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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契约》作者:晓春(出书版下部完结)
书 名:超凡契约 (下)
作 者: 晓春
出版社: 鲜欢文化
书籍编号: BK1016-10001836
I S B N # : 9789861968193
出版日期: 2010/6/1
文案:
是否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抑或没有转圜的将来,现时无法预测,
只有感觉是真实的,快乐是真实的,身体是真实的。
他跌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异度空间,惩罚就是爱上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完全属于自己的人。
因失控的意外而开始的情欲追逐赛,让两人深入彼此背道而驰的世界。
出于怜惜与不舍,顾绍凡开始试图改造卫超的生活,但事业感情一向无往不利的他,
却发现自己沦陷得比想象中更深,既接近不了卫超封闭的心,又无法抽手不理。
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因卫超初恋情人的介入,而愈加如履薄冰。
感情比重越来越失衡,明明想要征服他,却最终被征服。
到底赢的是谁,输的又是谁?
封底文字
「卫超。」绍凡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在一起吧?
卫超心里堵得慌,想要找到合适的措辞,但最后仍选择直接,「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绍凡暗叹一声,将手捂住了眼睛。一向骄傲的他似乎从不被任何打击击垮,
但这一次,他的神态却不再斗志满满。
他吸了口气,重新望向卫超的侧脸:「如果你日后想离开我,我会放你走的,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只要求,在有限的时间里,你不要不尝试就坚决地放弃我。那不公平。……
11
绍凡先跟戴安娜确定行程:「我打算听取你的建议,让自己消失一周以上的时间,你让阿基和大卫他们监督最近两期节目的后期,直到莫莉夫人的新装发表会我才会出现,新地址只有你知道,所有公事直接电邮给我。」
接下来的三天,可称作是绍凡殉难日,他几乎把生命都搭在这间小黑屋上了。先是与房东几番谈判,及时获准动工。
第一日便请搬家公司把卫超的家当都放到走道上,供邻居们挑选,免费大派送,众姑婆表兄一哄而上,很快清仓。
接下来就是请几位训练有素的家政班底,将屋里屋外做一番彻底清洁,玻璃窗上的陈年旧痕都被刮干抹净,各类象征性的橱柜全都拆除,任何死角都不放过,直至哑铃都被擦得锃亮如新。
第二日,联系到装修公司,找到相熟家装导购,用半天时间购齐所有家俱,墙面一半刷白,一半配合区间变幻暖色。
敲掉带有裂缝的墙砖用小块文化石替换,卫浴因为空间狭小,管道设施很难再全面改装,所以只在原基础上更新水龙头和莲蓬头,当然都是绍凡中意的品牌。
工人从当天清晨一直忙到傍晚才基本收工,绍凡另外加添了排气和风暖,淋浴间也整个更新。
考虑到工程浩大,地板就不再翻修重置,其间的灰黑印迹,绍凡突发奇想,决定通过艺术化喷漆处理获得视觉平衡。
所有东西因为来不及订制,就只能按尺寸大致安放。
第三天放上绿色植物,拆装灯具与大小电器,更换厨房流理台台面,顺便让秘书邮寄了自家的厨具和餐具过来,德国的全套吸油烟设备正在路上。
还有新窗帘,绍凡最耿耿于怀的地方,直到能够推开窗,让屋子自由呼吸,帘子里层的白色纱缦随风起舞,分外惬意,就在这时,绍凡才有了可以坐下来泡一杯茶小憩的成就感。
老宅信号不稳定,绍凡申请网路加宽并安了无线路由器。唯一得以完整保留的家具就是卧室那张大床,当然,床单除外。
因为怕卫超回来开不了门,所以最外面的门锁绍凡忍下没有更换,为了怕三姨婆再闯空门,绍凡很有技巧地将备用钥匙哄了回来。
至于那台常常漏水的冰箱,最终则被房东小叔子拿去作废品回收。
与此同时,许嘉敏却在某日接到一通神秘来电,对方郑重地说明:「您好许小姐,我是事务所新聘请的法律顾问曹月年,我与我的团队将从下月一日起为贵事务所提供全面的法律支援,负责对外谈判事宜。」
「啊?曹月年?电视上那个精乖人鬼愁的律师老曹?」
对面传来笑声:「是,就是我,许小姐真幽默。」
嘉敏的嘴几乎可以放下鸟蛋,就是因为想不出有谁无聊到扮老曹来作弄她,所以她当时就相信了,但只是一时半会儿推不出前因后果。
难道这几天卫超专门赶去深圳,就是因为搞定了什么大人物,所以衰运中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会不会太扯了啊。
「许小姐,我联络不上卫先生,麻烦您转吿他,有空来一趟我的鹏飞律师行签署新合约和法律文书,我也可以派同事去你们在九龙湾的新办公地做驻站说明。」
「新办公地?」
曹月年似乎在翻手头的资料:「对,我这边登记的是九龙湾新港大厦C座群楼一层一二六到一二八号。」
「啊,OK,我……明白了。」
「谢谢,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卫先生回来请他立即与我取得联络。」
曹月年言简意赅地结束对话,可怜了许嘉敏坐在家里一头的冷汗。他们的事务所原本可是连个象样的会计都没有请过,怎么可能还有律师团坐镇,妈呀!超哥,你死到哪里去了,事情搞大了!你叫我这个弱女子怎么扛呀。
也不知是不是嘉敏的祈祷太迫切,当天中午,她就接到了卫超的消息。
「我回到香港了,办公室清空了没?这几天没事吧?」
嘉敏一听他事不关己的语气就急了:「阿超,你现在马上赶到九龙湾新港大厦,十万火急。」
「去那里干嘛?」
「你不是在耍我吧,我还想问你你想干嘛!」
时间指向一小时后。
当风尘仆仆一脸劳顿的卫超,与难得没穿套装、一身牛仔搭配的嘉敏并肩站在指定地点时,两人面面相觑的表情真的极其可笑。
新港是一座新建的高级办公大楼,群楼一层全是落地窗,如果在这里办公,环境敞亮通透得令人心旷神怡。
可这一带地价不菲,不是被私人工作室和设计室包下,就是被地产或留学、幼教仲介瓜分,像卫超这样的小型事务所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立足的。
但现在一二六到一二八三间容量惊人的房间门口,却有一块低调而富有张力的招牌,门牌上只有两个艺术字:「超凡。」
在电光石火之间,卫超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手心频频出汗,他真的觉得自己被逼到绝境了。
顾绍凡,你到底在做什么?!
嘉敏斗胆推开了其中一间有人的房间,上百呎空间有两位工人在梯子上调整屋顶的灯罩,还有一位女士在现场指挥若定。
嘉敏的闯入引起了那位女士的注意,她一回过头便笑盈盈道:「你们终于来了,我是爱菲形象的玛丽江,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她朝嘉敏身后看去,「您是卫先生吧?这里已经准备妥当,下周一开始,随时可以进驻办公。」
卫超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他一向保持着对女性的基本礼节,但这一次,他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因为过于窘迫,他只点了一下头,就夺门离开。
嘉敏有些错愕,今天刺激太多,她真的不太适应得过来,于是边向玛丽江道歉,边提起卫超的简单行李,追着他的脚步跑出去。不过待她追到大楼门口,已经看不见卫超的身影。
嘉敏再也没有力气扮淑女,坐倒在台阶上。
「超哥,不要玩了啦!嘿呦,我脑子都浆糊了,我怎么这么背!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局面嘛。」
此时卫超已经拦了计程车赶往明珠大楼,他得找当事人对质,才能帮自己理清头绪,再决定要怎么处理这些从天而降的彩头。
就目前而言,卫超觉得顾绍凡给的东西,不但丧失原则,而且厚重到令他恐慌。两人生存的大环境本就毫无共通性,现在的关系更是一本糊涂帐。
那姓顾的凭什么对他的生活手起刀落,让他像个布偶一样任由其操纵?
就算是施予,也要有个限度,也要看看对象吧!那家伙到底搞不搞得清状况,如果他是女人,是不是干脆要他下嫁报恩算了?!
心跳还是没办法减速,就算是当初在警校进入射击场集训,站稳靶位,他也能快速调整心律,沉心静气。可不知今日怎么会如此懦弱和迟疑,心口似漏了风开了缝,居然无法再复活。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次还没上楼,已经得知顾绍凡出差在外的消息。
「他去了哪里?」
「他本人可能在东南亚,但具体行程对外保密,抱歉,有事您可以预约,待修伊回来,我们会代为转达。」
又是预约,卫超垂头丧气地走出大楼,刚才气血上涌要找到顾绍凡的气势已经消耗掉大半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冲到明珠的举动既幼稚又冲动,他有什么资格找那个人谈判。
如果不接受对方的馈赠,大可以硬起脖子转身就走,可是,卫超此刻才真正发现,自己这样纠结的原因,是因为每当面对顾绍凡,总被他频繁占到先机,原本的狠绝最后都发挥不出来。
原来妥协的,一直是自己。卫超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顾绍凡,甚至跟所有人一样,也并不真的觉得他不受欢迎。这是症结所在。
他现在需要给自己的脑子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好好降降温,于是选择慢慢走回家。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卫超进楼道时已经是下午。
二楼的学生妹周末休息,一蹦一跳地下楼,一看见卫超就冲他笑:「超哥,你的微波炉很好用,谢啦。」
「嗯?噢。」
卫超一懵,以为自己失忆,什么时候他乐善好施到连家电都送人了?不是只有几位老人家会去他家取东西用的吗?怎么出门了没几天,连学生妹都敢进门打劫?
走到三楼,三姨婆的小孙子出来围着他转,异常热情,还一路护送他上了一半楼梯:「阿超哥哥,你家什么时候再摆摊啊?你家有小飞机吗?我不想要镜子,我想要小飞机。」
卫超顿时一凛,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不在的日子,似乎错过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季末大战。
越想越不对劲,卫超三步并两步直接奔上七楼。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房门没有换,还是原来那算简陋的铁皮门,卫超稍稍安心,也为自己刚刚表现出的神经质感到好笑。
钥匙孔转了半圈门就开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出远门都锁两道,难道有人?卫超拔出钥匙,按住门把手使了把力拉开房门,然后倒吸一口气,眼前的场景真是要把他震得眼花撩乱──
在心里对自己讪讪道:卫超,欢迎来到完美新世界。
接下来,可以选择理直气壮地大发雷霆,也可以当作即兴参与了一档电视装修节目,由于超走运而欣喜若狂。
但这两个显然都不是卫超的反应。
虽然他已经受够了顾绍凡拿钱当废纸的爱好,但评价这份特殊的细致和耐力,还真的属非正常人类可承受范围。
至少他卫超不会费时费力做此等吃力不讨好的行当。
他缓步往里直走,居然听到顾绍凡的声音。那人居然在屋里,在自己的卧室。
「达美的合约已经完全敲定,让丹尼出面去签就行。上一期的节目剪辑效果不好,幸亏上面没追究,我下周抽时间找导演谈一谈。」绍凡正在跟助理对话,听几句答几句,表达简明思路清晰。
「伊莲那边的新进食材,让采办过去核对,我大概要──」
绍凡正坐在床上,感觉到身侧的视线,话语顿了顿,扭过头往卫超的方向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情愫。
那一刻有一种特别的神采,是卫超想要逃避的暧昧碰触。藉由距离成全,通过心电感应。
视讯的另一头,戴安娜连声叫了上司几声,绍凡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话头:「呃,今天就到这儿。」说着便合上了笔记型电脑。
绍凡看着卫超的眼睛,像个多日来期待成绩单揭晓的孩子,神经突然松懈,他微一低头,更像是自言自语:「你回来了。」
卫超一下子语塞,刚才想好的口水责难自动咽回去。
他回头看了看,连接卧室与客厅的狭小走道上画了一些简约的墙绘,其中点缀着几盆略有情趣的绿色植物。
两人未交集的眼神传递了太多讯息,卫超的眼眶猛地涌起一阵烘热,像虫啃蚁噬的骚痒,这股冲击不亚于人生中遭遇的任何一次转折。
那种生疏的感觉,在他体内起了异样的化学反应,令他顿觉无措,但神态却依然布满倔强。
卫超沉淀了一下情绪:「能问你个问题吗?」
因为卧室太小,小到不够放一张电脑桌,所以绍凡坐姿随意地盘踞在大床中央,此时只是轻点了一下头,扭过头看牢他。
卫超继续问:「你是想要包养我吗?」
「呵。」绍凡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真的没想到卫超这么有趣。
「如果你想包养我,给我一层办公楼和装修一下住处可不够,如果只是头期订金,我答应会勉强考虑。」
卫超一本正经坐了下来,大腿搁上床沿,与绍凡拉近了距离,语气有些戏谑和自嘲,「你知不知道我的初夜可是卖了一百五十万。我真的很贵的,你想清楚。」
绍凡的神情有些复杂,回答谨慎而柔和:「只要你开心,我都觉得值得。」
「谢谢老板这么看得起我,但我要是并不开心呢?」
「只要你给我理由,我们可以试着改进。」
卫超打定主意刁钻到底:「我不喜欢浅色沙发,不会用你装的这些新式玩意。我好像找不到定位了,你是要逼我讨厌我自己吗?」
「如果你不满意,除了我,其余一切,都可以随时换掉。」
「你没懂我的意思。」卫超向他倾了倾上身,两人更近了些,「如果一个人在某天推开房门,发现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你说那会有多倒楣多沮丧?」
「你并没有当这里是你的家。」绍凡望进他眼睛深处,「你对它,没有留恋,也没有挂念。所以,你可以把它出借给我。」
「你的意思是──你要赖在这儿不走了?放弃自己的豪华海景房不住,来这个简陋的防空洞受罪,你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吧?」
「我可能真的不正常了。」
绍凡很自然地抬起右手,用指尖梳理了一下卫超的浏海,卫超倔强地把脖子往后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绍凡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无奈地收回,连同他的目光也收回,表白令一向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修伊顾陷入窘境,于是只能忧郁地将自己的紧张完全铺陈在雪白的床单上。
「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有了一种感觉,对我来说,你开始变得重要。」
亲耳听到顾绍凡说出来,卫超还是被震慑到了,于是唯有假意的满不在乎才能打压这一剎那间的心慌。
「你这是第几次,对别人讲这种谄媚的台词?你搞错对象了吧。」
「我知道,怎么说你都不会信……算了。」绍凡苦笑。
本以为自己脸皮磨到够厚,足够死缠烂打,但真正面对像卫超这样的人时,他知道自己的颓势很难再逆转。
像以往那些身边的追求者一样,彻底功败垂成,姿态若不能再洒脱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我没有许可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尝试,这不是成熟的人会干的事,也难怪你不能接受。」难得绍凡说得这样诚恳,像是把那个坚硬的自己剥离了,「有些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做过了头,请你不要太介意。」
卫超喉咙如同堵塞般艰涩难过,这时噤声显得吝啬,要给出外交辞令,自己却接受不了了。
「我只是不清楚,我们之间算什么,我──没有那种准备……所以你可以随时选择撤退,那对我们都好。」
卫超觉得自己解释得看似清楚,自己的意识却有些含混了。
「那至少,让我做你的合伙人。」绍凡终于提出折中的条件,「你可以质疑我,但至少给我个人一些时间证明诚意。」
有人连招牌都给我挂出来了,还问个头!
卫超本以为自己会坚定地拒绝,想不到自己却说:「超凡,名字这么傲,谁还敢上门谈生意,我以为我们这一行要偷摸黑白。」
「那是以前,现在亦可以做得光明正大。」
「我不想占你便宜,所以我们没可能做生意伙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懂吗?」卫超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有一家酒吧在经营。」
绍凡淡淡地笑了,有点为自己的热面孔贴凉屁股感到悲哀。
「你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同我撇清,就算我有些行为很不堪,至少给我跟你合作的机会。」
「你不觉得这样做有些卑鄙吗?我看起来很需要施舍的样子吗?」
「这不是施舍。我说过了,这次不是在帮你,是帮我自己。」
听出绍凡话语中的深意,卫超又变成闷葫芦了。
「我只是需要你……我是说,我需要做你的合伙人。」
卫超低头沉默着,然后手一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台边,拉开精致的卷帘,往楼下望去,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楼下那部老式平治是你的吗?」
「是家里的一台旧车,我知道你不喜欢引人注意,所以开它过来。」
「那我要多谢你想到这点。」
要是顾绍凡敢在他家楼下停一辆骚包的法拉利,他当即就动手把他丢出门去。不过是男人都爱名车,卫超真正爱的是顾绍凡最常用的那辆被改装过、帅到爆的德国产吉普车。
卫超再不为物质所动,视金钱如粪土,倒也不至于有所牵怒。因此,如果顾绍凡硬要做冤大头,他是否真的可以不客气地继续发挥他的个人风格,随心所欲地宣泄他的不满。
按原来的小本经营,自负盈亏不在话下,用来维生原本不成问题,可如今顾绍凡一下子盲目投资给他这间事务所,还真是杀鸡用牛刀,同时也给他增添了负担。
现在可不再是人家施点恩惠就该感激涕零的时代,大家得失不计,只想心安理得地打拼,对这些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卫超无法安心领受。
「我不适合做生意,所以不想连累任何人,我也不想做任何保证。」
卫超决定将丑话真话放到台面上讲清楚。
「让我拿你的钱做自己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也不适合替人打工,更不想一直费尽心力去填补原本随便就能盖得过去的漏洞,我不是个专心致志的人,你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否则你注定得不偿失。」
「我聘了一支精良团队给你做后盾,你以前怎么做事,现在也怎么做,谁扯你后腿,你就开除谁。」
卫超叹了口气:「你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就这么想做垫背吗?」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卫超看了一眼绍凡,随即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看见一张职业化笑脸:「顾先生吗?您订的东西,麻烦签收。」说完也不客气,直接就大盒小盒搬东西进来,齐齐堆在客厅里。
绍凡跟了出来,开始在后面默默拆箱,拆出第三件东西的时候还皱了皱眉:「我订的是金属质地的款式,不是黑的。」
「Sorry先生,我们打电话向戴安娜小姐确认过银色缺货,她说可以用黑色代替。」
「那算了。」
等他拆完所有东西,工作人员走人后,卫超在身后困惑地看着他分门别类地把所有的新式产品,依次放到厨房和浴室。
卫超跟进厨房,他能认得其中一些,比如面包机、咖啡机、烧烤架、中型烤箱,还有一组料理食具。
他终于憋不住开口了:「你觉得我家里够资格办party吗?那些东西真的实用吗?」
「那是你没习惯用,我建议你试一下。」
卫超暗自打赌,那些进入浴室的产品,他可有大半没见过,更不要说用途。
此时他抱起胳膊狐疑道:「你是不是想用你那套奢侈腐朽的生活理念取代别人的纯朴价值观?」
绍凡噗地笑出来,他觉得一旦与卫超混熟,他还真的常常语出惊人:「是,我想影响你,让你习惯我的存在。」
「阴险。」
看顾绍凡比自己还食古不化,卫超也决定不跟他较劲下去,用冷暴力对抗对方种种收买人心的伎俩最好不过。
既然自己不在乎物质享受,顾绍凡又觉得这样舒爽,就随他去折腾吧。反正虚荣的快乐,对他卫超来说,从来不构成威胁。
绍凡将所有空的包装纸箱都拖到门口走廊,然后走回客厅,对着卫超的方向提出正式申请:「我想在这里再住几天,可以吗?」
「我想你在这里已经待得足够久了。」
虽然人家花了大笔钱替他装修房子,让人多住几天倒也天经地义,但卫超如此不近人情,实在是因为顾绍凡与他的关系敏感,卫超就算神经再粗,也受不了与顾绍凡长时间同处一室。
「你真的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吗?」
卫超低下头沉默不语,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最后长叹出一气:「你到底要住几天?」
绍凡也算是坦白从宽:「最近被一些绯闻缠身,八卦记者和狗仔队一直玩近身跟拍,公寓被堵,车被跟踪,我想到你在这边就过来了,可你这几天正好不在,所以我……动手打扫了一下。」
卫超怏怏不乐地腹诽:打扫!你还不如干脆把我这个原屋主当垃圾一起扫地出门好了。
「原来是来避难的,我当你怎么肯放下架子,纡尊降贵地到我这边来关小黑屋。」卫超稍有些酸溜溜,「不过很不好意思,我这里总共只有一张床,麻烦你睡客厅沙发。」
绍凡没有正面答复,而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去深圳了。是公干?」
卫超本可以随便给个应付的答案,但他停顿片刻说:「是私事。」
「为一个人?」
绍凡看似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心里却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突然害怕卫超心目中有很重要的人和事,这让他头一回感到自己的软弱和紧张,就仿佛未来再也没机会走近卫超一样。
「不,为了一段纪念。」
听一向大咧咧的卫超说出这么感性的回答,绍凡有些动容。
「人人心里都有秘密。」我现在的秘密,是你。
卫超似乎不想提感伤的事,于是摇了摇头,转身在客厅转了两圈,有点茫然,然后盯着几个新橱柜发呆,隔一分钟木讷道:「我的速食面也不会幸存吧。」
「饿了?」
绍凡凑上来,卫超看他此刻穿着面料质感极好的长睡裤,上身是白色贴身背心,格外慵懒居家的样子,这使卫超有些异常的感觉,就好像对方真的一直住在这里似的。
边想着,卫超心底蓦地有些郁郁寡欢,不过他听到顾绍凡又对他说:「冰箱里有吃的,也可以选择在家随便做一点。」
「我出去吃。」卫超气闷,转身就打算出去。
虽然极不想在外面被人看见他同顾绍凡共同进餐,但他更不想吃顾绍凡做的饭,这样会显得……太过亲密了,卫超觉得自己还需要反复的心理建设,才能接受某些残酷的事实。
「我知道一家好的店,我跟店主很熟,常年七折,要不要试试?」
「不会是水晶吊灯和玻璃台阶吧?我受不了的。」
「我知道你的喜好,等我换身衣服。」绍凡突然有点雀跃,像个孩子似地奔进卧室拉开衣柜。
卫超头疼地想:这小子在这里还真不客气呀,连衣服都搬来了。
不过在顾绍凡整装完毕出来时,卫超睁大了眼睛。
12
路程不算长,绍凡说的餐厅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原来是一家叫嘉达的义式餐厅。
卫超跟在绍凡身后,不由地戏谑他:「你确定这家店的老板认得出你?」
绍凡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摘下浅色墨镜:「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别告诉我,你在这边也是合伙人。」卫超目光懒散地四处打量了一圈,感觉环境真的比较亲和幽雅,跟他以前到过的义式餐厅有些区别,不过他本人对吃是真的不讲究,所以也看不出门道来。
这时一位经理模样的瘦高男人迎上来:「真难得修伊,一直盼你来,可惜强森今天不在,他叮嘱我晚上一定要给你上几道时令菜,今天的蛤蜊特别新鲜,对了,我们刚进到几盎斯番红花,绝对加分。」
正所谓内行人不说外行话,这位餐饮部经理对绍凡的身分可是推崇至极。
绍凡像微服出访一般点头道:「那今晚就上义式炖饭好了。」
经理一脸兴奋地应下,然后看到卫超,连忙上前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店长迪克,欢迎光临嘉达。」
「上星期在伊莲他们连锁店做的那期节目,看得强森眼热,他说什么时候你让摄制组再来嘉达拍一期,他一定把秘方都爆出来给观众。」
「好啊,等他回来,叫他找我。」
店长迪克给他们一个半开间的隐蔽卡座,灯光柔和,桌上的烛光和鲜花还多几分人情味。
绍凡没看菜单就给自己点了一份豌豆加烟熏五香火腿炖饭,给卫超点了一份特色的米兰炖饭。
卫超很没情调地从桌子边取出一份体育杂志看起来,他发现一个成功面对顾绍凡不别扭的小方法,就是随时放平常心态,当顾绍凡透明。
虽然这招狠了点,但只要对方给的是尊重,站在自己的立场,被动领受似乎也不失为一项短期和解策略。
在卫超看来,像顾绍凡这种花花公子大众偶像,对一个自己设置的游戏还满乐此不疲的,不过玩性太大,应该不会维持太久,既然赶不走他,就暂时奉陪。
顾绍凡现在大概以改造他卫超为乐,那么,让他满足到尽,他就没兴趣了吧。
一直坐在卫超对面,对其冷漠不以为忤的绍凡,偶尔端详一下卫超俊挺的五官,其余时间都在耐心等待上菜。
侍者过来开红酒,是义大利红酒奇扬第(Chianti),配上集大成的沙拉前菜。不过,卫超这种写实派,对此类作秀食物都不太感兴趣。直到两大份炖饭上桌,卫超立即放下杂志,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雪白的餐具上铺着被染成金黄的米粒,真是令人食欲大振,一勺放进嘴里,就有股扑鼻的香和弹牙的韧,美味到令卫超这个不懂行的食客也不禁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观察到卫超的反应,绍凡很是高兴,于是脱口而出:「这份Risotto Milanese里加了番红花。」
「嗯?」
卫超没听懂,嘴上也没停。
「我是说,你的这份饭里有番红花,那是世上最昂贵的香料,就因为有它,所以米兰炖饭会这么著名。」
「那意思是说,等买单时,我会突然觉得它的香令人难以承受。」
绍凡已经开始享受卫超的穷酸幽默,随后为他面前的乳酪洒上一点陈年黑醋,并为卫超继续解说。
「我一直觉得帕玛乳酪是最好的乳酪,有坚果味,也有花香,颗粒口感很难得。」绍凡用叉子取了其中一小块,举到卫超眼前,「刚沾了顶级的巴沙米醋,所以要整口生吃最好。」
意识到这个举动实在太小情人式,卫超僵硬着没有动。绍凡也发现了状况,于是转而将自己的叉子递给卫超,后者这才接过去。
从那天起,卫超明白,可能在很多事上面,自己不能认同对方的观点,但是在吃方面,跟着顾绍凡混,那口福就不是一般的了。
等风卷残云地消灭完自己那份主食的时候,绍凡已经按铃,准备再替他叫一份。结果卫超抢先夺过绍凡面前只吃了一半的炖饭。
他的台词只有四个字:「不要浪费。」
绍凡惊讶地看着他埋头进餐的样子,心脏猛地被某种怜惜的感动包裹住了,那种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柔情,在当下喷薄欲出。
绍凡就在这时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走向店内的一架三角钢琴。当他优雅坐下,修长的手指触摸到琴键时,默默看向他的卫超,情绪仿佛被一下子揪起,随后熟悉而舒缓的旋律更进一步泄露了绍凡隐匿的心声。
对于一首已经烂熟于心的Kiss the rain,绍凡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演奏过,今天即兴表演,也完全是情之所至。
直到绍凡重新走下来,回到座位,卫超神情还有些严肃:「这下子又不怕有媒体发现你躲在这里?」
「也不能时时都怕。」绍凡已是面带微笑,心情不错的样子,「喜欢刚才的曲子吗?」
「我又不懂钢琴,这种调调,骗骗女生倒还可以。」卫超耸耸肩,但越做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就越显得空洞,所以他有点窘地快速离席,「吃好了,走吧。」
嘉达餐厅最后给他们免了单,所以最终,卫超也不知道那碗加了番红花的米兰炖饭到底多少钱。
一顿饭的接触,两人之间无形的隔膜居然奇迹般地被消化掉了,一种奇异的安抚心灵的暖意随之衍生。
可能是在都市中混迹游离太久之后,同样盛满孤独的肩,感知到疲惫,本无共性的灵魂,因某种因缘默契,悄悄建立了某种既遥远又亲近的距离。就好像每当伸手就可以触及,一旦缩手,却发现原来可以如此惊喜交集。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到路上,即使经过乔装,卫超还是觉得顾绍凡的外形过于显眼,那种标准的白马王子型很有些拿腔作势,但颀长俊美得让你没办法再挑剔,肌肉修得不肥一分不瘦一分,光是个背影就能引来学生妹指指点点了。
不过天色已暗,行人都无暇辨认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到底是谁,大家习惯了匆匆赶场,谁都看不清前方的真相。
「要不要去『自由』坐坐?」绍凡打破安静首先提议。
卫超并不配合:「不了,我的酒量那么逊,每次喝酒都没好事。」说到这句就下意识地瞪了一眼绍凡,「不过,像你这种工作,是不是常常吃白食?」
绍凡无奈地摊手:「美食评论跟电影评论一样重要,店家需要我们。」
「看来你的自大自恋真是天生的。」卫超大步走向停车位,「还是回家吧,这一趟出去感觉很累……」
绍凡自然听出,卫超指的是深圳之行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和体力,本想追问一下缘由,但又觉得卫超并不想向别人透露,所以绍凡默默作罢。
绍凡想,如果现在,自己是那个能静止在卫超身边的人,那么也总有机会弄清楚两人的实际维系,到底是不是自以为的那么真切可信。即便再头脑清晰冷静,在面对感情时,也时常感到蒙味。
两人回到住所,在上楼梯的时候,卫超认真问起:「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房东,在他的屋子里大动干戈的?居然也没有邻居投诉!」
绍凡得意地笑而不答。
当然在两天后,卫超才从房东口中得知,顾绍凡许诺日后搬迁时,会将所有新购家俱留给房东,而邻居没有对装修噪音投诉,完全是因为顾绍凡把屋里原有的家当当作私有财产大方地赠予所有提出需要的人。
两人一进屋,新装的冷气机就发挥功效,屋里一下子清爽舒适。卫超走进浴室洗澡,发现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台面上有十数件洗漱用品,不过卫超没什么兴趣看英文的用途说明。
浴室本来就不大,绍凡却在这时突然挤进来,刚脱了一半衣服的卫超吓了一跳,转身大声抗议:「喂,你进来干嘛!」
「洗手。」
「厨房不是有水龙头吗?」
「我从来不在厨房用洗手液。」
「搞什么啊你……」卫超只好站着等他完工,这时眼睛扫过架子上一排的男用护肤品,立即像发现新大陆般指了指,「你会用这些东西?」
绍凡已经习惯了此类调侃,而且对身边这个漂亮的好奇牌土包子男人充满新奇的探索:「如果你不会用,可以问我。周末带你去做个面部护理,还有,出门一定要防晒,否则你会比实际年龄老十岁。」
卫超不屑地轻笑:「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在乎面子,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好不好。」
「用一下面霜不代表会折损男人自尊。」
「我不会用的。」卫超再次申请立场。
「要是按明珠的惯例,上镜必上妆,那不是要你的命?」
「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表面光鲜人士,说不定比我都辛酸。」
「就因为讨厌上妆?」
「是啰。」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笑了。
发现气氛逐渐融洽,卫超感觉在顾绍凡旁边也不是那么有压迫感了,放松的感觉好过紧张排斥,也符合自己的本性。
对于这种趋于自然的过渡,到底算不算好现象呢?
