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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作者:木易青鸟(朱棣*朱允�/10.9.18VIP完结)
文案:
某人,是军医大学的临床研究生,有点痞,不过是雅痞,总体说来是一个爱生活爱八卦当然也爱祖国的好青年一枚……
某人,小日子过得也算幸福圆满,除了在感情上受了一点点挫折,但是男人总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格言,坚信桃花总有看着开的时候……
某人,最近却总是在做噩梦,梦中一个女人来向自己索命,而他不过是去做了一个催眠疗程,怎么就遇上了穿越这种狗屁事件呢?
穿就穿吧!
可为什么偏偏穿到一个被自己叔叔杀到到处逃的倒霉皇帝身上呢?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棣,朱允�(徐文) ┃ 配角:景清,朱�,朱�,朱权,黄子澄,郑和 ┃ 其它:强强,穿越,种田
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其实就是为介绍一下历史,突出一下奸情。
而这篇文我有些大事件会顺应历史,有些就脱离历史,若是要死纠历史的人呢,看了这里就可以绕道了。
另,大家千万不要被楔子的风格给迷惑了,其实本文就是一个轻松文,博君一笑而已!
另,此文若是特殊情况,为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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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栖栖,是步入酷暑的初夏季节。只是,应天府的夜,还是有几分凉意。
朱允�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负手站在奉天殿外,抬头望天。天空是纯净的冥蓝色,月明星稀。
马皇后在其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寒衣。
他微微沉吟了一声,片刻只听见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在风中回荡着:"偌涵,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马皇后温柔的摇了摇头:"陛下,臣妾什么都没有听到,是陛下您多想了。"
"不,莫要再骗朕了。"朱允�淡然的一笑,宛若是一个早已经看透生死的老者一般,望着无尽的苍穹,轻声说道,"朕已经听见城外的号角声了,四皇叔怕是已经到了京城下了吧!"
"陛下……"马皇后想找些话来安慰安慰朱允�,话到嘴边,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朱允�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苦笑着说道:"朕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书上所讲的四面楚歌是什么涵义,奈何朕不是西楚霸王,拿不得刀杀不得逆贼。不然,定是要冲出城去,寻那朱棣逆贼拼得个你死我活不可,就算最后不得全身而退,也好过此番孤家寡人的强啊!"
"陛下,您又说胡话了。"马皇后从身后抱着朱允�,轻轻的哭泣道,"陛下哪里是孤家寡人,就算最后是最坏的结局,那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有臣妾陪着您。"
朱允�微微的低了一下头,犹豫了半晌,终于把手覆在了抱着自己的女人的手上,触及到的全是沁入肌骨的凉意。
他微微蹙起眉头。
记忆中,偌涵的手总是温暖的。
在他每次失意,每次孤立无助的时候,这个女人总是会把自己的温暖给予他,让他重拾信心,让他寻找出路。
可是,这一次……
为什么连最后的温暖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呢?
朱允�咬着下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让一行清泪下滑。
"偌涵,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黄子澄不见了,齐泰不见了,方孝儒也不见了。
李景隆投降了,盛庸投降了,平安也投降了。
当初是这些人在他的身边,叫嚣着要削藩,要除掉燕王,然后给他出了一个又一个主意。可是,现在他输了这场游戏,他们这些人逃得逃,走的走,投降的投降,没有一个人还在他的身边。
何为众叛轻离?
此情此景就是最好的诠释。
只是,现在斥责谁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别人可以逃,可以走,可是他呢?
输掉了整个江山,输掉了皇位,他连一个做老百姓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何其的悲哀。
"偌涵,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喃喃的又重复了一声,仿若丢了魂失了重的人一般,茫然的仍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仰头看那片依旧宁静的苍穹,无语问苍天,可苍天却不会为他指出何处是归路。
马皇后抱着他的手收了一收。
片刻后,才问道:"陛下,臣妾听说朱棣那逆贼并不打算进皇城?"
"哼,他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怎敢明目张胆的前来逼朕退位?"朱允�嘴角动了动,半晌才从口中咬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是想囚禁朕一辈子。"
马皇后眼睛闪烁了几下,轻声的说道:"皇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不如……就顺了他的……他的意思……"
朱允�沉吟了片刻,忽然就问道:"那你呢?"
马皇后显然没有意料到他忽然就这样一问,于是脱口而出一声疑惑之音。
朱允�淡淡一笑,重复道:"如果朕顺了他的意思,那你呢?"
马皇后凄哀的一笑:"臣妾是陛下的人,不能容他人侮辱,若陛下归顺,臣妾就先一步到阎罗殿等着陛下。"
朱允�闭上眼睛,泪拆两行。
人世间,不过帝王为尊。
可是,谁又知道身为帝王的苦楚?
他身为皇子的时候,不想为帝,只是单纯的想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是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皇位的继承人。每日的每日,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爷爷的,叔叔的,臣子的,他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完美,在每个人面前都变得完美,然后大家能和睦的相处在一起。但是,不管他怎么做,怎么的努力,那些人都如怪物一般,撕咬着,殴打着,残害着,仅仅只是为了他根本不屑一顾的那样东西――权力。
可是,这东西真的那么好吗?权力顶峰的风景真的那么美妙吗?最后还不是浮生一梦,苍生一劫。
真有那么好吗?
若是现在四皇叔站在他的面前,他真的想问问,在他的心中,权力的顶峰真的那么好吗?好到连做人最基本的承诺都不要了么?好到非要逼着自己向他低下头不可么?
"偌涵,你随我来!"
他转身牵起马皇后的手,向奉天殿走去。
在路上,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段路不过区区几步,却让他有感觉似乎是走了一辈子那么久了。
进入奉天殿后。
他问道:"偌涵,你说朕是好皇帝吗?"
马皇后哭泣着点头:"是,皇上是天地间最仁慈的皇上了。"
朱允�摇了摇头:"不,朕不是好皇帝。朕一己私欲,让苍生遭受这一劫;朕想留万代功名,却选择了最蠢的方法。现在朕明白了,要天下太平长治久安,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的是先得人心。可是,现在朕明白的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马皇后咬着下唇,仍眼泪不停的下滑。
朱允�环顾着奉天殿,这里的每一样事物,他都非常的熟悉。这里是权力的顶端,而上面那金光灿灿的皇帝宝座是所有人都渴望坐上去或者接近的目标,也是让苍生为劫的源泉。
他闭上了眼睛:"朕错了,以前做的事情都错了。但是,现在至少还能做一件对的事情。"
"朕活着,朕归顺他,就会扰得人心惶惶,就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朕不愿意再看见百姓受苦,不愿意再看见尸骨遍地战火如海。"
"所以,就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他取下奉天殿一盏宫灯,小心翼翼的如保护幼仔一般的取下灯罩,走到垂地的布帷面前,平静的点燃。
让一切就这样到此结束吧
把一切化为灰烬,向朱棣宣誓着自己作为一代帝王的最后的尊严,还有那些难以启齿的一点点可笑的私心。
朱棣应该会有愤怒,应该会有难过,还应该会有伤心吧……
可惜,他看不见朱棣的表情了,有些遗憾!
朱允�回身对马皇后说道:"你愿意随着朕,随着这座宫殿一起灰飞烟灭吗?"
这次他没有流泪,他在微笑,是这辈子最平静最真挚的微笑。
火光映亮了他的眸子,透着前所未有的刚毅。
马皇后也停止了哭泣,轻轻的点了点头。
朱允�笑得更深,眉角弯弯,他缓缓的抬起手。
马皇后轻轻的走了过去,与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朱允�微微的用力,把马皇后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只听得他喃喃的说道:"至少朕还可以选择与谁同归!"
……
那一夜的火,铺天盖地的卷来,宛如来自地狱的邺火一般,迅速的烧着皇宫的一切,映亮了南京城半边的天际。
……
南京城外,龙江驿军帐,一士兵急匆匆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殿下,京城……京城……皇宫失……失火了……"
"什么!?"朱棣猛然站起,衣服都没有整理好就冲出了军帐,望向南京城皇宫的方向,那一片红迅速的映红了他的眼睛。
他咬着牙,握紧拳,指甲陷入肉中,带出指尖隐隐的血丝。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身边的士兵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朱棣没有回答。
而姚广孝在这时走了过来,脸上有着胜利者才有的微笑,到了朱棣面前,轻轻的鞠躬,说道:"恭喜陛下旗开得胜了。"
朱棣侧头看了他一眼。
姚广孝有些发愣。
这双眸子中,他没有看到得意,没有看到惊喜,映着火光折射出来的光彩是不甘的,愤怒的,震惊的还有……悲伤的。
只听见朱棣的声音在风中飘荡着:"先生,我没有想要他死,一直都没有。"
姚广孝没有多言,在这一刻才忽然间明白了朱棣的心思。
朱棣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扯下身上的披风,扬起手,果断的下着命令:"一鼓为令,整备军队;二鼓为令,随我进城。"顿了顿,发誓一般的怒喝道,"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救下建文帝!"
……
史书记载:
靖难之役:明初燕王朱棣夺取皇位的战争。明太祖分封诸子为王。太祖死,皇太孙建文帝即位,用大臣齐泰、黄子澄建议,采取削弱诸王势力的措施。年,太祖第四子朱棣以诛齐、黄为名,起兵北平(今北京),号称"靖难"。年,燕王兵破京师(今江苏南京),建文帝死于宫中,朱棣即位,是为明成祖。
第一卷:秦晋之好
第一章 催眠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我愿意去给他烧一千柱高香,只是祈求自己不要再做这样的梦了!
――徐文这样想着……
今日,他再度的被相同的噩梦给惊醒。
梦中的他穿着龙袍,被熊熊的火焰给包围着,而他无论怎么努力的去扑灭火焰,那火焰也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烧越大,越烧越旺,不把他完全的吞噬掉绝不罢休。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轻柔的说着:"陛下哪里是孤家寡人,就算最后是最坏的结局,那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有臣妾陪着您。"
可是,他却不想让人这样陪着被活活的给烧死。
想说些什么,劝劝那女人,可是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于是,只有努力的扯着自己的衣袖无声的诉说着自己不想死的心愿!但经过长时间的拔河比赛后,他悲剧的发现,不仅没有把衣袖从这个女人手中扯出来,反而被那女人越抓越紧,紧得让他都能瞧见那女人的指节隐隐有些泛白。
火势更加的猛烈,烧燃了那个女人的衣服,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吞噬的那个女人的一切,片刻后就成了一具焦骨,可是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还是温柔的重复着那句话:陛下哪里是孤家寡人,就算最后是最坏的结局,那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有臣妾陪着您。"
他死命的甩着胳膊,想甩掉那女人的手。
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火渐渐的烧上了他的身,灼热疼痛感瞬间的包围了他,像是有无数双手掐着他,捏着他,把他狠狠的向下拉,再向下拉,直到拉进永无白昼的无边地狱里,窒息绝望的感觉……
所幸,每次这个时候,徐文都会惊醒过来。虽然是被吓了一身冷汗,但是好过在梦里活活被火烧死得不明不白的强。
这个梦似乎是暑假他与李坦从北京游玩之后开始纠缠上他的。
第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没有在意;第二次的时候,也是没有在意;第三次,第四次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这些天徐文天天在学校的机房泡着,上网查找关于梦与现实之间到底有何关系,把原先要他准备的关于此次医疗军事演习对抗计划的报告都搁置到了一边,急得何队一次又一次的找他谈话,要他先把正事给完成了。
而每次徐文总是嬉皮笑脸的回着:"何老大,虽然集体利益是高于我个人的利益,但是你还是要让属下我先解决个人心理上的疾病吧!若不解决了,作出的报告不符合上面的要求,那就白白浪费了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了。"
何立没好气的白了徐文一眼。
在何立看来,徐文这家伙啥都好,就是太油腔滑调太自以为是了一点。明明是地方学生统招进部队的拔尖苗子,根红身绿的,偏生就不知道从哪惹的一身的痞子气质。
曾严厉的告知他,痞子的作风不是一个现代军人应该有的作风,而这小子立刻就站出一个标准的跨立姿势,用比自己还严肃的口吻回道:"报告队长,我这不叫痞子,充其量算是一个雅痞。从字面上理解是优雅的人,当然从更深一层来理解就是才华横溢的青年人,一般是指一个圈子里的成功人士,若是您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百度。"
这小子是在拐着弯子说自己是军人中的佼佼者,而关键是自己还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只差没被气得呕几升血出来,为中国未来的医学事业做点贡献。
当然也曾以朋友的姿态告知他,这样不好,非常的不好。
徐文太过于聪明了,总是很快就捕捉到别人想要什么,然后尽力的去满足别人的欲望,从而让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样的性子在外面的世界里确实能混得如鱼得水,但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却是致命的弱点。虽然军医不用到战争前线,但是现代战争却需要军医与各部门,军医与军医之间的协调配合,从而拉出一条完美的战线。可徐文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太过于钻空子找缝隙走捷径,这样就导致他外表看上去真挚无比,而内心隐藏的什么根本让别人琢磨不透,就算他不相信你,他也会对着你和善的笑。
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他让你分不清究竟是敌是友。
而在战场上,即便是在后方,这样的人的存在也是非常可怕的。
何立一向是以军人而不是医生的标准带领着自己的队员,所以他不希望徐文特立独行。
奈何,这家伙就是不吃亏不回头的性子。
他好说歹说,说的口干舌燥了,那家伙才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面前,嬉皮笑脸的说道:"何老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这样为了我生气是不好的。生气会引起血液快速的流动,这样就会导致血液很快的流回心脏,加重心脏的负荷,从而极其容易过早的引发心血功能疾病。为了区区一个在下我,真的不值得啊,我还想看着老大你健健康康的给我找一个嫂子,生一个侄子呢!"
这番话堵得何立再也找不到话来数落他,最后只得送他几个无关痛痒的大白眼。
所幸,徐文这小子虽然偷奸耍滑了一些,但是对于国家和党是绝对的忠诚,对于组织交予的任务是绝对的认真,对于自己的学业更是无比的专心。
从大方向来说,还是一个根红身绿的苗子,虽然被风吹得歪了一点点。
只是,在这次暑假回校后,徐文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先是在全军学员军事演习上,他作为临时战地医院的总负责人,却频频出错,幸而有李坦在一旁帮着他,才没有出现大的纰漏。而后,回到学校,又总是一副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个平日里简简单单的报告都交不上来。
看着徐文又在自己面前打了一个哈欠,何立试探的问道:"小子,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徐文努力睁大一双兔子眼,一脸迷惑道:"什么谈恋爱了?"
"就是交女朋友了啊?"
"没有!"徐文回答的干脆,但随即想起梦中那个恐怖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问着何立,"何老大,你说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女人,是什么原因啊?"
何立上下打量着徐文,忽然就大笑着勾过他的脖子,高声嚷道:"小子开窍了,终于发春了。"那兴奋的劲儿简直没差拿放鞭炮庆祝了。
徐文却对天翻着白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何老大,你这个词明显不够雅致。而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梦见的不是那种二八芳龄的妙龄少女,也不是身材火辣的成熟御女,就算是也不会引发我产生春回大地的情绪。"
何立拍了一下徐文的头:"你这小子,我都觉得你不正常了。你说我认识你多久了,从你进大学校门那日起到现在多少年了,整整六个年头,可是就没见过你小子像别人一样发发情想想女人……"
"何队,你这样说很没有唯物主义辩论精神。"徐文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何立嚷道:"说什么呢?大声点,大声点。"
徐文站起了身子,朗声道:"我说何队你这样说很没有唯物主义辩论精神,您怎么知道我脑子里有没有想过女人呢?而且,我刚才还对您说过,我最近经常做梦梦见一个女人。"
何立被这小子的强调弄的差点一口水给呛出来,半晌都没回过味儿来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很久才琢磨着要顺着徐文早已经搭好的台阶下。于是,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对,对,就说那个女人,她怎么你了,让你这些日子神魂不在的。"
"报告何队,她没有把我怎么怎么样。"徐文一本正经的回道,"就算怎么怎么样了,在梦中她也做不出实质的伤害于我肉体的事情,顶多就摧残摧残我的心灵。"
"你少给我贫啊!"何立没好气的说道,见徐文在他面前那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军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又不是正经谈话,站那么标准干什么,想当标杆啊!坐过来说话。"
徐文抬了抬眉,笑着走过去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呢?"放柔了自己的语气,何立轻声的询问着。
徐文叹了一口气,收了点痞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片刻。想那徐文一张嘴是何其的厉害,原本那梦就是一件大不过天的屁事,结果硬是被他编成了一个恐怕片,若再添加点恐怖音乐,直接就可以上"午夜末班车"了。
而在他这种诉述方式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何立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当真有那么玄乎?"何立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
"我知道作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我不应该相信鬼怪学说,不应该被精神以外的事物所迷惑。但是,事实证明,这样下去,这个女人若不从我的梦中抽离,只会影响我的身心健康。而最后我精神只会越来越差,自然完成不了作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应该去完成的使命,我感到深深的内疚与自责。"徐文痛心疾首的说着。
"……你少贫了!"何立对于徐文这番慷慨成词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奇怪他精神明明不好,为何还有那么多废话要说?抬起头好奇的打量他,触及眼底的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下一惊,出着主意,"俗话说,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不如找个心理医生瞧瞧吧!"
徐文抬起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神色有些涣散的问道:"找谁?"
而一个小时候,他已经坐到了心理课许教授的办公室。
许教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声音温和,面容慈祥,但这些都是对她的患者而言的,徐文曾经选修过她的课,其严厉程度直逼带兵出去操练的教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幸,现在自己在她面前是一个患者。
徐文心中这般想着,眼睛却扫视着许教授的办公室,粉红色的墙壁上挂着一盏似乎是明代的壁灯,书桌上的东西都有条不紊的放置着,电脑,文件,病历记录册,还有一个青花瓷笔筒,随意的插着几只签字笔,书桌旁书架上整理的码着书本,除了那些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外,还有一格全部放置的是关于明朝的书籍。
扫视完毕,徐文心中已经对许教授的爱好有了七分的了解。
他躺在沙发上时,先发制人的询问道:"教授,您喜欢明朝的历史啊?"
"怎么,你也喜欢?"许教授声音柔和,让徐文浑身都有了舒畅的感觉。
徐文笑了笑:"我只是略懂,粗浅的很,肯定不及教授您的皮毛。"
"你这小子,就会说话,嘴巴跟蜜似的。"许教授笑了笑,从桌上拿过徐文的病历记录册,皱起了眉头,"最近总是做一样的梦吗?"
"是的,还是噩梦。"
"以你的性子,应该会去查资料寻找对症吧!"
徐文诚实的点了点头:"查了,也用了一些药物,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根除。"
许教授蹙起眉头,沉吟了半晌才慎重的说道:"徐文,要不试试催眠?"
徐文爽朗的笑了笑:"许教授,只要有用,什么法子都成。"
许教授犹豫了片刻,才又说道:"可是,这个法子试了后,有些人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嗯,你确定你要试?"
"有什么后果?"
许教授耐心道:"轻则会精神出现混乱,重则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徐文犹豫了一下,但片刻后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居然还有一丝向往。
"那好,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准备一下。"
许教授说罢就起身出去,留了徐文一人在屋中,颇有些无聊。趁着空挡,去了书架前,抽了一本记录明史的书籍出来,想着等会儿也好照搬照搬几句词儿去哄了许教授开心。
随手一翻,讲的是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变"迫死建文帝朱允�的故事。徐文粗略的翻了翻,记了个大概,想着应付许教授应该足够了,算着她回来的时间,忙把书又按原位放回了书架,回到沙发上躺下,疲惫的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许教授回来。
只稍片刻,忽然听见有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徐文动了动眼皮,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却越来越重。
只是依稀能听见那个声音温柔的说道:"这里没有打扰你的东西了……除了我说话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见……我会数数加重你的瞌睡……一……一股舒适的暖流流遍你的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三……周围安静极了……不能抵制的睡意已经完全的笼罩了你……你什么也听不见了……"
徐文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往下坠,仿若是被一种无形的但是巨大的力量拉入深渊,可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摆脱不了这股力量的拉扯,只得仍着自己的身体下坠下坠下坠……
这到底是要坠到地府和地狱?是要去见阎王还是去见撒旦?
徐文忽然脑中就闪过许教授方才说的话,催眠术的使用,会对某些人产生很严重的后果,轻则精神混乱,重则……永远也醒不过来……
以前读书的时候,似乎没有看见过因为催眠就去找阎王或者撒旦报道的人,而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的成为第一个吧!
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医疗事故?如果不算的话,那又算不算是为医学未知领域的探索做出了贡献?会不会把他的名字记录在未来心理学催眠术课程的书上?
这番期期艾艾的想着,忽然脑子一重,就像被人狠狠的敲了后脑勺一棍子一般,闪过一片空白,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请缨(上)
这些日子大明皇朝发生了好些大事。
先是太子朱标之死,再来就是锦衣卫秘密调查蓝玉,接着是立皇孙朱允�为太子,可是朱允�在为朱标守灵之时,却无端的昏迷。
据当时看到现场的锦衣卫和宦官说起,那日在大殿上看见前太子的魂魄,而后不久后就看见半空中出现朱允�的魂魄被勾走的模样,待众人进入灵堂后,朱允�已经昏倒在地,奄奄一息。
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朱允�也命垂一线。
对于那些魂魄勾人的流言,黄子澄是绝对不信的。
尚且不说这世间是否有鬼神,光是前太子朱标这个人而言,在黄子澄心中是一个极其温和厚道的懂礼之人,且长子故去后,对朱允�这个儿子更如掌上明珠一般的呵护疼爱,只怕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丢了,又怎会在死后就做出任何的伤害朱允�之事。
虽然黄子澄迂腐,但并不代表他不懂那些权术,迂迂回回的想了好大一遭,也七七八八的猜到了恐是燕王朱棣搞的鬼。奈何这事没有任何的证据,怕是告不了朱棣反而把自己给弄了进去。
所以,黄子澄选择了忍耐缄默,一直默默的坐在昏迷的朱允�身边,偷偷的垂泪,心道万一朱允�有一个好歹,他也随着去,也不枉费了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守护的感情。
抹了一把泪,
黄子澄念叨着:"太孙殿下,您一定要撑过来,不能让燕贼得逞,不能辜负皇上对您的期望,也不能辜负您父亲对您的期望,更不能辜负……"
又抹了一把泪。
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在说些什么。
于是,黄子澄赶紧嗡着声音,羞羞答答的念叨了一句:"更不能辜负微臣对您的一片情意。"
赶紧又抹了一把泪。
心虚的又左顾右盼,还是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在说些什么,这下心也就安了,掏出手绢来掩面而泣,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通,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朱允�的名字,期望就这样把他的魂魄给唤回来。
可是没有念叨几声,就听见外面有传报,念的是燕王朱棣到。
黄子澄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碎碎念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却不想,这一念倒是把朱允�归入了鸡和耗子那类威武不起来的动物上去,待回转神时,燕王朱棣已经到了面前,身后跟着锦衣卫副使徐云起。
众人行礼。
朱棣踱到朱允�的床边,躬身瞧了片刻,随即眼睛眯了眯,侧头挑眉询问黄子澄道:"太孙这是要去见大哥了吗?大哥也是疼儿子的紧,前脚刚走,后脚就要把太孙殿下也给带走好一家子团聚,真是羡煞旁人啊!"
"你……你胡说八道,你……你信口雌黄,你……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我……我要去皇上那里参你一本,我……我……我……"黄子澄越说越气,越气身子就越抖得厉害,本来还能勉强成句,到后面就只剩下"我……我……我"的说不出话来了。
朱棣扬起嘴角挑了挑。
在心里不屑的骂了一声,书呆子。
而显然他是不愿意跟书呆子多言废话的,转身冲着徐云起扬了扬下巴:"内弟,你也来瞧瞧吧!"
徐云起接令上前,翻开朱允�的眼睑看了看。
只听得朱棣漫不经心的询问着当时的状况。
地下小太监结结巴巴道:"方才……皇孙去、去守尾七,令、令我们奴才走开、在殿里烧烧……纸钱,烧着烧着……魂儿便一路飞出御花园……在那墙上站稳,升天……"
朱棣"噗嗤"的笑了一声:"难道说,太孙殿下是被玉皇大帝召见,要成仙去了。"
朱棣随行的几个锦衣卫笑了几声,其余的人都不敢言,只是黄子澄哼哼几声,冷笑道:"恐怕这只是燕王殿下您一厢情愿的想法。"
朱棣挑眉,不理睬他,又询问道:"御医呢?"
小太监答道:"皇上带着御医们来过又走了。御医说看不出蹊跷来,怕就是鬼神之说……"
"怕不是撞邪!"徐云起忽然说着,宛如在屋子中放下了一枚定时炸弹,随时等着爆炸。
黄子澄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宛如抓住了朱棣的把柄,得意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一定有人对太孙殿下使坏。这事若是上报了皇上,皇上绝对不会绕过对太孙殿下别有用心之人。"
朱棣眼睛眯了眯,还是不理会黄子澄,只是平静的询问着徐云起道:"何以见得太孙殿下是中毒而非鬼神附体?"
奈何,徐云起已经顾不得回他的话,一边唤着小太监快去传太医,一边扯着帕子将朱允�口中鼻中的污秽物揩干,用手指钳着朱允�的鼻子,猛然俯身,用嘴唇封住了朱允�的双唇,反复几道吸气,又就着黄子澄匆忙递上来的银针扎了几针,迫得朱允�吐了一口鲜血才作罢。
朱允�脸色依旧苍白,只是手指却在这时轻微的动了一动,总算也有了一点生命的迹象。
而朱棣退到了一旁角落中,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黄子澄的目光中,黄子澄正要上前质问,却不想昏迷中的朱允�忽然抓住他的手,沙哑着嗓子唤道:"水……水……"
不过唤了两声就再也没有声响,急得黄子澄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桌子边给朱允�倒了一杯水过来,却因激动而全身发抖,手指处更是抖得厉害,待到朱允�床边时,那满满的一杯水荡出了一半。
徐云起退开,让黄子澄扶起朱允�,灌了一杯清水下去……
迷迷糊糊间,徐文觉得有丝甘甜清凉的味道顺着难受的喉管下滑,忍不住搭了一下嘴巴,却忽然之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哭泣道:"殿下,您终于听见微臣的呼唤了,也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醒了过来。"
而后,周围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殿下,殿下,殿下……"
徐文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
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因着他大脑还处于与糨糊一样的状态,所以分辨不清这个声音的意义,只是觉得和苍蝇嗡嗡叫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典型的打蚊子驱苍蝇的动作,向扰他美梦的人无声的控诉着自己的心情,现在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但是,这动作在黄子澄等一众看来是何等的惊喜。
一来太子殿下到底还是从阎王那转了一圈回来了;二来那生猛的动作说明太子殿下现在不算太过于虚弱;三来是大家的猜测了,兴许太子殿下是要召唤大家过去说上几句。
于是,黄子澄是第一个扑到朱允�的面前,握着朱允�的手,声泪俱下道:"殿下,殿下,您有什么话要对子澄说的,您就说吧!若是您想报仇,子澄绝对会为您抓出仇人,让您砍个十刀八刀的好解气。"边说边抹着眼睛狠狠的盯向朱棣。
朱棣冷笑了一声,把头别到了一边去。
徐文眉头蹙得更紧。
啥时候苍蝇也能变鸭子了?还是能发出人声的公鸭子?
而徐文作为一名军人来说,他是不怕在睡梦中被人吵醒的,当初进校新兵训练,没少被何立那紧急集合的哨声折腾,然后迷迷糊糊的起床背着那三十公斤重的背包跑个十公里,关键何立那家伙还鞭策大家说着什么军人要有极其良好的警惕性与绝对的耐心,即使是军医也一样,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
可徐文作为一名优秀的准医生而言,更注重的是养生的学说,固执的认为良好的生活习惯要从充足的睡眠开始,但是何立的命令又不敢不从。于是,在这种双重标准的情况下,徐文养成了能睡就尽量睡的习惯,而一旦在没有军事训练的情况下,谁敢打扰他的睡眠那绝对是大罪,一招擒拿手过去,绝对的"杀无赦"。
而到目前为止,徐文还没有听见何立那如同黯然销魂饭一般一听就催人泪下的哨声,那就说明此刻不是军事训练,那就意味着现在是有人故意吵他睡眠,也就莫怪他"大开杀戒"了。
眼睛没有睁开,但是眼珠子动了动,耳朵寻着声音的方向,准备搞一个突然袭击。
娘的,老虎不发威,当他是Hllo Kitty。
这次不震慑住到他这里捣乱的这群小子,他就不姓徐,改去跟猪八戒一个姓。
暗自将全身的力都集中到手上,准备来一个先发制人,依着就近原则,谁现在离他最近谁就倒霉。待擒到其中一个威慑住其他人后再将他们一一扳倒。
徐文心中快速的拟定着作战计划,却忽然听见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屋子中所有的人都挪了位。
那些原本最靠近徐文的人现在都远离了他,只听得鸭子声瞬间就变成了狮子吼,齐齐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文更不悦的拧着眉头。
这是干嘛呢?拍戏还是哥们几个戏弄他玩呢?
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一群人向他走了过来。
徐文紧张的捏起拳头。
他爷爷的,他们是看穿他装睡的意图,打算群殴啊?还有没有人权了?
可不可以让他有选择单挑的权利?
眼睛虚起一条缝。
迷迷糊糊的看着一群人簇着一明黄的身影走到他的面前,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和服饰,就觉得眼前一片晃眼睛的黄色。
徐文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动手的时机,看来那明黄色身影就是这群人的老大,若是现在不动手制服了怕待会儿他们都站定了就没机会了。于是,趁着明黄色身影刚落座在他的床边,徐文就猛然睁开眼睛,来不及细看面前人的模样,就迅速的反叩住他的脉门,一个扑起,如猎豹扑食一般把那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瞬间就卡住了那人的脖子,让那人完完全全的动弹不得。
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徐文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快累得不行,除了深深的喘气不说,手脚都开始有些胀痛了。
看来一定是最近太偷懒没参加训练的缘故。
幸好是在和平时期,不然就真如何立说的,他不是去救人而是去等着被人救的。
也幸好身下这个兄弟反应不够敏捷,不然怎会被他所擒住。
徐文如是想着,得意的冲身下人一笑。
但瞬间,笑容便凝在了脸上。
第三章 请缨(下)
这个人,他不认识!!!
徐文一向引以为豪的就是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在整个医学院中,和他有过照面的人,他能记得个七八;如果还与他说过话,那他绝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记得。
所以,这也是徐文人缘特别好的原因。
可是,现在他却完完全全的想不起身下这号人物什么时候出现过在他那堪比计算机的大脑中。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的原则,徐文小心的眯起眼睛,打量起了身下的人。
先看下巴奇长,耳朵肥大,满脸麻点。
徐文楞了一下。
他有见过长得丑的,但是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丑的。
当下就眨了几下眼睛,试图缓解此容貌给眼部带来的不适感。
而以徐文那种爱讨人欢喜的性子而言,自然不会把这等惹人烦的情绪现于表,待缓过神来,便又观察身下人的举动。
在徐文的认知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总有他的优点和缺点。当你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就把他的优点无限的放大;反之当你要厌烦某个人的时候,就不停的扩大他的缺点。
此刻,徐文的打算是快速的找到身下之人的优缺点,根据现场的情况,则而待之。
这一看,便注意到此人虽然样子是丑了一些,年纪也老了一些,但是那双眼睛却如虎如鹰,锐利袭人,不怒而威。
此人不好惹!
徐文在瞬间便下了一个判定,并瞬间做出了要得到这个人欢喜的决定。转念间,就如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松开了对那人的桎梏,末了还扶了他一把,赔着笑想道歉。可是临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如被锐利的刀割过一般,刺痛的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徐文捂着嗓子,咳嗽了几声,蹙起了眉头。
被他压倒之人乃是朱元璋。
本来朱元璋还有几分怒意的,但是看到朱允�这般难受的模样,那泛滥的隔代亲就被激发出来,慌忙的给朱允�拍着背,关切道:"允�方才痊愈,实不应如此动其筋骨。"
允�?
这个名字好生的熟悉!
徐文虽然身子还很虚弱,但是并不影响他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想起适才在许教授房间里翻阅的那本关于"靖难之役"的书,而后又想到许教授说过的做催眠可能带来的后果,神色大骇,瞪了一双眼睛,惊恐的打量起了这屋子的布局。
远处是雕花双扇琉璃窗;近处是镂空牡丹龙帐床;上面是彩漆绘凤横梁;下面是光亮映人大理石地板。
而在这些物件的方圆之地,所有人都束着长发,穿着长衫外褂。
徐文脸色怪异,四处寻找着可能安放摄像机的地儿,徒劳了一番后,又赶紧死命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用力过大,他差点没把流泪给逼出来。
这不是做梦!
而如果想的不错的话,他现在正经历着现下最流行的事情――穿越。
朱元璋见着朱允�此刻神色有异,料他是才醒过来,神智未清,唤了太医前来把脉,又关切了几句,奈何此刻的朱允�脑子转的比以前的快,但是却活生生一个哑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在自己身边忙活,半点声响都发不出,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更惹得朱元璋对其多了几分关爱之意。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摸着朱允�的头道:"痴儿,祖父知晓你父王过世,你伤心难过,这般又被奸人陷害,祖父看着你便心如刀割。放心,祖父定是不会饶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朱棣见此情景,忙笼起袖子,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父皇,方才徐副使为太孙殿下查看过,怕不是鬼神之说,而是中毒。"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朕向来就不信鬼神之说,且标儿的魂魄……"说起朱标,朱元璋滞了一下,又哽了哽才继续说道,"难道会害了允�不成,定然有人想害允�,待朕查出来绝不姑息。"
朱棣笑道:"儿臣愿意身先士卒,查清整件事情。"
朱元璋侧头瞅了瞅朱棣,沉思不语。
黄子澄这时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认为燕王殿下贵为王族,实不应该插手这等劳心劳力之事。"
朱棣忙道:"儿臣为太孙殿下做事,不觉得是劳心劳力。"
黄子澄挺直了身子:"燕王殿下,只怕你是不觉得劳心劳力,而是想要毁灭对你不利的证据吧!"
朱棣冷笑着,沉默不语。
而一旁的徐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基本是判断出了屋子里的人的来历。那小眼睛小鼻子一脸凌然正义的人,应该就是后世称之"书生误国"的一人――黄子澄;而那个被唤做"燕王"的人,就是这个身子原来主人的最大敌人――朱棣。
因着这层原因,徐文才仔细的打量朱棣。
但是只一眼,徐文整个人就被完全的震住了。
浓厚的一字眉,双目如星,鼻若悬梁,唇如薄刀。只要眉角再挑上去一点点,嘴角再扬上去一点点,那便是地道的兵痞流氓模样。
而他,却是爱惨了这个模样的那个人。
徐文动了动嘴唇,忍不住唤了一声:"……迪!"
虽然声带受损,但是这个发音还是很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
黄子澄立刻激动道:"太孙殿下,您是不是在指控是谁下的毒手?"
徐文慌忙的摇头,看向朱棣。
而朱棣似乎是意料到了朱允�会这般袒护他一样,把眉角挑上去了一点点,又把嘴角扬上去了一点点,在朱元璋的身后是一脸得意的模样。
果真和那人一样。
徐文暗暗的想着,每次只要他阴谋得逞了,迪就是这样一副欠揍的表情,当真以为自己不会生气了么?
但转念一想,此人是朱棣,不是刘凯迪,自己怎么就把他们弄混淆了?
只听得朱元璋沉着脸,忽然喝道:"徐云起。"
而那被唤作徐云起的人上前一步,答道:"臣在!"
朱元璋也不问徐云起从何处知晓朱允�是中毒之事,只冷冷的说道:"既然你知晓允�是中毒,想来心中有个计较。这事朕就交由你办理。"
徐云起蹙了一下眉头,片刻后才答道:"是!"
朱元璋又沉声道:"你先出去喘口气。"
徐云起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朝朱元璋跪下伏身,这才脚步虚浮的离去。
徐文看着徐云起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着,方才在昏迷中,似乎感觉有人在对他做人工呼吸,而现在整个屋子中,只有徐云起脸色呈中毒式的灰黑色,那方才那人是他无疑。而不过一个人工呼吸,就能把毒转移过去,如若他猜的不错,应该是吸入式中毒。
……吸入式中毒,整个皇朝中似乎只有他一人中毒。
徐文微微的向床上一靠,眯起了双眼。
此事看来有意思了,根据史书而言,欲杀朱允�之人定是朱棣,但是显然朱棣是不可能自己动手的,那么他一定是有同党,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同党,居然能调开朱允�身边所有的人,再让朱允�吸入式中毒。
这是犯罪,还是高科技的犯罪。
而一向自认为很有正义感的徐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凭着自己现代人的聪明脑子破了这个案子,给朱棣一点点教训。
所以,当朱棣再次主动请缨要参与这个案子的时候,徐文趁机就按住了朱元璋的胳膊,"嗯嗯嗯"了几声。
朱元璋关心道:"允�是有话要对朕说?"
徐文连连点头。
朱元璋有点为难道:"你现在这般模样,待日后再说未可?"
徐文又连连摇头。
亏得黄子澄聪明,说是拿一套纸墨过来,让太孙殿下写下要言之话便可。
而这招却让徐文乍起了一身冷汗,
且不说自己的笔迹肯定与那朱允�不一样,就说那毛笔,只怕是他能看不能用,能用怕写出来让人看了笑话。
当一套笔墨纸砚摆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为难的看了看朱元璋,见朱元璋也是一脸期待之色,只好硬着头皮,执起笔,故意把纸放在软绵绵的被褥上,想了想作为朱允�的身份应该会说的话后,才歪歪扭扭的写道:"孙儿也想参加这次查案的行动。"
朱元璋见着这字,有些疑惑。
但转念一想,允�才刚刚病愈,又是在软如棉被之物上写字,也未过多计较。只是那字体,那语句却过于怪异,想了想兴许还是因为允�大病方愈的缘故,自然也未深想。
倒是朱棣在这时眯了眯眼睛,却并未多言。
朱元璋拍着朱允�的手,温和道:"允�想参加,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待身子养好。"
徐文乖巧的点着头,望向黄子澄,一双眼睛眨巴着示意他把自己面前的笔墨给撤了,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朱允�,哪有皇孙对大臣客气的道理,当下就摆了一道威,瞪了黄子澄一眼,指了指身下的纸砚,挥了挥手。
黄子澄只当皇孙殿下在朱元璋面前要装出对自己摆架子的模样好保护自己,心中感动了一番,对朱允�的情谊又多了几分。依着他的意思,撤走了床上那套四宝,赶紧又回来,护在朱允�的身边,如老鸡护小鸡一般,生怕朱棣又是书生无能之辈,心思单纯的跟驴一样,就算他认定了要除掉朱允�,也不会当着朱元璋的面下手。当下,也不再计较,恐计较多了就跟驴一样的蠢了。转头看向朱允�,面容慈和的笑道:"太孙殿下,您现在需安生养病,这几日的事情就交给四叔吧!"
虽然明知道朱棣此刻的关心是假,但是他的神情却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徐文心中微酸,想起那些往事,开心的也好,伤心的也罢,原本以为这些年早已经忘记,却不想重新浮现时还是有痛楚的感觉。当下,鼻子感应心上的感觉,也微微一酸,再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撑起身子就拥住了朱棣,哑着嗓子,不成调的一声又一声的唤着:"迪……迪……迪……"
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冲出脑子,而有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一并的浮现,月明星稀的夜晚,胡子扎脸时微微的痛觉,还有手心交缠时暖暖的温度,这一切的感觉是熟悉的而又陌生的,一如朱棣身上的味道。
徐文感觉自己有泪从眼角离开,是他的感受,也有非他的感受,两种感受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在朱棣的身上都在寻找着那种曾经有过的感觉,挚爱且安全的感觉。
抱着朱棣的胳膊紧了紧,这才感觉到朱棣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而后朗声笑道:"太孙殿下果真还如儿时一般,放心,四叔一定会为你查出此次事件真正的元凶,给你一个交代的。"
徐文这才回神,随即松开了朱棣,落寞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像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一般,难受难受还是难受……
第四章 验尸
夜里,黄子澄絮絮叨叨的逼着朱允�喝中药。
徐文秉着职业的素养,强要来了处方,对着处方琢磨了半天,抠破头皮后,不仅没有弄明白药方是怎么开出来的,甚至连有些药名都是见所未见,当下有些气馁。扔了处方,也不再折腾黄子澄,捧过药就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末了还乍了乍舌头,心中骂了一句:老子这会真应了哑巴吃黄连。
随即又感慨了一句:还是新中国好,有苦还有地方诉说去。
这般浑浑噩噩的想着,终于还是合上眼,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敲锣打鼓,人声鼎沸。
又搞紧急集合?何立最近还有完没完啊!
徐文赖了一会儿床,腾地一下坐起身,依着惯性闭着眼睛就要摸床头的作训服,摸了一会儿没有摸着,睁眼看着一个小公公拿着拂尘站在自己的床头,见他睁眼还关心的俯下了身子,那张月球表面的脸立刻在招子里放大了几倍,吓得徐文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小公公关心道:"殿下,您是有什么事吗?"
徐文蹙了下眉头,只觉得这小公公的嗓音并不过于尖细,倒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好听得紧,可惜配了那张脸倒是有些煞了风景。因着自己嗓子还没有恢复,徐文冲着小公公温和的笑了笑,指了指外面,比划了一番。
小公公是个人精,待徐文比划完,就去推开了窗户,趴在窗沿处张望了一会儿,才回身道:"殿下,御花园那方好像出事了?"
徐文蹙起眉头,忙下床,在小公公的帮助下穿戴整齐,让小公公领路朝外奔去,一路皆用心记下,又谨慎的拉着小公公避开了几次锦衣卫,躲躲藏藏的穿过回廊,瞧见御花园那片假山处,灯火通明,数名锦衣卫围着那处,议论纷纷。
徐文拉着小公公藏在隐蔽处,示意他不要出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声音沉着冷静,徐文不过是在今晨听过一次,便牢牢的记在了心上,除了是朱棣还会是谁?只是,这个时候他还逗留在皇宫中,还在这种地方出现实在有些怪异。
"禀燕王殿下,今日我等在此处巡逻,忽然发现了这具尸体。"一名锦衣卫躬身说道。
徐文打量了一番。果真如史书记载一样,锦衣卫虽然是如恶犬一般的存在,但是拿长相来说,绝对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且不说今晨见过的徐云起是何等的万里挑一,就说现在这个也是拿得出手的人物。想着这样的一群人儿,整日面对朱元璋那个疑神疑鬼,喜怒无常的人,心中便是一阵唏嘘,哀婉了几下,便又凑着脑袋看热闹去了。
朱棣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死者的脖颈,冷静道:"怕是死了有段时辰了,传仵作了没有?"
锦衣卫忙道:"传了。"
朱棣又问:"禀告皇上没有?"
锦衣卫回道:"唤人去禀告了。"
朱棣点了点头,看了看死者又说道:"此事暂时不要告知太子殿下。"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太子殿下才丧父,又失去了身边从小玩大的玩伴,若是知道定是悲痛欲绝。本王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太子殿下身子才刚痊愈的情况下伤心过度。"
一番话说的诚恳,听得人也有所动容。
徐文若不是事先知晓了历史,怕也会被朱棣这般做戏给糊弄了过去。只是一想起他与前人酷似的容颜,又想起他现在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免心中烦闷,哀叹了一声,方才听见身边那小公公忽然间就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来不及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数把钢刀就架在了他和小公公的脖子上。
徐文做不来投降的动作,挺直了胸膛,咳嗽了一声。
有一锦衣卫提着灯笼过来,照亮了徐文的脸,众人见是他,才放下了钢刀,皆不卑不亢的拱手。
果真只听朱元璋的话儿,难怪朱允�上台后要整治这群家伙呢。徐文这般想着,也不再计较,拨开人群朝那尸体看去。
是一个小公公。
徐文还未看清小公公的模样,方才带身边的小公公就擦着他的身儿冲了上去,俯在那尸体上一阵嚎叫:"小全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徐文蹙起眉头,忽而觉得有一道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侧头果真看着朱棣。
只听得朱棣指着地上的尸体,冷笑道:"允�,这个可是你的亲信!"
徐文楞了一下,随即会过神来,明了朱棣的意思,却不知朱棣是要帮他还是要害他。正左右为难着现在是要装哭泣的模样还是继续这样平静的时候,朱棣忽然就靠拢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这壳子里的魂儿不是他,若不想别人也知道这件事的话,你最好顺着我的意!"
徐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话还是让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而又因说不出话来,自然无法发挥他糊弄人的特长,寻思着朱棣这般说应该暂且没有害他之意,收敛了几分心神,待再看那尸体的时候,已经装出了几分忧伤之色,只是那眼泪怎么憋也憋不出半滴。
无奈的看向朱棣,却见他也正注视着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丝毫不掩饰此刻他心中的得意。
徐文咧着牙,奈何出不了声,只得在心中狠狠的骂了几句王八蛋,但转念一想,骂了朱棣王八蛋,那不就是骂了朱元璋是王八,继而自己在这个时代的那个便宜死鬼老爹也成了王八蛋,而自己就成了王八他蛋的蛋?算来算去,觉得自己因着这个辈分问题亏得不是一点点,也不再做骂,狠狠的扭过头,又看尸体去了。
可这会儿不是悲恸,而是细细的观察,想找找蛛丝马迹,却因隔得太远此刻天已经黑尽,瞧得不甚分明。
而徐文知晓现在的身份,自然不应该去动那尸体的,但随即他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就着朱棣的话,"哇"的一声假嚎,学着电视剧里那些死了郎君的婆子模样扑到那尸体面前,因着说不出话又流不出泪来,只得一阵阵干嚎,瞧得朱棣以及一众锦衣卫目瞪口呆。
也就在这空挡的功夫,上下把尸体摸了个遍,心中对其死因已经有了初步的判定了。又嚎着演了一番,末了还吸了两下鼻子,以现真实。如果现在徐文能发声的话,指不准要故作悲恸的吟上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岁岁年年人不同。
未几,仵作来了。
徐文见着戏也演得差不多,再演就真过头了,于是扯着身旁那个真哭成了泪人的小公公站到一旁去,安静看着仵作验尸。
那仵作带来一个红木箱子,先执香冲着尸体拜了三拜,又燃起一个火盆,掀开袍子跃了过去。这才穿上围裙,带了手套,开始翻弄尸体,从头发到指甲,无不用上工具逐一细查。
良久后,仵作才直了身子,对着徐文躬身道:"太孙殿下,臣已经查出这位公公的死因了。"
徐文也想听他说个一二,抬起手示意他往下说的时候,却不想朱棣按住了他的胳膊,朗声道:"父皇正等着消息,你既然查出了此公公的死因,不若就与我等到父皇面前走上一遭?"
仵作答"是!"
徐文蹙了一下眉头,寻思着现在朱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未想个通透,就被朱棣拉着手朝着乾清宫那处行去,心下大骇,左右瞅瞅一同行走的锦衣卫,生怕别人起了异样之心看他和朱棣。当下拨了拨朱棣的手,却不想朱棣握得更紧了,唇角挑起压低了声音说道:"怎就许你抱得我,不容我牵着你?"
这一句,道得徐文大窘,脸上瞬间布上烟霞烈火。索性也不再与朱棣拉扯,任他一路牵着自己走,琢磨着待会儿回去一定要用消毒水洗手,免得被这家伙一身晦气惹上。
但又想起这个朝代哪来什么消毒水。
思及此,不免有些黯然,随着朱棣一路到了乾清宫都无精打采。
朱元璋询问着仵作那小公公的死因。
仵作颤着身子答道:"是……是……他杀!"
朱元璋厉声道:"自然是他杀,要你道的是如何致死!"
仵作年纪轻,哪见过此等的阵仗"噗通"一声扑到在地,匍着身子,结结巴巴的回道:"陛……陛下,是……是颈骨……断……断裂致死。"
徐文点了点头,与他方才的症断一样。
不想,这一幕又落在了朱棣的眼中。
仵作继续结巴道:"还有……还有……有轻微……中毒的症状。因身上的尸……尸斑,臣……臣判定大约死于昨日凌晨时分"
徐文有些始料未及的睁大了眼睛。
朱元璋替他问出了疑惑,冷冷道:"何以见得?"
仵作把身子埋得更低,远处看就是一只鸵鸟,还是在风中颤栗的那种。只听得他的声音不仅结巴还颤抖的厉害,幸而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陛……陛下,臣见……见公公嘴唇……还有皮……皮肤出现樱桃红色,判……判定是中毒。而手指……手指按压尸斑有褪色,且挪动尸身后尸斑未退,臣……臣因为判定死亡时间是在昨日凌晨时分……"
徐文由衷的赞了一句此仵作,并对自己方才的粗心有丝丝的愧疚。
朱元璋出声让仵作下去,问着一名锦衣卫道:"荣庆有何见解?"
荣庆躬身道:"回皇上,臣以为怕是这名公公知晓一些事情,……"荣庆说到此,顿了一下,不敢再言。繁*星*似*尘*整*理
朱元璋遣退屋中数名内侍,只让朱棣和朱允�留下,才让荣庆继续把话说下去。
荣庆方才继续道:"此事说来蹊跷。这名公公是太子殿下的亲近,死亡时间又与昨日太子殿下出事时相近,所以臣斗胆猜测,怕是这名公公知晓一些事情,被人发现了,所以先下手为强。"
朱棣这才开口:"父皇,儿臣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朱元璋抬了一下手,示意朱棣说下去。
朱棣冷静的分析道:"儿臣今日调查了一些昨日之事,宫中数名监官和宫女都看见了灵堂处出现了太子哥的魂魄……"
朱棣说到此,低着头梗了梗,引得朱元璋也是一阵唏嘘,待朱棣抬头时,那眸子中竟然有泪光,瞧得徐文是目瞪口呆。因朱元璋与朱棣都是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徐文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又哭不出来,只得装模作样的摸了几把眼睛,幸而乾清宫光线不够明朗,倒也让他在朱元璋面前糊弄了过去。
朱棣哑着嗓子继续道:"原本儿臣一直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在盘问了那些监官和宫女后,又去了允�……太孙殿下的寝宫,请问了太孙殿下当时见着的情形。太孙殿下也言,当时曾看见前太子哥的魂魄。"
朱元璋沉思不语,片刻后才看向朱允�,放轻了声音,问道:"允�,当日你可真见了你父亲的魂魄?"
第五章 秦王薨(上)
徐文对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管自己寄居的这个身子和朱棣是什么关系,就把朱棣的祖宗十八代挨个的骂了一遍,自然也没有放过眼前那个长相丑陋的一身黄袍的万恶的封建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朱元璋。
不过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文就算是一个根正身红的好苗子,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得不屈服于万恶的封建主义制度的头儿。况且按照何立的话来说,徐文还是被风吹歪了点点的苗子,那就更是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了。
上前一步,学着电视上那些人行礼的模样,朝着朱元璋作揖,学得倒是惟妙惟肖,也没见朱元璋有任何的异议,便放肆了几分,张嘴就想说:"回祖父,孙儿当时昏厥了过去,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情况。"
徐文甚至还想好了,要以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模样来讲,这样既能糊弄住朱元璋,也能暂时稳住朱棣,而自己的小命也算暂且保住了。
可是,机关算尽,却还是差了一招。
他就忘了自己的嗓子已经毁了,本来流利的一通话,出口就成了:"嗯啊啊,嗯嗯啊啊啊嗯嗯嗯,啊啊哦哦嗯嗯哼哼嗯嗯哼哼嗯。"沙哑的发完这串奇怪的音后,徐文不得不悲剧的捂住自己如被刀锋割过的咽喉,可怜兮兮的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允�你既然说不得话,那祖父问你,你只需点头或摇头方可。"
徐文乖巧的点头。
朱元璋和颜道:"昨日,你是否见着了你父王的魂魄?"
徐文暗道不好。
若是点头,就中了朱棣那死燕贼圈套;但若是摇头,朱棣燕贼定会以为自己不顺他的意,当场就拆穿他的身份,而他现在纵使有一百张嘴巴,都使不出声来,怕到时候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亏得脑子转得快,刚有了主意,正要赋予行动的时候,朱元璋忽然说道:"看来既是也不是了。"
徐文楞了一下。
朱元璋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看来朱元璋也不如历史上所说的太坏,这般看来,那丑陋的面容顿时还亲近了几分。
只是,弄不倒朱棣,他委实有些不甘心。
于是,顺着朱元璋的台阶下,徐文只好先点了点头,但又马上猛摇头,指指自己,点头,再指朱棣,摇头,继续猛点头。
朱元璋微张了嘴巴:"…………"
朱棣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被眼前这个还不知道魂儿是不是原装朱允�的人给糊弄了,当下有些苦笑不得,只得咬牙开口道:"父皇,儿臣倒是认为允�……太孙殿下大约没有见到魂魄的,且不说魂魄之事是真是假,允�……太孙殿下中毒之事确是千真万确。儿臣大胆猜测,怕是有人故布疑阵,想除掉太子从中得到好处。"
徐文眼睛眯了眯,腹诽道,这杀了朱允�能从中得到好处之人,除了你朱棣还有谁?
