式。
看看自己的宵夜,又看看手机里那个「踹踹踹」,挣扎了几秒他还是打消念头,选择手机方向键的下方继续寻找其他目标。
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手机电话簿名单转来转去,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的人。突然想到家中的凌乱还有充满回忆的那几箱行李,莫名的怅然让他心情更为沉重。
食物随手挂在门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中中叹了一口气。
「都中年人了还叹什么气,嫌自己老得不够快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周哲羲一跳,他偏头望过去,看到对方的面目更是慌乱的倒退几步。「你、你――」他指着那个颇像戴着钢铁人头盔的人,略为颤抖的问。
「怕三小啦(怕什么)!」那人将脸上的面膜撕下一半,露出鼻梁以下的真实面孔,「我啦!你亲爱的二房东兼麻吉。」
「……你把自己弄得跟颜面伤残人士一样干什么?」
「什么!?这个纯天然海盐胶原蛋白抗皱美白精华面膜的高级美容圣品被你讲成颜面伤残!」
身为二房东的项宁显然忿忿不平,打算据理力争:「这是我花大把钱才买到的面膜,一片市价两千五的东西以量制价拿折扣到五百的珍品、现在全台卖到断货……」
「好好好!我发现你的下巴变得更加年轻又美丽――这样可以吗?」周哲羲无奈的�了一眼。
项宁在空气中用力的嗅了嗅鼻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好香好香,这个香味……一定是巷口那间卖科学面会送一块豆皮的卤味对不对!」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点科学面。」
本来想断绝不速之客的分食,不过身为麻吉兼亲爱的二房东项宁显然很了解周哲羲的心理变化,趁着他开门闪进房间的瞬间,一只脚也顺带卡位进去。
「喂喂,干么翻脸不认人,枉费我特地来告诉你情报。」
「有什么妖言惑众的屁话赶快放一放,不要妨碍老子吃饭。」周哲羲不把项宁故作委屈的女儿家娇态放在眼里,完全把对方当空气看。
项宁一时恼羞,马上掀开脸上的面膜,对着周哲羲劈里啪啦的教育起来:「周哲羲,一个人老了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他还不知道要从失败跟颓废中走出来……」
不打断他的话跟定没完没了,周哲羲翻了一记白眼,快速截去他的废话:「项宁,讲重点。」
项宁撇了撇嘴,「明天你有新邻居了。」
「能从你刚讲的话导出这个结论真是太了不起了!」周哲羲掏掏耳朵,「既然现在没事,可以让我好好关门了吧?」
「你一点都不好奇新邻居是谁?」
「反正迟早都会碰到面,急什么?」
「如果是……圣清呢?」
挂在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微敛,周哲羲难得露出一丝认真的表情驳斥:「不要开玩笑,他干么搬来当我的邻居。」
「说的也对,人家的东西还好好的摆在家里,要当邻居还不如直接同居……」项宁伸长脖子一睇,瞥见几个整理好的纸箱被安置在客厅一角。
「好了吧?没见过这么爱探人隐私的二房东。」周哲羲用身体挡住项宁好奇的目光。
「我是为了你好!周哲羲,一个人老了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他还旧情不忘、不懂得人生应该要向前看的道理……」
「重、点――」
项宁垮了脸,「我真的没有希望?」
周哲羲笑得十分灿烂,项宁一时间恍了神。
「下辈子吧。」把不速之客的脚挤出去,关门走人。
无视于项宁在房外的哀号与踹门的幼稚行径,周哲羲独自一人把宵夜安置得妥妥当当,开了电视,眼神却总有意无意的往门边瞟去。
项宁是他的好友,虽然认识他的时间没有前男友长。爱情可以失去,疗伤期顶多长一些,也能逐渐忘却那种失去的痛苦。可是当友情转成爱情,那原本的友情呢?
做朋友比做情人长久,这是周哲羲的理念。
不过……他也不曾对项宁起多余的心思、一股说不出的内疚压在心底,淡化了当时项宁提及旧情的寂寞。
安静了一会儿,项宁又不甘心的从门缝塞进一张字条,不忘在门外鼓噪要他记得拿起来看。周哲羲哑然失笑,走过去捡起那张A4大小的字条,上面又是零碎冗长的话语:「哲羲,我知道你不爱听人家劝,可是我真的……」
略过、略过,周哲羲直接跳到最后一段,底下剩五分之一的空白处夹了类似门票大小的纸张,那附近写上一句:「不要再窝在家里当宅男了,去找寻找的青春吧!」
周哲羲扬眉,盯着那张门票低声喃语:「『Tonight』……我的青春?」
很久没到这种地方喝酒了。周哲羲一进去,随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在等待马丁尼送上来的时间,也顺便环顾整个环境。
出乎意料的,「Tonight」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舞吧,每个人挥霍情欲的汗水味道太重;这里只有轻轻的琴声流泻,淡雅的宁静在黑夜的都市里,有种抚平心情的魔力。
这是间很适合他年纪的酒吧,尤其舞台上那台优雅的白色钢琴不时有动人的旋律流泄而出,让他心情变得轻松又平静,仿佛洗涤了工作上的疲惫、有股浴火重生的感受。
喝着服务生送来的酒,周哲羲不解的思忖:来这里听听音乐,就可以找回青春吗?
随着舞台上的钢琴声缓缓静止下来,他沉静的目光拉回到周遭,才赫然明白项宁所谓的「青春」指的是什么。
有一对对在热恋中的情侣,有的则是形单影只的在吧台喝酒,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来这里畅谈欢饮――很奇异的,他身上的雷达哔哔地响个不停。
「啊,原来是这样……」他啜了一口酒,顿时知道这个地方是属于他们这类人的天堂。
他失声一笑,不知道这个年纪的自己在这圈子还受欢迎吗?低头检视自己一身万年短T跟牛仔裤的衣着,属于中年男子该有的成熟稳重和淡定气质在他身上统统找不到。
幽幽一叹,眼神不经意瞟向不远去的一对男子,本来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眼,不过其中一个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边见过……
「嗯……长得好像电视上哪个偶像明星……」周哲羲摸着下巴忖度,不由得多打量几下。
那人环抱恋人的腰间,一脸浓情蜜意的望着对方,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深情。被抱住的恋人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热烈,一个轻轻的吻印在那张姣好俊美的脸上,惹得那人一时失去理智,不顾场合的就狠狠吻住恋人的唇,热切的交换彼此的唾沫。
「啧啧,这就是青春啊。」不在乎世界、不在乎外人,只在乎自己拥有的爱情。带着一点嫉妒、一点羡慕,他大口喝下那太过苦涩沉重的浓酒。
「呵呵,羡慕人家的青春吗?」
愉悦又悦耳的嗓音在周哲羲耳边出现,他噙着最后一口酒转过头去,看到来人时变目倏地瞠大――
「咳咳咳……咳咳……」突然其来的震惊让他一时不察,被口中的烈酒哈得没完没了,连泪雾都浮现出来。
「酒太好喝?那我再请你一杯。」
「咳咳――你……」咳得惊天动地的周哲羲来不及抹去眼角过于惊骇的泪滴,来人就擅自伸出手轻轻揉去。吓得面色铁青的他好不容易才呐呐的挤出几个字:「张……张……张亚恩……」
原本就已经极为俊俏的美少年,更在此时此刻更显得神秘而富有魅力。
印象中一向整理得有型义稳重适当的仪态,如今不仅发型抓得狂野流行,连黑色的头发都染上淡黄色,更衬托出他白皙无暇的肌肤。嘴角挂着的笑意更有股说不蛊惑,眼角流转一股惑人又清丽的气息,诱人的姿态那样浑然天成,令人着迷……
「我不是张亚恩。」
他傻了眼,眼前的笑容逐渐播散,周哲羲很本能的又被美丽的事物迷惑。
「在这里……」他凑到周哲羲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是Asa。」
周哲羲情不自禁的打个轻颤,然后,心跳失速。
周哲羲盯着张亚恩的侧脸,有几秒钟的失神。
霓彩灯光浮印在他精致绝美的五官上,显得虚幻而不真实。他慢慢从刚才的震惊与惊艳中恢复,很努力的不继续为张亚恩心猿意马。
「你都来这边喝酒?」他随意开启话题,喝了一口酒,小心借着余光注意这个不同风貌的年轻下属。
「不,我在这里工作。」张亚恩懒懒的用手支着头,侧过脸望着他微笑。
「你是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啊,平时白天忙不够晚上还来这里兼差?」周哲羲不得不佩服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淡淡说道:「只是兴趣罢了。」
「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每天都在扮猪吃老虎。」
「吃老虎?」他轻笑着凑近一些,「是指你吗?」
刻意忽略张亚恩语言上的轻佻,他立刻反唇相讥:「很好,能这么直接承认自己是猪的事实也不容易。」
张亚恩没被他的嘲讽击倒,反而更显自信又得意。「你看过这么帅的猪吗?」
周暂羲被对方可比城墙厚的脸皮打败,彻底默然。他故作镇静的啜口酒,小小觑他一眼――张亚恩平日很小心的掩去了自身光芒,现在这副德性跟在公司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你白天是上班族,晚上就成了牛郎?」
「哲羲,你的想像力就只有这样而已?」他不甚苟同的摇摇头。
「还是你有双胞胎兄弟,一个负责白天上班装乖乖牌,另一个就管黑夜负责耍坏……」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周哲羲想起了某次张亚恩像是吃他豆腐的举动,再加上现在奇特的地点,一向脑筋直线思考的他就这么联想――
「靠!你该不会也是Gay吧!」他还没发现自己无意间也间接披露了某个真相。
「我该庆幸你终于发现了吗?」张亚恩听在耳里,却没有点破,无奈的笑意里有抹捉弄的狡黠。
「怎么可能!」为什么他的雷达没有侦测到?没道理啊……难道自己已经对年轻的对象产生免疫力了吗?但胸中跃动的频率又是为什么?
「你不相信?」
就算是偏过头装可爱也一样好看得要命……周哲羲略微慌乱的别过头,把整杯马丁尼一干而净。
「我……咯……」
来不及发表长篇大论,张亚恩突如其来的唇就这么印在他的嘴角,顺带舔去他唇畔上的酒味。
周哲羲完全呆愣住了,无法动弹。张亚恩趁势整个人压向他,轻轻柔柔的吻洒在他的脸上、两颊、耳后,唯独不落在等待滋润的唇上。
太快了、太快了!即便心中的警铃不断发出鸣声警告,但周哲羲却无力还击,任由对方洒下以欲望为名的网,密密麻麻的罩覆在他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哲羲,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表情。」
「什、什么?」情欲的笼罩下他根本无法思索。
「压抑情欲、却又意乱情迷的表情……」
张亚恩的呢喃耳语半随着碎吻洒向周哲羲的颈项,纤长的手指抚向周哲羲胸前的挺立,虽然隔着衣物仍准确的找到目标,在突起的敏感处慢慢磨蹭,又是压按又是轻抠的举止,惹得周哲羲几度欲狂。
「你要摸就摸……不要……」
「不要怎么样?」他坏笑的逼问,指甲还可以划过他的乳尖。
周哲羲受不了这样若有似无的挑逗,双手急切的按在张亚恩的手上,下半身也情不自禁靠向他。张亚恩超然的眼神渐渐转变,原本游刃有余的调情在听闻周哲羲无法压抑的呻吟后渐渐变质,气息也跟着情欲升高而紊乱。
他们的唇抵在一起,唇间的舌耐不住寂寞的交缠在一起相互吸吮,那是个浓烈激情的深吻。
这不比第一次接吻,头一回笑闹跟捉弄的成分占了绝大部分的因素,少了情欲和暧昧;可这样的吻感觉如此似曾相识,仿佛在这个吻之前,他们也曾经这样热情的唇舌纠缠过……
「这是公共场合」的念头如晴天霹雳般打进周哲羲脑袋里,他下意思不是推开张亚恩,而是用力的咬上在嘴里肆虐的软舌――
张亚恩吃痛的发出轻呼,不敢置信的捂着唇睁大眼望着他,那双波光明亮的眼睛稀奇地闪烁些许的怒意与淡淡的埋怨,周哲羲被看得一阵心虚,却忘了严格说起来也是对方「非礼」在先,他才「无礼」在后。
「你……」老脸先红了开来,平日的舌灿莲花全派不上用场。
诡异的沉静弥漫在两人之间,好半晌倒是张亚恩先笑了,眼底的怒气不翼而飞,换了张更缱绻温柔的表情对着他。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张亚恩的道歉让周哲羲颇为吃惊。
「别、别这么说,你……还好吧?」刚那一咬可是连他也尝到血腥的咸味。
「你看呢?」张亚恩可怜兮兮的吐出舌尖,哀怨的睇向他。
红红嫩嫩的舌尖上有一道颇为明显的鲜红伤口,周哲羲瞧了几眼,脑中忍不住浮现刚刚的激吻,连忙别开脸不敢再细想。
张亚恩勾起颇富心机的笑容,刚刚被拉开的距离又慢慢的接近。
看着那张美人脸又递上前来,周哲羲深刻觉得自己像被逼到墙角的老鼠,正被只猫耍着玩……他现在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混乱,不知道因为情欲还是其他。
「我……那个,先走了,明天见。」想到明天,他的头就微微发疼。
「等等。」张亚恩更快一步拉住他的手臂,「你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兼什么差,先看看再走吧。」
还看什么看!?再看下去不是失身就是失心啊……周哲羲的防御警铃嗡嗡作响,可是却又心软的为那张哀求的俊脸伫足。
「麻烦你速战速决,千万不要害我明天早上迟到又被老板钉。」
他低低轻笑,举起手轻抚他的耳廓,温柔呢语:「不会的,我会帮你。」
低切的轻语柔柔的拂袭一身,无法离去的周哲羲恍偬的看着张亚恩挂着自信又迷人的笑容,一步步慢慢走向舞台中央的白色钢琴,在他的瞠目结舌下,漂亮的十指在黑白键上来回游移,舞出一曲优美动听的乐章。
容貌漂亮贵气逼人的白马王子弹起钢琴的架式更有气质,举手投足间风范沉静迷人,醉倒酒吧里多少痴迷的眼神。张亚恩在间奏间抬头回应一道道沉醉不已的目光,不忘将电力投向周哲羲伫留的方向。
被那道眼神眷顾的周哲羲却怅然若失。今天几杯黄汤下肚,思绪都不太正常了。
他勉强压抑多看几眼的冲动,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留恋的离去。
一曲奏毕,张亚恩像个想要赞美索讨糖果的孩子快步走到周哲羲的位子,才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了。
「周哲羲……又让你逃过一次,我就不信……」话像是咬牙讲的,刚才沉稳的态度不再,他不甘心的握紧拳头。
从这一刻起,不知道谁才是开始认真的人。
6
喝了点小酒,整夜茫茫然的周哲羲在自家床上一夜好眠。原本一觉到八点才会清醒的他,却在天光半亮的时候被隔壁敲敲打打的声音吵醒。
拿枕头盖住自己的头也无法阻止那扰人清梦的电钻声,周哲羲气愤难平的甩开枕头,不甘示弱的踹了墙壁一脚,但人体肉盾抵不上水泥墙的强悍,这一脚踹飞了他惺忪不振的睡意,整个人精神顿时大好。
「有人这么早就开工吗!?哪个澳洲来的邻居……」
周哲羲的起床气连带牵连无辜的周遭物品,过于冲动之下没闭合的牙膏就这么整只掉进还没冲水的马桶里,面色凝重的考虑许久,最后他选择到厨房先拿盐巴应急。
经过客厅时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低头看看自己长衫棉裤的打扮,在密闭的空间里应该不会觉得冷才对――才这么想着,一阵凉风从窗户里灌入室内,他才找到让温度骤降的元凶。
「奇怪,昨天没关窗吗?难不成喝太醉了……」他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着,打算动手把窗户关上,却被赫然出现的吊车吓得退后三步。
「靠……怎么会有这鬼东西在我家前面?」
愕然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他从震惊转为惊怒――因为那辆吊车居然打算开始拆他窗外的铁架。
周哲羲足足愣了三秒,一连串的国骂非常自然的飙出口,他马上冲到窗前去阻止吊车的动作。「你们在干什么?拆房子啊?有没有搞错,这里面还有住人!」
开吊车的司机探出头来向上望,在清晨里扯开喉咙回答:「先生你好,我们是来安装东西的,不是来拆房子的。」
「装什么?我没有叫人来啊!」周哲羲烦闷的抓抓头发,发现吊车旁还有一台货车,后面承载的货物被一块黑不隆冬的帆布罩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喂,该不会是要装你车上载的那个吧?」
一旁的货车司机也下车答腔:「是啊,这是要送到你这个地址没错。」
司机拿出交运单上的地址核对,住址的确是周哲羲所在的地方,可是他根本没有找人来搬什么东西……该不会时下流行的诈骗又翻新招?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突然想起隔壁一早就开始敲打的工程,他合理的推测:「今天隔壁好像有人刚搬进来整修,你们是不是要送到隔壁才对?」
「嗯……因为这东西不能乱送,所以我们事前会先确认好。而且等一下调音师也会到,所以应该是这边没错。」
「调音师?」那又是什么东西?