卫超随手拉开台面抽屉,拾起其中一件小型器具,随口问:「这是什么?」
绍凡说任何一句台词都可以保持一脸高贵镇定,令卫超叹为观止:「电动的鼻毛修剪器,用得到。」
「又不是老外,毛长得有那么快吗?你是不是还会去做蜜蜡除毛?」
绍凡挑眉赞许:「不错嘛,连蜜蜡除毛都知道。」
卫超无奈:「午夜电视一直在播美容广告,楼下的阿婆常常忘记关电视机就睡觉,我深受其苦被动学习而已。」
绍凡淡淡一笑,转身腾出地方:「你洗澡吧,我好了。架子上有罗马尼亚的手工皂,你不妨试一下。」
卫超之后发现,就算他不试,也没有其他香皂备用。
热水当头淋下来,人说不出的舒服,几日来无望的奔波换来的焦虑与担忧就这样被冲刷了大半,他刚刚因顾绍凡出现而波动的情绪又缓慢地沉下来。
到了深圳,没有见到那个他想见的人,或许是天意。
有的事不能强求,他曾经冲动过,想要放手追求自己的爱,结果却败在意气和退让中。
错过的爱,如果说没后悔,那是假的,但已经不会再耿耿于怀。
突然之间,他开始不那么排挤顾绍凡的示好了,如果当初他有顾绍凡的一半勇气和魄力,那么今时今日,自己恐怕已经得到一个家,一个真正意义有情有爱有义的家。
其实卫超想不通,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了顾绍凡这样的优质男,要是说因为那次一夜情,那么,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玩笑。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顾绍凡这样没头没脑地陷进自己这个无底洞,卫超想破头都猜不出来,就算要拒绝,都找不出对症的理由。
今天,自进门起受的震荡,到此刻从心里重新审视顾绍凡的所作所为,卫超猛然间像被人在鼻梁处重重击了一记闷拳,伤筋动骨,还伴有些许幻觉,这种幻觉也开始与一种假设等同起来──
如果,他给顾绍凡一个机会,反正那人脸皮厚不怕摔,就算他最终都无法接受,对待私人情感,无论是付出或收获,至少自己再不能像当初那样窝囊地退缩。
当卫超围着浴巾赤着脚走到客厅,对着半躺在沙发上看工作资料的顾绍凡说道:「如果你不想事务所亏得太惨,可以再招收一些人手,以现在的规模,光凭我和嘉敏还有几个跟单小弟,恐怕不能完全撑起来。」
绍凡挺了挺背转过身来,强遏住狂喜,脸色郑重地回他:「我雇了法律顾问和新的财务秘书给你,我不介意你接一些棘手的大案,你乐意的话,可以跟警局合作,不过龙潭虎穴都不许再亲力亲为,前台和其余后勤人员你自己看着办。」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现在是你相信我。」
卫超心平气和地说明:「别指望我感激你,现时你逼我前进,我不得不尽力而为,但这一次,确确实实是为我自己。」
「这才是我认识的卫超。」
卫超挥了下手,转身回卧室:「行了,明天有得忙了。」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各自休息。
凌晨三点,绍凡设定的闹铃响起,他一把按掉电源,捧着头从沙发里坐起,这是他与前往欧洲出差的导演组线上联络的视讯会议时间,他们现在人在马德里,时差近六小时,绍凡敬业地早起公干。
会议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绍凡合上眼轻吁一口气,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脚步却不由地向卧室方向迈进。
卫超还是光明正大地依照旧习大开着房门。绍凡走到卧室门边,抬手摸到调节灯的开关,把光线调到最暗。然后交叉双臂随意地侧身靠在门上,静静地欣赏起那具充满野性美的性感身体。
卫超朝里侧睡着,四肢优雅地舒展,呈现与他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慵倦,就好像插着天使翅膀的路西法,总觉得无邪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巨大的黑色诱惑,有些让人难以承受的活色生香。
那是真正的男体之美,每一寸皮肤每一道转折的轮廓,都能令绍凡轻易抛却性别和个人取向,而产生一种单纯的性吸引以及被迷魂的错觉。
绍凡内心抵制,但肉身已经叛离思想脱缰前行。
人来到床前,俯身将手臂撑到卫超耳边,面颊与他越贴越近,绍凡就像某些生物辨识同伴一样,用触角嗅他独有的味道。
顿时,一股激流袭向绍凡,全身毛孔都霎时张开,像是完全无意识的举动,牙齿已经咬到对方耳垂。
卫超轻轻一颤,似乎没有更大的动作表示他被吵醒,绍凡一下子感到心痒难耐,也不再确认卫超到底有没有意识,胆子陡然大起来,稍一侧颈,舌尖便开始轻舔卫超左耳的完美轮廓。
这下子再睡得沉,也不禁睁开了眼,卫超打了个机灵,凭敏捷的身子,反手一把就将身旁的人推开,一个侧翻将他整个压制在身下。
当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在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亢奋,他就有了一种被蚕食鲸吞的慌乱。
因为睡眠不足,卫超声音尚有些沙哑,想要恶声恶气,却没多少气势:「你干嘛……爬到我床上来!我警告过你的。」
「那只能算是例行提示。」绍凡此时的表情很是邪气,又有些装可怜,「现在除了你之外,我对女人男人都不感兴趣。你说,怎么办?」
「难道还要我负责不成。」卫超不大有底气地据理力争,「就说你这人有毛病。」
绍凡猛地来一手狠的:「我会只跟你一个人上床,你可不可以也只有我?」
两人的身体因为紧贴而微微出汗,卫超想不到绍凡会说出这么劲爆的主题,脸上红了大片,他居然发现自己没发火,只是紧张得结巴了。
「你、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这种乱七八糟的、的关系已经让我……无地自容,你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啊!」
「我钟情你,让你觉得羞愧?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们这段关系?」
「不要说八点档台词,我不跟男人搞。」
「这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卫超再度暴走:「靠!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明白,这根本就……」
绍凡就在这时用力抱住卫超的头吻了上去,像敏锐迅捷的猎鹰一下子逮到猎物般精准强硬,热空气对流,再无出口可供喘息。
在心慌烦乱快到溺毙的间歇,卫超困难地吐出后半句话,「根本就行不通。」
可绍凡越吻越深,把卫超逼得更急,只好也同时搂住他的脖子,从被动接受转而密集进攻,没想到这一招收效甚巨,绍凡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之后就激动地粗喘:「阿超……」
卫超停下来瞪着他:「你以为只有你会这个吗?」
绍凡笑了一下,一把擒住他的下巴,凑上去在他耳际直白地催促,更像是一次下咒:「我想要你继续……想跟你做。」
「顾绍凡──」
卫超刚一出声,绍凡就支起手肘,投入地啃吻他的肩颈和胸膛,另一只手爱抚他的背脊,并沿着腰侧线条情色地下行。
绍凡的舌温湿而潮热,挑情地经过每一寸巡视的领地,卫超越是往后闪,绍凡就逼得更紧,就在他的手探入下体直取要害,卫超整个人一下都不敢动了,同时屏住了呼吸。看着绍凡的唇一点点下移,过程惊心动魄得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这之前,绍凡都没有为谁做过这样的事,就算是上一次勾引卫超亲热时,也不曾做到尽。
可是这一回,来到卫超敏感带,他的心剧烈地跳着,接着轻轻闭上眼,像是在做心理建设,待嘴唇与利刃交接,生猛的活力和瞬间膨胀的硬度,令绍凡重新睁开眼。
「啊……」
卫超闷哼一声,陶醉而低沉的叹息,令绍凡知道,此时的他有多么舒服和快乐。
就在这时,绍凡停止了动作,抽身挺起腰,在卫超惊讶而迷乱的目光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最后一层遮挡被扯开,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预示着他们之间的犹豫也在被层层剥离。
眼神和肢体表达出不容掩饰的情欲,卫超的心已经没有方寸处理这件事,他的意识比肉身更早瘫软,在顾绍凡为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后,他开始正视对方,那几乎贪婪地急功近利背后,到底有多少自己猜不透看不明的隐情。
不论平时如何武装,这一分钟,时间仿佛开始停止不前,卫超恐惧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可以为了寂寞而接受一份本不属于自己的爱。
那种追逐的滋味与较量的快感,就好像宇宙都会在顷刻间爆破,自己会被摧毁成碎片,再拼接也无法还原成本来的面目。
13
顾绍凡的闯入,让卫超一贯平静灰白的世界有了一丝不寻常的炫烂,有些堕落的引诱,有些刺激的灵欲透支。
当再次肌肤相亲,身体连同欲望都变得不着寸缕,当绍凡丢开所有的衣物和被单,重新为他俯下身,将自己放进他的嘴里时,卫超知道自己完蛋了。
手该死地有些哆嗦,那激情到令人疯狂的触觉,让他想要大声呼救──要不要停止这场危险的盛宴,接纳的后果无疑是被吞食。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恬不知耻地渴望一个男人的温度和激热?
绍凡匀称的肌体充满傲慢的力量,令卫超不敢逼视。而浑身上下,都随着他口腔生涩但异常销魂的吮吻而融化。
当卫超精壮完美的身躯以一种敞开的姿势迎合他的剎那,绍凡感到胸中的积郁被激流冲开。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错位的海市蜃楼,他真的跌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异度空间,与魔鬼做了一次交易。
于是,对方惩罚他爱上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完全属于自己的人。
一直从容自信到令人讨厌的修伊,现在却在冰火二重天里拥抱一段陌生的情愫不断挣扎、肯定和否定。
也曾赢得过很多人的爱,但只有卫超带给他双刃剑般的疼痛,明明想要征服他,却最终被征服。一向狂傲不羁的他却敢豁出去用嘴取悦一个男人,这个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卫超在他肩上施力的指关节微微地收紧,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刺激一步步侵占理智,当绍凡的手指轻柔地徘徊在后方隐密的入口,一次小心的插入却使卫超本能地清醒过来。
卫超怔住了,脑子乱成一团,连呼吸也完全没了章法,但绍凡却在这时坐起来按住他的后脑,再次与他强吻。
在翻搅吮吸之间,绍凡已经将卫超困在了身下。绍凡的腰身暧昧地贴紧他腹肌上下滑动,带起节奏的摩擦,那淡淡的男性体味遍布狭小的连接,充盈每一个毛孔的快慰,像亲临罪案现场般令卫超警惕和专注,整个身体就只剩下直觉的提示。
颈间交缠,泄露无数厚重的低吟,当绍凡的手指尝试几次之后,才终于挤入甬道。
这一次绍凡一刻也没有错过卫超的表情,那种隐忍和略屈辱的停顿,像只随时会因为爆发而反抗的野狮子,绍凡从没看过哪个男人连微微皱眉都显得那么性感,在震动的同时,也彻底冲垮了心理防线。
沉毅刚正又带着几分粗糙的卫超曾使绍凡惊为天人,那么,此时在床第之间,自己却像初尝禁果的少年一般急进摸索。
「啊……顾绍凡!住手──」卫超有些怕了接下来要面临的状况,他眼眶红红,高烧般灼烫,「Shit!我不行了。」
而这时的绍凡已经意乱情迷到没有理性可言,他的耐性都已磨光了,只余目光坚定地盯着卫超的脸,毫不松懈地宣布:「你,卫超,是我一个人的。」
在卫超震惊的凝视中,绍凡托起他的大腿,直抵住后庭的性器一下子顶了进去。
「啊!啊……哈!顾绍凡,你他妈的……」
卫超这次胡乱地叫出来,可能是今晚的快感太过强烈,身体深处被侵犯,那种疼觉和新鲜的刺激,是与上一次两人做爱时完全不同的体验。
绍凡再也不是人们所知道那个温文冷酷的偶像,现在的他凶狠地追逐着前所未有的快意,撞击时他感到全然放纵的热烈,身心高度配合,令他也失控地低吼。
「啊──卫超,阿超……你要让我疯了!」
全力贯穿带来的阵阵颤栗,好像在体内放了一把大火,内部的高温令两人泥足深陷,抽插的力度大得让卫超差点无法承受。
「你咬得我好紧!」绍凡一边说着淫乱的话,一边压下身舔吮卫超的耳根,这令两人连接的角度更加深入几分,「你是最好的,啊──」
被同性在床上赞美,真的令卫超不知所措,每一次撞入都令他仰高脖子拼命呼气,神志不清地被打败,脑子也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至此,再难摆脱顾绍凡这个人。
在激烈的挺进中,绍凡找到了使对方更快乐的技巧,他太喜欢看见卫超因为他变得淫靡痴狂。
当欲望积聚到顶点,进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直到高热的体液激射而出,两人同时发出暗哑的嘶吼。
等绍凡想到要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的东西大半留在了卫超的体内,随着这场狂热性爱过后,自卫超股间溢出,润湿了床单,形成一道情色至极的场景。
绍凡倒在卫超上身,紧紧地霸占,粘腻的爱液和汗水被身体无意地涂抹开来,两个英俊的男人满足地大口呼吸,高潮的余韵久久挥散不去。
绍凡微一抬头,看见卫超微张着口,下唇维持一个迷人的弧度,他突然再也难抑住心中的狂热迷恋,下身顿时重新饱胀难耐、蓄势而动。
绍凡就势向前一纵,自己的气息再次结结实实包裹对方的唇舌,将他的讶异与慌张统统吞下,就着刚才的湿热,绍凡再度进入他的身体……
或许真的太久没有做爱,与顾绍凡发生的两次除了太突破底线,难以从心理上接受自己被当成女人的事之外,其余的感觉都不赖,甚至享受到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纵情,对此他不想说谎。
不过顾绍凡精力过于可怕,一副貌似性冷淡般让人仰视的模样,一上床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管是谁,拥有这样一位情人,恐怕不被榨干都难。
如果他也是个小明星或开放的艺术家,大约也敢跟顾绍凡这样的人建立床伴关系。但卫超就是卫超,他做不到像别人那样洒脱,明知道自己玩不起,何必要参与没心没肺的欲望游戏,或许是出于自卫,他绝不敢轻易跳进情欲的陷阱。
他对顾绍凡有一种本能的相信与不相信。
相信的是,他对自己确有好感,并非真的有特殊的不良企图。不相信的是,他对自己的执着。
在卫超看来,这种新鲜感一旦过去,自己倒也无所谓,只恐怕那个同意与他合伙经营的事务所就会麻烦不断了。
清晨七点,卫超艰难地睁开眼,脑子飞快地重播,他难堪地发现,自己与顾绍凡是彻底扯不清了。
他哀叹一声,恨不得给自己来两拳。
那个在卫超眼中爱干净到近乎洁癖的顾绍凡,此刻竟脏兮兮地跟他腻在一起,也不见他嫌弃这一身体味与汗味。
皮肤和床单一样,现时都需要清理,和如果他有这个力气的话,卫超想,他会选择先踹飞顾绍凡。自己确实惹了不该惹的人。
当卫超费力推开绍凡,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就匆匆走进浴室冲洗浑身的罪证,下盘发软,脖子也有点落枕,健身房常客的卫超发现自己的体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优越。
就在他简单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的时候,浴室门被拉开,绍凡就真的好像在自己家一样,霸道地进来抢占洗脸盆。
「喂,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这时的绍凡脸上一片平静,与昨晚的印象完全重迭不起来了,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跟我还害羞,会不会太迟了。」
卫超气不打一处来,血一下涌上面孔,他这么迟钝,也感觉到了顾绍凡的冷漠,自尊心再度受到重挫。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完全不能当真,看来,对方就只是当彼此是玩一夜情的对象,谁先当真谁才是笑话呢。
卫超这边想着,态度也不由生硬了一些:「你到底出不出去?」
「按摩浴缸。」绍凡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可惜这里没有按摩浴缸。」
卫超嗤笑:「敢问,那种东西放哪里?」
「干脆你下个月住到我那里去。」
「这么嫌弃?你今晚就可以滚蛋。」
绍凡盯着镜中的卫超,眼中有了几分熟悉的温度:「在按摩浴缸和你之间,我选择你。」
「真给面子哈,在抽水马桶和你之间,我选择马桶。不好意思,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用马桶。」接着,卫超微施武力,成功地把斯文的绍凡丢出了淋浴间。
十分钟后,卫超回到卧室,拉开衣柜,然后──
整幢楼仿佛都听见一向温和的好好邻居卫超,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妈的!顾绍凡──你把我的衣服都丢哪儿去了!」
待卫超火大地出门后,绍凡打了个电话给老友:「志宁,下午有空吗?去自由喝一杯。」
志宁抱怨:「哇,顾大少爷您终于肯出现啦!这几天到底躲哪儿去了?我打了你好几通电话都是你的助手接,你还真当我这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最近媒体烦得我不行,想一个人静一静。」
志宁诉苦:「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闪人,长辈的电话都往我这儿打,都以为是我这败家子把你拐上邪门歪道,还把你藏匿起来,冤死我了。」
「废话少说,下午三点去自由,到底来不来?」
「行,反正我不务正业随时奉陪,一会儿让小欢给你调一杯薄荷冰酒醒醒脑。」
整个上午,绍凡数次取出电话想打电话给卫超,都没有拨出去。为什么转身就开始想念,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动力。
其实早上在浴室,他的恶劣态度是故意摆的,在卫超没有真的接受他之前,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突如其来的泄洪般的爱慕。
经过昨晚的缠绵,他发现自己沦陷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所以他开始在意自己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伤害到卫超本就不牢固的信任。
绍凡觉得自己必须放缓脚步,步步为营大多时候都不是坏事。但这样草率处置,又好像惹恼了卫超,让他有一种将冰块放上炉火般的煎熬。
而当天的卫超忙得不可开交,强忍着身体不适,不顾透支的体力,要收拾起顾绍凡强行给他铺张开来的「大生意经」,他不负点责任,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卫超招齐自己的主力人马到办公新址来开碰头会,顺便让嘉敏把他昨天丢的那个行李箱拖来,里面唯一幸存的两套旧衣裳没有遭顾绍凡毒手。
落仔他们一到现场真的傻眼了,连连追问嘉敏:「超哥中大乐透啦?!」
嘉敏知道目前为止,跟卫超提这个合伙人话题是禁忌,所以一敲落仔的头:「你只管做事,问这么多干嘛。」
落仔仍在缺心眼地比划着:「这里环境这么好!地租这么贵!还有律师团和漂亮的会计小姐,招牌又气派,哇,简直是有钱人的阵势嘛。我就说超哥人这么好,早晚会转运发达的!」
绍凡待在卫超家的小客厅里审核新的策划案,心思却一直飘到外面,像个上课走神的孩子,他现在每五分钟就会想到卫超。
前日绍凡曾打过附近超市电话,伙计按他提供的清单送了相应的食物上来,今天中午,他就自己从冰箱里取了面包和鸡蛋做三明治。
随便吃了几口,食不知味,于是丢开工作,将自带的两张唱片放到随身听里欣赏,转移注意力。到下午一点,绍凡实在坐不住,便提前出发去了酒吧。
「自由」在下午一直是歇业的,绍凡虽然是股东,但很少有空来,上一次到这里,就是带上卫超的那次。
正在打扫的侍应生殷勤地招呼他,绍凡却自顾自坐到吧台角落,倒了杯波旁威士忌,让别人不要理他。
两点半,薛志宁从后门走进酒吧,一看见比他还要先到的绍凡,颇为惊诧。
「哎哟,失踪还喝闷酒,这么自暴自弃,跟你的健康形象太不符了。」志宁乐呵呵地调侃老友,「那我也不能不舍命陪君子。」
志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意有所指地试探:「想不到你也会心烦啊,我想那位杨小姐还不足以构成威胁,难不成……是你那道难搞的平民美食惹的祸?」
可能是这份感情来得太激进,对绍凡来说会有点累,所以此刻在志宁面前,他不想再作隐瞒。
「这几天,我待在他家,想通了很多事。我好像,真的有点反应过度了。」
志宁心底诧异得不行,但表面还是嘻笑着答:「双烤切达马铃薯和焦糖洋葱,可能观众会觉得这种组合太不用心,但如果做得到位,可以直接把这道菜从澳拜客牛排馆的平价牛排店等级,提升到温哥华莫顿牛排屋的那一级去。」
绍凡听他这么讲,有点不开心:「你到底在讲什么。」
志宁不怕死地装傻:「专业术语啰,最近你那档《美味约会》不是办得很火的嘛。」
「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更不喜欢我对他拖以援手。」
「你真这么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烦?为了帮那道平价牛排登上大雅之堂,几乎呕心沥血,到头来有什么用?他根本不鸟你,你懂吗?要是把这心思花在一个小妞儿身上,她早对你死心塌地。还是说,你被这个怪咖扭曲了性取向不算,还泥足深陷非他不娶了。」
绍凡将杯中酒一仰而尽:「你是想逼我把你列入朋友黑名单吗?」
「切,人家说说而已,干嘛这么生气,维护他也要有个限度吧,当宝贝似捧着,说都不让我说,小心肉麻死!」志宁不禁发出感慨,「想不到你这美食家唯一一次重色轻友,居然是为了一份难啃的平价牛排。我家老头子最多怨我不成器,如今你爸大概会被你气到脑中风。」
「那是你以为。」绍凡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别人。」
「那他呢?他在乎别人吗?」