若不是不能出声,他定是要跳起来揭露朱棣这张丑陋的嘴脸,然后让朱元璋……让朱元璋……让朱元璋……
徐文顿了片刻,也想不出让朱元璋怎么着了朱棣,最后想了半天,就想到了让朱棣背着三十公斤的背包,去跑个十公里越野这种惩罚。越想越觉得这种处罚太他娘的爽了,朱棣那身皮娇肉贵的,定是会累得半死不活,自己到时绝对站一边看热闹,而后嘲笑死他没商量。
在徐文在一旁得意的想着怎么折磨朱棣的时候,朱元璋也在沉思朱棣的话,良久才道:"且说下去。"
朱棣又道:"儿臣以为,此事怕是……"停了一下,朱棣并没有再说下去。
朱元璋岂不明朱棣之意,摸了摸胡须,方才挥了下手道:"荣庆,你且退下。"
荣庆忙躬身行礼退去。
待他离去后,朱棣方才继续说道:"宫中守备森严,有勒令王爷们不得在宫中留宿。所以,儿臣斗胆猜测,怕就是宫中闹鬼,还是在这锦衣卫中出现的里应外合的内鬼。"
"当日当差的锦衣卫中,除了徐云起,一并入了天牢。儿臣认为现在不宜杀掉,严刑拷打兴许能查出点细末来。"
"儿臣自然也不能洗脱嫌疑,故儿臣请父皇恩准儿臣退出此案,全全交与太孙殿下处理。"
徐文眯了眯眼睛,有点想不明白朱棣这般做的缘由。按照犯罪心理学来讲,这犯了法的人惯性要掩饰自己的罪名,可是这朱棣不但不去掩饰,还试图把他自己也推进泥潭中搅上一番,实在是耐人寻味。
转念一想,莫非这朱棣是认准自己是软柿子,他想怎么捏自己就成什么样,所以才敢这般放手一搏?
哼,依照历史上描述朱棣的性子,怕是前方埋有地雷,他安心的抱着手等着自己去踩,然后"轰"的一声炸成肉泥呢!哼,且能顺了他的心意。
思及此,徐文咳嗽了一声,成功的把朱元璋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而后开始摇头,把头摇得个拨浪鼓似的,想着朱元璋即使想装着看不到都难,却不想这身子太虚弱,摇了几下,就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头冒金星的退了两步,幸而朱棣及时出手扶了他一把。
徐文站稳后,就要拍开朱棣的爪子,却不想那厮比他还快了一步撤走,仿若他是HIV病毒似的,直把徐文气得瞪了他好几眼。
朱元璋眯着眼问道:"允�不愿意插手?"
徐文点了点头,但看见朱元璋脸色有些不好,又赶紧摇了摇头,但又想起这样又把自己弄进了朱棣的陷阱,赶紧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着头,反复几次,又一次的把朱元璋和朱棣弄得目瞪口呆。
不过,上次是为了捉弄朱棣故弄玄虚,而这次徐文就有哑巴吃黄连的感悟了。他其实并不是不想参与查案,只是不想顺了朱棣的意思,秉着咱的脚湿了,你也甭想干着身子上岸的处世原则,怎么着也要把朱棣给拖下水凉快凉快。但是奈何说不出自己的想法,只好盯着朱元璋玩干瞪眼的游戏。
朱棣这时开口道:"太孙殿下言谈不便,不若行书告之?"
徐文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棣。
这家伙是故意的摆他一道,要知道他的字迹根本不可能与朱允�写得一样,而且现在又没有被褥为垫糊弄不过去,待会儿朱元璋询问起来,他说不出话来更是难辩过去。
朱元璋已经摊开桌上的宣纸,唤道:"允�,过来行书吧!"
徐文咬了咬牙,扭捏了良久才动了动腿,又磨蹭了半晌才移到朱元璋那边去,一路走还一路装着气喘吁吁的模样,待走到朱元璋面前时,就差没装着昏厥过去。
朱元璋关切的问道:"身子还不舒服吗?"
徐文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朱元璋放柔了声音道:"待会儿回去用点药,好生休息。"
徐文勉力的笑了笑,执起笔,沾了墨,手指颤抖了良久,始终下不了笔。心里念叨着,自己这次算是牺牲大了,把帕金森综合症的临床特征都给提前搬了出来,就期盼着朱元璋早点发现,遣他回去休息,渡过这劫。
但是,显然朱元璋是听不见徐文内心的呐喊声的,反而敲了敲桌子,示意徐文快点行书。
徐文无奈,又沾了点墨,脑子中组织了些许白话文,想着大不了就是脑袋掉地碗大的疤,说不准这样一弄还歪打正着回了现代。如此阿Q了一番后,倒也坦然了许多,手也不颤了,深吸一口气在丹田,卯足了劲打定要写出平生最好看的毛笔字出来。
刚落笔,划了一个完美的横,就有公公急冲冲的进了大殿,一边大嚷着"不好了,不好了"一边"噗通"的跪到了地板上。
朱元璋怒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公公匍匐哭泣道:"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方才秦王殿下守灵……结果结果……太子魂魄又出现了,将……将秦王殿下也……也带走了!"
朱元璋脸色铁灰,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忽然间又失去一个儿子的消息让他脑子闪过一片空白,继而二儿子的音容样貌又逐一的在脑子中浮现,当下胸口一闷,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朱棣急道宣太医。
徐文忙扶着朱元璋,让其侧躺进一旁的卧榻里,又在其脑后垫了一个高枕头,从身上摸出一块方帕子小心的揩着朱元璋口角上的血迹,又轻轻的给朱元璋顺着胸口的气,想着历史上记载的朱元璋也算是一代枭雄了,不过任他叱咤风云,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不由就有些唏嘘。
未几,太医赶来诊治。
朱元璋挥手让朱允�和朱棣退下,两人关切了一番,也不敢多逗留,双双离去。
刚出乾清宫,朱棣就抓住徐文的手,冷笑道:"今日大好,你在里面可差点摆了我一道。"
徐文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眸子瞧着朱棣。
朱棣却不知为何楞了一下,随即松开徐文的手,也不客气的说道:"走吧,随我去灵堂那处瞧瞧,看看这次到底是哪只鬼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朱�其实是死在年,即朱标死后的三年,其封地在西安,并且很受重用,洪武二十二年,朱元璋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以朱�为宗人令。二十四年,以朱�多过失,召还京师,令朱标巡视关陕。而朱标从西安回来后没多久就死了,故而有一说是朱标去了那处,水土不服导致的死亡!当然其实大家也可以阴谋一把!
这里把秦王的死亡时期提前了一点,仅是为了增强文章的在此处的紧张感。请大家勿纠着历史不放哦,还是那句话,历史就是S娃娃,找萌点下手才是关键!
第六章 秦王薨(下)
徐文随着朱棣一路来到灵堂,却不想早有仵作待命,却垂手站在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而此刻蹲在三具尸体旁,翻弄查看的却是一名徐文没有见过的青衣男子。
只见得他一边检查着身体,一边念道:"身体余热未出现尸斑,死后应不足一个时辰;衣服无血迹,身上无钝器痕迹,皮肤及唇色皆为樱桃红色,初步判定为中毒死亡。"他从身边的布袋中抽出一枚银针,在秦王的尸体咽喉处刺了一下,拿着银针看了片刻后,又翻弄了几下死者的鼻腔与口腔后才继续说道,"口腔与咽喉内无滞留物,鼻腔内有少量的残渣,血液呈樱桃红色,应该为吸入剧毒气体导致死亡。"
徐文蹙起了眉头,这青衣男子的推定与方才那仵作说的无差,只是方才那小公公是由外伤致死,而这秦王及两名随从是中毒致死,死因虽然不同,但是有一条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吸入过那种致命的气体,甚至包括自己身子这个原装倒霉鬼主子来说,也是曾经吸入了那种致命的气体,才让自己穿了过来的。
可是,究竟那是什么气体呢?
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亡,又呈现出这般怪异的死状,综合青衣男子与那仵作的描述,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可是在这没有化学没有物理的地方,这些人怎么就轻易的制造出这样的一氧化碳呢?而且若是一氧化碳的话,为什么自己吸入醒来后又会刺伤喉咙说不出话来呢?
徐文按了按额头,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
而这时,那青衣男子站了起来,站一旁的小公公忙捧着一盆水到他的面前,他摘下手套,用清水净着手。
随即侧头,声音轻柔的询问着身边的仵作:"刚才我说的全记下来了吗?"
仵作躬身道:"都记下来了。"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说道:"那等会儿便呈给皇上吧!"
仵作恭道:"是!"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拉住仵作,轻声道:"千万别对皇上说是我查看的遗体。"
"五弟敢做不敢当,愈发失真性情了。"朱棣忽然开声打趣着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这才回头先是一惊,而后淡然一笑,宛如一幅晕开的丹青水墨,明净素雅,温良端方。
他朝着朱棣走了几步,待到一尺远处才站定道:"四哥,真是好久不见,可这一见就取笑我的毛病却一点也没有改。"
朱棣"哈哈"一笑,上前挽住青衣男子的胳膊,亲热道:"才回来?"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柔声道:"还未回王府落脚,听见宫中出事就赶过来瞧瞧,等会儿还去看看允�去。"
朱棣让了一下步子,指着身后矮他半截的朱允�道:"不用去了,人就在这儿。"
徐文撇了撇嘴,对这具才不过十五的身子微微的抱怨了一下。
而后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冲着青衣男子扬了扬手。适才朱棣唤这人为五弟,那这人应该就是朱元璋的第五个儿子,自己的五皇叔了,虽然还不知道名儿,但是先摆出友好的态度绝对没有错。况且,这人感觉脾气很好,应该不是一个难糊弄的主。
青衣男子走到徐文的面前,笑着拍了拍徐文的肩,感叹道:"好些年没见,允�长高了不少!"
徐文不知该如何用姿体语言应付这句话,只得"呵呵"傻笑两声。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头。
朱棣说道:"�,他嗓子坏了,所以不管你说啥话,他都只有听着的份!"又凑近了朱�一些,坏笑道,"若是你以往跟他有仇的话,现在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他现在可是仍骂不还口,绝对的让你能骂个过瘾。"
徐文狠狠的刮了朱棣好几眼。
朱�温和的笑道:"我和允�可没仇,四哥可不许挑拨我和允�之间的关系。"见朱允�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又安慰道,"允�,你四皇叔跟你开玩笑呢,他才不会欺负你呢。想当年,他可是最疼你的……"
"喂!喂!喂!"朱棣忙打断朱�的话,嚷道,"五弟,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哦。"看了看那朱允�此刻瞪大了眼睛万分诧异的看着自己,便一脸嫌弃的模样嘀咕道,"本王什么时候最疼他了,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看着朱棣微有些窘迫的模样,只道四哥是认为允�长大了,又才册立为太子,再提往事怕伤了允�的面子,便岔了话题道:"允�,等会儿你回寝宫后,便让那干侍婢以酒五合和人乳半升分二服之,一个时辰后再用附子一枚,剖作大片,用蜜涂上,令太医针灸令黄,含咽汁,甘尽更涂①,如此五叔保证你明日嗓子便可恢复大半。"
徐文听得是一脸茫然。
本来中医上的很多东西,他就懂得不是很多,而朱�又说的尽是专业术语,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只记得一个大概,茫茫然然的点了点头。
朱�见他那模样,自然也知道这孩子怕是根本就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也不作恼,温和的笑道:"你未听懂也无妨,待会儿五叔给你写个方子,你带回去交给侍婢就成。"
徐文还是点了点头,只是那思绪早就不在方子身上,而是因着朱�方才说朱棣疼朱允�的那番话,想起了方才醒过来拥抱朱棣时,那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感受:月明星稀的夜晚,胡子扎脸时微微的痛觉,还有手心交缠时暖暖的温度,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却让他有挚爱而安全的感觉。
狐疑的看了一眼朱棣。
忽然,一个怪异的想法就涌上心头。
难道,以前这具身子的原装倒霉鬼主子爱的人是朱棣,是他的亲生叔叔?
徐文在这瞬间有被雷劈过的感觉,但是思绪这东西就如野马,一旦脱缰,你想拉都拉不回来。于是,在不适感稍稍退去后,徐文居然就靠在厅柱上,瞅着朱棣摸着下巴,很厚道的琢磨起朱允�与朱棣这对狗男男到底走到了的哪一步了?而为什么都已经到了上面了,他们还会反目成仇?朱棣为什么还会想要杀朱允�,对朱允�的态度还这么的不客气?
这其中一定有原因的,百分百是有原因的。
而徐文这人一向是爱生活爱八卦的,且这古代的生活确实也无聊了一点,自然应当找些八卦来调节调节。当下,就决定要狗仔此事到底,不八出事实真相绝不罢休。
于是,瞅着朱棣的目光更为诡异,宛如一只猎豹盯着他的猎物一般,做足准备,蓄势待发。
那厢,朱棣本是询问着朱�,对于朱�被人毒杀的事情究竟有何看法,谁知朱�秉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只是笑笑说,他只负责验尸,可不负责查案,自然得不出什么结论。这些话差点没让朱棣呕出一口血来,就差没嚷道,你这个胞弟连亲哥都不相信之类的话了。可是,话未出口,就觉得一道诡异的目光瞅着自己,寻了去,见着朱允�竟然是一脸小痞子模样看着自己,仿若是在用他那水灵灵的目光把自己剥光看光了一般,当下就打了一个冷噤,忙拉着朱�的衣袖,正要说朱允�鬼附体了,赶紧去瞧瞧。
可是,似乎今日老天总不遂朱棣的心愿。
他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就听见外面小公公高喝着:"晋王殿下到。"
少顷,进入一白衣常服男子,长的是修目美髯,顾盼有威,扫了灵堂上众位后,冲着徐文点了点头,抬步就走到秦王的尸身前,冷笑了一声后,也不回头就道:"小五,他是怎么死的?"
亏得朱�性子好,不予晋王计较,平声道:"三哥,二哥是吸入剧毒气体致死。"
"找到凶手了吗?"晋王还是没有回头,傲慢的询问着。
朱�轻声道:"我并不善于查案。"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我来这里时,曾听起宫女太监们议论今夜太子哥的魂魄出现了。"
"太子哥的魂魄!"晋王冷笑了一声,方才转身看向朱棣道,"哼,依我看,说不得就是太子哥的魂魄来找老二索命了。"
朱棣咳了一声,说道:"三哥,有些话可说不得。"
晋王挑着眉,嚷道:"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说不得的。依我看,太子哥本就是好好的,去了一趟老二的封地,回来就不行了,不是老二做的手脚想从中得利,我都不信。所以,现在太子哥回来找他索命了,那就是天理王道,他活该的。"
朱棣唇角勾了勾,不言语。
朱�却没有忍住,提醒道:"三哥,刚才我说了,二哥的死因是中毒。"
朱�脸色变了变,目光凌厉的瞪向朱�。
朱棣忙解围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不清楚,待查清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谈,所以,三哥,多说无益。"顿了顿,又指向朱允�说道,"父皇认为之前允�中毒的事情与今夜允�贴身小公公的事情都与我们这几位在京的王爷脱不了干系,所以已经命允�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朱�的目光顺着朱棣的手指,凌厉的扫向徐文。
徐文暗道不好,朱棣这是在朱�面前又摆了他一道,恨只恨现在自己不能出声,不然怎会让朱棣这般得意。
朱�眯了眯眼睛,问道:"允�现在可有线索?"
徐文眨了几下眼睛,而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一派天真可爱憨厚老实的模样。心道,这身子不过十五,够他的本装成天真无邪正太模样,这群人再没有良心,也不至于对一个正太下手吧!
却不想真实的朱允�却是少年老成,那副模样是决计不会出现的,当下就引起了晋王的疑惑,正要审问,却不想朱棣抢话道:"允�刚刚才痊愈,现在还不能说话。"
晋王收了疑惑的目光,因着朱棣的一番话,想这朱允�是被毒气所害,怕脑子也弄出了问题,也不再去在意朱允�古怪的神情,只是抱怨道:"父皇也真是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处理。"
朱棣浅笑不语。
徐文撇了撇嘴,在心里给朱�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琢磨着这猪头最好别有把柄到他的手里,不然不弄他天天跑十公里越野,他就跟这猪头一个姓。
只有朱�温柔道:"三哥,父皇这般是要磨练允�独立处事的能力,父皇考虑深远,非我等能揣测的。"
朱�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又冷嘲热讽一番时,忽然间外面火光大起,数名锦衣卫奔向御花园处。
众人皆默,奔出了灵堂。
朱棣拦住一名锦衣卫询问发生了何事。
锦衣卫言简意赅的说着:"正使拓拔锋逃出了天牢,副使徐云起重伤,被刀钉在了御花园假山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孙思邈《千金记》
②,朱�是朱元璋第五子,朱棣的胞弟,方剂学家,植物学家。组织和参与编写的科技著作共种,分别是《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
③,那毒是非非留给我的疑难杂症啊,其实有部分体征像一氧化碳,有部分又不像,姑且把它想成朱棣为中国化学事业做的一次未记录的贡献吧!
④,其实朱棣并不肯定壳子里换了一个魂,第四章的时候,是站在徐文的角度来讲的,并没有写到朱棣的心理活动,但是在第五章的时候,朱棣有想到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就说明他是在怀疑中。而在第四章那环境时,他是为了震撼到徐文,却不想徐文中计,如此更加深了他的怀疑,如此而已!不过呢,他现在处处占上风,还不是欺负咱文儿不能说话,一旦能说话了,看他这个大痞子和小痞子斗法谁更胜一筹吧!
第七章 竹马
翌日,徐文尚在与周公对弈酣畅中,忽惊觉有目光窥视,异常诡异。当下就寻那道目光而去,未果,方才想起犹在梦中,猛一睁眼,果真先对上一双眼睛,还是一双努力睁都睁不开的小眼睛。
徐文脑子还在短路,只觉得此人模样甚熟,却想不起此人名姓。
而那人见着徐文醒了,猛然间就抱住他,嘤嘤哭道:"太好了,太孙殿下,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徐文身子僵了僵。
那人感受到,随即就放开了徐文,而后抹着眼角的泪痕,扭捏的解释道:"太孙殿下,您昨日醒来,子澄尚觉如梦中。今日再见您这般生龙活虎,子澄方敢断定此乃事实,绝非黄粱一梦,故而适才对太子殿下有了冒犯越礼之举。"
原来此人是昨日就见过的黄子澄,难怪会觉得异常的熟悉。
徐文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慢慢的回忆昨日发生的一切事情。
从醒来发现穿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开始,到后面秦王死,又被告之徐云起重伤于御花园,而那几位叔叔不知是出于人道考虑还是另有图谋,都主动的劝他回去休息。他也不再推辞,顺了他们的意思。
临睡前,他把如来佛主玉皇大帝上帝耶稣真主阿拉,甚至那头神马宙斯全都拜了一遍,用的是从来没有过的虔诚,期翼着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醒来后,自己还是在许教授的办公室。
可是,按目前的情况看来,一切非唯物主义的理论果真都是哄人的,而封建迷信果真是不能相信的。
看着眼前黄子澄那张不停在眼前晃动的时而兴奋的傻笑时而乐极哭泣的脸,徐文莫名的感到一阵凄凉。他的醒来,对黄子澄而言是喜庆的事情;对他自己而言,那就是残酷到底的事实。
幸而徐文天性乐观。
既然一切在非科学的情况下发生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想到办法回去的。而现在,就当成是党和人民对他的一次考验吧!
这般一想,徐文一扫之前的郁郁,生龙活虎的跳下了床。
黄子澄忙吩咐小公公前来给徐文更衣。
待衣帽穿好,洗漱完毕,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因着朱允�喉部还有疾病,黄子澄特意吩咐厨房备得是清淡的素食,桂花粥,清蒸鸡蛋羹,银耳鹿茸汤,外加一碗川贝炖雪梨。徐文自昨日醒来后就一直未进食,此番肚子正饿的咕咕叫,也不客气,坐下就狼吞虎咽。
黄子澄看得是目瞪口呆。
若是从前,他定是要摆出为人师表的态度好好的数落朱允�一番,只是今日他一想起朱允�是才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的,心中就泛着一层苦意,眼眶又红了一大圈,不仅不数落,还频频给朱允�夹菜,关切道:"殿下,慢点吃,注意礼节,小心噎着。"
徐文摆摆手,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脱口就道:"老黄,别顾我,你也吃。"说完,便顿了一下,而后猛的一拍桌子,喷着粥笑道:"哈哈,老子终于能出声了。"
黄子澄本是惊愕于那声"老黄"的称呼,还没回过魂来,又因着徐文那惊天动地的一拍,吓得三魂飘荡,七魄全无。
徐文一见,暗叹不好,只怕等黄子澄回过神来,自己这魂儿是盗版的事儿就暴露了。当然也不会蠢到去解释方才事情发生的缘由,只得端出一派乖巧的模样,用还是很暗哑的声音说道:"这些日子,让太傅牵念了,是允�的不是。"念完,暗地里吐了吐快打上卷的舌头。
黄子澄这才缓了一会神,明知今日朱允�有些地儿与往常不一样了,但也善心的为其找了无数的借口把自己给糊弄过去,而后躬身道:"这是微臣对太孙殿下的一片情意,是应该做的。"说话间,那脸颊上却已经浮上了一层绯色。
徐文哪知他的心思,只继续喝着粥,含糊道:"前些日子,我受那毒气侵扰,怕伤到了脑子,现在好些事情在脑中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若是被爷爷知道此事,怕是要伤心难过。所以,还请太傅为我保此秘密。"
徐文边说边侧头观察着黄子澄的表情,却见他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正思索着要怎么样加一剂猛药的时候,黄子澄却猛的跪倒在徐文的面前,哭得那是老泪纵横:"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太孙殿下……"
连喝三声,喝得徐文是心肝突突跳,慌忙的抓着黄子澄的肩往上提,说道:"太傅,你有什么话,先起来说。"
黄子澄不听,反而按住徐文放他肩上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絮叨道:"太孙殿下,臣,臣恨不得把你身上的罪都受过来,也好过现在你这般难受。以后,臣一定时时刻刻都守着你,护着你,再不让那燕王接近你,伤害你。"
徐文怔了怔。
看来黄子澄和朱棣不和,不是从靖难开始,而是之前就有渊源的。不过想来也是,那朱棣一心想害死朱允�,自己当太子,而黄子澄就如老牛护幼仔一般护着朱允�,自然不会与朱棣好脸色相看,只怕已到水深火热之步了。
不过,由此可见,这黄子澄虽然为人古板了一些,但是却是真心向着朱允�的,对自己应该绝无二心。
如此一想,徐文松懈了许多,似亲热的扶起黄子澄道:"太傅待我之心,允�自是记在心里,半点也不敢遗忘。"
这话正巧就说到了黄子澄的心坎上,说的他是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头脑一热,顿觉得便是为了朱允�肝脑涂地也是值得,握紧朱允�的手又颤声道:"微臣不要太孙殿下记得,只求能为太孙殿下遮风挡雨便可。"
停顿了许久,黄子澄忽然又说道:"日后臣为太孙殿下之谋士,定竭尽全力为太孙殿下出谋划策,求得天下太平,国运昌隆,臣亦无憾不求闻达于诸侯。但若殿下有难,臣愿以九族性命换之。"
徐文张大了嘴巴,想起历史上记载着黄子澄的下场与此刻的表白,心有所慨,想来忠臣烈士也不过如此,对黄子澄也多了几分敬重。
半晌后,却又劝道:"那个子澄太傅啊,九族之诺太重了。你想想,你就算愿意为了我死,你家里人也未必愿意啊,你这样武断的把别人的性命都许给了别人,是不好的,非常不好的。"
黄子澄还在慷慨激昂之中,自然听不得徐文这般的劝慰,努力瞪大那一双小眼睛,握着拳头道:"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若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不配为我黄家子孙。"
徐文嘀咕着:"若是他们知道未来的命运,也未必愿意成为你黄家子孙。"
因徐文嗓子未见大好,本又不想让黄子澄听得此话,自然黄子澄就听得模模糊糊,躬身问道:"殿下,您是否有什么话要告知子澄?"
徐文赶紧摇了摇头,笑道:"太傅一片丹心照汗青,让允�实在是佩服佩服。不过,听你这样一说,却是给允�上了一道枷锁。"
黄子澄不明,让徐文道一个究竟。
徐文喝了一小口川贝炖雪梨,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太傅这样一说,日后允�做什么事都会先想着太傅这番话,不敢胡乱作为,怕就害了你一家子性命了。"
黄子澄一怔,片刻后再次老泪纵横,一口一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唤得徐文背脊一阵发麻,忙挥着手叫停道:"子澄太傅放心吧,我日后定不会让朱棣伤了你毛发的。只是在此期间……"徐文佯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吊足了黄子澄的胃口,才犹豫的说道,"子澄太傅,允�最近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怕说错做错什么。所以,允�想请太傅你常在允�身边关照,以免被朱棣抓到小辫子。"
黄子澄自是答允的爽快,却不知徐文打的如意算盘。
有了黄子澄的指导,一来他可以很快的适应这明朝的生活礼节各方面的问题;二来朱元璋谁都不信,当年却独独留下了黄子澄这帮文人给朱允�,想来是信任他。若是自己在明朝踩了狗屎犯了错误,黄子澄决计会在朱元璋面前美言几句为自己开脱;三来黄子澄与朱棣不和,自己这般一说,日后朱棣为难自己,黄子澄也不会怀疑到是他朱允�出了问题,反而会认为是朱棣故意陷害之,这样无疑给自己这边添加了一些筹码。
至于,未来那些什么文人误国之类的事情,都是未来的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不准明日醒来他就找到回现代的办法了呢,就算回不去,大不了以后黄子澄说往东,他就偏往西;黄子澄说不打朱棣,他就偏打的朱棣满地找牙就是。
徐文舒畅的扫光桌上的东西,得意万分的想到,就算他是一个医学生,就算他对历史只知皮毛,但就凭他一个吸收了上下五千年,吸收了古今中外智慧精华的现代人,还不能玩转历史?
用了饭后,徐文又与黄子澄交谈了几句,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之前朱允�的性子,以黄子澄的话说来就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徐文自己对这话的理解来说,就是简单二字:欠揍。
而后,又要了朱允�之前的一些字帖来,痛苦的拿着毛笔来描了一会儿,却依然是横不像横,竖不成竖,于是便丢了笔揉着手腕中场休息。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仍觉如梦一场,赶紧又死命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再次痛得大呼。
正想出去吸吸新鲜空气,探探徐云起的伤势时,窗棂上却忽然多出一个人头,徐文一个灵激,却不想那人头忽然冲他一笑道:"看你气色挺好的,应该恢复过来了吧!"
徐文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黄子澄忙扶起他,看向窗外,微怒道:"十六殿下,你不好好读书,跑来吵太孙殿下为何?"
那人冲着黄子澄吐了吐舌头,翻窗进屋,又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坐到徐文的身边,翘着二郎腿,翻着白眼道:"我来瞧瞧允�,碍你什么事?"
黄子澄气道:"太孙殿下现在是学习时间,你快快离去。不若臣去皇上那参你误了太孙殿下学习,有你好受的。"
那人也不恼,坐得更加放肆,挑着眉道:"我偏不去,就要看看你是如何在父皇面前参我的,改明儿我也学了去参参你玩玩。"
黄子澄气得脸色发白,身子发颤,指着那人,半晌就发出了一个"你……"字。
徐文在一旁看得好戏,心道,这黄子澄为了维护朱允�,也算是练出了一身铜墙铁壁,连皇子都敢斥责,奈何这万恶的封建主义不如新中国人人平等,仍你黄子澄再能耐,也不敢真正得罪了皇子殿下。
而徐文秉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且又看见那十六皇子频频的对他眨眼睛,于是决定帮黄子澄一把,先把他遣出去,以免矛盾升级,最后还是黄子澄吃不了兜着走。
徐文道:"那个子澄太傅啊,我这里有几卷字帖寻不到,你可不可以出去帮我找找啊!"
黄子澄知道徐文故意支开他,便当做没有听见,说道:"太孙殿下,待会儿微臣会吩咐厨房为您准备补身的膳食。"
徐文又道:"那现在去吩咐就成,干嘛要等待会儿?"
黄子澄道:"太孙殿下才用过膳。"
徐文摸着肚子道:"可是,我现在又饿了。"
黄子澄振振有词道:"日食三餐,早,中,晚定时定量,适体调气,利身强体,百无一害,反之损体……"
"那个子澄太傅!"徐文抬手打断了黄子澄的摇头晃脑,说道,"我知道你的那些理论,养生学说嘛,我虽然没有得满分好歹也混了一个优拿了一等奖学金的。"见黄子澄和那十六皇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徐文忙改口道,"总之,十六皇叔在这里是客,咱们是主人,总要准备些瓜果小吃招待他吧,不然传出去人家都说咱太子宫的人没礼貌,不懂先人留下的待客之道。"
徐文相信把先人的那些条款搬出来,黄子澄一定会着道。
果真,黄子澄脸色微微一变,半晌后躬身道:"微臣这就下去为十六殿下备茶水。"顿了一下,又低头在徐文耳边轻声道:"十六殿下心术不正,总想着带坏殿下,殿下千万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徐文笑着点头,黄子澄这才不放心的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徐文与那十六殿下两人,十六皇子把椅子移到徐文的面前,一手搭在徐文的肩膀上,眯着眼睛道:"怎么病了一场,感觉你就变不一样了?"
徐文看了看放在他肩上的爪子,心想这十六皇子与之前的朱允�年纪相仿,大约平日里交情也不浅。只是,不知以朱允�那"欠揍"的性子来仿,他应该如何对待这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盯着他瞧了片刻,笑道:"允�,你这是被那毒烟熏傻了,还是被我太子哥带走了几缕魂儿所以傻了?"
徐文打趣道:"若我说都是,你信不信?"
十六皇子收了几分笑,当真寻思了片刻才点头道:"一向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收紧了几分握着徐文肩膀的手,又把全部头的重量搁置到徐文的肩上,才又道,"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允�你不会骗我的。"
徐文好笑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十六皇子心思单纯,颇为依恋朱允�。
十六皇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陶制的罐子,塞到徐文的手中:"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好受,所以我特意让下人去拿了两只蛐蛐,你闲得没事就逗着玩,但千万不要被那唠叨黄子澄给瞧见了,不然可就真参我一本了。"
徐文好奇的打开罐子,果真两只蛐蛐在里面,且都是头圆牙大腿长之物,是蛐蛐中的上品。
十六皇子撂起袖子道:"趁黄子澄那家伙不在,咱们赶紧得玩上一局。"
徐文合上蛐蛐罐的盖子,摇头道:"他等会儿就回来了,怕也玩不尽兴。不如去别处玩去。"
十六皇子眼睛一亮,忙问道:"去何处?"
徐文说道:"昨日那锦衣卫副使徐云起在御花园身受重伤,本来我是要去看看热闹的,结果三位皇叔怕场面太过于血腥不让我去。现在想来现场都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是我却还想去看看,不如你陪我去?"
十六皇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了一番,一起出了太子宫,穿过重重楼台殿阁,去了御花园出事之处。
正巧一片云过,遮了点阳光,又有风过,吹的人后背阵阵凉意。
十六皇子打了一个哆嗦,紧紧的抓着徐文的衣袖,颤声道:"这处最近死了人,又快到中元节了,我怕有鬼魂出现。"
"那是封建迷信。"
徐文低头用手摸了摸滴落在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十六皇子好奇的问道:"什么叫封建迷信?"
徐文这次连回答都没有,趴在地上一路的寻着血迹,而后蹙了蹙眉头,又爬上假山寻找了一番。
十六皇子大声道:"允�,你找什么呢?"
徐文回道:"找长生不老药。"
十六皇子撇嘴:"你骗人的吧。当年始皇都没有找到,你在这御花园就找到了?"
徐文摸了摸假山上的青苔,顺口道:"秦始皇找不到,是因为他派的是徐福而不是我,若他派我去找的话,他甭说活到现在了,就是再往后走八百年都不是问题。"
十六皇子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你就吹吧,继续吹吧!"抬着头又看了徐文一会儿,还是耐不住好奇道,"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徐文从假山上跳下来,也不回答十六皇子,直接就反问道:"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徐云起?"
十六皇子点头,却不知他其实充当了徐文带路人的角色。
"我觉得你今日真的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
十六皇子停下了步伐,想了想才道:"说不上来,以往你性子不像这样的。"
徐文勾着十六皇子的胳膊,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透过我的表象看到我的本质。哎……经过这场大病后,我忽然就悟出了人生的真谛!"
十六皇子眨巴着清澈的双眸,笑问道:"什么真谛?"
徐文佯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故作深沉的说道:"光阴如箭,人生如梭,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莫要隐了自己的真性情。所以,你若有真性情也莫要隐藏,最后苦的人就是你自己。"
十六皇子当真偏头想自己是否隐了性子,半晌后才得意的挺胸说道:"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来没有隐藏自己,嘿嘿嘿。"
徐文赞许的点头,又说道:"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人的一生应该这样来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念完这段,徐文很有保尔柯察金附体的感觉,挺直了胸膛,不自觉的踢了一个正步,却差点被那身长衫给绊得个狗啃屎。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却不想十六皇子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问了一句:"何为人类的解放?"
徐文这次是真的摔倒在地了。
还未等徐文爬起来,十六皇子忽然就骑在他的身上,手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
"说,本王姓什么名什么,册封为什么王,封地在哪?"
徐文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手慢慢的抬起来,按住十六皇子的手腕,只要他在此处稍微施力,十六皇子定然会松手,并被他反擒。只是这样后面他说什么,这十六皇子也不会相信了。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徐文慌忙的拍着十六皇子的手,低声道:"看,后面,那个人是谁?"
十六皇子冷哼道:"你休想骗我。"
徐文无辜道:"你不是说过,我从来都不骗你的吗?所以,我怎么会骗你呢?相信我,那个路过的帅哥你绝对认识。"
十六皇子蹙起了眉头,片刻后还是松开了徐文,回头去看匆匆路过的白衣男子,而后疑惑道:"奇怪,怎么四哥会从锦衣卫住的院子出来?"
"怕是去看徐云起的。"徐文推测着,莫名的心中泛起一层酸意。
十六皇子遂点头道:"应该是的,那徐云起算起来可是四哥的小舅子。四哥怕四嫂的紧,四嫂又疼这个弟弟疼得紧,四哥自然不敢怠慢了。"
徐文却"噗"的笑出了声,想不到在外面威风凌凌的燕王朱棣却是一个"妻管严"。
见朱棣要转弯过来,十六皇子忙把徐文拉进了一处假山藏匿,又低声问道:"快说,我是谁,不然今天给你好看。"
徐文嬉笑道:"你姓朱名�,去年皇爷爷封你为庆王,赐地宁夏。我有答错吗?"
朱�楞了楞,随即勾过徐文的脖子,也不顾辈分的乐道:"果真还是我好兄弟。"
徐文却擦了擦手上的汗迹,心道好险,幸好刚才跟黄子澄恶补了一下家庭关系。
朱�道:"其实,我还蛮喜欢这个真性情的你,比起以前那个道貌岸然的你好多了。"
徐文故意"哼"了一声道:"那你还不信任我?"
朱�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了笑。
这时,又有一人匆匆的朝锦衣卫住所行了过去,待到近了,徐文才知是五王朱�,却见他面有忧色,似心绪不宁,走路时还险些被绊倒在地。所幸,身旁的小公公扶了他一把,他只是挥了挥手,匆匆拐了个弯就进了院子。
徐文好奇心起,与朱�在隐身处又待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靠近锦衣卫住所,却不想门外居然有五王的小太监把风。徐文更是好奇,和朱�商议后,朱�跑去引开小太监,而他进去瞧个究竟。
刚靠近徐云起的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声,接着又听见朱�轻声道:"云起,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
第八章 第一次交锋
徐云起虚弱的道:"五爷为何不问我怎么受得此伤?"
朱�边打开医药箱子,边清冷的说道:"我只顾救你,其他的我一概不想知道。"
徐云起道:"方才我姐夫来过了。"
朱�抽出一枚银针,"嗯"了一声。
针进肉时,徐云起眯了一下眼睛道:"五爷瞧过我身上的伤,真就没有一点疑惑。"
朱�道:"你要说自然肯说。"
徐云起轻轻叹了一口气。
朱�取来青竹菇,乱发灰两枚,放置炭火上炙热后鼓捣成粉,以烧酒调之,扶起徐云起来喂其喝下。烧酒烈,入喉割得厉害,徐云起咳嗽了几声,朱�忙轻拍其背部,待徐云起全部服下方才作罢。
徐云起沉吟了一声,又咳嗽了几声,倚在朱�的怀中,阖上了双眸。
朱�身子有些僵硬,末了看了看窗外,凝神了半刻,才又低头看向徐云起,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紧接着手也缓缓抬起,探向了徐云起的眉间。
只是还未触及,徐云起就忽然说道:"五爷,还在寻十三月花?"
朱�"嗯"了一声。
徐云起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一句戏言。五爷何须挂怀如此之久?"
朱�眉眼弯了几分,却道:"云起,我在开封王府辟了一个园子,种了十二月之花。不管你什么时候前来,都能看到花开满园的景象。"
徐云起虚弱的笑道:"就怕我得空去了那处,五爷又出远门寻那十三月花了。"
朱�笑道:"提前知会一声便罢,千里迢迢也赶得回来。"
徐云起又咳嗽了一声,朱�扶着他的肩头,微微向前一送,又小心的放下让他平躺稳妥,盖好被子,压好被角,收拾好床前一摞东西放回药箱,又站在床前端详了徐云起片刻,末了微笑摇头,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遂不知刚出屋子就被朱允�吓了个正着,缓过神来就冲朱允�温和的一笑,柔声就问:"什么时候藏这外面的?"
徐文看了朱�半晌,也不见他有任何奸情被撞破的尴尬,暗道还是古代民风淳朴,这断袖都可以断得这般光明正大了。虽然如此腹诽着,但是面子上还是摆着一张笑脸道:"五皇叔是来看徐副使的?"
朱�有些惊喜道:"允�能出言了?"
徐文谦道:"多亏了五皇叔昨日给的方子。"
朱�笑道:"还要再服几次,方能完全恢复。"
徐文又客气了一番。二人并肩出了锦衣卫住所,朱�未见随自己而来的小公公,询问了朱允�一番,方才知是他和朱�搞的把戏,也不作恼,挥手笑道:"也罢,待会儿他寻不着我,自会自个儿寻回王府。允�,你这是要去找十六皇弟还是要回太子宫?"
徐文眨了几下眼睛道:"我其实是来探望徐副使的。"
朱�蹙了一下眉:"怕是现在见不得,他才睡下。"
徐文笑着打趣道:"我方才在外都瞧见了,还是五皇叔您给哄着睡着的。"
朱�脸居然泛起一层绯色。
徐文笑得更欢畅,靠近朱�几许,轻声道:"五皇叔放心吧,允�绝不会把此事张扬出去的。"
朱�蹙了一下眉头,嘴唇动了动,并未多言。
徐文吸了一口清气,又道:"日后允�有空也一定要去参观参观五皇叔的十二月花开院子。"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院中的木槿花瓣,停在了徐文的肩头。
朱�温柔的拿下徐文拂去肩上之花,才道:"你若要来开封,五叔定是盛情款待。"
那片花瓣一直捏在手中,余了一指花香。
徐文盯着木槿凝了会儿神,才道:"五皇叔,何谓十三月花?"
朱�怔了一怔,片刻后才柔声说道:"不过是儿时一句戏言。"顿了顿,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朱允�过多的纠缠,便岔了话题道,"你来找副使有何事呢?"
徐文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看徐副使的伤势。不过,五皇叔既然瞧过了,允�也不好再去叨唠了,有些问题想请教请教五皇叔。"
朱�微微抬了一下手。
徐文也不客气,问道:"徐副使肩上的伤口是什么模样的?"
朱�想了片刻,才道:"下深上浅,边缘不甚齐整。"
徐文挑眉笑道:"五皇叔未因某人的缘故隐瞒什么吧?"
朱�淡然道:"若我有意隐瞒,自然不会如此一说。"
徐文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五皇叔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点的疑心?"
朱�笑道:"我只管救人,查案不是我份内的事情。"说罢,挥挥衣袖便要走,临走前却把那片木槿交到朱允�的手中,微微一笑,未曾多说一字。
徐文捏着手中木槿,又放在鼻尖处嗅了嗅,想破脑子也未想到朱�留的答案,索性也不想了,冲着迎面而来的俏丽宫女吹了两声口哨,又把木槿花扔到她们的胸前,在美人的注视下方才挺直了胸膛大摇大摆的离去。
拐了一个弯,见着朱�还在与那小太监纠缠,便上去解了他的围,又哄了朱�一阵让其陪着出了宫,走过长街,至了诏狱。
因着昨日里锦衣卫正使拓跋锋逃亡,杀死了好些个郁卒,所以今日这里便是加强了警备。
朱�虽是皇子,却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儿。先还有许好奇,但进来后看着那些刑具又听朱允�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解那些刑具的用处,当场就白了一张脸,怯怯的抓着朱允�的袖口,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而徐文拽了几次,想把自己的袖子给拽回来都未成功,无奈下只得由着他。
在郁卒的陪同下,徐文拽着一个拖油瓶进了关押拓跋锋的牢房。徐文蹲下摸了摸稻草,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你们发现出了状况时是什么样的呢?"
郁卒躬身道:"回太子殿下,当时小的们是来交班,发现同僚都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而这处牢门大开,重犯拓跋锋已经不见人影。"
徐文沉吟了一声道:"可有仵作来验尸。"一个郁卒双手捧着一个本子到徐文面前,徐文侧头随意的翻弄了一下,却见是繁体字文言文,当场一个头两个大。咳嗽了一声,佯出心知肚明的模样猜道:"这么说,应该是中毒了?"
"是的。"
"中毒了后还被人打伤了?"猜对了一次,徐文更加大胆了,装得更为镇定的猜到。
"……"几个郁卒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一名大胆些的郁卒上前说道:"太子殿下,只有中毒没有外伤。"
徐文忽然觉得头顶间有一群乌鸦飞过,还特欢快的"嘎嘎"直叫。
朱�摇着徐文的胳膊,轻声道:"查完没有,这里阴深深怪恐怖的,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在这地方呆久了怕会被鬼缠身的。"
"那是唯心主义,世上哪有什么鬼。"徐文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角的灰土,忽而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却不想一直拽着他衣袖的朱�此刻已经攀上了他的胳膊,小身板抖得跟风中杨柳一般。徐文好心的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转身探去却见一人,不由大喝一声:"鬼啊!"
朱�身子一抖,双目一闭,忽而就跳到了徐文身上,如猴子攀树一般四肢都上了徐文的身。徐文哪料到他来这招,一个不稳就滚到了地上。但即便如此,朱�也不松手,压在徐文的身上,不停的哆嗦着,喃喃道:"鬼来了,鬼来了,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
徐文又觉得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欢快的"嘎嘎"直叫。顺手拍了拍朱�的背脊,却不想他更害怕,一口就咬住了徐文的脖子。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在诏狱上空回荡。
这诏狱本是皇帝下诏关押重犯之地,郁卒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什么凄惨叫声没有听过,奈何这次的情景却让狱中郁卒们无一不动容。试问,有谁能亲眼目睹皇叔在狱中众目睽睽之下就强 暴自己皇侄的?又试问,又有谁能亲耳听到当朝皇太子殿下那"似迎还拒"的叫声的?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怕扰了十六皇子和皇孙殿下的好事,又不敢退后怕万一这两人动起手来弄伤了任何一个他们这群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正为难之时,却有救星前来,倚着门栏,摇着扇子,冷嘲热讽道:"啧啧,果真是年轻人有活力啊,干这事儿都干到诏狱了。"
朱�还在发抖,咬着朱允�的脖子不松口。
徐文深吸了一口气,忍痛憋足了气去推朱�才让他离了自己的身,却不想还是从脖子上扯了一块皮下来。他抹了抹脖子,一手的血迹,狠狠的瞪了一眼朱�,唾道:"你他爷爷的,上辈子是吸血蝙蝠转世。"
朱�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又靠拢了徐文几分,紧紧的抓着徐文的胳膊,抖道:"是你说的,有鬼。"
徐文指着倚在牢门边的朱棣,怒道:"我是说有鬼,但说的是这只讨厌鬼。"
朱�顺着徐文的手怯怯的看过去,见着是朱棣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恭敬的行礼道:"四哥。"而后又扶起徐文,见他脖子还在不停的冒血,关切的问道,"疼不疼。"
徐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屁话。"继而看向朱棣,更没好气道,"你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朱棣挑着嘴角道:"今日能说话了,倒变得牙尖嘴利了。须看你还能变出什么花招?"
徐文回道:"就算你是如来佛祖,还当真以为我是孙猴子了不成,怎会让你竖个五指山压了我去。"
须知那孙猴子的爹要过了一百年后才出生,徐文没有这等时间观点,朱棣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自然一个说的酣畅一个听得茫然。朱棣听不明白也懒得追问显得自己没有文化,吸了吸鼻子悠然道:"这般看来,魂倒是真的换了一个。"
自从上次被朱棣恐吓了一次后,徐文就多了一个心眼。所以,朱棣这般再说,他不但没有惊慌,反而叉了双手抬眉道:"若你觉得魂真换了一个,大可去告诉皇爷爷,对你绝对没有害处只有好处。"
朱棣笑道:"�儿可不若你这般张牙舞爪。"
那一声"�儿"叫得徐文背脊发麻,若不是知晓朱棣后面的所作所为,真就要被他骗了去,以为他与自己是相亲相爱的呢。徐文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有多久未见我了?"
朱棣神色微微一滞,片刻后才道:"允�,为何你总是要针对四叔我呢?最初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最好的么?"
他爷爷的,徐文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朱棣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人,徐文坚信就算地球绕着月球转了,朱允�也不会和朱棣能有关系好的一日。
收了心思,徐文扬起虚伪的笑道:"那四叔你若不搞这些名堂,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能好起来。"
朱棣惊道:"我搞了什么名堂?"
徐文冷声问道:"四叔你到这里来,难道是来观光的?"
朱棣笑道:"自然不是,与你目的是一样的。"
徐文道:"只怕是想毁灭一些证据吧。"
朱棣摇着一根食指道:"允�啊,没有证据之前千万不要乱说,不然错怪了皇叔,皇叔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徐文眉眼弯弯,忽然又道:"四皇叔,既然你都说了没有证据前不要乱说,那请问你说我这个壳子里的魂不是原装的,又有没有证据呢?"
朱棣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徐文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四皇叔,方才你那样错怪允�,真的让允�很伤心很伤心。"末了,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挤了两滴泪出来。
朱棣微张着嘴:"……"
朱�拉了拉朱允�的衣袖道:"允�,其实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的好兄弟。"
徐文冲他笑了笑,但危机一过,痛觉又涌上,捂住自己的脖子,怒道:"他爷爷的,好兄弟就是拿来给你咬的,这兄弟不当也罢。"挥了手甩掉朱�就要出去,却不想被朱棣给拦了下来。
徐文正要询问,朱棣却抓住他的手向外行去,道:"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朱�要跟上。
朱棣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唾道:"你小子赶跟上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朱�怯怯的缩了一下脖子,又追了两步,唤道:"四哥,等等我。"
朱棣不得不住了步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朱�。
朱�怯了一下,半晌才鼓足了勇气道:"四哥,我一个人回去,我怕。你好歹也得把允�给我留下。"
徐文附和的点头,还拼命的挣着被朱棣紧紧抓着的手腕,奈何这个身子太羸弱,朱棣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蛮力大得很,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得求助的看着朱�,期翼他能说服朱棣。
朱�得到朱允�鼓励的眼神,挺直了胸膛,又说道:"四叔,允�和你在一起也不合适,你们年纪相差太多,不可能有相同的爱好和话题。我和允�就不一样了,我们年纪相仿,本来就约好要在一起玩的,你这样从中破坏,不算好汉,应该算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徐文附和的点头,但随即又觉得这话说的别扭,赶紧又摇了摇头。
朱棣却缓缓勾起唇角:"说完了?"
朱�不知朱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点头道:"说完了。"
朱棣点头道:"说完了我和允�也好走了。"转身唤了一个名字继续道,"送十六皇子殿下回宫去,记得十六皇子若没有安全回宫唯你是问。"
"喂,你拉我到什么地方去?"
"喂,别以为出了宫,就可以亲手把我了结了,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若出了事,你肯定也不会逃脱。"
"喂,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喂,你这样还有完没完啊!"
一路上,朱棣一言未发,就听见徐文叽叽喳喳。
终于,两人到了河堤边,朱棣才松了徐文的手腕。徐文揉着手腕,不满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爷很忙,没功夫陪你瞎闹。"
朱棣看着河堤,抿唇想了片刻后才道:"明日是中元节,今夜很多百姓都会到此放河灯。"
徐文兴趣被勾起,问道:"许愿吗?"出口了才道不好,一阵后悔。
朱棣却混不在意,盯着徐文笑道:"是为了把那些先人的魂儿给送走。"
徐文挑眉道:"你今夜也要放河灯?"
朱棣摇了几下扇子,反问道:"我没有要送走的人,为何要放?只是你倒是应该放放。"
徐文怒道:"我也没有要送走的人。"
朱棣合上扇子,敲了敲徐文的头道:"你这个不孝子,父王刚死就忘了西北了。合则一来送送你父王,二来送送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魂儿。"
徐文瞪了朱棣一眼,强调道:"只送父王。"
朱棣眨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遂又看见朱允�脖子上的伤口,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把扇子塞进衣袖中,掏出一块手绢,就给朱允�细心处理这伤口。
徐文退后了一步,脸却在这时不争气的红了一把。
朱棣不悦道:"都结痂了,朱�那小子委实也太狠了一点。"
徐文为他开脱道:"他也是无心之过。"
朱棣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赶明儿我也咬上一口,尝尝你的血是啥味道。"
徐文瞪了他一眼,却不想他却笑了起来。
朱棣道:"允�,其实在宫中想……"一阵风吹过,闪了朱棣的舌头,原本他想说"杀"字,出口就成了一个"插"字。于是,话成了这般:"允�,其实在宫中想插你的人不止一人,你可不能只提防了我。"
这话原本是朱棣的一片好心,且不知那多情的暖风一吹,传到徐文耳中就变了一个味。当即,徐文就跳了起来,怒道:"他爷爷的,老子是攻不是受,猪八戒他弟,你别让老子逮着机会,不然插死你没商量。"
朱棣楞在原地。
朱棣张大了嘴楞在原地。
而他头顶上飞过数只乌鸦,嘎嘎嘎嘎的欢快的叫了无数声……
第九章 中元节之夜(上)
是夜,家家户户在门前摆香案,燃香烛,供瓜果糕点祭先人也送过往孤魂野鬼。
秦淮河边,拥满了百姓,只等皇家的河灯飘下便看灯放灯。
徐文因着这副身子较小,河堤边人又众多,只好掂着脚张望,远远的就看见朱棣提了一盏琉璃灯费力的挤过来,到跟前,递到他的手中。
朱棣道:"别说四叔不疼你,这是专程给你买来放的。"
徐文提着河灯,好奇的一阵观望,烛火映亮了那张年轻略显稚嫩的脸庞,尽比往常明媚几分。拿着河灯在手中一转,乐道:"这上面居然有画?"
朱棣探着脑袋,问道:"画得是啥?"
徐文先瞧得个究竟,当场就唾了一口,把河灯扔回给朱棣,骂道:"色鬼!"
朱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了转河灯,这看见内壁上居然是一幅幅的"春宫图",而那么一转,尽是能活灵活现的"春宫图",一切都妙不可言,当下就乐道:"这盏河灯看来确实是送走色鬼的。"
徐文唾道:"司马昭之心!"
朱棣眼珠子转了转,打趣道:"那不若我现在就抓一个路人来问问,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里想些什么。"
徐文被反将一军,心中甚是不甘,摊了手道:"拿来。"
朱棣喜笑盈腮的把河灯又转了几圈,待徐文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才一脸不舍的把河灯递了出去,嘴上还不忘提醒着:"以后别说四叔不疼你。"
徐文翻白眼道:"是啊,春宫图都提前给侄子看了,四叔疼允�疼得紧啊!"