「先生,我们会很快处理好,等一下我们会有专人上去跟你解释。」
不是吧,这年头诈骗集团会亲自上门送东西吗?周哲羲惊疑不定的站在窗前,打定主意要仔细观看他们的工作情况。
货车上的帆布掀开,一条条橡皮绳环绕在类似棉被的团状物上,周哲羲观察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吊车一个个拆下他家的铁窗,那团棉被覆盖下的东西也看见天日――是架黑色烤漆、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大钢琴。
「钢琴?」周哲羲完全愣住了,他万万料不到那东西居然是架大钢琴,而且还是送到他家?
周哲羲第一个求证对象是项宁,也不管一大清早是否扰人清梦,马上拨电话过去。
「喂?项宁,我问你,隔壁那个新来的是不是有订一架大钢琴……啥?你不知道!?现在我家有台超大的钢琴要搬进来,我哪来的地方摆啊……我订的?我订钢琴要干么?弹给鬼听吗……他们现在人已经在拆我房子,你过来看看吧!」
周哲羲瞄了瞄时钟,离出门上班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他必须要在出门前把这件事搞定才行。
回头瞥了窗外的大钢琴……不知怎么,昨天个仪态翩翩翩的白马完整跃于脑海。
「怎么可能……」张亚恩又没来过他的住处,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住哪?还这么刚好搬到他家附近?
他甩甩头,不愿细想。
随着时间流逝,在周哲羲的坚持下,另一边的工作也暂缓下来,一直等到项宁出现,他急切的想知道整个状况,哪晓得项宁也只给了他一个「莫宰羊」的耸肩。
「现在怎么办?这东西就一直杵在这不动?」周哲羲看看时间,若现在再不出发上班就要迟到了。
「不然你先去上班吧,后面的事我帮你问问那个房客。」
他拍拍项宁肩,感谢他情意相挺:「肛温(感恩)呐!上班有空的时候我再打给你。」
项宁还来不及闲话家常,周哲羲拿了桌上的吐司,非常放心的冲去打拼赚钱,徒留项宁对一室空荡荡的房间唏嘘。
周哲羲已经练就一身好本领,能边开车边解决早餐。虽然昨夜小酌了几怀,但精神状况不错,也很即时的赶到公司,安全上垒。
但是越接近自己的座位,他越是放慢脚步。早上被怪事缠身还无暇想起昨晚的事,可是一接近工作范围,昨夜与张亚恩意外邂逅的情景就这么浮现于脑中。
不管是那个乱七八糟的吻抑或是他心律不整的跳动,都再再昭示着他也动了一些念头。但毕竟这还是一场冲动,世人皆爱美,他也只不过是被外表迷惑的凡人;何况他搞不清楚两人在平日这么密切的接触下,还能展开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勇气不足的他在张亚恩重返台上演奏的时候,逃了。太久没有恋爱,碰到机会的时候,反而蛰足不前了。
周哲凌对着张亚恩的空位兴叹.如果张亚恩再老个十岁、又或者自己再年轻个十岁,他也许会有勇气尝试看看……
男人的恋爱与女人没什么不同,都是追求一份稳定的真心。而他这个年纪,也已经厌倦一夜情或是速食恋爱这种东西。
发了一会儿呆,甩甩头,正准备认真投入工作,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进来,让他反射性的抬头与对方相望――那是上司展唯之冷冰冰的脸。不过今天周遭气氛不太对劲,有陷入冰河时期永冻层的感觉。
「呃,总经理早。」
展唯之不冷不热的瞄他一眼,又多扫了几下他面前的空位。「人呢?」
周哲羲愣了半秒才知道他指谁,连忙好心掩护:「刚才人事部的经理找他过去。」
「人事?找他做什么?查考绩这种事直接公布就好,还要找当事者过去谈谈?」展唯之冷笑。
周哲羲闻言心头直冒汗.今天上司特别不对劲,活像一座酝酿着要喷发的冰火山。
「这……呃,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假卡没刷到还是其他什么问题……」
展唯之刻意在他的位子多等了几秒,周哲羲被看得冷汗直流,马上机敏的说道:「总经理,要不要等到他回来我再转告他您找他?」
「不用,我就在这边等。」
周哲羲苦无支开他的理由,东摸摸西摸摸,连拨打手机pass的念头都有了,可没想到还没付诸行动,那个姗姗来迟的白马王子倒是带着他的早餐,脚步轻盈心情愉悦的走了进来。
火山要爆发了――周哲羲心中哀嚎。
展唯之似笑非笑的瞥了周哲羲一眼,「人事部什么时候换到那个方向去了?」
周哲羲回以干笑,心底把张亚恩翻来覆去的刮了十几遍。
那只七月半的鸭子还不知死活,看不懂老板脸上的阴晴圆缺,无视周哲羲眨眼眨到快抽筋的暗示,悠哉悠哉的对展唯之打声招呼。「表……嗯,总经理早。」
「手上还拿着早餐,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吧?」
「是啊。」
周哲羲默默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很好,你现在进来我办公室。」展唯之冷冷丢下一句,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张亚恩莫名其妙的回头对周哲羲问道:「他今天怎么啦?」
「我怎么知道?他跟你同宗族,你应该比我熟。嘿嘿,一大早被叫进去准没好事,你去受死吧!」周哲羲看热闹的贼笑,颇庆幸在这个时候自已能全身而退。
不过高兴没多久,周哲羲桌上的分机响起,他战战兢兢的接起电话,那道冷然的命令语气从话筒传来一句圣旨:
「周哲羲,你也一起进来。」
倒霉透顶!他又是招谁惹谁了!?周哲羲挂掉电话,迁怒的瞪向张亚恩。
「搞什么,如果我迟到我进去被轰就算了,但现在是你迟到我也要跟着进去?」
「大概你是我主管吧?」张亚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张亚恩笑着走近了些,一股清新的淡香窜入周哲羲的间阿,是很适合他的香水,而且那股味道如此熟悉,记忆犹新的他马上联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包括那个吻……
周哲羲尴尬的别开脸,粗声说道:「走了走了,难不成你还想吃完早餐再去?」
「哲羲,你是不是想到――」
这回是张亚恩的分机打断他的探问,让周哲羲松了口气。
接起来没有三秒,张亚恩微蹙眉头,把电话挂上。
「怎么了?」这个天塌下来都没神经的人也知道「皱眉」这两个字怎么写?
「我们最好赶快进去。」
总经理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史上最大一场灾难、绝无仅有的冰山熔岩大爆炸,很悲惨的只在两人身上发生。
两人进了经理办公室,展唯之也没客气做些无谓的开场白,很快的切入主题。
「这些案子是谁追的?」
他随手把一叠企划书扔在办公桌上,从行前规划跟见报的标题,周哲羲一看就知道是张亚恩手边正在进行的案子。他不动声色的瞄了眼旁边的张亚恩,发现对方的表情也是不动如山。
「有什么问题吗?」毕竟身为张亚恩的主管,他还是先站出来当炮灰。
「有什么问题?」展唯之嘴角挂着寒意,冷笑一声,「这还要等你来问我?」
吃了一记闷雷,周哲羲马上识相的闭上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一切自求多福,阿门。
张亚恩临危不乱的接过那叠企划书,淡淡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客户,几个关于展览的厂商……总经理这边觉得我处理方式有什么疏失?」
「展览馆再过两个礼拜第一个展期要开始了,负责现场布置的美工组说他们满档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有先跟他们排时间……」
「排?排在哪?你连会场设计图都还没送出去给客户!」展唯之朝张亚恩扔过一份企划书,上头只是亮出几个基本的展览大会分析报告,关于客户的细部详情没有几页。
周哲羲看得出了一身汗,他莫名焦急起来,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张亚恩。
「设计图我已经询问过客户,早就给他第一轮的初稿,客户那边不按照自己规划的行程走,我也无可奈何。」
展唯之怒极反笑,「这就是你delay的理由?」
「我没有delay。」
「开天窗了你知不知道?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展开,这几个客户的Booth在哪全部没看见。」
「订金我们收到了,剩下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双方都要承担。」张亚恩环保双臂,不甚在乎的说。
展唯之眼里的怒意已经明显到周哲羲想装瞎都不行了,难道都是自已人所以讲起话来也特别不留情面?周哲羲为了避免灾情扩散,他一肩扛下所有责任。
「对不起,总经理,是我的错!」
张亚恩迅速的转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不关你的事……」
周哲羲暗暗丢给他一个「你闭嘴、我来讲」的眼神,转过头向展唯之交代。
「我跟亚恩的事物范围没有分配好,造成他手边的事情忙不过来,我有责任。」
展唯之皱眉,手指敲敲桌面说道:「我以为你们两个的权责分得很清楚。」
「今天总经理找我进来不就是因为底下的人有过失吗?身为他的主管,我责无旁贷,事后的惩处我会全权负起责任,看总经理是要减薪还是扣考绩我没有意见。
「现在更重要的是这些比较紧急的案子,我想客户也一定不愿意参展开天窗,不管这事情是我们公司或者客户造成的,我们现阶段都应该权力支援配合。」
听完周哲羲这一串话,张亚恩整个人完全懵了。
他印象中的周哲羲是个不沾锅怕惹麻烦、得过且过不求甚解有一餐没一顿的……不管是哪种,绝对谈不上是个好员工好上司,居然选在这个时刻负荆请罪,而且为的还不是他自己!
头一次,张亚恩以非常认真的态度正视他,因为在这个时候的周哲羲显得如此独特……他到底还有多少自己没发觉的面貌?