「不知道。」绍凡从没有这么底气不足过。
「其实要让一个人变坏很容易,用钱砸死他,我不信有人真的那么清高。」志宁挑衅地给绍凡建议,「但是那样,你得到的就未必是真的他。而你现在不舍得的不是钱,而是真的他。你押错了宝!谁会想到,一向精明的修伊,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到底哪里迷得你死死的翻不了身,也太……」
因为被绍凡的眼神射杀,志宁一下住了嘴,他开始明白,最好不要讲有关那个神秘X先生的任何坏话。
志宁打算来一招鸟枪换炮:「那这样好了,我们来做个心理测试。」
绍凡轻篾地扫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心理测试。」
「不要看不起人啦。」志宁一本正经捋一下袖子,「我开始问问题。为什么喜欢他?」
「没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他身体哪个部位你觉得最吸引你?」
「都还好。」
「你能给他什么?」
「无所谓。他要什么,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
「修伊,本医师对你的权威结论是:你已经病入膏肓。」志宁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这么放得开,连男人都敢爱,你还怕什么。」
绍凡听出志宁的劝慰,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谢了。我知道怎么做。」
「哇呀,你刚才有谢我哎,我不是耳背吧?你多少年没对我说谢谢了。」
绍凡受不了他夸张的叫嚣,决定收回前话:「不要得意忘形好不好。」
傍晚时分,绍凡终于拨出了那个揪心的号码,结果接电话的是许嘉敏。
绍凡不拐弯抹角:「我找卫超。」
「他……现在没空。」
「我知道他在你旁边,叫他接电话。如果他真的很忙,我五分钟后再打。」
电话那头,嘉敏垮着脸把话机递给卫超:「超哥,别拉我做炮灰。」
卫超走过来接起电话,语气冷淡得有点冲:「什么事啊?」
绍凡诚意地说:「晚上我过来接你。」
「我又不是你——」卫超本来想说的是「男朋友」三个字,转身看到嘉敏还在不远处整理资料柜,于是把话吞了回去,换一种说法,「不是你的保镖,你不用什么事都带上我。」
「早上我态度不好,想跟你说声sorry!」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也不用……在意我的感觉。」卫超一楞,想不到对方居然开口道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把你的旧物丢掉是我不对。」
冷静几个钟头,卫超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些东西了:「算啦,反正那些也不值钱。我还要忙着为开张做准备,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晚上可能不会回家。」
说完又觉得自己干嘛要同顾绍凡老实交代自己的事,于是卫超噤声挂了电话。
绍凡一听卫超可能不回家,顿时坐立难安,当时的他正好在相熟设师家的专营店里为卫超挑选着装,他按卫超的大致尺寸替他订制了两款礼服,和几身从头到脚搭配完全的新装休闲成衣。
顺便为他精选佩饰和皮带时,店长过来提醒他:「您最好能请那位朋友明天过来试穿一下,如果尺寸有出入,我们会立即修改。」
作为时尚先锋,绍凡最见不得有人浪费自己绝佳的外表,不懂打扮就算是暴殄天物天理难容。光是想象卫超穿上这些衣服会有多帅,就已经令绍凡有些高兴。
不过下一分钟,他已经刷卡结账,直接开车前往新港大厦,卫超的新地盘。
当嘉敏看到顾绍凡走进来时,已经感觉到他的身分今非昔比,就算再笨,近日一些不寻常的迹象,也让她开始猜出万人迷修伊与她家卫超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纠葛。不过当事人不肯透露,她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装无知。
绍凡只朝她瞟了一眼,就径直往隔壁办公室走去。
嘉敏自讨没趣地撇撇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绍凡像是对她有某种敌意在,反正就是谈不上喜欢,她把这种反应归结为以前跟踪他被抓了个现行犯所导致的后遗症。
卫超正在研究几宗未完的委托书,突然警觉地察觉到来自门口的视线,他抬头看到顾绍凡,稍稍吃惊。
「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门外的招牌,好像跟我有点渊源,所以就进来看看。」
卫超不知怎地想起前夜的翻云覆雨,一想到与顾绍凡实际的亲密,他又没办法及时释怀,于是收回目光重新看手头的备案记录,故意忽略对方的存在。
「挂个名字就有这么跩吗,我要是不爽随时可以走人的,你好像很拿手收拾烂摊子。」
卫超语出无心,但这句话确实是有吓到绍凡,后者脸色骤变,开始沉默不语地在一张桌子边靠坐着等。
气压一下低沉,一分钟后,卫超也感觉到异常,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绍凡。谁知对方又突然开腔:「我让戴安娜明天把我的一辆CRV开到这里给你用,总不能整个事务所连辆象样的车都没有。」
「这也算是你入伙的排场之一?」
「对。」
卫超放下案卷,走到他面前:「我们约法三章,如果半年内,事务所无盈利,我会自动撤离。你去找别人合作。」
绍凡听到这个前提很是紧张,但表面不露声色:「半年不能说明什么。」
卫超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发表声明:「这是我接受你一切安排的底线。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在揩你的油,占你的便宜。在某种立场上,我们是平等的,不想依附于任何人,那是我之所以独立工作的原因。你有一间酒吧叫『自由』,你知道自由的重要。我做事不是为了有多少既得利益,而是,我可以自由地做我喜欢做的事。」
绍凡静静听完,给了卫超一个肯定的答案:「好,半年。」
在那一瞬间,绍凡感到自己开始真实地接近了这个男人。
无论他属于谁,无论事业成功与否,他都只愿意待在他顾绍凡身边半年,如果他想飞了,绍凡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
就像第一次在街头看见他,仿佛优美的豹子,从某个起点朝着未知的方向,霸道地穿行而过,只给你留下一个矫健的背影,和一记凶猛的热望的眼神。
「我今天要去囤门,你本来不用过来的。」卫超说明行程,但没有说明原因。
「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大忙人吗?我怎么发现,你其实闲得发霉。」
「我说过,我休假一周。」
「随便你。」
卫超收拾一下桌面,从桌底下抱起一个纸箱子后就关灯走人。绍凡替他锁上门,走出去取车,卫超在大楼外等。
嘉敏也收工走出来,来到卫超身后,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其实这个顾绍凡人还不错噢。」
「他会有什么好,臭屁、毒舌、眼睛长在额头上。」
「可人家在给你做免费司机,你不是抓了他的什么大把柄吧,要不然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肯替我们做牛做马?」嘉敏自己开自己玩笑,「说不定是他看上我了。」
卫超目光闪了闪:「那也说不定。」
「要死了,当我花痴啊。他不讨厌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现在他可是我半个老板了,凡事我心里有数,你们的恩怨情仇我不晓得,你不要到头来让我难做就好。好不容易混到象样的大楼,好歹也让我安安心心做几日假白领。」
「你想知道顾绍凡投资我们的原因吧。」
她乐着摇摇脑袋:「不,知道内幕就不好玩了。而且通常提前揭开魔术秘密的人,不都会后悔吗。」
老牌平治这时来到了台阶下面,绍凡放下车窗看牢他们。
嘉敏低声评价:「车子款式这么低调,不像修伊的作风噢,是不是你的主意?」
「你别把我想得太伟大。」卫超邀请她,「要不要搭顺风车?」
「我可不敢,坐老板车势必不是明智之选。」嘉敏笑着挥手,朝反方向走开。
Chapter 14
一路开到囤门已经快晚上七点,车子停在一间幽静的育幼院门口,门牌上简介写着是慈善机构的某个分支机关,也是特殊儿童和自闭症儿童的康复中心。
在门口做完登记,再出示探视单,绍凡跟着卫超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一间教室,一看就是常客。
孩子们刚刚用餐完毕,有三个老师在手把手教一些面无表情的学生们画画。其中一位老师一看见卫超就笑着起身迎出来:「卫先生,你又来看庄小华了呀。」
「是,这是我给孩子们带的礼物。」
对方笑咪咪地接过:「你费心了。咦,今天带朋友来了呀。」
「嗯。」卫超轻描淡写的一声略过,完全没有引见顾绍凡的意思,「小华这两日没出状况吧?」
「有点小脾气,不过上周尝试带一些患儿去海洋公园让他们跟海豚接触,小华也在其中,似乎有些成果。小华特别爱认字,现在已经能读故事书,但表达还是不行。」
「可以看看他吗?」
「他在隔壁教室,我去叫他。」
「不必,我过去好了。」
卫超走到旁边的教室,看向一个角落里的小男孩,大概只有三、四岁大,手里抱着一个泰迪熊玩偶,闷声不响地在堆积木。
卫超走进去,在他身边蹲下,然后柔声问他:「小华,卫叔叔又来看你了,最近乖不乖啊?」
绍凡默默站在他们后方,看着卫超与孩子困难地交流着,但孩子看也不看他,兀自专注手头的玩具。
「他一直这样吗?」
「嗯,天生的。」
「他是你很特别的朋友吗?」
卫超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另一位老师走进来:「是小卫呀,我正想跟你沟通,前不久小华的妈妈过来过,她好像一直在深圳,已经快一整年没来了,我还跟她提起,你经常过来看小华,也做义工募款,她说真的很感激你。」
卫超的表情在听到老师说到「小华的妈妈」时已经变得莫名紧绷,听完整段话,他的声音都有轻微的颤抖:「她来过?什么时候?」
「记得是上个月下旬。」
「她有留下直接的联络方式吗?」
「那没有,我们一直是与小华在香港的委托监护人,也就是庄夫人的表亲联络的。」
「我知道。」
卫超很是失望地摇了下头,然后与对方握手告辞。
那位老师有些惊讶:「今天这么快走?」
「嗯,还有些事,是顺道过来看看的。」
这句话,也大概只有身后的绍凡才听出是掺了假的,明明专程赶来,现在又急着离开。
因为考虑到卫超有些日子没有驾车,恐怕手生,明日驾驭不了那辆CRV,所以绍凡提议让卫超负责回程的车程。
卫超从出了育幼院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绍凡让他开车,他也没反对,沉默地接过钥匙就上车。
车子开出两公里,绍凡打破了车内抑郁的气压,淡淡问:「你去深圳是为了她?」
卫超目视前方,没有作答,但缄默就等于承认。
「为什么对他们母子这么好?有其他原因是吗?」
绍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对人家的隐私穷追不舍,可能事情一涉及到卫超,他就没办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够了!」卫超声音并不响,但铿锵有力,「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真的过去了吗?」
「这事轮不到你管。」
「你还喜欢她是不是?」
前方正好是红灯,车子一个急煞停下来,卫超愤愤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仰头靠在驾驶座靠垫上。
绍凡此时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作心疼,也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妒忌。
「你说你把她当作一段纪念。」绍凡盯着卫超侧面立体的五官线条,「现在却不愿意承认爱过她,或者,是怕承认现在还爱她。」
「说够了没?我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做评判。」
「对你来说,我一直是个外人,恐怕未来也永远走不到你心里。可是呢,我还在煞有介事地努力。」绍凡从没有这样对一个人吐露过心声。「常常你会以为我脑子秀逗,但我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么做,一定有其他隐情吧。」
接着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直到后面有人按喇叭,卫超才发现红灯已经变绿,他一踩油门重新上路。
窗外的风景一直在车窗外倒退,卫超的心情也随着倒退到以前,直到回家,两人都没有再多交谈。
当卫超瘫坐在沙发上,绍凡便从冰箱取出几样食材走进厨房,卫超想了想,起身慢吞吞跟进去,接着靠在门廊上,看一向优雅的顾绍凡从那一排锃亮的刀具中抽出两把开始切果蔬。
卫超的情绪已经平复,他猛然间觉得一味冷落顾绍凡,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主动开口:「你这是要做什么?」
绍凡驾轻就熟地加工演习:「传统大番茄沙拉,不喜欢也没用,我的助手没空给我送其他香草过来。」
卫超看顾绍凡从一堆他不认识的调料瓶里,取出几瓶作调味。
「你喜欢下厨?」
「不,我只是为了不吃到难吃的东西。」
「有必要放这么多刀吗?」
据他所知,所有食具设备都自顾绍凡家分批搬过来,在卫超看来,为了一份夹蛋面包兴师动众,实在匪夷所思。
绍凡向他招了下手,卫超凑过去,达人专家一一向他这个吃速食面成瘾的浪子指点迷津。
「六寸厨师刀,四寸半三明治刀,九寸是面包刀。八寸切片刀,其余是三寸万用刀和齿状刀,也有专门削皮的,产自德国Henckels,品质保证,用之前最好都在磨刀石上蹭几下,一年要送去专业刀具店做一次保养。」
卫超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却举手投降:「哗,你还不如干脆用它们杀了我好了。」
五分钟后,绍凡把三明治和沙拉放到桌子上,然后拾起车钥匙对卫超说:「我出去一趟。」
卫超有些惊讶,但并没有问问题。
这一趟外出,足足四十五分钟,不过刚才做的食物已经被卫超扫荡一空,还真不客气。
绍凡回来的时候,手持纸质包装袋,还得意洋洋地加以说明:「最好的牛排和甜点。」
卫超差点膜拜他:「你从来不知道『将就』这个词吗?」
「我的字典里没有。」
其实绍凡平时并没那么讲究,如果不是为了实验节目菜单,他也极少亲自动手下厨。现在,完全是为了讨卫超欢心,只是单纯想看他品尝出自修伊大师之手的佳肴,会是什么表情。
绍凡围上墨绿围裙,用胡椒和橄榄油两面刷牛排,再用高火在铸铁平底煎锅上热三分钟,最后加入奶油融化后,两面煎一分半钟,直至煎锅放入预热后的烤箱。
整个过程干净俐落姿态优美,光看顾绍凡的动作,会以为油烟都变得文明起来。
卫超被香味吸引,早就忍不住挤进厨房,靠坐到柜子上,像在看艺术家表演一般看着对方操作。
牛排这种东西,一向只在西餐厅里才吃到,在家里做,卫超一直以为麻烦无比,但现在看顾绍凡做得行云流水,又觉得好像很容易似的。
绍凡像是现在才接收到卫超好奇有趣的目光,于是扬声问了句:「要几分熟?」
卫超一扫阴郁,轻声笑出来:「听行家的。」
「那就三分熟。六分钟。」绍凡边摘下围裙丢到流理台上,边走到卫超面前,突然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亲昵地靠近他:「你说——六分钟可以做些什么?」
绍凡喜欢嗅他发丝及皮肤之间的气味,有阳光的味道,能让人心潮澎湃亢奋莫名。
一享受耳鬓厮磨就难免想入非非,不过卫超显然还没把顾绍凡的撒娇似求欢当真,脸颊很放松地躲避开他吹出的热气:「喂,别闹了。」
但很快,卫超发现对方是来真的,因为顾绍凡正吻上他的脖子,且隔着衣物一路下行,最后半跪在他面前,解开他的裤扣,扯下他的拉链。
性致说来就来,一点预兆都没有。绍凡的动作充满桃色的挑逗,情色意味十足,当下体卷入一场欲望的浩劫,隔着内裤陷入温热的口腔,舌尖是描绘他变化的兴奋剂,一次比一次敏感的身体成了最佳导火线。
看永远高贵如顾绍凡为自己屈膝服务,真的令卫超的快感狂泄千里,刺激得令他仰起头大声呻吟起来,如果前几次他还能用理智控制节奏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完全放纵了自己。
感受到卫超的配合反应,绍凡开始掌控卫超的高潮,这多么令他满足和快乐,极致的情热宣泄,终于跳脱最初的隔膜和羞耻,迈入一个全新的无杂质的感官世界。
当底裤被扯下,绍凡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般贴上那充满勃勃生机的男根,他轻轻闭上眼,胸口承受着异常的凝重,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输得这么惨,近乎卑微。
他肯为卫超做任何事,已经到达没有原则的地步。至少在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为一个人口交,而且还是男人。
而此时的卫超却感觉自己正驾驭一匹野马,驰骋在无边的深广,整个人都似踩空般地浮在空气里。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身体追逐着至高的愉悦而去,那个一直在耳边盘旋不去的劝阻他早日悬崖勒马的声音,在渐渐离他远去……
任何障碍都不再能构成他退却的理由,因为顾绍凡式的激热已经将他点燃,无论他如何在灰烬中挣扎重生,都不再是原来的卫超了。
「嗯……」
就在他快要到达巅峰时,绍凡倏地停止,然后起身双手捧住了卫超的脸,用他尚沾染着爱液的唇舌吸住了卫超的,温柔地翻搅属于他们的沉迷。
绍凡的右手手指慢慢沿着卫超的肩膀手臂顺延而下,直到与他手背重迭十指交缠,卫超的掌心自然而然地探向下腹裸露的中心。
「哈啊……」卫超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醉的低吟。
他又开始奔跑,那种畅快淋漓的姿态与韧性,像快要扯断的皮筋,带着危险的尝试和全新的共鸣,卫超觉得自己和顾绍凡自高空一同俯冲而下,越冒险越快抵达终点——
「啊!顾绍凡——」卫超嘶吼出眼前人的名字,这个掌控他高潮的男人。
绍凡邪魅地轻笑一声,像奸计得逞的孩子,余味未尽地用嘴唇来回摩擦卫超的颈侧锁骨,将指尖的粘连在卫超肚脐下轻佻纠缠,再伸出食指放到卫超性感棱角的口唇上,半认真半戏谑道:「看你这么舒服,什么时候,也替我做一次?」
卫超一听这话,脑子也清晰了大半,他的脸顿时红得像抹布一样,连绍凡都觉得他可怜,接着顾某人就被卫超重重推开一米。
「我去洗澡。」说完,还酷酷地板起脸,虽然气势全无。
浴室里的卫超这回还真的慌了,他没料到,在顾绍凡的带动下,自己不但学会了沉溺于性爱游戏,程度还越来越深。
就在感到不妙时,情况已经无法挽回。
即便是自己定力不足,但也不能否认顾绍凡高明的手腕,不但懂得经营食色,还会投其所好不依不挠。自己在感情上还是菜鸟级,自然容易被他迷惑,而丧失坚持。
男人还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卫超在批判自己的同时,暗自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女人,跟她谈一场恋爱或是干脆抽空去旅行做爱,这样就不必被顾绍凡这个投机分子彻底腐蚀到分不清东西南北,影响到自己的取向。
顾绍凡玩乐惯了,什么都敢试,对自己的兴趣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而自己却要承担相应的长效风险,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或多或少都有妨碍。
卫超自觉不如他人洒脱,更不是明珠大楼里的百变男女,他对失败的定义和体会太过深刻,有些事还是不要轻易重温比较好。
对待顾绍凡,卫超的态度就是尽量让自己没心没肺泰然自若,但是有的事,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顾绍凡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无赖、好打发,至于他之前设定的那些滥情、挥霍、没品、嚣张、冷酷、自大的特性,却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不明显了。
就像两分钟前,他以为顾绍凡不会就这么收手,他一贯享乐主义,怎么可能在性趣正浓时只为服务他就临阵煞车,但对方恰恰这么做了。
随便冲洗了一下,卫超就换上了绍凡迭放在浴架上的新浴袍,其实这种有钱人用的玩意,也不全是花俏的,至少顾绍凡还满懂得物尽所用的。
当卫超走出来,发现绍凡正用隔热手套把高达华氏四百五十度的煎锅从烤箱里请出来,但却不是马上装盘,而是在为牛排盖上保鲜膜晾凉几分钟。
「这是必备步骤,为了使肉汁浸入,不至于一刀下去,红汤就在盘子里乱走。」绍凡简单解释原理,「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牛排特餐,狼藉得跟命案现场一样。」
「呃,干嘛形容得那么恶心。」
卫超咽了下口水,坐到餐桌前,不过眼睛还是不敢多看绍凡,到底脸皮还没有修炼到加强版,所以还不能安之若素地处理精简版的情欲关系。
等绍凡把牛排端到卫超面前,手肘亲热地撑在餐桌上,表情很有些期待地看着卫超的眼睛:「尝尝看。」
卫超有些不习惯被他这么热烈地盯着,于是挖苦他:「什么时候修伊顾也积极讨要点评了?」
绍凡一语双关地答:「在你面前,我永远猜不出自己得几分。」
卫超一直嫌三分熟的牛排血腥,今日一尝却别有风味,顾绍凡将火候控制得很好,牛排鲜嫩得既保持原味又符合国人口味。
「我加了些调料,壮阳的。」
卫超骇笑:「去你的。」
「用餐礼仪就不传授了,我想你不会感兴趣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
绍凡在他对面坐下来,两人你一刀我一刀地切着牛排,时间流逝得很轻悄,两人之间竟充满宁静的家居感。
有些感觉错过就不再,他们对待享受的方式,就是抓住当下。
当某些事成为定势,其实挺可怕的,无形的浸透会扭曲和衔接前生,生活看似依然按既定路线在走,但自己却已经不复原来的状态。
某天早上,卫超一觉醒来,发现床头的手机被换成上次他退回明珠大楼的那支最新款黑蓝莓,而顾绍凡用的就是同款的白色机子,一看就是一对情侣机。
亏他想得出来!