朱棣道:"改天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春宫。"
徐文哼了一声,随即又上下打量着朱棣,片刻后忽然道:"四叔若是愿意真人上场让侄儿观摩学习,那倒是真的疼侄儿的紧了。"比无赖,哼,他徐文自从走上雅痞路线后,脸皮就练得比城墙还厚了,他倒要看看是谁先抗不下那张脸皮。
却不想朱棣笑得欢畅道:"若是允�想看,四叔自然尽犬马之力。"
果真脸皮很厚,和自己有得一比。
徐文腹诽着,脸上却笑得如花般灿烂道:"不过,我只看G,不看。"
朱棣惘然的问道:"你只看鸡?"
徐文自然知道他理解错误,也不解释,笑得依然灿烂道:"对,四皇叔若真疼允�,就满足允�这个心愿,让允�看看活生生的两只鸡的春宫!"
朱棣:"……"
一盏巨大明亮的河灯被无数河灯簇拥着,如群星拱月一般从秦淮河的上游漂下。
朱棣指着河灯道:"那是父皇的河灯,周围的怕是那些王公大臣的。"
徐文正看得起劲,忽而一顿,暗道不好,偏头就问:"我们不回去,成不?"
朱棣挑眉道:"怕了?"
徐文摇了摇头,片刻挥手道:"总之皇爷爷怪罪下来,我自然会赖到你的身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朱棣唾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徐文笑道:"我是狼心狗肺的兔崽子,那我爹是什么?我爷爷又是什么?继而我叔叔又是什么?"
朱棣抽了抽嘴唇:"……"
河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徐文一边要护着河灯一边又要努力挤到边上,很是费力。待好不容易到了河堤边,又因着河堤过高,根本就触不到水面。他埋怨了自己现在这个身子一番,提着河灯就站了起来,举目看去,水面上有一排船。那些渔家把船绑在一起,方便大家放置河灯,不过要上那船需先交点上船费。
徐文摸了摸身上,自是半个铜板也没有。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朱棣,忽而就放低了嗓子,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问道:"四皇叔,你身上可有铜板?"
朱棣忽而见他这番模样,委实吓了一跳,但回神时竟然觉得这般可爱的样子与之张牙舞爪的允�又多了一分神韵,摊开手,他说道:"我身上可没有铜板。"
徐文立刻就收了那副表情,换了一张不屑的脸嘀咕道:"以后出门别说自己是王爷,身上没有钱,王爷也成了王八他爷爷,不遭人待见。"
朱棣被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才顺了那口气。片刻后,从怀中摸了一小锭银子出来,在朱允�眼底晃了晃,特解气的说道:"本王身上是没有铜板,只有这个。"
徐文眼睛一亮,端出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脸道:"四皇叔,给我吧,下辈子允�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嘴上说的乖巧,心中却在腹诽着,他说的这番话可是朱允�的下辈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弥陀佛,朱允�下辈子转世最好多烧点香,离朱棣远点,不然做牛做马了可别怪在他的身上。
朱棣在手中扔了扔银子,道:"不给。"
徐文恨不得把河灯砸到他的头上,怒道:"老子都许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了,你还想咋样?"
朱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道:"下辈子的话我听着了,挺受用的。"
徐文咬牙道:"那你到底给不给?"
朱棣道:"给,自然是要给的。不过是借给,利滚利,再滚利,以后记得还给我。"
徐文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待从朱棣手中接过银子,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谁叫古今都是这个世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自己这次处在下风完全是被钱给害的,等回了宫一定要黄子澄把太子宫的账本都拿出来好好算算,想朱允�堂堂一个皇太孙,应该也穷不到哪里去吧!到时一定要用钱砸死这个八戒他弟,以解心头之恨。
上了船,徐文正要放下河灯,却不想朱棣虚拉了他一把,问道:"要不要风雅一回,在上面题个词?"
徐文道:"这不是送给色鬼的河灯么?难道要提'晓看红湿处,润物细无声'?"
朱棣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才道:"有意思,有意思。"
徐文不理睬他,俯下身去把河灯放入了秦淮河中,却见自己的河灯顺着河流缓缓而下,渐渐的没入他人的河灯之中,有了一丝不足以向外人道来的落寞之感。
忽又听得船头一阵喧哗,徐文侧头看过去,却见一半大孩子趴在船身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头,眼见着就要头向下摘入水中。徐文站起来,想过去扯回那孩子,却有一人比徐文快了一步,带孩子回了安全地,又蹲着整了整孩子的衣衫,在孩子耳边说了几句,逗得孩子也不放河灯,蹦蹦跳跳的上了岸去。
那人正要离去,却不想被一群人给围住道:"景清,你龟儿子的,借了老子的书不还,讨打是不?"
景清挑眉道:"巩生,你说那书是你的,我看未必。"
被唤作巩生的怒道:"你信口雌黄,明明就是你昨日借了我那本书,而后说今早还我,结果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书呢?书呢?"
景清从怀中掏出那本蓝皮书,摇了摇:"你说的可否是这本书?"
巩生斥道:"正是。"边说边就要去抢书。
景清侧了一下身子,避过道:"这本书可不是你的,是我一字一句慢慢的写出来的。"
巩生额头上青筋乍起:"你信口雌黄。"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朱棣和徐文也在其中看着这一场好戏。
景清从容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证明书非你的,而是我的。"说着,便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后,到徐文面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徐文忙不迭的点头。
景清把书递到了徐文的手中,道:"兄台只需翻书看阅,景清便可一字不漏的把这本书给背诵出来。"
徐文好奇心大起,说道:"一字不漏的?若是漏了一字当如何处置?"
景清笑道:"那书便是他的罢,景清也愿意被众位押制官府,任人处置。"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
徐文低头翻书,一看便乐了,他读古文不多,正好这本是幼时常读的名著之一――《忠义水浒传》,且书页微微泛黄,显得年代久远,大约是前朝之物。
景清问道:"兄台,你可准备好了。"
徐文道:"这本书若全部背下,怕是天亮也未必能背个完全。不若就随意抽取其中的一段来背如何?"
巩生道好,景清也遂了他意,让徐文选其一段。
徐文胡乱的翻到一页,乐道:"就这段。王婆计啜西门庆,□药鸩武大郎。"
那巩生虽不能一字不漏的背出这个段子,但因实实在在的看过此书,故而也知晓这个段子的妙处来,可若要当众背出,又是另外一回事,只得红了一张脸,须看景清如何表演。
那景清却依旧是笑颜盈盈,在船上踱了几步,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倚着船栏,声情并茂的背道:"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这几下,心中没出气处……"如此起了个头,便如那滔滔江水一般拦不住挡不了,当真一字不差的就背完了全回。末了,冲徐文微笑道:"兄台,我可有一字背错?"
徐文合上书道:"没有。"
景清又道:"你也可以让这位巩生来背背看,如此便可断定书究竟是谁的。"
巩生支吾着,倒也实诚道:"我可背不出这章回的内容。"
朱棣故作聪明的总结道:"所以,这本书应该就是景清的了。"
四周全是附和之声。
徐文摸着书皮,并不附和,半晌后却又问道:"景清是做什么的?"
景清挑了一下眉头,不卑不亢道:"家徒四壁,偶有替人帮工。"
徐文又问道:"巩生,你家中又是做何等买卖的?"
巩生答道:"家父是杀猪卖肉的。"
徐文笑了笑,扬了扬书道:"如此,也就明了。这本书并非景清而是巩生的。"
景清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徐文道:"何以见得?"
徐文胸有成竹道:"虽然景清你是一字不漏的把书中内容都给背了出来,但是适才你话中却有一个漏洞。"
景清眯了眯眼睛,片刻扬了一个"哦"音。
徐文继续道:"其一,你说这本书是你一字一句写的,不才在下我幼时正巧就读过此书,对其作者的仰慕之情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算被人打蒙了头也会记得此书的作者姓谁名谁;其二,你年纪轻轻,此书共有百八万字,岂是你这般年纪能写出来的;其三,就算你说是你抄的,非你原著,但大家看看这本书……"徐文扬了扬手中之书,围着场子跑了一圈,才气喘吁吁的说道,"此书皮泛着暗黄,想来年代久远,怕是前朝之物。你何能拿着今朝的纸张眷写出前朝的书籍?"
景清微微一笑,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徐文见势头正好,便再接再厉的继续道:"最后一点最为关键,景清你说你家徒四壁,应该吃不起油荤之物,奈何这本书上却尽是油脂,这又作何解释呢?"
朱棣拍头道:"原来是这般,差点被姓景的那小子浑了过去。"只是,当看向朱允�时,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猜不透的神色,足实耐人寻味。
众人纷纷指责景清。
而景清见事情暴露,也不作恼,反而从徐文手中把书抽了回来,继而就潇洒的递给巩生道:"适才不过给你开的一个玩笑。我看你如此珍惜此书,三番五次去借也不肯借于我,故而用了这一出,只是想告之你,以子过珍秘,聊特相戏尔。"
巩生接过书,恍然大悟,冲着景清拜了一拜,继而又冲着徐文作了一个揖,下船匆匆而去。
众人见没戏可看,也渐渐散去。
景清到徐文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恭敬的问道:"敢问兄弟名姓?"
徐文学着电视中古人的模样,拱手回道:"在下姓徐,单字一个文。"
朱棣忽然激动的插嘴道:"你说你叫什么?"
徐文眨巴了几下眼睛,挺直了胸膛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刚才就说我姓徐单字一个文了。"末了,见朱棣一脸惊恐的神色,又插了一句道,"怎么,这个姓名碍着你了?"
朱棣摆了摆头,半晌又凑近徐文身侧,在其耳边轻声道:"你就当真这么想做我的媳妇儿?"
徐文怒道:"我姓什么名什么关你媳妇什么事?"
朱棣高深莫测的说道:"贱内是徐达徐将军的女儿。"
徐文挑眉道:"那又如何?"
朱棣又道:"贱内闺名一个'雯'字!"
终究轮到徐文一次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时候了,脑子瞬间犹如被大象踩过一般,轰隆隆后乱了一片。
船上又起了一阵骚动。
徐文回过神,却见不知何时河面忽然就多了一个庞然大物,打散了一众的河灯,幽幽的向这方飘来。
有人惊叫道:"是河鬼,河鬼没有送走,前来勾人性命了。"
这一呼,骚动更甚,不少人慌乱的向岸上跑去,仓促间,在甲板上你推我挤,却又挤了几个人下河,被挤下河的不甘心,捏着身旁一盏河灯,就向甲板上的人砸去,那甲板上的人哪料到这招,一个不稳就往河里摘去,顺手还抓了一个人下去。如此情景不停的再现,未几,那秦淮河上河灯倒是没了几盏,就看见人头不停的在河面上涌动,宛如一锅刚入的饺子,着实有趣。
景清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扯了扯徐文的衣袖,轻声唤道:"徐文……"
仅就一个名字,却让徐文炸毛了,大喝道:"以后谁再叫老子徐文,老子跟谁急个没完。"
景清一脸莫名道:"方才不还说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么?"
徐文狠狠的瞪了身边那皮笑肉也在笑的朱棣一眼,唾了一口道:"股市还一个小时一个价呢,有什么不可以变的。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老子还偏就不爱这个代号了,想换一个成不?"
这话说与读书人听其实是犯了大忌,若是黄子澄此刻在这里,一定会痛心疾首的呼道:"名乃受之于父母,改名换姓实乃是父母不敬,对父母不敬者遭天诛,微臣看着太孙殿下如此,实乃万分痛心,又不愿眼睁睁看太孙殿下被天诛,微臣身为太孙殿下导师,又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唯有以死替太孙殿下挡下这大逆不道之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而所幸,景清年纪尚轻,非迂腐的读书之人。听得徐文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后,不仅没有指责,反而觉得此人甚是有趣的紧了,笑得眉眼弯弯的问道:"那若不叫你徐文,又该叫你什么?"
徐文耸肩,随口道:"朱哥!"想了想,转了两圈眼珠子,指着朱棣笑道:"他叫朱弟!"
朱棣岂会不知这小子是绕着弯儿占自己的便宜,也不作恼,手便按在朱允�的肩头,做出一番亲密的神状道:"日后你这个做哥的可要疼着弟弟才成,不然我可不依。"
徐文胃中一阵翻腾。
景清道:"朱哥兄,你可否会浮水?"
徐文骄傲的挺了一下胸,道:"我哥可是海军中校,将门无犬子,若不会浮水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那两人自然听不懂徐文究竟在说什么。
朱棣只道这小子乱说一通,糊弄着景清小子呢。
而景清只当世界之大,他所知甚少,也不追问计较,当真就让徐文给糊弄了过去,只道他会浮水,且应该水性不错。
景清笑得眉眼弯弯道:"这场变故皆是水上漂来的那不明事物,既然朱哥兄水性甚好,不若把它捞起来大家好瞧个究竟。"
徐文暗道不好,遂而回道:"你为何不去?"
景清挑眉道:"愚弟祖籍乃北方人,并不识水性。"
徐文又看向朱棣,没好气的嚷道:"你为何也不去?"
朱棣一派正经道:"我常年在北方,素来不识水。"
徐文唾了一口,暗道自己总在溪边走,终究还是沾湿了鞋子。这总是算计别人的人,难免也有被人合计着算计一次的时候,幸而这等天气下河掏物不是件难事。也不再推脱,只是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两只狐狸一百次又一百次后,解了衣袍便如跳水运动员一般以优美的弧度跳进了那锅饺子宴中。
费了一番周折,才把那庞然大物捞上船,却见是一个人,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在昏暗的灯火照耀下,依稀也可见这男人的五官非中原人士,倒是像极了蒙古那方的人。
朱棣先未看救起之人,专注的目光全落在朱允�的身上,只见朱允�衣服被水浸透,全部服帖的压在身上,隐隐透出他的肌肤之色,却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而那腰身,那臀部,又恰如好处的勾出一个弧度。
朱棣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那双贼眼又不自觉的向朱允�的胯间瞧去,不由莞尔一笑,心中寻思道,一只小小鸟,还敢放出狂言说是插死他没商量,只怕真到了床上,谁折腾了谁还说不准呢。
收了几分心神,又看向朱允�费力抗回来的那庞然大物,神色瞬间大骇。
此人正是昨日夜里,杀了郁卒伤了徐云起,带罪逃跑的前锦衣卫正使,现朝廷通缉重犯――拓跋锋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我不负众望,让非非的小攻出场了~~~抹泪一把先~~~~
另,景清在历史上有这个人的哦,最出名的两件事,一件是"景清借书",就是上面杜撰的那段;另一件是刺杀朱棣,后一件简直让我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的鸡冻,以后会写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二号小攻哦!
另,冲榜时间华丽丽的到了,鸟儿需要大家的支持,有花的送花,没花的送话,谢谢大家的支持,鸟儿会一如既往的努力的,若冲榜成功,鸟儿会加更一章来答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十章 中元节之夜(下)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现在徐文对于别人一称呼他的名字就会炸毛的事情,鄙人秉着小命重要的原则,决定在以后都称其为朱允�,以掩盖他其实已经司马昭了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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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翻上船后就坐在一旁呛了几口浑水出来,朱棣把适才他脱下的外衫轻轻的给他披在了身上。正巧冷风一吹,朱允�不得不紧了紧衣衫,侧头冲朱棣道了声:谢谢。
朱棣万没想到朱允�会如此客气,足实的楞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嬉笑的模样,道:"允�打算如何谢四叔呢?"
朱允�捋了捋湿发,侧头便问:"四叔要何谢礼呢?"
那双眸子如星辰一般明亮清澈,偏生那动作又妩媚动人,瞧得朱棣眼睛都直了,恨不得一把拉过允�,念叨几句四叔会好好的疼你之类的话来。
景清蹲下探了探拓跋锋的脉搏,冷静的说道:"还没有死透。"
朱允�咳嗽了几声方才站起到拓跋锋的身边,在脖颈处摸了摸,又探了探手部和脚部,镇定道:"没事,就是多呛了几口水。"说着就去解拓跋锋的上衣领子,又抬起他的下颚,遂而深吸了一口气,以手指钳住拓跋锋的鼻子,就封上了他的双唇。
朱棣大嚷道:"你在干什么?"
朱允�吸出了一大口水,唾到了地上,继而按压拓跋锋的胸腔,一口一口的浊水从拓跋锋嘴角鼻腔溢出。朱允�又从景清处取了一张帕子,揩尽了拓跋锋唇边的水迹,又吸了一口气覆了上去,反复几次,拓跋锋手指才微微一动,渐渐有了转醒的迹象。
朱棣却是白了一张脸,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杀机,但待朱允�看向他的时候,却瞬间隐匿了起来,冷笑道:"想不到你还会这些旁门邪术,还敢说自己不是换了一个魂?"
朱允�眼中尽是厌恶的神色,道:"这是人工呼吸,不是什么旁门邪术,不懂不要瞎说,省得传出去别人说你没文化。"
朱棣一脸无赖之样的笑道:"我书就是读得少,就是没文化,那有如何?"
朱允�挑了挑眉,忽而笑了起来,靠近了朱棣几分调侃道:"所以,方才你认为我是瞧得他皮相好,要当众非礼他?"
朱棣又是冷笑一声,看向拓跋锋,那厢眼珠子都在动了。朱棣不由的眯了眯眼睛,杀机更甚。繁*星*似*尘*整*理
朱允�道:"你想杀了他?"
朱棣扬起一抹笑,答道:"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会想杀了他?况且……"顿了一下,却收了几分笑容,认真的询问道,"允�,难道你不想杀他?"
朱允�听朱棣如此一问,心中便是百转千回,怕是以前这副孱弱身子的短命鬼主子认得那昏迷的男人,而据历史记载朱允�秉性纯良,绝不会轻易就动刀子要了别人的性命。可朱棣又如此一说,显然这个男人就是与朱允�有不小的过节。而根据这几日的情况综合起来分析,能和朱允�有仇的应该只有两种可能,杀父之仇或是害己之仇。
思及此,朱允�淡定的一笑,说道:"我自然是想杀了他,只是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待他醒了问清楚再杀也不迟。"
朱棣神色在瞬间变了无数次,最后却是嘴角定格出一个淡淡的弧度,轻道:"允�,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杀念,甚至连他是谁恐怕都不知道吧。"
朱允�好整以暇道:"谁说我不知道?"
朱棣挑了挑眉。
朱允�压低了声音,在朱棣耳边说道:"他不就是前锦衣卫正使,拓跋锋。"
朱棣招子眯了眯,脸色变了变,片刻后才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朱允�反问道:"四叔想我如何处置他呢?"
朱棣挑眉道:"若我要你怎么处置,你便怎么处置吗?"
朱允�笑道:"这便要看我的心情了。"
朱棣缓缓的闭上眼睛,眉头深锁,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片刻后忽然就睁了眼,趁允�没有反应之际就猛然扣住他的脉门,用足了力气,狠道:"既然都得死,总要找一个垫背的。"
朱允�吃痛的呼了一声,只觉得从手臂开始一路酸麻到全身各处,渐渐的连脑袋都不甚清晰,晃了晃头,看着朱棣的身影都有些模糊,恨得这个身子太过于孱弱。若是在现代,只怕朱棣刚扣上他手腕时,他就把其擒拿在地了。
死命的咬着下唇,破了皮,流了血,放才寻到一丝清明。允�吸着气,断断续续的道:"叔……叔侄……一家亲,断了骨头……连着筋。不是……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方法的。"
朱棣松了点力道,挑眉道:"那你说说什么解决办法?"
朱允�微微挣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有挣脱出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朱棣挑了挑眉。
朱允�冷笑道:"不就是那个皇位吗?"
朱棣笑道:"允�,这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讲,不然你害我不成反而会自己惹了一身腥,得不偿失。"
朱允�挖苦道:"那我还应该谢谢你的提醒了。"
朱棣也不见惭愧,还说上一句:"不客气。"
朱允�也不予他计较,看了看四周,众人都去围观拓跋锋,而景清也不知道跑何地方去了。于是,他又靠近朱棣几分,身子几乎完全贴上了朱棣的身子,轻声道:"借一个地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朱棣摇头道:"你太狡猾了,我可不能放开你。"
朱允�见诡计识破,有些恼怒,指着船头,道:"那里人少,就去那里。你可以一直捏着我的脉门,若是我想要逃跑,你就直接捏碎一了百了。"
朱棣嬉笑道:"这样捏碎允�的脉门,四叔可舍不得。"只是,说话间却未曾松开朱允�的手,轻轻一拉,便是把朱允�那孱弱的身子拉进了怀中,搂走去了船头。
船头人少,举目望去,滔滔江河向东流,粼粼水面上荡着一轮满月,水雾渺渺间依稀还可见几盏飘至远方的宫灯。
朱棣道:"这里也算是个闹市中的清净之地!"
朱允�嘲道:"是啊,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要找一处没有人听得到的地方商议才成。"
朱棣浅笑不语。
朱允�气道:"你找人暗算我……"
朱棣忽而就捏紧了朱允�的脉门,朱允�未防他忽然来这一招,吃痛的咬到了舌头,顿时眼泪就飚了出来。只听的朱棣笑道:"允�,有些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的,不然四叔只有好好的疼你一番了。"
朱允�嗔道:"老子既然说得出口就是找到了证据。"
朱棣眯了眯眼睛,杀机浮起。允�道:"众人皆知我今日是与你在一起的,而你现在杀了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而且你将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比如那个皇位。"朱棣要否认,却被允�截了话,"我实话告诉你,我对那个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若爱坐你就坐去。"
朱棣义正言辞道:"我也没有兴趣,只是想你登基后好好的当一个能为你守护边关的王爷便是。"
允�冷哼了一声:"与其跟我打这些有的没的诳语,不如大家挑明了说实诚话。你虽对我不仁在先,我却不想对你不义,那些礼尚往来,先理后兵的话都是放屁。关键是大家日子都过得舒坦。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了你,我不愿意当那个皇帝,也不愿意毁了文物,更不愿意日后满世界躲避追杀。所以,为了大家日后都能如愿以偿的过舒坦日子,我们不妨做一个交易?"
朱棣兴趣被勾了起来,松了松捏着朱允�的手腕,挑眉道:"什么交易?"
朱允�认真道:"我会替你隐瞒之前你暗算我之事,并且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说服皇爷爷,让他把江山直接传给你。"
朱棣问道:"如若他不肯呢?"
朱允�挑眉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当几年皇帝,然后再让位于你便是。"
朱棣眯了一下眼睛,又道:"你有何条件?"
朱允�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客气道:"一,你须得保我的平安;二,替我寻访得道高人。"
朱棣笑道:"还敢说自己不是换了一个魂?"
朱允�却淡淡道:"不管换没有换,从现在起,我便是朱允�,而且是和你四皇叔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朱允�。"
朱棣却疑道:"我如何能信你?"
朱允�指了指不远处躺在一片水渍中的拓跋锋,言道:"我可以帮你保得他的平安。"
朱棣道:"如何保?"
允�道:"你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现在他是朝廷重犯,放哪都不安生。但是全天下人都不会想到皇孙殿下会带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在身旁,如此他的平安自然就保了下来。"
朱棣摇头道:"可是,宫中的人都认得他。"
允�胸有成竹道:"放心,我自有办法为他藏了身份。"又道,"另外,我会告诉皇爷爷,把一切罪名都安在拓跋锋的身上,只道他是逃走再无踪迹,这几起杀人之事便成了永远无法破的案子了。"
见朱棣眼色闪烁,允�不得不下了一剂猛药:"古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四叔若连与我合作的胆量都没有,又如何在未来成就一番大事?"
朱棣蹙了下眉头,片刻后沉声道:"二哥之死甚是蹊跷?"
允�试探道:"莫非不是你下手为之?"
朱棣叹道:"你死再嫁祸于他二人身上便足以,何须画蛇添足?"
允�眯了眯眼睛:"你是想让我继续追查下去?"
朱棣阴冷道:"这事与我无关,自然和别人有关。"
允�笑道:"那可未必。既然四皇叔想让事情真相大白,允�只有从命便是。不过,最后允�只会拿事实证据来说话,绝不错杀好人。"
岸上有传来喧闹声和交头接耳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惹的允�一阵轻颤。
只听见风把朱棣的声音传到了耳中,颇有几分无奈:"身在皇权的中央,又有几人是好几事是对,只要莫愧于百姓,莫愧于大明江山便是。"
允�楞了楞,却见朱棣已经提步到了拓跋锋身边,抬脚就踢了拓跋寒几下,喝道:"再装把你扔到河里喂鱼去。"
允�摇了摇头,方才那朱棣苍凉之色却宛如一场幻梦,忽然间就变得不真实起来。
拓跋锋因着那一脚猛然就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吓得围观的人如惊弓之鸟,瞬间就散得老远。他摸着头,道:"王爷原来你知道我是装的。"
朱棣狠狠的拍了拓跋锋一掌,怒道:"跑都跑了,还回来做什么?"
拓跋锋委屈的撇下嘴,实诚道:"回来瞧云起。"
朱棣唾了一口,道:"没用的东西。有我在这里,还能让云起少了半点皮毛不成。"
"……"
"尽给我找事添堵难受。"
"……"
"弄成这样,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
"下次再这样,直接扒了你小子的皮。"
"……"
朱棣见着拓跋锋一副受教的模样,心底委实舒畅了不少,正要关切几句,却不想拓跋锋忽然道:"云起现在怎么样了?"这一句,说的朱棣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出来。
朱允�上前,故作亲昵的挽住朱棣的胳膊。原本是想揽着朱棣的肩膀,却不想这身高是有海拔差距的,最终只有无奈的选择这种亲昵方式,却不想这般显得他是何等的小鸟依人,瞧得拓跋锋眼睛都直了。
朱允�笑道:"云起有我四皇叔和五皇叔照料着,好得可不能再好呢。"
拓跋锋脸色一寒,瞪了朱棣一眼,继而道:"王爷,为什么皇太孙殿下会在此处,不会是鬼吧。"
朱棣咬牙切齿道:"王爷我倒希望他是一只鬼。"
允�哼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在朱棣的胳膊上死命的一拧,朱棣吃痛又不能在拓跋锋面前显露,只得咬着牙,脸庞扭曲。待痛劲缓过,他才吁了一口气道,"被云起救的。"
拓跋锋想了想,又道:"那我赶紧给他再补上一刀去!"
朱棣:"……"
朱允�:"……"
拓跋锋锊起袖子,在掌间唾了一口唾沫,就要拔刀。
朱棣气急败坏的喝道:"做什么呢,想害死你家王爷不成。"
拓跋锋道:"我是朝廷钦犯,我杀了皇孙,自然是我一个人承担,不会查到王爷头上的,也好了王爷一桩心事。"
朱棣把朱允�护在身后,骂道:"了屁的心事,王爷我现在不想杀他了。"
拓跋锋一脸茫然:"王爷为何又不想杀他了?"
朱棣咳嗽了一声,把朱允�护得更严道:"毕竟是我的侄子,我疼得紧了。"顿了一下,又道,"我把你也交给他了,他日后有啥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那云起怎么办?"
朱棣唾道:"你就这点出息。"回头便牵住朱允�的手,对拓跋锋说道,"把脸蒙了,随着走便是。"
朱允�冲拓跋锋笑道:"自会让你见到徐副使的。"犹豫了一下,又叹道,"他为你可真伤得不轻啊,看着都让人怪疼的。"
拓跋锋脸色白了几许,捏紧拳头,已见拳窝有血溢出。
朱棣又喝道:"想见他,就把脸给遮了。"
朱允�忙道:"不用遮,换个装扮就成。"探着脑袋四处观望了一下,才道,"这附近应该有烟花柳巷之地吧?"
朱棣急道:"你想干什么?"
朱允�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干正事。"
朱棣又道:"你年纪小,容易肾亏。"
朱允�张大了嘴巴:"……"
朱棣再道:"况且那地方不干净,若得了什么病的如何是好。若要找女人,也得找正经的姑娘。真急的憋不住了,赶明儿叔给你挑几个端方点的送你宫里去。"
朱允�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只鸭梨:"……"
片刻后,朱允�才出声:"我不喜欢女人,若叔疼我的紧了,就找几个端方点的男人送我宫中来吧。"
朱棣显些一口气缓不过来,拼命的咳嗽了好几声。
朱允�瞧了瞧身后用双袖捂着口鼻,只露了两只眼睛却有贼兮兮模样的拓跋锋,又瞧了瞧身边已经被他打击的找不到北的朱棣,玩心更起,接着道:"其实,我觉得徐云起不错。模样又端,身材又好,还救了我一命。四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呢!"
"相你个毛!"
"相你个大头鬼!"
两个声音同时从朱允�身后与身边响起,皆是炸毛的神色,吓得朱允�赶紧跳开,嚷道:"去烟花柳巷干正事要紧,干正事要紧。"
一个时辰后,朱允�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朱棣尾随其后,而最后跟着一个大姑娘,身材比前面两位还要魁梧几分的大姑娘。只见她娇滴滴的踩着细碎的步子,大脚板时不时露在裙摆外面,又害羞的赶紧低头弄着裙摆遮挡脚板,腰部挺直,胸部却有大的出奇,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嘴角抽搐几下粉就掉了一地。
朱棣乐得接不上气儿,拍着朱允�的肩道:"真有你的。"
拓跋锋捧了捧巨大的胸部,捏着嗓子道:"这些馒头塞太多了,走路不好使。"
朱允�道:"那你就拿几个出来啃了就是。"
拓跋锋当真就从胸前拿了一个馒头出来啃。
朱允�斥道:"这样不成,一边拿一个,不然两个胸就不一样大了。"
拓跋锋闻言,赶紧又从另外一边又拿出一个馒头。
朱棣问道:"你怎么把他带进宫里去?"
朱允�不答却问:"你和五叔关系如何?"
朱棣道:"那是同胞兄弟,自然好得就差穿一条裤裆了。"
允�点头:"若你让他送一个婢女给我,他不会多问什么吧?"
朱棣想了想,才道:"五弟不爱管闲事。"
允�道:"那自然好,叫他送拓跋锋进来就是。"顿了顿又八卦道,"五皇叔似乎在找十三月花,真是有趣的紧。"
朱棣收了几分笑,沉默不语。
允�心道,怕是因着徐云起的缘故踩了他的痛处,也不再多问,只是一路瞧着夜市的小玩意儿,一路玩玩闹闹如回童年一般开心。
朱棣转到了一个卖拨浪鼓的摊子前,执起一个小鼓,在手上摇了摇,似乎想起了什么,呆了片刻。
允�跳到他的面前道:"原来你也有一颗童心啊。"
朱棣嘴角勾了勾,继而掏钱买下了那拨浪鼓,转身就递给朱允�道:"给你买的。"
允�接过,却问道:"收钱不?"
朱棣嘴角抽了一下:"送你的,不要你银子。"
允�这才乐了,拿着拨浪鼓转了转,笑道:"既然是送的,那便不要白不要。"
朱棣眉眼弯弯,看着允�拿着拨浪鼓又跳到别的摊子上一阵张望。
拓跋锋到朱棣的面前,低声道:"王爷想起往事了?"
朱棣瞪了他一眼,怒道:"多事!"遂而快步追上允�,愉悦道,"今日你欢喜什么,便与四叔说上一声,四叔都买给你。"
朱允�眼睛一亮:"真的?"
朱棣笑道:"自然!"回答完后,方才后悔的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看见朱允�已经转着那个拨浪鼓蹦跳着往那珠宝首饰店去了……
第十一章 皇孙也是穷人
朱允�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回了太子宫,一想起朱棣在付账的时候那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就乐得合不拢嘴巴,当场就被黄子澄抓了个现形。
黄子澄看着朱允�怀中抱着的一大堆盒子,眯了眯小眼睛,厉声问道:"皇太孙殿下,你怀里抱得是什么?"
朱允�喜笑颜开的唤着黄子澄进了屋子,继而把那堆战利品全扔到桌上,一样一样的在黄子澄的面前显摆着。黄子澄一瞧眼睛险些瞪了出来,那满桌子的东西竟全是女人的簪子,镯子,耳环项链等,惊声问道:"皇太孙殿下,这究竟是些什么?"
朱允�拿着一块玉镯,对着烛光瞧了瞧,漫不经心的回道:"这是允�今日出去专程给你备的嫁妆。"
"嫁妆?!"黄子澄就差没翻白眼昏厥过去,颤着连喝三声,"皇太孙殿下,皇太孙殿下,皇太孙殿下!"三声竟是一声比一声铿锵有力,到最后一声时更是中气十足,吓得朱允�镯子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朱允�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太傅怎得如此惊慌失措?"
黄子澄指着满桌子的珠宝首饰,泣声道:"这……这……这……皇太孙殿下,您说这是为微臣,为微臣……"那"嫁妆"二字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朱允�这才恍然道:"嫁妆嘛!……太傅,其实允�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瞧你,一点玩笑都开不得,生活多枯燥无味啊!"
黄子澄手按着胸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朱允�拿起其中一个扳指,若有所思道:"太傅,朱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黄子澄想都没有想,就唾道:"不是好人。"
允�乐道:"他自然不是好人。"心中又腹诽了一句,是好人日后就不会抄你九族了。只是没把话说尽,又道,"太傅,你知道我醒来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以前我和朱棣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黄子澄怒道:"那家伙总对你使坏。"
允�好奇道:"那是如何个使坏法?"
黄子澄楞了楞,回想着那些往事,却不想忽然之间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悲恸道:"皇太孙殿下,您忘了,您刚封上太孙的时候,他大不敬的拍着您的头,说'不意儿乃有今日'之话。若不是当时您拦着臣,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朱棣小儿同归于尽。"
朱允�递了一张帕子给黄子澄。
黄子澄接过,继续悲恸道:"呜呜呜呜,怎能让太孙殿下您受如此的屈辱。"
朱允�拍了拍黄子澄的背,却为朱棣辩解道:"兴许当时他只是与我闹着玩的呢,毕竟是我叔叔。"
黄子澄怒道:"自古伦理之道乃天地君亲师,君乃亲之前,朱棣那小儿尊卑不分,君臣不分,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朱允�楞了一下,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之黄子澄。只是把玉扳指递到黄子澄的面前,笑道:"这个送给你了。"
黄子澄还没有从方才悲恸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噎了一下,抽着气儿道:"呜呜呜呜,皇太孙,您说这个送给我?"
朱允�笑着点头:"反正也是别人送我的,我便借花献佛了。"
黄子澄还在抽着气:"呜呜呜呜,真的是送给我的?"
朱允�好整以暇的点头。
黄子澄抹了抹眼睛:"呜呜呜呜,皇太孙殿下真的是对微臣太好了,微臣以后就是做牛做马都要报答皇太孙殿下对微臣的一片真情。"
朱允�抓住黄子澄的手,把玉扳指带到他的拇指上,说道:"你我真心相待便足,做牛做马还是算了吧,允�可受不得。"
黄子澄又抹了抹眼睛,眼眶都抹红了,像极了一只肥肥的红眼兔子,哽咽着:"呜呜呜呜,皇太孙殿下真是对微臣,呜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
朱允�扶了扶额头,被黄子澄这一惹,忽而头脑一热,善心大发,把桌上一堆珠宝首饰都推到黄子澄的面前道:"这些你也清点一下,明儿分给太子宫的那一干下人。"
黄子澄又哽咽着道了一番朱允�真是善心,简直就是观音下凡,菩萨转世。虽然朱允�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些好话听着也受用,挺直了胸膛,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又瞧了瞧黄子澄眼泪横飞,唾沫四溅,下巴轻颤的模样,忽然就脱线的问道:"那个子澄太傅,我从小到大就有一个心愿,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了,不知道你……"他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吞了吞唾沫才道,"你可不可以帮我实现了。"
黄子澄捏着拳头,振振有词道:"皇太孙殿下,只要是您的愿望,就是要子澄上刀山下火海都会为你办到。"
朱允�笑道:"没有上刀山下火海那么严重。"眼珠子转了转,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你……你可不可以让我弹一弹你的下巴!"
黄子澄:"……"
朱允�不安的搓着手道:"这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黄子澄楞了半晌,忽然一副豁了出去的模样,扬起下巴道:"既然皇太孙殿下您都如此说了,臣只有……"闭上眼睛,一副被押上刑场的模样道,"来吧!"
朱允�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在黄子澄那肥肥的下巴上弹了一下,而后眼睛一亮,又弹了一下,继而弹了数下后,索性拍打着黄子澄下巴,乐道:"哈哈,我终于体会到樱木花道的感受了,原来安西教练的下巴弹起来是这种感觉。"
黄子澄睁开眼睛,一脸迷惑道:"樱木花道?安西教练?"
朱允�收了手,嬉笑的摆手道:"小时候做的一场有意思的梦,子澄别放在心上。"想了想,又弹了黄子澄的下巴数下,才乐滋滋的收手,问道,"子澄,你可以把太子宫的账本给我瞧瞧吗?"
黄子澄正色道:"殿下为何忽然想瞧账本?"
朱允�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日借了朱棣一点银子,所以……"
"什么,殿下您居然去借朱棣小儿的银子!"朱允�话还没有说完,黄子澄就炸毛了,叉着腰唾沫四溅的数落道,"你借谁的银子不好,为什么要去借他的银子。殿下,难道臣没有教导过你,拿人手软,吃人嘴软的话吗?借了他的银子就欠了他的一份情,以后他会以这个来要挟殿下,更不会给殿下好脸色看的。殿下难道不知道做人要有骨气,背脊要硬,怎能向他那种小人借钱?怎能……"黄子澄喘了一口气,又道,"怎能不顾他是殿下最大的敌人,有害殿下之心啊!"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
朱允�慌忙道:"所以要赶紧把钱还给他。"
黄子澄没好气的问道:"多少银子?"
朱允�怯怯的道:"其实就两钱。"
黄子澄松了一口气:"那好办,殿下的私房钱足够还上这两钱了。"
朱允�又怯怯的的道:"但是朱棣说,利滚利,利翻利,明天要还他二两银子,若是后天还,就要还他二十两了。"
黄子澄跳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他当王爷难道还皆当放高利贷的?"
朱允�委屈的点头:"可是,没有办法,总归是拿人手软。他送了我这么多东西,让我还二两银子,其实还是他亏了。……那个子澄太傅啊,从我的俸禄中扣二两银子应该没问题吧!"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黄子澄吼道,"太孙殿下现在根本就拿不出二两银子。"
朱允�张大了嘴巴,不信道:"不会吧,堂堂大明皇太孙殿下会穷得拿不出二两银子?"
黄子澄道:"殿下心善,每次发俸禄便给自己的胞弟胞妹,身上并没有余钱。"
朱允�大嚷道:"那我吃什么喝什么?"
黄子澄躬身道:"宫中有吃有喝,不用太孙殿下出钱。"
朱允�顿觉天崩地裂,眼睛瞟了瞟桌上那堆珠宝,慢慢的伸出手,想挪一个回来,却不想黄子澄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义正言辞的道:"殿下,这些是您说好要分给下人的。"
朱允�一脸无赖样:"我现在反悔了成不?"
黄子澄厉声道:"自古言,君无戏言。太孙殿下虽未登基,却已是储君殿下,自当严于律己,时刻以君王的行为做事,断不可失信于人。"
朱允�撇着嘴,又试图去抽回一个盒子,结果还是被黄子澄给拍了回去。他揉着自己的手背,嘟着嘴道:"反正只有你和我知道,你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黄子澄气道:"还有天知地知,殿下难道让臣欺天瞒地,欺师灭祖,做下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成?"
朱允�张了张嘴巴,又咳嗽了几声,终还是没有再言,嘀咕了一声,站了起来,向卧室行去。
黄子澄在其身后唤道:"皇孙殿下,您是要干什么?"
朱允�没好气的回道:"去睡觉,找周公借银子去。"
是夜,朱允�梦到自己买了张彩票中了五百万,结果去兑奖的时候,人家没给支票给的全是铜板,堆成了一座山的铜板。而后,他就坐在那座山下,一个一个的数着铜板,数到手都在抽筋,但嘴却一直笑得合不拢,不停的念叨着:老子终于有钱还给朱棣了,老子不仅还了,还搬这座山去用铜板砸死他。
正乐得不行的时候,却被一小公公唤了起来。
小公公跪在地上,念道:"皇上下令,说要见太孙殿下您。"
本来朱允�还有一肚子起床气的,听得这句却清醒了不少,眉头轻蹙,道了一声知道了,便迅速起床更衣。
出太子宫门时,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太子宫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小公公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跪在地上道:"奴家不知,奴家安分守己,从来没有拿过太子宫的东西,不知道那元朝孤本也不知道那宋朝瓷器。"
朱允�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小公公委实有趣,这样一说且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瞧他小胳膊小腿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也不好去追究计较,只是问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值钱的东西不?"
"奴家真不知道。"
朱允�板起脸道:"不知道的话,那你怎么就知道那元朝的孤本,知道那宋朝的瓷器。"冷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势道,"说,不然饶不得你。"
小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太孙殿下饶命啊,太孙殿下饶命啊!"
朱允�叹气道:"只要你说咱太子宫最值钱的东西,我就饶了你。"
小公公眨巴了几下眼睛,才道:"若说太子宫最值钱的,应该是已故的皇后娘娘赠与殿下的一枚戒指。据说……"
也不待那小公公说完,朱允�就拉起他的衣领,如土匪样道:"快说,放在哪里?"
小公公哪见过朱允�这般的气势,哆嗦了一阵,才道:"殿下的床下,有个暗格……"
朱允�眯起了眼睛,瞅着小公公,厉声道:"你怎么知道在床下的暗格!"
小公公哆嗦道:"殿下以前没事就当着我们的面拿出来,擦一擦,又摸一摸……"顿了一顿,又说道,"殿下忘了,您以前还常常叹气,说不知道把戒指给谁好呢!"
朱允�自然成了丈二和尚,蹙眉道:"什么意思?"
小公公道:"您忘了,您以前一直念叨着,不知道该把戒指给徐副使好,还是给十六爷好。"
朱允�条件反射的紧张道:"为什么要给他们,难道也欠他们钱了?"
小公公摇头道不知。
朱允�琢磨着,管以前那个短命鬼欠谁钱了,反正不问就当不知道,问起就当失忆忘记了,除非那两位拿了欠条来,不然绝对不认账。
又拍了拍胸口,幸好那两位都是好糊弄的主,若个个像朱棣一般,那还不穷得他要去大街上要饭去。
朱允�向外走了几步,又回屋,掀了被褥,打开暗格,果真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来,却是一枚玳瑁戒指。朱允�轻轻的拿起来,对光一瞧,深棕色的纹理,隐隐能看起玳瑁的脉络血丝,还有股淡淡的海腥味。
他蹙了一下眉头道:"还是活的?"
小公公不敢接话。
朱允�又掂了掂戒指的重量,笑道:"果真是件好东西,就它了!"说着就放回锦盒中,和着盒子一起往怀中揣,起身道,"带路去见皇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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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玳瑁戒指:
"玳瑁"所指的就是"玳瑁甲",也就是玳瑁身上的十三鳞.无论从商业角度或者从药理角度来分析,"活玳瑁甲"和"死玳瑁甲"是具有很大差别的.玳瑁甲本身可以分为种颜色:有琥珀、金黄、亚黄、灰暗、中斑、中红、深斑和乌云八种。玳瑁甲的特征是"不规则状的颗粒组成的斑纹结构","而"死玳瑁甲"颜色会变黯淡乃至发黑,那种血色凝结的发黑.(当然和深斑和乌云的颜色有着明显的区别)区别"活玳瑁甲"和"死玳瑁甲"只要照下强光就可以知道,"活玳瑁甲"通体有血色,除了琥珀色的地方.但是"死玳瑁甲"仅仅在黑斑附近有一层淡血色缠绕.玳瑁的寿命越长,角质层越厚,这点是肯定的,但是琥珀、金黄、亚黄、灰暗、中斑、中红、深斑和乌云八种玳瑁甲不会改变原有的色泽和品质.简单来说,色泽从成年以后就不再会改变(除了特殊情况外),只会增加厚度.所以任何色泽的玳瑁都符合这个公式.(年龄长=角质层厚) 再谈一下,"死玳瑁甲"和"活玳瑁甲"处理方式的区别:
活玳瑁甲"是由强烈击打声(比如说敲锣打鼓)使玳瑁警觉,鳞片张开.(玳瑁的鳞片不同于其他海龟,每片鳞都是分开的,且可微微活动.)然后灌酒使玳瑁鳞片血色渗透.再用烫水浇鳞片,使鳞片变软容易取剥(行家都知道"玳瑁"壳做成工艺品的加工手段是加热变软).最后用醋洗一遍迅速把整张鳞剥下.补充一句,血色渗透指的不是血块重,而是对光的血色.活玳瑁片,哪怕是"黄肚"(就是纯琥珀甲,比较少见,无深色斑纹.)迎光都是通体血红,非常漂亮!
"死玳瑁甲"是由于捕捉或是其他问搪死的玳瑁取剥的,由于分解作用,而导致龟板出现阴影或乳白化时,则明显影响龟板质量.表面光泽黯淡,血块凝重(有点像是淤血).迎光除血块外无血色.
虽然"玳瑁甲"和"手指甲"都是角质.但是"玳瑁甲"主要由角质和骨质组成,成分是复杂的蛋白质.其总量.%是种氨基酸和氨,其余是微量元素.所以和"手指甲"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所以无论从商业角度或者从药理角度来分析,"活玳瑁甲"和"死玳瑁甲"是具有很大差别的.
第十二章 殿上求情(上)
朱允�待到奉天殿时,数十位王爷全数都在大殿之上。朱允�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拍了拍胸口才昂首挺胸的进了大殿,众位王爷都回首瞧他,端是在朱元璋的面前,个个都低下了腰,向他行礼,朱棣也不例外。
朱允�待到朱元璋跟前,锊了锊衣摆,像模像样的就要跪下,却听得朱元璋轻言:"允�大病方愈,就免了此等礼节。"又道一声,"赐座。"
有公公端着一张桃木椅子到朱允�的身前。
朱允�本想入座,但又想起在场之人皆是他的叔叔辈的人,怎么说也应该谦让一番,便上前一步躬身道:"皇爷爷,允�不敢入座?"
朱元璋柔声问道:"允�为何不敢入座?"
朱允�谦道:"古语云,后世须有长幼尊卑之序。在此殿中允�是辈分最小之人,实在不敢在长辈们面前放肆,乱了古训。"
朱元璋欣慰的点头,但又瞧着允�的面貌想起了故去的长子,不由悲中心生,哽了几下才道:"允�果真是一个好孩子。既然如此,那便撤了吧!"
朱允�随即瞪大了眼睛,看来这场戏演过头了,现在只能无限悲催的看着那公公把椅子又给撤走。所幸以前在何立魔鬼的训练下,他就是站上一天的军姿也不成问题,现在也当是罚站军姿了。
这般一想,条件反射的立正抬颌挺胸收腹,尽比方才站的还要端正。虽然个子还很矮小,却挺出了非常的气势,看在朱元璋眼里,只觉自己终究是没有选错继承人。
朱元璋挥退了殿上的太监和一干锦衣卫。
一干人等退出去后,整个殿上剩下的全是朱家的人。
朱元璋咳嗽了几声。
朱棣第一个上前,唤了一声:"父皇。"其他皇子皆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却被朱元璋挥手拦住。
朱元璋扔掉染血的帕子,道:"生死自有天命,若有一日,朕将归去,你们当何处置?"
朱�道:"父皇,儿子定当尽守本分,与皇太孙殿下一起守护着大明的江山。"
众王各怀心事的一一附和。
朱元璋叹道:"朕戎马一生才得了这大明江山,实不愿见日后在这片土地上再起战火。那些不听话的人,朕都先一步送他们去了黄泉,只怕朕到了黄泉,他们不会给朕好脸色看。朕倒是不怕身后之事。只是担心你们……"
大殿皆无人敢语,众人背后都起了一层汗。唯有朱允�这受着共和国人人平等教育的人,懂不得这皇权的威严,虽然明知朱元璋话中有话,而且明显是帮着自己的,却还是忍不住道:"皇爷爷您多虑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会相亲相爱的。日后,就是天塌下来了,也由允�顶了,保护叔叔们的平安。"
朱元璋蹙了蹙眉头。
虽然觉得此番朱允�说话十分的怪异,但是却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倒也未多计较。只当这才是允�真正的内心,坦坦荡荡,不掺和半分的假。不若有些儿子,即使面对自己也是虚虚实实,费尽心思方才能瞧个通透。
朱棣瞧着朱允�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朱�躬身道:"父皇,请您放心,儿臣等也会竭尽心力,守护皇太孙殿下,绝不敢起二心,且也会竭尽心力守护大明的江山。"
众王又一次齐声附和。
朱元璋欣慰道:"如何一家和睦才是最好。"
又道:"再有一月,便是中秋。朕已老,忽然就想让儿孙都在身边。你们得空写信回封地,把你们的王妃以及王子都一并传入京师,好好的聚这一个中秋吧!"
那些有了家眷的王爷都躬身接旨。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又问着朱允�道:"那件案子可有眉目了?"
朱允�镇定道:"回皇爷爷,是有一些眉目了。"
朱元璋沉默不语。
朱棣一颗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起了一层汗。
只听得朱允�轻声道:"昨日孙儿去了徐副使案发的现场,也去瞧了瞧徐副使的伤势,之后还去了一趟诏狱,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犹豫了片刻,并未回头瞧朱棣,却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那案发现场确实有打斗的痕迹,血迹溅得到处都是。而徐副使的伤口是上深下浅,伤口边缘整齐,怕就是被人一刀刺穿了肩部。"
朱元璋询问道:"何以见得?"
朱允�从容道:"皇爷爷是否允许允�拿一柄刀来亲自示范呢?"
朱元璋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亲自取了一把宝刀交到朱允�的手中。
朱允�拔出刀,摸了摸刀尖,冲着朱元璋笑道:"皇爷爷,这真是一把好刀,是随你出战用的么?"
朱元璋慈祥的点头道:"这把刀随朕出生入死多年,饮过不少人的血啊!"
朱允�赶紧又瞧了那柄刀好几眼,只见刀面泛蓝,刀锋锐利,原本只是想拍拍朱元璋的马屁,却不想这却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心道朱元璋大约也把这事瞧的重了,只得收了几分玩闹之心,严肃道:"皇爷爷,请您看这柄刀,刀锋锐利如缝,刀背却厚宽如指。试想,这一刀穿了一人的身体,会留下什么样的伤口呢?"
朱�接了话:"怕是口子一边大一边小。"
朱允�笑道:"正是。"又道,"十六皇叔,您可以来帮我一个忙吗?"
朱�见朱允�唤他,自然就喜笑颜开的出列,拍着胸脯保证道:"要帮什么你说一声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帮着你。"
朱元璋咳嗽了一声。
朱�忙缩了缩脖子,收敛了几分。
朱允�道:"不用十六皇叔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拿着这刀示范一下。"说着,就把刀递给朱�。朱�小心的接过,就听得允�轻声道,"你试着来刺我一刀。"
这一句,道的朱�一个趔趄,那柄宝刀都险些掉在地上,幸而朱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却见他手抖如羊癫疯发作的病人一般,在允�耳边颤声道:"允�,现在是在大殿上呢!"
朱允�道:"那又如何?"
朱�抓住他的衣袖,又小声道:"莫要开这样的玩笑,父皇怪罪下来,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朱允�轻笑道:"那就去长出十一个好了。"如愿以偿的见着了朱�目瞪口呆的模样后,朱允�转身冲着朱元璋躬身道,"皇爷爷,允�想现场模拟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样能更好的向皇爷爷以及各位叔叔讲明这个案件的经过。但是,允�需要十六叔配合,请皇爷爷恩准。"
朱元璋兴致也被朱允�提起,抬手道:"如何现场模拟?"
朱允�自信道:"皇爷爷瞧着便是。"
朱元璋摸了摸胡须,眼中流出的尽是关爱之色,哪还顾得了朱允�说出的话有不敬之意,微微一笑,便道:"那十六,你便听从允�吩咐便是。"
朱�对天翻着白眼,恨不得当场昏过去算数。
朱允�忽然喝道:"朱�,用刀刺我!"
朱�被他这么一喝,打了一个激灵,又想起朱元璋才下的旨意,让他什么都听允�的,也不在犹豫,双手握着刀,虽然还是颤抖的如风中杨柳,却依着令刺了上去。眼看就离朱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听不得朱允�喊停,当下手心背脊都是冷汗,却又不敢停手。最后不得已把眼睛闭上,心中念道:若是这般就杀了允�,那大不了自己随着允�一起走黄泉,也算是一件美事。
朱�闭上了眼睛,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是,众人却瞧的清清楚楚,那刀眼看着就要进允�的身子,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刀距离朱允�还有一指远的时候,只听见大殿上同时响起三种不同的声音。
朱元璋:"无知儿,住手!"
朱�:"�儿,不要!"
朱棣:"允�,小心!"