在周哲羲慷慨就义的话说完后,办公室里就静悄悄地没人回应。
「好,这个就交给你,你自己手边在跑的案子也注意一点,不要弄到最后两头空。亚恩就当你的副手支援你,暂时先别让他拿案子。」展唯之敛起之前的怒意,客观解决眼前的问题。
周哲羲再三挂帖保证这些事情一定会处理到尽善尽美,他强拉不情不愿的张亚恩低头认错,再以工作为名迅速地闪离暴风范围。
两人除了办公室却不是回到自己的位子,周哲羲拉着人就走到公司外面。张亚恩任由他拉着,心里觉得暖暖的。
「原来你也会负责任。」
「负你妈个头!你自己闯的祸给我自己负责!」人一到外面,刚刚在里面受的怨气周哲羲全丢还给张亚恩。
「你的语气怎么跟刚刚差这么多。」张亚恩有些委屈的抿嘴,刚刚的暖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显得怅惘。
周哲羲拿出根烟点火,一吸一呼之际在烟雾间眯起眼看着这个「白马王子」。
「我说……展唯之是不是你的谁谁谁?」
「谁?」
「你的谁……」
「我的谁?」
「装傻啊?他是你的堂哥还是表哥吧?你们是远亲吗,看起来感情好像不怎么好。」这是周哲羲和他第一次谈起私事,没有迂回绕圈,单刀直入的切中红心。
张亚恩低敛了眼,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之后要读什么MBA的,好歹我们的老板也是你那边的人,俗话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是吧?」
引经据典的同时他又自疑起来:「�……能用在这个时候吗……好啦,不管怎么样,今天在人家底下做事,就算要混也要混得不让人抓到把柄,抓到把柄也要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张亚恩又蹙起那道好看秀丽的眉宇,「那真的不是我的错……」
「好,不管是怎样,反正就赖不掉的时候,说句『对不起』很难吗?大家都不是圣人天才,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从错误中学习』也是企业大老很喜欢讲的一句话,不会有人一犯了错公司就把他Fire,更何况你跟总经理两个人还关系匪浅。」
看张亚恩没什么反应,他无奈的叹口气。「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周哲羲弹弹烟灰,看着余烬纷飞飘落,幽幽说道:「你这样子让我想到我自己。」
张亚恩抬起头,好奇的挑眉望着他。
「刚进来公司的时候我年轻气盛,有理想有抱负,觉得不合理不公平不对的事情就直接讲出口……那时候我的上司是个好人,他包容了我的态度。在我的独断执行下,整个案子还是照我的规划走。那时候我跟负责市调的人吵得多凶啊……」
他烟抽得极凶,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一片雾蒙蒙的不太真实。
「后来……也没怎么样,全输了,客户最后也抽单了,这客户还是当时我们一个主力客户,所有人都在指责我的时候,我上司站起来,很帅气的一肩自己扛下来。」周哲羲痞痞一笑,「你老实说,现在是不是有点崇拜我?」
张亚恩但笑不语。
「小子,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硬碰硬是最糟的。两败俱伤对你们两个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当亲戚的没有比较好说话?」
张亚恩张口欲言,最后又强自压抑下来。
周哲羲没留意他的欲言又止,接着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接下来我们两个都会很忙……其实把这些事丢给你,我也真的有疏失……毕竟你是新人,还想着要去念MBA嘛!」最后他不忘再酸张亚恩一下。
张亚恩好气又笑的回道:「我对自己的工作也是很认真,只是你没注意到。」
「对,你的琴弹得很不错,哈哈……」大笑之后才发现自己又误触陷阱讲错话,他懊恼不已,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但张亚恩却没有选在此时追问昨夜的那个意外之吻,淡淡的静谧洋溢在两人之间,直到周哲羲把烟抽完。
「走了,上工吧!」
张亚恩乖乖的跟在后头,周哲羲却一把拦住他,阻止他回去的脚步。
「不是要回去上班?」张亚恩疑惑的问。
「远的呢!你的客户没有回应不代表他付的钱是扔进沙坑里的,他们不积极我们就主动出击,现在我们就直接去找客户谈。」
「现在!?你不怕总经理说话?」
「说什么?我们理直气壮、行的正坐的端,为客户奔波又不是摸鱼,你怕什么?」
周哲羲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点快点,不要真的等到开天窗要我陪你一起哭,我可不干。」
张亚恩被他拱着准备些资料随即外出访客,期间他不忘偷瞄驾车的周哲羲,今天他展现从未发现的那一面出来,他才明白这个人之所以能在这里待上十年的原因。
看起来散不经心,其实又处处细心;想要恶整新人,等到实行的时候又于心不忍;看起来像是经验老道、其实骨子里是个纯情汉,只要一个吻,就能让他满脸通红……
看着看着,张亚恩哑然失笑。
「笑个屁!」马上被周哲羲拍了一记后脑,「下次不要让我再来替你擦屁股。」
补救措施在周哲羲的带领下陆续进行,到客户公司去敲行程之外也郑重的道了歉,并且挂保证一定不会让展览开天窗。
攘外之后接下来是安内,下个目标两人转向美工部请求支援。
美工部堪称是最忙碌的部门,加班工时长年居全公司之冠,每个人手头上的事情都很多,而且每件都是急件,就算平日再怎么觊觎张亚恩的美貌,如今想要出手帮忙也是爱莫能助。
没办法了,这个紧急时刻也只能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连周哲羲也下海当美工设计师,只不过成品糟到李盈盈看不下去,跳出来帮他处理善后。
两个人的熬夜打拼都看在美工部几个同事眼里,大家纷纷情意相挺,从第一天两个人加班、第三天四个人加班……接近开展的日期时,已经是全部门,甚至还有跨部门的人过来支援。
展览开幕的前三天,一群人几乎是把展场跟公司当成住家,吃喝拉撒睡统统都在里面解决。
参展前一天,连着客户那边派来的人手,终于把一个三十米跨两个会场号码的摊位布置完成了,周哲羲也不敌三天只睡两个小时到的疲惫,在客户点头说OK那刻,整个人瘫在一旁的小角落,头一偏,就这么――睡了。
张亚恩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的帮他盖上外套,顺势蹲在他旁边,仔细的凝视这张因疲惫而显得沧桑的面容。挺直的鼻梁、抿直的嘴角,沉睡中的周哲羲看上去一点也不亲和,可却是这回帮他最多的人。
一直把周哲羲的付出都看在眼里,张亚恩头一次那样认真温柔又带着感谢的目光,缠绵的追随着他。
再也压抑不了渴望,张亚恩偷袭对方的唇,低声宣示:「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哦……」
7
周哲羲看着被一堆乱七八糟广告垃圾塞爆的信箱,这才发现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他锤锤酸疼的肩膀和腰部感叹年华不再,最后一趟收工他累到根本没办法开车回家,最后还是张亚恩帮他叫计程车的。
「那小子,好像比较懂得为人着想想了……」他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刚驯服了一只狡猾的狐狸,有很大的成就感。
他过滤手上的广告信件,余光瞥见客厅中央很难被忽略的一架黑色大钢琴,又让他忍不住皱了眉。那天这台莫名其妙送到这边的钢琴没有正主把它领回去,所以到现在还孤伶伶的守在自家客厅里。
连续好几个礼拜的加班让周哲羲根本没空当面询问项宁情况,只能借由手机大概知道来龙去脉。反正原本说要来的邻居暂时因为私人因素晚点入住,这架钢琴八成也是新邻居的东西,只是新邻居没空管理,暂且放在这里由他来保管。
钢琴很便宜吗?为什么送错地方了正主也没吭声。周哲羲已经不太明白现代人的价值观了。
无聊的看看广告传单,其中一张红色单子引起他的注意――那是社区大楼通知,十张有九张半是告知某月某日大楼停水停电。但这次不太一样,是张活动公告通知书。
「本社区将于X月X日举办社区联合晚会,请社区各同仁共襄盛举,晚会上备有免费精致餐点、精美礼品等抽奖活动、卡拉OK大赛……哦……不就是明天吗?」
周哲羲兴致盎然的弹个响指,这类不用缴费的活动他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免费精致餐点」。
隔天晚上,他做好完全准备快步到活动现场卡位。这种社区晚会活动通常有两种座位最抢手,第一个就是舞台正前方,第二个就是餐点旁。
这个在社区中央活动广场办的活动也不例外,周哲羲先见之明的卡到非常靠近前方舞台、也非常靠近食物的位置,一方面可以就近观赏娱乐节目,另一方面可以快速抢食。
印象中活动单里有些前面会有什么古典音乐演奏……思及此他大笑一声,这种婆婆妈妈的社区活动谁要听贝多芬弹琴唱歌?还是吃东西唱卡拉0K比较实在。
周哲羲狼吞虎咽的吃着炒米粉配可乐,津津有味的观察舞台右前方一堆堆的礼品。
原本还开心咀嚼香菇米粉的他在看见舞台上出现的人时,愣愣然的张大口,从口中掉出的米粉还剩一半叼在嘴边,但眼神呆滞的周哲羲已没有办法思考这种小事了。
舞台上除了俗又有力的主持人外,几个气质高雅不凡的小提琴手,还有他的同事、昨天才默默夸他懂事一点、平日会偷偷跑去酒吧兼职赚外快的――张亚恩。
傻眼的周哲羲对眼前此景无言以对,张亚恩居然还能在舞台上快速发现他的身影,俏皮的往他的方向眨一眨眼。
周哲羲马上收拾起自己的狼狈,试图抓回一些消逝很久的形象。
「有缺钱缺成这样吗?」他百思不得其解,另外也由衷佩服张亚恩的好体力,连着几个礼拜的加班之余还能出来赚外快。
节目活动开始,周哲羲原本做好准备要配着古典乐睡上一觉,哪晓得主持人临门一脚说要换节目,要他们这群走气质风的演奏者接受台下点歌,当个人肉卡啦0K点唱机。
台下一旁听见节目流程的周哲羲笑个没停,瞄瞄张亚恩的脸,倒是没其他人脸上出现的困窘与不情愿。
结果最后大概是谈不拢,几个音乐家气呼呼的拎着自己的乐器离开,只有张亚恩跟那台电子钢琴还好好的站在舞台旁,等着上台的机会。
耐不住好奇的周哲羲跑到张亚恩旁边,劈头就开门见山的问:「亚恩,你是个是在外面欠人家好几百万?」
「欠好几百万的话我就不会在这边弹琴了。」出乎意料的问题惹得张亚恩哭笑不得。
「也对,在俱乐部当牛郎比弹琴好赚吧?」周哲羲把握机会笑嘻嘻的损人。「等下观众可不是要听什么莫札特还是贝多芬之类的,你没问题吧?」
「当然。」丢给他一个自信非凡的眼神,张亚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原本还意兴阑珊的众人在听到第一首悲情名曲「金包银」后,如雷的掌声此起彼落接踵而来。试想,一个长相「投缘」(英俊)五官漂亮的年轻小伙子能弹这么「高难度」的歌曲,当场一些婆婆妈妈立刻被收服,恨不得能跟他对唱首情歌。
接受点歌的张亚恩果然如他所宣言,不管是多久以前的歌曲他能部奏出个伴奏和弦,再不然也能合唱个两三句,甚至还有人点「王昭君」、「郊道」之类岁数比他还要大上二十几岁的老歌,他也是驾轻就熟,整个晚会活动气氛被炒得很热。
周哲羲在当晚又产生第二个惊愕――对于眼前的张亚恩,他到底了解多少?
一直到张亚恩功成身退离开舞台,跑到周哲羲旁边闲话家常,周哲羲都还在震撼惊奇的情绪当中,无法平复。「你这小子到底还干过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张亚恩垂下头,模糊不清的低语:「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你上哪接这个case?我看随行的人都不爽先闪了。」
「大概他们脾气比较不好吧。」张亚恩干笑。
「年轻人果然不一样,十几天的加班之后你还能跑到这边兼差,你不累啊?」
张亚恩抓紧机会,对他绽放一抹电力十足的笑容:「看到你就不累了。」
周哲羲听见他的甜言蜜语一时语塞,张着口讲不出话来。
「如果你嘴再张这么开我就要吻你�。」
「妈的……你就非得要这样玩我才开心?」周哲羲抓抓脸,他有多少「姿色」他自己清楚的很。
「我没有玩。」张亚恩难得绷紧了脸,看上去有几分认真。
披掩埋的回忆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周哲羲想起那个在酒吧里带着玩味、纯性欲的吻,不禁失笑:「孩子,这几天叔叔加班腰痛,也不能跟你玩一夜情,没本事让你快活。」
「我让你快活就行了。」
「……唔,亚恩,你听的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吧?」
「哲羲……」张也恩好无奈的深深叹口气,「我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觉得我还只是玩玩而已?」
「你是认真的!?」今夜第三个震惊再度降临,然后紧接着是第四个――
张亚恩侧过头给他一记轻吻,但两个男人的吻当场吓得旁人侧目以对,窃窃私语着。
周哲羲红了脸――不过是被气红的,他连忙把强亚恩拉到一处无人地带里,劈头就破口大骂:「你要发情也看场合好不好!」
「现在就可以吗?好。」
张亚恩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递了上来,舌头毫不客气的侵占到他的领域,强硬的换取交缠的唾沫,周哲羲的舌尖都被吸吮得有些疼痛起来。
可是那温暖柔嫩的感觉却又那么美好,对方仿佛深知他敏感点,每一处都被他的舌尖挑弄的无法反抗,让他情不自禁的回应……
张亚恩先停下这个激烈的拥吻,他急促的气息洒在周哲羲的耳边,暧昧的让他轻轻打颤。
「周哲羲,跟我在一起吧。」
这不是询问句,而是带点撒娇意味的祈使句。张亚恩鼻尖蹭蹭他的颈项,软绵绵的在索讨他的承诺。
太多惊愕堆砌而出周哲羲更多的呆然,他已经无法反应。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真的要吃掉你了哦。」
「你……你加班加到发昏是不是?我、我是你同事……」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我的吻你不是也有反应吗?」他的手伸到周哲羲的胯间,覆上那微微挺起的裤裆,暧昧不明的一笑。
「那、那是男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应,我……我喜欢男人,不、不管是哪个路人男我都会有反应。」周哲羲因为冲击太大,一时间不禁结结巴巴。
张亚恩微拧眉,艳丽的脸添上一丝不快。
「从今天起,任何一个会让你有反应的路人男我都会帮你杜绝――哲羲,你只能是我的。」
「你几岁了还玩这种占有欲的爱情?我年纪都可以当你叔叔的人了,没空陪你谈一场不成熟的恋爱……」
「为什么你不相信?」张亚恩皱了皱眉,微微气恼。「就因为我年纪比你小才让你觉得不认真?你知道我几岁就出来在酒吧里工作?我看过多少个速食恋爱发生在眼前?相信我,我没有比你还欣赏那种爱情。」
周哲羲被他话里的诚恳迷惑,愣愣然的望着那张稚气而秀丽的脸孔,那是他曾经发誓绝对不要再招惹的对象……
「我喜欢你,我发现你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也许一开始是好玩,上次的吻也是抱着随便有趣的心态……但是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们交往吧,也许在一起之后你会发现我跟你想像中的不一样,就像我对你的感觉改观一样。」
一旦确认情感就会勇往直前,这是张亚恩对爱情的本能。
张亚恩等不及周哲羲的回答,想要借着热吻来迷惑他的心神,却被周哲羲更快一步逃开。
「你……你……那个,让我考虑一下……」一天里的震惊太多,他只有仓皇的先行逃跑才有余力思考。
张亚恩没有咄咄逼人的追上前去,望着周哲羲奔逃的背影无奈兴叹。
「我只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张亚恩露出宠溺却又志在必得的笑容。
明天开始,正式宣战!
张亚恩那个出人意表的宣言是怎么回事……周哲羲忍不住埋到枕头里,大声彷徨无助的嚎叫。
昨天仓促退逃的周哲羲心绪不宁,原本想带着鸵鸟心情埋在床上不再去回想,可是整夜辗转反侧了几回,他精神状况依旧好得吓人。
「周哲羲,跟我在一起吧。」这句话如同寺庙里的大钟,在水槌撞击引起的共鸣中不断回响,从耳朵、心,延伸至全身上下,整晚这句话都在自己的脑袋里生根发芽。
周哲羲带着眼底下萎靡不振的黑眼圈跟东升的太阳一起迎接早晨,隔壁停工一阵的敲打电钻又才此刻运作,让他更了无睡意。
他坐起身,木然的望着窗外,视吵杂的工程声于无物。不过今天裂造的噪声特别卖力,除了电钻之外还有拖运搬物的杂音,板车因载负重物磨擦地面产生的重低音,牵引着他的心也跟着一顿一顿。
看来应该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新邻居,周哲羲如此思忖。毕竟能遇见这么大肆宣扬入厝的新邻居不多,他不去探望一番怎么对得起人家的用心良苦。
才这么打算着,门铃就心有灵犀的响起。
周哲羲皱着眉,没好气的斜睨一眼。大清早的周休假日,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按门铃的朋友,大概绝无仅有,只有一个。
周哲羲懒洋洋的穿着邋遢的睡衣去应门,一边抓着屁股,一边打哈欠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开门招呼故友:「你这么早来找我做……做……做……」后面的话在见到来人之后,像跳针似的不断重复。
知道自己张大口盯着人不放是很蠢的行为,可是眼前的人已经带给他太多太多数不清的诧异,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来人绽放他俊美高雅的笑颜,角度完美的勾起一抹邪肆的坏笑:「现在这么早,你说能『做』什么?」
他别有深意的溜了周哲羲全身一遍,周哲羲被那道肆情又挑逗的目光看得全身发热。
「亚恩,你……」一股无力感让他揉揉睡眠不足的脑袋,「怎么没想到……你都能接到我们这的社区表演,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在哪。」
「不是哦,不是你想那样。」张亚恩笑得既无辜又无邪,「我只是来尽敦亲睦邻的义务而已。」
「敦亲睦邻?」他拔高音调反问。
「不好意思,今天来得匆忙什么伴手礼都没带。虽然礼物没有,但俊男倒是有一个。」
张亚恩迅雷不及掩耳的在他颊边印上一个响吻,周哲羲经历连续几个大风大浪已经练得处变不惊,他冷静的擦拭停留在脸颊的湿润,快速果决的问:
「那个敦亲睦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意有所指的瞟瞟隔壁的大肆工程。
张亚恩帮他推开大门,双手一摊,展示身后大大小小的打包装物品,琳琅满目的个人用品看得周哲羲眼花撩乱。
「你旁边的是什么?」他指向两条黑色长柱状物。
「立体音响的喇叭,它的播放器包在那个箱子里。」
「那这个又是什么?」他随手从未密封的箱子捞起不明软状物质,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跑步机上的软垫,我没有出去运动的时候就会在家跑步。」
「年轻人果然体力就是不同……那个呢?」他瞟一眼在门口前两大箱的东西。
「都是音乐CD,什么类型、国别的都有,你要听吗?我现在可以开箱找一片给你。」
「不用、不用,我还对你后面那些东西很感兴趣……那些又是什么?」
「那是脚踏车、电视、烤箱、微波炉,还有一个四门冰箱……」
越听张亚恩数着他的家常,就越让周哲羲感到费解。
「你还有同居人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马上就有一个。」张亚恩幽怨的瞥他一眼,带有一丝指责的意味。
「……我说,」他装聋作哑,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你带着这些东西搬家,是打算要搬到明年才整个搬好吗?」
张亚恩可以忽略他话里的袖手旁观,祭出哀兵政策的对他恳求:「所以了,你愿意发挥『敦亲睦邻』的精神,帮帮你新来的邻居吗?」
才这么说着,新居房内又传来魔音穿脑的电钻声。周哲羲下巴横了隔壁,指引他路明灯。
「你的新居还有人可以帮忙吧?」
「哲羲,那些水电工人只负责把管线接好,要他们搬家还要按件计价的……」张亚恩独立一人推着那台高耸的四门冰箱,好可怜的望着周哲羲。
要知道,古时西施捧心人人看而怜之,张亚恩虽然不是娇柔细语的女人,可那与生俱来的美貌若是四大美人再世恐怕也会羞愧,更何况他还顶着这张俊美到屏息的脸,哀怨无比的请求协助。
周哲羲叹口大气,义无反顾的将衣袖卷了起来。「来吧,我的『敦亲睦邻』。」
张亚恩为他的义举化开一抹更为灿烂夺目的笑容,雀跃不已的和周哲羲动手迁徙家俱的工作。
两个大男人先是把大型家俱一件件搬了进来,棘手的四门冰箱耗去的时间最多,周哲羲忙得满身大汗才把冰箱顺利弄进厨房。然后接着着手喇叭音响组、烤箱、微波炉、电视机,有的没的一堆健身器材……
「你东西怎么会多成这样!?」
「我才带必需品过来,还有一些东西没跟着一起搬。」
「还有!?」这些难道还不够多吗?