「幼稚!」卫超对绍凡的执念十分不解,不过已懒得再去纠正。
就好像卫超在发现自己的日用品全部晋升几个档次,甚至台子上多出了几瓶男用香水之后,他的忍耐力也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假期并非无止境,因此转眼就快完结。但绍凡却还是没能成功拐到卫超出门试衣,店里打过电话来,绍凡只说有机会会过去取。某天出门,先选出一打新衬衫挂到衣柜里。
卫超拉开柜门,就像看到毒刺陷阱一般自动将视线掠过。
「放心,我不会穿的。」然后就捡他从嘉敏这里取回的最后两件挂在角落的旧衣轮流穿。
绍凡就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换衣服的动作。
有时候卫超当不知道,有时候忍不住,也会回头呼喝:「喂,你看够了没?」然后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以清水洗脸。
握着手里的电动牙刷,甚至连牙膏都有三款选择,卫超翻了下白眼。
绍凡跟上去,靠在门板上平静地说:「明天我要上工了。」
卫超动作一顿,随即做出满不在乎皆大欢喜的表情:「很好啊,一直躲在我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对你没好处。」
「你希望我走?」
卫超在绍凡那里已学到一招四两拨千斤:「出于礼貌我也不会这么说。」
「你变狡猾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卫超擦净脸,看看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慢慢走近,然后抬起一只手抚摸他耳前的鬓发。
「你都不想改变自己的样子,我怎么会忍心去破坏它。」
绍凡的手臂越过卫超,拿起漱洗台上的一支发膏,然后挤了一些在自己手掌,举起双手在卫超头顶随意搓揉扯捏了几把,嘴上真诚推荐:「你做乱发最有型,托尼的眼光不坏,以后每个月去他那里修剪定型一下,我会帮你预约好。」
「我又不做模特儿,发型这么招眼干嘛。」
「就因为我知道你有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变,所以才想给你更多。」
卫超直觉听了顾绍凡的建议可能对自己而言很不容易适应,但对大众来说,反而比较能够认同,所以此人一向有市场。
卫超看着镜子里有些不羁的新形象道:「如果我是女人,嫁给你也不错啊,不过可惜,我是卫超,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你反复提醒,不过就是为了警告我癞蛤蟆休想吃王子肉。」
卫超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直白表述而恼火,但想不通对方会回他这么一句太极八卦,所以自己倒先被逗笑了。
「服了你,我走了。」卫超转身走出去,「今天有得忙。」
绍凡随口问:「车子开得还习惯吗?」
「不错,就是油耗得厉害。」
「欧洲车就是这样。」
两个人平和对话,聊家常,好像也就是最近两天的事。
绍凡当晚有个妙招,预备请君入瓮,要让卫超主动去试礼服,那还得看戴安娜如何卖力。
中午,终于来了消息:「最后还是找约翰帮的忙,到票务经理那里取到两张演唱会门票。」
「你放明珠的后门邮箱,我下午会自己去取。」
「最近记者都疲了,按约定,你明天是不是该即时出现在办公室,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OK,明天我会到。」
绍凡拉开卷帘,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然后有些局促地在屋子转了两圈。
对于这个一手创建的空间,突然有些难舍难分,如果这间屋的主人不跟他走,要他甩手回自己公寓,他会感觉胸口空荡荡。
绍凡前半生曾尝试过改造很多人,就数卫超最不领情最不主动,潜移默化的工程要足够的耐力和动能,对付卫超,绍凡是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当发现自己的控制欲在卫超面前会不自觉地爆棚,绍凡体察到,只有用专断独行出其不意,才可能凑巧打入卫超的生活。
替他布置住所,替他敲定新办公场所,骗他出现在各种他不愿意出现的地方,无论是名贵的高级成衣店、光鲜的明星大楼、高级沙龙的形象设计室,还是奢侈豪华的用餐酒店。
可统统不管用,卫超不吃那套。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根本当这些身外物如无物,还是做那个自在逍遥的卫超。
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从来对表面的繁华嗤之以鼻,但今日,却从未这样希望卫超也能像大多人一样虚荣庸俗,那样,他就不用这般费力地讨好。
但自虐是感情的天性,自己既不能克服,又怎么可能要求别人顺应。
本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咬牙走掉,现在的局面,也算是给彼此一个较好的收场了。可是,临到放手时,却发现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情欲追逐赛,感情比重越来越失衡,原来遭遇私欲时,自己并不是那么擅长耍手腕。
Chapter 15
卫超在那天中午走进了久违的健身房,他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以往每逢二、四、六中午,他都会来这间「皇家健身会所」报到。
在这间健身俱乐部里卫超小有名气,以前有位警队旧同事,无意中把他过去在警队的体能测试成绩透露给该会所的几位私家教练,出于热爱户外运动的共同爱好,他们就主动与卫超讨教交流攀岩与射击技巧,时间一长,卫超倒成了小圈子里的健身潮人,这也是他唯一坚持至今的爱好了。
绍凡来电的时候,他正从跑步机上下来。他喘口气走到另一架器械边:「又什么事?」
昨天这个时间,顾绍凡要求他回家时顺道带一份指定甜品店的巧克力甜食,令他瞠目结舌许久,所以今天又有什么古怪理由,他也已经有心理承受力了。
「晚上港仔会展有场演出,想和你一起去。」
「我不感兴趣,谢谢。」卫超把行动电话接上耳机,一边躺下做仰卧起坐,一边控制好呼吸答话。
「Elaine Paige音乐剧第一夫人的个唱可是难得一见。」
卫超一听这个名字就坐起来不动了。
绍凡听不见他搭腔也不急,一直耐心在那头等着,直到卫超别扭地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你在抽屉里放了她不只一张珍藏版CD。」
卫超发现自己开始微笑:「你这招使的是『攻心计』吗?」
绍凡呵的一声:「只要能奏效,哪一招无所谓。」
卫超又妥协一次:「晚上几点?」
「坐我的车去,我六点到事务所。」
「这么早?」
「你知不知道去剧院,尽量要正装出席。」
卫超终于听出弦外音:「你说这话必定不怀好意。」
「你知道就好。」绍凡这样拐弯抹角煞费苦心也是迫不得已,对付卫超必要时须软硬兼施分步击破。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在中环某奢侈品专柜,卫超看着身上那件名贵西服,布料上的标签价格看了一遍就不会想看第二遍,再看看顾大公子手上提的那些战利品,直觉今天听从这家伙的安排真是无比错误追悔莫及。
谁能想到,简单的吃个饭看场演唱会要如此「排场」,不得不怀疑顾绍凡今天相邀根本就是个幌子,还真是懂得迂回。
这个风流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对改造他的形象好像抱有执念,他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形象造型师一天二十四小时做跟班!敢情他发现自己的花花世界太过无聊,所以要找个三流侦探玩变装游戏?
「有闲工夫逛商场,我还不如回家补眠。」卫超念了一句。
绍凡困惑地问:「我让你这么累吗?你体力不是很好的吗?」
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么认真,卫超大概也不会抓狂,可他偏偏就不是在开玩笑!卫超疯了,他觉得跟顾绍凡在大庭广众之下探讨「床事」似乎太不合时宜,但他也没必要说得那么自然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卫超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绍凡在后面跟上,心里还是有些受打击,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敏感的「大情人」,他可是好心好意,最后却总落得个受气包的角色。
在顾绍凡的正常观念里,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是需要修饰和打点的,这个世界需要美人来点缀,那些在角落自卑的男人根本就应该更加自信才对。
要知道,魅力不过是营造的结果,如果没有天生俊美的外型,但至少试一下从某些方向努力打造自己。
遇到卫超之前,绍凡相交的时尚圈友人都基本上比较自恋自怜自信,可谓是物以类聚吧。但卫超的出现,绍凡算是见识了,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抱着绝佳外表,却不懂打扮不懂生活情趣的粗糙男。
人邋遢不驯也就算了,连家里都不能看,这是一向习惯高品质生活的修伊顾无法容忍的。而意外事件往往会造成极端的反差,这个对象成了他顾绍凡最近生活的症结所在!
像一扇锁闭了多年的窗,突然被人撬开,心里漾起的不止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了。于是绍凡暗自下决心:如果那个他看上的人不能好好善待自己,那么就由他来替对方实现所有他应得的愿望。
在很多人眼中,卫超除了帅就是怪,他很少朋友、独来独往,对生活似无多大追求,但工作却很卖命,而且卖命的目的并非一定为了钱。
绍凡觉得卫超从不在乎自己的脸,在一个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英俊外表下,却有一颗寂寞而坚定的心。他拥有过短暂的传奇,也陷在漫长无趣的现实里。为人温和,却唯独对他展露激烈的真性情。
卫超是绍凡生命里的一个谜,带着神秘的魅力,就好像你觉得你已经完全知悉一部小说的每一处伏笔了,却发现自己实际漏看了很多页。
那天晚上,其实过程很不错,卫超听到现场版的《Memory》时,眼中流泄出无限动容,令一旁偷看他的绍凡有些心悸。
卫超在整场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里都没有跟绍凡说话,完场时本港才子陶杰上台献花致意,音乐剧女王以经典歌《Cry Me a River》跟观众道别,卫超跟观众一起起立鼓掌,意犹未尽。
直到两人回到车上,卫超终于看向同伴:「顾绍凡,你为我做的,我会记在心上,但我没办法给你更多。」
「不要这么说,卫超。」
绍凡像是突然受不了似的,伸手一捞,就把卫超的脖子搂了过来,然后自然而然地就吻住了他。
如果是平时的卫超,一定会把他推开,但这次,卫超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任由他探入自己的唇齿,席卷舌尖的温度。等双方感到昏天暗地性欲激增的危险时分,卫超才勉强别开了脸。
嘴角津液牵连,卫超用手背抹了一下,体表就像被沸水烧煮过了,彼此心跳快得吓人,两人之间的平静维系像被什么东西暴力地炸开,再不复安全,于是,突然都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
一回到二人天地,关上房门,还来不及进卧室,两人就拥抱在一起,视线交接刹那的惊艳,卫超的胸膛有些震颤,从刚才顾绍凡看他的那个眼神开始。
情热随着粗鲁的撕裂挤迫彻底融解,在无声而急切的摸索中,在极有可能误读的肢体讯息里,散布着一股强有力的抗衡。
彼此拉扯着一路脱去衣服,一同挤进浴室,绍凡一把开了莲蓬头,水自凉转温将他们淋透,卫超猛地拥住绍凡的肩膀。
热气暧昧地蒸腾,浇湿情色,两具精壮美丽的男性身躯在诱惑的氤氲中纠缠,映衬了不可告人的危情时刻。清水伴着浑浊的呼吸,爆满的情欲以最典型的方式蠢动不休,手指向对方的分身探去。
这是自两人有肉体关系后,卫超第一次替绍凡自慰,这种程度的撩拨无异于火上浇油,水流也扑不灭这一团无名火。
绍凡微微仰头闭上了眼,鼻翼笔挺、唇线分明,年轻俊逸的轮廓在水雾中变得纯净莫名,光滑的皮肤被水势覆盖,似整个人积聚了张力,向外释放能量,他渴望这种毫无准备却天翻地覆的快感。
卫超的手像有魔力,就算什么都不做,所到之处却能令绍凡的欲望不断重生不断燃烧。
卫超拥有东方人很难保持的标准体型,蕴藏着无穷的诱惑,完美圆润的肌理是长期坚持锻炼的成果,更是上天眷顾的证明,结实的腹部在水下闪着耀眼的光,因为他在性事上的收敛,反倒更显得诱人。
交换粗糙的爱抚,像两头猛兽彼此臣服后交颈痴缠,汲取更多的气味以便确认对方的存在和测试对手是否具有攻击性。
欲望挣脱表质再渗入发肤,水声下的每一次呻吟都充满深度暗示,雄性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不断挤压扩张,最后越积越厚,昏浊的热望随着水花疯狂四溅。
是否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抑或没有转圜的将来,现时无法预测,只有感觉是真实的,快乐是真实的,身体是真实的。
「啊——」两人同时攀向至高点的激越,似永不落幕的前奏,带领他们尽情尽兴地渡向一个陌生的感官国度。
卫超最近累翻了,不只是新工作环境要从头起步,还有纵欲导致的睡眠不足。早上醒来的时候,常常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原来是被顾绍凡压的。
他看着天花板,思绪也好像自己的骨架一般被零散拆分过似的,酸软细碎。
着实是着了魔,才会这么肆意地随波逐流,真的是太寂寞了吗?有个人对自己尽心,即使是个男人,也难免有些许被打动,卫超啊卫超,你的意志真的薄弱到此种地步吗?
他推开身边的大型生物,走到衣柜旁取衣服,结果发现属于他的最后两件旧衣去向不明,而柜子里是清一色的新款套装,适合各种场合的成衣,还有三套限量版运动衫,每个风格均有两套,底下有各式皮带和墨镜,最可怕的是还有几支男用手表挂着。
「谁会没事每天换手表玩,无聊。」卫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并不认同手表是装饰品这种事。
衣柜外左侧被辟出一块做活动鞋架,运动球鞋、皮鞋、休闲凉拖都一应俱全。
知道卫超不擅长搭配,绍凡就在每套衣服的衣架和对应鞋架上做了同色记号,以便他不会忙中出错。
如果一味追问自己那两套旧衣的下落,顾绍凡势必一味装傻回避,卫超看着一柜子新装再窝火也不好意思发作,只好认命地随手拣了一件看起来很衬头的套上身,从头到脚混搭无误。
卫超连镜子都不敢照,直接出了门,却不知绍凡已经靠坐在床头注视他,卫超转身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你又逼我破戒。」卫超把配套的领带丢到一边,这东西他真不会戴的,「我走了。」
绍凡将一只手臂拦在膝盖上,裸身坐着,一派闲适的姿态,看卫超心急火燎出门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于是叫住他:「你过来一下。」
「干嘛?」
「过来。」绍凡招了一下手,「就一分钟。」
卫超一脸不信任,但脚还是不自觉往他的方向移动了几步。
还差半米的时候,绍凡猛一前倾,一把将卫超的手腕扯住拽倒,卫超猝不及防,人倾斜地倒下,他本能地用臂力一撑,才站住脚跟稳住上身,但顾了下顾不了上,他的嘴唇被逮个正着。
绍凡吻得用力,像要开展前戏般手段激烈,卫超急了,推搡扭扯之间才挣扎出来,他涨红着脸抹了抹嘴,愤愤咒一声:「疯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卧室。
绍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保留着一抹微笑。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被改造的,不是只有卫超而已。
半小时后,绍凡已经整装完毕,准备前往明珠复工。从卫超家出发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于是拨了一通他很少会主动拨的号码,即使对方一向以好脾气著称,这次收到迟到数日的回电也不禁发起牢骚。
「哥,你能不能不要当我透明啊?我都拨了你三天电话,都不通,戴安娜居然守口如瓶。」
绍凡眼睛都不眨一下,镇定地答:「我在毛里求斯度假,你不知道?」
「老哥,你不要耍我了行吗!爸都快把我逼疯了,他咬定你跟我串通一气,说如果我不透露你躲到哪里,就要关我禁闭。」
「你都几岁了,还顺着老头子作威作福,我没住回老宅有三年了,他管我去哪里。」
「哥,你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杨伯伯来我们家作客好几次了,你也晓得现在的媒体说话很毒,你一直不现身,老爸的面子快挂不住了。」
「现在又不兴活人祭,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他自己就可以缓口气,还真是会盘算。」
「爸是生意人,他没有恶意要妨碍你,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要是你不想……」
绍凡实在受不了顾绍云先生带着哭腔跟他叙述悲情台词,于是及时打断他:「我现在回明珠了,今天晚上我会亲自找老头子谈。我看他真的老了,常常搞不清状况,难怪股东要逼退他。」
「这回你是打定主意做忤逆子了吧。」
绍凡促狭道:「你也不用讲得太煽情,既然你这么孝顺,干脆让杨小姐嫁给你算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绍云一脸紧张百口莫辩的呆样:「你不要开玩笑了啦,哥!我还是大学生哎。」
「顾绍云,你还生活在侏罗纪吗?」绍凡对他嗤之以鼻,「大学生。」
「哥,你这几天其实没有离开香港吧?」
「是。」
「哥,你是不是……一直都有交往的人哪?要是那样,你以前为什么要答应跟杨小姐订婚?」绍云这个好奇宝宝还是单纯不改心无城府。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一言难尽,你最好回去问我们的老爸。」绍凡说完这句的时候,转过身用温柔的眼神回顾了整个房间的陈设,他的脚下过了许久才迈开,要跟这里说再见,真的比想象中难得多。
沉浸在这种矛盾情绪中的还有一个人,他此刻正坐着喝咖啡。是的,咖啡,不知是不是新来的会计小姐在中环的白领公司待得久了,因此养成习惯,专门在公共区放了一台咖啡机,下午还会叫若干茶点供同事们充饥。
许嘉敏刚才斟了杯现磨咖啡送到他的办公室,不过卫超总觉得这边的咖啡豆没有家里顾绍凡磨得那种够味。
想到这里,他猛地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然后对自己说:卫超,你清醒点!那个人已经从家里滚蛋了,你也应该恢复正常了!
「今天你真是帅到不行,不知秒杀多少少女心,我看,这身行头肯定不是你自己觉悟的功劳吧?必是得了高人指点!」
「我以前穿得是有多丑吗?」
「不是丑,是朴素得有点过气!看现在,从头到脚,都那么沉着抢眼,多显身分!我站你旁边都有立即赶去太古广场新置几身通勤装的冲动。」
「你们女人就是太爱面子活受罪。」
「哎,你们男人才死抱着面子不松手才对吧?」嘉敏反唇相讥,「今天穿得满分,面色却是阴天,表里如一真的有那么难吗老板?」
卫超没有否定,只是突然问她:「假如你家养了一只宠物,结果某日回去它失踪了,你会怎样?」
「要看是什么啰,养了多久——」
「一只鹦鹉。」卫超接上去,「一只羽毛华丽但很烦人任性的鹦鹉,它……来你家并没有多长时间。」
「哇,鹦鹉,这么矜贵!我连仙人掌都养不活。但如果真的丢了,应该就很心疼可惜呀,被野猫咬死了怎么办。」
「如果不觉得可惜呢?」
「那就是难过伤心啰?」
「也不是难过伤心。」
嘉敏笑了:「你是在给我出心理测试啊?如果以上答案都不是,那就只剩恼火啰,因为主人以为那坏东西是自己偷跑出去玩了,等它乖乖飞回鸟架,嘿嘿,一定拔了它的毛,拷上它的腿,让它再没胆出去撒野臭美。是不是这样?」
卫超听了沉默半晌,似乎在嘉敏眼中看到了狡黠的光,于是紧张地连忙转移话题:「记得杨乐保吗?」
嘉敏倒也见好就收,接上话茬:「那个惹了祸的小混混噢,我当然记得,你帮他这么多。」
「他有个妹妹乐玲,之前我帮她安排工作的那家餐厅主人全家移民了,前天我接到那家雇主的电话,才知道她去了嘉士奇酒吧工作,我觉得她本人不会喜欢那种环境,所以想请她过来事务所工作,你不是总是说缺个登记接待的前厅女生吗?」
嘉敏却不想他这么武断:「拜托,你们男人总是认为女人在酒吧从事服务类工作就是久经沙场心怀不正,完全是偏见!嘉士奇酒吧也算是比较高档的地方,你要是怕她受欺侮,先看看她在里面做什么,再问她肯不肯过来当个前台小妹不迟。」
「嗯,会抽空去看看。」
这天的分手,不知为什么,显得那么的轻率,好像烟花在最炫烂璀璨时分戛然而止,半空只余浓烈的火药味作为双方确实曾共同经历过一些日子的证明。
因为事务所近日接到一宗财务调查、一宗公司泄秘案,都是开门生意,很是关键,卫超决定亲自走访相关机构。
秘密取证过程困难重重,知情人往往因为怕惹麻烦而三缄其口,所以卫超带了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在外忙了一天之后,也未能打开突破口。
一身尘土味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家中一贯的灰暗冷清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是顾绍凡改造的痕迹,那张他长时间赖在上面的客厅沙发,还有卧室大床,现在却成了卫超的阴影。
有些糊涂事应该尽量避免去怀念,一旦有所憧憬就会加速迷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冲个澡,回头睡一大觉。
可以调节明暗光亮的床头吊灯,现在成了卫超已经习惯了的设备,记得他第一次用的时候,还很纳闷地问顾某:「怎么会有人喜欢牙医灯?」
后来发现,那种幽暗适度的光会有一种柔和温暖的感动,似能即刻安抚一日的疲惫,令人心神镇定。
每当卫超想要将顾绍凡驱逐时,却感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跨进了他设置好的情景中——拥有一个温馨象样的居所,一个更像家的家。
真的是累了,卫超就这样朦胧地睡过去。
当卫超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高档的庆功晚宴时,心情十分警惕,而在场内,只有他赤裸着上身,于是不得不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这些视线刺得他浑身滚烫。
就在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气势雄浑地向他走来,他高挑的身形和清俊出众的样貌吸引了所有人侧目。
可就在对方猛地靠近,一把搂住卫超后腰的时候,卫超本能粗暴拳击对方的肩膀。
这时,卫超看到顾绍凡失望的脸庞,承受他不肯松散的五指压力,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推搡,最后居然扭打了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卫超终于摆脱了他,一跳狂奔出去,而脚下的绵软沙砾却提醒他外边是一片沙滩,前面就是潮声和汪洋。
可是卫超没有停,他感到顾绍凡在身后喊他的名字,直至扎进海里,水从各个方向涌来,挤压他的身体和意识,彻骨的凉意令他窒息,才猛然惊起——
一身冷汗的卫超睁开眼时,还不由地打了个机灵。
算是个恶梦吗?其实也没那么糟,卫超自嘲地扬起嘴角。十五秒钟后,他忍不住骂了句,拳头用力地砸了一下枕头。
嘉敏有句文艺腔的名言:记忆工坊内时常做秀,偶尔作怪,所以要时常提防。
看来逼自己太过也不是件好事,要对大脑做漂白,首先要学着放下,这得再加粗神经才行。他卫超虽然已经过了感情用事的年纪,但真的要求做到全程理性客观,自认还是欠修为的。
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重新睡着,等再醒来时已是天亮,一个翻身,吓到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厚,你搞什么啊顾绍凡!」卫超几乎是用吼的,看到旁边端坐在床上发电子邮件的家伙,心里乱成一团。
「早安。」绍凡合上笔记型电脑对他点点头,好像从没在屋子里消失过一样,也不知道他是凌晨几点摸黑进来的。
也只有顾绍凡能出入无声,令卫超丧失本已练就的警觉本能,不过这次,他真的困惑至极。
「你他妈不是卷铺盖走人了吗?现在又在我眼前晃,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过要走吗?」绍凡一脸无辜的样子,还赖得一乾二净,「我没说过。」
「不要以为你不交出钥匙,我就不会赶你。」
「你宁愿把钥匙留给楼下阿婆,也不愿意留多一份给我吗?」
「我现在不想跟你这种疯子对话。」
卫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团团转了,他一跃下床去换衣,准备赶快远离顾绍凡的气场。
「卫超。」绍凡看出他的异样,决定不再逗他,转而一脸认真地说,「卫超,我们在一起吧?」
卫超穿衣服的动作一滞,呆了几秒,微微苦笑道:「有的事,提出来也没有可行性,那又何必要讲。」
绍凡低下头语气略有些无奈:「我看起来让人没信心?」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卫超心里堵得慌,想要找到合适的措辞,但最后仍选择直接,「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绍凡暗叹一声,将手捂住了眼睛。
卫超从没见过顾绍凡这么颓废的一面,一向骄傲的他似乎从不被任何打击击垮,但这一次,他却不再斗志满满。
直至时间凝固一般,绍凡才吸了口气,重新望向卫超的侧脸,轻声问:「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卫超突觉脚下瘫软,于是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你是修伊,万众瞩目,不能随便输的。而我卫超算什么,孑然一身,输了也不怕姿势难看。就算能在一起又怎样,一年还是两年?是要看着彼此婚礼互送祝福吗?会不会太苛刻。」
一向冷静的绍凡这次也禁不住爆发:「你什么时候能够不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我不管一年还是两年!我不管是有多久!如果你日后想离开我,我会放你走的,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我只要求,在有限的时间里,你不要不尝试就坚决地放弃我。那不公平。」
「我需要点时间。」卫超只说了这一句,就起身取了外套走了出去。
这一次,绍凡没有再选择急进,而是乖乖退守原位。
当晚,他回到自己的公寓,管家见到失踪半月的少爷十分高兴,说要做夜宵给他,绍凡却没有胃口。
他希望独处几天之后,卫超会松口,然后划出一个适当的位置给他。
Chapter 16
卫超拼命工作,用以抵销顾绍凡侵略症候群,连续几天都过得有些浑噩,每晚回到家门口,掏钥匙的时候都会心律不整心手出汗,等到推开门,对着一室的黑暗,整个人就会松一口气,随即又被一种抑郁的氛围笼罩,全天不可解脱。
伍凯最近常常藉工作之名邀卫超去酒吧小酌一番,本来卫超对此类娱乐活动兴趣缺缺,他本就不爱热闹,但最近因为自己对社团动向关注密切,另外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不再总想起与顾绍凡的约定,所以他偶尔也会赴约。
某日,嘉敏趁午休拿着一张宣传单,进来大力推荐:「新港大厦单身业主、租户大型联谊活动,这幢楼不知藏了多少精英,我的春天或许就要来临。」
「这么老土。不过想去就去,我不发表意见。」卫超随口答一句,眼睛却没有离开宗卷记录。
「我在想,你跟我一起去是不是更好?因为你的形象摆明就是为那些未婚女量身打造的理想对象,我跟你一起出击才会比较抢镜,你就当帮帮我啰!」
本来嘉敏对于自己的游说并不抱希望,谁知一向古板的卫超居然不经心地回了句:「是吗,什么时间?」
嘉敏激动地大声汇报:「明晚八点!」
「嗯,如果临时没安排的话——」
「你真够意思,超哥!」嘉敏眉开眼笑地拍他胸口一下便躲出去,生怕他反悔似的,闭上门又重新推开补充道,「明天要继续保持你近日的穿衣风格噢。再加一句,你的手表真是有够好看的!」
待嘉敏再次关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卫超一个人,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上的文件夹,低头看了看腕表。
以往卫超没有戴表的习惯,这支手表他只是看顾绍凡戴过几天,然后随手搁在衣柜架子上,今天卫超拉开柜子,它猛地闯进视线,因此才突然想要试下。
第二天晚上,卫超如约与嘉敏出现在联谊会,那是新港顶楼的礼堂会场,现在被布置成华丽的舞会现场。