朱棣甚至还不自觉的上前了一步,本意还想冲到朱允�的身边,把他拉离那危险的地儿,却不想见着朱允�在刀尖快要触及他的身子时,忽而就蹲了下去,刀顺着他的头顶擦过,而他却忽而抱住了朱�的双腿,朱�一个不稳,险些摔下去。
朱棣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中已然全是冷汗。
朱�举着刀还在颤抖,朱允�从一旁小心的站了起来,在朱�耳边轻声道:"就这样站着,别动。"而后,躬身对朱元璋说道,"皇爷爷,请您看十六皇叔握刀的姿势!"
朱元璋依言看过去,却不甚明白。
朱允�解释道:"一般人握刀皆是刀背向外,刀锋向内。所以,当他们要举刀刺人的时候,就是十六皇叔这样的姿势,刀背向上刀锋向下,那么这下一刀刺进去,造成的伤口定然是上深下浅。而如果是自己刺伤自己的话……"朱允�从朱�手中把刀取了过来,又拍了拍朱�的肩膀以示安慰,继而反手拿刀对准自己的肩膀道,"自己刺自己,就只能把刀反转刺进,那么伤口势必是下深上浅。所以,当允�去查看了徐副使的伤势后,断定了他应该是和拓跋锋有一场恶斗,而后他武功不济,所以才被拓跋锋伤了。"
朱�听得允�这番话,垂了垂眸子,嘴角却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朱棣上前,躬身道:"是儿臣的不是。当年只料那突厥狗贼父母双亡,又见其是个不错的料子,能保得父皇的安宁,却不想他狼子野心,与北元勾结。害了二哥不说,险些还害了皇太孙殿下。"
朱元璋沉思不语,片刻后却问朱允�道:"允�,你认为此事,徐云起可有罪否?"
朱允�蹙了一下眉头,暗自琢磨着朱元璋的心思,却猜不出个大概,只得硬着头皮道:"他忠心护主,力搏反贼,自是无罪。"
朱元璋笑道:"他和你的交情很好?"
朱允�楞了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朱元璋又道:"朕也知道,他和那拓跋锋的交情也甚好。四岁入宫,皆拜入蒋�的门下,算起来应该是同门师兄弟。允�,你说,若是拔刀向自己的师兄出手,算是什么?"
朱允�咬着下唇,片刻后才答道:"是不义!"
朱元璋点了点头,忽而大喝道:"把徐云起押上来。"
朱允�心底一震,暗道不好,回头瞧见殿门推开,两名锦衣卫押着一身素衣的徐云起进了大殿,到了朱元璋的跟前,跪下行礼。
徐云起行礼后,微微抬了一下头,冲着朱允�宽慰的一笑。朱允�楞了一下,随即蹙起了眉头,眼光的余角却见朱棣与朱�的神色都不大好。
朱元璋淡淡的唤了一声:"徐云起!"
徐云起把头低了下去,颤声道:"臣在!"
朱元璋脸面上忽而闪过一丝杀机,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当日可否是你故意放走了拓跋锋?"
朱允�脑袋嗡了一声响,手心忽然就起了一层冷汗,忽而有种凡事都瞒不了朱元璋的错觉,只怕徐云起承认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下脑子就转得飞快,想着对应之策,却听见徐云起从容道:"当日,臣与拓跋锋生死相博,拔刀相向,是臣武功不济,输了半招,才让他侥幸逃脱。"
朱允�暗地里松了一个气,在心里给徐云起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家伙心理素质果然硬,在朱元璋面前撒起谎来,也这般脸不红心不跳,想不佩服都不行。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又道:"这么说来,你和你的师兄是有一场硬战了。"
徐云起道:"是!"
朱元璋道:"那徐云起,你自己说,对自己的师兄下手,算什么?"
徐云起呆了一下,咬着下唇,片刻才道:"回陛下,是不义。"
朱允�暗道不好,怕是朱元璋早对徐云起有了杀心,这般故弄玄虚,不过就为了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好博个名头处置了徐云起。当下,也不作声,寻思着如何才能救得徐云起一命。
朱棣却上前,躬身道:"父皇,自古忠义不能两全。"
朱元璋笑道:"老四说的不错,自古忠义不能两全,那么朕今日就替蒋�管教管教这个不仁不义的崽子。"顿了顿喝道,"锦衣卫副使徐云起,为人不仁不义,此乃重罪,一百杖。"
朱棣又上前一步,待到求情。
朱元璋喝道:"谁敢求情,一起受罚。"
朱棣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退了回去。
朱�暗叹了一口气,手渐渐的捏成了一个拳头。
朱允�咬着下唇。这徐云起本就有伤在身,只怕这一百杖下去,小命就没了。朱元璋这招够狠,不下令处决却依然弄得死徐云起,最后只能怪徐云起自己身子抗不住,怎么也怪不到他老人家身上去。
眼看着锦衣卫就抬起铁杖要往徐云起身上招呼去,朱允�再也站不住,喝了一声:"慢着。"继而又给朱元璋跪了下去,镇定道,"皇爷爷,请听允�一言。"
朱元璋痛心道:"谁求情,一并受罚。"
朱允�却道:"皇爷爷,允�不为他求情。只是想问皇爷爷几个问题。"
朱元璋敛起了眉头。
朱允�也不待他答允,就道:"皇爷爷,锦衣卫是什么?"
朱元璋沉思片刻才道:"是朕的亲卫队。"
朱允�道:"换言之,也算是国家军队的一种?"
朱元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朱允�又道:"换言之,锦衣卫也算是军人?"
朱元璋又点了点头。
朱允�从容道:"皇爷爷,孙儿不太明白,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朱元璋知此题是陷阱,却不知该如何周旋顺了自己的意回答,思来想去,最后却把问题抛给了"单纯"的朱允�道:"允�,你又是如何理解军人的职责呢?"
"军人的职责只有一条,坚决服从命令。"朱允�挺直了胸膛,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元璋,"若孙儿没有记错的话,锦衣卫只服从皇爷爷一个人的命令,对他们而言,皇爷爷的安危就是行动的准则。所以,他们没有判断事情是否是忠是义的权利,他们只会凭着坚决服从命令这一条来行动。若皇爷爷觉得这是错,那怕是会寒了忠心护主的众锦衣卫的心,继而寒了各军将士的心。日后,谁人护主?谁人保国?所以,孙儿请皇爷爷三思而后行!"
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震撼住的不仅是在场的各位王爷,还有坐在上座的朱元璋。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也不作声。
殿上的那两名锦衣卫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徐云起瞧着朱允�,眉头敛在了一起,继而微微一笑。
大殿上忽然变得非常的安静,针落能聆。那对祖孙默默相对,皆是不让半步的神色。半晌,许是朱允�年轻耐不住,终还是出声打破了宁静,却是下了一剂猛药道:"皇爷爷,若为不忠不孝,允�当为第一人。"
朱元璋眉头蹙了起来。
朱允�悲戚道:"父王刚薨,二叔也尸骨未寒,允�想让他们一路走好,实在不愿再起杀戮。况且,徐副使乃允�的救命恩人,允�若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打死打残,而不出声相救,那允�便是不义之人。"咬了咬牙,朱允�继续道,"所以,皇爷爷,这情允�是为徐云起求定了,皇爷爷要罚就让允�和徐云起一起受罚吧!"
说完,就站了起来,锊了衣摆,趴到了徐云起的身边去……
第十三章 殿上求情(下)
朱元璋猛咳了几声,厉声道:"当真,以为……以为爷爷不敢罚你么?"
朱允�咬着唇,片刻才说道:"我知道我坚持下去,皇爷爷拿不下面子也会罚我。但是如若我不坚持,皇爷爷就不会收回方才的话,饶了徐云起。所以……孙儿是在赌。"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问道:"赌什么?"
朱允�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睛宛如黑色曜石一般闪着明亮的光彩。落在了朱元璋眼里,也觉察出了异常,那是一种能令人迷眩的光彩,而这种光彩即便是这十五年的岁月里都没有在朱允�的身上出现过,奇异的违和之感。
朱元璋抿了抿唇,心底涌上奇异的感觉。
若是这样的朱允�,若是这样一个敢作敢当敢说的而且同样抱着一颗温和善良之心的朱允�,那他真的可以放心了,放心的把大明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中,不管这个允�是忽然间长大了还是壳子里换了一个魂。
只听得朱允�轻声道:"皇爷爷,唤人廷杖吧!"
朱元璋静了片刻,半晌后才抬头挥了挥。
徐云起慌忙低声道:"皇孙,快求情,兴许还能……"
朱允�也压低了声音截了徐云起的话:"相信我,这场赌局我赢定了,接下来就看赢得多少了。"
徐云起未再接话,只侧了一下头,冲打朱允�的兄弟使了一个眼色。
"啪!啪!"两声闷响同时响起。
徐云起蹙了一下眉头,而朱允�哪受到这般的罪,即便那锦衣卫在落杖时使了些技巧,也让他疼得几乎大叫,但又碍着面子,只好咬着牙拼命的忍着,直到铁杖离了身时,才缓了一口劲,听得徐云起声音颤抖,似乎有些哀求道:"皇孙殿下,快向皇上求情吧,别为了我受这种罪。"
朱允�捏着拳头,出口的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你疼吗?"
徐云起楞了一下。
朱允�继续说道:"放心,我比你抗得住。"
一杖又下来,朱允�只觉的整个屁 股就如被火灼烧了一般,辣辣的,开了花似的。
趁铁杖离身,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云起,你放心吧,我从小就被我哥和那个不良家伙逼着练过气功呢,我……唔……"又是一仗下来,感觉臀部都快要麻木了,深吸气接着道,"我抗得住……倒是你这个没有练过的,要小心了,……唔……"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湿了眉头湿了睫毛,落到眼睛里雾了一大片。
徐云起叹道:"皇孙,别硬着抗,身子放软受得苦少些。"
奈何,朱允�此刻都听不到他说些什么了,全部的心思都在研究气功和臀部如何才能够和谐发展这个课题上面,最后脑子里美好的飘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屁股开花"!
朱棣耐不住了,上前一步躬身急道:"父皇,不能再打下去了,允�要抗不住了。"
朱�见朱棣站了出来放了头彩,也不再胆怯,跪在了地上,哭泣道:"父皇,求您饶了皇孙殿下吧,不然,不然真的要出人命了。"
朱元璋其实在第一棍子打下去的时候就想喊"停",奈何又碍不得那个面子,一直就等着儿子们出列给一个台阶下。结果,从一数到了十,都不见人影出来,而允�那衣衫已经隐隐有血迹了,当下急得不行,正巧朱棣和朱�就赶了出来解围,这心底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唤停,又架势十足的道:"允�,这便是你说的赌么?"
朱允�一直练着半吊子气功抗着那棍子,结果气功没帮上忙,倒是挨得更重更痛,又倔了一口气不肯出声求饶,最后只有死命的咬牙,越咬越紧,越咬越紧,结果当朱元璋喊停的时候,没有缓过那一口气劲,咬碎了一颗牙。
现在朱元璋问话,他只有张嘴答,却不想一张嘴就吐了一大口血,继而还掉了一颗牙,惊得朱元璋慌忙叫唤御医。
一阵人仰马翻后,朱允�被抬着送回了太子宫。
黄子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念叨着:"皇孙殿下,您说您去逞什么强,那个徐云起就不是个东西,以前就蛊惑殿下您,现在又害着殿下受这样的苦,那家伙就是妖孽,是祸害,是狐狸精。殿下,您可要擦亮你的眼睛啊,不能被那个小子蒙住了双眼,蒙住了心啊!"
朱允�趴在床上,揉了揉耳朵,侧头问道:"太傅,虽然现在我屁股开花肉疼的紧,但是我却没后悔帮了徐云起这一出。"
黄子澄哭声更大,抹着眼睛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孙殿下您早就被那妖孽蒙了眼睛了。呜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
朱允�又揉了揉耳朵,撇嘴道:"徐云起救了我一命,若我不帮着他,那我算什么了。"
黄子澄哽了一下,半晌才厉声道:"可是皇孙殿下是君,那妖孽是臣,哪有君替臣受罪的。"
朱允�嬉笑道:"没替,一起受得呢!"
黄子澄又被哽了一下,继而又刷刷刷的流泪道:"那妖孽委实厉害,先用□来蛊惑殿下,现在又用这苦肉计来彻底霸占殿下的心。"
朱允�赶紧又揉了揉耳朵,那些话没听进去几句,倒是"淫书"二字清晰的传到耳中进入大脑,随即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淫书?"
黄子澄抹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那妖孽上次送给殿下的《忠义水浒传》!"
朱允�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原先脸上的期待在一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继而还嘀咕着:"这也叫淫书,那我岂不是从小就泡在淫缸中长大的?"
黄子澄又要念叨。
朱允�忙道:"那个子澄太傅,你可不可以去给我盛一杯水,现在口渴的紧。"
黄子澄忙站了起来,片刻都不耽搁的出去盛水,待端着一杯清水到朱允�床头时,却见他已经趴着沉沉的睡去了。黄子澄把水放在床头案几上,继而提起被子轻轻的给朱允�盖上,动作轻柔,许是怕碰到了朱允�的伤处,让他难受。
只听得朱允�发出一阵梦呓,喃喃的唤着一个字。
黄子澄听不大清,凑近了几分,才分辨出那音依稀是一个"弟",他蹙了蹙眉头,回想皇孙认识的人中可有名字与这发音相近,忽而脸色大变,摸着心口连退了好几大步,甚是惶恐。片刻后才镇定下来,却是捏了捏拳头,缓缓的走出了屋子,步履蹒跚的向奉天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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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却在梦中,梦里自己是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孩,坐在草地上哭泣,结果被一个路过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哥哥给瞧见了。他好心的走了过来,拍着他的头安慰。他抬起头,努力的想看清楚大哥哥的长相,却怎么也瞧不清晰,只觉得他的身影被日光勾出了一道剪影,完美的找不到瑕疵的轮廓。
朱允�傻乎乎的想着,这哥哥一定长得很好看。
可转念间,场景忽然就变了,那大哥哥凭空消失了。他也在瞬间就长大了,穿着格子衬衫进了军区总医院,一路轻快的穿过熟悉的走道,最后停在一个病房前,犹豫了半晌才扬起笑容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那人半躺着,正在看一本书,见他进来就侧过了头。可是,他还是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却感觉到那人在对他微笑。
他踏着步子,不过几步就走到那人的床边,抬着下巴骄傲的说道:"告诉你,江凯迪,我居然穿越了,你要不要也跟着我一起穿越过来?"
那人合上书,轻声道:"好啊!"
可是,朱允�却打了一个冷噤,继而吓了一身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入眼的第一个人却是五王朱�。
朱�微笑道:"见你睡得如此香甜,我不忍打扰你,便在这一旁候着,待你醒来。"
朱允�伸了伸懒腰,却不小心扯动了一下臀部的伤口,疼得咧了下嘴,忙挪了挪屁股,问道:"五叔怎么来了?"
朱�瞧着他的臀部,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道:"是为了瞧你的伤势来的。"
朱允�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道:"瞧我都忘了五叔是个医生。"
朱�疑道:"医生?"少顷又笑道,"这个词可不常用,允�最近看来长了不少的见识。"
本来见着朱�疑惑,朱允�还暗道了一声不好,心中转着词儿想补了这个过失,却不想朱�倒是自疑自答了,当下松了一口气,赶紧赔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还是不及五叔的皮毛。"
朱�清雅的一笑,掀开被子道:"让我瞧瞧你的伤势吧!"
朱允�倒也不客气,小心的扯下裤子道:"刚才御医们来瞧过了,上了一些药,大约是止血化瘀的,其间还有薄荷等物,现在倒是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朱�手指按了按朱允�的髋骨处。朱允�疼的呼了一声。朱�松了一口气道:"幸而那帮锦衣卫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伤到筋骨。"
朱允�抬眉哼道:"只怕再多几下,就伤到了。"顿了一下,又叹道,"以往我只在书本上见过这些刑罚,哪想真有一日会招呼到自己的身上,疼死人了。"
朱�安慰道:"你帮了云起少了些苦,自然有人会感激你的。"
朱允�偏头调侃着:"五叔也应该感谢我吧!"
朱�楞了一下,随即眼睛弯了弯,道:"那是自然。"
朱允�乐道:"那我可得把这笔账记下来,日后好让五叔还上。"
朱�道:"这感觉怎么是逼我上贼船了呢?"
朱允�道:"放心,绝不让五叔做缺德的事情。况且我好歹也算根正身红的苗子,虽然被风吹得歪了一点点,但是也决计做不出那些缺德的事情的。"
朱�被他这番话逗得微微一笑。
朱允�又道:"五叔,那个四叔可有送一丫头给你,让你带进宫来送给我?"
朱�楞了一下,片刻才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待会儿,我唤人给你送进来就是。"
朱允�点头,又补充道:"要找一个可靠老实的人送进来才成。"
朱�未曾犹豫就道:"好!"
朱允�却蹙起了眉头:"五叔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送一个丫头进宫?"
朱�摇了摇头,温和道:"我相信你和四哥做的事情皆有你们的道理。"顿了顿,拍着朱允�的肩道,"其实,见着你和四哥和好如初,我还蛮欣慰的。允�啊,要知道,曾经最疼你的人只有四哥,他是给了心的要对你好,结果……"朱�蹙了蹙眉头,话到一半就停。
朱允�却好奇道:"结果什么?"
朱�没有接腔,只是笑着道:"总之,一切都过去了。"又道,"允�,你这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待会儿我给你开副方子,外敷内服,很快就能痊愈,就是记得这段日子别像以前一样到处蹦�,不然怕是会留下疤痕。"
朱允�"哦"了一声,却还是揪着朱棣以前和短命鬼之间的事情不放,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五叔,我中了毒气后脑子就一直不如以前灵光了,很多事就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我以前怎么就和四叔反目了?"
见朱�面色犹豫,他又下着猛药:"五叔,你看我和四叔现在的关系好不容易和谐了几分,就怕又重蹈复撤。……其实,允�心中也是很疼四叔的……"
这句话,说的朱允�自己后背都起了一层疙瘩。
朱�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后才似乎下了决心要说,却不想忽然就冲进了一个小公公,大嚷着:"皇孙殿下,不好了,不好了。"见着朱�也在,猛的就跪了下去,继续大嚷着:"皇孙殿下,周王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朱允�瞪了那大惊失色的小公公一眼,心中诅咒着,打断人打听八卦会被雷劈的。
刚想完,天忽然就变了脸,"轰"的一声打了一个闷雷。
朱允�楞了一下,暗道没这么邪门吧,忙又在心中念叨着要收回这句话诸如此类的请求。
在朱允�还在那方天人交战的时候,朱�却冷静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般紧张?"
小公公颤声道:"皇上抓了燕王殿下和庆王殿下,现在正在奉天殿亲自审问他们!"
第十四章 苦肉计
允�与朱�赶到奉天殿时,殿门已经紧闭,殿前直挺挺的跪了两人,正是朱棣和朱�这对难兄难弟。
朱�急急走了过去,询问朱棣道:"怎么回事?"
朱棣一脸嬉笑道:"五弟,你怎么赶过来了,莫非也想凑这热闹不成?"
朱�倒也耐心,再度问道:"四哥,别给我瞎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皇为何忽然就要责罚你们?"
朱棣乐着:"父皇估计是觉得我和小十六皮太厚了,得磨一磨。"
朱�白了他一眼,知道在他那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转而问朱�。
朱�委屈道:"父皇说我们为允�求情,所以要罚……"
"咳咳!"朱棣咳嗽了一声,截了朱�的话道,"别听他胡说,我怎可为了朱允�那黄毛小儿的事被罚跪在此。五弟,你也莫太担心了,其实就是父皇火气未消,而我和小十六兴许正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所以他才会出这一招。"繁*星*似*尘*整*理
朱�蹙着眉头道:"那这一招要待多久?"
朱棣耸了耸肩,而朱�则沮丧着摇了摇头。
"他奶 奶 的,这封建制度就是害人!"朱允�骂了一声,蹒跚着走到朱棣的面前,见朱棣与朱�是撂了裤脚,跪在那青石板上。青石板虽然打磨过,但也不算太平整,那二人的膝盖处隐隐有些泛红。朱允�自是瞧见,正义感迸发,几步上前拍着殿门道,"皇爷爷,我要找你理论,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到底算不算一个讲道理的人。"
"允�!"朱�把双脚乱蹬的朱允�抱离了殿门,敛眉道,"别闹,不然父皇生气,怕事情越搞越大了。"
朱允�喝道:"不待这么整人的,不就与我求了下情吗?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不罚我偏要罚这些不相干的人。"
朱棣瞅了允�一眼,嘴角勾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出口却是斥道:"这事与你有屁的关系,你再那瞎嚷嚷什么啊,嫌你四叔我和你十六叔丢人还不够,要把全部的人都唤来参观参观。"
朱允�没好气的回嘴道:"一只猪有啥好参观的,不如去动物园买张票看猴子。"
朱棣被噎得脸色苍白,撂了袖子就想起来揍人。
朱�忙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先别斗嘴了。想想看该怎么解决这些事吧!"
朱允�道:"我是觉得十六叔冤枉,不应该在这里被罚,所以才决定去求皇爷爷开恩的。"
朱�喜笑颜开:"允�,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朱允�勉力的回了一个笑容,却不想比哭还难看。
朱棣冷哼了一声。
朱�叹了一口气,道:"总之,现在四哥和小十六是在一根绳子上,总要想办法让你们少受一些苦才是。"
"要让四哥少受一些苦很简单。"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身侧响起,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年,年纪不大却成熟稳重,隐隐有大将之风。他走到朱棣的面前,低头看了看朱棣的膝盖,蹙了下一下眉头才道,"若是皇太孙殿下肯再一次的演一场苦肉计,我保证父皇很快就会饶了四哥和十六哥的。"
朱允�打量着来人,有些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朱棣道:"小十七,滚回你的王府去,在这里瞎起哄什么。"
小十七朱权不悦道:"四哥,我可是在帮你,要知道如今父皇最疼的人可是皇太孙殿下,若是他肯为你……"
"胡扯!"朱棣怒道,"关他指头的事,老子跪死在这也不稀罕那毛没长齐的小子为老子求情。"
"哼,你想我求我还不求呢!"朱允�白了朱棣一眼,继而冲朱�笑了笑,"我是替十六叔求情的。"看向朱权,朱允�豪迈的搂着他的肩反问道,"十七叔方才说苦肉计,莫不是想让允�也陪着四叔和十六叔跪在此处吧!"
朱权也不客气道:"正是。"
朱�忙道:"不可,允�才受了伤,不能如此劳累,怕害了身子以后不好打理。"
朱允�却已经踱到朱棣和朱�的中间,手按在他俩的肩膀上,笑道:"四叔,十六叔,你们说允�跪不跪呢?"
朱棣不耐烦道:"滚远点,看着你那张乳臭未干的脸就恶心。"
朱�耐心劝道:"允�,还是不要跪了,你先把自个儿养好才行,我身子壮,不怕的。"
朱允�骂道:"�里�嗦,还是不是男人!"不理那三位,就提起裤腿,跪到了朱棣和朱�的中间,抬头瞧了瞧微微发愣的朱权,倒是一派正气凛然道,"十七叔,我这也算是应了你的计了。你是不是也该应应我的计,为我办一件事呢?"
朱权猜不透朱允�会使出何等的诡计,只好含糊了几句。
朱允�猜破他多疑的心思,只笑道:"其实这事也很简单,十七叔你只需去跟皇爷爷知会一声,允�在这里陪着四叔和十六叔受罚便了。"
朱权天性好疑,问道:"为何要我去?"
朱允�道:"你也可以让五叔陪着你去,如此皇爷爷定是不会罚你的。"
朱�沉吟片刻后,轻声对朱权道:"我陪你去,若有事,哥为你承担便是。"说罢,也不顾朱权的反对,拧着他的后领就敲开了奉天殿的门。
朱�拉了拉朱允�的手,道:"允�,谢谢你。"
朱允�侧头冲他一笑。
朱棣却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朱允�回过头,看着朱棣一脸严肃的瞧着他,恍然间有一种何队忽然降临,继而痛心疾首的教训他的错觉。
"徐文啊,你这种性子真的不好,非常的不好。你总是满足别人,却不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给别人看看,光溜溜似一颗蛋,总是不需要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人。这样是非常危险的,总有一日你会摔一个大跟头的。"
朱允�摇了摇脑袋,手指着上空,转移话题道:"这天,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天际就闪出一道白光,继而炸出一道闷雷。
朱允�摊开手,有一滴雨似泪一般在指尖晕开。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从指尖到周身瞬间都被雨淋得湿透。
朱棣没好气的道了一声:"乌鸦嘴。"
朱允�辩解道:"这雨可不是我说下就下的。适才我从太子宫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有几声闷雷,而自古打雷必有下雨。我这般一说,只能是证明我善于观察,与我的嘴巴可没有丝毫的关系。"
朱棣哼了一声,却趁朱允�未曾注意时,看向了他的臀部,目光中有遮挡不住的担忧。
朱�握着朱允�的手道:"允�,你这样淋雨会不会感染了伤口?还是不要和我们一起跪了,你去那边歇着去。"
朱允�挪了挪有些酸麻的膝盖,颇有义气的说道:"既然说了要用苦肉计帮你们,怎可半途而废?况且,你们是为了我受罚,我若不做点什么也过意不去。"
朱棣怒道:"都说了关你屁事,你这小兔崽子怎就喜欢往自己身上抗事?"
朱允�却目光锐利的看向奉天殿,半晌才缓缓的说道:"这一切自是与我有关的,我只是尽力做,让大家都欢喜而已。"
朱棣楞了下,许久后忽道:"你这般言明了,对你可没有好处。"
"可终归你欠了我,不是吗?"朱允�有些肆无忌惮的笑着,神情像足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四叔,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我是在一条船上。若是你想破釜沉舟,咱们可就得一同沉下去,到了阴曹地府也算是有伴了。"
"轰"的一声,又一道闷雷在天际炸开。
朱�缩了缩身子,紧紧的拉着朱允�的衣袖,呢喃道:"允�,你怕不怕?"
朱允�摇了摇头:"曾经还在雷雨中作训,这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朱�眨了几下眼睛,有雨珠顺着睫毛流下:"什么是作训?"
朱允�神色顿了顿,片刻后嘴角扬了一个苦涩的弧度,叹道:"那是我上辈子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侧头撞了撞朱棣,问道,"你带过兵打过仗吧?"
朱棣许是没有料到朱允�会忽然这般问起,只机械的点了点头。
朱允�又问道:"打的是匈奴?"
"匈奴?"朱棣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从汉朝过来的魂儿了。"
"不是。"朱允�倒也坦诚,向朱棣靠拢了一点,用只有他能听清的声音回道,"只是我在小的时候,我老头子,就是我爹,他特崇拜李广老将军,总是灌输我和我哥关于李广老将军的生平事迹,所以我虽然历史学的不怎么好,但是打匈奴这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朱棣眉头挑了挑,轻问道:"你原先的爹是军人?"
朱允�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哥也是军人,还有……他……也是!"
"他?"朱棣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还是涌上一丝怪异,与当年面对朱允�说起徐云起说起朱�的时候情绪竟然奇异的相似。
朱允�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的仰起头,让雨水全数的滴在脸庞上,再顺着眼角顺着脸颊顺着下巴滑落,仿若是自己在流泪一般。他张了张嘴唇,却忽然发现直到今时今日物是人非之后,他想说江凯迪的时依然还是无话可说。
而那些事到头来还是没有学会如何承受,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慢慢的知道了何为得过且过。
深吸了好几口气,朱允�才迅速的平稳了心绪,侧头却对朱棣道:"其实,你和他还有几分像。"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悦的动了动嘴唇,心里涌起的不甘的情绪尽又比方才强烈几分。
朱允�却又不知好歹的说上一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你和他混为一谈的。……你可是我的四叔。"
朱棣脸色铁青,捏了捏拳头,扭过头看也不看朱允�一眼。
这般明显的怒气,若朱允�还没有感觉到那就有问题了。他不甚明晰的蹙了蹙眉头,也不再言语,只是向朱�的方向挪了挪膝盖,见朱�小小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晃着,不由升起怜悯之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正要宽慰几句,奉天殿的门终于开了,有公公出来传旨,道的是皇上让三位殿下进去。
在大殿上,三人一排跪开,所跪之地湿了一大片。朱元璋瞧着有些心疼,唤着公公去取几件干爽衣服和几碗姜汤过来。三人换下衣物,又饮下姜汤,朱元璋才开始问话,倒也未让他们三人跪着,一人赐了一张椅子,还特意吩咐了给朱允�准备的椅子上多加一些软垫子。
"这次为何又要求情?"朱元璋目光锐利的瞧着朱允�。
朱允�丝毫没有惧色道:"他们是我的叔叔。"
"仅是如此?"
朱允�心中一骇,但即便如此,面上仍是镇定的说道:"他们是为了允�受罚。"
"别人为你,你都要抗下吗?"
朱允�心潮澎湃,转着脑子琢磨朱元璋的心思,半晌才道:"允�觉得值自然会帮。"
朱元璋咄咄逼人道:"何为值?何为不值?"
朱允�这次没有犹豫,干净利落的回道:"为国为民值,为己为私不值。"
朱元璋好整以暇的敲了敲桌子,道:"那允�你就给朕说今日之事有何为国为民的理由。"
朱允�从容道:"四叔镇守边关,护得大明一朝的安全,允�为之求情,何来不是为国为民?十六叔封地宁夏,待日后也要去封地赴任,守得一方的安宁,允�为其求情,又如何不是为国为民?"
朱元璋瞅着朱允�,朱允�也丝毫不畏惧,坐得更为挺直,眼神更为纯净的迎向朱元璋。朱�惶恐的瞅瞅朱元璋又瞅瞅朱允�,就连一向镇定的朱棣在此时手心里也起了一层冷汗。
那祖孙俩对视良久后,朱元璋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四,十六,你们先退下,朕有话要单独与允�说。"
朱棣和朱�不敢怠慢,忙行礼退下。
待殿门关闭后,朱元璋才卸了方才的威严,慈祥的看着朱允�道:"这一次大病痊愈后,允�倒是变了不少。"
朱允�挪了挪屁股,回道:"大约是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凡事都悟了个大概。"
朱元璋顺了顺胡须,问道:"那上次允�问的问题,现在可有想明白?"
朱允�心道不好,此刻他就算是诸葛孔明再世也不可能知道以前朱允�对朱元璋提了什么问题,只怕这一说就露了陷,吃不了兜着走。而应付朱元璋肯定不能如应付黄子澄一般,说自己浑浑噩噩脑子不好使,怕那样是行不通的;更不能像对付朱棣那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用利益诱惑,只怕那样做反而得不偿失。
正左右为难想不到一个好的主意的时候,朱元璋又问道:"今日做的事情可否就是给予朕新的答案?"
朱允�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朱元璋又道:"为何要如此与爷爷对着来呢?"
朱允�咬唇,犹豫了片刻,才决定赌一把,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朱元璋:"皇爷爷,允�知道今日你责罚徐云起的真实用意,是为了撤掉锦衣卫,是为了允�日后好。但是,撤得了职务却未必能替允�换来日后的人心。允�才被立为皇太孙不久,势单力薄,无法和各位叔叔抗衡,若是有一日,叔叔要取允�的命,怕是会落得个无人保驾的境地。所以,允�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无非是想得到那干锦衣卫的信任,日后甘心为允�效命。……至于爷爷撤不撤锦衣卫,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元璋想了片刻,却似商量的口气问道:"那你认为锦衣卫是否应该撤掉?"
朱允�没有犹豫道:"撤,必须撤。"
"为何?"
朱允�沉着道:"他们重权在握,不受任何司法部门的约束,除了爷爷外没有任何人能控制他们。如若这般放任下去,国之法的权威将荡然无存。……但是,撤也要撤的漂亮,撤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成,允�相信爷爷在这方面的考虑比允�还多,所以允�不敢再班门弄斧。"
朱元璋忽而冷冷道:"这话可是黄子澄教你的?"
朱允�迎着朱元璋的审视,镇定道:"爷爷认为是么?"
朱元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那厮也想不出这般的话来,只会拿些书本上的东西糊弄你。……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又要在你叔叔面前上演这等苦肉之计?"
朱允�恭维着:"凡事都瞒不过皇爷爷的眼睛。"又道,"皇爷爷,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策。我让叔叔们欠我一份人情,即使未来真走到兵戎相见的时候,叔叔也会顾及今日的情分,给允�一条退路。"
朱元璋蹙了下眉头,少顷才叹道:"如此看来即使未来发生了最坏的事情,你也能做好应对之策了。"
朱允�不敢在朱棣面前妄自菲薄,故而选择了沉默。
朱元璋又叹了一口气道,"那些外姓武人个个都信不得,不若本家人可靠。你三叔,四叔善战,所以爷爷把他们派去了北方为你守着蒙古人,保得你江山的太平。但如若有日他们真反了,你倒也不必客气。"
朱允�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朱元璋又道:"那些文人的话,在朕看来酸腐的很,却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是非对错,其实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朱允�还是乖巧的点头。
朱元璋慈祥道:"今日与你一番谈话,方知你是真正的长大了,爷爷也就放心把江山交到你的手上了。"见着朱允�脸色有疲惫之色,又温和的说道,"你也累了一日,早日回去休息吧!"
朱允�站了起来,躬了躬身并未磕头行礼。朱元璋也不计较了,只是挥了挥手,朱允�这才转身而去。
出了奉天殿门,不想却见着朱棣在外面候着。有雨飘过殿檐,溅到了朱棣的脸上,又顺着下巴尖流下湿了衣衫,在见着朱允�出来的那一刻,神色才微微有些松懈,上前一步打量了他一番后,却是不屑的说道:"怎就没少块肉出来?"
朱允�诧异道:"四叔怎还在这待着?"
朱棣头微微偏了偏头,琢磨了半晌才支吾道:"在这里等收账的。"
"收账?"朱允�蹙起了眉头,良久才想起那两文钱的事情,一边嘟囔着"猪弟吝啬鬼"一边从怀中把那玳瑁戒指给摸了出来,递到朱棣的眼皮底下道,"这个给你。"
朱棣先是不屑的侧头瞧了一下那戒指,继而整个人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跳了起来,大嚷道:"你说你把这个东西给我?"
朱允�点了点头:"这就当是我还你的二两银子了。"
朱棣呆呆的从朱允�手中把戒指接了过来,宝贝似的擦了擦,又擦了擦,又看向朱允�问道:"真的把这个给我了?"
朱允�还是点头,又啧啧一声道:"这枚戒指可当二两吧!"
朱棣瞅着戒指道:"二两太少,这枚戒指的价值比江山还重。"
"这么贵重?"朱允�有些后悔了,捏了捏拳头,有想抢回那戒指的冲动。但想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好还给朱棣的自然就不能拿回来了。可是,这事怎么算怎么就是他亏了,于是又咬牙切齿的道:"你把这枚戒指拿去当了,然后记得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第十五章 质问(上)
朱棣把戒指套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却死活都套不进去,又拔了出来套到小指上,在朱允�的面前晃着手指,得意的炫耀道:"叔带着好看不?"
朱允�对天翻着白眼,心中骂着"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嘴上却奉承道:"好看,非常的好看,不过叔可要记得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朱棣道:"这戒指值不了几个钱的。"
"狗屁!"朱允�嚷嚷道,"你刚才还说了这戒指比江山还重。若值不了钱,现在就还给我,我回去重新找一物事来与你交换。"
"这个戒指的意义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在于它所代表的意义。"朱棣看着戒指,眼底荡出一抹水样的温柔,但随即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神色又黯然了几分。
朱允�好奇道:"这戒指有什么意义?莫不是许了江山的信物?"
朱棣道:"这枚戒指是曾经母后赠与你的。"
朱允�挥了挥手:"这个我知道。"
朱棣又道:"所以自然不能和江山挂钩。……当日母后疼爱你,中秋之夜,亲自摘了交到你的手里,道的是若日后你长大了,瞧上哪家的姑娘,你就把戒指送给她,待母后瞧见谁带上这枚戒指了,她就到哪家提亲去。"
朱允�此刻表情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待回过神后,猛然扑到朱棣的身上,欲把戒指给抢回来。但朱棣自二十一岁去北平就藩,时常就与那蒙古骑马兵刃相见,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而朱允�虽然在现代也算半个练家子,但毕竟古代的这具身子矮小孱弱不好使,自然敌不过朱棣,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却没有占到半分的好处,自然戒指也没能如愿的抢回来。
朱棣道:"其实,这戒指给我也算不了什么,难道叔还真会让你提亲不成?况且叔也找不出女儿来嫁给你,再说了一家姓的嫁娶可不符合周礼古训。你啊,就当是放叔这里保管了,日后你瞧着哪家姑娘了再来跟叔要去找人家提亲也不迟啊!"
朱允�哭丧着脸道:"鬼扯,给你了我还要得回来吗?"
朱棣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是要得回来。"而后又语重心长的拍着朱允�的肩膀道,"其实叔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识不得好人家的姑娘误了终身,放叔这里日后就有叔给你把关了。"
朱允�笑道:"四叔说的有理。"话音刚落,就冷哼了一声,右手按上朱棣放置在他肩膀上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左手抵住朱棣手臂麻穴处,用力一按。
朱棣手臂酸麻,身子微微晃了晃。
朱允�又用力的踢上朱棣的膝盖,却不想这身子用尽了全力也未能把朱棣踢倒在地上。朱棣却伸出另一条腿那么一勾,允�未曾料到他会突然使出这招,待要做防范时已经来不及了,重心不稳又因为下雨廊下有水的缘故,直直的向后倒去。朱棣见着不好,伸手要去拉他立起。
奈何允�是铁了心的要让朱棣要栽倒在地,扮作狗吃一盘屎不可。故而在那一瞬间拼了命的拽紧朱棣的袖子向后压,借助地球的引力与自己的下拉力,迫得朱棣重心也跟着转移,最后不得不也向下倒去。
朱允�甚至都算计好了。
待他倒下去后,立刻一个翻身滚到另一边去,那朱棣就不能拿他当人肉垫子了。
他对这个计划非常的有信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只顾着算计,却忘了先要保护好自己。当真的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头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眼睛闪过一片空白,待回神要翻身滚一边去的时候,朱棣那庞大的身躯已经罩了下来,压得他差点吐了一口血。正要张嘴抱怨的时候,朱棣的脸就在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嘴巴精准无误的落到了他的唇上,触感温暖而又柔软。
朱允�瞪大了眼睛,脑中有那么一刻是空白的,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朱棣也瞪大了眼睛,随即蹙了一下眉头,继而用力的吸了一下朱允�的嘴唇,允�吃痛哼了一声,他便又在用力的吸了一下,而后才略微有些不舍的从允�身上起来,戏谑道:"刚才那是惩罚,谁叫你要如此的捉弄叔。"
不敢去面对朱允�,怕他看到此刻自己眼底出现的那番兵荒马乱,继而嘲笑他,所以只得低着头,嘴角嚼着笑摸着小指上的那枚戒指,像对待情人一般。
可是,朱允�却一直没有反应,还是维持着挺尸一般的模样躺在那里,哼都没有哼一声。
朱棣踢了踢他的腿,不满道:"说话啊!"
还是没有得到响应。
朱棣小心翼翼的看向朱允�,当下脸色大变,神色大骇。
只见朱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双眼翻白,鼻子处流了两股血出来,形状甚是恐怖。
朱棣跳了起来,慌忙的抱起朱允�,冲进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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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朱允�转醒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却是在朱�的府上,趴在床上被朱�灌了好多的药入腹。
事后,他问起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在殿檐下和朱棣打斗,而后就支支吾吾道想不起后面发生的事情了。朱�也不过问,只是温柔的说道允�身子弱,那一跤摔下去怕是伤了脑,才出现这等状况。朱允�赶紧摇晃了一下脑子,果真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怕真是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显然没有太大的伤势,也安下了一颗心,任由朱�摆弄。
只是那屁股上的伤口开始结疤,半夜痒得难受,却只有拼命的忍耐。后来,朱�知晓,又给他用上了薄荷一类的药物,才稍微的除了些症状。
在朱�府上养伤的日子,朱棣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倒是朱�每日都会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来看他,有时还会赖在朱�的府上不走,就与允�同塌而卧,同枕而眠。
黄子澄期间也来过几次,抱怨了几句,终在朱�的地盘上还是不敢太过于造次,交代了几句也就作罢。只是让允�回太子府去养伤的好意被允�温婉的拒绝了,说的是朱�这样就近照顾,比太子府方便很多。黄子澄也不好反驳,只得抹着眼睛说还是太孙考虑周到,又念叨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让允�的耳朵偷了半日的空闲。
待到朱允�快要痊愈的时候,已经临到中秋。
朱棣总算出现了,身边却跟着一个与允�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唇红齿白,面若冠玉,浑身都是浓郁的书卷味。
朱棣指着朱允�道:"这是你的堂兄,也是你皇爷爷刚册立的皇太孙殿下,去见过行个礼吧!"
那少年倒是大方,上前几步,就躬身行礼道:"臣朱高炽见过皇太孙殿下。"
原来是朱棣的长子。
朱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端得起如玉温良,谦逊有礼这类的好词。转念间又依稀回忆起史书上曾写到这朱高炽是一个跛子外加一个大胖子,而眼前这等漂亮的如瓷娃娃一般的模样和史书中倒是有很大的出入了,于是脱口就问道:"你是朱棣的长子?不会是抱错了吧?"
"……"朱高炽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赶紧回头不安的瞧了瞧朱棣。
朱棣却也不恼,上前按着自己儿子的肩膀,挑衅道:"我和我儿子长得不像么?"
朱允�忙点头:"像,像,非常的像。"
只是心里有点怪异的滋味涌了上来,当下就转了头,四处的张望着,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堂弟来了,怎么没看见四婶?"
"母亲路途上有些累了,现在在王府歇息。"朱高炽也是孩子心性,见着允�与父亲说话随意的很,也放了胆子,插着话道,"若是皇孙想见母亲,我可以带你去。"
朱允�忙虚伪道:"我也是好久没见过四婶,想念得紧。不过,这中秋佳节时就能见到,也不急这片刻。我若拖着这病身去见她,怕也怠慢了。"说话间,瞅了瞅朱棣的手指,却见那枚戒指还是安然的带在朱棣的小指上,便会心的一笑,更为和气的对朱高炽说道,"你也别皇孙皇孙的叫,咱们年纪相仿,又是一家人,这样一叫反而是生疏了不少。"
朱高炽也不客气道:"那我便叫你堂兄,如何?"
朱允�笑道:"也好!"
朱高炽上前拉住朱允�的手,亲昵的问道:"堂兄在这应天府每日里都玩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朱允�糊弄道:"不过读些四书五经,偶有练练把子。"
朱高炽惊喜道:"堂兄也练把子?"
朱允�暗道不好,怕是牛皮吹大了要吹穿了。这心里打着鼓点,却也只有硬着头皮称是。
朱高炽欣然道:"那堂兄现在陪我去玩几把如何?"
朱允�哭丧着脸,求助似的看向朱棣。
朱棣拉回自己的儿子道:"皇孙现在身子才刚痊愈,哪能陪你玩把子?"
朱允�忙点头道:"对,就是!"又拍着胸口豪气的承诺道,"日后等我身子完全康复了,我陪你练就是。"
朱高炽这才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朱允�又拉着朱高炽说上了几句,想着朱高炽怎么说在历史上既算一个好人也算一个明君,自己这般亲昵好歹也沾沾历史名人的风采,不想这样却是把朱棣给酿在了一边。
朱棣不悦的想插话,琢磨了半晌才找了一句找不到边的话说道:"那件案子,允�你查的如何了?"
朱允�惊愕道:"不是都把一切跟皇爷爷交代了吗?你还想追查下去。"
朱棣抿了抿嘴唇,看了看朱高炽。朱高炽颇为懂事,知晓父亲要与皇孙商议大事,便赶紧说自己好久未见五叔,冲着二人行了个礼便告退。
待他走远后,朱棣才喜笑颜开道:"你知道我的用意是什么?"
朱允�摇头,严肃道:"怕是会打草惊蛇。"
朱棣挑了挑眉。
朱允�却又问道:"你是如何让'我'吸入那毒气的?"
朱棣挑衅道:"你不是要自己去查的吗?"
朱允�冷哼了一声:"咱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你若不告知我,我又怎么会帮助你?"
朱棣思索了片刻才道:"那毒气是烧纸钱的时候释放出来的。"
朱允�恍然道:"所以,你之前是给了拓跋锋一堆纸钱,然后当他在执勤的时候,便混在那堆纸钱中?"
"兴许是,他怎么做的,我却不知道。"朱棣如实说着。
朱允�又质问道:"为什么你要杀朱允�?仅仅是因为皇权吗?"又看了看朱棣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而就抬头厉声问道,"朱棣,你实话告诉我。你内心是爱着朱允�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蛮喜欢朱高炽这个娃的,在历史上真的又是好人又是好皇帝,而且他延续了朱允�曾经实行的一些政令,并且还一度想把皇宫迁回南京。
最重要的,他只比朱允�小一岁,曾经朱棣把他送到朱允�的身边,咳咳,好有发展的苗头哦!!!
第十六章 质问(下)
朱棣神色顿了顿,随即却是嬉笑道:"允�这般说话,倒像是迫不及待的想当我媳妇了不成?"
朱允�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问起方才那话委实有些怪异,当下噎了一下,又不甘心的指着朱棣手上的戒指怒道:"那戒指是祖母允我赠于媳妇的,就算是要联姻,也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
朱棣眉角弯了弯,调笑道:"甚好,那我就在北平等你八台大轿来迎娶我了。"又用手捂着嘴,学着大姑娘家的笑了片刻后,抛给朱允�一个媚眼道,"叔可不像你,不在乎是嫁还是娶。"
朱允�本就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后悔的想咬掉舌头,结果朱棣又装出这番姿态,差点没被折腾的吐出一口血来。顺了那口气,又露出了野猫的爪子,恶狠狠的说道:"得了吧,你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呢!"又指向那枚玳瑁戒指不屑道,"估计人人都知道这枚戒指对我的意义,你这般招摇过市,就不怕别人在你背后议论?"
朱棣嬉笑道:"你是怕别人议论你我叔侄二人断袖分桃,既违背天伦也违背了常论?"
朱允�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不屑的神色道:"我是不怕的,既问起,我就说是你引诱的,凡事把你推前面去挡着便是。"
朱棣道:"我也是不怕的。"得意的转了转小指上的戒指。又道:"昨日贱内到此处,瞧见了这枚戒指,倒是问起了我怎么得到的!"
朱允�立刻紧张道:"那你是如何说的?"
朱棣笑道:"我如实说了,你欠了我银子又没钱还上,便把这枚戒指抵押给我了。"
朱允�悻悻道:"四婶真好糊弄,兴许就是这个缘故,你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安的问道,"你现在只有一个妻子?"
朱棣支吾了一声。
朱允�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朱棣脸色柔和道:"我长子只比你少一岁。但是你小的时候,我却是抱过你的。那时候你小小的丑丑的,爹不疼娘不爱,整天哭闹得不行,全皇朝除了我抱着你不哭外别人都不行。"
"哼,说的自己就像功臣一样,只是这些关我何干?"朱允�嘀咕了一声,又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扯蛋,好歹我是皇长孙殿下,怎么可能爹不疼娘不爱的?"
朱棣道:"你哥哥没死的话,你这个庶出的孩子怎么能成为皇长孙?"
朱允�惊道:"我何时有一个哥哥?"忽而又想到自己这番说话实在对不起还在现代保家卫国的大哥,于是又改口道,"允�何时多了一个大哥?"
朱棣摸了摸允�的头,轻声道:"哎……果真年岁大了就容易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要记住了,你还有一个哥哥是虞怀王,在你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朱允�蹙了蹙眉头,知晓朱棣这般说话定是有诡异,怕是有人进了这院子,故意这般说替他瞒换魂之事。
果真,身后响起温和的声音:"允�,四哥,你们果真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
朱允�转身,笑道:"五叔一脸急匆匆的,是有大事发生?"
朱�却看向朱棣道:"小十七来了,正在前院和高炽打成了一团。你赶紧过去看看,小十七自小跟着徐将军练武,手脚重得很,我怕高炽会吃亏。"
朱棣护短,锊起袖子唾道:"小十七皮痒了不成,连我儿子都敢打。今日非让他瞧瞧我这个四哥的威严不可。"
朱�对天翻了一个白眼,有种朱棣要把事越弄越乱的错觉。朱允�冲他一笑,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当朱棣气冲冲的奔出了后院,他也乐滋滋的跟上,琢磨着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允�并没有能如愿。在他们赶到的时候,朱权和朱高炽已经停止了打斗,两半大不小的孩子被徐云起分隔在两边,玩着大眼瞪小眼,看谁眼更大的游戏。
朱棣喝道:"这干嘛呢,怎么回事?"
朱高炽的眼角一团血青,指着朱权的鼻子道:"父王,是他无理取闹在先,来时询问了一句我是谁,我回答说是您的儿子,他就一拳挥了过来。"
朱允�乐得煽风点火道:"四叔,该不会是你跟十七叔有仇吧!"
朱棣黑着脸,叱问道:"小十七,我与你素来无怨,就算有不小心得罪之处,那你直接冲我来便是,何必殴打炽儿?"
朱权歪了歪嘴巴,狠道:"我瞧他不惯。"
朱棣捏着拳头,怒道:"瞧他不惯?老子还瞧你不惯呢!"说着,就要挥拳上去,幸而朱�在其后揽住了他的腰,才没有酿成大祸。
朱权瞅着朱棣,嘴唇轻颤,片刻后眼眶里竟是蓄满了泪水。那小子拼命的煽动着鼻子想把泪给逼回去,无果,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又流下尖尖的下巴,而后又落在地上溅起了水花。
朱高炽有些发憷,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隔着徐云起,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朱权的眼皮底下,轻声道:"十七叔,你擦擦吧。在咱晚辈面前哭多难看啊!"
朱权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手,却未来得及缩回去,手中的帕子就被抢了过去,朱权揩了揩眼角的泪滴。朱�松了一口气,心道此事也算和平解决了,正要松开自己的哥哥,却不想朱权几大步冲到朱棣的面前,鼻子贴着朱棣的鼻子,怒喝道:"四哥,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瞎闹闹,我恨死你了!"
朱棣:"……"
朱权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嗖"一声就不见人影了。
朱�试探似的缓缓的松开朱棣。
朱棣半晌回神,大骂了一句:"兔崽子。"
朱允�在一旁阴测测道:"这样,你也是兔崽子。"
朱棣不理会他,转身就冲朱�吼道:"你赶紧给小十七配几副下火的药。"
朱�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倒是朱允�反应的快,扑哧笑了一声,说道:"四叔,莫不是十七叔有口臭?"
朱棣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娘的,憋死老子了!"又咧着嘴巴骂了朱权几句,继而又变了一张脸,嬉笑盈盈的走近徐云起,"云起伤好了吗?回王府看你姐姐了吗?"
徐云起警觉的退后一步,挑眉道:"我这伤说到底还是要多谢姐夫所赐。"
朱棣委屈道:"父皇打你,哪关我什么事啊,莫要冤枉好人。"
徐云起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朱棣。
朱高炽倒懂事的为父亲解围:"小舅受伤的消息传到北平,母亲操了北平家中所有珍贵的药材还抓了几个名医,就急着要赶来,拉也拉不住。还好,后来皇爷爷的圣旨下,让母亲如愿了。"
徐云起瞅着朱高炽,柔和道:"方才我去见了姐姐,说了当日的情况,她说要赶过来谢谢皇孙。"转了下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朱允�又道,"我说不如你在家中筹办一桌好酒好菜,我去请皇孙到府上答谢更和礼数。"
朱允�一惊一乍,情绪涌上,想都没有想就顺了情绪走,排斥道:"我不去!"
朱棣得意一笑:"怕是心中有鬼,所以不敢上门。"
朱允�被他一激,又道:"有屁的鬼,去就去,谁还怕得了谁了。"想了想,又拉着在场最为实诚的朱�轻声问道,"五叔,我好多年没有见过四婶了,现在要我去,我心里有点怕。你先给我说说应对之策,我好有所准备。"
朱�面有赫色,在允�耳边轻声道了句六字真言。
允�惊讶道:"真有这么恐怖?"
朱�眼神闪烁,支吾了一声,却有丝笑挂在唇边,让允�是在雾里探花一般瞧不到真切,但转念一想,这院子中的几人,唯有朱�决计不会起害他之心,便也牢记着那六字真言,如宝贝一般反复念叨反复念叨。
朱高炽倒是乖巧,也不等朱棣和徐云起提起,就主动说着:"五叔,总之是一道家常便饭,你也与我们同去吧?"
朱�摆着手道:"我府上还有一些事未完成,暂时就不去见四嫂了。嗯,待会儿你回去,替我向她问声好就是。"
朱高炽热心被泼了这么一道冷水,有些悻悻,嘟起嘴称了称是,却不再说话。
朱允�却忽然想起一事,忙拽着将要离去的朱�的袖子,没大没小的嚷道:"猪弟送到你府上的那个丫头呢?"