「当然,像是我的专用书柜,里面有一些常看的书、喜欢看的书、不怎么翻的书、还有买来还没看过的书……」
「够了、够了!你的沙发在哪里?」他现在累到需要一张椅子好好休息片刻。
张亚恩看看后面的包裹,指了一个不怎么大的箱子说道:「就那个。」
「这么小?跟你的四门冰箱一比简直是大象跟蚂蚁。」
「这是单人沙发椅,原本那一组还在找时间搬过来。」
「那真是太不巧了……」一夜无眠和早晨的劳动让他累到急需好好休息。
「先到你家嘛,你家不是有沙发吗?」
「你怎么知道?」周哲羲疑惑的看他一眼。
「刚刚你家门大开的时候我不小心瞄到的。」张亚恩神色未变,态度自然的笑道。
于是两人来到敦亲睦邻第二步,欢迎新邻居参访自宅。
周哲羲的待客之道仅止于帮张亚恩倒一杯白开水,他整个人像滩死水般趴在沙发躺椅上。
张亚恩看见他这幅模样,有些好笑也有些歉意:「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只是今天比较累罢了。」他年纪是有了,但体力还不至于不行。
「哦?」张亚恩玩味的扬起唇,一步步慢慢贴近。「为什么?昨天做了什么事?」
「没做什么事啊,只是失眠而已。」
「为什么?」
温柔的嗓音软绵绵的切中红心,来人还傻愣愣的据实以报。
「就为了你昨天那个告白还有之前几个莫名其妙的――」毫无防备的道出心中所想,周哲羲未完的话语马上遏然而止,整个人窜直身体瞅着不知何时已经极为靠近他的张亚恩。
「的什么?」张亚恩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这次的吻切切实实的落在他的唇上。
轻柔的、单纯的相贴着,不带着一丝其他意图,纯粹美好的滋味让周哲羲无法拒绝。
渐渐地,他的纵容带来张亚恩的放肆,相贴的唇淡淡一下接一下的印上,舌尖悄悄伸出来滑过对方的唇畔,勾引他的回应。原本还算规矩的双手慢慢移到周哲羲的腰侧,将他整个人都困在自己怀中。因为接吻而相贴的上半身更不容间隙的紧紧密合在一起,轻易地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传递的热度。
「哲羲……」他抵在唇间的暗哑像是在隐忍什么,手缓慢地移到他的腰间,慢吞吞的在腰侧抚弄。
周哲羲被扰乱得心神难定,根本就像是手无寸铁的士兵,任由敌方攻城掠地。
就在张亚恩想更进一步的贴近,非常煞风景的鼓鸣声从周哲羲身上传来。贴着唇的两人都是一愣,还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同时,又换张亚恩的鼓鸣响起。
两个人唇贴着唇,大眼瞪小眼,耳边还不时传来毫无情调的电钻声当做背景配乐。
突然间,觉得荒谬的两人别开脸噗嗤一笑,从这一点都不罗曼蒂克的现实中清醒。
等到哈哈大笑的周哲羲笑累了,才气喘吁吁的问:「饿了?」
「嗯。」
「想不想吃『五星级』的料理?」
「五星级?」张亚恩手支着下巴思索,「你想上哪间餐厅?现在订位可能来不及,不过没关系我有管道可以试试看。」
「你误会了,是我做的『五星级』料理。」
张亚恩倏地张大眼,兴致高昂的附和:「你做的!?好啊!」
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做的料理,那说什么都比山珍海味还令人满足。
周哲羲信心满满的折起袖口,进到厨房大展厨艺。
没过多久端上两碗泡面,上头还加个铁盖。
「这就是你的『五星级』?」难道平时吃的是厨余……
「是啊。」等不了几分钟,周哲羲猴急的打开泡面,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你自己用台语念念看『有省钱』是不是跟『五星级』一样?」
张亚恩恍然大悟,被打败的说道:「亏你想的到!」
看着周哲羲的馋相忍不住也让张亚恩食指大动,他跟着打开泡面大快朵颐,突然间这个平民美食也有餐厅级的风味。
「这样真好吃。」他一脸满足的看看周哲羲。
「拜托,你不是吃过五星级的餐厅?这个哪比的上那种高级美食。」
「不一样,五星级比不上这家的味道。」
张亚恩眼神又绕回到周哲羲身上,满是情意的望着他。
周哲羲为了避免消化不良,打哈哈似的端着面回到厨房。「我忘了加蛋,回去补颗蛋。」
他没有采取紧迫逼人的战术,放任他的逃离。观察的视线在房里流转,发现客厅里摆放的几个纸箱,倏然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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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亚恩搁下泡面,缓缓走向那些箱子。未封条的纸箱很轻易可以看到一些物品,像是笔记本、书籍、衣物、还有几个恼人的合影相框。
匆匆一瞥那合影的两人,相片中的周哲羲与现在无异,不过脸上的灿笑是那样英俊迷人,一股成熟稳重的男人味表露无疑;而他的宠溺与呵护都是来自另一个窝在他怀中的青年――不能再往下看了,再看下去他怕会冲动的毁掉照片。
「像这种东西应该早点丢掉才对。」张亚恩嗤之以鼻的冷哼。
「什么东西丢掉?」刚从厨房出来的周哲羲听到话尾,随口问道。
「没什么。」张亚恩笑得自然,掩饰内心淡淡的妒意。
「是不是在说我客厅里的台钢琴?」周哲羲走过去,拍拍琴盖上堆积的灰尘。
张亚恩隐忍着笑,漫不经心的说:「没想到原来你也在弹钢琴。」
「怎么可能。」周哲羲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不知道哪来的钢琴,前几个礼拜硬搬进我家的。那天像是拆房子一样的来拆我家窗户……」源源不绝的抱怨蓦地停止,他发挥惊人的联想力追问:「等一下,这台钢琴该不会就是你的吧!?」
「唔……」张亚恩故作认真的偏头思索一阵,喃喃说道:「我好像是有这么一架黑钢琴没错,我搬家前已经请托运行载送了。不过这台钢琴跟我那台是真的有点像。」
「你看清楚是不是这台?那天胡乱搬进来之后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领。」
「我坐下来试试琴音。」张亚恩小心掩去嘴角的偷笑,一本正经的坐在钢琴前按了几个琴键,「这声音好像啊,而且也请人来调过音了吧?我看看,说不定这上头会有我那台钢琴的记号还是什么的……」
「这台刚刚好就是你的吧?」周哲羲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欲盖弥彰。
「咦?好像是,奇怪怎么会送到你这边来,是不是托运公司搞错了?」
「少来这套!你在装傻对吧?那天运将的地址写的就是我家地址,地址这么写人家当然这么送,你没事干么把这台一大钢琴往我这塞?」
「大概是我写错门牌号码了。」张亚恩何其无辜的耸耸肩,「我才刚搬来嘛,不清楚地址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架钢琴那天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弄进来,现在搬回去你家该不会也这么麻烦吧?」
张亚恩苦恼的轻皱眉头,好遗憾的说:「对啊,我这架钢琴没办法拆装搬运,所以只能用吊车再吊出去然后再移到我那边……哲羲,就先放你这好不好?反正我们就住在隔壁,要练琴的时候我就过来你家,很近很方便。」
「方便个屁!没事我就要听你在我家魔音穿脑吗?」周哲羲怀疑这百分之九十是张亚恩刻意所为,他渐渐地察觉出张亚恩扮猪吃老虎的功力之高深,令人望尘莫及。
「怎么会?你也应该知道我实力非凡才对,平常人要听我的钢琴可是不容易呢。」
张亚恩只差没有得意的摇起尾巴而已。
「对,纽约爱乐没找你进去真是可惜。」
他没把周哲羲的嘲讽放在眼里,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要他过来一起坐。
「冲虾(做什么)?」他慢吞吞的踱了过去。
「过来坐这,让你近距离听听纽约爱乐级的演奏曲。」张亚恩骄傲自信的扬扬下巴。
「�,那我能不能点一首世界名曲?」
「你说啊,说的出来的我都能弹。」
「嗯……来一首『青蚵嫂』吧!」
张亚恩愣了愣,不禁莞尔,「那有什么问题!我还能教你怎么弹。」
在周哲羲半信半疑的目光下,张亚恩还真的能把「青蚵嫂」弹出来,音符行云流水般毫不停滞,又带有曲调原本的哀怨凄苦。
看着弹起钢琴就会特别有架式魅力、气质特别出众的他,周哲羲心底也朦胧的赞同:难怪有钱人老爱把小孩子送去学音乐,学音乐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等到周哲羲回过神来,张亚恩已经握着他的右手,一键一键的教他指法。
「喂……」太亲近了……虽然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吻得昏天暗地,可除了吻之外,他们之间没有肢体接触的举动。
牵手对周哲羲来说甚至比接吻还亲密,一个来自本能,另一个却是发自内心。
张亚恩轻叹问道:「告诉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打动你?我一定努力达成。」
周哲羲没有回答,接下来陷入长时间静谧的胶着之中,没有人率先打破沉默。直到周哲羲清清嗓子状似有了答复,张亚恩严阵以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工作。」
「什么?」
「从工作来告诉我你有多认真吧!从现在开始,你能独立完成十个案子,我就答应你的追求。」
「真的?你不会食言?」
「当然。不过我是有前提的。」
「哲羲――」
「万一你完成十件案子,结果十件都让我来替你擦屁股,这样我不是很吃亏吗?」
他拍拍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鼓舞的劝道:「所以等你成功的完成十件案子,我们就在一起试试。」
「我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爱情牵扯到工作。」张亚恩不明白他爱情的逻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两者之间毫无关联性。
「亚恩……老实说吧,一开始我看不到你的认真,无论你是对工作还是对我……」
他顿了顿,才接着续道:「我老觉得你好像抱着新奇有趣的玩具心态,玩够了玩腻了爽到了,就丢掉。
「但是我已经快四十岁了,虽然这辈子不结婚生子,那不代表我不想要一个稳定而永久的爱情……」他并不笨,经历了一些事也都看在眼里,没有反应不代表着不了解状况。
「哲羲……我答应你……」握着他的那只手眷恋着难得的温存,因为他知道这一放,代表着决心与展现成果的魄力。但按捺不住胸中奔腾的爱恋,张亚恩杀价:「那在这段期间我总可以要个鼓励吧?」
「鼓励?你要什么鼓励?」
「譬如我做完一个case,你给我一个吻;第二个case,我可以亲亲你的脖子或是肩膀;第三个case,我能捏捏你的乳头;第四个case,我能摸摸你的……」
「干脆上床直奔主题做爱不是最快?」周哲羲似笑非笑的打断他那些没有意义的黄色泡泡。
「可以吗?」张亚恩眼睛一亮。
「可以,如果想玩一夜情的话我也不是玩不起。」
张亚恩气馁的垂下肩,不过他很快的振作起来,卑微的哀求着:「哲羲,你要让我像在沙漠里的旅人,在看得到吃不到的海市蜃楼里渴死吗?」他在他耳边蛊惑着,「只是亲亲碰碰而已,我不会做太多,除非你答应跟我在一起……」
又来了!无形间张亚恩又在释放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周哲羲快速脱离他能触及的范围,退到安全距离以免越陷越深。
「看看你的表现,顺便看看我的心情。」
「哲羲……」张亚恩想借由软言绵语打动人心。
他诡异的扬起笑,在张亚恩被迷惑的同时他拉过他的脸吻住他,给了一个冗长而炽热的吻。张亚恩头一回被夺走主控权,屏住呼吸的沉醉在周哲羲给的热情里。
经过绵长热切的拥吻后,两人的呼吸都紊乱急促。接着周哲羲别有深意的一笑,拍拍尚处于迷幻状态的张亚恩。
「喏,不要说老鸟叔叔没给你糖果吃。好好加油吧!菜鸟新人。」
看着周哲羲那极具男性魅力的笑容,不禁让张亚恩更加确认一件事:他绝对不放手――
张亚恩的菜鸟奋斗与追求之路开始。同是企划组的张亚恩与周哲羲将手边的工作都切割开来,纯办展办活动的交由张亚恩去策划,而周哲羲这里则是负责公关宣传等方面,这几年正夯的网路行销则是让广告人出身的张亚恩去接触。
对工作的热忱、对工作的冲劲已经很久没有在周哲羲的血液里沸腾了,这次却是在两人的协定之下,一滩平静的死水才又有了流动的迹象。
公司同事对两人的冲劲感到好奇,猜想着八成是老板给了一个什么加薪的目标,才让两人对上作如此冲刺。
身为公司的主控者展唯之看在眼里,他没有多表示些什么,依旧在每月的会报中固定听取公司状况与各部门的工作事项和进度。不过目光停留在周哲羲的身上是多了些……多到有些耐人寻味。
周哲羲在一回中餐的时候,高兴的跟张亚恩说:「我告诉你,我要发达了!」
张亚恩不明所以,有些诧然的反问:「为什么?」
「总经理最近看我的眼神很专注,他一定是觉得我是可造之才――哎,我来就是嘛!只是没人发现我的才能才让我埋没到现在。」
「哦,是这样吗……」
被主管肯定的亢奋让周哲羲没留心张亚恩也同样耐人寻味的神情。
周哲羲美好的盘算着未来,说不定再努力表现些案子,主管真的会给自己调薪升官。乐了一阵的人不忘兼顾手下的情况,他热心的问:「不说我了,你最近接的案了怎么样?成功几件?」
谈及公事上的情况让原本还面带微笑的张亚恩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他垮下肩,闷闷的说:「别提了,几个网路的企划案都被否决了。忙了一个月,什么着落也没有。」
「也就是……离十件还很远的意思?」周哲羲落井下石:「啧啧,原来本科系出来的也不怎么吃香嘛,没想过利用你的美色吸引客户?」
张亚恩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回道:「我的美色只用来吸引你就够了。」
「喂?这么小气,这样就不爽了?」
「我没有……只是等到我认真起来,才发现有些事没有想像中的容易。」他有些颓丧的叹口气。
「你的决心快要用完了?」
「当然不!」在周哲羲的刺激下他又重新振作,对他认真的重申:「哲羲,不管对工作还是对你的感情,我都是再认真不过的……」
「好好好――」周哲羲截去他的感情宣言,经验老道的拍拍他,「不要说我没警告你,后面还有更多的苦头要吃,你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已经确认要踏入火坑了?」
他语带双关揶揄的问。
「等着看,我的几个案子这礼拜就会有成果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要给我一个奖励。」张亚恩信心满满,不忘暖味一笑。
周哲羲双手一摆,「当然奉陪」的神情都写在脸上,那可爱又痞痞的模样,弄得张亚恩几乎想不顾场合的吻上对方。
最后他勉强压下那股欲望,投入工作之中来消耗多余的激情。
但事情没有张亚恩想象的顺利,几个活动他弄得很不顺心,虽然企划案是写出来了,不过要表现的成果统统是纸上谈兵,说要做出个刊物文宣还是网站之类的具体成果――统统都没有看见,最主要是卡在客户交代的不清不楚,延迟了作业。
案子是有时效性的,眼看一连串的活动就要如期举行,可是还没有确切的实品出来,张亚恩有些急了。
那天在和客户开会的时候,一向隐忍,EQ极佳的他也忍不住在会议室当场沉了脸,不说话也拒绝沟通。
周哲羲也在现场,眼见负责主要案子的张亚恩没有回应,他跳出来问了一些问题,不忘对张亚恩使了眼色。
张亚恩在接到他眼神的示意后,被打败的一叹。