嘉敏一入席便「抛弃」了他,被一位西装男邀去跳舞。卫超当日取了衣柜里的一套亚麻衬衫搭薄灯芯绒裤,深咖啡懒人鞋。他想,如果是顾绍凡,大概还会搭一辆玛莎拉蒂跑车。
中途也有几位大胆的女生上来给卫超递名片,卫超面对女性不善言辞,所以只得腼腆应付,原来还算讨喜,可是因为他的不作为不积极,也都让其他活力男士占了先机。
本来就是来做陪衬,百无聊赖在意料之中,他无法从遇见的第一面就判定自己跟某个人是否合得来,不来电的后果就只剩尴尬,而卫超的外部表现也与他心里产生共鸣,直接导致行动的僵滞。
就在一个富家女用言语追捧他之际,一个电话解救了这场无缘的对话。
「卫超先生,我是协康会玛丽冯,您上周寄来的支票我们已经收悉,我代表病童感谢您对协康会大力无私的支持。」
卫超一楞:「不好意思,我最近并没有捐款。」
「我知道,您是委托一位先生匿名捐助的,不过在我们承诺不公开捐款人姓名的情况下,他就记下了您的名字与地址,我们会将相关收据寄给您。」
卫超犹豫地打探了一下捐款数额,还真的算得上是慷慨的大手笔。
在电光火石之间,卫超已经知道是谁做了这些,除了他,没人会给他卫超出钱出力。
轰地一下,一股亲切的浓烈的动容涌上胸间。
知悉对方在被自己影响,做了一些有意义的公益事,这比替他装点门面、改造外在不知真诚多少倍。
顾绍凡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卫超知道他是发自真心想要帮助一些人,这跟当初要帮他不同。
这一直是卫超的心结,夹杂功利的利用关系,从一开始就扭曲和不快。
以往卫超总是表现得无所谓——不在乎与顾绍凡的方式交集是不是合理,不愿去关注双方真实关系的演变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颠覆,不去面对越来越模糊的吸引与对抗背后所承载的恐慌。
可不知为何,就在今天,此刻,卫超的心豁然晴朗。他靠在落地窗前,嘴角浮起一抹温热的微笑。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且心甘情愿地拨了顾绍凡的手机号码,当然,对方接到时正在明珠开夜车,一桌导演到场核对下一季的节目安排。
绍凡看到来电显示也是一惊,直接抬手打断会议进程,转身走到走廊上去接听。
「出了什么事吗?」绍凡深知但凡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卫超是不会想到要主动找他的。
「我只是想问,如果我想请你去吃饭,你是愿意去庙街尝试一下大排档,还是去士丹唐街装模作样地点花式西餐,后者好像是你的强项。」
绍凡从来没有这样从心底里笑出来过,他的紧张完全放下来:「还是煲仔饭、牛杂、墨鱼丸好了,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挑剔。」
「我只是觉得除了我以外,还有谁受得了在你这种完美主义先生眼皮底下连毛带皮地存活。」
「你是在跟我强调唯一性吗?」
绍凡突然体会到传言中的打情骂俏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会场里讨论声太激烈,他几乎有直接离场去找到卫超的冲动。
不过卫超一向比较迟钝,在得知自己又被顾绍凡绕进圈子之后,干脆先结束通话:「不说了,我在舞会。」
「音乐声这么响,你不是一个人吧?」从来不这么八卦,但还是醋味十足地冲口而出。
「在相亲会。」
卫超据实以告,连绍凡都不确定这话有没有恶作剧成分。
「有钟意的吗?」
「有几个留了电话,还不知道。」
「几日不见,你变坏了。」绍凡边摇头边预约,「今晚我要开通宵,明天傍晚我来找你。」
这一通电话可谓是暖手暖心,绍凡在走廊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这时秘书裘蒂出来打手势示意他能不能赶快入场协调,不过当她一看到修伊的温和神情,也不禁呆了一呆。
若是私人电话,修伊在会议中途是从来不接听的,可现在证据凿凿,再笨也可以看出电话那头的对象地位超然。
裘蒂深知魔鬼上司轻易不走亲和路线,最近状态却大起大落,公司里已在盛传修伊正在跟某位神秘的大牌明星谈恋爱,甚至已经跟人家秘密同居,连家族安排的未婚妻都准备推翻,还真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虽只是坊间传闻,但看现在修伊一反冷面常态,时而紧张暴躁、时而和谐友爱,传言的可信度有多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卫超当晚有些亢奋的失眠,第二天中午打盹了一小时,才缓过劲来。他也不知道跟顾绍凡通话之后,自己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今天下午有位倪先生要来,我帮你约了三点,应该是笔大买卖噢!最近生意挺火的,是不是我们那位高竿神通的合伙人在民生报上刊过大幅广告啦?」嘉敏乐得合不拢嘴。
今天卫超喝进小半口咖啡就喷了出来:「这么烫!」
嘉敏好笑地看着卫超狼狈样子:「你没看见上面的热气吗?我可没义务帮你吹凉了端进来。」她提起昨晚的乌龙,「我才跳了几支舞,你就溜了,好歹跟我说一声吧。」
「你不是玩得很高兴吗?我可不想扫你的兴。」
「昨天那个男人还不错啦,可以交往看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太挑是不是。啊,对了!你不会是瞒了我跟昨天的哪位女生约会了吧?」嘉敏目光炯炯地盯牢他,「不要骗我噢,我看得出来!你今晚要去约会是不是?」
卫超笑了,起身走出去:「别八卦了,我出去办事。」
嘉敏在他身后扬高声线:「你有鬼噢。一、定、有、鬼!」
晚上绍凡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抽身跟卫超去吃晚饭,于是不得不推迟饭局,卫超并不介意,只是说自己会去嘉士奇酒吧等他。
绍凡有些好奇:「你居然会约我去酒吧见面,你不是一向排斥酒精的吗?」
「你来了就知道。」
嘉士奇酒吧是在中环新开的一间沙龙式的个性酒吧,很有些来头,很多明星富贾都狠青睐这里。但嘉士奇只有在周末才举办特别的主题酒会,这个时间,所有的卖酒女郎都会出来,包括杨乐保的妹妹乐玲。
其实乐玲真人他也没有见过,因为当时自己的身分不方便出面,所以他请了警方的心理专家去帮乐玲做心理辅导,并安排了一个新工作给她。
现在知道杨乐玲又回到曾经有过噩梦般回忆的场所,虽然此酒吧非彼酒吧,但形式再艺术,卫超还是怕她不免有不幸的影子残留在心里,引发不好的心理反射,所以今天刻意过来考察一下。
如果她愿意,想邀请她在事务所做前厅的接待工作,相对更简单更轻便的环境对她会有帮助。
卫超很顺利地找到了当事人,乐玲看到这个英俊男人的时候很是惊讶,在卫超道明来意之后,乐玲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借故说要卖啤酒就转身走开了。
卫超也不想勉强她,只是坐到高脚椅上再等待。这时,顾绍凡进场,他四处扫视,立即发现坐在吧台角落的卫超。
几日不见,他好像面部轮廓更清瘦了些,但也更显得性感了。原来思念可以给对方加分,绍凡心头一热,走上前去。
「还真是像模象样了。」绍凡站在卫超身后,有些亲昵地贴近他的耳郭说,「会点白兰地了。」
卫超往身边看了一眼,像是还不习惯在公众场合与绍凡有卿卿我我的动作。
但当他真正直视顾绍凡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替你点的,我可一口也没喝。」
绍凡今天穿着米白风衣外套,里面配复古T恤和古驰皮裤,卫超第一次看到他戴耳钉和夸张的手腕饰物,有些过度的视觉冲击,大概是之前在家中的打扮太过居家,现时猛地突显了时尚前卫的个性,卫超这才肯承认,很敢穿衣的人也可以称得上专业。
「明天假日,下午跟我一起去看雕塑展好不好?」绍凡看他沉静的侧脸有些心疼,「好像不情愿哪,还有事要做?」
以往就算是闲聊也很少,更不用说是卫超主动向他谈起工作上的事。
「嗯,要去一趟铜锣湾,最近社团动静很大,好像又回到九零年代,有些事,我想自己去调查。」
扯到黑社会,绍凡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不希望你再做危险的事,懂吗?」
「现在就管我……」
卫超淡笑着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让绍凡只能无奈地低头喝闷酒。
卫超接着扬手叫了一杯果汁饮料:「我知道在这里喝这个很丢脸,但有的事就是要冒险才可能有胜算,你教我的。」
「你是在讽刺我吗?」
卫超对绍凡的多疑感到不解,于是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这让绍凡有了好像发力打在棉花上般徒劳无功的无力感。
而此时的卫超,因为顾绍凡坐在身边,说不出为什么,有某种特别的安定。
这是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抚慰,平和而热闹,推翻独自忍受的寂寞,享受自我中心的骄奢。
这么想着,眼神已经变得不一样,当他望向顾绍凡的时候,绍凡的黑眸就好像突然被点着了似的,熊熊地燃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柔和浪漫的爵士背景乐被一阵喧嚣的舞台劲歌替代,也及时惊醒了一些对视的疑似情侣。
绍凡一把拉起卫超换到高背连排沙发座,半包厢式,却可以看清舞台表演。
这时候灯光暗下来,接着整个台子静下来,等走秀音乐一出,绍凡一抬头便看到了苏慧。原来她被某个珠宝行签了代言,该珠宝行在这里包场做发表会,苏小姐成为开场嘉宾。
绍凡扬手叫了服务生订了最大花束送上台,半小时后,服务生送纸条过来,邀他们到后台。
当绍凡一路向卫超解释他与苏慧以及薛志宁这几个朋友的关系时,卫超表示自己在外面等下就好,他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于是在走廊入口处就停住了。
绍凡自己独自往后台专用的嘉宾化妆间走去,却在拐弯处被薛志宁截住。
绍凡看着他说:「你果真是小慧的跟班。」
「过奖,朋友有场必捧,我很讲义气的嘛!」志宁探出半个脑袋,往走廊尽头看去,眼睛闪烁了一下,是真的有些吃惊。
「原来他就是那位神秘怪咖X先生啊,就算你不挑嘴,也不用选这么一块难啃的平价牛排吧。」志宁开始翻旧帐,「你难道忘了人家曾派人跟踪你,还把慈善机构的电话留给你当纪念?」
绍凡虽没想到卫超会这么早在薛志宁面前曝光,但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我同他的事不用你多嘴。」
「OK,我封口。不过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这位帅哥吃定你的法宝是什么?你自己晓得。我虽然一点都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跟外面灯光下的那些花样美男绝非同类,你要看完整的他,他未必肯对你敞开。」
志宁对绍凡说这番话的时候,绍凡没有反驳,即使志宁对卫超的看法他全不在意,有些事实却还是击痛他。
因为绍凡知道,只是一个外人,就足以看透他的处境了。
「我不在乎他到底是谁,他现在在我身边。」
「此人来历不明,你不知他底细,万一人家是利用你怎么办?」
「我已经入伙他的事务所,现在我与他同流合污了,你是不是可以少说几句?」
志宁一副败给他的表情:「修伊,你这次没救了,我从来没看你这么护着别人,还做这种没有投资回报的事。」
「我只想告诉你,他值得。」
这时苏慧拉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哟,你们两个大男人挤在我门口嘀嘀咕咕做什么呀!修伊,真没想到你会来捧场,是志宁告诉你的吧。」
绍凡不想说是凑巧,也只顺水推舟地祝贺:「呃,演出很成功。」
苏慧与他拥抱一下撒娇道:「你失踪好久,一直碰不到你,好想念你的一级货源啊。」
志宁笑出来:「今日总算是吐了真言。」然后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他朝卫超的方向大声道,「修伊还带了朋友来噢。」
绍凡敏感地回过头往卫超方向看去,后者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数人眼神交错,却是苏慧最先做出反应:「咦,他好面熟,是修伊带来的艺人吗?真是帅死了。」
志宁若有所指:「他可是修伊的好朋友。」
苏慧当他开玩笑:「骗谁啊你!修伊的好友我会不认识吗?」
她转身兴奋地追问当事人,「修伊,他是明珠新签的模特儿吗?这么优质,不是什么被雪藏的秘密武器吧?!」
绍凡阴郁地答:「他不是明珠的人。」
「不是吗?那最好了。」
「啧,原来他还是小慧的那杯茶。」志宁酸溜溜地说。
虽然苏小姐已经记不得曾与卫超有过一面之缘,但显然,她职别型男的品味却是丝毫没有变。
「别酸了!」苏慧拍打了一下志宁的胸口,然而目光却专注凝视着卫超,下一秒钟就迈开大步走过去,还头也不回地向身后通报,「修伊,我要认识他。」
这是第二次,她对卫超表现出极大的好感,苏姑娘很少在私下对异性主动示好,现在不知怎么突然大胆起来,看得一旁的志宁目瞪口呆。
「这个男人是香妃转世吗,这么吃香——啊!」最后一声是因为绍凡给了他肚子一记肘击,他弯腰痛呼。
那一头,苏慧已经自我介绍:「嗨,我是苏慧,叫我小慧好了。」
对于超级美女的搭讪,卫超显得有些局促,幸好绍凡及时上前来替他解围:「我来介绍……」
不过随后苏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寸步不移地跟卫超攀谈,卫超虽然回避谈自己的事,但精神却已经放松下来。
「小慧该不会也对他有意思吧?」志宁在绍凡耳边煽风点火,「你打算让小慧知道你跟他是——」
就在这时,卫超蹭一下站起来,朝着不远处出现的一个啤酒妹走去,那小妹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正是有些改变主意的杨乐玲。
因为卫超没有同他们打招呼就离席,甚至连绍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中途拉着一个啤酒妹走出他们的视线,所以困惑渐浓。
等几分钟过去,绍凡再也坐不住了,放下志宁和小慧就跟了上去。直到在吧台边通往二号出口的拐角处发现令他不舒服的一幕,卫超正揽着那个啤酒妹的肩膀轻拍着,而她则赖在他怀里啜泣。
绍凡皱起眉,停下脚步,在吧台重新叫了杯酒,然后背靠着调酒区吧台的装修柱旁望着他们。
等那女人哭够了,卫超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两人分开。卫超站在原地有些惆怅的样子,但表情却意外的轻松,似乎还有些高兴,绍凡看在眼里,更不是滋味。
其实当时的绍凡脑子里很乱,他突然害怕去拨开心中那朵模糊的乌云,那是可怕的嫉妒和疯狂的占有欲,在每一次靠近卫超的时候,都像有一股狂热贯穿身体泛滥成灾。就算是复原能力再强,在重新独处和思考时,亦没办法堵住那个隐约出现的情感破口,唯有卫超可以及时填充它。
当卫超嘴角挂着欣慰的笑意走回来,绍凡放下杯子,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拖住卫超的手臂,将一脸惊讶的他一路带出嘉士奇。
「喂,你干嘛啊!都不跟你的朋友们道别吗?」卫超有些不满绍凡霸道的牵制。
「跟我走。」绍凡简单下令,然后一直带他回到车上,就急踩油门离开是非地。
「我不懂你在发什么火!」
卫超似乎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主动解释起刚才的误会,「那个女孩的大哥为了报复欺侮她的几个人,私藏枪支入狱,他请我安置好他妹妹,我答应了,但到今天才同她说明真相,想劝她离开酒吧到事务所来工作。」
绍凡听到事情原委,舒畅了一些,但神情却仍然一本正经。
「介绍新工作我不介意,但你不必让她趴在你肩膀上哭,还有,不要把她放在你的办公室。」
「吃什么飞醋,我跟她怎么会有——」
说到这里,卫超蓦地大窘,因为没记错的话,他讲了「飞醋」两个字,好像港台剧里年轻情侣吵架时的台本,于是连忙闭嘴。
车内沉默了好久,还是卫超先破功:「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
「我干嘛去你家?」
绍凡隔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愿意,可以住过来。」
卫超忽然低头不语,因为当时他侧着头,所以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绍凡难得清晰感应自己的心慌意乱,「我是说,住哪里无所谓,我只是想可以……尽量多看到你而已。」
其实绍凡的意思,卫超听懂了,也收到了,胸腔被某种鼓涨的矛盾的柔情塞得满满,但他就是纠结得说不话来。在感情方面,他的临场应对能力真的越来越不济。
卫超跟绍凡走得越近,他的表达就越生涩,也不知是因为太熟了,还是因为这段关系的进度使他感到陌生。
其实卫超和顾绍凡都遭遇到同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与同性谈所谓的恋爱。
这个领域在操作时有那么多看不清的路障,很多本来寻常的序幕,一经拉开就完全脱出常轨,整个过程时而缓慢时而急进,又带着惊险而盲目的矛盾反覆让他们偶尔迷失在前路。
Chapter 17
这是卫超第一次进入绍凡的住处。
他先前已经知道绍凡家境富足,却选择自己置业独居的事,但当他真正迈进这个绍凡亲手布置的精致门厅时,还是惊叹了一把。
那些陶制花瓶和画框陈列的方式真的如同艺术品般亲和而矜贵,整个环境都像是某页家装杂志的插图。
看到这样的家,卫超才头一次感到顾绍凡身处于这样的背景才真正和谐,自己原本的旧屋风貌给顾绍凡的第一印象一定如同猪圈。
屋子是个挑空楼中楼式,还似乎听得见海浪的回声,卫超在一只花瓶前驻足,眼睛一时移不开了。
「这是我从纽约的跳蚤市场淘来的,仿元青花,不过工艺很好,几乎以假乱真。」绍凡走到卫超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肩膀介绍。
卫超却开口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没有规划和抱负,追求的也不过是眼前,我甚至没有想过一年后的自己。」
绍凡接道:「我眼中的卫超为人纯粹心胸开阔,懂得承担和付出,做事努力,像一只默默向上游的蜗牛,笨拙但姿态优雅漂亮。」
「我迟早叫你失望。」
「就算失望,那也是我的事,你却还是你自己。」
卫超轻笑,转身看他:「以前,顾绍凡总是刻薄得让人想死,现在,怎么也会甜言蜜语这套了?」
「这才是真正的我,发现已晚,谢绝退货。」
看着绍凡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温柔的得意,卫超稍有些失神,他下意识地抬手轻捧住绍凡的面颊,迟疑了两秒钟后,便战战兢兢凑过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个举动使两人同时一怔,这个吻,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在双方心里激起一层不小的浪花。
等绍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精采得只余兴奋,接着手掌覆住卫超的后颈将他拉近身前。
「这是什么?是在催促我爱上你吗?」
「你……你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刚刚那个只是……」卫超因为紧张,结巴得不行。
「不管是什么,我都深以为傲。」说着便用力扯下卫超的长裤拉链,用力截获他的唇。
舌尖如同湿滑的蛇长驱直入,热烈地轻扫口腔,热望被饥渴地点亮,全身的情潮都被调动起来,集中到下腹,再四下散播流窜,绍凡将卫超压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急切地探索。
「顾绍凡!呼……」卫超情不自禁的低喘出声。
他凝视着对方的动作,感到既刺激又惊慌,这里可是有管家佣人的,要是发现他们在这里亲热,那可糗大了。
「怎么了。」绍凡感到卫超的抗拒,于是压抑着抬头问他。
「会有人来。」
「今天我放他们假,没其他人。」
此刻卫超的眼神迷人得令他难以捉摸,强烈的性吸引甚至带着一种胁迫,疯狂袭来,危险的气息紧紧锁牢彼此。
绍凡将卫超的手拉起来,贴到自己的脸上,卫超的拇指可以勾勒到那线条清晰、弧度优美的下巴,绍凡微张口,淡色的性感薄唇含住了它。
以往的冷峻,现在却换作炽热的温度,绍凡挑逗的吮吸,使卫超的指尖阵阵酥麻,呼吸也逐渐变粗。
绍凡抬起膝盖,直接将右大腿挤进卫超的胯间,感到那勃起的灼热部位正在邀请他,绍凡伸手探入,用牙轻啮他的脖子,沉声道:「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卫超发出这种压抑而诱惑到极致的呻吟了,还有那朦胧的烈性的欲望挑衅,引人犯罪般的施虐快感,像服下一帖催情的魔药,一次又一次难逃这宿命般的交缠。
绍凡无法解释这股冲击身体深处的眩晕如何令他激动得不顾一切,身体忠于意志,而意志却已完全倾向于怀里的男人,就算不断地提醒自己保持应有的立场,但卫超就好像是专门来摧毁他最擅长的理性。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有卫超这样清流般的存在,几乎可以安抚受挫的心灵。但他顾绍凡叛逆半辈子,这一生的改进和突破,都不及离不开卫超这件事更令他自己震撼。
和一个男人做爱是一回事,爱上一个男人却是另一回事,后者严重得多,风险也几近极限。
卫超昏热的喘气喷在侧脸,封锁了绍凡的目光,配合着微张的嘴再次亲吻,卫超却转而顽皮狂野地轻舔绍凡的上颚,手势已经不再含蓄。
这样的主动令绍凡欲火中烧,持续的摩擦带起心悸的情思翻涌,他忍不住低呼一声:「受不了了——」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皮带,再褪下卫超的内裤。
下体一接触空气便异常敏感,燥热的空气被分解般使呼吸愈加急促,手掌停留在股沟附近,卫超胸口的喧闹令他快要爆炸,想要逃离,却发现肉体已被俘虏。
当绍凡的手指稍有推进,肌肉便一下子紧绷,卫超闭上眼紧张地屏住了凌乱的气息。
当绍凡俯身压进他的双腿之间,卫超才艰难地惊觉:「啊——该死……啊!」
那火热的利器就这样攻了进来,两人同时吼出来,可能是这个角度太紧太疼,卫超仰起脖子有些失控:「出去——」
「啊!」绍凡埋首在他的腋下,吃力地调整气息,「来不及了。」然后猛地动起来。
内在不断润滑加温,随着下体一次次地深入,绍凡凭着卫超的反应不断地寻找他的敏感点。
痛与快感似乎是连体,卫超因痛感收紧身体的同时,却带给绍凡最大的快乐。他时缓时急地抽送,激烈而不留余地,汗水浸出毛孔,打湿彼此本已干涸不为人所动的心。
卫超的手指掐入绍凡肩背,在一轮麻痹过后,他开始大声呻吟,
不知为什么,绍凡被卫超的痴态给迷住了,他用力贴上前捂住他的口鼻,任他咬住自己修长的手指。他陆续吮吻他的肩、喉、耳和乳首,如同嗅取他的阳气般角力巡回,在昏暗中让思维更加涣散,让快感的过程更加深刻忘我。
当高潮将至,一浪高过一浪的推进冲刺,用强壮的肉体实践征伐的本能,他们几乎暴戾地压榨着对方的热情,折损属于自己的骄傲,体内阵阵痉挛,滚烫的体液激射而出,过度的刺激令他们低吟激喘,失神地拥抱痴缠。
直到最后,绍凡搂住卫超的腰,赤条条麦色的肌体粘连着热液浸着汗水,在台灯下泛着情色的光。
绍凡的手指绕着卫超的黑发,喉咙沙哑地问:「我想每天都看到你,你愿意偶尔来我这边过夜吗?」
卫超的胸口慢慢恢复均匀的起伏,他视线迷离地轻声答:「你天天这么折腾我,我可抗不住。」
不知为什么,绍凡被卫超可爱的回答和憨态的性感给慑住了,不禁又春心大动,身体加急反应,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他的大腿,唇齿预热般霸占他的耳垂:「那就更应该加紧练习才行。」
「喂,你不是吧……还没够!喂,顾绍凡,你疯啦——啊!」
在卫超半推半就的呼叫声中,两人的情事有望步入新的阶段。
第二日清早,绍凡亲自帮卫超调好水温,将按摩浴缸放满水。当卫超走进那间豪华浴室,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然后不解地摇了下头:「搞这么夸张,你们这些有钱人。」
绍凡听到,真是爱死了卫超这种无法讨好收买的人生态度,让他忍不住不惜代价地想用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去贿赂他。
卫超一坐入浴缸,绍凡就紧跟着跨了进去,跟他对面坐着,脚心暧昧地抵着他的大腿内侧,
卫超不满地苦笑,顺手掬起水泼了他一下:「地方很小哎。」
绍凡恬不知耻地淡定回答:「两个人正好啊。」
卫超环视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跟自己家是同样的款,心里莫名有些感动,于是收回目光深呼吸。
就在这时,绍凡哗啦一下起身,取了几件工具过来,重新迈进浴池,却靠到卫超身边,并将一块热毛巾敷到他脸上。
「要干嘛?」
「嘘,别动。」
当绍凡替他下巴涂润滑油的时候,在指尖的游移之下,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触感。激起一点小麻痹。卫超暗自笑道:「这又是符合什么国际惯例?」
绍凡喜欢用老式的獾毛刮胡刷,刀片顺利滑过面颊,每一个毛囊都包裹在浓稠像奶油般的泡沫里,润泽的触感,由上而下顺势走,刀片每刮一下就在温水池里浸一下,绍凡的动作轻巧、敏捷、自然,类似于一种仪式。
几分钟后,绍凡才停下来,让卫超用冷水泼干净脸,然后递给他一件东西:「可以再用一下这个——含乳油木果油的修胡水,没有酒精的天然凝胶,绝对不会过敏。」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卫超勉强试了点,其实感觉不赖。
「晚上我替你叫人上来做精油指压按摩。」
卫超回绝地干脆:「我才不要做这种事。」
「那也好,我也不喜欢有别人摸你。」
卫超的脸立刻又热起来:「讲什么有的没的。」
绍凡认命地总结:「说到底,你当我的话都是废话,到底有多少内容会放在心上,我也不抱希望了。」
「你像个传教士似的,规矩多多,谁受得了啊。」别人当福利,放到卫超面前来就未必了,「上次你监督我定期换刮胡刀片,我是有坚持啊。」这大概也是卫超对绍凡的诸多建议中,唯一听取后执行无误的一件。
「荣幸。」绍凡把一个浴球丢到卫超手里,然后转过身,将背脊贴到他胸口下沉入浴缸中,「帮我擦背。」
「你当我搓澡工啊。」
话是这么说,卫超倒也心甘情愿地服务起这位顾大少爷。当时绍凡的神态那叫一个享受啊。
「什么时候陪我去欧洲度假?」绍凡闭着眼,懒洋洋地抬手让卫超擦肥皂。
「我不喜欢旅游。」
「我说的是度假,吃吃睡睡看看海,你以为是吃海鲜逛商场啊。」
「香港就有得看海啊,你家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何必要跑出去,我都不觉得欧洲有什么好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
「你自己要我的,我据实回答啰。」
绍凡笑骂:「土包子。」
「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我土。」
「认识你,一定是老天爷有意安排。」
「是,我专门替天行道,修理伪君子。」说着便轻笑着用沾满泡沫的手摸了下绍凡的头,有些害羞的样子。
绍凡却很受用,泡在水中舒服地在卫超怀里调整一个更合适的坐姿:「今晚去吃法国菜好不好?」
「你都知道我土了,能吃出什么味来。」
「那潮州菜好了吧。」
「除了牛排,你还能做什么?」
绍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我自己动手。」他想了一想,「做绿皮胡瓜拌炒南瓜丝好了,不过你陪我去买调料。」
「你不是会做甜点吗?」
「咦,你知道?」
「我看过你一期节目,幕后访问环节有讲。」
绍凡表情舒适地展开一个酷酷的坏笑:「你有偷偷看我的节目。」
「凑巧在播而已。」
绍凡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却已经着实爽到心里:「看你这么捧场,做巧克力布朗尼奖励一下,不过你最近摄入太多咖啡因了,我想你应该换个口味。」
卫超这下子心生怀疑:「你不是在事务所安插了内应吧?」
绍凡不吭声,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过卫超已经感觉公司那台咖啡机估计也是顾绍凡的配置。
就好像经过许久酝酿才建立起来的非凡默契,在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占据了两人除工作以外的剩余空间。
卫超似乎在近期开了窍,他表现出的宽容态度令绍凡极之欣慰,虽然卫超仍对他介绍的某些事物未表现出浓厚兴趣,但至少也可以泰然自若地接纳了。
两人不知从哪一日起,就几乎都会抽一些时间见面。
有时候绍凡会提前到卫超家,当卫超回来时就发现某人不客气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熟睡,可能是太累了。
有时候当卫超一进门,就可以看到色彩诱人的食物摆在桌子上,顾绍凡做的牛排真是百尝不厌,也不知他哪里弄来那些矜贵的配料。
绍凡也常常去几间最著名的酒店带回夜宵给他,因为这些吃食,卫超一周能多长出几磅来,所以不得不在健身房里更多地消耗卡路里。
唯一不变的是,三姨婆没了钥匙,还是偶尔会来敲门,原来照例是送臭豆腐上来。于是卫超会一人唱独角戏——
哇,好臭!又不是给你吃,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喂,要不要来一块?