朱�道:"还在府上。"又道,"你这些日子不在太子府,我也不敢贸然就给你送过去,怕给你惹了是非。"
朱允�奉承道:"还是五叔考虑的周到。"
少顷,朱允�领着一脸迷茫的徐云起向内堂寻去。
徐云起好奇,又耐不住性子,询问朱允�缘由。
朱允�贼兮兮的笑道:"找到地儿,你就知道了,我保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徐云起蹙起了眉头,只觉得眼前这个朱允�有些怪异。就拿廷上求情那事来说,他觉得允�会为他求情,但是绝对不会想到允�会与他一起受罚来让他少受些苦。而现在,允�的性子却是变得开朗了许多,先是琢磨不透,而后又想估计是中毒到鬼门关去了一趟后,人的性格就会大变,怕这才是以前皇孙真正隐藏的真性情。
这般瞧来,倒也是好事。
路上,朱允�没话找话问道:"对了,你曾送给我一本《忠义水浒传》?"
徐云起好笑道:"是《水许船》,皇孙看完了?"
朱允�乐道:"早就看完了。你也别糊我,你若不认识那几个字,我就改来和你一个姓。"忽然又想起自己本就是姓徐的,赶紧改口道,"我就改去跟猪八戒他弟一个姓。"
徐云起疑惑道:"猪八戒是何物事?"
朱允�打探了下四周,掂着脚在徐云起耳边小声道:"其实我方才说的就是朱棣,哈哈哈哈!"
徐云起哭笑不得,一时冷场。
朱允�咳嗽了几声,又道:"其实,我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的。若不是你,我就真的过不来……嗯,过不来那口气了。"
云起莞尔道:"那是我份内的事情。"
"什么份内份外的,你又没有把命卖给我。"朱允�不悦的打断云起的话,"我知道你救我的时候也中毒了。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还是想说人的命都只有一条,要好好的珍惜。"见云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允�叹了一口气,继而豪爽的摆了摆手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总之呢,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个情人,还你一个情也还你一个情人,咱们也算扯平了。"
"情人?"徐云起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朱允�调侃道:"那拓跋锋不是你的情人是什么?"
徐云起脸色浮上一层赫色,支吾道:"那是兄弟……兄弟!"
朱允�乐道:"仅是兄弟?没有断袖?"
徐云起瞪大了眼睛,混道:"哪有?皇孙瞎说什么,云起可不明白了。"
朱允�"啧啧"两声,叹道:"看来,有些人要失望了。"手微微一抬,指向了院落中正劈材的丫头。只见那丫头背影魁梧,干那些粗活的时候手脚倒是利索,不过眨眼功夫,面前的那堆木桩就劈了一半下去。
朱允�把手放在嘴边,亲昵的唤道:"锋儿!"
徐云起身子一僵。
那丫头缓缓的转过脸来,浓眉大眼,下巴上一圈胡渣子,不正是拓跋锋是谁?可偏生他又抹了厚厚的一层粉要掩盖身份,这般一弄倒成了四不像了。
见着徐云起,他赶紧摇了摇头,两只大耳环晃出了叮当的响声,又扔了斧头站了起来,捧着胸部乱动的馒头,几大步走到徐云起的面前,怯怯的唤了一声:"云起!"
云起还呆立着,一动不动。
朱允�煽风点火道:"锋儿啊,刚才有人可说了,不拿你当情人只拿你当兄弟呢!"
那拓跋锋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瞪向徐云起,反而瞪向了朱允�,阴冷冷的说道:"锋儿也是你叫的?"
朱允�也不恼,笑道:"朱棣唤你锋儿,我自然也能唤你锋儿!"
拓跋锋横道:"四爷说过拿我当儿子才如此唤的,你又能拿我做什么敢这般使唤?"
"自然是拿你……"朱允�小小的噎了一下,正琢磨着如何搓搓拓跋锋那还是当锦衣卫时留下的嚣张性子时,徐云起却忽然炸毛,跳了起来如敲木鱼一样敲着拓跋锋的脑袋道:"不是叫你走吗?不是叫你去扬州吗?不是叫你不准回来吗?你回来干什么?找死啊你?还穿成这个模样,你丢不丢人你?"
拓跋锋揉着脑袋,委屈道:"我是回来瞧你的。"
"瞧我做什么,我好好的呢!"徐云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拓跋锋,见他没有什么大碍,便松了一口气,又不满的唾道,"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真丢人。"
拓跋锋还是揉着脑袋道:"好,我不说我认识你,我说你认识我。"
徐云起:"……"
朱允�"哈哈"大笑了数声,道了几句"锋儿,你实在是有趣,太有趣了。"
拓跋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徐云起道:"你怎么会在五爷的府上的?"
拓跋锋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完整那日发生的事情,幸而有朱允�在一旁帮着圆话,徐云起也听得个大概。末了,朱允�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加了一句:"云起啊,当初你给我人工呼吸来着,后来我又给锋儿人工呼吸了,我这个媒介算是让你们间接接吻了,你们可要感谢我哦!"
徐云起脸颊泛红。
拓跋锋瞪大眼睛:"什么是人工呼吸?什么间接接吻?"
朱允�耐心的解释何为人工呼吸,刚解释完想喘口气解释什么事间接接吻时,拓跋锋忽然炸毛,跳过去要掐朱允�的脖子,恶狠狠的骂道:"老子掐死你。"
徐云起慌忙的挡在朱允�的面前。
朱允�见势不好,拔腿就要跑,还不忙回头乐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了。"
徐云起脸色更红,拓跋锋却是呵呵傻笑,冲朱允�挥了挥手。显然这话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故而也不再计较方才朱允�说起的人工呼吸之类的事情了。
朱允�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折了回来,见那两人大眼瞪小眼,两眼泪汪汪的神色,只好咳嗽了一声。
两人都看向他,徐云起有些窘迫,拓跋锋一脸不悦。
朱允�好心道:"那个,我想说的是,皇爷爷估计着要撤掉锦衣卫,怕接下来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你们难得碰头就商量一下对策吧!还有,锋儿,待会儿浓情蜜意完,记得提醒五叔把你送到我太子府上来。"
徐云起惊道:"皇孙,你是要让师哥去太子府落脚?"
朱允�点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心吧,我会保护你师哥的安全的。"见着拓跋锋一脸无畏的模样,又起了捉弄之心,嬉笑道,"锋儿,你也放心,我会好好的调教你的。"也不待拓跋锋发作,脚下溜烟,唰得就跑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过了内堂,又穿过了前厅,一路上朱允�走的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抓住,好不容易摸到了王府大门,寻思着是出了这道门问路回皇宫去比较妥当,还是先躲在一处避过这一劫比较妥当。
但不管怎样,总要先出了周王府才成。
只是,脚刚踏出去就后悔了,只见周王府外面横着一辆马车,朱棣倚靠在马车上,手中执着马鞭,挑着眉冲朱允�嚷道:"叔这次亲自给你赶马车请你上府,算是疼你了吧!"
朱允�瞅了瞅朱棣身边那个哭丧着脸的马夫。
朱高炽在马车上掀起一点窗帘,冲朱允�笑道:"堂兄,快上来吧,莫要让我母亲等太久了。"
朱允�挪了挪脚步,打算开跑,但是却忽然间看见朱棣拿马鞭的手动了动,当下放弃了挣扎,乖乖的挪到朱棣的身边,朱棣把他抱上了马车,冲里面吼了一声:"炽儿,好好照顾着你堂兄,他屁股才开过花,经不起这样的颠簸。"
朱允�哭丧着脸进了马车,有种良家妇女遇上了强盗的错觉。朱高炽在他的座处垫上了厚厚的一层毯子,又吩咐着:"堂哥,若你觉得坐着不舒服,可以趴着。"
朱允�小心的坐了下去,待还未坐稳,马车忽然一动,冷不防让他的头狠狠的撞了一下车身,疼得他咬牙切齿。
朱高炽坐到了允�的身边,耐心的给允�揉着脑袋,冲外面吼了一句:"父王,你慢点,折腾死人了。"
马车的速度总算放缓了一些。
"我觉得我这样去见四婶还是不大妥当。"途中,朱允�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朱高炽宽慰道:"堂哥,你放心吧。我小舅是我娘心上肉,宝贝似的,你救了我小舅一命,娘感激你呢,不会为难你的。"
朱允�却抓住朱高炽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道:"可是,我怕!"那手心隐隐有些冷汗,心跳自然也快得不像话。
"丑媳妇总有要见公婆的一日,况且堂哥又不丑,漂亮的跟玉琢似的。"朱高炽拍着朱允�的肩宽慰道,"而且,我娘又不是书上写的那种恶婆婆一样的人,你……"
"什么叫见公婆啊!"朱允�炸毛了,给了朱高炽一个爆栗,"不会形容就别乱说话,就算见那也是见阶级敌人,再说公婆我撕烂你嘴巴。"
朱高炽眼神闪烁了一下,倒也乖巧的不开口了。
少顷,马车停了下来,朱棣打起车帘,倒是一派正人君子模样道:"皇太孙殿下,陋室到了,请下车参观吧!"
前有朱棣,后有朱高炽,朱允�夹在中间想跑也跑不了,想喊这是人家的地。于是只有认命的念着朱�给的六字真言,一路进了燕王府。
朱高炽凑到朱允�的身边,问道:"堂哥默念什么呢?跟背书似的。"
朱允�没好气道:"六字真言。"
朱高炽一脸迷惑:"什么是六字真言?"
朱允�张着嘴,正要答话,忽然破空传来一声超分贝的尖叫:"允�宝贝,让婶好好的瞧瞧……"紧接着,允�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火红,然后就跌进了一个怀抱中,紧得他险些喘不过气儿来。
对天翻了翻白眼,朱允�继续默默的念叨着那六字真言:"既来之,则安之!"
第十七章 事情难以琢磨了
"允�宝贝儿,真是越发的俊朗了,难怪让你四叔成天念叨着。瞧瞧,这模样,端方的婶都在后悔早生了几年了。"许是抱累了,徐雯捧着朱允�的脸端详了一阵,啧啧的称赞着,"可惜,婶又没有女儿,不敢定是把你招咱家来,就这样天天看着都养眼啊!"
朱棣小声的接话道:"同姓不能通婚。"
徐雯伸脚对着朱棣就是一踢,幸亏他躲得快闪了过去。朱允�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只听徐雯唾道:"自家种的花还能便宜了别家,你给老娘滚一边去。"朱棣缩了缩脖子,真就抓过朱高炽向里屋走去,嘴上还嘟囔了几句。
朱允�隔得远了,听不大清朱棣念叨些什么。
徐雯忽然又喝了一声:"回来!"
朱棣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又拽着儿子乖乖的回来,并排站在徐雯的面前。
徐雯指着朱高炽的眼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高炽摸了摸眼角,咧牙道:"方才在五叔那不小心撞着了桌角磕着的。"
徐雯满是怀疑的神色,追问道:"不是与人打架挂了彩?"
朱高炽慌忙摇头,又赶紧把朱棣推了出来:"娘,你若不信孩儿的话就问父王。"
朱棣知晓徐雯的厉害且比他还护短,只怕真知道了真相,仍小十七是个王爷也敢去剥一层皮下来,当下就忙不迭的点头。
徐雯狐疑的看了两父子一眼,许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才又挥了挥手,说道:"滚一边去吧!"
朱棣松了一口气,拉着朱高炽进屋,但是当朱高炽一只脚刚跨过门楣的时候,他忽然就回头冲他娘吼了一句不着边的话:"娘,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投胎成了男孩子。"
朱允�楞了一下,半晌才想起方才徐雯说的自家的花怎能便宜了别人,而朱高炽这般一说,怕不会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吧?!他瞅了瞅朱棣脸色有些不大好,又看向徐雯。只见徐雯先是一脸茫然,而后身子一震,当场炸毛锊了袖子一边骂着兔崽子想断袖先过了老娘这关一边就要上前抓朱高炽,朱高炽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拉过他爹当了挡箭牌。
朱棣虽然心中有些郁郁,但是面对这般彪悍的媳妇的时候还是摆出了一张笑脸,帮着儿子说话道:"断袖也没有不好。"
徐雯瞪着他道:"好个屁,你可以断,我儿子不能断。要断老娘就先打断他的腿。"
朱高炽躲在朱棣身后,露了半个头出来:"娘,你不公平。我和父王都是男人,凭什么他断的,我断不得。"
徐雯骂道:"他有种了,你没有。"
朱高炽又探出了一点点头道:"那我明儿就去娶一房媳妇回来让你抱孙子,然后再去断袖,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徐雯去推朱棣,朱棣故意顺着她的意闪到一边,让她得以顺利的拧到朱高炽的耳朵。只听得一声河东狮吼:"朱高炽,你今日皮痒了是不是?居然想断袖了!成,去给我拿一把剪刀来。"
而朱高炽却顾不得申诉朱棣的恶行,也顾不得耳朵现在的疼痛,紧张的捂住下面关键部位,哭诉道:"娘,你不会想阉了儿子吧。"
徐雯美目一瞪,吼道:"你不是要断袖吗?老娘把你袖子剪了,你想断成啥样都成,关膀也成。"
朱高炽欲哭无泪的看向朱棣。
朱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挺无良的乐道:"其实男人真是断了袖,关了膀才更显威武了……"
话才说到一半,就又被徐雯踹了一脚,没好气的骂道:"滚一边去,尽给儿子灌输些不良的东西。"
朱棣赔笑道:"哪有不良,我是让炽儿未来也继承我的作风。"徐雯又要发飙,朱棣忙指着一旁揉着额头的朱允�道,"好歹允�也是皇太孙殿下亲临寒舍做客,怎么着也应该先招待了他再教训儿子不是。"
朱高炽猛点头,应和着:"对的,娘,您邀请堂哥上门总不能冷落了堂哥。"
徐雯这才松开了朱高炽,转身就变了一张脸,温和的对朱允�笑道:"允�,别见怪,炽儿就是皮了些,不打不成气候。若他有一半像你就好了,又乖巧又懂事,还能讨得老爷子开心。"边说还边上前掐了掐允�的脸,啧啧道,"瞧瞧,这水灵的,婶估计着掐重了还能冒出一层水出来了。"
朱允�欲哭无泪,只得冲徐雯笑了笑,却不想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徐雯拉过朱允�的手,拖拽着进了内堂,又按在椅子上坐下,关切道:"允�可有欢喜的姑娘了?"
朱允�规矩道:"我不喜欢女人。"
徐雯倏然道:"是没有看中的吗?"
朱棣唤着人来盏了茶水布了糕点,又哄着儿子先到后院去避避他娘,再优哉游哉的坐到朱允�的对面,端着一杯茶装模作样的品着,似漫不经心,实竖着狐狸耳朵听着允�是如何回答的。
允�支吾了半晌,嗡嗡嗡嗡蚊子叫了几声,试图蒙混过去。
徐雯猛的一拍桌子,喝道:"听不清呢,说大声点。"
允�被这么一喝,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站立出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跨立姿势高声道:"报告!"而后才回了一点神,有些窘迫的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徐雯,心虚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顷脑子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一句话宛如救命稻草一般及时出现。
于是,他仰起头,继续维持着那个跨立的姿势大声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噗――"朱棣实在没有忍住,一口茶汤就喷了出来,全数的喷到了朱允�的身上。允�狠狠的瞪着他,可他倒好,已经扶在椅把子笑得全乱了形象,险些岔了气儿。
徐雯也乐道:"瞧瞧,咱们允�的觉悟可不是一般的高,过几年可以向老爷子请缨去打蒙古人了,也学学那霍小将什么的,当个少年英雄。"
朱棣喝道:"妇人没见识,别瞎出主意,允�可是皇太孙呢!万一到战场上有什么闪失,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去战场见识见识倒是没有什么。"朱允�终于回复正常,坐了下来摸着茶吞了一口道,"只是,我不喜欢战争。"说到此时,朱允�神色微微一黯,不复平日里的活跃,死气沉沉的宛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
朱棣瞅着这样的允�,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
徐雯道:"我也不喜欢征战,全是你们这些大男人为了个人的私欲弄出来的东西,苦了我们女人整日里为你们担心受怕的,就怕在战场上有一个万一。"
朱棣笑道:"夫人不是常说,若我死在战场上,你也就不用烦心了吗?"
徐雯瞪了他一眼,嗔道:"我方才那感叹是为天下女人发出的,不代表我自己。"
朱棣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徐雯又拉过朱允�的手道:"别嘻哈的想蒙混过去,跟四婶说一句实诚话,当真没有看上的姑娘。"
朱允�乖巧的点头,又指了指朱棣,装傻道:"我把皇奶奶给的戒指交给四叔保管了。"
徐雯美目瞪了朱棣一眼,又冲朱允�温和道:"你四叔没事就爱跟你瞎闹,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那戒指搁你四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你瞧着哪家姑娘标致了,跟四叔四婶说一声,咱们也好给你把个关。"
原本朱允�那般说话是想徐雯生气继而逼着朱棣把那"定情戒指"还给自己,结果没想到徐雯彪悍虽彪悍,但终归还是一个护短的人,在朱棣和自己之间,她义无反顾的就与朱棣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看着朱棣在对面得意的冲他笑了笑,朱允�火气直冲脑门。于是头脑一热,便有了老子在水下游你朱棣也别想干着鞋子在岸上走的想法,一个冲动,就笑着对徐雯说道:"四婶,其实允�喜欢的是男人。"
徐雯眼睛瞪的老大,瞅着允�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朱棣捂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这才把徐雯的魂儿给收回来,却见她猛然抓住朱允�的胳膊,一阵摇晃道:"那允�宝贝儿现在断袖了不成?"
允�被她摇晃得头冒金星,昏昏沉沉的把方才要整蛊朱棣的事情给晃忘了,只是忍着恶心的感受,支吾着:"没,没,没……"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徐雯不再摇晃他了,却是坐到了允�的身边,一副好奇的模样询问着。
允�忽而就沉默了片刻,说道:"曾经喜欢上过一个男人,然后就发现了自己的取向有问题了。待要回头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朱棣放下了茶杯,眼睛眯了眯。
徐雯忽然就紧张的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是锦衣卫里的人呢?"
朱允�浅笑着摇头。
徐雯又问道:"那需要婶婶帮你吗?"
朱允�轻轻的摇头,半晌又轻声说了一句:"他死了!"声音非常的平静,根本就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徐雯捂了捂嘴巴。
"所以,我也随着他的死而死了!"朱允�看向徐雯,清清淡淡的一笑,目光亮如晨曦却透出经历了风雨的老人才有的悲凉。
朱棣讪讪的又端起身旁的杯具,抿上一口浓茶,苦涩的感觉瞬间浸满口腔。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扔了杯具,怒道:"这北苑御茶的味道当真是越来越差了,难怪父皇要罢了贡。"
徐雯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端着茶抿了一口道:"这还是那个味儿啊!"
朱棣道:"不对,兴许原先的茶树死了,换种了新的。但即使是同样的地儿,不同的树结出的叶也未必一样。懂得品茶的人一喝便知道其中的奥秘了,但原先的茶树死,饮茶的人也只有懊恼的份了。"
徐雯若有所悟的眨了几下眼睛,叹息道:"但也只有懂茶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奥秘,既然原先的死了回不来了,又何必执拗着原先的不放呢。兴许品新茶还能品出更喜欢的味儿呢。"看了看允�,又冲朱棣笑了笑,徐雯才继续道,"有时,我们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朱允�低着头,始终保持着沉默。
朱棣却挑了挑眉,冲徐雯笑道:"夫人虽然说的好,但怕是你自己都未曾做到吧。"他向后压了压椅子,一副悠然的模样道,"有时人生还是得过且过比较实在。"
徐雯美目转了转,瞅着朱棣说道:"如若有人肯退一步,那我何须得过且过。"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到朱棣的面前,怒道,"若不是因为你得过且过,老娘怎会有今日!"说完,一脚就踹在朱棣的椅角上,朱棣未防,摔了个四脚朝天。
朱允�收神抬头正好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噗"笑出了声。
徐雯女侠得意的摸了摸鬓角,又拍了拍手回头冲朱允�一笑,温和道:"允�宝贝儿,你先歇着,四婶去后面看看厨房备着的那些粗茶淡饭。"又叹了一口道,"瞧瞧你那小身板,许是又伤了身子又伤了心给折磨的,到四婶这里就别客气了,虽不能一顿两顿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但是许是不会亏待了你。"说毕,也不等允�做答复,就扭着身子出了后堂。
朱棣仍仰面躺地上,伸出一只手,嚎叫道:"允�,拉叔一把!"
朱允�好气又好笑,终还是上前给朱棣搭了一把手,却不想朱棣刚站稳,反手一用力,竟是把他拉进了怀中,撞得他鼻子生疼。
朱棣忽而轻声道:"这具身子还是他的么?"
朱允�不明他为什么忽然要这样问,少顷才点了点头。
朱棣拥得更是用力,把下巴磕在他的头顶,忽而忧伤道:"若是他死了,倒才是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瓜葛,顶多日后多为他烧得几柱高香去。只是为什么你又要占了他的身,这新树旧茶的还能让人饮否?"
朱允�在朱棣的怀中蹙起了眉头,半晌才问道:"所以说,你是爱他的,是吗?"
朱棣却缓缓的松开了他,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庞,目光中有许痴迷:"爱他爱到要杀死他才能作罢,你信吗?"
朱允�打了一个冷噤。
朱棣却在这时收回了手,忽而哈哈大笑了一番道:"方才是骗你的。"
允�两眼一黑,这才明白又上了一次鬼当。
朱棣又捏了捏允�的脸皮,说道:"人总是要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所以那些以前都不算数了,你就是我的皇侄朱允�,也是当今的皇太孙殿下。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牢记你的身份,千万别在别人面前露出了马脚。"顿了一下,又笑得挺无良的说道,"至于上次我们说的那个交易,只当是被冷风一吹,算不得数的。那日倒是有一句实诚之话,我并非冲着皇位才做那些事情,最初想为大明朝保卫边境,如今也是只想为大明朝保卫疆土。日后,你登基做了皇帝,我便在外为你挡着北蒙古的入侵,让你的江山永世都得安宁。"
朱允�嘴巴张大,半晌才抗议道:"朱棣,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朱棣却语重心长道:"允�,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魂,只要你还霸占着这具身子一日,你就只能顺着众人的期望去走。"
朱允�急道:"可是,你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皇帝的。"
"他死了,所以你也死了,对吗?"
"啊?!"朱允�没有料到朱棣会忽然就转了话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片刻后才支吾着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很像他。"
朱棣扯了扯嘴角,片刻后又说道:"他死了,帝位就是我的全部。但是,你来了,他究竟算不算死了呢,我也说不准了。……允�,只要你在,帝位就不是我的全部。"
朱允�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成言。
半个时辰后,徐雯招呼着吃饭。虽然摆满了一桌子的好菜,但是允�却食之如蜡,尝不出任何的滋味。
临到告别的时候,是朱棣送他回的宫。
他坐在马车上,看着忽然不再对他嬉皮笑脸的朱棣,很是不习惯。忍了许久,当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人恭敬的请他下马车的时候,他才忽而拉住朱棣的手,轻声但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对朱棣说道:"四皇叔,你相信我,你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而我绝对不行。"
"我会帮助你的。"朱棣想也没有想就说道。
朱允�摇着头,片刻后才说道:"因为历史没有选择我,它选择了你,所以你逃不掉的。"说完,也不管朱棣的眼神是如何的诧异,就掀起车帘跳了下去,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因为他在此刻清楚的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在朱棣说起"允�,只要你在,帝位就不是我的全部"的那一瞬间就变了,变得让他难以琢磨了。
所幸,他是算得上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既然琢磨不透,那不如走一步是一步,未来会怎么样变化,谁能清楚的知道呢,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无愧于任何人就好。
中秋节将临,朱家人全部都要团聚在一起。朱允�忽然想,兴许这是他在这个年头,不,或许是这几个年头最后见朱棣的机会,兴许他能在这个中秋节上搞明白那些他琢磨不透的事情,从而找到解决的方法也未定。
于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下北苑御茶。
青茶类,是我国名茶之极品,为古代帝王御用茶王。北苑贡茶
建安(建瓯)北苑御茶从五代闽国龙启元年(年)设御焙,到明朝洪武二十四年(年)罢造,历经四个朝代,二十六位皇帝,进贡朝廷持续达年。
而现在文中的日子应该是洪武二十五年,所以说已经罢造了。但是我想估计着一年内朱棣王府中还有一点存活,就姑且拿出来做了一个比喻!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下北苑御茶。
青茶类,是我国名茶之极品,为古代帝王御用茶王。北苑贡茶
建安(建瓯)北苑御茶从五代闽国龙启元年(年)设御焙,到明朝洪武二十四年(年)罢造,历经四个朝代,二十六位皇帝,进贡朝廷持续达年。
而现在文中的日子应该是洪武二十五年,所以说已经罢造了。但是我想估计着一年内朱棣王府中还有一点存活,就姑且拿出来做了一个比喻!
第十八章 中秋对联
中秋月圆人团圆。
朱允�从前只是在电视上或者是书本中见过皇家宴请群臣的模样,这番真正面临了,才知道电视上那套是糊弄人的,啥皇帝一声令下说什么你们吃吧喝吧就可以动筷子大块朵儿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发生的。,真实情况是众人先要按照尊卑长幼的次序入席了,再奏请朱元璋入席,罢了在一阵吹拉弹唱中跪拜行礼。然后当朱元璋进酒时,众人还要起立跪拜行礼,这一顿下来,朱允�只觉得膝盖发酸,脑袋发昏,大叹一声还是现代民主社会好。
席间,朱元璋起了性子,让众位皇子皇孙一同来抽签对联。
朱允�脑袋顿时炸成了一团。当签筒到他的面前时,他手心都起了一层汗,忐忑不安的看了看朱棣。朱棣却与他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一直低着头与儿子说话,任凭他在那面眨坏了眼睛做坏了鬼脸,朱棣也如正人君子一般目不斜视。
朱元璋亲切的提醒道:"允�,该你抽牌子了。"
朱允�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老子今日豁出去了,最多不过拿太祖的诗词出来应付应付,好歹也背了不少",狠了心抽了一只签,却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吹�尾千��",允�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几个字都认识,不然怕读出来就要贻笑大方了。
抬了下头,瞅了瞅身边的三叔晋王的签子,上面用朱砂写着"�山菊花但求日"。
朱允�"噗"一声笑了出来。
晋王本就在苦恼着这个对子如何作对,不巧听见朱允�的笑声,把签子递到他的面前,佯着亲昵道:"允�,你读的书比三叔多,你给瞧瞧了,这个签子如何对?"
朱允�眨巴了一下眼睛:"三皇叔,你那签允�倒是想好下联了,但是允�这只签就为难了。要不,咱们两换换?"
晋王犹豫了一下:"这换了签,让父皇知道了可不大好办。"
允�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是啊,确实难办了。"
晋王忽然道:"要不,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允�嘟着嘴道:"那这样不是很不公平。"
晋王又道:"这样如何,你把你的签给我看看,我给你对。"
允�嘲道:"你连自己的签都对不出来,看我的又有何用?"但说归说,秉着两个臭皮匠好歹能抵半个诸葛孔明丞相的想法,他还是把签递到了晋王的眼皮底下。
晋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子,琢磨了半晌,喃喃道:"若是小十七坐我身旁就万事大吉了。"朱允�催促着:"三皇叔,你到底会不会啊,你不会就趁早说,我好换一个枪手去。"晋王嚷嚷道:"会啊会啊,允�莫急,让三皇叔再好好的想一想。"
朱允�撇了撇嘴,无聊时目光却无意间看向了朱棣,却见他看着那签深锁着眉头,时不时侧头询问儿子两句。而徐雯也紧靠在朱棣身边,指着签子说上些许,好一番天伦之乐的景象。允�郁郁的收回眼神,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朱�心事重重的给自己倒酒,可是那酒杯中的酒都溢了出来,他也未曾知晓一般。允�唤了他一声,他抬头茫然的看着允�,允�用手提醒他酒已满出的事情,他这才回神,慌张的放下酒壶,掏出帕子擦尽桌上的酒渍。
允�笑了笑,见朱�在末座一直拉着朱权解着签儿,朱权仰着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朱�如获珍宝一般喜笑颜开。但随即又皱了皱小脸,用手沾着酒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换来了朱权一个白眼。
只听得晋王忽然拍着桌子,开心的喝道:"允�,你那签有解了。"
允�收了神,询问答案。
晋王得意的晃着脑袋道:"雨打羊毛一片膻。"
"雨打羊毛一片膻?"允�纠结道,"这个算是下联么?"
晋王道:"怎么不算,每个字都对到了点子上,悍称绝对啊!"见朱允�还是面有怀疑之色,有些不悦的摊手道,"你若觉得不好,那我们两就换。"
允�面有喜色:"真的要换吗?"
晋王缩了缩手,犹豫道:"还是先听你说说下联再决定吧。"
允�也不客气道:"遍地茱萸随意插!"
晋王重复了一遍:"满山菊花但求日,遍地茱萸随意插。"随即拍着手大笑道,"好啊妙啊爽啊,绝对啊佳句啊,果真允�就是一个大才子啊!"
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岔了气儿。晋王不明他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待要询问时,允�又乐道:"三皇叔,我还想了一个横批送给你。"
"什么?"晋王惊喜道。
允�顺了顺胸口的气道:"横批就是:登高乐哉。"
晋王不解道:"何意?"
允�笑道:"重阳又为登高节,上下两句加横批不都是在说重阳节的事情么?"
晋王点头道:"有理,有理。"
允�伸出手,若有其事的说道:"三皇叔,咱们还是换签子吧。"晋王宝贝一样的拿着那签,死活都不交给朱允�。允�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哎……这么好的绝对,三皇叔你都不要了,真是可惜。"
晋王嘻嘻一笑:"那么好的绝对,还是允�留着就好了。我可不敢跟皇太孙殿下您抢了风头。"
最先解签的是十七皇子朱权。他抽中的上签是:画上荷花和尚画。而他对的下联是:书临汉帖翰林书。
朱棣第一个拍手赞赏,还表扬道:"十七武功了得,这文采也不亚于当代文豪,怕是再过些日子更不得了。"
朱权脸色红了红,微微的低下了头。
朱元璋严肃道:"虽说不错,但是切勿妄自菲薄。"
朱权道了声"是!"便不再多言退了下去,却在回座位时瞧了瞧朱棣,却见朱棣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当下火烧连云,溃不成兵,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朱�离他最近瞧得清楚,忍不住打趣道:"小十七,至于么,四哥就这样夸你一句,你的脸就快跟猴屁股一样了。"朱权瞪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揽住朱权的肩膀道,"不过呢,这么瞧上去还挺好看的,虽然比不过允�。"
"怕是在你眼中只有允�。"
朱�挑着眉,不以为然的回道:"那又如何,我心中眼中自然只有允�一人的。"
朱权冷哼了一声:"你也不怕传出去说你们叔侄乱伦坏了皇家名声。"
朱�漫不经心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和允�叔侄乱伦了?"见朱权无话可说,他又叹息道,"若真要乱的话,早就乱了。只要他说一声,我赶紧就给他乱了去。"
"呸……"朱权唾了一口,"你说这些话真不要脸。"
朱�乐道:"那若是四哥让你去乱,你还会要脸不?"见朱权脸又红了几分,他掐了掐朱权的脸皮道,"所以啊,咱们兄弟十六别说十七,十七也别说十六,都一样的。"
朱权努了努嘴,还要辩驳几句,却看见有公公到朱�的身边,恭敬的请他出签。朱�忐忑的交出签,又扯了扯朱权的衣袖,小声道:"十七,当真如你说的那样对么?"
朱权怒道:"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朱�支吾了一声,唯唯诺诺的走了出去。
他抽的上联是:晨公叩窗唤醒我。而他对的下联是:嫦娥奔月撼动天。
因为要力挺朱�,朱允�这次第一个叫"好!",但是叫完后就后悔了。周围鸦雀无声,全部都以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朱元璋问道:"允�说好,那你觉得这联好在何处呢?"
朱允�求助的看了看朱�。朱�虽然急着想帮允�,但是却因为这答案是作弊得来的,他自然也摸不清混头,自然无能为力。许是在朱�那没有得到响应,朱允�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可还没有出声,就听见朱棣站了起来说道:"这联虽然不押平仄,但是好歹也算是点了今夜中秋的主题,也算是妙笔生花之作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
朱允�与朱�都松了一大口气。
而后,各个皇子都做了联,或让朱元璋满意的点头,或让朱元璋失望的摇头,但是幸而只是一场考验,走走过场,气氛还算融洽。而当晋王念出了那段下联与横批后,气氛更是活跃到了顶点。
朱允�是最后一个对对子的人。虽然他觉得晋王的那对子实在是有些平庸,但是奈何肚子里诗词的墨水太少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绝对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念出了晋王给出的下联,果真看见朱元璋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
朱元璋道:"小四,你来对对这个联。"
朱棣忙站了起来。朱高炽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冲他做着神色。朱棣却不理会儿子,末了还踢了踢他示意他安分一点,躬身对朱元璋说道:"父皇,这个联太过于深奥,儿子可对不上来。"
"四哥你真是妄自菲薄了。"朱权忽然插嘴道,"你上次不是念过一个句子,正巧能对上这个的么?"
朱元璋好奇道:"小四念的是什么句子?"
朱棣在心里把朱权除了父系之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不明摆着在害他吗?他哪作过什么句子对得上这个联,刚才已经搭了个台阶准备安全抵达陆地了,却不想这小子把他的台阶撤了,非得逼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这当头,他哪想得出比允�刚才说出的还精妙的下联啊。
朱高炽又扯了扯朱棣的衣摆。
朱棣偏了偏头,看见那孩子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他大喜,记了个大概后,清了清嗓子,念道:"日照龙鳞万点金。"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权乐道:"四哥这个句子真是对的妙啊!"却不想换来朱棣狠狠的一记白眼,当下懵了,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
朱元璋看向朱允�,关切道:"是最近生病了的缘故吗?"
朱允�忙点头,又装着虚弱的模样摇晃了一下脑袋,委屈道:"皇爷爷,对不起。"
"没关系。爷爷会给你留下时间让你慢慢的调整过来的。"朱元璋慈祥的看着朱允�,"告诉爷爷,五年的时间够吗?"
朱允�不明所以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抬手招呼了一下,朱允�懂事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去。只见他搂住允�的肩,在他耳边亲切道:"爷爷再给你五年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好吗?"
"那爷爷呢?"朱允�脱口就问道。
朱元璋道:"爷爷大概就要去和你父王,二叔他们团聚了。"
朱允�忙道:"您说的是什么话啊,您是会长命百岁的。不,不,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乐道:"那倒真成了千年乌龟万年王八了。"
朱允�"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道:"人总有一死的时候,而等爷爷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照着去给你父王送灵的路再送爷爷一程,知道吗?"
朱允�木讷的点了点头,却忽然间鼻子一酸。
朱元璋虽然对别人都不算得大好,但是对他,不,是对朱允�来说是真真切切的关爱的。也许正是因为朱标死,朱允�立为皇太孙,而允�性子柔弱镇不住那些功勋过高的开国功臣们的缘故,所以朱元璋才大开杀戒的。
可是,现在的状况是,以前的朱允�死了,而他来代替了他。所以,一切都应该会有变化的吧?而自己究竟要不要让一切不按原来的轨迹走,要不要变了历史变了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朱允�犹豫的蹙起眉头,眼光扫向下面坐着的晋王一家人,朱棣一家人,朱�一家人,还有朱�朱权,虽然看不透他们各自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此情此景真的只能用一家子其乐融融来形容。如果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改变未来的话,是不是就能维持这样的场景呢?朱棣不会靖难,朱�不会被流放云南,朱�会一直呆在应天府,朱权也能在未来带着他的"朵颜三卫"继续守护大明的江山。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有算计不会有隔阂,历史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悲剧。
朱允�从来就是一个说拿就拿的人,只要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便会一头扎进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所以,在这一瞬间,他决定了不让自己未来的命运被历史摆布,他要改变未来会发生的一切,改变他和朱棣之间那最后的悲剧。
于是,他侧过头对朱元璋说道:"爷爷,允�会在五年的时间里学习好如何当一个好的皇帝。但是,请您也相信我的能力,不要再让血把应天府的天空染红,好吗?"
朱元璋敛起了眉头,最后欣慰的点头。
朱允�继续道:"还有,我知道爷爷马上要撤掉锦衣卫,孙儿向您保证永远也不会再设这个名目。所以,请求爷爷让他们都能安然的离去吧。"
朱元璋还是点头。
朱允�这才笑了,而这个笑容应该是他来到这个大明王朝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出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
那一夜,朱允�喝醉了。
原本他的酒量很好,但是不知是这具身子不大会喝酒的缘故还是那晚夜色撩人的缘故,总之是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背着他从大殿回了太子宫。
在那一路上那个人都好温柔好温柔,与他讲好多好多小时候的故事,而那些故事仿若也是自己经历过的一般,只不过是随着那个人动听的声音再重新经历了一遭罢了。
翌日,天不过蒙蒙亮,朱棣一家就动身离京,没有唤人通知允�。而朱�走的更早,晚宴后就与朱元璋告辞,连夜动身离了京,仿若在逃什么似的。
当允�知道朱棣朱�都离京而去的时候,只是拿起黄子澄安排必读的《资治通鉴》晃荡到了御花园,躺在假山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最后终于是翻开了第一页,却是晃晃荡荡的念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卷一?秦晋之好?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对联都是出自百度,另外,朱允�对的联子其实是历史上真实有过的,而且他和朱棣比试过的,为此朱棣很得意。
后面是番外《棣�曾经的故事》。
另外,我很想问我是不是写的太糟糕了,为什么都没有人看没有人留言呢?若是大家觉得不好,可以跟我说,我好改的嘛@结果大家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这文怎么了……叹息一下,去睡觉了%
番外 棣�曾经的故事(上)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序
朱允�?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我和四叔彻底决裂的那日,天放肆的瓢泼着大雨,苍茫一片。应天府这座象征着帝王威严和骄傲的都城被漫天的雨雾模糊了面容。
他就那样果断的走向了天地苍茫间,任凭雨瞬间淋透他的衣衫,模糊了他的身影,他也不曾回头。
而我却只能躲在屋檐下,看着雨顺着廊檐化为一道帘子,隔开了我和他最后一点的温情。
他走了!
我早就知道若是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我和他之间只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我却宛如一个已经知道最后结局的迟暮老人一般无力去阻止也不想去阻止……
他走了!
像无数次我做出的那些伤感心碎的梦一样,悄然无息的不留下任何痕迹,待到梦醒后忽然发现那些曾经有过的一切不过就如指缝中流走的岁月一般,令人心碎的虚妄……
曾经,有人问过我,幸福吗?
我回答他,我很幸福。
但幸福只能是短暂的,偶然的,所以它才会值得人去珍惜,而一旦幸福的滋味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么你就会慢慢忽视它,最后忘记它。
而我,只是固执的不想让你成为我的一种习惯……
这样或许我才能把你记在心中久一点再久一点,直至当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路边的一杯黄土为止。
说到底,那些伟大的爱情我要不起,所以只能选择做一个胆怯的懦夫,数着日月朝升暮降年轮飞快,等着你亲自送我去忘川的那一日。那样的话,即便你得不到你要的幸福,也会铭记我一生的,对吧?
一,总角
我父王是大明洪武皇帝的长子,建国同日即被册立为当朝太子,设了东宫。
而我是父王的第二个儿子,庶出。
自小,母亲就教导我何为"长幼尊卑",她让我凡事都要让着我大哥朱雄英,这样才是宫廷中最好的生存之道。我那时年纪小,不甚明白母亲话中的含义,只是看着她在大娘面前始终是低眉顺眼,不管大娘如何刁难,她都能把任何事情做到最好。
母亲只是一个平民女子,比不得大娘是名将常遇春之后,能得到父王的喜爱全凭着那一张姣好的容貌。而在我的眼中,她代表着的是整个女性世界的完美。她有风铃一般的歌吼,有蝶翩轻盈的舞步,她懂得进懂得退,懂得把自己的轻浮与欲 望都隐藏在那张沉鱼落雁的眉目下继而去占据完父王整颗心以及所有长辈们的喜爱,然后像一只静静等待的猎豹一般,抓住机会一举击败她的对手。
后来,我很庆幸我是她的儿子。虽然,在我总角之年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甚至私下的安慰也不曾给予。
那时候,大哥朱雄英仗着自己是嫡出又是皇长孙,所以总是爱欺负我。
我记得最过分的一次,是在我四岁那年的春节。他点燃了一个炮仗,扔进了我的衣领里。而当时我整个人都吓傻,我胆怯的连哭声都寻不着,我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是我屁股开花,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最轻的,若是当时他没有救我的话,我怕早就随着鬼差前去忘川河畔了。
救我的人正是四叔。
他把我提起来扔进了水缸中。而当我觉得自己要被水完完全全的淹没,快要化身为鱼的时候,他又把我提了起来。而后他脱下衣袍将瑟瑟发抖的我紧紧的抱在怀中,还替我数落了我的大哥。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我的四叔。
他和皇爷爷和父王长得都不一样,他比他们都好看好多好多倍。我还从未见过比他还明亮的面孔,那刚毅的面颊上徐徐绽放着柔和的笑容,我看着他,目不转睛,仿若在那个时候就认定了他会给我带来全新的不一样的生命律动。
我向母亲询问起关于四叔的事情。
母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哭闹不停,谁来抱我都消除不了我兴许是上辈子带来的对于这个人世间的恐惧,唯有四叔,只有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会扯着他的衣领微笑。后来,皇爷爷想让各个藩王前去封地,但是之前他想让叔叔们体验一下民间的生活,便安排他们先去我们家族的祖籍中都(现安徽凤阳)生活。
母亲说,那方穷山恶水,十年就有九年荒,不管你是王爷还是百姓生活都必然困苦。
她感叹着,幸好你父王是皇太子,不然你兴许就会像燕王的儿子一样在那种环境下出生长大了。
四叔的长子比我小一岁,叫高炽,是按照皇爷爷给四叔那房定的辈分取的名字。而皇爷爷却只排了父王这房的头一辈"允"字。而后,他反复琢磨都没有安排后面的辈分顺序,后来我才知道爷爷的考量,他早早的就认定了皇位继承人必出自父王这房。
四叔在京待不了几日,就要前去藩地北平。而我只能在这短短的几日与他相处,听他给我讲那些宫外民间的乐事。他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每次讲到开心的地方,他的眼睛就特别的明亮,宛若天上的星子;而他与我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温软,像是秋蝉沙沙的鸣奏。而我总是用一种仰望的姿势看着他,丝毫也不掩饰我对他的崇拜和喜爱。
我还记得他走的时候拍着我的脑袋,笑得如三月的春风:"允�,四叔要去给你守护边疆了,你可不要太想念四叔哦!"
我认真的抬着头看着他道:"四叔,我会想你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手在我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然后跨上了他的那匹白马,英姿飒爽的踏着落日的余晖消失在我的视线外,始终都没有回头瞧上我一眼……
后来我想,或许,他天性就是如此洒脱之人,而我终其一生的命都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心脏被涨得满满的,那些快要溢出来的话,却始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回头永远都不回头,所以我只能在他背后微笑微笑,到最后笑不出来的时候只能无声息的仍眼泪滑落……
二,萤火
身边总是有新的面孔出现,又有旧的容貌离去。不过短短六年,大娘离开了,大哥也走了,最后连最疼我的奶奶也没有留下来。在她出殡的那日,我拿着中秋节她亲手交给我的玳瑁戒指,泪水如豆子一般哗哗流下。
奶奶会用这个世界上最慈祥的目光看着我,然后用略微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轻轻的念叨着:"允�,是奶奶最疼的乖孙孙了。"
初时,我有些排斥。我觉得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模样,若总是在长辈的怀中磨叽,只怕日后被别人知道了会笑话。
可是,十六叔却一直羡慕。他的亲生母亲死的早,奶奶就把他接到自己那养着,所以他和我走得近。每次当看见奶奶把我抱入怀中哐哄的时候,他总是孩子气的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是的,他羡慕我,但是他却不嫉妒我。他有着一颗纯洁剔透的心,折射出他的瞳子清澈的如一汪甘泉,在这个污秽不堪尔虞我诈的宫廷中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我很喜欢他,仅仅只是喜欢。
奶奶 的离去,我知道他也很难过,但是他会抑住他的伤心先来安慰我,而我却如溺水的人一般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向他宣泄着我的痛苦与绝望。
我卑鄙的知道他会承受我带给他的一切。
四叔也回来了。
他与六年前有些不一样了,他的目光总是有些锐利能轻易的就看懂别人想什么,而他的嘴唇始终紧绷着常常一言不发的冷静观察着别人的举动。而他却不知道,当他在把别人当关注目标的时候,我却躲在暗处悄悄的关注着他。
他仍是一个活跃开朗的人,凡事都做到恰如其分的地步,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中庸之道玩得不亦乐乎。众人都在赞赏他的时候,我却看不出他做这些事情的诚意。
兴许,那只是我想多了吧。
可是,我刚要遁去,他就看到了我,还是如以前那样,他会对我温温和和的微笑,如让人沐浴在晨曦之中呼吸着最为酣畅的空气。
他走向了我,好像是习惯一样拍着我的头,惊喜道:"允�长大了。"
我小心的掩藏着心事,冲他礼貌的一笑唤道:"四叔!"
他楞了一下,随即又眯了眯眼睛:"允�,果真长大了。"
是的,儿时,我死活都不肯唤他一声四叔,因为初生的牛犊不怕虎,遇见啥事了都敢勇往直前的冲,敢说喜欢敢说爱,而现在我人未老心已先老了。
他看着我捏在手中的玳瑁戒指,叹了一口气:"允�,你要节哀,知道吗?"
我点着头。
我想找话与他说,我想了解他现在的生活情况。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了下去。我已经六年没有见过他了,我变了他也变了,而我悲哀的发现我并不了解他。
他被五叔唤了过去,谈论在北平的日子。
我竖着耳朵听,依稀能辨出他说起"蒙古","打仗"等字眼。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他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要去为我守护边疆,却不想他是真的说到做到。
我整日在皇宫安逸的读孔孟之道,我想象不出边关的那些刀光剑影,只是在听起他这般诉说的时候,我心里涌起的不是骇意而是一丝甜蜜,我的四叔一直在守护整个王朝,而其中也包括了我。
十六叔为了哄我开心,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了好些小玩意,堆了我整整一个桌子。我还来不及收拾,四叔就来了,他说他是前来拜见父王,顺道过来瞧瞧我。
我慌忙的要收拾桌上的那些物事,不想让他误解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却不想他反而孩子气的拿起了一个拨浪鼓,摇晃了几下,继而惊喜的问道:"原来允�喜欢这个?"
我的脸在发烫,咬着牙把事情推到十六叔身上,如实的说是十六叔为了哄我开心给我买来的。
他笑着说,果真还是小十六细心。
只是把拨浪鼓小心的交还到我的手里,不再去触碰。
我有些郁郁的摇晃了几下,终还是提不起兴致,把拨浪鼓扔到了一边。
四叔试探着:"允�还是不开心?"
我不拂逆的点头。
他蹙了蹙眉头,继而拉过我的手,说道:"四叔倒是想到一个好的乐子哄你开心。"
我故意为难他道:"如若还是不开心怎么办?"
他豪爽道:"那四叔就给你当马骑。"
他带着我出了太子宫,抱我上马让我窝进他的怀中,隔着我的身子去握马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没有糜烂的南方潮湿的味道,是一股清新的北方草原的香味,令我对北方都有了丝向往。他的手有些粗糙,兴许是常年握刀拿枪的缘故,当握着我的手的时候磨着有点疼,却无比的温暖。
以往,我始终坚持的认为,只有幻想还能保持着完美。
而这一刻,我觉得我已经得到了这份完美,不能言明有着缺憾的完美。
我们踏着落日的余晖出了应天府,到了郊外一片农田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翻身下马,扯下了一块衣料,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东西,又在马上,有些紧张。他轻声说道:"别动,等会儿准能让你开心起来。"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到他离去的步伐,可是我却那么的相信他,我并不害怕这一切,甚至还期待着他能给予我的快乐。
当布从我脸上扯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身边全是一颗一颗闪着绿光的小星星,飞舞着把我带入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梦境,完美的不真实。
四叔随手抓了一个"小星星"递到我的面前,然后再轻轻的摊开,星星就从他的手掌间飞了出来,我看了过去,最亮的还是他的眼睛,和儿时一样,只要看着他那双眼睛,我的心就会变得很安宁很安宁,天地间的不快都会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样,开心了吗?"他捏着我的脸问道。
我却起了捉弄之意,装着一脸郁郁的模样摇头。
他楞了一下,为难的看着我:"难道你真要让叔给你当马骑?"
我板着脸点头。
他瞪了我一眼,眸子中却找不到生气的迹象:"叔一把年纪了,可不能这样捉弄叔。"
"但是,四叔绝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我好整以暇的回道,"你说了若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就给我当马骑的。"
他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我有些诧异,这是我第一次在四叔的眼睛中看见这等的神情,原来他也是会算计人的啊?只是,我很庆幸我能读懂他眸子中的一切神情。
"打个商量好不?"他哄着我,却又如孩子一般用着撒娇的口吻,这模样哪里像一个叔叔了?"允�,当马骑多难看啊。打个商量,从这里起,我把你背回太子府抵过当马骑,如何?"
我装着犹豫了半刻才点头答应,其实四叔肯定不知道,我是求之不得的。
后来,我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闻着只属于他的来自北方的气息,听着他有北方腔调的故事,终于还是醉了……
至少抛去那些不能道明的心事,我还是拥有过这个背影一次,我已经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而多余的幸福,我不敢去要,因为我怕成为了习惯,继而忘却了这些偷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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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朱允�是朱标第二个儿子,是吕后所生,但是吕后并非朱标的原配夫人。朱标的原配妻子是常遇春的女儿,但是因为她的儿子未登极,所以并不曾封后,而她为朱标生了第一个儿子,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孙――朱雄英,大允�岁,在允�岁的时候夭折,所以允�是在岁后才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孙了。
另,其实马皇后是在朱允�岁的时候去世的,为了情节需要,推后了六年!
这个番外还有下篇的,我发现我写的朱允�这个人真够压抑的,太少年老成了,而且性子还隐忍。不过,幸好是第一人称,只是从他的方面来看朱棣并不全面,不然我真要为这样的朱棣汗颜一下……
另外,最近在修改大纲,大家觉得朱棣PK朱高炽,谁更有机会赢呢?我尚在矛盾中,征集大家的意见哦!
棣�曾经的故事(下)
三,欲
那一年是洪武二十三年,皇爷爷下令北征,而统军元帅是我的三叔晋王和四叔燕王,皇爷爷亲自拟定了作战计划,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北元丞相咬住,另一是北元太尉乃儿不花。
父王对我讲,皇爷爷实则是无将可派只相信自己家族的人,但是又不能让两王的势力过大,所以才如此安排。
父王问我:允�,你觉得你的叔叔们会赢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回答父王道:"我的四叔是一个所向无敌的将军,他说了要为大明朝守护边疆的,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父王温和的点了点头:"我也期望他们能赢,只是……"
父王只把话说到了一半便止住,而我明白,父皇想说的是――只是怕日后叔叔们攻高盖主,再来收拾就不会是易事了。
我能理解父王的顾忌,但是我也相信我的四叔不会是那样的人,他说过的会为我守护边疆,而我一直相信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只是,最后的最后,我才知道,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就如天际的星子,看上去离得那么近,触手可及,可实际上却遥远的永远不能望穿真正的面目。
我和四叔都是一样,身而就有高贵的血统,而这种血统带来的是与生俱来的对于权力的渴望,它是我们生命中永恒的主题,宛如一朵罂粟,最初用最妖艳的身姿蛊惑着你去吸食,一旦尝试后就无法摆脱它的桎梏,爱慕它依恋它,刻入骨髓中的认为那才是生命里最初与最后的幸福,而后便会愿意舍弃生命尊严亲情爱情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权力所带来的那种所谓的绝对幸福。
奈何,龙椅只有一把,总会有人注定了要为这种幸福付出代价。
四叔凯旋归来的那一日,应天府下了很大的雪,天地间尽染素色。而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铠甲,裹着白狐毛的披风率领着军队迎风而来,何等的意气风发。
我站在父王的身后,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对太祖行礼,对父王行礼,继而看向了我,明亮的面孔上继而徐徐绽放着柔和的笑容,那一刻仿若是在时光似梭的逆转中,偷换了你我最初的相见。
他给我带来一个拨浪鼓,给我讲北平的胡同,讲好吃的糖葫芦,他说可惜这些都不能给你搬到南京来让你瞧个明白吃的酣畅。
我摇晃着那个拨浪鼓,笑着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四叔的北平好好瞧瞧。"
他说:"那你来的时候要提前通知了,我那寒舍住不得人,怕亏待了你。"
我不信的摇头道:"四叔莫要对允�说诳语,允�知道呢,四叔的王府可是原来元大都的皇宫,怎会是寒舍呢?"