因为前端的延误让整个后续作业也跟着往后挪,为了赶上预定的行程,张亚恩又是一头栽入工作之中,没日没夜的赶工,花了脑筋拚命的想活动该有的企划内容和实体文宣。
他不自觉的体认到这职务是抱有救火队的精神的――是救客户的火,而不是公司的。
张亚恩把他体悟到的感想告诉周哲羲,只见周哲羲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拍拍他的肩告诉他:「欢迎来到地狱之门。」
张亚恩被逗得笑了,脸上一派天真无邪的俊美,可一双手也灵巧的捏捏摸摸,吃起周哲羲腰间臀部的豆腐。
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张亚恩辞去在酒吧的打工,利用晚上的时间自修。有时候他会询问周哲羲让他给点建议,有什么问题也是找周哲羲解决,周哲羲扮演一个良师益友的角色,让他备感贴心。
成功的日子就快到了――张亚恩在当下解决一个困难的案子,他是如此自信的想。
好景不常,接下来的工作却没有这么顺利,张亚恩重重的从云端摔了下来。
一件网路行销的案子客户看不到成长,并指责是行销内容与市场需求不符,让他们错估的整个市场,长久以来配合的客户就这么撤手,不在砸钱在广告上了。
那正是张亚恩负责的客户,他那张讨好吃香的俊脸也比不上公司看不到经营成效的亏损,头一回美好的皮相派不上用场。
那场会开得张亚恩灰头土脸,志气全消,因为残酷的现实往往并非如梦想般的完美。
他不知道是纯粹因为工作上所遭遇的挫折,抑或是无法与周哲羲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才如此失望,因为这两者是等份的付出,他一时间也理不清两者的界线在何处。
张亚恩跑到先前工作的酒吧去喝酒解闷,还上台去弹了钢琴,觉得心情仿佛没这么黯然了。
等他从舞台下来,发现周哲羲不知何时到了这里,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哲羲?」
「菜鸟没吃过瘪太痛苦,所以跑到这边来避难吗?」
张亚恩无奈的苦笑。
「走走走,不要在这,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消遣。」周哲羲催促道。
他在对方的催赶下带点微醺离开酒吧,两人到便利超商大肆搜括了一打啤酒和几包零食饼干,在尉哲羲的带领下往陌生的道路前进。
「没有要回家?」张亚恩看着与返家迥异的方向,有些讶然的问。
「现在回家做什么,睡一觉起来继续闷吗?」驾驶者给他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
方向盘在周哲羲的掌控下,两人来到一处装潢老旧的二轮戏院。张亚恩傻傻的站在售票亭前,还搞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买好票的周哲羲拉着还在愣然的人往戏院入口前进,他给了一张套票嘱咐道:「喏,一个晚上的解闷套票。」
「解闷套票?」张亚恩像只鹦鹉般不解的重复他的话。
「是啊,这里的戏院能让人看一个晚上的电影,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凌晨三点。我看最近搞笑片跟动作片满多的,在这边耗上一整晚不错。」
「凌晨三点!?这么晚,明天还要上班怎么办?」
「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下班时间就不要再想工作的鸟事。」周哲羲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温柔的对他笑道:「来这边笑上几个小时,把白天的事都忘了吧。」
张亚恩倏地转过头认真的与他对视,那道灼热又认真的眼神,看得周哲羲有些不好意思。
「干么这样看我?」
「哲羲……」
「嗯?」
「我想亲你……可以吗?」
「不可以!」周哲羲连忙观望四周,听见张亚恩遗憾的轻叹,才慢吞吞的补上一句:「等一下进去关灯之后再随便你。」
听见他的允诺,张亚恩露出连花朵都会羞愧的美丽笑容,连周哲羲也看傻了眼。
电影院内的大灯一关,只剩下前方一大片荧幕在闪烁着。随着剧情的发展两人也逐渐没了交谈,慢慢进入电影情境之中。
乱七八糟的啤酒罐零散的倒在两人周围,虽然酒精浓度不高,但之前已经喝过酒的张亚恩也不胜酒力,在一部步调缓慢的剧情片中进入安眠状态。
周哲羲转过头凝视他的睡颜,电影院昏暗的光线打在他姣美的面容上,那张脸年轻得令他无法逼视,可是近期努力投入工作的关系,却显得有些憔悴,再加上付出与成果不成正比,俊美的脸孔更添了不曾出现的低落……
「年轻人呐……」周哲羲轻轻一笑,啜饮一口啤酒。
两人在戏院里待了六个小时,一共看了两部搞笑片、一部动作片,最后在一部剧情片中,一起安眠在情人沙发雅座上,直到清扫人员面色不豫的叫醒他们,两人才匆匆离去。
在车上,周哲羲打破宁静随口攀聊道:「觉得今天看的电影怎么样?」
「不错,不过最后那部剧情片我睡着了……」张亚恩倒在座垫上,一副欲振乏力的模样。
「哈,我也睡了,可见这部一点都不好看。」他瞄了张亚恩一眼,听见他悦耳的笑声不带杂质,才放心的跟着笑道:「心情好多了?」
「好像吧。」张亚恩看向窗外,拜周哲羲所赐,此刻的心情已经轻松许多。
「从电影里可以体验人生百态,跟着电影里的人笑过、哭过、也悲伤过,然后这样就够了,别把自己的人生也搞得轰轰烈烈,最后又变得差点得忧郁症过不去。」
「你确定这招有效?」张亚恩扬了嘴角,那抹惬意的微笑又重回他脸上。
「当然,我就是最铁铮铮血淋淋的真实案例。看电影是消磨脑细胞的好时光,什么烂工作、混账老板、还是失恋阴影,统统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你试过?」张亚恩支起手肘靠在车窗上,斜眼睨着他。
周哲羲处之泰然的一笑,「那有什么,中年男子的失恋哪比的上正值青春年华的帅哥八卦有趣?」周哲羲贼兮兮的探问:「这回在工作上的失利让你准备回家当大少爷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大少爷?」
「难道不是?跟Boss是近亲关系,又想在公司获取经验然后等着出国念MBA,这不是普通人会有的就职经历吧?」张亚恩没有提过太多身家背景,周哲羲单纯合理性猜测。
张亚恩化开抹淡淡的笑容,慵懒的低声道:「我就算回去也会拉着你作陪。」
「不是吧,这么陷害我?不怕我就这样顺势巴着你家不放?」
「求之不得呢,最好都公诸于世,省得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看上我的人。」张亚恩爱恋款款的瞅着他的侧脸。
周哲羲微红了脸,急忙自贬身价:「我年纪有了,谁会相信还有人对我有兴趣?」
「那是别人不懂你的好,等到发现了,就会像我一样都离不开了……」说到最后,张亚恩忍不住埋怨起他:「哲羲,你怎么可以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你……」
贪看对方散开的红晕,张亚恩得意的坏笑。他倚靠在座椅中,眼神放肆的凝望那张让他心动不已的脸孔。
周哲羲被看得脸红心跳,几欲要化身成为色狼,扑向那秀美可人等待临幸的小羊。他努力克制欲望,不停地暗自喃念――
「绝对不可以乱想,他醉了、他说疯话、他太年轻、他酒喝多了、他――」
张亚恩抓起他一只手,轻轻的咬着手指,舌尖不是窜出舔舐他的指尖,周哲羲浑身一颤,方向盘不小心一个打滑,差点撞上旁边的安全岛。
「张亚恩!我还在开车!」
「哦……」
软绵绵的嗓音听不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可从指尖传来的柔嫩触感,刺激周哲羲肾上腺素激增,一路狂飙回家。
下车的时候周哲羲抱着怀里的醉鬼上楼,张亚恩埋首在他的颈项,像小孩撒娇似的磨蹭个没完,双手也环起他的腰部,周哲羲完全被搂得紧紧的。
「亚恩?亚恩?奇怪,刚在车上有醉成这样吗?」他拍拍张亚恩醉态迷人的秀脸,发现对方理也不理,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不过环抱他腰间的双手倒是搂得挺结实的。
周哲羲无可奈何的揽着他略嫌纤细的腰部,目前也只能带他回自己家里睡。
9
费了一番气力才把黏人的张亚恩运到自己床上,周哲羲在帮他褪去身上的衣物时才发现底下的好身材。媲美女明星的白皙肌肤不提,原以为摸上去会是滑腻柔嫩的触感,没想倒全是结实的肌肉,弹性十足又具有光泽,不愧是属于年轻人的肉体。
「看不出来你瘦归瘦,身材倒是挺不赖的。」周哲羲嘴边念念有词,忍不住多吃张亚恩几口豆腐。
看着看着,周哲羲差点流出垂涎的口水。
「不行不行!洗个澡先冷静一下。」他晃晃头,转过身脱下一身酒气的衣物,赤裸裸的走进浴室洗涤一身的脏汗跟杂念。
在他走进浴室那一刻,张亚恩倏地睁开眼,原本混沌迷蒙的双眼变得清亮有神,他灵敏的坐起身,迅速的动作全然看不出先前的醉态。他静悄悄将剩下的衣物褪得一干二净,慢慢的走向浴室虚掩的门――
一幅俊男入浴图活色生香的在张亚恩眼前出现,他半醉半醒的走向周哲羲,从后方抱住对方沾满泡沫的身体。
「哇靠――亚、亚恩!?」
周哲羲吓得立刻回头,在床上躺得好好的人不知何时全身褪得一干二净,还得寸进尺的走进浴室紧贴着他不放。
「怎么可以只有你一个人洗?我也要。」张亚恩奉行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守则,就这么前胸紧贴他后被,靠着沐浴乳的泡沫摩擦起来。
「啊啊――你给我停下了!不要再磨我的背了!」再磨下去就要出人命啦!
背对着张亚恩的周哲羲看不间他诡异的笑,那只白皙而有力的双臂绕到他的胸前,顺着泡沫的流淌抚摸他保养得宜的胸膛,像是刻意又仿佛无意的摩擦过那挺立的两点。
在周哲羲还来不及反抗下,张亚恩灵活的双手自动自发的来到他的胯间,轻柔的爱抚逐渐昂首的性器,周哲羲被他熟练的抚弄搞得血脉喷张,膝盖不自觉一软、就这样靠在浴室的砖墙上。张亚恩也毫不退缩的跟着压上前,两人之间再无间隙。
「亚……亚恩……嗯、啊……」
周哲羲在他熟稔的抚弄技术下理智溃不成军,身体自然的随着情欲摆动,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有太长的空窗期。张亚恩吸吮他的耳垂,加重手中抚弄的力道,在他手上的分身在眷顾之下越见茁壮。
「我、我受不了了――」
在高潮来临那刻周哲羲脑中嗡嗡作响,还无法为墙壁上欲望的灼液感到羞惭时,张亚恩扭开水龙头的开关,温热的水由上至下洒在两人身上。
尚处于欲望解放中的周哲羲还无法回过神,任由张亚恩温柔的为两人洗净身上的沐浴乳,缓缓移动手掌探索他的身体。
周哲羲逐渐回过神,顿时发现目前的窘态――两人赤条条的贴在一起,刚刚他才在张亚恩的爱抚下解放,而现在,他明显可以感觉抵在臀间的热度是张亚恩勃发的性器……
他不安的扭动,却加速了张亚恩的欲望,那灼烫的硬块就抵在他两臀间的缝隙,仿佛等待时机一叩入关。
「你……王八蛋……」周哲羲甩甩头,试图从这场闷热的情欲纠缠中清醒些,「你根本没醉吧?」
「哲羲……你好香……」
他没有正面回答,又在他的颈边蹭来蹭去,惹得周哲羲发痒轻笑,闪躲似的又扭动自己的身体,但没多久,他马上发现底下的性器更加硬挺的抵着自己。
周哲羲咽下口唾沫,不知道自己是该拒绝多一点还是接受多一点。
「亚恩,你的、你的……那个……」
张亚恩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十分贴心的说:「哲羲,你这里没洗干净,我来帮你吧。」
张亚恩的手指借由热水的滋润,探进他幽僻的穴口,几次来回的进出都能快速的找出他体内的前列腺,那无以言喻的配合度几乎让周哲羲产生这不是第一次做爱的错觉。
他无法再拒绝,对方如此成熟老练的技巧让他根本无从抵抗,更不用说自己的敏感处他都能确切掌握。
手指伴随着热水的润滑下已经增加到三根,还在体内耐心的做着扩张运动,而他的呻吟也从隐忍到压抑不住的低鸣,无力的瘫在墙壁上,全由张亚恩宰割欲望。
模模糊糊还搞不清楚进展到什么阶段,他被人转过脸,印上火热的舌吻。借由舌头舔弄彼此的潮热柔软时,底下的性器也挺进到他的体内,缓缓的抽动着。
趴在墙上的周哲羲随着身体的律动前后伏移着,原本音量不大的低吟,在张亚恩越发激烈的入侵下逐渐失去控制,放肆的大声呻吟。
「嗯……啊……啊……」
插入的凶器在他鼓舞似的呻吟下变得更为凶猛,每一次插入狠狠进到最深处,再急急的完全撤出――周哲羲被这强烈的律动节奏搅得精神涣散,头脑越发昏沉。
抽出、再插入,单调的律动却是最撼人的欲望,任张亚恩连发的撞击下,他发泄过的分身又抬起头,等着欲望的纾解。
熟知他身体的张亚恩将那美丽而纤长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性器上,慢慢的前后摩擦,甚至还不忘垂怜底下的雄囊。
周哲羲仿若生出错觉,他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肥肉,被嘴馋的厨师倾尽心力的按摩着。
「不行了……啊……」
随着几个激烈的顶入而高低摆动的周哲羲,终于在身后失去控制的抽插之下中解放。张亚恩随着欲望的宣泄,在他耳边恣意煽情的低喘。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延续浴室里火热的情欲,两人一路从浴室纠缠到床辅。
整晚时醉时醒的张亚恩运用美好的外貌眩惑他的心神,用他年轻弹力十足的皮肤勾引他抚摸的回应,还有始终在体力贯穿不愿离去的性器逼使他附和欲望,用自己矫健的双腿整晚紧紧缠着对方的腰间,配合他狂热的抽动……
「哲羲……哲羲……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张亚恩利用周哲羲神智最漫散脆弱的时候,从肉体的刺激到语言的撩拨试图突破他的防御,用情欲来引诱他想要的答案。
在张亚恩强而有力的贯穿下,周哲羲大张的双腿从膝盖部分被反折,无助的压向自己的胸口,腾空的腰部顺势给了体内凶狠的性器一个最方便律动的角度,随着他激烈抽插的节奏,周哲羲被晃动得根本无法专注。
「哲羲……我们在一起……说好……」
「嗯……」
张亚恩望着身下被欲望浸淫而显得特别性感迷人的周哲羲,忍不住低下头轻舔他干噪的唇畔。
「说好……」张亚恩含着他的下唇,再度引诱他少得可怜的意识。
「啊……啊……」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强亚恩眯起眼,用力向前一戳,胯间的性器瞬间抵达到他体内最深处。太过强劲的探入让痛楚与快感同时间并存,周哲羲不自觉圈紧肆虐的性器,背部也跟着微微弓起。
「说好……一个字而已……」他不再妄动,连带也勒紧周哲羲急欲喷发的分身。
周哲羲痛苦的扭着身体,欲望无法宣泄的痛苦让他软绵绵的抵抗。
「哲羲,就这么一个字……说好……」
张亚恩缓缓的移动,给他一点蝇头小利的来回爱抚他的分身,双重打击下再怎么理智清明的人都要服输。
「嗯……好……」
「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对情侣,好不好?」
「好……都好……」
胜利又满足的笑意挂上他俊秀非凡的面容,这回他不再强自压抑,狠狠地将热情倾注在周哲羲身上,把大他十来岁的周哲羲折磨得死去活来,一个晚上哀鸣不断,呻吟连连。
「哲羲……终于……你是我的了……」
「对不起,昨晚我醉了。可是你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喝醉酒都不忘威胁要在一起,这还醉得真是彻底啊?」
想起两人一早清醒的第一句对话,周哲羲心里头那个恨呐……最初怀疑张亚恩是不是处男、抑或是不是同性恋、还是什么不知人情世故的乖乖牌――总之,这些无谓的猜测统统可以剔除,毫无疑问的张亚恩绝对是只吃老虎的猪!