绍凡不作声,但某一次居然乖乖张口让卫超喂了他一块,这是绍凡第一次吃臭豆腐的经历。那个想吐吐不出来的表情,卫超一想起来就觉得忍俊不禁。
也许每日看到一个人,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当卫超发现自己不再讨厌绍凡总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时,他的情绪多少会受到些冲击和干扰。
虽然已经试着顺应自然,但当两人的感情积累到某种程度,就仿佛拉开了一张庞大而朦胧的网。卫超自己也曾像粘上蛛网的昆虫一般,奋力示意强力挣扎过,但被毒液麻醉过的身体,对欲望的追逐远比被吞食的威胁更具吸引。
而卫超现在的欲望就是与顾绍凡的床上关系,他开始对这种扭曲亢奋的性爱有些依赖了,因为真的很难再找到比顾绍凡更能带给他刺激和技巧的床伴,卫超只能这么总结他与顾绍凡说不清道不明的发展,也给不出这段关系更好的更合理的解说。
如果是传说中的爱情,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而且是个比自己完美得多的男人,就算他真的开始依赖这份依存共处的感觉,身体也诚实回应了,但他依然不敢确定什么。
要是必须面对,卫超始终没有做好准备过自己这关,也许随波逐流是最不负责任的圆满。
又两周之后,由于某个契机,开始有人注意到修伊顾身边站了一位抢眼的新人。
那是绍凡邀卫超一同出席的一个小型时装音乐会,绍凡替他配了一身十分前卫的制式欧陆军装,加黄铜色古董长筒军靴。
卫超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怎么都不肯出门了。绍凡看威逼利诱都不见效,自己便也不出发。最终卫超出于内疚,在最后时刻踩点出发。
幸好那天晚上,卫超发现,原来自己的打扮并不算最奇突夸张的,太多俊男靓女在时尚派对上都奇装异服,等着谋杀记者的底片。
而卫超那天记得身边的顾绍凡穿了黑色府绸西装,同色系卡其长裤,一看便知是手握长春藤名校文凭的精英分子,与他站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反差。
其实无论看顾绍凡多少遍,光从外表,他永远都无懈可击。
就在卫超觉得绍凡去应酬同行,自己可以躲到后方、安全地淹没在人群中时,一个意外使他不得不暴露在人前,那个罪魁祸首就是美丽的苏慧。
她对他的出现表现出异常的亲热与兴奋,当苏慧主动站到卫超身边巧笑倩兮,摄影师们就凭着职业敏感度,立即注意到这个粗犷挺拔、来历神秘的型男。
因为面孔陌生,又受名模青睐主动合影,加上有幕后人员爆料此俊男是与修伊同行时,好多镜头拥过来对准他。
最可怕的是,苏慧还亲昵地挽起他手臂做各式职业情侣pose,卫超当时都快急疯了,但出于风度,他是神情即使做不出专业效果,也只能腼腆地微笑,不过那笑到底有多尴尬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一开始的躲懒因为苏慧的出现而乱了套,整个过程都十分煎熬,他在心里责备顾绍凡的不作为,但当后者真的出现替他挡驾时,他又觉得自己不擅长的事也不能全赖别人照顾不周。
不过卫超确实是落荒而逃了,以往环境就算太恶劣,他也不会中途打退堂鼓,唯独这次他先躲回车里等候顾绍凡出场。
「Sorry,我没想到苏慧会这么做,她平时不是那样——」
「不要说了,我没事。希望明天我的大头照不要见报。」
绍凡搞笑地说:「就算上报也没人认得出你。」
这倒是,现在他的样子就真似堕入群魔乱舞新世界的德国军官,他自己都未必能在照片上认出自己。
「那丫头好像看上你了。」
「人家是大明星,怎么可能轻易喜欢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
「如果苏慧追你,你会动心吗?」
「应该会吧,为什么不呢,这样的美人。你别把我看得这么高,我不过是普通男人——」
下面的话被绍凡直接吞进嘴里,因为觉得卫超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所以他有些生气,于是干脆一把将卫超的脖子搂过来吻上去,过于激情的发泄,绍凡真是乐此不疲。
这种程度的突袭,对卫超来说已经不再抗拒,甚至偶尔也会恶作剧地吻回去,攻对方个措手不及。
两人的呼吸不断加急,因为这个吻,情欲随即攀升到一个危险的高度,于是绍凡只能收势,将卫超拉开到半寸,然后一字一句对他说:「你不可以背着我爱上别人。」
「你的规定好奇怪,我们其实谁都不能保证以后的事。」
卫超也不是那么喜欢故意说扫兴的话,只是,理性偶尔回归,他会提醒自己必要时要保持大脑清明。
「从你嘴里听到肯定答案真的很难。」
「如果我不是那么难讨好,你还会这么坚持吗?」
「你的怀疑毫无道理。」
「我没有怀疑,我只是在设想。」
绍凡语气突然变得轻柔而认真,眼中折射出异常的执着:「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我不知道。」卫超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绍凡的眼睛,「再给我点时间。」
「你要多少时间,我都会给你,只要你愿意就这样,一直陪着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未婚妻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卫超清楚杨婉蓉与他的关系,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绍凡悻悻然一笑:「怎么突然说起她,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的那些乌龙事。」
卫超干巴巴地说:「你不说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你派许嘉敏跟踪我的那个神秘委托人,就是杨婉蓉吧?」
卫超眼光闪烁了一下,没有作声,但绍凡已经获得答案。
「你这么问,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别让我没有依据地胡乱高兴好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绍凡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有名义上的未婚妻,我可以推翻婚约,我跟杨婉蓉的关系只是家族生意上牵扯出的一桩交易。上一辈在江湖打拼失利,常常不惜拿下一代作赌注,大家竞相为自己的利益奔波卖命,而像你这样只为理想用心的,真的成了稀有。」
卫超无法理解这种事情,因此也不予点评,只是静静听绍凡吐露心声。
「一切都只是表面风光,当年联创投资失利,负债累累,我家老头子又是个不服输的人,当时只有丰运愿意伸出手拉一把,于是他三番四次求我,希望通过联姻使这根救命稻草更牢固,我勉强应下,因为那是我欠他的。
「不过他当年答应我,如果我自己闯出一片天来,或者说联创及时起死回生,我就可以提出解除婚约,当然,要做大孝子继承家业,下半年完婚才是最佳策略。」
卫超心里升起一股郁气,听绍凡用寻常口气阐述终生大事令他有些不开心:「想不到你们这些有钱人玩弄权势不够,还把婚姻当儿戏。」
「卫超,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你所讨厌的人。」绍凡安抚似地伸手摸了摸卫超的头发,「嘿,下星期三是我生日,你要怎么帮我庆祝?」
卫超的父母年纪大了,选择回内地祖籍养老,香港亦没有走得近的亲戚,除了大堆线人和警察,真的称得上朋友会为他祝贺生日的人,大概也只有许嘉敏了。
「我从来不庆祝生日,我不知道怎么替你庆祝。」
卫超实话实说,听在绍凡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凄凉,于是轻声承诺:「以后我会陪你过生日。」
卫超笑得有些害羞:「少来了,又不是小孩子,其实,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绍凡随势问:「那你在乎我吗?」
「……」卫超一时语塞,最后在绍凡的逼视下,腼腆地讲了一句,「应该,还好吧……」
「这叫什么回答。」
绍凡怒极反笑,摇摇头无奈地发动引擎带他回家,心中暗暗想:晚上在床上,非要你说出那三个字来。
Chapter 18
经过个把月的打磨,「超凡事务所」居然立竿见影,实现了收支平衡,嘉敏几乎想敲锣打鼓放鞭炮以感激老天恩威并济,让事务所布满荣耀之光。
现在的办公室环境真的很有排场,加了园景设计,植被盆栽不仅凈化空气,还很养眼。卫超办公室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只仿青花瓷瓶,俨然是顾绍凡家客厅里的那一个,绍凡之前看出卫超眼中的喜爱,隔一日就让人送到他办公室。
地上的装饰画和桌子上的铜制面具,都是绍凡拖他在画廊和跳蚤市场淘来的得意之作,卫超也逐渐享受到淘货的乐趣。
脖子上一块旧式名牌,用废弃的子弹打磨而成,上面刻着Super D,是上周绍凡在荷里活道一家古董店里找到送给他的。于是卫超在考虑绍凡生日那天,是不是也应该意思一下送点什么,不然人家满怀期待地跟他提起,没任何表示也不符合常情吧。至于到底挑什么送,他还得再想想。
那天,嘉敏把整理好的卷案送到卫超面前,然后欢快地说:「我开始约会了。」
「啊,恭喜。」
「你不问我对方是哪路精英啊?」
看嘉敏很想说的样子,卫超只好配合一下:「好吧,请问对方是哪路英豪?」
「玉林地产公司的项目经理,三十一岁,未婚,无私生子,够不够理想?」
「在我们楼上的?」
「顶楼。」可见联谊成果丰硕。
「那是好兆头,许小姐终于有机会将世人踩在脚下了。不够最近楼市动荡,大起大落也未可知。」卫超一时兴起开她的玩笑。
「乌鸦嘴,算命的说本小姐可是有旺夫运的!」
卫超在这时衷心说了句:「嘉敏,希望妳幸福。」
「哎呀呀,要死了,干嘛讲那么煽情,人家可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你,答应跟顶楼的小开交往,你不要再诱惑我了嘛。」嘉敏半真半假地说笑着走出去。
卫超摇摇头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有一张便利贴,是上午嘉敏记下来,打来找卫超的号码,其中一个是育幼院的副院长电话。
卫超赶紧拨回去,在与对方通话一分钟后,卫超的神态整个变了,在放下听筒时,他有好一阵子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而是看着手中刚刚抄下来的号码发呆。
等他再次提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之后,在等待对方接听的那几秒,他的心不断地打着鼓,脑子里就像炸开锅一样莫名地烦躁不安。
「喂,请问哪位?」
当这个久违的声音传进耳朵,卫超吸了口气。
是她,真的是她。
卫超张了几次口,却没能发出问候,直到对面反复追问了两遍,卫超才艰难地接上:「安琪,是我,卫超。」
「阿超!真的是你吗?」对方似乎也受惊,「其实我有打电话找过你,不过那时候我人不在香港。」
「刚回来的吗?」
「嗯,有段时间了。」
卫超当然知道有多久,离上次他兴冲冲跑去深圳找她,真的已经有些时间了,而这段时间似乎发生了更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这个最大的意外,就是与顾绍凡的纠葛。
「最近好吗?」
「还不错,已经申请从内地调回沙田工作,想要安定下来,我亏欠小华太多,是时间振作精神。」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卫超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虽然对方看不见,「能……见见你吗?」
对方停顿了一下,轻声应下:「那,明晚八点加州咖啡店。」
其实明晚那个时间,顾绍凡约他去参加一个慈善面具舞会,不过比起与安琪见面,前面的活动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卫超仿佛看到安琪以往那挂在酒窝边的明媚微笑,那是他曾经憧憬的未来的一部分,可是,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将属于他和安琪的青春记忆一并撕扯拆散了。
等卫超走到茶水间,嘉敏一眼扫过他的面孔,惊叫:「哗,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当晚,卫超主动打电话让顾绍凡到自己家会面,绍凡一进门就献宝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健身卡炫耀:「我把自己的健身教练给炒了。」
「你连营养师都有,干嘛换地方。」
「明知故问。换到你的皇家了,够不够诚意?」
「随便你,反正你的健身时间跟我很少能重合。」
看卫超面无表情的样子,绍凡试探性地看着他问:「今天是有心事吧?」
「还好,有个客户很难应付。」卫超撒谎技术很烂,不过因为使用频率极低,反倒不容易有破绽。
「你都很少在我面前讲自己的事。算了,你不想讲就算了。周末没事的话,陪我去大屿山度假好了,你不爱长途旅行,短途总可以迁就我一下吧?」
「我跟伍凯约了回警局,下次吧。」
「又下次!」绍凡从背后一把箍住他肩膀,装作吸血鬼的样子咬住他的脖子威胁,「我到底被你排在第几位?」
说完这句,绍凡吃惊地目睹一贯在性爱上采取相对保守被动姿态,却自尊心甚强的卫超推开他退开两步,然后大胆地在他面前掀起自己的上衣,丢到一边,接着便动作连贯地解开裤腰,褪去长裤。
整个过程中,将男人的性感诱惑表现无遗,绍凡很难不被他这番精细诱人的表演激起内热。
也有几次玩得有点疯,但也都在尺度内,绍凡从不敢抵触卫超的底线,而今天,想要突破底线的好像是卫超自己。
当卫超脱到只剩白色内裤,才缓缓走上前与绍凡贴身,绍凡想要去吻他,卫超却避开了,整个人顺势下滑,最后呈跪姿靠近他的下体。
轰的一声,绍凡觉得自己要血脉贲张到崩盘,是男人都抵挡不了这深度的引诱。要不是自己尚能确认身下的人是卫超,他真的会以为那是过分美好的幻觉。
当卫超坚定的将掌心探入绍凡内裤,爱抚那已经勃发至惊人尺寸的阳具。那是卫超一直不敢近距离逼视的利刃、扑面的眩晕,但此刻追随感觉的引领,他凑上前俯首吻上了它。
「哈……」
绍凡发出陶醉的低吟,然后闭上眼,感受那温热柔软的口腔轻而缓地含下了顶部,生涩的舌包裹缠卷着他,齿间偶尔与肉柱触礁时,会引发酥麻的痛觉,他的动作越是不熟练,快感就越强烈。
在惊心动魄的节奏中,绍凡浑身都燃烧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卫超嘴里的一粒糖,被渐渐融化,他艰难而卖力的吞咽令绍凡的热情变得狂躁,有几次抵入舌根时,近乎粗暴的波段令卫超有些难以承受。
当绍凡的指尖深插入卫超的短发,用力拖住他的后脑,换成一个十分侵略性的姿势,腰身不由地遵循本能向前挺了一挺,随着一次深喉的刺激,绍凡开始由浅至深地抽送起来。
绍凡有些忘情,似要把这些日子迭加起来的感情都发泄出来,凌虐他占有他剿灭他,让他从此只属于自己。
激烈运动的肌体被拉伸至优美的弧形,光滑的皮肤吸附灵欲与热度。卫超对男人一直存在心理洁癖,包括在性事方式上,他宁愿被上,也不愿面对绍凡的身体。
而就在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要抛开所谓的自持和骄傲,恣意地放纵藏在情欲中那扑不灭的火种,像仆人般臣服于一个他已经接纳入账的秘密情人,就算牺牲一切坚持,就此焚毁,也在所不惜。
顾绍凡身上有一股淡得几乎闻不见的BOSS香水味,只在鼻端完全贴住他的肢体,才会有恼人的暗香。但这一次,绍凡的体味盖住了一切,当他大力呻吟出声的时候,卫超才知道,只有自己可以让他如此痛苦地感受快乐。
绍凡追随着感觉,乞讨一轮自己都看不到尽头的盼望。在急迫的进犯中,卫超快要败下阵来,他隐忍的神情和已被爱液濡湿玷污的嘴角都显示出迷离的艳,男人亦可盛放如玫瑰。
绍凡心神一荡,简直快被这样的卫超逼疯,咸湿的焦虑与激越的共鸣,亲昵至极也遥远至极。
绍凡再也不服被卫超在欢爱后,就自动遗落在他世界之外,所以绍凡打算让他在今天彻底留住。
当绍凡撤退身体,将卫超一把拉起来,在对方未反应过来前,张嘴含住了他的下巴和喉结辗转吮吻,手指送到卫超唇边探入,两人粗重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一抬眼睑四目交集,不可思议地擦出一道明晃的火花。
他们拥抱着摩擦狂吻,拖拽着倒在地板上翻滚,坚挺的下体不断厮磨。一番角逐过后绍凡上位,鼻息在卫超胸膛、腹肌留恋不去,一种火辣的灼烧感遍布四肢,欲望来袭,绍凡执起卫超的右手,按上自己的臀,指尖随着起伏带入那股沟下的秘所。
绍凡的气息在他耳边诱惑地吐纳:「卫超,我今天要你干我。」
众人眼中的修伊冷峻、儒雅、美貌、洒脱、成功,可在自己面前,顾绍凡只是一只狡黠而凶悍的大猫,傲慢地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以吸引你的注意,一旦你伸手抚摸他,他又作出不屑的样子,以换取更深入的需求。
而卫超只是一只务实敦厚的苏格兰牧羊犬,常常无法领会大猫的矛盾意图,于是这种看似不对等的交锋,却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卫超的手腕不由得颤抖,他有些意乱情迷地望进绍凡的眼睛里,在那一刻,除了沉沦和痴狂他什么也看不见,坚壮的男体对如此直白的情欲邀请都难以抗拒,绍凡的举动激起他极度的渴望。
就在绍凡按目前的体位放任卫超由下至上地插入时,过度紧实的压迫带起销魂的快意,使卫超难掩泛滥的情潮,他几乎是循着诱导就全无技巧地直接插入,那只为他打开的顾绍凡的肉体,混合着致命的慰藉和令人心悸般的激痛。
「啊!」
两人同时低喊出声,汗从额头滴下。
不知是出于安抚还是鼓舞,卫超的掌心攀上绍凡的大腿、腰侧、手臂、脸颊,食指在他耳后和颈间搓揉逗留,想到这是顾绍凡第一次接纳一个男人进入,就像自己只接纳过他,那一直以来残余的心结被猛地解开,在恍惚中鉴别到底顾绍凡对于自己是怎样强劲的存在。
在猛烈的攻势下,卫超看到了顾绍凡的另一面,脆弱的眉心、迷离的黑眸,还有情欲释放时那混合着青涩的放浪,卫超将他拉向自己,唇瓣相接,有一些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从怀内蜂拥而出,仿徨的鼓涨感不可名状。
「啊——」
对顾绍凡的抵制在当下被激烈地粉碎了,他只有一次又一次进攻,才能换来确认情感爆发的真实性。是顾绍凡引导他继续了一条他本来陌生的路,当爱欲达到极限,他们失声低呼。
「超!阿超我爱你,我爱你!呃——」迈入高潮,绍凡语无伦次地胡乱喊着。
卫超在快速地抽插中仰起脖子,发出性感而暗哑的呻吟:「啊!」
他的耳边只剩下绍凡对他说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第二天晚上,卫超如约跟安琪在咖啡厅见面。
卫超七点一刻就到了指定目的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不过他一落坐就开始长时间的发怔,之前以为的紧张其实一到现场就抵销了大半,就是一种惆怅的期待还支撑着他的神经。
当安琪走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没能把她立即认出来,她过去饱满的娃娃脸和丰腴的身材已经完全像被削过了一般,短发浓眉瓜子脸,只剩下精干和骨感。
虽然不再是卫超心目中娇俏可爱的模样,但安琪现在的样子却更符合当今的审美。此刻她一身杏色通勤装尽显俐落,而且她踩了一双高跟鞋,以往的她只喜欢踩平底凉鞋。
不过安琪却从一开始进来就看到了卫超,她眼中的他一点也没有变,只是更成熟更英俊了。
「阿超,别来无恙。」
卫超起身替她拉开座椅,才重新坐下:「好久不见。」
「我知道你一直在替我看望小华,育幼院的老师都对你有好印象。」
「小华是我干儿子,我自然关心他。」卫超温柔地笑了笑。
「你不问我这几年去了哪里?」安琪眼底还是留下了一丝憔悴,不过她的状态比过去明朗了好多。
「重要的是,你现在回来了。」
「听说你已经离开警队,如果是因为明君的事,我希望我们都能选择忘记,否则,便没有动力再继续往前走。」只有在回忆往事时,安琪的眼里会闪过一份惊慌。
「安琪,我离开,是为了我自己,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你和明君,永远是我心目中的两棵大树。以前,我必须得依靠着你们才敢走路,一棵树倒了,我懦弱地选择了避世,直到现在,我终于学会了独立,并开始决定为自己和小华的人生负责。」
「看来我不再需要为你担心。」卫超只字不提自己去深圳找过她的事。
安琪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安定下来了没?」
「我孤身一人,有什么安定不安定的。」
安琪的神情不知为何舒展了许多,同他打趣:「这么帅的男人,没有交女朋友怎么行。」
「我不想连累别人。」
「说什么混话!我一直觉得你是完美男人。」
「除了你,还会有哪个女人会这么认为。」卫超伸出手掌,轻轻覆在她搁在桌子上的右手背:「安琪,谢谢你回来。」
安琪笑了,仿佛又是当年邻家小妹的模样。
对于慈善舞会再次被放鸽子的事,绍凡只能兀自郁闷一下,他的卫超干这种事已经上瘾,所以他也必须懂得适当放手,来替自己圆场。
全香港不知多少名流富贾想搭修伊的顺风车混上上流社会,唯独这个卫超不领情,左一个嫌弃,右一个怕麻烦,有时候干脆到临场了来玩失踪。
这些也都算了,刚才一同电话过来,直接用「我周末没空,你自己安排吧」来打发他的大屿山度假计划。
真是够了!他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男朋友的自觉啊。不过一分钟后,绍凡悲哀地想,但愿自己在卫超的心目中不只是一个床伴而已。
衰,真正衰到家!号称万人迷时尚达人的修伊,追谁不行,偏偏选在阴沟里翻船,怎么努力都不行。再这样下去,绍凡真快封自己为圣人。
第二天清早,就在他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莫妮卡拿着两页网站上列印出来的彩图进来,直接质问:「你上回说帮我找这个人,现在带他出席时尚盛会,却不通知我。」
又是卫超,为什么人人都要拿卫超来要挟他。人家明明不当他顾绍凡是一回事。
「你不能否认这个和苏慧合影的潮男就是我们苦寻不获的内衣王子吧?」
「内衣王子?」绍凡笑出来,「这什么封号。」
「他肯签约明珠吗?你是要捧他?」
「不,他只是我的私交,他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温婉如莫妮卡,这时也按捺不住拍桌抗议:「这种人才你暗地培训,假以时日当秘密武器推,我不反对,可是当私人物件束之高阁,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卫超听到莫妮卡的这个说法肯定不会太高兴,他倒是很愿意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私人物件」,可事实上,他可没占到什么便宜。
「莫妮卡,其他人好说,这个人免谈。」
「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现在公司推新人不得章法,我看不惯那些鬼马导演走后门。」
「不要愤世嫉俗了,有些人注定不是圈子里的,你想圈也圈不到。」
「别人这么说我可能不信,但如果依照修伊的公关能力还不能把他拿下,可见早就被星探挖过很多次了,也轮不到未免急得跳脚。」莫妮卡放下通告表,「后天去马来西亚见罗宾,他担任下季时装秀的艺术总监,我要不要把你安排在行程内?」
「要几天?」
「三天可以来回,没问题的话,我帮你订机票。」
绍凡想了想,反正假日泡汤,还计较什么,不如全都奉献给工作:「好。」
至少周三还能赶回来过生日,虽然卫超可能会完全不记得,但偶尔抱有一点非分之想也不为过。
一向风光无限簇拥者众的修伊,沦落到在心中祈祷某人会记得他生日,如果让人知道内幕,定会当修伊顾是黔驴技穷了。
反正绍凡这次刻意没有通知卫超自己周日出差的事,他想,对方好歹也应该自己打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疑似同居人的行踪吧。
但自从那晚疯狂的亲热戏码过后,绍凡原本感到自己跟卫超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好像一下子获得精神认同,他从主观上觉得卫超开始真正归属于自己,对他的依恋和信任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一个级别。
如果不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那么卫超也应该会抱有同感,可是从那日之后的反应来看,绍凡彻底茫然了,他感到自己好像再次失算。卫超并没有同他想象的那样对他产生额外的眷恋,甚至是比以往都更不热情了。
难道自己的初体验,奉献得还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绍凡真是越想越沉不住气了,不过拜卫超所赐,绍凡的忍耐力与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绍凡当天还是失望了,卫超没有打电话。
其实就在同一天晚上,卫超替客户去廉政公署和民政机构调资料,然后去落仔家挤了一晚上,整晚都没有回家。
而绍凡破天荒地没有电话追到,他一边松一口气,一边心里发堵。卫超知道安琪回来后,他的情绪就糟糕透了。原本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是事实却是,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卫超居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向顾绍凡解释安琪的事,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照顾安琪为己任,现在她的回归,更像是对他的未来凭空发出的一枚信号弹。
安琪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女神,无论她去到哪里,他都想念她牵挂她,如今,她回到自己身边,用他所熟悉的信赖眼神注视他,卫超不想错过这最后一次照顾她的机会。
以前他没有鼓起勇气表达,所以错过了。安琪跟了他最好的朋友庄明君。
他甚至曾经恶劣地为此懊悔自责过。如果当初他不退让,如果他能抛开兄弟义气,如果他能及时说出自己的爱,那么,事情也许就会有另一种可能——安琪会嫁给他。那么今天,安琪就不必这样痛苦地孤身一人。
如果爱可以自私一点,幸福或有机会降临。
周日的机场,航班承载着过多的失意飞离香港,整个行程绍凡都显得很沉默,突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盘踞在他心中挥之不去,那就是卫超似乎要离开他。
在那么多缠绵的夜,那么多难忘的相处片段之后,卫超还是选择疏远他吗?主动献身一次就吓坏他了?自己可没有在事后哭着叫他负责任到底!卫超有必要这么折磨他吗?