四叔的神色有一点不自然,笑着道:"对,对,不过那也是父皇不愿意我大兴土木,所以才如此安排的。"又咳嗽了一声道,"想不道此事连允�你都知道了。"
我玩着那个拨浪鼓,没有说出心里话。
四叔又道:"你可不要选冬天来,不然那方气候委实冷得厉害,我怕你身子弱受不住。"
我拢了拢狐毛领子,问道:"比今年的南京还冷吗?"
四叔好整以暇的点头。
我笑道:"四叔又跟允�打诳语了。"
那时的我,总是认为四叔把我当小孩子,总是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哄着我开心的,却不晓得这样的心态其实已经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隔开了几层,继而我变得不再信任他不再相信他。
四叔又似乎是无意间的询问我:"你那枚玳瑁戒指可有给中意的姑娘?"
我摇着头,笑道:"宫门都不出呢,哪能见着中意的姑娘?"
四叔笑道:"宫中丫头片子难道还少了不成?父皇疼你,怕是你喜欢,就不考虑门当户对这种事情了。"
"可那也要讲个心里欢喜才是。"我瞧着他,想望穿他眼眸里究竟藏着的那些对我的情绪是什么,我不想要亲情,我第一次自私的想从他的眼睛中找到与我对他一般的感情。奈何,我瞧不出任何的端倪,他看我眼神其实与看他儿子的眼神没什么差异。我有些颓颓,我扯着拨浪鼓后端系着的那缕狐毛,闷闷的说着,"我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他蹙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笑了开来:"哦,是谁呢?说出来与叔听听,叔也好为你考量考量。"
我叹道:"是个我不敢对他说爱的人。"
他摸着下巴:"这可就难办了。"
我很想把我的心事脱口而出,我想对他说"四叔,其实我喜欢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是,话到了嘴边,发出的声音却是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句子:"四叔,你说那枚玳瑁戒指,我是送给徐云起好呢?还是送给十七叔好呢?"
我想我果真是一个言不由衷的人,越是长久埋于心底的秘密,越是不敢说出口,于是只有这般拐着弯子的去试探去旁敲,却不想让别人绝望的同时其实自己也将面临绝望。
四叔表情有些僵硬,好半晌才说道:"原来你喜欢他们?"又摇了摇头,调侃道,"你若喜欢大姑娘,那四叔还能帮你;可这大男人,可莫怪四叔爱莫能助了。"
我低头摇着拨浪鼓一言不发。
四叔道:"看来啊,今年这应天府的冬季和北方一样的冷了。"
我后来还与四叔聊了一些什么,但是他却始终提不起兴致,草草应付我几句便如逃难一般离了太子府。
晚上庆攻的时候,他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父王主动说要送四叔回府去,我未跟随,离宴后就回宫休息。可是,半夜里却被摇醒,却见父王一脸严肃的坐在我的床边,质问我道:"你与你四叔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我大骇。
我对四叔的心思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一直都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就算是在四叔面前都如履薄冰,怕被他瞧出半分端倪。可是,为什么父王会这般质问我?
我嗫嚅道:"四叔自然是允�的四叔。"
父王狐疑的瞧了我良久后终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四叔对你怕不是叔侄那般简单了……"
我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试图掩饰我心中那份欣喜。
父王接着道:"你四叔是帝国难得的将才,又是吾之兄弟,现在对你生出这般的情绪,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何等痛心。"我想为四叔辩驳,但是却有欲盖弥彰之嫌,张了张嘴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听着父王说道,"允�,你要记住,你的四叔就算是对你有道不清言不明的心思,那也不过是为了蒙蔽你的眼睛罢了。他其实爱权利胜过一切,他的野心总有一日会蒙蔽他的心,直至把他甚至把你也拖进无尽的深渊。所以,允�,答应父王要看清楚你四叔的真面目,理智的对待他,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住了你内心的那份渴望。"
我想,父王也许是最能看透这一切的人。他是唯一的能透过我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中看到渴望的人,这种似乎是血统中带出来的渴望,我有,我知道我的四叔也有。而我的父王他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我和四叔永远也不会调和的矛盾来让我和四叔终于走上了决裂的道路。
不过,我想若是让我重新选择那一段路,我仍是会义无反顾的选这一条路,然后走下去,哪怕前方根本看不见光明我仍是要闭着眼睛一条路走到底。
四,裂
父王知道那件事后,他没有打压四叔,反而在皇爷爷面前极力的夸赞四叔,皇爷爷一开心,奖赏了四叔一张面额百万锭的支票。四叔欣然接受,还豪情壮志的说着,会继续守住大明朝的边疆,不让北元有任何可乘之机。
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明白父王的心思。当年唐太宗战攻累累,隐太子主动到高祖面前请求封太宗为"天策上将",那不是帮衬,而是一种变相的打压,当攻高震主封无可封的时候,怕高祖真动了心思,太宗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了。
现在父王就是在慢慢的逼着四叔走要不隐退要不造反的路子,而这两条路,都注定了四叔未来的人生不会太平。
我不愿意瞧见这些。
所以当皇爷爷问起我对于四叔这次胜利有何看法的时候,我第一次与四叔站在了对立面。我把他那完美的作战计划批的一无是处,我还把他的胜利说成是侥幸是上天的安排,其实在我看来,与他个人的能力根本没丝毫的关系。
皇爷爷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却夸奖了我,说我小小年纪就能用不同的目光看待问题,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而也是那一次,我看出了爷爷对我的重视。
后来,直至四叔回北平的日子,都没有来探望过我一眼。
我想大约是皇爷爷身边有四叔的眼线,而我和皇爷爷的那番话传到了四叔的耳中,所以他对我已经不再如以前一样了吧?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无法学飞蛾一般即使连自己性命都不要的要去扑向自己的爱情,我也无法如昙花一般只绽放一刻去试图抓住自己的幸福。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隐忍,藏好自己的情绪不去关注他,不去在乎他,甚至时不时还要和他站在对立面上,这样才是最好的保护他的办法。
若不是父王的忽然去世,我想这种平衡会永远下去,不会有打破的一日。
父王死后皇爷爷伤心了很久,他让所有的藩王都回京味父王吊丧。
最先赶到的人是四叔,他在灵堂前哭了好一阵子,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悲戚之色,可是我却分明看出他眼神中没有任何的诚挚,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恍然间,我觉得什么事情在发生变化了。
我的四叔,那个绽放着柔和笑容的四叔仿若从我生命中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野心的男人。
诚然,这样的他也很迷人。
他可以谈笑风生的游离在众人的视线里;他可以雍容华贵的与每个人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他用渴望的心态去看着那张龙椅,却又小心翼翼的去隐藏几乎要露于眼底的欲 望。他会费尽心思的去讨好皇爷爷,会绞尽脑汁的和每个兄弟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他现在离成攻只有一步,他几乎就快要触碰到龙椅的边缘。
可是,皇爷爷没有让他如愿以偿,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皇爷爷选择了我。
四叔也是第一个来恭喜我的人,同样是当初的微笑,可我瞧上去却宛如他带了一张面具似的,找不到他的诚挚。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如儿时一般玩笑的拍着我的肩道:"想不到你小子也会有今天啊?"
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难道只是想表示我与他之间的亲昵吗?可是,我是才册立的皇太孙,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就是犯上吗?现在的他岂是那种做事没有分寸的人?
我狐疑的打量他的同时,他终还是蹙起眉头,缓缓的收回了手。
"小四,你在干什么?"皇爷爷的一声怒喝从我和四叔的身后传了过来,把我们皆吓了一跳,慌忙回身,却见皇爷爷目光锐利的看着我们。
四叔整个人都傻在那里,宛如一个被人掀了面具的丑陋之人一般,在那一瞬间以往所有的完美都成了虚妄,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解释道:"我和四皇叔是闹着玩呢。"
四叔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瞪了我一眼,目光凌厉。
我明白,我想他也明白,在这一刻,我与他的关系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而后,我问皇爷爷:"若是日后叔叔有异心,我该如何处置?"
那一日,在皇爷爷身边当班的锦衣卫正巧是拓跋锋和徐云起,他们一个是四叔引进宫里的,一个是四叔的小舅子。
皇爷爷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迟疑了很久,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我。
我回道:"以德服之,而后以礼束其行,再者削其藩,至不济则……杀!"
皇爷爷问道:"此话可是黄子澄所教?"
我没有犹豫的点头。
其实子澄只教了前半句,而后半句是我自己添的。狗急了会跳墙,若是人被逼急了,怕是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我固执的把这个先下手的机会让给了我的四叔。
在他动手的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独自一人到太子府来找过我,他质问我,到底对皇爷爷说了些什么?
我避开他的眼睛,看着那天漏似的雨帘,淡漠的说道:"我与皇爷爷说好了,一旦我登基做了皇帝,就要撤藩。"
他揉了揉眉头,无奈道:"为什么?允�,给叔一个理由?"
我冷笑:"因为四叔你攻高。"
他笑得很释然:"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嫌我攻高,那我把军权交出来就是。"
我不屑道:"怕四叔这番说是有什么阴谋吧!"
他楞了一下,片刻才道:"允�,你真的长大了。"
"自然。"我笑着,"所以,我能看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话是哄我的,什么话才是你真正想说的。"
他蹙着眉头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哄你的?"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说过为你保得边疆,又怎会食言?"他睁开眼睛后,手指却是摩挲着我的面庞,"允�,我承认我有野心,但是对于我而言,我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成就我自己的雄心,不甘心庸庸碌碌的活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下来。……只是……允�,若你活着你便是我的绊脚石……"
所以说,你要对我动手了吗?
可是,当你这般坦荡的对我说出来后,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喜悦。
因为,不管最后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你我二人的记忆中永远都铭刻着对方的身影,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只会与彼此的呼吸一般,直到停止那刻才会消失……
只是,当我看着你的背影离去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我想兴许这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这般的注视着你吧……
<棣�番外完
第二卷:执子之手
第一章 鸳鸳戏水
时光如梭,日月如箭,转眼间四年已过。
此时上元节将近,北元索林帖木儿忽然带军侵扰大明北境,朱元璋决定对北元再次发动远征计划,主帅仍是朱棣。宁王权主动请缨参战,帝允。
"我告诉你,小十七早就想跟四哥出去混了,所以这次才这么积极的要去请缨参战。其实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四叔怀抱也!"
朱�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原来连允�你都看出来了,小十七还藏着掖着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朱允�附和道:"怕是只有皇爷爷不知道。"
此刻,他和朱�一人捧一本封皮为《史记》的书读得不亦乐乎,朱�时不时念一两句书上的段子:"自见了文生,神魂颠倒,情思不快,茶饭少进,早是离人伤感,况值暮春天道,好烦恼人也呵!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
朱允�挑了一下眉头,嘴角嚼笑道:"错了,错了,是张生可不是文生。"
朱�瞧着允�嬉笑道:"怪了,我咋就瞧成了文生?看我这眼神儿偏的,待五哥回来了待要让他好好的瞧瞧。"
"是该让五叔好好的瞧瞧。"允�端出一副严肃周正的模样道,"不过,该瞧的可不是眼神,端的应是你的心。"
允�这般一说,朱�倒是红了脸,映得是一片烟霞烈火,又嗫嚅道:"若是有了回应,那这心也就不用端了……"
允�楞了良久后,长叹一声道:"�,我听皇爷爷说,待过了年就要派你去宁夏藩地了。"
"嗯!"朱�闷闷的回了一声,"可是,我却不大爱去。"
允�放下书,握住朱�的手:"�,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待在一处成了困兽。你去了那方也是好事,与其他叔叔一起为我守得这大明江山。"见朱�还是郁郁之色,他又补充了道,"待你过去,我会想你的。等我登基,也会常去看你。"
只是不说把朱�招回来之事,允�毕竟已经不是初到大明时的允�了,做事说话比起当时成熟稳重了不少,凡事都要想个究竟才开口承诺。幸而通常脑子转得快,出口也快,倒也显得真挚。
朱�心思单纯,虽然还是郁郁不欢,当转念一想,允�这样也算心里有过他了,也不再纠缠是否如自己一般深刻的心思。于是,反握住允�的手,叹道:"只怕那北方穷山恶水的,再也道不出江南的好了。又没有与你玩够乐够,日后怀念起来就少了好些趣事。"
"那待会儿你想玩什么,我都陪着你去就是。"允�随口应诺着,心中却在寻思他们俩在这应天府还有啥新鲜玩意儿没有玩过。只怕朱�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只起身去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了朱�,一杯留给自己。
"允�,其实有一处地,我一直都想去,但是都没有机会。"朱�嬉笑着抿了一口茶。
"应天府居然还有你想去,但没有机会的地方?那你赶紧说说,今日我们就出去见识见识。"
朱�本就脸皮薄,让允�这一追问,更是如火烧云一般红得灿烂,捏了捏那鱼子纹杯具,吞吐道:"便是那……那……烟柳巷……"
"你说你想去那烟花柳巷?"朱允�双目有神,许已有些兴奋的问道。
朱�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去烟柳巷,那地方不干净,不能和你一起去……不,不,我是说我要去烟柳巷,……我是说……是说烟柳巷才开了一家……一家澡堂……"
"所以你想去那公共澡堂泡一回澡?"朱允�试探道。
朱�眨巴着眼,那耳尖红得如要飙血一般,偏又认真的瞅着允�,死死的抓着允�的手问道:"那你要与我去吗?"
"不就是洗个澡吗?"朱允�看着朱�那晶莹剔透的耳廓,弯着眼睛笑道,"说好了要陪你的,怎能食言?"
朱�开心的点头,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而朱允�瞅着朱�那满足开心的容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两人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片刻,气氛好到了极点,却不想黄子澄出来搅了局。原本允�是东倒西歪的坐着,见黄子澄一来,条件反射的正襟危坐,瞬间就变成了端正的不能再端正的读书人的模样。倒是朱�,还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窝在卧榻中乐滋滋的读着那本《史记》。
黄子澄本想数落这二人两句,但是见着允�抬起头,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黄太傅。"那心中便是各种滋味交集,应了一声,神情倒也和颜悦色了许多,走到允�面前行了礼,关切道:"殿下今日的课业可有做完?"
"倒背如流。"允�合上书冲着黄子澄扬了扬手,又不忘奉承一句,"太傅交与允�的课业,允�又岂敢怠慢了。"
朱�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道:"对,对,瞧我都来陪着允�读书了。"
黄子澄瞪了他一眼,斥道:"庆王殿下莫要忘了尊卑,皇太孙殿下的名讳且是你这般直呼的?"
朱�瞪了黄子澄一眼,又嬉皮笑脸的冲着允�唤了一声:"皇太孙殿下。"
允�也冲他笑了笑,见黄子澄无可奈何的瞧着他,忙收敛了几分,赔笑道:"子澄太傅,其实这尊卑也不过是台面上的东西,平日里大家随和惯了,不必凡事都这么拘谨。"
"非也!"黄子澄严肃道,"朱子言:'民之所以生者,礼为大,非礼则无以节事天地之神,非礼则无以辩君臣、上下、长幼之位焉。即有成事,然后治其雕楼、文章,以别尊卑、上下之等。'皇长孙殿下乃万众之表率,岂可不遵循礼法祖制,由得位卑者如此放肆?"
朱允�与朱�面面相觑。朱�还要起身辩驳,却被允�用眼神制止。允�安抚着黄子澄道:"太傅教训的是,允�日后定然谨记。"
允�这些年早就摸清了黄子澄的脾性。
论感情,子澄一直是个遵从礼法隐忍有度之人,即便对他的那些情感有些超出了师生之间应有的情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不曾越礼半毫;论衷心,子澄怕就是连自己的命不要了再赔上九族的性命也是要保得他的安全,这份心满朝上下怕是没有人能比得。
从这些方面来看,子澄是样样都好,但那文人的迂腐劲就是改不了。凡事都要一个"法"字,若"法"不能则要遵循一个"礼"字,偏生他自己遵从不说,还要迫得允�也跟着遵从。
早些日子,允�还要犟着脾气与子澄辩驳。可后来发现子澄的牛脾气比他还大,轻则梗直了脖子争辩到底,重则一哭二闹三上吊。久而久之,允�倒是学得乖巧了。子澄说什么,争一两句便收,而后便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哄得子澄开心,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如此则可皆大欢喜。
此番,允�采取的同样的战术,效果甚好。只见黄子澄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皇长孙殿下既然已经能倒背微臣安排的课业,不若就让微臣考考您?"说着,就摊出手让允�把书给他。
允�指着书桌上同样一本《史记》道:"太傅,您就用那本吧?"黄子澄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允�忙转移着他的注意力道,"子澄太傅,我是可以倒背如流,但是前提条件是你要让我弹着你的下巴才成。"
子澄瞅了瞅坐一旁翘着二郎腿的朱�,而后又为难的看了看允�,小声道:"背书怎能如此儿戏?"
允�拽着子澄的衣袖道:"可是,子澄太傅不让允�这样做,允�就背不出来啊!"
子澄脸色酡红,又看了看在一旁看戏憋笑的朱�,最后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道:"皇太孙殿下,您若真要如此才能背出书的话,您就……"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却见他忽然冲到朱�的面前,指着朱�手中的书本,怒道,"你……你……这是读的什么书?"
朱�一脸茫然,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说道:"《史记》啊!"
"胡扯!"黄子澄脸气得通红,"你根本就没有看《史记》,你你你你有辱圣贤。"
朱允�也看向朱�手中的书,暗叫一声"不好",大约是方才与朱�嬉笑打闹的时候,那书皮有些脱落,露出了原先书皮,最不巧的是正好露的是"西厢"二字。
朱允�哀叹了一声。
黄子澄忽然就转过身,痛心疾首的唤着:"皇长孙殿下,皇长孙殿下,皇长孙殿下!!!"
朱允�暗骂了一声,知晓子澄怕又是要教训自己,免不了耳朵又要起层茧子。无奈的看向朱�,本是示意他先行离去,却不想朱�朝他做做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外面。朱允�是何等鬼灵精的人物,心领神会朱�的意思。所以,当黄子澄深吸了一口气,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朱�大喝一声:"允�,跑!"
允�二话不说,立刻跳上了桌子,一个标准跨栏动作从黄子澄头顶跳了过去,拉住朱�的手没命的向外跑去。
只听得身后先是一阵寂静,而后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声:"皇太孙殿下啊啊啊啊啊啊!"
再说那两位,一口气跑出了太子宫,又一口气奔到了大街上,依着先前的计划穿过巷子,又过了几条街,向那烟柳巷的新开的澡堂行去。
朱允�问道:"你有带银子吗?"
朱�在怀中掏了掏,半天才掏出一锭银子,有些窘迫的问着:"这些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我又没有来过这些地儿,怎会知道这些地儿的物价?"允�没好气的回道。
朱�红了脸,也羞涩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来过这些地儿。这是第一次来。"说着,便去扯允�的衣袖,"要不,我们先进去打探打探,然后若银子不够,我们再回我王府去拿去?"
朱允�仰头瞧那金字招牌写着"华清池"三字,心道这古人原来也懂名人广告效应,这样的地儿不去瞧瞧还真有点枉费了到这古代一遭,于是好奇心果然是害死了猫,他终于点头答允了,末了又说道:"我记得这里拐一个巷子就到景清家了,要不咱们去拉他一路来尝尝新鲜?"
朱�果断道:"不要。"
允�劝道:"好歹那两本《西厢》也是景清给咱们搞到手的,咱们娱乐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同党的好处啊。"
朱�道:"前些日子父皇亲见了他,封他为左佥都御史。只怕现在还在翰林院编修,怎会有空与我等玩乐?"
允�想朱�说的也是一个理,也不再揪住不放,任朱�拉住他的手进了那"华清池"。
朱允�打自来到明朝后,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公共的浴场,难免有些兴奋。而朱�虽然是土生土长明朝应天府人士,当毕竟是王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地参观,那兴奋的神情与允�比起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亏这处地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那小伙计摇晃着脑袋报价道:"水房纹银二钱;大浴场纹银五钱;小浴池纹银十钱;隔间根据品质来分,若要洗药水浴则二十钱;香草浴则三十钱;花瓣浴则三十五钱;牛奶浴则白银一两,若要特殊服务,则要加收银子,上诉价格按人头收费。"
朱允�听得一愣一愣的,颇有回现代泡温泉的感触。
朱�眨巴着眼睛问道:"何为特殊服务?"
小伙计上下打量着朱�,乐道:"哥儿怕是没开过荤的吧?"
朱�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我顿顿吃肉,怎会没开过荤?"
这下连朱允�都乐了,拉了拉朱�的衣袖,对小伙计道:"咱们不要特殊服务。"又问道,"你们小浴场有几个池子?"
小伙计收了收笑容,回道:"小浴场自然只有一个池子,能容五个人沐浴。"
朱允�再问道:"那隔间呢?"
小伙计又扬起笑道:"隔间一般是爷们要做事的地方,容不得太多的人打扰的。"
朱允�明了的点头,催促着朱�把那一两银子拿出来。小伙计眉笑颜开的接过,却听见朱允�道:"我俩要小浴场,记得找零。"小伙计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半晌都没有落下。
此时尚早,整个浴场只有允�和朱�二人在泡浴。朱�瞧了瞧允�光 裸的身子,吞了吞唾沫,赶紧又转了眼神,问道:"允�,我们的钱其实够我们去隔间的,为何偏要来这里。"
允�仰靠在岸边上,无聊的拍了一会儿水,才道:"我怕你会吃了我。"见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又赶紧改口道,"是我怕我会吃了你。"朱�神色还是不大好看,允�只有打着哈,搂过朱�的肩笑道,"咱们出门在外,节约是关键,能省点银子就是一点,待会儿出去剩下的钱说不准还能干点别的事情呢。"
朱�闷闷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想了想,又侧头看着朱允�,却不想整个人都楞在那里。
只见在薄雾缭绕间,允�发湿贴鬓,肤色潮红,偏生嘴角还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这不是存心在勾引人不是?
朱�又吞了吞唾沫,却又见允�身子轻轻向后靠,头微微的仰起,便有水滴顺着头发下落,滴在胸前雪莹的肌肤上,而后又在那轻轻起伏的过程中沿着曲线缓缓的流向水中。本来不大的声音,却因为那一刻的安静而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咚"的一声脆响,荡在了朱�的心尖上,漾得一派春暖花开的心境。
朱�死命的捏着拳头,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身子如火般炙热的难受劲,一把握住朱允�的手,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浴场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见着允�和朱�微微有一些吃惊。而后,倒也礼貌的点了点头,双双的进入池中。
朱�有些不舒适的挪了挪身子,靠向允�。
允�知晓他这个王爷养尊处优惯了,估计着他是觉得和这些平民们共浴一池水脏了,又不愿意打扰自己的好兴致,所以才这般动作。当下只拍了拍朱�的肩膀,侧头低声安慰了一番,却见朱�瞧着人家的瞳子越瞪越大,越瞪越大,仿若见到了怪物一般,这才觉得怪异,转头一瞧,那方才进屋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亲热到了一处,时不时还传来一句宠溺声"你这个骚 货"又或者一句娇呼声"死鬼,温柔点。"
允�的眸子也越瞪越大,越瞪越大,惊叹道这古代的开放程度当真比现代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泡个十文钱的澡就能看到一场活生生的"钙片",算来算去还是赚多了。只是,这"钙片"看久了绝对是对身体不利的,更何况是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中,更何况朱�已经完完全全的挂在他的身上了,而他也是全身如被火烧了一遍,再不降温扑火怕就要体无完肤了。
朱�咳嗽了一声,抓着朱允�的胳膊,指甲都陷进允�的肉中,颤着声音询问道:"我们是继续在这里还是出去?"
一句话,把允�的理智完全打碎了。
他看了看对面已经完完全全交 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瞧了瞧身边已经被欲 望迷乱了双眼的朱�,低喝了一声,把朱�从水中提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出了那小浴场,光着身子就在门口唤着小伙计为他们准备一个隔间。
待小伙计把这两个未着片缕的人带进了隔间后,朱允�把房门一拉上,转身就把朱�压在了身下,而后狠狠的道:"我在下你在上。"
朱�笑道:"好!"
"呸呸呸!"允�反应了过来,忙又改口道,"我是说我在上你在下。"
朱�楞了一下,随即双手环抱住允�的头,又是温柔的笑着,道了一声:"好!"
理智全数瓦解。
朱允�发出一声低吟,继而疯狂的吻上了朱�的嘴唇……
第二章 责罚
两个正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而听见外面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朱�有些害怕的抓住允�的胳膊。
朱允�暗骂了一声,推开隔间的门,却见澡堂里乱成了一团。不少光着身子的男子走来走去,许是为了瞧那处的热闹。他又回了隔间,寻了两件裹身的里袍,扔了一件给朱�,又一件胡乱的给自己穿上,挑眉说道:"我出去瞧瞧去。"
"等等。"朱�也赶紧把里袍穿好,拽着允�的胳膊道,"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
允�笑了笑,知晓朱�这怕鬼的毛病一时半刻也改不了,只得仍由他拉着拽着去寻了那方的热闹。
出事的地儿是在方才允�和朱�待过的小浴场,而出事的人就是方才进来的两位中年男子的其中一位。
澡堂的小伙计期期艾艾道:"这可如何是好?才开了没几天的铺子,怎就出了这等的鬼事情。"
有一客人幸灾乐祸道:"怕是这方的风水不利。"大多数人点头附和,皆为了瞧小伙计更为凄凉的神色。
朱允�拨开众人,到了那还泡在浴场中的男子身边,用手摸了摸那男子的脖颈处,又翻看了一番他的眼睑。
朱�紧紧的抓住允�的胳膊,指甲都快陷进他的肉里。
朱允�侧头,安慰的拍了拍朱�的手,而后回身对众人说道:"此人尚有气息,先抬上来再说。"
有几个男子主动上前把那中年男子抬出了水,搁置在堂边。
朱允�死命的掐了掐那人的人中,又重力的击打了几下他的胸部,那人呕了几声,渐渐有了转醒的迹象。
朱�摇晃着朱允�的胳膊,乐道:"他没事了!"
朱允�用胳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道:"本来就没事,方才不过是昏了过去。"
朱�乐道:"是遇到了你,所以才没事了。若是别人,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朱允�很受用的欣然点头,却又见朱�里袍不整,露了大半个胸膛来,隐隐还有他方才留下来的吻痕,当下也红了脸,把眼睛从朱�身上挪开,小声道:"咱们得快点离开此地。"
朱�不明白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朱允�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事一闹,待会儿官府准来。咱们还待在这里,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朱�转身就拉着允�向外走,刚步出那小浴场半步,就听见外面高声喧哗:"官府查案,只许进不许出,逐一站好,检查身份。"
朱允�与朱�对望一眼,心中皆叹道,今儿个事情闹大了。
少顷,允�与朱�皆跪在龙案前,黄子澄也跪在朱允�的一边,时不时瞅上朱允�一眼,双眼通红。而朱元璋的案头分明摆放着两本破了书皮的《西厢记》。
朱元璋扬了扬那两本书,质问道:"说说看,何人将书本给你们的?"
朱�小心翼翼的看了允�一眼。
朱允�挺直了背,答道:"是孙儿自己出去寻的?"
朱元璋目光森冷的盯着朱允�:"莫不是又要包庇某人罢!"
"如要包庇,皇爷爷您认为您能从孙儿这里问出个究竟么?"朱允�笑的有些肆无忌惮。
朱元璋冷冷道:"若要查,难道还查不出来么?"
朱允�答道:"从书的印刷开始查,再到贩卖处再到允�的交友处定然能查出来。"
朱元璋道:"那你还要瞒朕?"
"皇爷爷,允�这般做自然有道理的。"朱允�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正如今日我和十六叔去那民间澡堂一样,其实做事的目的都是一个。"
朱元璋道:"何目的?"
朱允�从容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孙儿此举,无论阅读杂籍抑或是外出游戏,皆是遵循了《大学》之礼,亲于民,善于民,晓之民间百态,从而纳善如流,海纳百川。所以,孙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此作为,皇爷爷还应该嘉奖孙儿才是。"
朱元璋目光冰冷的瞧着朱允�,片刻后却是放缓容色,斥道:"尽是与那些个言官瞎混,没学个好处来。"
朱允�原本心里还提着胆,但见朱元璋面色有缓,立即笑道:"皇爷爷,孙儿只是以古制谈之。况且那些言官自有言官的好处,君乃独身,恐不能看其自身的错误。有人指指点点说错也罢,说的对便能纠正其自身的错误,端正其治国的行为,不然妄自尊大,非帝国之福也!"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瞅了黄子澄一眼,厉声道:"黄子澄,说,你为何教太孙殿下如此诡辩之术?"
黄子澄一个哆嗦,俯下身道:"太孙殿下聪慧过人,能举一反三,非臣所能教授之……"顿了顿,又痛心道,"臣只教皇孙殿下周礼古制,以及治国之道,不敢乱议书外之事,落下诱引皇孙殿下之嫌。"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此番太孙殿下犯错,你敢说你没有错么?"
黄子澄轻声道:"臣不敢。"
朱允�本因为今日之事对黄子澄有些怨气,但是听着这君臣之间的一问一答,也料到事情不大妙,怕是朱元璋罚不到自己要罚子澄。
果真,朱元璋冷漠道:"黄子澄,罚五十杖。"
朱允�挪了挪身子,抬头抱拳道:"皇爷爷,打不得。"
朱元璋挥手道:"休得与朕诡辩,休得与黄子澄说情,否则再给加二十杖。"
朱允�只好闭了嘴巴,见羽林卫两人架起黄子澄,而后廷杖一端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扑扑的落在了肉上。朱允�咬着牙,抬头向此刻行杖的羽林卫正使林光禄使了一个眼神。这群侍卫平日里本就与皇孙交情甚好,此番自然不敢不买皇孙的面子,故而下力轻巧许多,但奈何黄子澄毕竟是文人,那一杖杖下去仍是控不住的哀嚎。
允�心不忍,无奈下只有偏过头,努力忽视这廷上的惨状。
朱元璋倒是悠哉的翻阅起奏折,问道:"小十六,你知道你有何罪吗?"
朱�哆嗦了一下,向允�那处挪了挪。
朱元璋不悦道:"朕问你话呢!"
朱�嗡声道:"儿臣不该带皇孙殿下出去……"允�侧头瞪了朱�一眼,朱�赶紧闭上了嘴巴。
朱元璋岂会不知这二人的小把戏,边批着奏折边问道:"十六,你知道你真真让父皇痛心的地方在哪里吗?"
朱�赶紧道:"儿臣愚钝。"
朱元璋从奏折中抬起头,盯着自己的儿子,痛心道:"你好好的瞧瞧你的哥哥,他们现在做些什么,而你又做些什么?你三哥你四哥现在还在塞外随时准备着与那蒙古人绝一生死,再瞧瞧你,整日里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一事无成。你再瞧瞧你的弟弟,年纪比你还小,就主动请缨要去参战,你说你,你……"朱元璋说到气头上,抡起桌上的那一方墨砚就朝朱�扔了过去。
朱�不敢躲,当场就被砸得头破血流。
朱元璋指着朱�,斥道:"朕从没指望你能带兵打仗,能为大明江山做出点什么。可是,你好歹给朕有点出息啊!"
朱�俯下身,许是因为疼痛,许是因为被朱元璋这般责备,眼泪哗哗直流,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板上,溅出了朵朵的水花。
朱元璋道:"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朕大约就是让你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一些。"顿了顿,才又道,"明日,不,即刻起,你就启程去你的藩地。日后没有朕的手谕不准回京。"
这道令对于朱�而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他体无完肤。他磕着头悲戚道:"父皇,请您再宽限儿臣几日,只需三日,不,不,两日就好,让儿臣有所准备的上路。"
朱元璋冷冷道:"若耽搁,那便永留应天吧!"
朱�不敢再说话,只是瞅了瞅允�,见允�蹙着眉头咬着下唇却始终不发一言,当下就急了,扯了扯允�的衣袖期翼着他能替自己说上几句话。
允�偏头,眉头锁得更深,朝朱�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去撂老虎的胡须。
未几,廷杖完毕,羽林卫向朱元璋汇报后,朱元璋挥手示意他们把黄子澄拖下去。
朱元璋看向朱允�:"你在怪朕吧?"
朱允�道:"爷爷这般做自有爷爷的道理,孙儿不敢。"
朱元璋道:"那为何不求情不说话了,这不大像你平日里的作风。"
允�道:"不求情不说话,是因为孙儿知道求了说了也是没有用,只是让爷爷更加生气罢了,那不如看着不说不做,兴许爷爷还能消气。"
朱元璋笑道:"你现在就能料到朕消气了?"扬了扬龙案上的书,"日后看你还敢看这种杂书不?"
允�恭敬道:"孙儿再也不敢了。"
朱元璋道:"方才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姑且就不论你的过错。你说要赏你,爷爷还正起了这个心思。"摸着胡须笑了笑,又道,"允�,你长大了,又是大明朝的皇储,是该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
这句话仿若平地起的一声雷,瞬间把朱允�和朱�两人都炸得体无完肤。
朱允�忙道:"皇爷爷,孙儿还小,这婚姻大事现在提起尚早。"
朱元璋不理睬他的话,反而问道:"允�今年多大了?"
朱允�深锁着眉头,回道:"十九。"
"十九,怎还小呢?"朱元璋笑道,"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你父王和二叔了。还有,你看看你的叔叔们,都是在你这般大的时候,娶亲生子,传宗接代。你作为皇储,帝国血脉延续的责任你必须肩负下去啊!"
朱允�咬着下唇,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一切可以拒绝的理由,半晌才勉力找出一条,犹豫了半晌才道:"皇爷爷,现在北方正在战乱,若是允�在南方成亲,大摆筵席,又不能请回叔叔们,怕是会寒了他们的心啊。"
朱元璋道:"无妨。先把亲订下,待到你叔叔们凯旋归来的时候,再择日备筵也不迟。"朱允�暗道不妙,又转着脑子思索着还有什么理由能婉拒了这些事情的时候,朱元璋忽而又问道:"对了,你皇奶奶给你的那枚玳瑁戒指呢?"
朱�侧头看向允�,有片刻的期待,随即而来是则是失落。
允�却咬着牙,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稍许后他挺直了身板说道:"皇爷爷,允�已经把玳瑁戒指交给了四叔朱棣。"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所以,皇爷爷,允�恳请您让允�亲自跑一趟北平,把玳瑁戒指给取回来以做定亲之礼。"
第三章 未雨绸缪
朱�是一路哭泣着上的马车,允�送他的那一程,他就一直趴在允�的膝上哭湿了允�的长衫。允�只好一路安慰着,待日后登基了就取消皇爷爷下的那道旨意,还会抽空就去宁夏那处瞧瞧他,他才微微有些平静,只是还是拽着允�的手不肯放,鼓足了勇气把一直放在心中不敢询问允�的话给问了出来:"允�,嗯……你欢喜我吗?"
允�楞了一下,笑道:"我自然喜欢你的。"
朱�摇了摇头,又道:"那你有多喜欢我,像十七喜欢四哥那样吗?又或者像我喜欢你一样。"
允�微笑道:"�,你想问的是我是否爱你吧?我不想哄你骗你,所以只有实话实说了,我很喜欢你,非常的喜欢,只是爱情未满。"看着朱�一脸迷惑的模样,又笑着解释道,"就是还差一步为爱。允�并非草木,亦知你对我之感情,每每想起允�心中也甚是欢喜,只是允�不敢与这里的人有太多的牵连,更是不敢因为情爱之事累及了你。"
朱�眼眶有些红。
允�握住他的手,说道:"在那'华清池'之事,亦是允�出自真心发自肺腑,但是现在允�想起却有些后怕。若你我之间真有些什么,怕今日就不只是让你离开应天永不回来这么简单了。�,所以忘了那些事好么?"繁*星*似*尘*整*理
朱�吸着鼻翼,努力把胸中的那些酸楚全数给迫回去,艰难的开口道:"那你是后悔了么?"
允�摇头道:"做过事哪有后悔之理。"捏紧朱�的手,他又道,"我不是后悔,我是后怕。我怕……"
朱�把手按在允�的唇上,阻了他的话,悲戚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处境,都明白的。日后你当皇帝一日,我便为了守得那方安稳一日。其他的不敢去求,只需你记得我的好便足。"
允�蹙起眉头,忽而间觉得心里憋闷的厉害。
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拨浪鼓,塞到允�的手中:"日后都没有陪着你玩闹了,想你被黄子澄管教定是会约束的紧了。……想我的时候,就摇摇鼓……我会听见的。"
允�低着头摇晃着拨浪鼓,半晌才点了点头。
朱�又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塞到允�的手中:"我知道平日里,你总是把发的俸禄都给你的弟弟妹妹,身上没有多余的银子。这些是父王让我带着去宁夏那边修王府用的,我就挪用了一点,你先用着不够了写信给我就是。"
"你把这钱给我,那你怎么修王府?"
朱�揩了揩眼角的泪,说道:"好歹我也是个王爷,那些地方官员也不敢亏待了我。有房子就将就着住,总不至于把我赶大街上睡去吧!"
朱允�捏着银票,不过眨眼工夫就捏得纸面皱了起来,片刻后又把银票还到朱�手中:"你好歹是个王爷,那我好歹也算个皇太孙。这些年没有银子也没见冷死饿死我,不至于让你惦记着施舍。"
朱�慌忙摆手道:"这不是施舍,真不是施舍。"
允�笑了笑:"知道你不是施舍,但我总应不该要了这银票,委屈了你。……�,我也想你在那方能过的好一些。"
朱�再一次把银票塞到允�的手中:"我知道你想去北平找四哥……你决定了的事别人改不了,虽然如今被父皇阻止了,你怕也是会寻了机会去那方的……带着这些总有好处的……"
允�这次没有再还回去,只是低着头揉着那已经皱成一团的银票。
马车又行了数里,两人皆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手一直紧握着,始终没有松开。
又不知行了多久,车忽然就停了下来,只听得有宦官在外细声道:"皇孙殿下,千里送君终须一别,时候也不早了,该起程回宫了。"
朱�握着允�的手又紧了一紧。
允�轻轻道:"我得走了。"
朱�只觉嗓子干灼,没有忍住,眼泪又簌簌下掉。
允�摇着拨浪鼓,勉力笑道:"我会经常摇它的。"见朱�还是不肯放手,便轻轻的拉扯了一下朱�的胳膊,却不想朱�忽然就拥住了他,然后嘴唇就贴上了他的嘴唇,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般静静的贴着,怕是到天荒地老也不愿意分开一般。
车外宦官又催促了一次。
允�这才推开朱�:"我真的不能再送你了,你自己要保重。"
朱�点了点,又哽咽道:"你也是,要记得多吃饭,多睡觉,闷了就多出去走走,累了就多歇歇。还有,记得夏天不要在太阳下跑步,冬天要多穿衣服……"
允�掩住朱�的嘴,怕他这一念叨下去又没有完,说道:"你也要保重自己。"仅一句,就转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又动。
允�在官道边站着,目送这陪伴了自己四年的人离去,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而在马车中的朱�也是一般的感受,他拼命忍耐,终还是推开了车窗,看着允�卓然而立的身影,更是湿了眼角,扯了嗓子便喊道:"允�,我喜欢你!!!一辈子的事情!!!"
允�嘴角微微勾起,缓缓的抬起手,朝着朱�挥了几下。继而转身,跨上了宦官早就准备好的马,不再回头瞧朱�,直奔应天而去。
刚回太子府,允�就去瞧了瞧黄子澄。子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愧对江山愧对故去的太子,说自己没有把皇孙教育好,这罚是应该受的。
允�抚着黄子澄的肩,叹道:"哪有人该为谁受罚的理?"想了想,又宽慰道,"日后,不让你受这等罪了。"
黄子澄许是没有料到允�会这般说,反而没了主意,瞅着允�半晌硬是没有想到应该如何感恩。
允�笑道:"其实,受了这苦说不准是好事。"
黄子澄不明允�话中的意思,也不好搭腔,却见允�唤了人去请方孝孺与景清前来,这才明白他恐是有大的动作要与大家商议,当下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却不想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少顷,方孝孺与景清都进了太子府。
黄子澄执意要起身议事,允�劝了几次未果,只得由着他,又唤了宦官来为子澄的座椅垫了厚厚的一层褥子。子澄感激万分,日后对允�更是推心置腹。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待众人坐定后,允�方才说道:"今日,我与皇爷爷说起要去一趟北平,被皇爷爷拒绝了。但是,我却在方才拿定了主意要去北平走上一遭,所以唤各位来为我出出主意。"
黄子澄出声反对道:"皇太孙殿下乃万金之躯,现在北方战事繁多,岂能去冒如此之险?"
允�微微一笑,拿起桌前的香茗抿了一口。
方孝孺瞧着允�,恭敬道:"皇孙这般坚持,怕是有理由的。"
这方孝孺是前年时候,朱元璋引荐给朱允�的。朱元璋说道,当今世上文人之最乃方孝孺,且此人决计会对你忠心耿耿,能用之。故而允�在处理一些大事上并没有让方孝孺回避,反而时时征询他的意见,端正自己的言行。
允�道:"我倒是想让你们猜猜我的理由,结果现在倒好,尽数问我来了,真没意思。"
景清也押了一口茶。
这允�身边的这三人中,就数他的年纪最幼,自然由得黄子澄和方孝孺先说尽。现在听得允�这般一说,忙笑着慢腾腾的回道:"那不如让微臣来猜猜殿下的心思了。"
允�眼睛一亮,冲景清点了点头。
景清又押了一口茶,挑眉道:"北平那地倒不稀罕,关键稀罕的是在北平的人。"
允�挑了挑眉头。
景清接着道:"燕王殿下素来能征善战,这次还加上了宁王殿下,便是如虎添翼。只怕这一仗下来,又立一个奇攻,对殿下您可是非常的不利啊!"
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方孝孺接话道:"但也不能阻止燕王殿下讨伐北元之事啊。"
允�道:"自然不能让北元赢了这一场,否则只怕我军会一而衰,再而竭,长了北元的威风灭了我大明军的志气。但是,亦不能让燕王如上次那般赢得那么漂亮。"
景清道:"所以殿下此番就想亲自去瞧瞧?"
允�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黄子澄激动的反驳着:"不可。若要捣乱随意的派个人去就成,何须殿下亲自动手?"
允�叹气道:"燕王多疑,岂会轻信他人?况且此事需灵活多变,既不能让北元占了半点便宜,也不能让燕王占半点便宜。需得知,前去的人是要开庄赌博的,不仅要通吃上下两家,还要让别人看不出使诈出千方可。"瞧着黄子澄,挑眉问道,"子澄太傅,您认为谁去可以担当此等大任呢?"
黄子澄噎了一下,琢磨了半晌也说不出个名来。
方孝孺抱拳道:"若皇孙殿下信任微臣,臣愿意为殿下代劳。"
允�笑道:"方先生要去自然能担当此大任,不过皇爷爷才授你为汉中府教授,怕是有意想让你去蜀中辅佐十一皇叔。"
方孝孺微一沉吟:"臣不敢乱揣测圣意。"
允�道:"你去蜀中也是大好之事。十一皇叔乃是一个好书之人,想来会与先生脾气相投。况且那方离京尚远,番人入寇,民族矛盾等皆是大的问题,定是需要先生前去扶持的。"
方孝孺道:"但皇孙殿下一事比起其他事来更为要紧。"
允�道:"皆是关乎我大明兴衰之事,怎有先后之分?"笑了笑,又说道,"而且,若我能顺利离京,还有一事要拜托子澄太傅和方先生。"
黄子澄与方孝孺皆一脸茫然。
允�说道:"今日皇爷爷审问我一事很是蹊跷,怕是这太子府有皇爷爷安排的眼线。"犹豫了一下,允�笑着接着道,"虽然我知道皇爷爷是关心我怕我误入歧途,但是被人时刻监视的滋味怕是人都不会觉得好受。所以,我想在我去北平的这段日子,二位能为我查出隐在太子府的眼线是谁?"
景清挑眉道:"殿下太过于担忧了,这大明朝人人都在监视范围内,不差殿下一人。"
黄子澄瞪了景清一眼。
允�道:"以前有锦衣卫干这活,此刻锦衣卫已经撤除,皇爷爷甚至让我保证日后不派锦衣卫一职,只怕这监视人的活不太好做。"
景清辩道:"皇上若要知道谁的情况,怎会让我等查出大概来?只怕最后两败俱伤,吃不了兜着走,反而误了殿下的大事。"
景清又道:"与其去查,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忍过几年,自然会有海阔天空的一日。"
允�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此事放下,日后我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则是。但是去北平一事刻不容缓,只怕再耽搁几日,四叔又立一个大攻回来,连我都要瞧着他的脸色过日子了。"
黄子澄劝道:"殿下,去北平一路艰险,路上要是有一个万一……"子澄哽了一下,又说道,"而且,殿下之意是要瞒着皇上去战场,那战场上刀剑无眼,而且燕王一直有不臣之心,臣怕殿下这一去就无回日了。"
允�打趣道:"这下正巧试试燕王的野心到何处了?"见黄子澄面如猪肝,许是受不得这样的玩笑,忙又改口道,"纵他有千般计,我亦有过墙梯,断是不会着了他的道的。而且,就算是真着了他的道,那也是证明我不如他,大家则应该庆幸未来掌管大明江山的是一个英主而不是蠢材。"
听允�这般一说,那三人脸色皆变。
允�轻声但且坚定的说道:"历史是留给胜者的,若是我不如四皇叔,那决计是大明之福。但是既然我留下决定了要改变一切,又怎会轻易言败。所以,这次让我和他好好的竞争一番,也让你们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黄子澄蹒跚的站了起来,躬身道:"臣永远追随皇孙殿下。"
方孝孺也站了起来,附和着:"臣亦永远追随皇孙殿下。"
景清未站起来,反而悠哉的坐着又品了一口茶,挑眉笑道:"皇孙说的极有道理,臣这次便要好好瞧瞧是永远追随皇孙殿下还是去追随燕王殿下了。"
黄子澄和方孝孺都瞪向景清,皆有鄙夷之色。
允�却拍手赞赏道:"景清果然是识时务之人。不过,我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去效忠燕王的。"
景清冲允�微笑。
允�又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让我去北平一事,那么现在该为我出谋划策,想想如何说服皇爷爷。之前我有拿玳瑁戒指一事说事,但是被皇爷爷教训了一通。"
景清问道:"何为玳瑁戒指?"
黄子澄瞬间紧张了起来。
允�轻松道:"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是皇奶奶赏于我的,说是日后看上哪家闺女就送去。"
景清道:"原来是皇孙殿下的定情信物,怎又扯到燕王殿下那处去了?"
允�叹气道:"之前欠了四皇叔二两银子,所以我就把戒指抵押在他那处了。"想了想又叹了一声,"那时是年幼无知啊,居然会着了他的道。"
黄子澄跳了起来:"皇太孙殿下,您说什么?您居然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燕王那逆臣?要知道未来他万一,万一拿这个要挟你,要挟你……"
"他会要挟我什么?"允�蹙起了眉头,又接口道,"莫不成他还不准我娶妻生子了?"想了想又觉得好笑,摇头道,"若真是那样,我还得弄上一份好礼去谢了他去。"
方孝孺道:"燕王殿下断是不会这般威胁殿下,只是殿下如此草率行事,怕皇上心有所想,对殿下是非常的不利。"
朱允�抿着唇点了点头。
景清道:"其实,要北行也并非难事。"
允�抬手,兴奋的让景清说下去。
景清得了应诺,接着道:"早些年,皇上便有北迁帝都之想法,当年更是派了懿文太子前去秦王藩地探查,后来因为懿文太子故去,此事方才作罢。殿下若想北行,断不可说是去北平见燕王殿下,更不能说是去塞外参与战事,只说是为了帝都勘探之事,并以皇储的职责大加言论即可。"
黄子澄怒道:"这是欺君罔上。"
景清挑眉道:"那黄大人也是共犯,你怕砍头不?"
黄子澄噎了一下,挺了身板道:"自然是不怕的,但是这与在史册上留一世清明的死法不同,是为不值。"
景清道:"皆是为所追随之人而死,有何不值?"
黄子澄一时半会找不到话来辩驳,只得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允�道:"自然是不会让你们赔上性命的,况且今日之议事,谁都不许向外泄露,到时欺君罔上,我只说是我一人的主意便是。"
景清站了起来,躬身道:"臣有一事请求。"
允�抬了抬手。
景清道:"臣望与殿下一同北行。"
黄子澄与方孝孺立刻也道要去允�前去。
允�摸着下巴,沉思道:"带太多人去,反而碍手碍脚,不利于办事。子澄太傅身子欠佳,不能舟车劳顿,就留在京中养伤吧!方先生即刻要去蜀中,我可不敢跟十一皇叔要人!至于景清,你若不放心你就随我而去。"
黄子澄与方孝孺皆有失落之神色。
景清躬身道:"多谢殿下。"
允�乐道:"我其实是给你机会让你瞧瞧跟着谁比较有前途。"
翌日,允�再次向朱元璋提出北上的请求,搬出了景清说授的借口,朱元璋沉吟片刻,未允。三日,允�复提,朱元璋责问为何如此执着,允�巧辩,说自己忧国忧民也到了为大明分忧之时候了,朱元璋还是未允。四日,允�再提,朱元璋厌烦,想罚又找不出理由,只好作罢,未允。五日,允�又不厌其烦的提起,朱元璋受不了其唠叨,终答应,遣景清等人跟随。
六日,允�一行人终是踏上了前去北平的路。
临行前,允�除了带上朱�给自己留的银票以及换洗衣裳外,还带走了一个拨浪鼓。只是待马车离了应天后,他才发现,原本他想拿的是朱�送的那个拨浪鼓,却不想拿成了四年前朱棣买给他的那个。一时间,心潮澎湃,辗转反复,只盼能早些到达北平见见朱棣才是。
第四章 初到北平
数日后,北平。
朱允�拢了拢白狐坎肩,又搓手跺脚呵气,这才赶走一点点的寒意。推开车窗去瞧景清,骑在马背上端得是一派玉树临风,他不满的嚷了一句:"怎就冻不着你?"
景清俯看了允�一眼,蹙了下眉头,刚好又瞧见街边一摊贩。他夹了夹马肚子,先行一步,少顷又折了回来,把自己骑的马匹系在了马车上,又跳上了马车,把一物事塞到了允�的手中。
允�不明的接过,只觉得触手时微有些烫人,当下惊喜道:"原来这里也有暖包卖。"
景清道:"殿下长于南方,自是受不了这北方的天寒地冻,也怪微臣疏忽大意了。早先应该搬一个火炉到车上来。"
允�摆手道:"不用这么照顾我,你莫要着凉了才是。"又推开车窗,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不免又有些惊喜道,"我很少见到雪呢。"又顿了顿说道,"不对,不对,那年全国闹雪灾的时候我也是见到了的。"忽然间,就想起了现代的种种好处来,又恍然间觉得那些回忆就如上辈子的事情一般,不免有些伤感,闷闷的关上了窗户,又问着景清道,"这是进入北平了吧?"
"是的,再行过去就要到燕王的府邸了。"
"那文书准备好了吗?"
景清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封皮的小本子,交到允�的手里:"这个是模仿皇上的字迹写的,章是差人临摹着做的。殿下先过过目,看能不能骗得燕王府上下。"
允�打开册子。
不过是让他亲自去前方督战的公文。只是那字迹那语气确是比朱元璋本人还朱元璋。
允�道:"这是你写的?"
景清谦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允�赞道:"这怎是雕虫小技?要是换到现代,你定是那办伪证的高手。不,不,不,让你做那样的事情太屈才了,怎么也要弄到国安部去。"
景清虽不明白允�说的话为何意,但想来应该是夸奖他的,倒也欣然接受。
允�又道:"只是这章做的似乎有些不地道了。"
景清道:"一时仓促,也寻不着好的刻章之人。大致上瞧着能过去便成,但是燕王若要深究,怕咱们这次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允�犹豫着:"怕也只有先试上一试,赌赌运气
景清谨慎道:"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先在外面观察观察再去王府?"
允�踌躇半晌才道:"不用。我那四叔可是这北平城的地头蛇,咱们可不能保证咱们到达这里的事情不走漏风声。若是让他有所准备了,咱们的计策就不大准行。所以要来就要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笑了笑,又道,"这就要是上元节了,说不准还能赶到四叔家的汤圆吃呢!"
嘴上说的欢愉,心中却已经七上八下。
上次一别,已是四年。不知道朱棣有什么变化没有,是否还会兑现当初他做出的承诺,仅是为了帮他守住边关再无他心?