后悔莫及、悔不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咬牙切齿、腰酸背痛、全身酥麻、下半身一阵清凉……这些都不足以道出周哲羲事后波涛汹涌的情绪起伏。
他铁青着脸出门上班,跟张亚恩那张如沐春风的笑容相差十万八千里。
怎么就这么没原则的给人家吃了呢……周哲羲不止一次在心里面训斥自己,可是目光瞟到张亚恩混杂着稚气与成熟的宠溺微笑,怒涛滚滚的心情又冷却下来,一种名为「幸福」的泡泡填满了两人相处的空间。
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里,他们原是凝视对望,但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近,最后忍不住又唇碰唇的贴在一起。
周哲羲很想提醒他还有监视摄影机的存在,可是他感染了张亚恩的放肆与堕落,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环住张亚恩的颈项,柔嫩的软舌深入对方的口腔中恣意胶着,探索触碰和他一样柔软的舌头……
电梯停住中间一层许久,久到等待电梯的众人以为是卡住了,差点没打电话叫消防队过来救人。
所幸那道期待已久的电梯大门终于敞开,从里头走出来的周哲羲和张亚恩还掩饰不去方才在电梯的热吻,脸上尽是未退的红潮。
「原来是你们两个被困在里面啊?脸这么红,里面很热很闷�?」几个同事为他们的遭遇发出同情之声。
周哲羲只有尴尬的干笑,瞥了张亚恩一眼,只见他低下头,隐藏自己满溢的情潮。
他觉得彼此应该要稍微冷静一下激情,如果再这么不加克制,下一回不就直接在会议室里做爱?虽然周哲羲想得很冠冕堂皇,但一看见张亚恩不经意露出来的锁骨,心底又蠢蠢欲动的发痒起来。
下午周哲羲选择外出洽公去了,省得待在办公室里头一抬就看见自己的情人在和他微笑。
哎,情人。
周哲羲已经默认这种关系,他并不矫情,顺心而为是他的座右铭之一,所以该承认的事他也不会否认。原以为会经过一番波折才修成正果,却被张亚恩打乱了预订的计画。
但他没有因此感到退却、害怕、没有感觉等负面情绪出现,相反的暌违已久的恋爱心情,甜滋滋的洋溢在他的眼底,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春心荡漾。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周哲羲工作效率也跟着提高,以前不怎么喜欢到公关公司找模特儿的他,如今做起来只有得心应手四个字可以形容。
剧哲羲正为客户的广告找寻形象合适的模特儿,愉悦的吹着口哨翻阅那些试镜的人选,每一张照片他都暗自评估:
这个太黑那个太白、眼睛没有亚恩的大、看起来没有亚恩漂亮、笑起来没有亚恩亮眼、装可爱不够自然哪有亚恩撒娇讨喜……这些又太老了……
总归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沾沾自喜的翻着试镜者的基本资料,却在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时,冻结嘴边春意盎然的笑。
照片里的那个人没有张亚恩秀气、没有张亚恩俊美、没有张亚恩高雅、更没有张亚恩成熟的气质――
可那人却是他的前任男友,叶圣清。
剧哲羲没料到半年后两人的重逢竟会是这种情况、在这样的场合里。等一下广告主也会跟着进来面试,免不了两人会展开一场面对面的交谈。
可是之前那中怅然的情绪已渺不可闻,对于叶圣清,他没有多余的感觉,相信等一下见面依旧能坦然以对――才怪。
结果往往与预期有段落差,就像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跟强亚恩发生关系,可是昨天还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被吃了;叶圣清也是。
周哲羲美好的设想里是叶圣清看到他没什么反应,他也是正常的提问,两人清淡如水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但叶圣清第一眼看到他先是瞪大了眼,盯到业主受不了的猛咳之后才回种,再来又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发呆,任谁都看的出来叶圣清跟他相识。
那一场试镜叶圣清当然没拿到广告角色,周哲羲想过要趁机问他现况,转念间又放弃了,都已经分手的两人,没什么必要就不要有太多的牵扯,尤其现在他又有了新的情人。
外出的工作结束,周哲羲正准备要开车回公司,赫然发现叶圣清就蹲在车子旁边,满地的烟蒂看得出来他等待已久。
看了一地的烟屁股,他拧了眉:「什么时候你烟瘾变这么凶?」
「离开你之后。」叶圣清踩熄地的余烬,缓缓站起身。
周哲羲开车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状似生疏却不忘关系的问:「刚看你资料上的简历,没想到念理工研究所的还能跑广告兼职,最近生活应该不错吧?」
「哲羲,干么这样跟我说话?」叶圣清不甚苟同的皱眉道:「好像我们很不熟一样,你忘记我们交往过?」
「对,只是交往『过』而已。」所以现在也该回到云淡风轻。
叶圣清踌躇许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哀求:「哲羲,我能不能先住在你那一阵子?」
「很抱歉,不能。」如果他们之间还没有出现张亚恩这号人物,那还有得商量,现在大局已定,一切难谈。
「哲羲,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哀求复合,在跟你分手之后我已经交了另外一个男友,可是近来我们吵架吵得很凶,他又不让我回家了……」
周哲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打断他:「我干么要知道你现在的爱情史?」幸好他已从情伤走过,否则听到叶圣清这么直接的话不被刺伤才奇怪。
「那好吧,我可以拿回我的东西吗?」
「你没想过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我可能早把东西扔掉了?」他摇摇头叹道。
「哲羲……」
看见叶圣清面如死灰的神情,他还是心软了。开了车门,他默默的等叶圣清从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平复。
「好吧,上车。」
叶圣清一愣。
「赶快把你那几包东西带走,免得我家堆了一堆废物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叶圣清松口气的笑笑,连忙坐上车。周哲羲瞄了时间,现在只能祈祷张亚恩今天加班了,否则前后任男友相见……他突然眼皮狂跳,有股不祥的预感。
在车上已经听过一轮叶圣清的情史,下了车回到家后,叶圣清苦闷得继续吐露从两人分手以后发生的事,巨细靡遗的交代这中间的经过,听得一旁的周哲羲一边点头一边打盹。
「哲羲,你说,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啊嗯――」他懒懒地扣个哈欠,尽责的附和道:「当然跟你没关系,你男友太小气不让你交朋友,是他的问题。」
绝对不要在任何一场对方抱怨恋人的对话里认真,那只是朋友想找个吐苦水的地方,把自己当垃圾桶就是最佳的聆听者,朋友要的只是一个山谷回音,而不是心理咨询师。
「唉,哲羲,虽然你也没有很好,但是甩了你之后才发现其实你人也不错,至少这个时候愿意听我说说话。」
周哲羲无言默然,没想到叶圣清这个死小鬼,连夸他都不忘在伤口上撒盐。
「讲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起快把你的垃圾领走,然后赶快滚蛋。」他语气不善的指向角落的三个箱子,不忘嘱咐对方。
「哲羲,你真无情,分手了连当朋友说说话聊聊天也不行?」
周哲羲无语问苍天,是谁先翻脸不认人的远走高飞……
叶圣清走到箱子边,怀念的随手拿起箱子里的物品,不禁陷入回忆当中。
「这张合照是我高中毕业时你来毕业典礼时候照的吧?那时候我们还没住一起……这张是我大二系上的歌唱比赛,当初你还说要弹吉他当我的伴奏,记不记得?」
「记得,结果我练来练去也只学会C调跟E调而已。」回想当年的蠢事,周哲羲不禁笑了笑。
「是啊……」叶圣清瞥向那台惹眼的钢琴,带着几分讶异的问:「你什么改练起钢琴?」
「那个啊……没什么,练着玩而已。」他支吾其词,不想在此刻对他坦诚自己的恋情。
叶圣清打开琴盖,好奇的按了几个白键,不成旋律的琴音从指尖传出,玩了一会儿,他颓然的垂下双肩。
「我们都回不去了……」
把叶圣清的落寞看在眼里,周哲羲走到他身旁,伸手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
「回去吧,吵个架不过说一声对不起而已,人家不是没出息的我,会主动找你求和。」
「是吗?为什么上次分手你没有来挽回?」
「挽回有用吗?该留下的还是会留下来。」周哲羲看得开,笑得淡定。
「如果我回来的话情况会不会不同?」
「小鬼,哪来这么多如果?」用力的狂扫叶圣清的头发,看得被自己弄乱的发型不禁大乐。
「周哲羲!这头发我早上抓很久�!」
不甘示弱的他也反手抓起周哲羲的头发,大肆挥动搅和,看他一头乱草的样子也乐得大笑。
两个心智年龄相仿的男人就在钢琴旁玩起头发游戏,你抓我我抓你的玩得不亦乐乎,衣服被扯乱了,连汗水也不客气的蓄积而下。
张亚恩打开门的时候,就是看见这幅景象――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倚靠在一起,彼此衣衫不整,脸上的汗水滴滴分明――这个情景他不陌生,因为其中一个男人就在昨晚也这么和自己玩过!
张亚恩低敛眼眉,努力将怒气隐藏起来,化为嘴角一抹僵硬的莞尔。
看见张亚恩进门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周哲羲愣然,一种微妙的、如同捉奸在床的感觉袭卷向来,他张开口马上结结巴巴的想对他解释:
「那个……张恩,不、不是你看的那样……他、他是我朋友……」
「没关系,你们玩,我来练琴而已。」张亚恩笑得大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看到这么坦荡荡一点都闻不到酸味的张亚恩倒让他有些失落,原来对方没有想像中的在乎。
「哲羲,他是谁?」叶圣清惊艳对方俊美的外貌,不禁好奇的询问。
「嗯,他是……」
周哲羲将恋情公告天下的宣言没讲出口,倒是被张亚恩惊天动地的钢琴音狠狠打断,十指齐下的重音震得现场两位观众弹跳起来,直觉反应都是捂住耳朵,满脸的惊恐互相对视。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两人听了几个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贝多芬的旷世名曲「命运」交响曲,头一次听到纯钢琴演奏版的,两人还来不及讶异,就先被张亚恩急促的重音吓得震耳欲聋。叶圣清本能觉得不太对劲,当下他扯着喉咙大声对周哲羲说:「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周哲羲苦了脸,满是欣羡的看着脚底抹油的叶圣清离去,哪像他可是完全走不了啊!
他苦哈哈的在旁边听着,每每要对张亚恩解释的时候,那琴音越是选在这个时候奏得更大声。周哲羲摸摸鼻子,决定还是先去洗个澡让张亚恩冷静一会儿比较好。
转头回去房间里要拿衣服的同时,琴音很配合的选在此刻遏然而停。
没了魔音穿脑的琴音,周哲羲立刻高兴的走出来,已经准备一套安抚的说词要倾泻而出――不过一看见张亚恩站在箱子前张望,周哲羲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停止靠进的脚步。
张亚恩手背在后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人好不容易来了也不把东西带回去,是想下次找个理由再来吗?」
他的冷汗冒个没完,立刻发言以示清白。
「我们只是说说话而已,没发生其他事!这些东西我会去跟他要地址帮他宅配回去,保证下回绝对不会再出现!」
「要地址宅配?你嫌现在还联络得不够频繁是不是?」张亚恩笑得温柔,却让周哲羲越是胆战心惊。
「我……我……」他难得词穷,不知该做何反应。
张亚恩慢慢走向他,脸上原本冷凝的怒气淡去,徒留下傍徨不安的情绪。他抱着恋人的腰间,整个人埋向他的胸膛。
「哲羲,我好不安。」
「不安什么,我又不会跑……说起来我还比较不安吧,你看你比我年轻多少,长得又俊俏。」
「那又怎么样,我长这么好看还不是喜欢上你?谁晓得还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看走眼的喜欢上你。」
「张、亚、恩!」这算哪门子的告白跟赞美?
「哲羲……」张亚恩不停蹭着他的颈侧,「吻我,像在电梯里那样,吻到我满脑子只剩下你。」
10
面对张亚恩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要求,周哲羲当然奉命行事。他二话不说低头贪恋般吻住他的唇舌,热情的吸吮舔弄。
曾经体验过的美好又重回体内,张亚恩是他遇过最完美契合的情人。接下来一切都如此自然,他们脱去彼此的衣物,赤裸的躺在客厅地板上做爱。
一切的亲吻、爱抚、还有含咬胸前乳尖的举动都这么熟稔、配合度极佳,周哲羲放纵身体,让张亚恩热切的探索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张亚恩心急难耐的润滑他身后的入口,还没等周哲羲做好准备,坚硬的性器就这么硬挺入他体内。周哲羲疼痛的皱起眉头,他适时的低下头,安抚性的不断吮咬胸前的挺立,直到他逐渐适应软化。
触感敏锐的性器一旦察觉灼热的穴口有放松敞开的趋势,便更加热情探入挺进到更深处。渐渐地,周哲羲习惯体内强硬的性器,来回抽插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对方几乎是激动异常的贯穿自己。
面对面的躺着律动一会儿,张亚恩又将他抱起改成坐姿,让他把热胀的分身吞得更深、更紧――在周哲羲要爆发的瞬间,却被张亚恩掐住铃口不让他解放。
周哲羲迷蒙的张开眼,不解的望着张亚恩。
他俊美的冲着周哲羲一笑,煽惑的舔了舔他的唇畔,淡淡的说:「等我,我们一起。」
他迷迷糊糊的点点头,随着张亚恩热切的抽送回应般殷勤的摇动。
但张亚恩第N次释放在他的体内时,前端可怜的性器却还被牢牢的捏在人家手里,不让欲望宣泄。天晓得后面相连的部位早就侵犯的湿淋淋一片,多余的液体从后方的洞口蔓延自腿间……可他前方的分身连一次喷发的机会也没有!