绍凡想得头疼,已经失眠了大半夜,现在连坐上飞机都没办法补眠,他都快被那个男人逼到失心疯了。
绍凡问自己:那个冷静刻薄只爱自己的修伊到哪里去了!
Chapter 19
在落仔家窝了一晚上,清早没精打采出门的卫超,在接到伍凯的一个电话之后,立即振作了一下。伍凯约他在警局附近的一间叫「荣记」的茶餐厅见面。
上午十点,卫超准时赶到,伍凯看到卫超的新形象也喝了一声彩。
「哇,这件细纹衬衫配Levi's 501s牛仔裤,真是绝了。」
卫超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伍凯十分赶时髦,对流行资讯的掌握比他不知强多少倍。
「别说废话了,你说有福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卫超直切主题,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消息。
伍凯的表情也严肃下来,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事非常凶险.:「昨晚讲胜义的大佬连龙的弟弟遭人暗算,现在重伤在医院,恐怕凶多吉少。」
卫超一惊:「福昆未必会在这个敏感时间搞暗壳,会不会是其他派系做的?」
「你也知道讲胜义和新安盛素来不和,这次五大元老推福昆做话事人,连龙好几次放话反对,最后两方互冲场子,把梁警司搞得头都大了,请几位大佬蹲了好几次监狱。福昆急性子,他看不惯谁,就会使杀鸡儆猴这招,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一听「杀鸡儆猴」这四个字,卫超整个人凛了一凛,同时握紧了拳头。
伍凯看卫超脸色难看,也有点紧张:「我是觉得连龙不会就这么甘休,万一两方斗起来,其他社团也会乘机起閧,警方怕到年底,社团可能会大洗牌,局面一失控、市民一投诉,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福昆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连龙了。」
「我们也早想到了,不过连龙个性乖张,他看兄弟受难必定暴跳如雷,可他现在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福昆最近的势力确实比他胜一筹,不过躲起来做缩头乌龟绝对不是连龙的本性,所以我们怀疑他会有后续的报复行动。」
「连龙手下有个马仔曾做过我的线人,我可以找他探探消息。」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警方目标太明显,连龙和福昆的人都避着我们,超哥要是肯出马,自然要比我的效率高一倍。」
「别拍马屁了,等摸到连龙底牌,你就派一队人马跟他,福昆一定要盯紧,他可是只狼,稍不小心就会被他咬到。」
「超哥,你英明神武,你的命令一定照做啦。」
刚说到这里,一个陌生电话打到卫超手上。他迟疑了一下接起来:「你好,哪位?」
「哈啰卫超,我是苏慧,记得吗?修伊的朋友。」
「噢,我知道。」他想起来,那日这位高个美人死活讨要他的电话号码,他出于礼貌抄给了她,只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找他。
「你人在哪里?我有事想跟你谈。」
卫超照实说:「荣记茶餐厅,在同一位警官喝茶。」
「太好了,不远。你在原地别走,我十五分钟后到。」
「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吗?」
「电话里说不清。等我!」说完就挂掉。
伍凯听见一个女声已经兴奋:「是女朋友噢。」
「才不是。只是个非常奇怪的女人。」
伍凯开始八卦偶像私生活:「超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让我参考一下啰。」
「我过来吃茶不是为了同你说这个。」刚说笑两句,又被电话打断,这一次是安琪,一开口就似老朋友。
「你说过要陪我吃晚饭的,还算不算数?」
卫超面露微笑:「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看你这么有诚意,不如你点餐吧。想吃什么?」
卫超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你会做牛排吗?」
「会,只要你不嫌难吃。」
「就牛排吧。」
「好啊。」安琪停了停问,「你是要来我家吃吗?还是——你家?」
「妳家吧。」
虽然物是人非,多年前的默契却还在。
刚收线,伍凯就笑嘻嘻地重复一次:「你家吧——这才是准女友没错了。」他眼尖地发现卫超的行动电话款式新颖,于是怪叫,「这款蓝莓香港还没卖,连水货都很少见,超哥你哪里搞来的?」
「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好奇心。」
「有好奇心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罪犯的蛛丝马迹嘛。」
「少吹了。」
说笑片刻,苏慧兴冲冲赶到。呼啦一推门,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朝她看过去。伍凯惊奇地看着这位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完美女人迈着长腿走到自己身边,不过她热情一面倒地倾向另一个男人。
「阿超,我有个好消息给你。」好到连电话都不能说,要跑来当面说。
「洗耳恭听。」
「我的公司想要签你,米兰时装周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赶在那之前上位!是不是很棒!」苏慧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问过修伊,他说你不是明珠的人,所以我也不算挖他墙角啦,哈哈。」
「我不懂你说什么。」是真的不懂。
苏慧呆住:「你不是模特儿吗?」
「谁说我是。」
「修伊带你走红毯。」
「那能代表什么?」
苏慧惊呼:「没有哪个普通男人可以穿得上古董长靴还能那么好看的。」
「苏小姐,你大概误会了……」
之后,卫超费劲地用五分钟阐述了他其实不是模特儿、演职人员以及所有跟镜头和表演有关的男人,苏慧失望地离开。
「不丑是超哥,行情超吃香!」伍凯在一旁笑得打跌,「不知把刚才这位美女的电话留给我,我想约她吃饭。」
「神经。」卫超站起来走人,「有消息我会同你联络,连龙最有可能在深水步的赌场。」
「超哥自己当心,我不想你再像上次那样遇险受伤。」
「怕受伤当什么侦探。」
伍凯笑着点头,并向他扬了扬手,做个胜利的手势。
就这样一整天都没有顾绍凡的骚扰,卫超反而心神不宁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对方生气的样子,而他,越来越不想惹怒顾绍凡,那会令他有说不出的难过。
这口气一直憋到下午,他终于不再僵持,主动联络了绍凡。
「你在忙吗?」卫超柔声间。
本来想发火的,但绍凡发现一听见卫超的声音,他就整个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完全没了架势:「我在马来出公差,你现在才想到要问候我。」
「对不起。」
绍凡一听这三个字,感到有些不习惯。其实两人经过激情一夜,竟然都有些别扭起来,总觉得语气中都带着战战兢兢的试探,生怕精心织起的一层茧破坏掉。
「干嘛无缘无故道歉,真不像你。」
卫超一下子居然鼻子发酸,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不要太辛苦。」
「我离开几天,你会想我吗?」
卫超明明有答案,却仍然吶吶不成言,轮到绍凡自己给自己暖场:「算了,我也不自取其辱了,每次问你这种问题,我都觉得自己笨得要死。我要开会了,周三回来。」
「嗯。」
晚上终于来到安琪新租的住处,是间单身公寓,面积很小,但被收拾得很清爽。
「你还是我回香港后请回家的第一个客人。」安琪在只能转个身的小厨房里忙进忙出。
「不好意思,居然要你下厨。」
「我一定要请你吃这第一顿饭,你自然是帮我省钱啰,这么体贴,我感动还来不及。」安琪边开玩笑边起油锅。
安琪的阵势完全是寻常小主妇的样子,温和俏丽不带攻击性,好像每个男人的家中都该有这样一位女性。
其实原来所谓的牛排,就是超级市场冷冻区的半成品,按说明书简单加工就可以盛盘,味道与顾绍凡做的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安琪还是满脸期盼地问:「好不好吃?」
「好吃。」
以前就知道安琪厨艺不精,看来事隔多年,还是没什么精进,不过贵在诚意,安琪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她常常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还能自得其乐,一盘番茄炒蛋,她做十次,十次味道都不同,但她自己却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安琪开口道:「我想明年接小华回家住,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你现在要工作,没时间照顾他,他又最不能缺少陪伴。」
「嗯,我会想清楚再做。」安琪突然放低声音说起往事,「以前我们多开心,无忧无虑地等上下课,你总是最照顾人的那一个,那时候后山有一棵无花果,你会把最大的果子留给我。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庄明君是一个禁忌,他们都刻意不再提起。抽空一段记忆有时候足以拯救一个灵魂。
卫超接着安琪的话:「就算时间无法倒回,我依然愿意一直照顾你。」
多年的愿望一诉诸于口,本该如释重负,却不料胸口像被堵上了更大一块巨石,压得卫超喘不过气来,但他并不后悔。
这句话,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一定会找机会说,如今说出来了,他也将不再遗憾。
而对面的安琪真正被卫超这句话触动了,两行清泪脱眶而出,当她发现时,自己也是「哎呀」一声。
「瞧我,真是没用。干嘛哭啊。」
卫超已经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那个让人又爱又怜的安琪,他的天使,此刻伤痕累累地靠在他的臂弯里,但是,突然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闯进脑海,换来另一种悸动,他不知道前路该如何铺陈继续。
一时间,他在这个世上,竟多了一份亏欠与心疼。
星期二傍晚,安琪提出要去卫超的住处参观,他也想不出理由拒绝,于是就领她去了。
不过,当安琪一进屋,卫超就有些担心太多顾绍凡的痕迹会让安琪看出端倪,而真正让他觉得害怕的是,他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居然有些不欢迎安琪的到来,因为只要一接近这个家,卫超忽然就疯狂地想念起顾绍凡,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有他的影子。
安琪似乎也没有想到卫超的家有这般精致,她拉起卷帘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不禁叹道:「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的家这么讨巧清洁。」
如果是两个月前来这里,安琪对他的印象分会大打折扣。卫超不敢居功,只淡淡说:「认识一个略懂得家装设计的朋友,我自己并不在行。」
「你那位朋友真了不起。」安琪由衷赞叹,「谁能想到邋遢小超竟然可以体面成这样,把家弄得井井有条不说,还经营一问规模不小的事务所,我真的替你高兴,你变得不一样,变得更好了。」
卫超听不得安琪这样赞他,他觉得无地自容:「我们出去走走吧,家里太小。」
「刚来就赶我走啊,我还没参观够呢。」
安琪本是一句玩笑,听在卫超耳里却很真切,他也被自己的焦躁态度吓到了。可是糟糕的事还在后头,门锁在这时被人打开,有人提着一个行李包一脚踏了进来。
那正是提前一天回港的绍凡。
他刚进屋就跟安琪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怔。而卫超刚从冰箱取了两瓶饮料出来,一抬头看见绍凡,也惊住了。
这个局面不用说,也知道有多惨,卫超当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紧张成这个样子,警校的临场反应测试他可是得优等的,对付罪犯也很管用,怎么临到顾绍凡面前就完全失效了。
倒是安琪先打破僵局,走上去好奇地问:「请问您是——」
「你是谁?」谁知她的礼貌提问被对方粗鲁地打断。
安琪被这个英俊男人的气势所慑,呆了一下:「我叫安琪,是阿超的……」
「女朋友。」卫超抢下话头,脸上已经恢复了知觉,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是我女朋友。」
绍凡不可思议地用质问的语气道:「我才出门几天?女朋友?!」
「我跟安琪认识很久了,几年前我们分开错失了缘分,现在遇见,我决定重新追求她。」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我没有乱动东西,请不要怪卫超,我不知道他有室友,否则就不会随便进来了。」
安琪试图解释,虽然不清楚卫超的这位英俊朋友为什么凶巴巴的,但她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可能正在闹意见,所以一见面就分外眼红,她决定出去避一避。
「阿超,我先下楼等你。」
待安琪前脚跨出,绍凡就用力摔上房门,情绪一下子爆发,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喜欢那个女人?」
卫超骑虎难下,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硬起心肠说:「是,我以前喜欢过她,但我自己没有努力,可现在我发现自己还喜欢她,这一次我不打算再放弃,我要跟她重新开始。」
「你他妈在演哪出!」绍凡把行李袋砸到地上。
他们的感情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随随便便一个初恋情人找上门,他转身就抱了人家的大腿,那两人之间过去的点点滴滴算什么?都是假的吗?!
「你就是这样给我生日?这就是你的惊喜!啊?!」
绍凡用力推了卫超胸口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会有这么暴戾狼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卫超!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要挑战他的极限才存在的吗!
卫超铁青着脸,像是也没料到绍凡的情绪会这么激动,他觉得自己的胸口狠狠作痛,好像被人用手扒开一般凉飕飕的。
「我们到底有没有爱过?」绍凡再次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口,「有没有,你说!」
「我不知道。」
绍凡猛地吻住了他,用力地啃咬,像是要将他吞下去一样,卫超一直退,两人直退到墙上,那个吻也由急转缓,从深到浅,最后变成了前戏似的挑逗,绍凡用卫超喜欢的方式不断地进攻,同时还解开了卫超的裤子拉链。
就在那一刻,卫超用尽浑身力气挣开了他,他粗喘着擦了一下嘴唇,眼里窜起了两团火焰,他也再难压抑自己的狂躁,哽咽地问:「你让我硬了所以觉得很自豪?」
绍凡泠冷地看着他,狠狠地说:「你不用挖苦我。那是你的本能,你碰到我就会硬!你爱上我了。」
卫超猛地提高声调大声喝止他:「够了!」
两人就这样吁吁出气,谁都不再说话。直到绍凡用力捶了一下餐桌,然后指着卫超说了句:「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事务所我的部分,我会找别人接手。算我看错你!」
当绍凡甩门离去,卫超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然后将头深深埋入手臂。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一刀两断这种话会令他那样难以承受。
如果时间可以退回,他希望回到最后那个缠绵悱恻的晚上,亲自在那人耳边确认一件事。
「顾绍凡,我可能真的开始爱上你了……」
但现在,他只能说对不起。
卫超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常常在安琪跟他说话时走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安琪也不禁担心起来。
除了跟安琪在一起独处的时间,其余都在没日没夜地奔走,他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太多之前关于顾绍凡的事。
在找到线人后,得知连龙将带着讲胜义的兄弟们找新安盛谈判,地点订在薄扶林附近。
就在谈判前夕,电视新闻播了最近几次社团斗殴事件,当时卫超正和安琪坐在一家小酒馆吃晚饭。安琪一抬头,突然听到「福昆」两个字,面色骤变,丢下筷子就往店外走,卫超付了帐匆匆追上她。
「安琪!」
「为什么香港还是这么乱,为什么黑社会还是这么猖獗!」
「安琪你冷静点。」卫超抱住她的肩膀摇了两下,「你听我说安琪,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我在,你不要怕。」
「我晚上睡觉前,只要一闭上眼,就看见明君一身是血的样子,那些畜生把他就那么丢在马路上,我永远忘不了,忘不了啊!」安琪扑在卫超怀里痛哭失声,她像是很久没有哭过了,这一下全都发泄出来。
虽然引来路人侧目,但卫超却一直温柔地轻抚她的背,眼眶红红絮絮安慰:「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忘了它安琪,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卫超拥着这样脆弱的安琪,想起以前的她,扎着俏皮的马尾,和自己念同一所高中,常常坐在他的单车后座回家。
后来卫超考进警校,成绩优异,又结识了一位同窗好友庄明君,因为两人交情甚笃,卫超介绍积极好胜的明君认识了同样快乐无邪的安琪,在明君的猛烈爱情攻势下,安琪成了庄明君的女朋友。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明君变了,不但被开除学籍,还加入了黑社会,成了一名新安盛的古惑仔、只有卫超知道事有蹊跷,可是怎么劝,明君都矢口否认自己会回头。
.明君凭着自己的机警与聪明,不到半年就被老大福昆看中,提到副手的位置,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庄哥」。
而与此同时,卫超却由于体能出众外表出色,在队伍中备受赏识,在警队待足一年就被破格提为刑响,在毒品调查科做便衣探员,二十四岁就成为最年轻探长。
后来安琪怀孕了,明君却不愿同她结婚,安琪固执地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小华。可不幸的是,小华自小便被确诊为自闭症患儿,但明君却没有丝毫表态和关心,安琪对明君的冷漠很是绝望,于是决定自己抚养小华,伤心欲绝的她向明君提出分手。
就在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个晚上,醉酒后的庄明君被乱枪射杀,横尸街头。
安琪是在第二天的新闻报导上,看到明君一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虽然镜头只是一闪而过,但安琪却从此记住了这一幕,且会记一辈子。
卫超后来终于确认,庄明君是因为卧底身分暴露,才会被新安盛处决,那时真是心如刀绞。
内心始终抗拒血腥的卫超,在庄明君死后就萌生退意,二十四小时佩枪待命的生涯并非他的追求,他想要过回无拘无束的生活,结果兜来兜去却发现,自己还是习惯跟黑暗势力周旋。
又到了要直接面对黑暗的时候了。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安琪,他怕她受不了惊吓。
顾绍凡从那日离开后,再没有联络卫超。卫超却发现因为想起他,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一天醒来,走到镜子前面,看到自己胡茬满脸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他开始用绍凡教过他的方式慢慢剔须,卫超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完成一种仪式。
安琪渐渐依赖他,连吃饭看电视都要让卫超作陪,卫超则有些恍惚,像个木偶似地每天都在不停地做分散注意力的事,这其中就包括陪安琪逛超级市场和看TVB长剧。
不过有一日,卫超做了一件反常的事,他在明珠大楼底下待了两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就是坐在一楼招待大厅的沙发上。
每天这个时间段,裘蒂都会亲自下楼去隔壁的邮局取挂号信,她一眼就看到正在被保全人员询问的卫超。
「啊,我认识他。」算是给卫超解围了。
「你是来找修伊的?他在楼上,不过你要——」
卫超接上去:「要预约,我知道。」
裘蒂笑了:「需要我帮你传口讯吗?」
卫超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略显粗犷的链子,勉强算作迟到的生日礼物:「麻烦交给他,其他没事了。谢谢你。」
「最近修伊心情很差,说不定收到礼物就会开心点。」
裘蒂无心的一句玩笑,听在卫超耳朵里却无比难受,不知道顾绍凡现在怎么样了……虽然这么想,但脚步却催促着他离开。
二十分钟后,当绍凡接过那条沉甸甸的项链,心仿佛被重重击中,这条錬子跟他之前送卫超的子弹铜牌差不多材质,但上面刻着:「To my dear」。
绍凡豁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直接冲了出去,电梯还在底层,绍凡再也等不及,改下楼梯。等他用最快速度赶到一楼大厅,那里的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绍凡一下坐倒在沙发靠背上,用力扯了扯头发,再起身懊恼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半圈,才颓废的重新回到楼上。
就在隔日的那天晚上十点一刻,两大社团聚集薄扶林地段展开谈判,连龙和福昆各带了上百号人来助阵。
那晚下着小雨,两方一言不合使拔刀相向,即使警方得到消息提前布控,但由于场面过于失控,有几十来人受到不同程度的砍伤,而就在一前一后两声枪响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看向被枪击中的福昆和另一个挡在他身前捂着肩膀的年轻男子。
他浑身都被雨浇透了,头发遮住了上半部眉眼,血染红了他的左边身子,他高大的身材和漂亮的肌肉像一尊血罗煞屹立在那里,尽显威仪杀气腾腾。本想近身的几名古惑仔,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慑到,纷纷狼狈退开。
「有杀手!保护昆哥,后撤——」
福昆的副手阿宽先反应过来,冲新安盛的人马大声呼喝,人群中再度混乱,大家围住大哥往回撤走,现场残留下一地的铁棍和马刀。
等到卫超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为了维持势力平衡,而替福昆挡了一枪,他本来是混在连龙的讲胜义阵营里,后来开打之后,他就贴近福昆,因为料到连龙会使阴招以牙还牙。
就在福昆中第一枪时,卫超已经离他相当近了,他看见从人群中辨认出那个戴鸭舌帽的杀手,他一把拖住腹部中弹的福昆,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他往人多的地方躲。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的第二枪本来应该已经打在福昆心脏附近,却击中了卫超的肩胛。
只差那么一点,死的那个人就是卫超了。
卫超和福昆在医院被秘密保护起来,连龙等人暂被拘捕。
伍凯当时在周边听到枪声的那一秒钟,心整个提了起来,再听说居然是卫超中弹,那真是七魂丢了两魄,此次来探视卫超,正好是卫超麻醉苏醒后。
他心潮澎湃地趴在床边道:「超哥,真没想到你会救福昆。」
「我自己也没想到。」卫超有些感慨,「在这之前,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你要见什么人,我会帮你通知。」
「谁都不要告诉。特别是安琪,她受不了刺激。」
「那你要住院休养,瞒也瞒不过啊。」
「能瞒多久瞒多久,把电话还我。」
一看来电,有一半是安琪,一半是嘉敏。
他先拨了事务所同事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要出差两周,另一通拨给安琪,说自己有事情要离开一阵子,虽然理由编得很牵强,但此时虚弱的身体已经不容他有太多杂念。
「福昆的家人想要见你。」
「不要了,从现在起,我不想见跟他有关的任何人。」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卫超疲倦地闭上眼睛,可是他看到的却是顾绍凡。卫超想念顾绍凡,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
他想象着要是对方知道他中弹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漠不关心吗?抑或原谅他的种种,从头开始?