少顷,允�一行人站在了燕王府门前。
那红木大门高大宏伟且装修豪华,正中一块金色匾额,洋洋洒洒三个大字"燕王府"。门旁两侧各蹲一汉白玉狮子,张牙舞爪,好不威武。而那守门小厮数人,皆相同衣物一字排开,颇有些架势,见着允�一行人,为首的警觉的喝道:"何人?"
允�慢条斯理的理着压皱的衣摆,架子摆得足,未曾理会那名小厮。
景清上前一步喝道:"皇孙殿下在此,尔等竟敢如此无礼?"
那小厮上下打量着允�。
此刻的允�除了身上那件白狐坎肩能显示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外,并无半点皇孙的样子。而且那皇孙殿下与燕王的关系好歹也是叔侄,可是瞧这眼前的公子哥,竟无半点眉目与燕王相干。
小厮放胆的嘲道:"皇孙殿下那可是大贵人,是在应天好好享福的贵人。你这副德行也有胆说自己是皇孙殿下,该闪哪地就闪哪地去,别以为冒充皇孙殿下就能见到我家王爷,门都没有。"
"你……"景清有些动气,上前就要论理去,却被允�挡在了身后。允�从袖子中掏出那份公文,递到那小厮的眼皮底下道:"把这个交给你们府中管事的人,他们自会知晓我的身份。"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
允�道:"若我不是,待会儿自然会有人命用乱棒打我离开,你又何须担心?"
小厮楞了一下,从允�手中接过公文急匆匆的进了王府。
未几,王府大门缓缓开启。
允�的心跳忽然间快了起来,几乎要到嗓子眼。他赶紧用手压了压自己的心脏部位,脸上却已经变幻了几种表情,琢磨着自己究竟用何种表情来面对朱棣最为合适。
但,随即而来的是失望。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朱棣,而是一身红衣行路风风火火的徐雯。瞧见了允�,大喝一声:"婶的允�宝贝啊!!!!"而后,如第一次见到徐雯发生的事情一样,允�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闪过一片红后就跌入了一个怀抱。不同于上次的是,那回因为身高差距,他的头被埋进徐雯的胸脯里,差点没给闷死;而这回也是因为身高差距,徐雯只得死死的箍住他的腰,然后感慨着:"�儿啊,越发像个爷们了。"
允�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徐雯又道:"就是这腰肢不像爷们,比娘们还娘们。"
允�额头上三道黑线滚下。
"你四叔到布政司去混吃的去了。"徐雯扔掉了允�手中的暖壶,又给他换了一个大的,"你四叔说家中的饭油味不足,马上又要出征更尝不到腥味了,便带着你高炽弟弟去打牙祭去了。"
允�诧异道:"王府当真窘迫到这个地步了?"
徐雯笑道:"那倒不是,是你四婶我戒口吃素。所以不准他们在我面前大吃鱼肉,免得勾起了我的食欲。"
"四婶减肥?"允�扶了扶额头。
徐雯摇头:"前些年,又是你皇奶奶过世,又是我父亲过世,那会儿便说好要为他们吃素念佛,让他们一路走好的。"
允�感慨道:"四婶的孝心能感天动地的。"
徐雯被这一夸,甚是开心,用手捏了捏允�的脸皮,笑道:"瞧几年没见,这小嘴甜的比那蜜还甜。"
有一粉色娃娃在门边探头探脑,正巧就被徐雯看见了。徐雯招了招手,慈眉道:"煦儿过来,瞧瞧你堂哥。"
允�忽然有种自己是动物园的大猩猩等人观赏的感触。
那粉色娃娃嘻嘻笑着跳了进来,眼珠子转啊转的瞅着允�,片刻后才道:"你是我堂哥?"
允�还没有答话,徐雯就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爆栗:"不是你堂哥,难道还是你堂弟不成。"
朱高煦委屈的摸了摸后脑勺,嘀咕道:"他和我老爹长的一点也不像,哪里像是我堂哥了。而我不过是确认一下,你至于么?谋杀亲子是犯法的,当心老爹把你给休了。"
徐雯怒道:"有种你就叫你爹把你娘我给休了试试。"想想大约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够威武,站了起来叉腰道,"只有老娘休了你爹的,你爹皮痒才敢给老娘休书。"
朱高煦眼珠子又转了转,扯了扯徐雯的衣摆,赔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老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又转身面对允�,"堂哥是吧,你看上去很冷的模样。"
允�道:"大约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缘故。"
高煦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去过南方,上次哥他们去都不带上我,太没意思了。"又道,"你是打算一直在我家住着不回去吗?"
允�尴尬道:"就暂住一段时日。"
高煦追问道:"多久?"
允�有点为难,侧头看了看景清。繁*星*似*尘*整*理
景清帮着允�答话道:"待燕王殿下领兵出征时,我们殿下会随着燕王殿下一同行走。"
朱高煦小大人般点了点头,又喃喃念道:"老爹上次说他上元节过完三日后就准备领兵出征,现在距离上元节还有两日,那么堂哥你就要在我们家呆五日。一个人一日的开销大约是钱到钱不等,既然你是我的堂哥,那么就给你个优惠,算你个最低价钱好了。你们一共有五个人,又再,一共是钱。"边说边嬉皮着向允�摊出了手道,"堂哥,即使亲兄弟也明算账,更何况咱们还隔了一层呢。先把钱付清了,好吃的好喝的,弟弟我自会招人伺候得好好的。"
允�额头上又华丽丽的滑下三道黑线。
景清站在允�身后,先是一阵惊愕,随即双肩忍不住的颤抖,尽是憋笑给憋的。
徐雯一掌拍下朱高煦摊出的手,铁青着脸道:"尽是跟着那假和尚没学个好处回来,看我待会儿不把你这层皮给扒下来。"又朝着允�和气道,"允�啊,别和你堂弟一般见识,他啊就是欠调 教,没大没小惯了。"
允�忙道不会不会,头却隐隐有些作疼起来。
徐雯又道:"这一路上还没有吃饭吧?"
允�摇了摇头。
徐雯拽过朱高煦道:"去叫厨房里备几道菜。"
朱高煦嘀咕着:"老娘,他都没有交生活费呢!"
徐雯沉着脸,恨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朱高煦又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便向外走。徐雯又唤道:"回来。"朱高煦喜笑颜开的跑了回来。
徐雯道:"差人去把你老爹给唤回来,就说家里来了他心心念念的贵客,再不回来就不让他见了。"
允�听得徐雯这般说,烫得脸红了一片,又怕徐雯看出点什么端倪,忙低着头连着咳嗽了几声。
徐雯关切道:"允�生病了?"
允�哪敢道明自己的心思,慌忙的摆手摇头,更是不敢抬手示人。
他忽然觉得,这次北平之行怕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了!
半个时辰后。
允�目瞪口呆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香菇焖豆腐,脆皮炸豆腐,鸭蛋豆腐,翡翠豆腐,杏仁苹果豆腐羹,蔬菜豆腐泥,银耳豆腐,口袋豆腐汤。
允�终于有点理解朱棣为什么要跑别家去偷腥了。虽然这桌豆腐宴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但是却没有半点的油腥味。若是偶尔吃上一顿倒也就罢了,若是天天吃,怕是人都受不了。
徐雯笑眯眯的用勺子盛了一小羹豆腐,放进允�的碗中:"瞧瞧你那腰都细成啥样了,比大闺女还大闺女,想来宫中规矩多不让你多吃。到了婶这里可别客气了,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多吃点别以后娶了老婆,被你媳妇笑话你那腰。"
允�对天翻着白眼。
他其实很想说,即便吃再多的豆腐也长不出几两肉的,但是一想起徐雯那彪悍的模样,即将要出口的话又活活的给吞了回去。
允�喝了一口豆腐羹,说道:"四婶,待会儿我还是给你十两银子吧,权当这些日子的叨唠。"
徐雯美目一横,恨道:"咱燕王府不缺你那点银子,别听你堂弟瞎闹。"
"但是,让允�在这里白吃白喝,允�实在也过意不去。"
徐雯叉腰道:"谁说你白吃白喝了,不是还有皇上的公文吗?"一提到皇上的公文,允�心虚便不敢搭腔,又听徐雯说道,"再说就算你在咱府上白吃白喝了,又有何事?难不成咱堂堂燕王府还养不起你这个孩子?"
允�忙点头称是。
又吃了好些,允�问道:"四婶,冷得慌,有热酒么?"
徐雯横道:"没有。"
允�哀求道:"这天冷的,就喝一小口,暖暖身子。"
徐雯道:"上回中秋你喝那酒尽说些胡话,幸好你四叔及时制止了你,不然有你好受的。"又想了想,靠近了允�几许道,"别看这是燕王府,有些事情你四叔其实也做不得主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遭殃的可不止咱们。"
允�禁戒的瞧四周望了望,细想徐雯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只怕之前朱元璋与他那番帝王与藩王之间关系的讨论后,引起了朱元璋的深思。所以,不久前他又一次的修改了《大明会典》,以牵制藩王的权力。所以,现在怕朱棣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不过,这个封建制度下除了皇帝,谁的日子又能好过呢?他也一样,表面风光,实则凡事也是被朱元璋监视着。只怕稍微有一点差池,不但皇太孙的位置不保,就连这脖子上的头也不保险了。
徐雯又夹了一块豆腐到允�的碗中,忽厅门被推开,三个人跟着进来。
允�万般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朱棣,当下有些不知所措。
朱高炽已经跳到了允�的面前,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瞅着允�,笑道:"这是哪吹的西北风,把咱堂哥哥给吹来了。"
"这风要吹也是从南边吹的,关西北方什么事。"徐雯敲了一下朱高炽放在允�肩上的手,高炽吃痛,揉着手缩了回去。徐雯又看向呆立在门口的朱棣,大喝一声道,"把门关了,冷死人了。"
朱棣这才回神,笑盈盈的把身后的人推进屋子,把厅门关上。
那身后的人正是朱权。
朱权瞧着允�,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搓着手坐到了允�的面对,嘲道:"原来皇孙殿下如此有雅兴,居然能游山玩水到这天冷地冻的北方来。"
这允�哪是容得别人如此嘲他之人?放下筷子冷笑了一声回道:"我倒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顿了顿笑得欢畅道,"我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四叔而来。"
朱棣喜笑颜开道:"你小子终于开窍,知道只有四叔最疼你了吧?"
朱权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咬着下唇,忍了又忍,终还是拍着桌子立身而起:"允�,你胡扯。我是为了征讨北元而来,才不是……不是……"他偏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朱棣,声音弱了几分下去,"才不是为了四哥。"
朱棣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允�拼命忍笑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十七叔不是为了四皇叔而来的。……但你也不能否认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是奉了皇爷爷的命,与四皇叔一起出征讨伐北元的。"
"与我一起征讨北元?"朱棣诧异的重复着,疑惑的看着允�。
朱权也蹙眉道:"你有何凭证?"
"凭证自然有。"允�胸有成竹的说道,"但是那是皇爷爷要我亲自交给四皇叔的东西,怎能给你看了?"
朱权道:"只怕是你自己假造的,来骗了四哥。"
允�从容道:"难道四皇叔连分辨公文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吗?如果是假的,四皇叔可以抓我起来押回南京,再给我灌上一个罪名,我自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权道:"那你现在就把公文拿出来让四哥过目过目。"
允�犹豫了一下。
朱权趁胜追击道:"难道你是怕了不成?"
朱棣沉吟了片刻,也说道:"不若现在就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允�手心起了一层汗。
他当初设想是趁无人的时候再给朱棣过目,然后转移朱棣的视线,蒙混过关。岂料朱权在这里醋意大起,坏了他的大事。
看着众人都殷切的望着他,他无奈的咬了咬牙,只得偏头吩咐景清道:"你去把公文拿出来让四叔还有十七叔过目吧。"
景清点了点头,倒也不多说一句话走了出去。
允�却坐如针毡,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汗,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若是分辨出来,他和景清等人该如何逃脱。可是,这越想心中就越乱,再加上朱棣和朱权二人的目光一刻都不离他的身上,让他更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妥当的对应之策。
朱高炽拿了一块手绢,耐心的给允�擦着额头的汗珠,冲徐雯嚷道:"娘,许是屋中太热了,你瞧瞧都把咱堂哥给热成啥模样了。"
徐雯美目瞪了他一样,斥道:"别吵,你堂哥在想怎么逃跑呢!"
允�额头上再一次的滑下三道黑线。
只是被徐雯这一说,心情倒也开豁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是被发现了,顶多就是朱棣派人把他押回应天,而只要不是朱棣本人,他自然有办法逃脱出来,以后便再也不管什么王朝更替的狗屁事情,安心的去寻找那些得道高人助他回现代,权当这一次穿越是免费旅游了。
这般一想,便又拿起筷子,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慢腾腾的吃起了豆腐。
少顷,景清回来了,手上却是空空。径直走到允�的面前,跪了下去,声音不大但音量却能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殿下,那份公文不见了。"
第五章 焚身(上)
这是允�在北平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缩在被窝里,辗转难眠。
不管是这个身子还是从前的那个身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况且在古代又没有温室效应,大冬天的即便有暖壶在被窝中也冷得他上牙打下牙,不能成眠。
无奈下,允�只有吸着鼻子开始数绵羊。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一块豆腐,两块豆腐,三块豆腐……"
允�也不知道为什么,数着数着绵羊就变成了数豆腐了,大约是今日肚子里装了太多豆腐的缘故。而且那脑子里还特应景的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
允�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来今晚注定睡不着了,那不如好好的去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方才景清说那份公文不见了,他第一反应是被人偷了,但是景清又说其他的东西只是被翻乱了但都没有丢失,唯独不见了那份公文。现在回想起来,事情有些蹊跷,到底王府中会是谁会将那份公文拿走呢?拿走后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而且纵观整个燕王府,事先知道他手中有公文的,只有那个看门的侍卫和燕王妃徐雯,那看门的侍卫应该没有胆子去拿公文,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徐雯了。繁*星*似*尘*整*理
可是,徐雯又是出自何种目的呢?
难道她看出那份公文是假的,想保护他?又或者是她想阻止他跟着朱棣前去战场?
允�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那问题的关键就要呼之欲出,但却奈何始终抓不住。他又一次的裹紧了被子,忽然觉得头就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不得已只有用手揉着额头,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而后朱高炽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
允�只穿了一件单衣便下床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当随即就被朱高炽推进了屋子关上了门,而身上却已经搭上了还带有朱高炽味道的披风。
允�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
朱高炽得意的扬了扬手,允�这才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是酒壶。只听得他殷切道:"我知道堂哥从南方来一定受不了北方这冰天雪地的,所以去给你偷了一点酒来取暖。"
允�眼睛瞪亮,开心的接过酒壶,嚷道:"好东西啊,我正需要这个。"又顿了一下,小心的试探道,"你娘不让我喝酒,你就不怕被她知道了,她剐了你的皮?"
朱高炽无畏道:"我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就平时说说而已,其实真从来没有拿我们怎么样。"
允�打趣道:"许是吃豆腐吃多了。"又觉得自己这般说自己的婶婶有不敬之意,赶紧改口道,"嗯……婶婶其实待我挺善心的,嗯……就是那豆腐宴让我吃不消。"边说边咬开酒壶的塞子,咕咕的喝下了一大口酒,又问道,"这是什么酒?这么烈?"
朱高炽摇着头:"不知道,从我父王房中偷的。据说是他从南方带回来的,平日里宝贝着,一直放在他房中暗格里都舍不得喝。"
允�惊道:"这么宝贝?"又赶紧喝了一口,咂了咂舌,觉得这烧酒除了香一点醇一点外,和其他酒也没有什么区别,更不用说是比不得现在用蒸馏技术酿的茅台郎酒之类了。但朱棣这般宝贝这酒,怕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日后若是被他发现了,怕自己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朱高炽盯着允�:"这酒滋味如何?"
允�把酒壶递到高炽眼皮底下,说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朱高炽开心的接过,咕咕也灌下了一大口。
他却不知道允�此刻心中打的主意:反正自己已经落水了,被朱棣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不如拖一个人下水,而这个人恰好又是朱棣最疼爱的长子,那到时候朱棣肯定会顾及自己儿子的面子不会太真的与他计较。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允�又问道:"四叔真的那么宝贝这壶酒?"
朱高炽点了点头,他酒量不怎么好,喝了点点酒脸色就有些潮红。
允�问道:"那万一被四叔发现了,你我该如何应对?"
朱高炽靠在允�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到时候,你就赖到我的头上,我父王他胳膊从不向外拐,心疼我的很,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不知为何让允�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允�从高炽手中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说道:"其实,我倒是想了一个好的主意。"
高炽惊道:"啥主意?"
允�道:"咱们把这壶酒喝完,然后再里面灌满水原位放回去。四叔就算知道有人动了手脚,也不一定猜得到是谁的。到时候咱们来一个死不承认就是。"
高炽犹豫着:"这样不太好吧?"
允�侧头道:"放心吧,除非你出卖我,或者我出卖你,不然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当然,我是不会出卖你的……那么,你不会要出卖我吧?"
高炽微微仰了一下头,笑道:"我自然是不会出卖你的。"他在仰头的一瞬间,额头碰到了一下允�的嘴唇,那嘴唇上还有酒的润泽,带过额头原本是凉凉湿湿的,但却烫得高炽猛然向后退了一下,脸烧得更红,咳嗽了几声,高炽才问道:"嗯,堂哥,你现在暖和一点了吗?"
允�扯了扯衣领,说道:"这酒不错,喝上一点全身就暖起来了,我喝了这么多,现在身上就像要烧起来的。"
高炽道:"我也是,喝了一小口,就烧得不行。"他说着就把火炉拿开了一些,还是觉得有些热,又解了解衣扣,用手扇着风。
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而头更是疼得要命。心道自己兴许是初到这北平水土不服又遇上这风雪交加的鬼天气,发烧生病了,也未曾往深处想,只是对高炽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高炽怎会不明白允�这是对自己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待,拿着酒壶出门,又折回来塞给了允�两个新的暖包。
允�拿着暖包重新躺回床上,可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方才是冻得无法入眠,可现在却是全身燥热的让他不能入眠。索性把被子踢掉,把暖包也扔到脚底去,甚至还解开了内衣,袒露出胸膛,可是那燥热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反而是越来越厉害。
他暗道那酒劲道足。脑中却闪过一丝念头,而这一次他很快就抓住了那丝念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叹不好。
他按了按自己的脉搏,心跳快得不像话;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除了烫以外还冒出了不少汗滴;又琢磨了一会儿朱高炽的反应,然后赤着脚就下床,向门边走去。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朱棣那么宝贝那瓶酒了?为什么朱棣不让别人喝自己也舍不得喝了?
那的确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酒。
不,那也不算是普通的酒,因为酒里放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正是导致他现在身子起了这些变化的罪魁祸首。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那东西应该就是春 药。
他饮了,朱高炽也饮了,所以他们身子都起了变化,怕现在朱高炽也难受得紧。
也不知道古代的这种药的药性如何?除了做那种事情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决?
朱允�一边骂着朱棣是"老色狼"一边推开门。不管怎么说,外面的空气都比屋子里凉爽些,兴许能抵御下这个药性;而且他还要去找朱高炽,两个人一起想想办法控制住这个药。
可是,门刚推开,他就楞在了原地。
门外,朱棣还维持着正要敲门的动作,目光却一动不动的落在了朱允�胸膛。朱允�立刻警觉的拉拢自己的衣衫。朱棣这才收回目光,又咳嗽了好几声,才道:"我来看看你冻死没有。"
朱允�全身热得难受,自然也没好气的回道:"看来,你要大失所望了。"
朱棣笑道:"还好,不算很失望。"说话间,目光又望向了朱允�的胸前。朱允�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忍不住的骂道:"你流氓,你低俗,你下流,你色狼。"
朱棣也不恼,把允�推进了房中,关上了门,又倚靠在门前乐道:"那你倒是说清楚你叔我是流氓还是色狼,是低俗还是下流?"
"你都有!"朱允�因为药力的缘故,双脚有些颤抖,扶着桌角狠狠的唾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安的是什么心,你……你……你他妈的想……"终于他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把那话给说出来。
朱棣却被勾起了兴趣,摸着下巴道:"我想怎么样?"
朱允�咬着下唇,死活不肯说出来。
朱棣笑道:"莫非你以为叔是想来……"他边说边一步一步的走近允�,允�没有吓得忙后退了几步,朱棣不依不饶继续上前,允�继续往后,最后被逼到了床边,退无可退,一屁股跌进了床里。朱棣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暧昧的说道:"你以为我来干什么呢?"
朱允�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只觉得朱棣靠近他一点,他内心的火焰就高那么一点,而现在几乎快要把他燃尽化灰了。不过也幸好他意志力坚定,不停的提醒自己,朱棣这个人不是他能惹的,一旦惹上后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可是,偏偏脑子中总是会出现另外一个朱棣,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亮,笑容比花朵绽放还要明媚的朱棣,搂着他咬着他的耳垂用世界上最魅惑人心的声音念着:"允�,抱我吧,抱我吧!!!"
允�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又向后缩了一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朱棣的手轻轻的锊着允�的垂到额前的一缕头发,笑道:"怎么现在倒不像从前了,以前的你不是最爱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吗?现在怎么见着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允�咬着唇,从牙缝中憋出一句话:"滚,给我滚远点。"
朱棣笑得很无良,上下打量着朱允�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允�又退后了一点,咬着下唇不说话。
朱棣轻声道:"像只等着被我宰杀来吃的小羊羔。"
允�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朱棣却在这时站直了,叹道:"其实,你还真怪罪我了。本来是想给你一点惩罚的,不过看你吓成这般模样只好作罢了。"朱棣从怀中掏出两个暖包,"我怕你半夜冷得睡不着,就过来给你送暖包了。本来还想给你加加炭火的,没想到你小子的适应能力还挺强的。"边说边塞进了允�的手里,可是指尖敢触碰到允�的手背,就吓得哆嗦了一下,暖包掉进了床中。朱棣慌忙的用手摸了摸允�的额头,脸色不大好看的问道:"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允�咬着唇,拼命的点头,又拼命的摇头。
朱棣拿不准主意,就要出去唤王府中的大夫。允�却手快的拽着他的衣摆,怎么也不让他离开。朱棣诧异的回来,盯着允�瞧了好半天,关切道:"你大约是水土不服又天寒地冻的着凉了,要看病吃药知道吗?"
允�摇了摇头,凶恶道:"我不要喝药。"
朱棣哄道:"其实那些药看着苦,喝下去一点也不苦的。"又笑了笑,摸着允�的头道,"我知道你小时候怕吃药,但是你忘了只要有叔在,叔就会在你的药中放蜂蜜的。这次,叔给你保证,一定给你喝甜甜的药,一点也不会苦着你的嘴。"
允�拽着朱棣的手更紧了,手心又起了一层汗,又重复道:"我没有生病,我不需要喝药。"
朱棣笑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我……我……我……"允�蹙着眉头,却始终把真相说不出口,只觉得那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若是再不熄灭的话,只怕他就要被烧死连渣都不剩了。犹豫的看向朱棣,却见朱棣冲着他笑得很是温柔,而且那笑容中还有一丝以往没有的宠溺。
脑子中也出现了一个朱棣,脱光了衣服,躺在他的身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着他的身子,妩媚的笑道:"允�,你还等什么啊?来啊!来啊!"
他终于忍不住向床上那赤 裸的朱棣伸出了手……
而现实中,他也向朱棣伸出了手,随后把朱棣的头用蛮力勾了过来,而后狠狠的把自己的嘴巴贴了过去……
第六章 焚身(下)
唇齿相接,气息相连……
朱棣忽然就想起,自己这是多久没有见过允�了呢?算起来,似乎是四年了吧,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那些年回京他总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连一句好好的话都没有与允�说过。他在躲着允�而他也知道,允�也在躲着他,似乎这是一种恶循环,允�对他有敌意,而这种敌意与以前的那个原本的允�又不同,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仿若他是他天生的敌人一般。
朱棣能从允�的眸子中看出那份担心,那份算计,还有那么一丝的不屑一顾。
这样的允�让他猜不透。
而正是因为猜不到,他才有顾忌,不敢太过于去接近。
说到底,表面上癫癫狂狂的燕王,实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而狐狸是只会去算计别人的,又怎肯轻易的把自己也给算计进去。即便是面对原本的允�,在得不到的情况下,他也会起杀心,更何况是这个……这个……这个他也说不清楚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魂。
在这个时候,朱棣就想起了原先的允�。
那个总是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关注那个孩子的?兴许都是庶出的原因?兴许是那个孩子性格中有他没有的细腻和温柔的原因?总之,在不知不觉中,目光总是会随着那个孩子的身影移动,最后发现再也离不开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他也害怕了。
他怕被那个孩子看出端倪,他怕被父皇看出端倪,他还怕这一切的一切影响了他那规划的远大前景的未来。
但是,对那孩子好似乎成为了生命中的一种习惯,因为那孩子的温柔细腻影响着他,他舍不得大声的对那孩子说话,也舍不得在他孩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本性。他当时甚至还违背了自己的心愿说,要为他守护大明的江山,而看见那孩子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就发现其实这个想法也不算是太坏的。
只是,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呵护体贴,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是背叛!
是最在乎最爱的人在你的背后狠狠的给你插上一把刀子,还笑着对你说我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你功高。
功高盖主了么?
很好,很好,不过才立了一个皇太孙,就知道先除掉脚下的绊脚石了,他果真还是太低估了那个孩子,低估了他眼睛中的单纯和真挚。
那夜,他心痛不能眠,辗转反侧。
若是不杀那孩子,怕是依照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就是他死。
一山不容二虎。
他和那个孩子必须有一个要先去阎王殿报道,不然势必天下大乱,而大明朝开国不久,经不起皇储之争这样的折腾。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从小,他就想要建攻立业,从小就想让那眼中只有嫡长子的父皇正眼瞧他一眼。所以,他一直努力着,在别的兄弟玩耍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默默的努力着。
他主动请缨做副将,堂堂一个皇子跟在别人后面嘘寒问暖,不过是想多从那些经常在沙场上搏斗的名将身上学习更多有用的知识。他没有办法像自己的大哥那样,坐在舒适异常的宫廷里学习孔孟之道,他只能用这种方法鞭策自己去学习别的皇子不愿意学的领兵之道。
他想要父皇的正视,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福利,想要名垂千古建立万世不朽之基业,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凭什么让他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箴言,他是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步的。
所以,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那么,死的人只能是那个孩子。
当时的他昏了头了,然后布置了那个计划,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他相信即便那些跟在那个孩子身边叽叽喳喳讨厌烦人的黄子澄即便猜到了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也抓不到任何的证据指控他。
那个懦夫也不敢指控他。
文人,只会纸上谈兵,他瞧不起。
可是,当听到那个孩子厥死过去的时候,他忽然间就后悔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冲他笑,再也听不到那个孩子眉眼弯弯的唤他一声"四叔",那活在人世间该有多寂寥?
此刻,手轻轻的抚摸过属于那个孩子的容颜。
依旧是弯弯蕴秀的双眉,依旧是浓密细长的睫毛,依旧是明亮清澈的眸子,依旧是粉红菱形的唇角……
只是,再也不会温柔的唤他一声"四叔"了,再也不会因为他送一个拨浪鼓给他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喜的眉眼弯弯,再也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去逗他开心让他展颜了……
这样,究竟是好是坏呢?
至少在这个魂的面前,他从来没有掩藏过他的真性情。但是,也隐藏了当年才有的那份温柔。
毕竟还是知道不是一个人吧。
可是,就算心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不是一个人,他却还是移不开他的目光,总是想接近接近再接近。
起初,是想在这个魂身上找到允�的点点痕迹,他失望过失落过,但是也惊奇过惊喜过;然后,就是想更深的去了解这个魂,把他这个皇太孙除掉,免得日后挡他的路,可是他发现这一次他居然下了不手;最后,他认命了,仿若是前世今生的束缚一般。既然挣脱不了,他就不再去挣扎了,索性一路纠缠到底吧。于是,慢慢的,脑子中原本允�的形象渐渐的淡化了,取而代之的竟然全是这个魂儿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时而生气的蹙眉,时而抓狂的蹦跳,时而又会开心的大笑,随意随性毫不做作,让他深深的着迷。
他想他应该是中了毒吧,才会总是有这般的反应。
究竟是什么毒呢?
朱棣手指轻点着允�的唇线,瞅着允�水汽丰盈的双眸,轻声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药,不会要人命,却让人沾上后就没有办法摆脱吗?"
允�脑子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朱棣的话,拽着他的胳膊,说道:"海洛因。"
朱棣一脸迷茫:"什么东西?"
允�咬着牙,脸有些扭曲说道:"就是……嗯……是你说的……嗯……那种让人吃了……不要命……嗯……轻说!……但是……嗯……又没有办法……再轻点!……的药……"(�一个先!)
朱棣问道:"那你吃过吗?"
允�怒道:"我根红身正的,我疯了我才碰那东西。"
朱棣轻声道:"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允�翻白眼道:"那赶紧戒掉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吻落在了允�的唇上,只听得朱棣无限温柔的说道:"没办法,看来这辈子都戒不掉了。"
允�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到了大明朝这么久,似乎好像约莫是第一次朱棣对他这么温柔的说话,以往都是讽刺他嘲笑他打击他的,奈何他的脸皮就是比常人稍微的厚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才一一抗了下来,又一一的化解掉了。可是,习惯了和朱棣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忽然换了一种柔情似水的模式,是人都会起不良的反应。
允�眯了眯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脸皮,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又掐了掐朱棣放在他胸前的胳膊。
朱棣吃痛,缩了一下手,没好气道:"你这准备又唱哪一出呢?"
允�道:"知道痛,那就说明你没有做梦……嗯啊……你确实没有做梦……嗯啊……你干嘛忽然对我这么好啊……"
朱棣没好气道:"对你好也不成啊。"
允�诚实道:"我是不习惯,觉得怪怪的。"
朱棣笑道:"那以后都对你好了。"
允�不自禁的又打了一个颤栗,半晌,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应,问道:"你不会因为我们这事才要对我好吧?"
朱棣道:"跟个娘们似的。"
允�对天翻着白眼:"你以为……嗯……嗯,你这样做……嗯,你就是爷们了!我……嗯……嗯……嗯……我不稀罕。"
"你敢不稀罕。"朱棣停了动作,煞气腾腾的瞧着允�,说道,"若是你敢不稀罕,你以后就别想出这个王府了。"
允�瞪着朱棣道:"你这是强卖强买。"
朱棣动了几下,流氓道:"那你也给得我受着。"
允�怒道:"你……嗯……俗气,你……嗯……下流……嗯……轻点轻点……"
"老子没用力。"朱棣敲着允�的头,没好气的说道,"总之,我决定了日后要对你好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受着。"
允�咬着下唇,哭丧着脸嘀咕着:"有你这样对人好的吗?"
说话间,忽然就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朱棣和朱允�脸色都变了变,皆望向大门的位置。
朱允�瞅了瞅朱棣:"现在是什么状况?"
朱棣好笑道:"你先试探一下试试。"
朱允�清了下嗓子,把朱棣从身上推下来,冲门外问着:"门外是谁啊?"
朱高炽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堂哥!"
朱允�的脸色更加难看,踢了朱棣一脚,把脚下的被子抓起来盖住身子,似乎朱高炽就在其面前一般。朱棣却耸肩笑了笑,钻进被窝死皮赖脸的继续与允�纠缠。
允�问道:"唔……高炽……唔……你有什么事吗?"
朱高炽挠着门板,有些疲惫的说道:"堂哥啊……那酒有些问题,我现在难受的紧了……嗯……你还好吗?"
"酒?什么酒?"朱棣搂着允�的手紧了一紧,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允�赔笑道:"高炽取来给我暖身的酒。"又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说道:"早知道不喝了,果然喝酒伤身,喝酒伤身啊!"
朱高炽在门外又说道:"堂哥,那酒我已经放回父王的暗格了,你放心,决计不会有事的。"
朱允�看见朱棣的脸色变了变,又变了变,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红,最后干脆是黑色的了。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决定把原版的帖上来,觉得原本比较刺激吧,我其实自己都不怎么看得下改版的!
唇齿相接,气息相连……
朱棣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搂过了允�的腰,轻声的唤道:"允�,允�……"
"嗯,嗯,嗯……"允�含糊不清的回答着,也不知道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还是因为此刻环境的影响,他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尽是朱棣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情。
朱棣瞬间被秒杀的体无完肤,眼中泄露出的是溃不成兵的慌张,而一旦接触到了允�那双早已经布满水雾的眸子时,连自己姓谁名谁都忘记了,"嘤"了一声,头便埋进了允�的肩上,如交颈的天鹅一般在允�的耳边颈边轻轻的磨蹭着,嘴中发出的那声声"允�"用的是他平生最轻柔的音调。
允�却控制不了自己,攀上朱棣的双肩。
他的长发已经散开,蕴秀的双眉轻蹙,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在脸上投射出阴影,菱形的唇角微微开启,喉间发着轻声细腻的呢喃传入朱棣的耳中如催化剂一般让他完全的彻底的无所顾忌的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朱棣脑子轰的一声作响,而后火热霸道的吻落在了允�的唇上,蛮不讲理的撬开贝齿长驱直入,胡乱的扫着口腔中每一个角落,贪婪的吸食着流于舌尖的津液,卷着那小巧的慌忙逃窜的舌头便要占为己有。
朱允�不悦的蹙起眉头。
对于朱棣这种不顾不问对方感受便要拦截抢掠的土匪行为,让朱允�很是生气,而且在他的潜意识里,就算要和古代人做事情,那他也应该是主动的那方,而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是朱棣想化被动为主动,想一路占便宜到底。
哼,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朱允�脸色微微一变,抬脚就向朱棣最柔软的小腿处踢去。朱棣未曾料到他忽然来这一招,痛得摔到了床下面去。
朱棣爬起来,怒道:"你想杀了你叔啊!"
朱允�冷哼:"你他妈居然还知道你是我叔。"
朱棣不服气道:"是你先勾引我的。"
允�站到了床中央,一手扶着床栏,一手叉腰,居高临下的喝道:"若不是你这个老色狼的酒,我至于着你的道么?"
朱棣揉着摔疼的膝盖,疑惑的问道:"什么酒?"
"就是你他妈放在你寝室暗格的酒。"
朱棣更为疑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放在暗格的酒的?"
允�心中大叫不妙,若是这样被追问下去,势必要暴露出朱高炽,到时候他们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而现在朱棣虽然知道了自己偷喝了他的酒,但看这个形势,朱棣应该也不会为难他。想到此,允�也不再懊恼自己嘴快,又因浑身燥热,壮着胆子从朱棣吼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那酒是你的,而我喝了酒,现在难受的紧,你要负责解决了。"
朱棣跳上了床,瞧着允�暧昧的问道:"那你说要让叔怎么负责?"
允�红着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躺下,我来!"
朱棣笑道:"你确定你能来?"
允�唾道:"老子只是喝了春药,又不是吃了迷药。"
朱棣挑眉道:"你有经验么?"
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允�真的很想一拳头把他的鼻子给打歪了,强制住心中的怒气,允�横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看过猪走路么?况且你也不过是猪八戒的弟弟而已。"
朱棣凑近允�,在他的脖子边吹着气,吹得允�脖子凉飕飕的,浑身更加难受。而那猪八戒弟弟显然是抓到了他的弱处,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饶过他,一边轻舔着他的耳垂一边轻声说道:"好孩子,叔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这第一次疼人的紧了,还是让叔来疼你吧,叔保证轻轻的决计不会疼。啊?!"那最后一声的音调便是轻轻的上扬,无限的诱惑。
允�身子有些颤抖,几乎要扶不住床栏。侧头看了一眼朱棣,那模样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地痞无赖流氓……他忽然就一拳头挥向朱棣,骂道:"滚下去,我自己解决,不麻烦你了。"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一个医学准硕士能被这古代的春药给难住。现在浑身炙热,怕是因为朱棣这般暧昧的在他身边的缘故,只要把朱棣打发走了,他就不信他找不出办法,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学金刚"打 飞机"。
可朱棣岂是那种轻易便能打发走的人?却见他更紧的搂住了允�的腰,贼笑道:"允�你这个小坏蛋,刚才让叔负责,叔答应了,现在又要叔离开,可就不算数了。"
允�脸色潮红,用手推了推朱棣,却不想手上没劲,这一推不但推不动朱棣,反而有欲迎还拒的效果。
朱棣笑意更深,亲吻着允�的耳垂道:"现在就是玉皇大帝来叫我走,我也不会走了。"
允�被他吻的腿软,手离了床栏便滑了下去跌倒在床上。朱棣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顺势压了下来,双手捧着允�的脸,轻轻的抚摸着。从饱满的额头到飞扬的双眉,从挺直的鼻梁到迁薄的双唇,一分一寸都不放过。
他忽然就想起他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允�了,那些年回京都是匆匆而去匆匆就回,连一句好好的话都没有与允�说过。他想他潜意识里有些故意这样做的成分。明明知道壳子里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明明知道这个人和他没有关系没有纠葛了,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去想他。起初是怀念从前那些日子,而后慢慢就会想和这个人那几日的相处,最后脑子里剩下的只有那张容颜冲他张牙舞爪的模样。于是,他克制着自己想去忘了,可是不知道这孩子给他下了什么药,越是想忘越是忘不了。
究竟是什么药呢?
朱棣俯下身用舌头勾勒着允�的唇线,瞅着允�水汽丰盈的双眼,轻声说道:"你绝对是毒药,比春药厉害十倍百倍千倍的毒药。所以,我中毒了,你也有义务有责任为我解毒。"说话间,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朱允�脑袋有些不清醒,却还是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想强回自己的主动权:"我给你解毒,那我要在上面。"
朱棣哄道:"这次我教你,下次我让你在上面。"
朱允�在药力的作用下神情有了一丝恍惚。
朱棣自然是懂得乘胜追击的人,俯身把唇压在那润泽的双唇上,那双有着深厚茧子的手粗暴的解着彼此的衣衫。
未几,两人便赤 裸相对。
允�快速的扫了一眼朱棣的那伙儿,微微有些震撼,当朱棣再度压下来的时候,他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他吞了吞唾沫,脸色潮红的小声抗议着:"我……你……我……你那那会弄死我的……"
朱棣邪恶的笑了起来,挑着眉道:"很大是不?"
允�咬了咬下唇,觉得这句话很有些挑战他同为男人的尊严。于是,梗直了脖子,嘴犟的回道:"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也……也……很大……"
朱棣往下一看,随即就笑着弹了弹那处。允�吃痛,曲了一下膝盖。朱棣摸着下巴道:"是很大,不错不错!"
"你讽刺我!"
允�一脚踢了过去,朱棣有防备,截住了他的脚,然后,笑得眉眼弯弯道:"咱们家�儿还在发育,所以啊,比这个真不算什么。再说咱们男人不应该比大。再大有什么用?要比应该比的是持久力。"
"咳咳,持久力……咳咳……"允�脸色红如天边火烧云,连身子在这个时候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看着朱棣的双眸迷离无助。
朱棣身子一震,亲过允�的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道:"这次,我们来真的。即使你半途后悔了,我也不会松手的。"那双有力的手把允�的双手抓住举到头顶,舌头在耳垂边萦绕了一圈,继而向下向下再向下,一路啃咬吸着那精致小巧的喉结,性感纤细的锁骨,挺立饱满的玉粒,而另一只手已经分开了那白皙修长的双腿……
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气都往脸上冲,有些绝望无助的扭捏着身子,忍不住的叫道:"不要……不要……"
但朱棣岂会听从他的,当舌头滑过细洁的大腿内侧的时候,他的一根手指也探入了那隐秘的洞穴中。
允�整个人都崩溃了,身子一阵痉挛,随即而来的是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扭动挣扎。他觉得他快要死了,可是朱棣却不肯放过他,就像早就预料到了未来他们是注定的敌人一般,现在想尽了办法丝毫都不脸面的折磨他弄痛他。
他痛苦的蹙起眉头,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他的指甲陷进了朱棣肩胛的肉中……
他后悔了,他绝望了,可是朱棣就像那泄堤的洪水一般,他根本来不及逃,就整个被淹没窒息……
当朱棣一冲而入的时候,他觉得他整个人已经要断气了……
而这时一阵敲门声很不应景的传来,门外响起朱高炽的声音:"堂哥,你睡着了吗?"
"唔……唔……唔……"允�根本无法转神去回答朱高炽的话,只觉得朱棣每一次的动作都要把他整个人撕裂撕碎一般,痛楚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淹没了他。
朱高炽还在不依不饶的敲着门,有些疲软的说道:"堂哥,那酒有点问题,我现在难受的紧了……嗯……你还好吧?"
第七章 秉烛夜话
"我……我还……好……"
良久后,屋内才传出了这样一句话。
朱高炽蹙起了眉头。他饮酒不多,故而反应也没有允�那般强烈,虽然身子难受,但好歹头脑还清醒。允�那话中有异常,他是听得分明,当下有些着急的敲了敲门,急切的唤道:"堂哥,你是不是出事了?堂哥……堂哥……"
屋子里,朱棣也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他咬着允�的耳垂,问道:"高炽也喝了那酒?"
允�哪里还顾得回答他的话,全部感受都在那交集处,只觉得朱棣每动一下,他全身就如要被撕裂一般,疼得眼中都带了泪水,手攀着朱棣的胳膊,忍不住的轻声求饶道:"我不要了,你快给我出去,出去!"
门外敲门声更加的急切,而朱棣却丝毫没有打算要松开允�。
允�泪都流出了鬓角,哀声道:"等会儿你儿子进来看见了,你和我还怎么做人了。"
朱棣总算松了下劲,有些忿忿的看向大门处。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不过是一闪而过,在允�还没有看明白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捞起允�,让其双腿攀住自己的腰间,缓慢的挪下了床。
允�挣扎了几下,却不想朱棣蛮横的打了几下他的屁股,疼得他想哇哇大叫,又想着朱高炽在外面,怕因为这叫声就闯了进来,只有对着朱棣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心中还小得意了一番。
朱棣闷哼了一声
朱高炽在门外唤道:"堂哥,你屋子中有人吗?"
朱允�搂着朱棣的脖子,答道:"没有人,就一只猫而已。"
朱棣满意的亲了亲允�的脸颊,又奖励似的轻轻动了两下,才抱着他挪到了书桌前,掀开灯罩,"呼"的一声把那盏照明灯给吹熄了。
朱高炽本是疑惑的看着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怪异的很。正要撞门而入的时候,灯忽然就熄灭了,只听见允�的声音从屋子中传出来:"高炽,我舟车劳顿的赶到北平,现在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了……唔……你也……唔……回去早点休息吧……唔……"
岂不说后面那怪异的声音,就是前面那话说的也有欲盖弥彰之嫌疑。朱高炽本就是聪慧之人,怎就听不出这些异常?当下疑惑更甚,手按在门上,犹豫着是立刻冲进去还是转身离开比较好。
片刻后,他打算采取一种折中的办法。
拢了拢衣领,朱高炽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那屋子里的声音瞬间就扩大了无数倍传到他的耳中。
"你轻点……要弄死我了……唔……"
"别动,再动要摔下去了。"
"你叫我别动我就不动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唔……啊!!!!"
"砰……"
"……"
"我不是让你别动吗?现在好了,我一把老骨头都摔坏了。"
"怎么就不摔死你,唔……"
"……"
"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跑,别让我抓住了。"
"……"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抓不住你了?你小子终究是嫩了一点……"
"你给老子轻点。"
"我说了别让我抓住,不然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
"啊!啊!啊!啊!……你,你,你给我轻点,我要死了,要死了……"
"……你若死了,我把就把你周围的人都杀光灭九族给你陪葬。"
"唔!啊!啊!啊!……"
朱高炽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现在就算是傻子也会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莫名的堵着难受。
他按着胸口,慢慢的后退了几步,而后忽然转身跑进了雪地中,却不想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起来的时候手掌膝盖全都破了,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朱棣微微勾了一点唇角:"允�啊,究竟是什么酒呢?"
允�心虚道:"其实就是……就是……一般普通的酒。"
朱棣笑得很耐看:"真的只是一般的酒吗?"
允�赶紧点了点头。
朱棣又道:"那与我寝室的暗格有什么关系?与你……"他的手在被子中滑过允�的身子,引得允�一阵战栗,"现在的状况,又有什么关系?"
允�不敢看朱棣的眼睛,支吾道:"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不要想太多了,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棣捏着允�的鼻子,笑道:"好孩子是不应该说谎骗长辈的。"
允�想回嘴,但想来是自己理亏在先,只好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把那肚子的气又活活的给憋回去。
不过,若是他能知晓朱棣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估计立刻会气得吐血。
其实,朱棣根本不在乎那酒。
喝了就喝了,难不成还让允�和高炽给吐回来?
但是呢?他却爱惨了此刻允�慌张心虚的模样,故而装出那副模样,只为了让这孩子更心虚,样子……嗯,以他此刻的想法来讲,就是更可爱。
朱高炽还在不依不饶的敲着门:"堂哥,你好歹开门让我进去啊。"
朱允�嘀咕着:"让你进来干什么,搞3P啊。"见朱棣灼灼的目光盯着他,他恨了他一眼,继而大声冲门那边吼道:"已经睡下了,不想下床开门,冷死人了。"
朱高炽"哦" 了一声,却是坐在了门边,红着脸说道:"堂哥,你知道不?其实……其实我喜欢你!"
"轰!"
这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劈下,瞬间在朱允�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外面有人向他表白了。好吧,表白就表白吧,偏偏选个最不对劲的时候,冰天雪地的,又喝了朱棣那不正经的酒的情况。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现在全身未着片缕和另外一个人躺在床上,最关键的是和他躺一起的人是外面孩子他爹,自己的亲叔。
允�此刻心中在呐喊。
老天,现在这种混乱的关系,怎么就不打下一道雷,把他们三人都炸死算了,免得祸害人间。
他心虚的瞟着朱棣,果然看见朱棣脸色铁青。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抓着朱棣的手,就解释着:"是他说喜欢我的,可不关我的事情。"
朱棣沉着脸说道:"把高炽赶走。"
允�脑袋转不过来,问道:"怎么赶?"
朱棣道:"去把灯熄了,然后说你睡了。"
允�"哦" 了一声,就乖乖的下了床,走到放灯的桌子前,刚要吹熄的时候,朱棣却从后面抱住了他。当灯灭了的那一刻,朱棣全身都覆了上来……
朱高炽有点莫名。
他先是看见窗子上印着允�一个人的影子,而后忽然就多了一个,似乎是抱住了允�。
他敲了敲门,问道:"堂哥,你屋子中有人吗?"
朱允�的声音从屋子中传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唔……没有……人……时候不早了……唔……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就寝了……"
朱高炽蹙了蹙眉头。一种怪异的想法冒上心头,他定了定心神,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那屋子里的声音瞬间就扩大了无数倍传到他的耳中。
"你轻点……要弄死我了……唔……"
"别动,再动要摔下去了。"
"你叫我别动我就不动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唔……啊!!!!"
"砰……"
"……"
"我不是让你别动吗?现在好了,我一把老骨头都摔坏了。"
"怎么就不摔死你,唔……"
"……"
"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跑,别让我抓住了。"
"……"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抓不住你了?你小子终究是嫩了一点……"
"你说了要对我好的,给我住手……唔……那就轻点吧……"
"这样才乖嘛……"
"啊!啊!啊!啊!……你,你,你慢点慢点,我要死了,要死了……"
"……你若死了,我把就把你周围的人都杀光灭九族给你陪葬。"
"唔!啊!啊!啊!……"
朱高炽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现在就算是傻子也会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莫名的堵着难受。
他按着胸口,慢慢的后退了几步,而后忽然转身跑进了雪地中,却不想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起来的时候手掌膝盖全都破了,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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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朱棣的寝室门前晃过一道身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掀开窗户跳进了卧室,又掂手掂脚的向床边摸去。可是,刚摸到床边,屋中的灯火忽然就全亮了,这才瞧见那似贼的影子原来是朱棣本人。
朱棣打了一个冷颤,慢动作回头,果真瞧见屋中间的桌子前坐着的是徐雯,她翘着二郎腿,手捧着一杯茶,目光犀利的上下打量着朱棣,冷笑讽刺道:"这送个暖壶能送到三更天,怕自古以来你是第一人。"
朱棣不敢怠慢,忙赔笑道:"是送得久了一些。"顿了顿又嬉笑道,"我原本是应该早点完事回来的。"
徐雯把茶杯放置在桌子上,挑眉道:"这么说来,你如愿了?"
朱棣走过去在徐雯身边坐下,脸上掩不住笑意的点头。
徐雯轻点了朱棣的额头一下,唾道:"瞧你个没出息的,乐成这样。"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下,终于不用总是念叨着要去找替身了。"
朱棣神色一变,继而想起五年前。
那时他和原本的允�关系恶劣到了极点。
回到北平后,始终没有好脸色。那段日子仍北平气候清爽,那燕王府始终是阴云密布。亏得徐雯善解人意,给他寻了一位相貌颇似允�的女子,这才有了阴转晴的迹象。次年,那女子产下一子,乃朱棣四子,取名为朱高燧,面容酷似允�。显而易见朱棣是爱到了心坎上,谁知好事不长,那孩子不足月便夭折,随后其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逝去。
朱棣心伤,将其母子葬于一处。
而自从那事后,朱棣对允�就收了几分热度,继而还生出一份得不到就毁之的杀心。
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有些荒唐莫名。
朱棣就着徐雯放在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思量了片刻后道:"其实,允�的壳子中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什么?!"徐雯震惊的几乎要跳起来。
朱棣苦笑道:"莫要那么惊慌,兴许这也是好事一桩。"叹了一口气,又道,"刚开始我也是不大能接受,后来发现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后来我就想,兴许这是上天重新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和他重新开始。"
徐雯沉吟道:"莫要得意太早,事情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朱棣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徐雯道:"这孩子绝非表面那般纯善。"
朱棣挑了挑眉,点头同意徐雯的话,又道:"这般才有意思,不是么?"
徐雯踢了朱棣一脚,唾道:"你当心玩火烧身,着了他的道。"
朱棣赔笑道:"你太小看我了。"
徐雯冷哼了一声,说道:"昨日那孩子拿来的公文,我看过一遍,怕里面就有些蹊跷。"
朱棣漫不经心道:"怕是假的吧。"
徐雯惊道:"你怎知道?"
朱棣抿着茶水,慢条斯理的说道:"帝国怎能再经受一次储君薨的事情?所以我断然父皇是不会让允�来冒这个险的。"
徐雯点头道:"但是那孩子居然冒这么大的险也要与你去北元,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捏了捏额头又说道,"而且王府也不太平,只怕你今日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到时候若是南边知道了,你说是会向着你还是向着那孩子?"
朱棣没来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徐雯又道:"棣哥,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棣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片刻后方才慎重的点了点头,又见徐雯仍有不放心的神色,忙补充说道:"我会妥善处理好我与他之间的关系的。"
徐雯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拨亮桌上的那盏油灯,想了片刻才说道:"还记得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朱棣点了点头。
徐雯笑道:"若他对你是真的,那咱们这得过且过的日子也算是到一个尽头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账。"
朱棣委屈道:"我什么时候敢赖你的账?不过,这十几年过去了,那榆木疙瘩都没开窍,还心心念念着儿时的戏言。所以,你难道还盼望他现在开窍了不成?"
徐雯眸子微微垂了一下,笑道:"估计他这辈子都开不了窍了。"
朱棣点头附和:"当年,若他能懂你的心思,也不至于后面闹成那样,而后你我还得过且过了这么多年。"
徐雯道:"他能懂就不是他了。"又唾了一口,"亏得长得人模人样的聪明,结果脑子里全是榆木疙瘩,急煞人了。"随即美目一抬,又瞪了一眼朱棣道,"你也不要说他,一家兄弟都是一个德行,当初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骗了我,我至于跟着你吗?"
朱棣忙道:"那可不一样,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比亲兄妹还亲。当年我不也是想帮着你吗?结果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来。"见徐雯又瞪了他一眼,忙赔笑道,"而且,当初不就说好了,你若要走,我绝对不拦着你。况且三个孩子都大了,你也该去找你的幸福去了。"又拉住徐雯的手道,"只是我还是像当初一样的想法,希望你能幸福。"
朱棣这么一说,却把徐雯说的眼眶一红,当下又踢了他一脚,凶狠道:"你嫌老娘烦了,想抛弃老娘了?"