「妈的你……你让不让人活啊!」再这样搞下去他八成会不举!哪有在做爱的时候把人抚弄得几欲解放,紧要关头却又紧紧勒住不让人解脱。
「敢带旧情人回来叙旧嘛,嗯?」张亚恩扬了尾音,语气淡然却充满了警告性的威胁。
「你……吃醋?」周哲羲心底一甜,但高兴没有多久苦楚又来了。由下而上的贯穿让他产生内脏移位的错觉,太深入的角度让他微微不适的抽搐起来。
「亚……亚恩……太深了……啊――」
张亚恩俯向他的胸膛,咬住在眼前晃动的红蕊,刚刚气还没消,这些远远不及他内心的不安。「说――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啊……你轻点……我老了,禁不起你这样玩……」
哀求的口吻没博得张亚恩的同情,体内的性器反而更加剧烈的戳刺自已,惹得周哲羲哀鸣不已的呻吟。
「哲羲、哲羲,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啊……」
周哲羲颤了颤,抖着声音向他再确认一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认真的眼神紧锁住周哲羲不放,这回重复的低沉嗓音又带了几分坚决与肯定:
「我爱你,我不只要你的身体属于我,连心也是,完完全全都是我一个人的……」
骤然而降的爱语太过缠绵也太过震撼,周哲羲还无法反应又被人加重力道的占有,挺动的速度越发加速。
周哲羲在震惊过后仔细瞅着张亚恩年轻迷人的脸孔,他脸上的痴迷是为自己、勃然汹涌的爱意是为自己,性感低沉的呻吟也是因为自己……
「张亚恩,我喜欢你。我都是你的。」周哲羲吻住他,拒绝深思纵欲过后的下场。
听见他的回应,张亚恩再度颤动的在他体内射出灼烫的精华,同时让他一起释放。
张亚恩璀璨晶亮的眼里只容得下周哲羲,他一扫先前的低郁嫉妒,满心欢愉的望着他。相视的两人最终又吻住彼此,软绵绵的不带一丝渴求的欲望,单纯爱意的交流。
「哲羲,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我的?」
「我哪知道……」被欲望消磨的周哲羲有些困了,含糊不清的回答。「原本我想找替死鬼来踹的……」
「踹?哪个踹?英文的try吗?」
「踹你妈啦……先让我眯一下,刚被你搞得都快挂了……」
张亚恩满是幸福的望着因自己奋力而疲倦的周哲羲,他温柔的将人揽进怀中,轻轻在他唇边印上一记。
「哲羲哲羲,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哦!」
「好啦好啦……我……也是……」
某位中年男子很可疑的脸红了。
全公司……正确来说,全世界都看得出周哲羲近日来正陷入某种异常亢奋的情绪里。
每天早上他春风满面的进公司,以往加班之后的颓靡不振与落魄狼狈统统都不复踪迹,反倒越晚精神状态越好。那张被戏称是「阿被」的老人脸也变得容光焕发,活像是吃了什么滋补养身的燕窝鸡精。
业务部的咪姐特地来向他寻求妙方,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探探私人八卦。
「阿被,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了?」明眼人一听也知道在问什么。
周哲羲承认得很干脆大方:「对啊我有了,大概三个月了吧,肚子到现在都还看不出,哈哈哈……」
咪姐恨恨地怒瞪周哲羲惹人厌的大笑,忿忿不平的拂袖而去。
隔天派李盈盈这个眼线去探取机密,用更为直接的方式询问:
「周阿被,看你最近很high哦――就像人家说的那个『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老实说是不是要结婚啦?」
「结婚?哈哈哈……」
一听到那足以引起共愤的笑声,李盈盈有强烈的预感不会是什么有营养的好话。
「没错啊,我结婚的对象就是坐我前面那个张亚恩,怎么样正不正?他的美貌还打死我们公司一票女同事。」
这回李盈盈泄愤的踹了周哲羲的椅背一脚,气呼呼的离去。
经过两个敢死队的冲锋陷阵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何况被订走的不过是公司里的五朝元老,尚不构成让公司一干女性同事饮恨的捶胸顿足。
虽说恋爱让周哲羲整个人变得有朝气、人也年轻许多,但在工作上还是偶有疏忽。
照惯例老板展唯之总会为了公事特地把他叫进办公室,冷言冷语的俊容极具杀伤力的指责他的失误。
不知进取、不懂得方法、解决办法应该是自己来想而不是他来下达指令告知应该怎么做……诸如此类的训词周哲羲早就听得烂熟,只是觉得很奇怪,近来被叫进去办公室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右耳钻进展唯之冷冰冰的说词,还没消化吸收又马上从左耳出去,周哲羲当场在办公室里小小的神游太虚。
突然间周哲羲想起《小王子》的作者,人家的飞机在沙漠里坠落,想出了一本享誉国际的童书《小王子》,他会不会因为在办公室里聆听老板的教诲,进而想出「大机车小员工」之类的旷世奇作吧……
他全然忘了此刻所在何处,忍不住偷偷一笑。这一笑,仿佛空调瞬间掉了十度。
「周哲羲,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周哲羲浑身一寒,老板语气前所未见的冰冷,连冰河时期的冰原都不足以相比,他急忙亡羊补牢的澄清:
「没、没有,呃,总经理,我是想到别的事才……」
「别的事?」展唯之笑得令周哲羲肝胆俱裂,「很好很好,最近过得太顺利,嫌事情太少是不是?亚洲电视节的活动马上要开始筹备,我看这件事就交给你好了,没问题吧?」
「呃……」可以说有问题吗……「当然……我一定会努力。」
「没事了,出去吧。」展唯之面无表情的下达逐客令,随即头抬也不抬的处理起桌上的文件。
周哲羲唯唯诺诺的接下命令,不敢抗旨。出了办公室那股不满才没出息的显现出来,他合理性怀疑展唯之是看最近自己过得太快乐,才一直把事情丢到他身上。
「见不得人家好,肯定是眼红!」
「你说谁眼红?」张亚恩看见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他,笑笑的探问:「是不是原本要加薪,结果被同事陷害说了你的坏话,害你最后加不了?」
「等等吧,加薪没有,加班一堆。」想到他的工作,再愉悦的心情都会沉闷下来。
「还有我帮你啊。」
瞧瞧,就是这孩子贴心。周哲羲强忍欲望没亲吻令他心动的脸颊,张亚恩却自动自发的伸手过去捏捏他。
他暗示性的一瞥,张亚恩会意的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到男厕会合。
周哲羲前一秒将公用的厕所大门反锁,下一秒就被张亚恩硬生生转过脸颊,方才无法恣意妄为的热吻重新印上他的唇。
空气里都是吸吮的声音,还有爱情的欲望。
灼热的深吻持续没有多久,由深转浅,只是轻轻的印在彼此的唇畔,偶尔柔软的舌尖一起出来嬉戏,两人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哲羲、哲羲、哲羲……」张亚恩喜欢喊他的名字,觉得这样他整个人都被自己所拥有。
「好了,今天还要加班,不能混太久。」
「我陪你,只有我一个人先回家也没意思……」
「那还用说,哪有上司加班下属不跟进的分?」
「哲羲,你那是错误的加班文化观念……」
「那又怎样,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公司。」
「是!长官遵命!」张亚恩故作童子军模样俏皮的对他敬个礼,两个人笑笑闹闹的在厕所又缠吻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个气氛浪漫的公共男厕。
两人谈话的声音渐去,最后一间紧闭的厕所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刚刚才在办公室里把人训斥一轮、面色冷峻铁青的展唯之。
被叫进去「爱的教育」之后,周哲羲以加班来回应老板的看重,本以为多少会对他叨念几句,但在这之后展唯之找碴的对象换成张亚恩,三天两头的就推派工作给他,若不是他严峻的口吻看起来不像是赏赐,他还差点以为是展唯之要开始拔擢张亚恩。
某天接近下班时刻的周末,两个人难得想去之前张亚恩兼职的酒吧晃晃,可就在打卡的前一刻,张亚恩又被展唯之徵召进办公室,谈了一些时间,只见一向挂着笑容的张亚恩沉着张脸,有些悻悻然。
周哲羲默默看了他几眼,用自己独树一格的安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最近你们家是不是在分家产?」
风马牛不及的话成功引起张亚恩的注意,他匪夷所思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他为啥一直找你麻烦?你分到的财产比他还多对不对?」
张亚恩这才恍然大悟的一笑,温柔的投向一道欣慰的目光,「哲羲,你的安慰还真是另类啊……」
「你们到底是不是亲戚啊?他对你好像跟仇人没什么两样。」
张亚恩欲言又止,模糊不清的低语:「我们两个不怎么熟……」
「你怕不怕亲戚大义灭亲,把你革职?」
「革职又怎么样?」张亚恩懂得自我打趣:「你不是都说我财产分到的比他多,还怕他什么?」
「好!既然这样我们闪人吧,加班的事就留到下周再说。」当下他决定舍弃烦人的工作,与恋人携手度过愉快的周末时光。
张亚恩没有拒绝,他放开理智,把握与周哲羲相处的每一刻。两人重回酒吧,这个把他们推向更进一步的地方,如今到来有种重温旧梦的隔世感。
久未出现的张亚恩自然是酒吧里一些熟客店员的焦点,众人起哄拱着他喝酒,又把人架到舞台上的钢琴,郑重宣布本酒吧的正宗钢琴手回流。
张亚恩应观众要求弹奏钢琴,一首接着一首,周哲羲则在底下望着他,嘴角含着淡淡的幸福。
乱哄哄的场合中,突然从他身后递来一杯酒,附上一个低沉的询问:「你跟台上的钢琴手是什么关系?」
周哲羲没回头,单纯以为是吧台的调酒师与他闲聊,他爽快的坦诚:「我们啊,是比朋友还要亲密、比家人还要融洽的――的、的、的……」笑着转过头想要接过酒杯的周哲羲,坦白自然的笑硬生生在看到来人后僵化了。
「的什么?」那应该要在公司里的人――展唯之,正扬着眉宇,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的朋友关系。」周哲羲心里没准备,昭告天下的气势当场软了一截。
展唯之发出一声冷笑:「我那天都看到了,你们在厕所里接吻。」
「哈哈……那个……」躲不掉,认了。
「我不知道亚恩也喜欢男人……他再怎么说也是我表弟,我不希望看见他误入歧途。」
「歧个屁!」就算是顶头上司他也不容对方轻蔑。
「搞清楚,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我对年轻的一向保持距离……好吧,我承认在交往之前就喜欢上他了,可是我没有去追他……反正我没有必要跟你交代我们的恋情,但是你搞清楚,喜欢男人不代表误入歧途!」
「我要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展唯之皱了眉,态度强硬的问。
他愣愣地直接回答:「我们两个第一次被你叫进去的时候……他心情不好喝醉了,那个晚上,我们就……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那小子会喝醉?都是装的吧。」展唯之不以为然的讽道。
「没错,我都被骗吃得一干二净了……」他喃喃自语的应和,没注意展唯之更加铁青的神色。
他抓着周哲羲的手追问:「你们第一天没发生什么事?」
「第一天?哪个第一天?」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难道跟那天没关系?」
「总经理,你能不能把话讲得简单一点?我年纪大,记性不太好了。」
「周哲羲,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吗?」展唯之耐着性子,天外飞来一笔的对他表明心意。
周哲羲本想哈哈大笑,但展唯之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那个哈哈大笑还没发出声音,下巴就先掉一半下来。
「你喜欢我!?」这简直是史上最大的笑话,「哪里啊?」该不会是他英俊的外表?还是他亲切幽默的个性?
「不重要,反正你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展唯之冷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完全没看出一点陷入爱情、失去理智的情绪。
这么坦白的话教人很难继续接下去,周哲羲唯有尴尬的静默以对。但安静不是他的本色,他顿了顿,压抑不住好奇问:「总经理,你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是我先带你回去,我才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现在站在你旁边的……是不是就会是我?」
看出他的几分认真,周哲羲斩鸡头歃盟般的笃定:「不会。你是我的上司我的老板,跟你谈恋爱就像跟自己的老爸乱伦一样。」简单来说,就是不敢逾矩。
展唯之失笑,笑里有抹淡淡的遗憾,他轻声自问:「如果我不是你上司呢……」
「不是你也没机会了!」蓦然出现张亚恩捍卫他的主权,占有欲十足的搂住周哲羲的腰间不放。
一看到张亚恩出现,展唯之唇间的讽笑更为刺眼。
「张亚恩,你没有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公平竞争。」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定而已,我从来没有跟你约定过这种事!」
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周哲羲慢半拍的想:什么约定?
「如果他知道你特别喜欢抢走我看上的东西,不知道会怎么想?」展唯之狠狠的又补上一枪。
「展唯之,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我是真心喜欢哲羲的!」张亚恩顿时着急的解释,可脸上神色镇静,看不出一丝慌乱。
「哲羲,我跟他从小就水火不容,彼此看不顺眼很久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份感情绝对是认真没有欺骗人的……」
「是吗?」他不屑一顾的嗤笑:「你对他有坦诚吗?他知道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又是第一天,到底是哪个第一天?周哲羲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关你屁事!」
饶是向来优雅,风度翩翩的张亚恩也忍不住讲粗话,看得一旁的周哲羲目瞪口呆。
眼看现场要转变成一场同系家族内斗,周哲羲适时出面卡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在这个地方吵架多难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周哲羲劝道。
「周哲羲,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情人到底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好事?」展唯之不领情,露出看好戏的冷笑。
周哲羲还来不及深究偷鸡摸狗的定义,被人一把拉了起来,转身往舞台的方向走。
「你、你做什么?」
「别理他!你和我上台表演。」
「表演!?」他豆芽菜一个都看不懂的人跟着上台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被拉上台的周哲羲拿着麦克风略微局促不安,瞥了一眼怡然自得的张亚恩,他悄声的打起暗号。「喂,我现在要干么?」
「唱你会的歌就好。」
「我会的?什么都可以吗?」
「你先唱,我跟在你后面伴奏。」
周哲羲没辙了,硬着头皮唱出几首他会的流行歌,没想到意外引起广大回响,他越唱越有信心,手舞足蹈的随音乐跳舞,两人在台上玩得尽兴愉快,成了一圈他人难以介入的光环。
展唯之默默站在台下许久,看着周哲羲幸福又愉悦的笑意,他失笑一声,摇摇头离去。
玩疯的两人丝毫不在意那场意外的插曲,一路玩到酒吧拉下铁门停止营业。
「�?总经理什么时候走的?」有人后知后觉的发觉少了什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访客又悄悄的低调离去。
「管他干么?只准你想着我。」张亚恩嘟嘟嚷嚷的,揽着他习惯性的蹭来蹭去。
周哲羲爱怜的揉揉他的头发,回应他一个深切的拥抱。宁静又甜蜜的气氛淡淡围绕着两人,一直到周哲羲开口打破沉默。
「亚恩,你是认真的吗?」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的问题。
年轻人的可贵在于拥有挥霍的本钱,不管是工作、学习,甚至是爱情;可是他不同,每当他认真投入一项事物,总是斤斤计较着投资报酬率是否符合成本,因为他已没有翻盘的时间。
爱情不是一场精密的计算游戏,可是他在乎对方看待的态度。
「比你想像中还要认真。」
「多认真?认真到爱上我?」
张亚恩幽幽一叹,徐徐道来他的情感,以弭平恋人心中的不安。
「你有我没有的认真,我很好奇『认真』是什么感觉,结果我的第一个认真就是对你,是你教我认真的。」
哪来那么多绕口令,听得人头昏脑胀。
「哲羲,你只要知道我爱你这件事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周哲羲笑了笑,难得附议,因为爱情里从来不需要太多杂质。
「不过经理一直在讲的第一天到底是什么?」
「呃……那重要吗?」
「第一天吵架?第一天自我介绍?第一天上班?还是第一天……」猜测多种第一天所衍生出来的情况,周哲羲突然一顿,狐疑的眯起眼瞅着他:「第一天接吻,第一天喝醉酒,第一天把人吃干抹净……」
周哲羲越讲越是咬牙切齿,搭配张亚恩逐渐心虚的表情,「第一天」的真相也逐渐清晰。
「张亚恩你说,到底是哪个『第一天』!」
《全文完?