呵,从头开始。卫超,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再这么天真!是你亲口拒绝他的,又有什么脸反悔,再说,你还有一个安琪。
Chapter 20
两周似乎是一个忍受极限,中途除了与嘉敏偶尔沟通工作,几乎没有任何闲情用来静养,卫超一直处在混乱的思绪之间不得解脱。
其中一日收到嘉敏的一条简讯,上面写道:现在打开电视,明珠台。
这个简讯包含太多悬念,令卫超的心像被人狠狠捏进了掌心一般。他知道接下来所闻所感均与那个人有关,他可以选择不去看,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他。
想要知道他的近况,想要感受他的心情。多日分离,思念渐近,当情感堆积到某个程度,任何关于对方的消息都会令当事人战栗。只是卫超的情动有些不清不楚不尴不尬。
最后还是未抵挡住内心的煎熬,从病房走了出去。
这几天卫超已经获准下地,在医院内小范围走动,因为病房没有电视机,所以卫超专门找到公共休息室,要求护士调频道,然后选了侧边的硬座随意坐下。
半分钟广告过后,萤幕上重新出现一个节目画面。卫超的目光迅速锁定其中一位主角,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住,然后所有的感官都停驻在那人身上,全无保留。
这是一档小型访谈栏目,有两位嘉宾,一位女主持人、席下一帮观众。讨论的主题是:如何打造完美约会。
绍凡一身浅色正装,坐姿舒坦地架着腿,神态有些漫不经心,清洁的手指交叉着随意搁在大腿上。
即使在银幕中,顾绍凡的两颊也明显瘦削了些
主持人正在提问嘉宾,讲到「怎么样才能知晓约会对象的心意」时,突然有女观众站起来将问题抛向顾绍凡。
「我想请问修伊,你作为约会达人,是不是在情场上也一样无往不利呢?」
问题一间完,现场便爆出一片笑声。
大约是最近修伊晃点媒体,又连续爆出订婚和逃婚传闻,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私生活表示出兴趣。
而这时的卫超整个人向前倾了一倾,手肘搁在膝盖下,紧张地托着下巴紧抿嘴唇。
他仿佛看见镜头对准顾绍凡峙,他冷淡的眼神中升起一抹复杂的颜色。
卫超看到绍凡平静地开口:「这与技巧无阙,你只要记得诚意付出,总有得回报。」
接着话锋一转,「我比较不走运,最近刚刚被甩,我并不是大家以为的情圣,面对感情,我不比你们智慧。」
女主持人惊叫着制造气氛:「修伊也会被甩吗?!这叫我们如何相信?我本人坚信,谁放弃你,绝对是她的损失。」
绍凡摇摇头:「我现在后悔难过得要死。」
这个回答换来全场哗然。
或许是修伊给人太多高不可攀的错觉,大众反而不认为他这样的人会具备普通人的真情实感,今日听他自我陈述,无论是在作秀还是出于真心,都叫旁观者惊讶。
「那你是真如外界所言,之前的一段时间是在谈恋爱吗?」
绍凡第一次在镜头前大方对世人承认。
「是,我是在恋爱,我只当他现在是在跟我冷战,如果可能,我还是想用一切去换回他。」
主持人一脸感动:「很难得可以看到修伊这样的男人在公众面前坦诚自己的真性惰,这与我之前对你的印象截然不同,我们只能祝福那个你所重视的人会同你重归于好。」
过渡音乐一响起,氛围有所缓和,席间又有观众起身问他:「我怎么能知道喜欢的人是否喜欢我为他安排的晚餐?」
「如果他爱你,就算在家亲自动手做料理,也能轻易讨得他欢心。无须场合,无须代价,只要他爱你。」
听到这一句,卫超轰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猛一转身大步离场。经过走廊时,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被什么追赶似的惊慌失措。
那个淡定勇敢无所畏惧的卫超再也不复存在,他的胸口被撑得满满,几乎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再看,更不敢再听,怕自己会失去立场,陷入不可逆转的情感怪圈——不要时接受,想要时得不到。顾绍凡就是他摆脱不掉的魔障。
新安盛最近在盛传一个关于「血罗剎」挡枪,英勇无畏护大佬的江湖传说,但卫超却为此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罪。
数日后,就在卫超觉得自己的神经脆弱得快要崩裂时,他终于从医院刑满释放。
他悄悄回到自己家,家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何曾想到,自己一出门会有两个礼拜不回来。
卫超当晚找到安琪时,她看他的表情已经有些陌生,女人的直觉还是颇精准的。
终于,卫超将自己受伤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安琪,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当场发作,但是从她惊怖的眼神中,卫超已经可以猜到答案。
安琪已无法再忍受一丝一毫的刺激,紧张而危险的生活,还有不断与痛苦记忆交织的新事故,就仿佛是在揭她的疮疤,令她不断地感觉疼痛。
「你说过要抛开过去,向前看的!你自己却还搅在过去出不来,你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面对她的质间,卫超愧疚道歉:「对不起安琪,我承认我一直想替明君讨回公道,但在中弹的那一剎那,我知道我错了。我需要活着,活着才能守护我觉得重要的人。」
安琪走到他面前,把头靠在卫超肩膀,轻声问:「我是那个你觉得重要的人,是吗?」
卫超心里一惊,眼中闪过有一丝痛楚。
「安琪……你一直是我想保护的人。」
「你以前说过,明君不在了,你却会一直在我身边。」安头打断他,.「我们不是要重新开始吗?」
有一个人也曾经反复问他,在一起好不好?他的答案永远模糊不清。
一直以为对着安琪,他会答得很自然很肯定,可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对于一个不懂得爱的男人,也没有什么本钱谈责任了。
「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照顾你,因为你是我的安琪啊。」卫超的眼眶不觉一热,「可有的事,我们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安琪抬起头看住他,眼中一片平静:「你说还喜欢我,是假的吧?」
.卫超的胸膛沉重地起伏着,他发现在安琪的目光逼视下,有些词穷,她好似看穿了他的灵魂。
「喜欢你是真的,但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你了。」
「你有事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卫超低头呼出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安琪,我必须向你坦诚一件事情,那天在我家碰到那个男人,不是我的室友,而是我的……」
「不要告诉我。」
聪明如安琪,立即脸色煞白地阻止他说下去,她已经预感这句没有讲完的台词背后隐含的深意,那恐怕是她最害怕听到的。
但卫超这次却异常坚定。
「我必须告诉你,安琪,如果欺骗换来我们之间的开始,那不会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沉默了三秒吸口气,道出一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
「那个男人,我同他,曾经发生过。我不想……一辈子隐瞒你。」
「噢,天哪。」安琪用双手捂住脸,手足无措地蹲下来,「天哪……」
安琪大概也意识到,这次伤愈归来后,发生在卫超身上的一些改变,就像她无法理解他会出手救福昆一样,现在她更无法理解卫超的情感抉择,她心目中的精神支柱随之崩塌,刚刚燃起的盼望,又仿佛被击退到孤单的原点。
一旁的卫超根本不知道自己再能用什么方法安慰她,自己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在他讲出真相的那一刻,亦如醍醐灌顶,醒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他像曾经爱上安琪那样爱上了顾绍凡,无论他是承认与否,都已经没有关系,因为怯懦,他失去了两个最在乎的人——一个是前半生的爱幕,一个是当下的伴侣。
安琪有些灰心地靠着椅子坐下来,婉婉道:「你告诉我这些,恰恰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是亲情而不是爱情。我为我这段时间给你的暗示和压力道歉,如果我的出现,不能让你感受到幸福,那何苦成为彼此的拖累。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失去所爱的感觉,如果你爱一个人,一定不要让对方离开。」
如果两人的相处总是脱不开旧时的桎梏,那就会一直在原地举步维艰。安琪和卫超都曾期待过转角的幸福,也曾试着淡忘伤痛过的时间,温暖现存的希望,最后,却轻易在疼痛时犹豫跌倒。
安琪叹息:「过了这关,说们都会舒服服些。」
「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的眼睛藏了太多我无法懂的东西,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阿超了,但你仍然是满分,我们也仍然会疼惜对方。」
「是。」卫超张开手臂轻拥她瘦弱的肩,「你永远是我的安琪。」
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安琪的家门,卫超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四处兜兜转转,霓虹灯有些晃眼,等到车子停在自由酒吧的门前,他的头脑还是懵的。
晚上的自由跟白天形成鲜明反差,现在已是劲歌热舞人头攒动,没想到吧台里的阿欢还认得出他,专门给他调了一杯酒。
阿欢随口打探:「修伊好久没看他来了,今天一个人吗?」
「嗯。」
卫超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顿,埋头喝闷酒,很不似他的风格,酒精落肚才知不适应,要吐出来已经来不及。
原来总有一些事,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正视的。好像烈酒,好像爱情,好像……顾绍凡。
为什么中弹时脑子里会闪过他伤感的眼神,为什么身体忘不了他,为什么要到分开,能想到的却都是对方的好。
他的付出,他的坚持,他的讨好,他的胡话。因智慧而刻薄,因自信而强势。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狂野似火,时而内敛宁静时而张扬顽劣。
这样的顾绍凡,曾让卫超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地恨过爱过,钻研过逃避过。
未来,还会有谁可以再甘愿献给他这样一份深情?
恐怕再不会有了。
当卫超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无法自拔时,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在他耳后响起:「姓卫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卫超回头看他一眼,并没有太多表情。
对方恼了,不由分说地冲他一顿怒吼:「我是那个倒楣蛋的朋友薛志宁!希望你还能记得起我。」
卫超也不知道心怎么就因为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他希望自己的语气没有显得那么紧张:「顾绍凡他……怎么了?」
「他现在除了工作,就不再出来见朋友了,谁找他都不见有张好脸,鬼才晓得他着了什么道!我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今天倒好,撞到枪口上来了,你是时常可以拍拍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修伊这个人可是死心眼,你不喜欢他干嘛耍他?!」
卫超喃喃道:「我没有耍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那段肉麻的电视告白?他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是看不得他那样!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再惹修伊不高兴,就是跟我薛志宁过不去,我会找你算账。」
放完狠话,还碰地拍了一下吧台,叮嘱阿欢,「记得算他酒钱!」。
卫超心急得不行,但思绪却被彻底打乱,他无数次想过打顾绍凡的电话,但怕到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徒惹笑话。
放下酒杯,看向身边的一对对情侣,个个都好像比他开心,不知是因为自己没有恋爱的天赋,还是真的已经蠢得无药可救。
也许就差那一步,即可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
也就在当晚,卫超选择亲自赶往顾绍凡的公寓。
公寓的管家认识他,热情地让他坐到客厅里等候主人家。
「少爷如果没有加班,通常九点前就会回来,您先喝口茶。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他?」﹒
「那也好。」卫越深呼吸数次,在拨顾绍凡号码的时候手还是有些颤抖,结果手机铃声在门口响起来。
「喂?」
绍凡一开腔,卫超的脸正好转了过来,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把对方看得真切。顾绍凡虽然说不上憔悴,但已经不复以往的神采飞扬,只是他眼睛里的余温尚在,仍能令在外游历多时的卫超把心重新放回胸口的位置。
「嗨。」卫超干枯地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你的朋友说你最近不太好。」
「我会有什么不好?人家唬你的,你还真的信啊。」
绍凡假装不去看他,自己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问,「你到底要不要上来?」
卫超硬着头皮跟上,可是手心里全是汗。他真的怕死顾绍凡会直接把他赶出屋去,倒也没想过他会邀自己上楼,卫超完全乱了方寸,他觉得自己好像笼子里的白老鼠,一直在原地打转,立场完全颠倒过来了。
一进卧室,就听到绍凡恶狠狠地质问:「丢下那条破项链之后,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看了那档节目,听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那都不是重点。」绍凡脸上的羞涩难得一现,「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卫超,你做人做事真的都有够绝的,我难道怎么都翻不出你的手心吗?!」
「我……」卫超就在这一分钟决定,至此对眼前这个男人都不再做任何隐瞒,「我出了点事故,在医院住了两周。」
听到医院两个字,倒真有点吓破绍凡的胆,即使极力掩饰不动声色,还是忍不住想要分辨他话里的可信度。
「如果今天,你不解释清楚,我不会放过你的。」
卫超坐下来,缓缓将涉险受伤的来龙去脉简要地概括了一下,而绍凡却只听到「中弹」两个字。
「中弹?!」绍凡暴走,「你他妈什么时候可以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而且还是救一个恶人,你脑子是不是进水啦?」
「你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那你倒是做一些稳当的事给我看看啊,有本事做了,你也不要伤痕累累地回来呀。」
绍凡严正控诉,「你从来都只管自己的意气,不顾身边人的感受。你一个人伟大了,你造福全世界了,那又怎样!你有舍小我顾大家的节躁,可我,却只在乎是不是会不小心失去你!」
前面这么多不中听的话做铺垫,听到最后一句,卫超整个人都震了震,他不自然地看了绍凡一眼。
「你说,我们从此分道扬镳的话,可以不算的吗?」
「那得先咨询一下你女朋友的意思。」
「顾绍凡,我可能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是今天,我还是想告诉你,和你分开的日子,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卫超的声音有些艰涩,「有好几次,我都想找你回来,可是,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我做不出来,我——」
绍凡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他的头,重重地吻上去,吞下他所有的忏悔。
这张冰冷的面具他再也戴不下去,卫超总是能把它给化了,用各种办法,他顾绍凡恐怕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绍凡稍一松开,卫超就直切主题:「你不用跟杨婉蓉结婚,你根本就不喜欢她。」
「你是有多傻啊,我可不像你,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找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
卫超时至今日,不能再不诚实:「顾绍凡,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你的。」
「有多喜欢?」绍凡把他的腰拉近自己,心潮澎湃。
「我同安琪只余兄妹情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够吸引我全部注意的人了,一切都变了,卫超也不再是原来的卫超,我已经学会向前看。」
绍凡心中浮起一阵酸楚:「只有你可以轻易摆布我的情绪,麻烦你行行好,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要嘛和我在一起,要嘛不要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否则我会死的。」
「好吧,这次就……在一起吧。」
「说你不再嘴硬。」绍凡对着卫超的脖子咬下去,拉开他衬衫钮扣,在肩胛伤口附近亲吻,「说你不再颠三倒四地滥惰。」接着又往上咬一口脖子,「说你再不随便放弃我。」
卫超苦涩地轻笑:「你倒是要求挺多的,要是我做不到,你记得提醒我。」
敞开的衣衫露出白晃晃的横穿过肩膀的绷带,看起来危险又性感。一旦有剧烈的动作仍会有些牵痛,但卫超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了。
「顾绍凡,我想要预约你的时间。」
「抱歉,我这里没有短期合同可供挑选,就只余终身契约。请问,你敢不敢签?」
契约截止日期被无限延长,转眼到了耶诞节。
就在嘉敏在假期前大肆追加工作任务,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工人送进来两棵装点精致、价格不菲的圣诞树。
嘉敏惊喜地签收,然后大声招呼送圣诞树的男人:「哈啰顾老板!阿超在隔壁,听说你去了北美一段时间,是有多久没来了噢。」
绍凡看出嘉敏的期待,于是把车钥匙凌空抛到她手里,指了指外面:「礼物在后车厢。」
「是什么?」
「芭比•布朗的春季新彩妆礼盒,还有两瓶菲格拉慕的香水。」
「万岁!」嘉敏欢呼一声跑出去。
绍凡转身去开隔壁的办公室门,里面除了卫超之外,还有杨乐玲和会计小姐。
卫超一回头便看见他,脸上展现灿烂的笑容,那个笑在绍凡的眼中自是迷人得要命。
「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阿超谈。」
「OK,新年快乐。」两位女生边打招呼边出去。
绍凡随即反手将门上了锁,然后冲上去抱住卫超。
他们拥吻痴缠气息焦灼,久违的三个星期,好像有三年那么久,触电的感觉使两人欲罢不能难舍难分,等好不容易分开,绍凡在他耳边暧昧道:「卫超,我每天都在想你。」
「那就证明给我看!」
绍凡猛地上前拽住他胸前的衣服,随手扫落桌子上的杂物,然后将卫超压倒在办公桌上。
伸出食指,情色地摩挲着卫超性感的颈部线条,口唇凑上去肆意蛮横地描绘吮吻。
「唔……」卫超逸出低沉的呻吟。
当双唇交集,激烈的缠卷,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隙,银丝迷乱地拉伸,连心跳都不再有分寸,口鼻都被灌入专属于顾绍凡的气味,沸腾的热流在下腹到处流窜。
相互脱掉外套,绍凡的掌心在卫超肩部旧伤上爱抚逗留,再一路下滑至他侧腰,卫超的手也悄悄潜入对方的裤腰。
绍凡就这样缓慢地将卫超的拉链一点一点扯下,舌尖扫过了他每一寸敏感带,最后停留在那完美得令所有男人艳羡女人爱慕的腹肌徘徊不去。
绍凡的表情一下变得深不可测,他煽情地单膝下跪,犹豫了一秒便隔着底裤轻舔上那勃然的性器。最后,他将卫超下腹的遮挡物一齐拉下,掏出那已然变化微微轻颤的男根,在它完全兴奋前,含入自己的嘴里。
就在那一秒钟,卫超知道自己又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情感漩涡了。他根本没办法抗拒这窒息般的激情,一发不可收拾地穿刺体表的每一寸毛孔,令手肘颤栗,差点支撑不住。
绍凡的眼底常常挂着略带嚣张的浅笑,当他主动而迅猛地逮捉卫超的敏感兴惊慌时,舌尖柔韧而狷狂的触感,能轻易掀起情欲的浪潮。
「啊。」卫超受不了似地低声催促着,发丝缠卷在绍凡指缝间,酥麻的暧昧。
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而绍凡却突然站起来,将卫超换了个俯卧的姿势,然后挺身覆上卫超的背脊,隔着最后一层衣料跟他亲密地摩擦,顿时火花四溅。
就在恍惚之间,绍凡抵着后背开始索吻,每一记吻都散落在均匀矫健的肌体上。抛开所有顾忌与羞耻,用堪称恶劣但最有效的手段去征服热望,开发对方的身体极限。十指交扣,汗湿的躯体随着节奏沉迷起伏。
「你好棒啊,阿超。」绍凡叹息般地低吟。
下颚被抬起,卫超的唇强行与绍凡辗转密合,上身被紧紧压在桌面上,不规则的呼吸、撩人的惊喘,还有肩胛微微的疼,所有的抵御都化作乌有。
手掌伸向中心抚弄律动,身体亢奋不停,绍凡猛地挤入他的双股间,将自己快要爆炸的部位与他紧贴厮磨,在几次不得其法的尝试之后,终于挺进卫超的身体,那样软那样紧那样热!绍凡强忍着快感,逸出破碎的呻吟。
卫超以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顾绍凡在办公室里偷欢,现在,情欲却被无休止地挑起,超出感官极致始料未及,意识也跟着糊涂地摇摆,喑哑的嘶吼是脑子里最后的合鸣。
「啊!啊……」
绍凡深深地进入,昂扬的欲望时快时慢时紧时松地冲刺,两人都失声喊出对方的名字。
「啊,阿超!」
「顾绍凡——」
越来越放浪娴熟的技巧,越来越禁忌的场所,周遭仿佛有人偷窥般,勾起最深层次的满足和刺激。
欲望如猛兽,能挖出埋藏最久的秘恋,只有爱上了,才能在多少不安空虚的夜彼此温暖。
卫超将脸深埋入手臂,绍凡撞击的频率越来越高,前后夹攻,不断升级的快感令他无暇顾忌其他,专注得快要飞起来的肉体,在反复的挺进和撤离中,在婉转性感的粗喘中,带出最完美的高潮。
就在平安夜那天,绍凡送了一只指环给卫超。
「要我戴这个?」说归说,其实倒还算喜欢。
「不是求婚,不要紧张。」
绍凡左右端详卫超送他的一套纪梵希秋冬款的条绒休身西装,甚为欣慰:「真不得了,你的品味还真是突飞猛进。」
卫超随口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人再笨,跟修伊顾混久了,也摸出点门道来了,何况最近事务所盈利不错,他算是刚刚脱贫致富。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绍凡笑着提示他,「明天下午三点半,你准时去酒店。」
「明天你弟弟的婚礼,我去不大合适吧。」
「又说这种话!如果你不去,干脆我也不要出席算了。」
「那倒也是,你去或不去,都会成为精彩的媒体八卦是呀。」卫超调侃他,「哥哥的未婚妻,最后变成弟弟的新娘,成何体统。」
「谁知道他们真的会看对眼,早知道,这个炮灰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当。最开心的是老头子,他终于一箭双雕,不用再为摆不平利益和忠义而苦恼了。」
「每次参加婚礼都觉得结果一定美好,来宾看不见新人未来,是件好事。」
「怎么,眼红了?」
「婚礼不是婚姻,谁会羡慕一个形式。」卫超看了看指尖刚刚套上的戒指,「有你在旁边支持,够了。」
「今天嘴这么甜,是不是想勾引我?」
「少来了。」
顾绍云先生和杨婉蓉小姐的婚礼在花园酒店的草坪举行,西式自助餐使婚宴更像一个家庭聚会。鲜花拱门、洁白桌布椅套、爵士乐队,十分美好,靓妆新娘和年轻俊雅的新郎。
绍凡送了一盏水晶灯和一只清末景泰蓝花瓶,替卫超送了一块天然纤维地毯。
顾绍云跟他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是稚气的圆盘脸,没有半点冷冽厉害的感觉,就因为这对新人长得都太温和了,所以更像一对陶瓷娃娃。
卫超自觉身分尴尬,所以坐在大后方列席。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用餐时间,绍凡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卫超一转身,看见笑容可掬的新郎。
「卫超,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绍凡如此介绍。
卫超脸红,几乎想落荒而逃。
绍云好像没多想的样子,与他握手:「幸会幸会。」简单交谈几句,绍云就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绍凡拍拍他的背:「干嘛这么紧张?」
「干嘛这么介绍我?」
「事实就是如此啊,你怕啦?胆小鬼。」绍凡勾起嘴角。
这时候,薛志宁和苏慧走上来,前者已与他冰释前嫌化敌为友,这次故意放低音量凑近卫超耳朵边说:「你跟修伊最近有……那个吗?什么感觉?」
卫越被这个人整怕了,所以很无语地不予回应,否则又不免会被他带进沟里。
苏慧不明所以上来跟卫超鞠躬:「上次盲目地拉你入伙,真是鲁莽,抱歉抱歉,原来你不是模特儿。你跟修伊关系还真是好呢,连我们这边多年的朋友都自叹不如了。」
绍凡冷不丁插进一句:「小慧,有一件事,我不想你蒙在鼓里。卫超跟我其实是……情侣关系。」
「啊?!」苏慧的高跟鞋差点滑倒,她转身将矛头指向旁观者,「志宁,你早就知道对吧?」
「是啊,不过当时修伊这家伙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得不轻呀。」
「资源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好不好!你们这些型男到底在赶什么时髦啊?厚,我真的要疯了。」
志宁受不了她的没常识:「拜托噢大小姐,谁会因为赶时髦才跟男人交往啊。」
「噢。」苏慧一脸泄气的样子,「我的化妆师爱男人都OK啦,可是修伊和阿超,我的天哪,虽然我也喜欢看帅哥kiss,但他们这种组合也太浪费了吧!我真的替我们这些靓女感到难过。」
志宁笑不可抑:「行了,晚上绍云在『自由』安排了小型酒会,那些伴娘一定会像蜜蜂叮上花一样叮上修伊的。」
可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是,那晚票选最有魅力的男士,卫超以绝对优势胜出,让在场男士跌破眼镜。免费获得的两瓶八九年份教皇新堡红酒,他捐出来赠新人。
修伊身边这位超级神秘英俊的X先生,引来不少倾慕者,一度搞得绍凡紧张兮兮。
卫超真的越来越耀眼。突然就想起莫妮卡对他的点评,绍凡偶尔会萌生想要雪藏他的念头。
卫超因为绍凡的出现,再也回不去过去的自在,如今,这个外表不折不扣的大众情人脸,却仍保持着一颗草莽英雄般的心。
「你什么时候搬来跟我一起住?」
「我现在的地方挺好啊,最讨厌搬家了。」
「你人过来就好,有什么好搬的。」
「那只能叫留宿。」
好,这个鬼怪话题,自动终结。下一个。
「下周我们去瑞士度假好不好?」
「劳命伤财,而且那边好冷。」从这种对话当中看出,卫超还是卫超,并无多大长进。
「马尔地夫总行了吧?」
「那是麦兜的理想,又不是我的。」
「你想怎样!窝在家里看电视?」绍凡急了,「你是不是最远去到澳门算远!」
「好了好了,瑞士就瑞士,我不挑。」
绍凡头大地看着卫超一脸无辜的表情,不知道老天为什么派这位大神来折磨他的意志力。
即使如此,每当他看到对方舒展的四肢和温和的眼光,他又都会觉得隐隐欢畅。将来有多久,只能用行动来证明。
如果爱情可以订契约,希望是一辈子。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亦可以走到起始点重新选择出发的路,只要你肯时常回首看一看,身边那人是否还一直随行。
如果他走得慢了,也请耐心地停下来,等他。或是伸出一只手,让他有机会再次握紧你。
——全文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09/19 at 下午4:10: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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