番外篇:不能说的秘密
张亚恩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少爷,他是被比较的机器。尤其他与展唯之之间豪门世家的爱恨情仇,更难一言以蔽之。
他与展唯之是表兄弟,他们的母亲是对双生姐妹,两个人的相貌却不太相同,不过一样清丽漂亮、明艳迷人。说起来两人之间的竞争从母亲那一代就开始,从学业、社团、男朋友、工作、丈夫,到最后连生下的小宝宝也要一较高下。
小时候,张亚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以打败展唯之为目标努力。他们相差了十岁,可是母亲总是会拿展唯之小时候的功课来比较,耳提面命要他好好争气,千万不能输给自己的表哥。
当年展唯之小时候学的是小提琴,拿过县市比赛的冠军;于是他就被硬压着去学钢琴,勉勉强强拿到一个北区的低年级组前三名。当时的他一点都不喜欢音乐,被强迫的学习更难从中培养什么爱好兴趣。
张亚恩厌倦因为来自长辈的压力与无意义的比较,害得他只能辛苦在后面追着展唯之的成就跑,可是展唯之是他的谁?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他却没有真正打从心底崇拜或者欣赏过他。
在展唯之高中那年,爆发了一件让家族极为震惊的事,当时的他年纪小并不清楚,只是从那时起,阿姨凭子为傲的气焰消散不少,母亲的冷嘲热讽倒是变得更多。
从母亲与父亲之间的谈话,他才隐约知道展唯之在谈恋爱。本来高中生谈恋爱也没什么,不过从大人们轻蔑又漠然的口吻,他模糊的得知展唯之的对象是个男人。
男生跟男生之间也可以吗?小小年纪的他疑惑的猜测。
那年展唯之高中还没毕业就被送到国外去,让他念国外的高中,大学时攻读管理相关的科系名校。
「展唯之」那块高悬的招牌摇摇欲坠,再也不是他学习甚至超越的对象,原本他正开心可以从中脱身,没想到只是另一个苦难。母亲像是担心什么似的防着他。他一路压抑的在母亲的期待下成长,也在「展唯之」这三个字的阴影下慢慢长大。
他知道自己幼稚天真,如果不是家族的庇护,他的成长过程根本不会如此顺利。可是已经对不断被安排的人生感到厌烦,他想过自己的生活。
高中毕业也许是个魔咒,因为那年的他也叛逆了。不仅不顾反对挑了一个跟兴趣相符的广告系就读,甚至还借机会搬出家门,靠着小时候基本的琴艺在Pub弹琴打工来支出开销。
也是在这时候的张亚恩,终于知道什么是「男生跟男生之间也可以」。大学黄金四年是他过得最恣意狂欢的日子,什么滋味都品尝过。
很快的他从学校里毕业,也没什么企图心继续深究念研究所,本想着可以就此去当兵服务国家,可是家中的人知道他漫无目的的打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居然就不用为国家效命。他气得牙痒痒,恨透了被掌控与比较的人生。
而在此时,被冰封许久的展唯之从国外归来,指派到一间广告公司空降管理阶级的职务。他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看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情势,却万万没想到他也被安排进去,也不知道变成谁监视谁。
张亚恩对这个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的表哥没有太大好感,恰巧两人因为年纪的关系交集不多,所以交情极淡。两人在上班之前早就打过照面,可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交流。
无趣的公司、无趣的工作、无趣的人,远不及在Pub里弹琴和客人聊天谈笑有意思。张亚恩才第一天踏进公司就想着要离职。
不过他却在这间公司里发现一个有趣的人……
那人看上去明显比他大上七八岁,打扮很年轻,初次见面的时候从那人脸上读到惊艳的表情早让他见怪不怪,不过后面一连串精采的小动作就让他忍不住发噱,尤其看到展唯之被踩到脚吃瘪的模样,他很幼稚的在心里鼓掌叫好。
他对那人印象深刻,名字被他顺势记起来,叫做周哲羲。
在展唯之的派任下他当起周哲羲的下属,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他有时觉得周哲羲这人有点意思。
周哲羲消极却又负责任,懒散却又讲效率,他身上融合了一堆的矛盾,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年近四十的大叔却老爱学年轻人赶时尚追流行。周哲羲的说法会这么形容:他人老心不老。
隐约之间他觉得周哲羲应该不是抱持不婚主义这么简单,当下他并没有仔细探究;倒是展唯之过多注意力放在周哲羲的身上,让他嗅出了几分不寻常的讯息。
他有些意外展唯之的情绪起伏,难道经过这些年,展唯之还是一样没打算回到家族赋予他的正途?这也就是为什么好好的母企业经理缺职不开,让他跑来这个被冷落的了企业一展长才?
他不禁好奇的暗暗观察起周哲羲――依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却意外的唤起他的注意。
上任开工一个礼拜,公司里的同仁为他和展唯之办了一场欢迎会。他去了,不过是因为展唯之停留在周哲羲身上的那几道思索的眼神。
不是吧,原来他就喜欢这型的?张亚恩不由得嗤之以鼻。
在那当下,周哲羲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欢迎会的气氛很快被炒热,他没想到周哲羲喝起酒来竟变得有些狂野豪放,那个因游戏而意外的吻让他心跳漏了好几拍,因为这样的出奇不意而烧红了脸――那不是害羞,而是欲望。
他也看见了因为周哲羲一个不沾唇而印在脸颊的吻,让泰山崩于前色不改的展唯之闪过一丝动摇,只是那个罪魁祸首早已醉得毫无理智。
在对周哲羲一些好奇、还有刻意要捉弄展唯之的心情下,他技巧性的把周哲羲架离欢迎会,美其名是要送他回家,其实想把人带到他平日工作的Pub继续喝酒。
本以为展唯之会出面插手拦住他,没想到他只是默默地盯着他们两人离去。张亚恩兴致高昂的心情立刻消减一半,当下索然无趣的决定要把人送回家。
他抓着周哲羲这醉鬼辛苦的逼问目前处所,可是刚刚在餐会上还活力四射的中年男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一副抑郁不振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周哲羲倒在他的颈项间闷闷低吟。
张亚恩因为颈边的热气慢慢爬起一障战栗似的鸡皮疙瘩,那股热度从颈项边慢慢蔓延开来。这人虽然年纪比他大上许多,可是触感摸起来不错……
「谁离开你?」张亚恩情不自禁的揽住周哲羲的腰,在他耳边厮磨。
「你――就是你!」周哲羲推开他,抓着张亚恩发酒疯,狂吼一阵,倏地非常突兀的安静下来。
「又怎么了?」他低头一看――那人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模糊嘤语。
他万分无奈,只得搜身看看有没有周哲羲相关的身家讯息。从他身上慢慢掏出香烟、打火机、皮夹……张亚恩翻开来大略把里头的名片找了找,却意外发现一张合照。
照片中两人亲昵的姿态,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张亚恩扬了眉,耐人寻味的低喃:「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啊……」
最后张亚恩找到了地址,把人带回去他家――却抱着一丝的轻佻随性的心态,又或者是捷足先登的雀跃感,在那晚想把人直接吃吞入腹。
他的刻意勾引加上周哲羲的主动,几乎可以顺其自然的发生更亲密的事,但周哲羲眼底一丝的清明阻止了他的举动,他看不清周哲羲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醒。
「周哲羲?」他试探性的问。
「我不想只是玩一场性爱游戏而已……我老了,跟年轻人不一样,早就没什么本钱了……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玩不起、玩不起……」周哲羲喃喃的对他说,若不是他眼底焦距闪烁不明,他几乎以为周哲羲是在义正言辞的拒绝这场交欢。
张亚恩终究还是放过周哲羲一马,反正他还可以遇到比周哲羲更好更有趣的人,犯不着硬是在这时强迫对方。原本拍拍屁股想撒手走人,却被发酒疯的周哲羲拉住不放。
他玩味的扬起秀眉,轻佻的笑道:「怎么,现在反悔又想跟我玩了?」
「酒呢?」
「没了,都被你喝完了。」
「没了就去买,我还要喝。」
「好好好,我现在出去买给你。」张亚恩回应的马虎,理理乱七八糟的衣服,打算借机开溜。
「你……你给我等等!」周哲羲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抓着张亚恩的衣领对着他打个酒嗝,酒气袭来的臭味让张亚恩忍不住别开脸掩鼻皱眉。
「你……你是想趁机甩掉我吧!?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告诉你,我还没老花!」
跟一个发酒疯的人是不能用理智沟通的――张亚恩放弃了挣扎,无奈的双手一摊问道:「那好吧,你想怎么样?」
「买酒!我跟你一起去买酒!」
张亚恩在周哲羲的胁迫下硬是买了一打啤酒回来,周哲羲全身懒洋洋的挂在他身上痴笑,不时像只狗样用鼻子在他脸旁颈边蹭来蹭去。
过程中不少次店员递来匪夷所思的目光,那道审视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饶是再怎么面不改色的张亚恩也不禁红了双颊。
「�――你脸红了,你也醉了!」真正醉的人摸着他的脸咯咯不停地傻笑。
趁着周哲羲还没做出让两人丢脸至极的事之前,他快刀斩乱麻的银货两讫,火速把人带离便利商店。
但事情没有因此而结束,周哲羲硬是拉他作陪,要他也坐下来一起喝酒,要不是先前在商店领教过他的疯劲,不然凭现在那股好客招呼的态度,实在看不出来是酩酊大醉的酒客。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走……走什么?喝酒嘛,一起啊……回去了也是一个人,陪我不是很好吗,起码是两个人作伴,不寂寞……」
他欲走还留的脚步最后还是为这句话停留下来,他专注的凝视周哲羲的侧脸,不由得失笑出声。
「没见过像你这样醉得这么彻底、但说话举止却又清楚的人……」
两个寂寞人,用酒精麻醉空虚的心灵,各自填补胸中的抑郁之气。周哲羲越喝越醉,但张亚恩的思路却是越来越清晰。
周哲羲大谈他十年来的工作心路历程,讲到意气风发处还会得意的扬眉一笑,那样自信非凡的意气让张亚恩有些着迷,他也渐渐懂了为什么展唯之会对这个人多看几眼。
喝着喝着,张亚恩对着醉态萌发的周哲羲不禁出人意表的问了个蠢问题:
「周哲羲,你知道现在跟你意气喝酒的是谁吗?」
「不……不就是……你吗……」
「『你』?你又是谁,如果现在换成是展唯之坐在这里,你也会这么说吧。」也许他也醉了,讲出平时绝对不会道出的示弱:「没有人会喜欢我……反正从小展唯之就是比我强比我厉害也比我好看,没人会在乎我心里的感受……」
一直是这样,从以前到现在,他不过是个活在展唯之阴影下的影子……
「谁、谁说的!」周哲羲闻言挺直胸膛,他伸手摸向那张年轻细致的脸庞,温柔的低喃:「我喜欢你啊……」
张亚恩为之一动,反手覆盖在颊边的手背,轻轻的抚弄着。屏息的容貌一步步朝他逼近,在两唇相贴之前,他却不经意听见对方的喃语:「圣清……」
他自嘲的一笑,方才的心生意动瞬间灰飞烟灭,其实大可以恣意动手动脚的,可在这时候他选择撤退。
「哲羲……」
那个已然醉倒的人如今无法再言语,张亚恩的低喃也唤不醒他的意识。
「……你会喜欢我吗?」
那样的反问,不知道藏了多少真心。
「那晚你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那天我怕你醒来之后会生气……」虽然这个念头大概只占当时的百分之零点零五,不过这个时候张亚恩很懂得要说些违心之论来安抚对方。
「你骗谁?我看当初你也没多好心……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不认真的小鬼……」
被冠上「小鬼」的名号已经够教人不开心,结果到现在对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认真,更是让张亚恩气得牙痒痒的。「我哪里不认真?」他咬牙说道,为了印证话里的咬牙切齿,把周哲羲的手放在嘴边不轻不重的咬上一口。
「认个屁!」反正人都吃到嘴里了,还管他认不认真?
「哲羲,你开条件!今年你想要我达成什么阶段性任务我都依你!」
「唔……我想想……」坐拥筹码的周哲羲好不惬意的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思索。
「前年是独立完成十个case、顺便把你那些烂桃花统统砍掉;去年是坐上业务处主任、然后把我们的恋情公诸于世……我看你今年就去买下101的跨年烟火秀,用烟火告白来强调你的认真好了。」
「这样吗,我去试试看……虽然我跟我们家闹翻了,但表哥那边应该会帮我才对……」不再稚气的脸庞闪耀着成熟稳重的光芒,他很认真的在规划可能实行的计划。
「省省吧你,展唯之那边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了你的事?」周哲羲嗤笑一声,双手一伸揽过张亚恩的颈项,在他唇畔出奇不意的印上轻吻。
「哲、哲羲?」
「今年的阶段性任务你已经达成了。」
「达成了!?我做了什么事?」
「诚实,你对我诚实。」
「哲羲……」张亚恩欣喜若狂的紧紧拥住他。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习惯性抢展唯之看上的人是怎么回事了吗?」
番外篇《不能说的秘密》完
后记
我一直在想有没有机会可以写后记,希望有,也希望没有,因为有的时候我太想说话可是却已经过了那个想说话的时机。
一个朋友曾经这么说,人生是一段不断赶场的戏,赶着工作、赶着旅行、赶着爱情、赶着出书。
赶着出书呢……我希望自己也可以这么顺利,但事实多半是残酷的。我的产值总是追不上时间的流逝,一边自信买了新键盘新笔电就会认真上工的自己,一次又一次输给天生的惰性。哈,想要偷懒的时候总有天大不可抗拒的理由,这才是真理吧。
这是我完成的第四本书,在画下句点那一刻,我都还不太敢相信。我怎么可以这么有恒心,每一篇都乖乖的把它填到完――呃,那个万年少土缺水的古代坑除外!
其实每一篇小说里都有一个大主轴在,像是第一本《越界》我想豁出去写一通篇都H到底挑战尺度的小说,但最终还是收敛不少。
《踹出一个爱》原名是《找个人来踹》,当时的起点也是想借由主角的声音,大肆一吐对工作老板的怨气,可是写着写着,身为上司的展唯之越来越讨喜,只出来晃个这么几幕就锋芒毕露,果然不愧是当老板的料,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感。(这大概也揭示着我只能在老板底下仰他鼻息做事,泣)
在全剧终的时候,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写老板的故事,可是他在这个故事里已经太喧宾夺主,读者、作者统统都变心,如果番外篇再不为身为主角小攻的张亚恩发声,那他的命运简直就跟前面几代的蝙蝠侠一样可怜,即便是不戴着面具以真身出现大家面前,结果众人依旧对那些反派角色比较有兴趣。
英雄怎么可以被忽略呢?就像是主角怎么可以被冷落一样。
新年总是要有新计划,我的计划也很简单,恰好展老板也被我收纳在计划的抽屉里,等着二00九能让他的故事重现光明。
上一本里因为字数太多没能塞进后记的字,在这里补上我对大家支持的感谢,因为新人王这个活动而出书的我,都是靠大家的帮忙才能走到至今。预估看到书的时间应该是农历年附近,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满载而归。^^
非予二00八年/二月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11/10 at 下午10:05: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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