朱棣忙举手对天发誓,说着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徐雯噗的一笑,回捏了捏朱棣的手道:"其实,我也希望你幸福。"顿了顿又道,"岂让我再看看那小子是不是也算一个榆木疙瘩吧。"
朱棣流氓道:"若他是榆木疙瘩,我就去把他绑了让他开窍。"
徐雯瞪了他一眼:"才跟你说了,给我悠着的。"看朱棣神色有了几分黯然,又出着主意道,"道衍那和尚有些神通,待到了时候就让他帮你瞧瞧那壳子里的魂。……即便是好的,你也不要急了,待到老爷子归去,他做了皇帝再下手也不迟。"
朱棣捏紧徐雯的手,呸了几声,斥道:"不许咒老爷子死。"眼珠子转了几圈,放低了声音,在徐雯耳边道,"才说了要我小心,你自己怎就这么不注意,小心隔墙有耳。"
徐雯点了点头,抬手熄灭了烛火,赶着朱棣快去歇息。而自己却推了门,去了隔壁的另一间寝室。
朱棣独自一人躺床上,想起今日做下的种种事情,又喜又叹又怕,辗转反复不能眠,直到折腾至天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晌午时分,外面响起一阵炮仗声和喧嚣声。
朱棣揉了揉脸皮,清了清神,这才想起今日是元宵佳节。
他整理好衣衫出门,却见那些孩子都围在徐雯的身边,学着怎么包饺子。而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依然是允�,只见他认真的捏着一个饺子皮,时不时侧头询问一下徐雯的意见。
朱棣咳嗽了一声,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却只冲允�笑了笑,却不想允�却只微微偏了一下头,冷哼了一声,而后继续包他的饺子,仿若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朱棣楞了一下,心道怕是前日晚上弄疼了他,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呢?这般一想,倒也宽心了许多,走到徐雯身边,询问了几句,又慢腾腾的挪步到允�的身边,却不想允�像见了鬼一般,立刻跳到一边去。
这许多人在场,朱棣不好发作,只得佯着笑问道:"允�,叔这是哪里惹着你了?这大过节的怎生这么大的火?"
允�脸皮抽了抽,瞧了瞧徐雯,赶紧低着头继续做饺子,把朱棣的话当耳边风,爱理不理的。
朱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作。徐雯一巴掌打到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道:"在那杵着做什么,到前面去,那些衙门的大人等着呢。"
朱棣应了一声,又理了理衣衫,瞧了允�几眼才离去。
待朱棣走远,徐雯才指了指允�面前的面皮道,"允�宝贝,你在面皮里给婶婶包几块豆腐试试。"
允�震惊道:"包豆腐?"
徐雯好整以暇的点着头,又掩嘴轻笑道:"允�,不知道我们家的豆腐好吃不?"
允�不知道她这样问有何意,不敢轻易回答,怕自己想歪了回答错了,徐雯免不了要给他脸色看的,想了想才说道:"恩,不错。……不过,这豆腐馅的饺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待会儿要好好的尝尝。"
朱高煦探着脑袋问道:"堂哥,你在别处没吃过豆腐馅的饺子?"
允�道:"自然没有。"
朱高煦眨巴着眼睛道:"那就好了,这是我家才有的东西,那豆腐和饺子皮不算稀罕物,但是混合在一起就算稀罕物了。看在你是我堂哥的面子上,我给你打个八折,一个饺子本是一两银子,现在就给你算八百文钱。"
允�脱口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朱高煦振振有词道:"我们是正经人,不偷不抢的,传出去不好听。"
允�额头上划下三道黑线。
朱高炽却一直没有说话,闷葫芦一般的包着饺子,可是那饺子却包的这边大那边小,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允�撞了撞高炽道:"怎么,从昨天到今天,你都闷闷不乐的?"
高炽回了回神,瞅了允�好一会儿,又想起了那日晚上听见的声音,神色有些难看,慌忙的回避着允�的目光,说道:"没什么,大约是有些着凉了。"
允�信以为真,好心的用手探了探高炽的额头,却不想手上有面粉,全面都沾到高炽的脸上。
高煦拍着手笑道:"哈哈,大哥你成了灰脸猫了。"
高炽本来情绪就不好,被高煦这一笑,火气就冲了上来,抓了一把面粉向高煦脸上扔去,扔得高煦满嘴都是面粉。高煦岂是个肯吃亏的主,当下从桌上抓起面粉,就向高炽身上招呼去,一来一去,两人居然扭打成一团。
允�慌忙的去拉他们,却不想被徐雯拉住。
徐雯道:"没事,他们两兄弟打打也好。那句俗话是什么,打是亲骂是爱,这样才好增进感情。"
允�看着地上继续扭打的两人,又看了看一旁无所谓的徐雯,三道黑线再度滑下……
第八章 元宵佳节
中午刚吃完饺子后不久,天又降瑞雪。允�怕冷,缩着脖子待在火炉子前,手中还捏着一个暖包,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仍朱高炽与朱高煦两兄弟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却始终提不起半分的兴致要搭腔。
许久,屋子中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雪花进了屋子。
允�懒懒的抬了一下头,原本以为进来的人定是朱棣那老色鬼,却不想尽是朱权。那朱权进屋就扫了众人一眼,而后面不改色的到允�身边坐下,手中捏着一柄折扇,时不时摇上一两下。允�在心中把他鄙夷了千万次,这大冬天的在火炉子边摇扇子,装斯文也不至于装到这个份上啊,真够寒颤人的。正想得起劲的时候,冷不防就听见朱权说道:"前日十七叔我言语间颇有冒犯,允�可别放在心里去啊。"
允�抬了抬眉,心中疑着这何时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朱权一向眼高于天,怎么就独独对他这么客气起来了?繁*星*似*尘*整*理
而允�一向待人原则是,别人敬我一分,我还以一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人给糊弄了后,凡事也不要做得太绝,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当下,脸上就堆起笑容:"十七叔这般说可就见外了。怎么着,大家都是一家人,怎可把那些间离你我二人的话放在心上。"
这番话说的巧妙,既不得罪朱权,又点明了那番话其实也让他有些不爽,委婉的提醒朱权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
朱权岂有不明之理?但是此刻却勾着嘴角,优雅的摇了几下扇子,又问道:"这么说,这次你是要随我和四哥出征了?"
允�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朱权挑眉道:"意外?"
允�坐直了一点身子,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怕是有些人不愿意让我去。"
朱权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四哥么?"
允�点了点头。
朱权道:"不是还有父皇的公文在手上么?"
允�这才彻底明白了,敢情朱权还是冲着他手上的那份公文而来,继而搏一把真假,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不过,允�又怎会让自己成为刀板上的鱼,当下便佯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叹道:"哎……可惜那份公文现在找不着了。"
其实,昨日允�起床后便知晓了公文的最后去向。
景清说,若是那时乖乖的交出公文,怕这一路的大伙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就急中生智,擅自下了决定,把公文给处理了,然后一口咬定是燕王府内出了贼。
允�赞道,好你个景清小子,居然懂得转移矛盾关键点。
允�又推了推景清的肩,抱怨道,你小子怎么就不早点说起,害他也跟着担心了好一阵子。
景清笑着说道,若是皇孙殿下也不知晓,那戏就会更逼真,自然而然就更容易骗得过燕王殿下和宁王殿下。
允�叹道,你小子就是不相信我的演技罢了。
朱权此刻也叹道:"若是没有那份公文的话,四哥怕真不会让你随着你去战场,不过也是怕你有一个闪失,他一向最疼的人就是你了。"
那话语中淡淡的酸气让允�心中甚是得意,就差没说你四哥他永远不会像疼我一般疼你了。
朱权道:"不过,若是允�真想去,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帮助你的。"
允�蹙了蹙眉头,心道,怕朱权此刻是黄鼠狼给鸡来拜年了。只是表面仍是平常的问道:"那十七叔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朱权摇了两下扇子,故作神秘的说道,"总之,我定是会让你随我们一起出征就是。"
允�心中琢磨着朱权怕是会在出征的途中起害他之心,但转念又想自己一路就跟在朱棣身边就是,况且真遇到了什么状况,他难道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吗?
朱高煦跳了过来,爪子搭在允�的肩膀上,道:"十七叔和堂哥的关系挺不错的啊。"
允�微微的偏了一下头,却看见朱高炽阴冷着一张脸,目光中有一丝言不尽道不明的意味,缓缓的扫过他和朱权。允�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正要过去向朱高炽问一个明白,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朱棣和一个做和尚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朱棣道:"允�,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介绍大师吗?过来见过道衍大师。"他冲允�招了招手,颇有招宠物狗的架势。
允�撇了撇嘴,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只是目光一接触到道衍那双睿智的眼睛,便直觉这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定与自己平日里所接触的人都不相同,许是真有些本事的。
道衍摸了摸鼻子,目光锐利的盯了允�片刻,直把允�瞅得不敢与他对视后,才慢悠悠的说道:"皇太孙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允�求助的看向朱棣。
朱棣忙道:"我与允�随大师一起去寻一处清静地。"
道衍道:"也可。"
三人便去了王府一处僻静的院子。
允�离了火炉,冷得发抖。
朱棣心疼,也顾不得之前徐雯的告诫,把允�的手拉过来呵了好一会儿气,又唤着下人赶紧去拿火炉拿暖包。忙乱了一阵子,才坐定,又唤人拿了一条毯子来搭在允�的膝盖上,才作罢。
允�看着朱棣忙活,坐着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那道衍看着朱棣和允�之间的神色,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故而问起话来便是单刀直入:"太孙殿下是从何而来?"
允�听到这个问题时,心中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怕是瞒不过道衍,但是又想起朱棣此刻就在身边,若是就把实话说了出来有些不大妥当。思来想去,他决定采取一种迂回的战术,虚虚实实一半一半,就不信糊弄不了道衍老儿。
抬起头,凝望着道衍的眸子,清声道:"我从该来的地方来。"
道衍不依不饶道:"何处是你该来之处?"
允�从容道:"万物生之处,皆可成为我来之处。"
道衍摸了摸鼻子,笑道:"亦可是万古前?亦可是千年后?时间无长短,过去时间未曾消逝,未来时间未曾停止?皇孙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允�听不大懂这种禅机,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道衍又道:"太孙殿下可预知未来否?"
允�道:"那我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可否先问先生一个问题?"
道衍和气道:"请讲。"
允�思虑了片刻,又瞧了瞧做在一旁的朱棣,只见他此刻像是一个得道高人一般,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时不时附和的点了点头。但是允�不知为何就是知道朱棣此刻的神情是装出来的,他其实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却怕在自己这里丢了面子。这般一想,心情就放松了不少,问着道衍:"若是知道了未来,可否改之?"
道衍震惊道:"太孙殿下是想篡改命运?"
允�摇头:"准确的说,是历史。"
道衍眼睛一亮,心里已经大概知晓了允�的来处。
道衍道:"殿下,贫僧不知道篡改历史后的后果是什么,但是古语有言,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若是因毁掉了,怕是结出的果不会再是原来的那颗了。"
允�脸色变了变,但又说道:"可是我的到来已经变了因。"
道衍道:"兴许因本就是这样的,谁又说的明白呢?"
允�恍然大悟,心道这道衍果然是一个得道之人,言语间就把他数年的困惑给解开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若是历史不会被改变,那么他的到来必然是会以不同的形态来带动历史向原本的轨迹行去,可是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轨迹呢?朱棣最后会和他反目成仇?最后还是会靖难?而他最后还是会被火活活的给烧死?
允�打了一个冷颤,手一抬便指着朱棣,问着道衍:"道衍大师,你回答我一个准话,我四叔是不是真龙?"
朱棣大骇,忙道:"允�,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四叔我哪里是什么龙啊,顶多就算是这里的一条地头蛇。"
允�讽刺道:"四叔还真够谦虚的。"顿了顿又道,"若你真是条龙了,我就去跟着道衍大师修道学怎么当哪吒,剥了你的龙皮,抽了你的龙筋。"
朱棣嚷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敢这样做就是谋杀亲……"允�狠狠的瞪了朱棣一眼,朱棣活活的把那个"夫"字给吞回了肚子了,又生生的憋出了个"叔"字,脸上多了几分悲愤之色,乐得允�眉眼弯弯。
道衍摸着鼻子道:"皇太孙殿下,您也是一条真龙。"
这句话让朱棣和朱允�的脸色都变了变,随即互看了一眼,心中都各自有了算计。
允�忽然又问道:"道衍大师,可有办法让我回来时之地么?"
朱棣炸毛道:"你要走?"
"来时之地才是我的家。"允�说此话的时候,脸上有丝丝的倦态,又道,"而且,这里其实并没有太多让我留恋的物事。那些权利宝座什么的,在你看来重要,在我看来却一文不值。只是不愿意让大家受苦受难,才打算接过担子。若是能回去,自然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听着允�这话,朱棣楞了片刻,继而冷哼了一声道:"原来这里并没有太多让你留恋的物事啊。"说完,便生着闷气,踢着椅腿站了起来,不再理睬允�。
道衍瞧了瞧朱棣,又瞧了瞧允�,轻声道:"殿下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棣的身子明显一颤,险些站不稳脚。
道衍又道:"只是现在时候未到。"
朱棣扶住了窗棂。
允�急切道:"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到了时候?"
道衍摸着鼻子,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此刻允�有想一拳给道衍挥过去的感觉。敢情这家伙问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衬托最后一句"天机不可泄露",那浪费那么多口水干什么,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是最痛苦的事情,这老头儿明显很爱搞这一套,而他除了恨得牙痒痒外,别无他技可施。
元宵夜晚,众人吃了汤圆,赏了月丢了牌子对了联还放了炮仗,皆有些索然无味。
朱高煦忽然问着朱允�道:"堂哥,你们南方过元宵节都兴些什么玩法?"
朱允�道:"其实和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朱高煦不依不饶道:"当真就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法了?"
朱允�摇了摇头,但随即又想起现代元宵的玩法。还记得小时候,他与哥哥被放在乡下外婆家,到了元宵那天就约上村上的小伙伴一同去偷菜,名为"偷青"。据说那天偷得越多,来年生活越无忧;若是被人抓住被狗逮住,那骂得越凶咬得越厉害,来年越旺。自然这些都是反唯物主义理论的,只是儿时和伙伴们一起玩闹的情景如今想起来有些伤感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在现代的身子,他们是如何处置了?千万不要火化土葬了,那到时候自己回去都没处地儿放这魂。
朱高煦见允�走神,又问道:"堂哥,你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么?快说出来大家分享,顶多你这几天吃我家用我家的钱,我给你打个九折的优惠。"
允�黑线,片刻后才把儿时"偷青"的种种趣事给说了出来。
朱高煦听得兴起,忙道现在就要与允�一同前去。允�本就想重温儿时的回忆,自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叫来了景清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去。朱高煦又叫来了朱高炽和朱权,几个人一合计都起了兴致,就要出发,却不想被奸诈的朱棣发现,死皮赖脸的都要跟他们一同前去,还美其名曰保护他们的安全。
于是,一路上就全是朱棣和朱允�之间的斗嘴。
"你这个老家伙也好意思跟着我们年轻人一路走。"
"我也不比你们大多少。"不得不说,朱棣的脸皮很厚。
"你儿子还在这里呢,说这句话你也不觉得丢脸?"
"高炽,高煦,你们觉得你们的爹老吗?"
高炽摇着头。
高煦笑的眉眼弯弯:"爹,你和我出去,我都不敢叫你爹,你太年轻了,人家都以为你是我哥呢。"
朱允�和朱权同时唾道:"马屁精。"
朱高煦笑道:"你们给我钱,我就拍你们马屁了。"
朱高炽叹道:"你小子掉钱堆里去了。"
朱高煦道:"没办法,娘说了,这辈子情啊爱啊的都靠不住,还是宝贝啊钱财啊比较实在。"
朱棣摸着下巴道:"你娘这句话说的挺实在的。"
朱允�嘴角抽了抽,对朱棣一家实在是无语无语再无语了……
第九章 偷青
何谓偷?
偷,自然是要趁人不备时拿别人的东西,自然是动静越小,参与人数越少越好。
但岂看这群人,显然都没有偷东西的经验的。浩浩荡荡的一路,有说有笑,甚至还把"偷"字和计划都挂在嘴边,就差没挂个"我来偷菜我怕谁"的牌子在胸前了。
允�心细,问道:"这大冬天的,北方都有什么菜啊?"
看过去,一行人都在摇头。
朱棣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管它什么菜,有的偷就成。"
朱高煦附和道:"还是老爹英明。"
景清道:"这大冬天的,其实菜色比较单一,农民种菜辛苦,咱们就偷一点点意思一下过节就成了。"
朱高炽点头:"对,不要拿太多了。"
朱权道:"你们随意,我看着你们拿就是了。"
朱高煦反驳道:"来都来了,不满载而归算什么,好歹咱们是踏着风雪前来的,你瞧瞧,堂哥都冻得脸色发紫了还不回去,不就图这个刺激吗?"
众人皆看向允�。
允�拢着衣领道:"待会儿动起来就不见得冷了。"
朱棣忙道:"那赶紧找到地方,儿郎们都得动起来才成。"
说话间,已经出了北平城,离了大道,寻了一条僻静的小道而去。举目望去,那农田都被雪覆上了一层,银月飒飒之下,反射着白色耀目的光芒,倒也颇为壮观。
允�瞠舌道:"怕是没有作物吧?"
景清道:"未必。"他跳下马,率先走进了农田,拨开一层雪,说道,"瞧,果真还是种了点山药蛋!"
允�纳闷道:"山药蛋是什么东西?"众人皆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而他也不恼,惦着脸皮说道,"我这是不知为不知,不会不懂装懂。"边说边也学着景清的模样跳下了马,却不想着地时用力过猛葳了脚,当下疼得咬牙切齿的。
朱高炽瞧得清楚,关切道:"堂哥,你怎么了?"
朱棣的目光立刻就转到了允�的身上。
而朱权却一会儿瞧着允�,一会儿瞧着朱棣,若有所思。
允�却摆了摆手,一拐一拐的跳到农田里,扶着景清的肩膀,去瞧那山药蛋是何物,却见那植物的叶巴掌大小,逐渐成羽状。叶尖处有白花,倒是与周围的雪融成了一色,若不仔细瞧却也瞧不出个分明来。允�摸着下巴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这菜?"
景清笑道:"这个叶子和花都不能吃的?"
允�道:"那吃什么?果实?"又拨弄了那无名的植物一番,"这也没有结果实啊,我们要偷也不是时候啊。"
"不尽然。"景清伸手把那株植物连根拔起,递到允�的眼皮底下,说道,"我们一般都是食它的这里。"他指了指植物根部,那处有一块突起的包块。
允�瞅上前瞧了瞧,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包块像土豆。他伸手捏了捏那包块,忽然就骂道:"你们直接给我说这是土豆就是了,说什么山药蛋,绕那么大一个弯子,让我以为我成了土包子了。"
朱棣那父子三人与朱权这时也跳下了马,来到了田间。
朱高煦惊道:"原来山药蛋在南方叫土豆,我得记下来,以后别跟堂哥一样,到了南方当土包子。"
允�对天翻着白眼。
朱棣朝地上唾了一口,那神情,那模样跟一个土匪头子没有什么区别:"儿郎们,既然到了,就开工吧。多拿一点,咱们过个好年。"
一声令下,朱高炽与朱高煦兄弟两就拖着朱权扑进了田地。
景清也毕竟是少年人,瞧了瞧允�,见允�并无异常后,也搓着手扑进了田地。
允�直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取下手套,往手上唾了几口,就要去拔草,却不想腰被人抱住,随即离了地,被扔回到田坎上。刚要破口大骂,就听见朱棣在其耳边说道:"受了伤的人没资格参与游戏。"
"凭什么?!!!"允�的抗议声大到可以贯穿天际。
朱棣一巴掌拍到允�的头上,叉腰道:"凭我是你叔。"
"叔你个大头鬼,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别想让我认你当叔了。"允�显然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的吼了回去。
那田地中央努力偷盗的人都回头瞧向允�和朱棣,尤其是朱高炽神色居然有丝忿忿。
允�也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忙心虚的咳嗽了几声,脑子转得飞快,琢磨着如何将话圆了过去。
朱棣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允�的肩,大声道:"你这小子还真记仇,上次之事明明就是你做错了,叔想起了你的父王,才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你。可你怎就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转瞬间,就换出了一副心酸的表情,"果真是侄大不中留,哎……"
允�觉得脑袋快炸开了,想发作又见众人瞧着自己,于是只好忍着,差点憋出一身内伤。
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远处竟然响起了几声狗吠。
朱高煦素来怕狗,拉住自己哥哥的衣袖,瑟缩了一下道:"怎的多了这些怪物?"
朱允�宽慰道:"别怕。这'偷青'讲的就是要被人抓住。这狗若是在你身后叫的越欢,说明你来年也就越旺。"
朱高煦问道:"那万一被狗咬了怎么办?"
朱允�道:"家养的狗没疯病,不怕。"
朱高炽也宽慰着弟弟道:"就算来了四五只也不怕,咱们十七叔武功高强,一脚准能踢死一个。"
朱权道:"那也未必,得看是多大的个。"说着就指向田野间,"比如那么大一只的狗肯定踢不死,被它扑了难保脖子不会被咬断。"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处不知何时窜出四五条夹着腥臊之气的庞然大物,哒吧着口涎伸着獠牙狗视眈眈的瞧着众人。而在田地中的众人还没有意会到此等庞然大物扑到身上来会有什么后果时,朱允�已经将手中的那块土豆扔了出去,大声喊道:"还磨叽什么,跑啊,咬上一口没命了。"
朱高煦是第一个狂叫着跑出去的,接着是朱高炽,然后是景清,最后是朱权垫底。朱高煦出了田坎,就要去蹬马,奈何心急半晌都没有跨上坐骑,好在朱权给他搭了一把手,他一坐稳,谁也不顾不管抽马狂奔而去。
朱高炽也坐稳在马背上,看着允�一跳一跳的要上自己的马,正想要去搭一把手,却见自己的父亲已经先一步过去了,他咬了咬嘴唇,夹了夹马肚子策马而去。
景清本要再留,但是那些狗似乎是认准了他最好欺负,直接扑向他的马,马儿受惊,一路狂奔离去,片刻后就没了影子。
朱权仗着自己的好武功,是那田地中最后一个上马的人,见着朱棣和允�落后了,本就想去帮朱棣,却见朱棣一把抗起允�扔到了自己的马上,而后他也跳上马,把允�搂进自己的怀中就策马而去。朱棣那套动作一气呵成,期间连他儿子都没有看一眼,更不用说他这个弟弟了。朱权脸色有些难看,夹紧马肚就朝朱棣那方奔去……
朱棣却没有直接回城,把允�带到了城郊的一处破庙中,见允�冻得全身发紫,赶紧着找来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了,又给允�搓手按脚,怎的一个模范体贴丈夫的形象。
允�本来有些火气,却因为朱棣这番动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没话找话道:"怎么那处忽然就钻出那么多的狗东西?"
朱棣为允�活络着血气道:"兴许不是家养的,这天气野狗也说不准要偷青呢。"
允�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土豆,乐道:"瞧,我们还是有成果的,待会儿把这个烤来吃了,把这年的好运气都留在肚子里。"
朱棣问道:"这个怎么烤?"
允�道:"直接扔火堆里。"
朱棣想也没有想,就从允�手中把那土豆抓过来,直接扔到火堆里,然后侧头颇得意的说道:"待会儿就可以吃了。"允�有些苦笑不得,又见朱棣抬起他的脚,掀起衣摆,又卷起裤管,说道,"现在让叔瞧瞧你的伤吧。"
允�挡了挡:"不碍事,就是葳了一下,待会儿回去让人揉揉就好了。"
朱棣按了一下那高高肿起的地方,允�疼得咧了一下牙,缩了缩腿。朱棣道:"还好不碍事,估计这几天都走不了路了。"
允�没有答话,心里却琢磨着朱棣是否是故意这样说,好阻止他跟着去战场。
朱棣又道:"上次你与姚广孝说起,你要离开?"
允�疑惑:"姚广孝?"
朱棣解释道:"就是那个道衍和尚。他的俗家名就是姚广孝。"
允�笑着:"原来是他。"又道,"我是想要离开,毕竟那处才是我的根。……我在这里一无是处,还总是担心改变了什么因把最后的果也改变了……况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朱棣眼睛眯了眯:"这里当真就没有让你留恋的吗?"
允�耸了耸肩。
朱棣犹豫着又犹豫,最后问道:"难道……难道……我……我也不值得你留恋吗?"
允�顿了一下,片刻后才说道:"其实,你……你很好。但是我们是不同,不同……"允�想着究竟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让朱棣能听明白,"对,我们是不同环境中长大的人,所以我们的观点不同,理念不同,若是我能回去,我会想你的。"
朱棣深吸了几口气,问道:"但是我不会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对吗?"
允�点了点头。
朱棣锁着眉头,重重的捏了一下允�的脚,允�疼的大叫了起来,条件反射的就要蹬过去,却见朱棣目光忧伤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允�,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孩子。"
忽然间,允�的心有了一丝痛楚的感觉。他摇了摇头,他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不然怕是离开的时候就会舍不得,甚至到最后他怕他都会舍不得离开。可是,这种感觉来了就来了,又是怎么能控制的呢?
允�心想,大约是因为有了身体的接触,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他又想,若是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让那种痛苦再经历一次的话,彼此之间只会剩下隔阂,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吧。
于是,他握住了朱棣的手。他想说些什么把朱棣代入到那个话题中,却不想朱棣也握紧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道:"允�,既然如此,那让我们做一次了断吧。"
允�还没有理解过来他的了断是什么,朱棣就已经覆上了他的唇……
第十章 秘密被发现
人生能有几次机会能让人冲动呢?
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还年轻,而年轻的资本就是有足够的时间供他去挥霍生命,总之跌倒了心伤了还是可以爬起来的,擦擦血涂涂药还是可以接着往下走的。
而显然,感情若是陷得不太深,那到了离别的时候就不会太痛。他曾经经历过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所以他真的不想让这种痛苦再来一次,而且面前的人和曾经的那个人还是那么的像。
他不愿意深陷其中。
所以,他不需要快感。
可是,这种肉体上的感官岂是精神能控制的?
朱棣自从说出了要对他好的话后,似乎就把这句话当成了他的人生格言,贯彻实施的很到位。他很温柔,温柔的让允�害怕,不过是轻轻的抚摸挑逗,就让允�忍不住的颤抖,继而沦陷耽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允�咬紧牙关,努力的想挣脱肉体给予的一切,但是却渐渐的不清醒起来。
这个夜晚,这个人,这里的一切,还有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都如此的美好,美好的几乎不真实,怕是会成为他一辈子的记忆,永远都抹之不去。
允�忽然想哭。
此去经年,终有离别之日。那时候他该何处去寻找这个叫朱棣的人的踪迹?他又该何处去触及这个叫朱棣的人的温度?
若是那时,他们之间隔的不是山不是水,而是人类无法超越的时间。那么,他穷尽一生,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也永远都不可触及。那到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手攀上朱棣的胳膊,捏的很紧,感受的他的温度,他的力量。
"怎么了?"朱棣的声音也很温柔,手轻轻的抚弄着允�的睫毛,只是眼底泄露出的一丝无奈怎么遮也遮挡不了。
"朱棣……"允�咬着下唇,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朱棣,显出了真实的性子以及重重的心事,"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朱棣笑着,吻若羽毛一般落在允�的脸上每一处:"不知道。"
"那你以后会一直喜欢我吗?"
朱棣想了想,认认真真的想着,片刻后才说道:"不知道。"
允�猛然睁开眼睛,狠狠的瞪了朱棣一眼,张牙舞爪的怒道:"你至于这么诚实吗?不会说说话哄我开心?"
朱棣笑道:"我说了,对你好,自然也不能欺骗你了。"
允�眼睛眯了眯,又问道:"那如若有一日,我阻挡了你的路,你会杀了我吗?"
朱棣脸色变了变。
这个问题似乎又转回了当初,他和允�关系恶化的时候,若不是允�挡了他的路,他怎会痛下杀心?
可是……
若是遇见了同样的问题,他还会这样做吗?
朱棣犹豫了很久,因为思考这个问题,导致都失去了兴致。他从允�身子中退了出来,裸着身子坐在火堆边,看着火苗发了一会儿呆。
因为没有了朱棣的体温,允�立刻就感到了一阵寒意,怕冷的他忙拿起一旁的衣服,就要穿上,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脸色大变,拉了拉朱棣,可朱棣还在神游中,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咬着牙,又狠命的踹了朱棣一脚,朱棣这才有所反应,却比平日里慢了半拍,缓缓的转头,一脸迷惑的看着允�。
允�怒道:"有人来了,快穿衣服。"
朱棣道:"来不及了。"边说边抱起地上的衣服,就往那破庙后的神像身后跳。
允�赶紧跟了过去。刚挤进去,就听见那脚步声进了破庙。
"怪事,一路追过来怎么就把人给跟丢了。"
"未必,你们看火还燃着,人应该没有走远。"
允�听着他们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仰头看着朱棣,却见他脸色已经铁青,怕是和他想到了一块去。
他又见朱棣还是没有穿上衣衫,许是怕发出了动静引得那些人的注意,但是却因为天寒地冻,全身都有些发紫。允�心微微有些疼,上前一步,抱住了朱棣,又想这样隔着衣服拥抱如隔靴搔痒,索性就把衣领给解开,袒出了胸膛,如只树袋熊一般紧紧的贴在朱棣的身上。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那我们现在还用去追吗?"
"大冷天的去追干什么,兴许他们都回了北平了。"
"那要怎么完成上面安排的事情?"
"咱们的任务是保护还有……嗯……看着那位殿下,至于上面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透的了。"
"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连自己的孙子都要监视。"
"还不止孙儿呢,儿子哪一个没有被监视的。依我看,上面的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他自己。一旦下面有动静,怕是绝不会手软的。"
"那你们说,如若把前日监视四爷的那些事儿……"那声音说到这里断了一下,继而所有人都贼笑了起来。
允�咬了咬下唇,身子忽然就有些颤抖。他发现朱棣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搂着他的手有有些颤栗。
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似乎非常的冷静。只听得他说道:"这件事报上去了,咱们只可能有一种结果。"
"啥结果?"
"咱们都得死。"
外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那怎么办?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是大功也是大祸。"冷静的那人说道,"就算是普通人家,若出现了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都会杖死两人,更何况是皇家,丢不起这样的脸,怕是知情的人都要灭口。"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烂一辈子带进棺材里。"
"哼,我看你是想独占其攻吧?"
一句话,外面的人都争执了起来。
允�紧紧的靠着朱棣,觉得他心跳的不是一般的快。他抬头看了一眼朱棣,见他的神色有些异常,心中暗道不好。果真,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之色,俯下身凑到允�耳边说道:"这几个人留不得。"
允�自然知道厉害,不免有些紧张问道:"那要如何做?"
朱棣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允�点了点头,但要问如何计划的时候,朱棣已经松开他,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允�的头一下子炸开了。
那家伙,那家伙,怎么能什么都不穿就那样跑出去?
好吧,好吧,他承认那家伙身材是很好,他也承认那家伙那活儿是很大,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出去显摆吧。
朱棣冷冽的看着破庙中的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然后很耐心的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
再数了一次,一二三四五。
很好,才五个,他一个人足以应付了。
当下,就抬起一脚踢中了最近一人的下巴,那人随即倒地,吐着白沫昏了过去。
朱棣又跳了起来,大喝一声,踢向第二个人。
而那些人既然是朱元璋派出来的探子,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全回过神来,其中那个最为冷静的显然是这群人的老大,吼了一句:"抓住燕王,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于是,四人在躲过朱棣的攻击后,立刻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朱棣困在其中。
朱棣立在其中,眼睛眯了眯。
那为首的说道:"燕王殿下,咱们有话好商量。"
朱棣横道:"没的商量的,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们今日就都得死在这里。"
为首的道:"鱼死网破,这又是何必呢?兄弟几个可以对天发誓,决计不会说出燕王殿下您的秘密的。"
朱棣冷笑道:"本王从来不信活人,唯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为首的冷哼了一声:"若燕王殿下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兄弟们不客气了。相信以一敌四,燕王殿下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谁说以一敌四了。"朱允�从一侧跳了出来,一拳挥向离的最近的人。他本来就算是半个军人,而且从小家中父亲哥哥就带着练擒拿格斗,虽然身体不如从前灵活了,但击打何处能一招置人于死地这些招式还没有忘记,且本就是起了杀心又是从后偷袭,自然轻而易举的就把面前的人给制服在地。
见着面前的人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三人无不有骇色。
允�得意的冲朱棣挑了挑眉,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朱棣双腿之物,当下有些窘迫的撇过眼睛,把衣服扔到朱棣的脸上,唾道:"丢人不,给我把衣服给穿上。"
朱棣委屈道:"那也要给我时间穿啊。" 说话间,还扭动了一下身子,朝允�抛了一个媚眼。
允�的头再一度被炸开。
"兄弟们,燕王和皇孙绝对不会留下我们的活口,不如跟他们拼了。"为首的忽然喝了一声,惊醒了另外二人。
那三人皆是手上有武器的人,而朱棣和朱允�出来的匆忙,此刻都是赤手空拳,虽然还未吃亏,但终究渐渐的还是处在了下风。
朱棣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允�,你想办法先跑出去,这几个杂碎留给我来收拾就是。"
允�岂会不知道朱棣的用意,只怕他是想把这三人都引到自己的身上,保他一条性命。只是,他一人能应付这三人吗?
允�咬了咬牙,不太能确定朱棣的能力。
但是,转念一想,历史上的朱棣好歹也是永乐大帝,而且道衍那和尚也说过,朱棣是真龙,所以他决计不会死在这里的。可是反观自己呢?虽然顶着朱允�的皮囊,谁知道会不会魂魄再一次出窍,飘向别处去,况且现在脚踝还受了伤,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走为妙,这样也不用连累朱棣。
当下,就地一个翻身,滚出了战圈,回头冲朱棣吼了一声:"你自己当心,我先回北平等你。"
朱棣道:"速度把马骑走。"
朱允�蹙了一下眉头,本是有些犹豫,见已经有一人脱离战圈冲他而来,也顾不得多想了,跳着上马,夹了马肚绝尘而去。
颠簸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北平燕王府,允�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徐雯那处,哭丧着脸让她派人去救朱棣。
本来徐雯见孩子们都回来了,独独不见朱棣和允�,就有些担忧。听着允�这样一说,当下就换来了王府的侍卫,说着要亲自领着去把朱棣给救回来。
允�本来要跟,徐雯见他腿上有伤不让他同行。允�争辩了几声,辩不过徐雯,只好无奈作罢。只是心中仍是七上八下,担心着朱棣千万不要丢了胳膊少了腿。自然那最重要的地方也不要丢了,不然未来他自己就没幸福了。
想到这重的时候,允�忽然就脸烫了起来,心道自己这算是完了,彻底的被朱棣给俘虏了。又想万一这次朱棣回不来了,他要不要玩一玩殉情的戏码。但是,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好歹永乐大帝不会是短命鬼的,历史上记载的比朱允�就是他自己的寿命还长好大一截呢。
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院一阵喧嚣,只见朱棣只穿了一条短裤,众星拱月般的被簇拥进屋子。
徐雯招呼着人又是端火盆又是拿毯子又是取药的。
朱允�不敢走过去,躲在一旁,见朱棣只是胳膊受了一点皮外伤,倒也松了一口气。
"我真没想过,原来你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人。"朱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允�的身后,冷冷的说上了这样一句。
允�回头,看到了朱权眼中的鄙夷。他蹙了一下眉头,佯笑道:"十七叔,你说这句话,允�就不明白了。"
朱权唾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明白。"又怒道,"你居然敢把四哥丢在那里,你是故意想害死他。"
允�脸色微微一变,暗道不好,怕是朱权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那处破庙,只是却猜不透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但肯定看见了朱棣赤身搏斗的模样,怕也会猜到其中一二。允�试探道:"十七叔,若不是允�临阵逃跑,又怎会给你一个在四叔面前表现的机会?"
朱权冷哼了一声,从牙齿缝中逼出两字。
允�没有听清,反而听见朱棣在唤他。他也顾不得搭理朱权,一拐一拐的到了朱棣的身边,笑道:"四叔,看来今年咱们的运气还真不赖。"
朱棣勉强一笑,上下打量着允�,见他无恙才松了一口气,裂牙抚上自己肩膀上的伤,冲一旁包扎的徐雯道:"夫人,轻一些,要断气了。"
徐雯瞪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情老娘本就不会做,都这样伺候你了,你还敢有话说?" 说话间,故意又使了一些劲,弄得朱棣脸色都白了。
朱权急道:"四嫂,你给轻点啊!"
允�道:"四婶,还是让我来吧!"
徐雯美目扫向允�,说道:"你会这个?"
允�忙点头。
朱棣道:"那就让允�来吧,你都要把我折腾的断气了。"
徐雯冷哼了一声,倒也挪开了位置。
允�接过纱布,倒也耐心的一圈一圈的为朱棣包扎着。他本就是专业人士,这力道自然比徐雯拿捏的准,动作自然比徐雯熟稔,不过半柱香的攻夫,就为朱棣把伤口包扎好。
朱棣拍着马屁道:"允�就是心灵手巧。"
允�冲他一笑,轻声叮嘱道:"这些日子注意不要做太大的动作,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朱棣喜笑颜开的点头。
朱权在一旁泼着冷水:"不做大的动作可不成了,后日四哥就要出征了。"
允�道:"四叔只是统领,扛枪冲锋的事怎还轮的上他了?"又道,"而且这次我随军出发,自然会一路看着四叔,照顾着四叔的。"
朱棣惊喜道:"你说你会照顾我。"
允�瞧了瞧四周,有些窘迫道:"自然,四叔是为了救我受伤的嘛,我照顾四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我想我应该还能在战场上派说别的用途吧。"
朱权道:"可是,你公文都没有,四哥不能随便的带你上战场的。"
允�回道:"让不让我上战场,是四叔说了算,和十七叔你可没有关系。"
朱权瘪了瘪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
朱棣瞧着允�,摸着下巴。片刻后才说道:"允�,你还是回南京去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伤着了,四叔可没有办法向父皇交代。所以,不管你怎么说,四叔都不会让你跟随大军出征的。"
第十一章 目的达到
什么叫吃霸王餐?
允�终于见识了,朱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给他吃干了抹尽了,结果他不兑现诺言不说还脚底抹油给跑了。大清早的,天还没有亮,允�找遍了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朱棣的人影,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去询问徐雯,而当时徐雯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见允�进屋头都没有抬就说道:"你四叔出征去了,他让我给你留话,说你好好的在这里待着,王府已经安排好人送你回京了。"繁*星*似*尘*整*理
允�的头几乎要被气得炸开。他鼓了鼓腮帮子,走到徐雯身边,思考着自己的立场如何央求徐雯比较妥当,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四婶,我奉了皇爷爷的令,是要随四叔出征的。"
徐雯把书扔到一边允�的面前,指着上面一个词语,问道:"给四婶瞧瞧,这是什么词来着?"
允�不解,凑了脑袋看过去,念道:"指鹿为马?"
徐雯娇笑道:"这词我看着就有点别扭,你说究竟要多大的权位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指着鹿说成马,骗得了那些阿于奉承的人,还骗得过天下人的眼睛么?"
允�有些窘迫,不敢搭腔。
徐雯又道:"依四婶看,马就是马,鹿就是鹿,混淆不得的。一旦混淆了,那还不就得天下大乱了。允�,你说是吗?"
允�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心道这历史上的徐皇后果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怕在当日他交出公文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可是一直藏着掖着没有说。一来是保全了他的面子,二来也能调解他和朱棣朱权之间的矛盾。而现在又这般迂回的与他提起,若是自己再隐瞒怕就有些不厚道,还有强词夺理之嫌疑了。
思及此,允�强出笑脸道:"婶婶说的极是,但我们考虑问题应该更为全面,有时指鹿为马并不一定是坏事。"
徐雯挑了挑眉,问道:"那婶婶可要听你说个一二了。" 说着,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允�道:"四婶,其实我知道您说'指鹿为马'是意有所指。允�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那份公文是我唤人捏造的。"
徐雯了然的点头,道:"你就不怕婶婶反将你一军,把你告到老爷子那里去?"
允�笑道:"婶婶若要拆穿,就不会这般迂回的提醒了。况且,……婶婶要告也没有证据,那份公文应该不在婶婶的手中吧!"
徐雯点头,道:"许是被你小子藏起来了?"
允�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允�捏造那份公文,实属无奈。北元入侵,允�看在眼里,只恨不能提枪去前线杀敌,现在这般年纪了,却仍旧碌碌无为,实在有愧。沙场上虽刀剑无眼,但却能显我男儿豪气。如若能去见识一番,允�今生无憾。"
徐雯翻弄着书页:"当真只是为了去见识?"
允�心中一惊,硬着头皮道:"自然是。"
徐雯道:"那道衍和尚与我家外人的关系甚好。"
允�左眼皮跳了一下。
徐雯又道:"自然与我的关系也甚好。"
允�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
徐雯冷笑道:"你方才说了咱们明眼人不说暗话,那大家就打开天窗把一切敞开来说。你的情况我其实也是知道一个大概,你不属于这个地儿的人,但是你的眼睛中却总是泄露出一股子以前允�都没有的欲 望。我四哥他是被你迷昏了头,瞧不清状况了,但是你要骗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四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那皇位,他要的只是能被父皇关注,能保卫大明,名垂千古,他根本就不会跟你去抢你在乎的东西。所以,咱们也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继续做你的皇孙殿下,而四哥有自己的责任要守护,别再去缠着他,最后弄得大家难堪就不好了。"
这番话,让允�脸色发青,身子经不住的颤抖,胸中有股无名的怒火烧了起来。为了压下这股怒火,他低着头捏着拳头,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能忍住,从牙齿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在四婶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发出的声音阴冷异常,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徐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嘴角微微勾起,把书扔到了一边,冷静道:"那你便要告诉我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允�深吸着气:"我是个……"话临到嘴边,允�才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了。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起初,他是一个死倔高傲的孩子,不合群不合体,甚至在初中的时候还被全班孤立过。可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他爹是军区首长,依别人的话来说他就是太子爷,日后到了军营还不是横着走,谁敢恨他都要顾及他爹的面子。
那时,那些人只敢孤立他,却没有人敢给他点教训。
除了一个人……
允�低着头,脑子中全被回忆给塞满了。
那个人是他大哥的同学皆战友,两个人好得都快穿一条裤裆了。那年哥哥放假,那人随着哥一起回家。而小徐文习惯了仰着鼻孔看人,自然是瞧不起那人的,做了好多事情去惹怒了那人。原本以为那人也会如别人一般讨厌他的时候,那人却把他提了起来狠狠的打了他的屁股,还对老爹保证,要在一个暑假之内让小徐文改邪归正。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究竟用了哪些法子,他其实是想不起来的。
总之过程很痛苦,结局很纠结……
而那个人也永远的留在了记忆中,只是停留在记忆中而已,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都永远无法触及了,而他只不过是学着那人的样子,带上那人的面具在过日子,真正的自己其实他自己也已经遗忘了……
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要夺眶而出的泪给逼回去,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对徐雯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朱棣不在乎皇位,自然我更不在乎。"
徐雯道:"那你这般做,总应该有你的目的吧?"
允�沉默片刻,才道:"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这句话一出口,这些年压抑的情绪如泻堤的洪水一般全部泄出,一发不可收拾。"我不要皇位,不要权利,但是在其中我必须这样那样去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个社会没有民主没有人权,有的只是不平等的阶级之分,不平等的法律条文。我没有办法去改变,只有选择去适应。适应这个社会的人情淡漠,适应这个社会的尔虞我诈。而所有的出发点都只有一个,我要活下去,我必须要活下去,还有我要我身边的人也能活下去,按照他们的心愿活下去。"
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抓着桌沿,指节泛白。
徐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问道:"那你把四哥当成什么?"
这话让允�冷静了下来。
他把朱棣当成什么?
叔叔吗?有叔叔和侄子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之事的吗?那是情人吗?似乎只有心动的感觉,没有那种生离死别不离不弃的触动。
不,或许是他这个人天性冷血吧?
当年所有的人告诉他,江凯迪已经死了,已经成为了一杯黄土了,可是他却一直不信,他始终觉得江凯迪一直都在祖国的边关执行着一个秘密的任务所以骗过所有的人说他死了,其实他还好好的活着。所以,当江凯迪的骨灰盒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当着他的面下葬时,他都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因为他不信所以他不痛。
他现在还记得哥哥曾经在他耳边说:"文儿,你真是一个残忍的孩子。"
这话和朱棣在他耳边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是一个残忍的人,所以不配拥有爱情,那他凭什么把朱棣当成他的情人?又有什么资格当着他的妻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他终究还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在徐雯这番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他除了退缩别无选择。
徐雯还在瞅着他,似乎想从他的那双闪烁的目光中寻出她自己的答案。可是,允�却低了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离开北平的。"
徐雯眸子中微微有一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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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允�非常憋屈的上了回南京的马车,周围全是朱棣为他安排的王府的护卫,个个训练有素,怕是化作了鸟也未必能逃得回来了。
景清与他挤进了同一辆马车中。
景清诧异道:"殿下,为何不实施您的计划了?"
允�叹气道:"我四婶太厉害了,我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有任她安排了。"又叹了一声,"这趟北平之行,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正事未成,结果还……"
景清打量着允�,觉得允�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只是允�不说,他自然也不能越礼去问。允�把头埋进膝盖中,闷闷道:"朱棣他对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景清蹙起眉头,问道:"殿下认为燕王安的是什么心?"
允�安静了几许,半晌才抬了点点头,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总之都是不安好心。可是……"他咬了咬下唇,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我对他安的又是什么心呢?若是有一天我见不到他了,我是会伤心还是会一笑而过?"
景清脸色大变道:"殿下,这话是何意思?"
允�回神,摆了摆手,无奈的推窗看车外匆匆而过的山舞银蛇,心情郁郁。
景清道:"殿下若是不想回南京,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北平都指挥使衙门出奇的安静,大约是晌午时分,衙门之人皆在午休不便办事。允�唤着身边一人去敲响门外的大鼓,直到把指挥使谢贵给唤了起来方才作罢。
那谢贵大约是才起来,精神有些不佳,哈欠连天的,见着允�一时没有辨认清楚,竟然大喝道:"堂下之人为何人,寻本官有何要事?"
景清怒道:"大胆,狗眼也不看清站你面前的人是谁。"
谢贵这才眯起眼睛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这才辨认出堂下之人乃是当今皇太孙殿下,想起刚才的无礼,只差没吓得屁滚尿流,当下就从堂上跳了下来,跪倒在允�面前,献媚道:"殿下,殿下,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事先来打一个招呼,让下官好有所准备啊。"
允�白了谢贵一眼,径直走到公堂的方桌前坐下,好奇的玩着那块惊堂木,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听说燕王殿下今日已经出征了?"
谢贵道:"是的,殿下。"
允�道:"其实我早些日子已经到了北平,都是住在燕王府,暗中瞧你们这些官员做的事情……"
谢贵微微有些哆嗦。允�自然是瞧得分明,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道,"谢大人,你可知罪么?"谢贵身子哆嗦的更加厉害,声音颤抖着:"臣,臣不知道……不知道何罪之有?"
允�举起惊堂木,猛然砸下,喝道:"难道还要我给你指出来么?"
谢贵被这一惊,差点昏厥过去。景清在其身后踢了一脚,他才稍微清醒了一点,颤巍巍的说道:"臣知罪,臣知罪,求皇太孙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啊。"
允�笑得眉眼弯弯,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的说道:"其实,这次皇爷爷让我出来,也是为了调查你们这些官员的底细。终究,你们还是让我失望啊!"允�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又道,"这些事情瓜藤缠结,只怕牵一而动百,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帝国再起动荡再添杀戮。"
谢贵颤声道:"皇孙殿下仁慈,皇孙殿下仁慈。"
允�叹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谢贵不敢怠慢,允�见他忙不迭的答允了,才道:"皇爷爷给予我一份公文,让我前去前线督军。"允�冲景清使了一个眼色,景清会意,从袖口中掏出那份假的公文,递到谢贵的眼皮底下,让他扫了一眼。而当谢贵要细看的时候,景清已经重新把公文折叠好,放回衣袖中。允�又道,"督军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冠冕堂皇的去了,怕查不到细节之处。所以,我想请谢大人帮一个忙,让我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混进军营中!"
谢贵吓出了一身冷汗,道:"殿下,这若是查出来是要被砍头的啊。"
"你的罪难道还不够砍头么?"允�冷冷的道,果真如他预料一般他看见谢贵有些涣散的眼神。他又接着说道,"放心,只要你为我办妥了此事,我保你无恙。"
谢贵呆跪在那处,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允�再一次的抬起了惊堂木,猛然拍下,喝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谢贵大惊,随即瘫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允�与景清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随着谢贵派出的一个士兵出了衙门。
景清好奇的问道:"谢贵究竟犯了何等重罪?殿下怎知道的一清二楚?"
允�对天翻了翻白眼,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景清诧异道:"那殿下你怎么就那么断定,并拿此事威胁他呢?"
允�得意的说道:"那是我猜的。"
景清彻底无语中!
允�笑着总结陈词道:"总之,我们达到了目的,那家伙的罪自然我也不可能揭发他,这个结局皆大欢喜,不是么?"
景清嘴角抽了抽,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忽然预感到朱棣未来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了……
第十二章 绝不回头
朱棣上一次出征北元是六年前。
那一次,他不费一兵一卒便歼灭了北元军的主力,不仅顺利完成了朱元璋交代的战略目的,而且还招降了北元大将乃儿不花,堪称完美的一场战役。
此刻,在行军的路上,允�与景清便在讨论朱棣上一次出征的细节,继而分析朱棣这个人。
这是允�要求的,他对景清说着,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而他与朱棣的接触太少了,以至于他根本就猜不透朱棣想的是什么,更不用说朱棣对他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景清道:"燕王殿下是非常卓越的将领,自古以来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战斗之上策,而燕王殿下领悟实行的彻底,若与这样的人正面起冲突,非殿下明智的选择。"
允�左右瞧了瞧,见没有士兵注意他俩说话,才又靠近景清几许道:"你说的不错,我四叔确实是一个非常卓越的将领。不,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如若和他正面冲突的话,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处哭去。"
允�想起自己在北平的遭遇,对朱棣恨得是牙痒痒。
景清问道:"殿下对于这次的行动可有详尽的计划了?"
允�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们需要再观察朱棣一段日子,找到他的弱点后再做打算。"
但是,像朱棣那样的人会留把柄给别人吗?
允�不敢肯定。
这些日子的接触,他至少肯定了一点,朱棣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的流氓无赖的人,就拿上一次对北元的征讨来看,朱棣绝对是一个能够完全压抑自己欲 望的人,他绝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的想法,从而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的缺点。
那看似流氓,看似无赖的表皮下,藏着的是绝对的心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同样也很清楚面对什么样的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应该带什么样的面具。
这样的人是非常的可怕的。
朱允�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之间就对朱棣这个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慌。他赶紧又摇了摇头,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把这种恐慌从心底抛却出去。
"景清,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允�这次没有打算瞒着景清,诚实的把自己心中的感受说了出来。
景清调侃道:"殿下,莫非是怕了燕王不成?"
允�难得严肃道:"我觉得这次出征,怕是有些事情真的就会失控了。"
景清见允�如此认真严肃的说话,赶忙收起戏耍的心态,紧张的问道:"殿下,您是担心……"
允�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看了看四周,又问道,"你可知这次出征随行的有哪些人吗?"
景清道:"秦王殿下早已经在前方等候了,然后与燕王殿下一起出发的有宁王,还有世子殿下与燕王殿下的副将张玉。其中,宁王殿下和世子殿下是第一次随军。"
允�笑道:"我也算是第一次真正随军了。"
景清又道:"听说,燕王殿下很看重这次出征,特意请了周王殿下前来作为随军医官。"
"随军医官?"允�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的自言自语道,"这倒是转回我的老本行了。"
景清一脸莫名的看着允�。
允�还处在兴奋中:"我知道我们这次随军的作用了,待会儿我们就偷偷的去找五叔,然后就跟在他的身边就行。"
景清紧张道:"只是这样怕是会暴露殿下的行踪,引起燕王殿下的怀疑。"
允�从容道:"我混进来的事情,他迟早会知道的,这个倒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你还记得不?我曾经说过,这场仗自然是要保证四叔赢的,只是不能让他赢得像上次那般容易罢了。……所以,我们在其中的定位很重要,不能扰乱太多他的计划,也不能让他太顺利的打这场仗。而且,你我都不是能扛枪杀敌之人,就算我愿意,你们不也叫嚷着要保护我的安全么?现在这个机会正好,跟着五叔,一方面可以发挥我的特长;另一方面,可以很快的融进这个军队中。"
景清面色难得的有些严肃。
允�又道:"放心吧,五叔不是一个乱嚼舌根的人。"
允�自认为对周王朱�这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尽管接触不多,但是总能说出一二。那朱�本就是谦谦君子心若明镜般透彻,但兴许是性子使然淡漠名利,也兴许是深谙明哲保身的规律,总之即便他凡事都看穿了,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而且,只有跟着他,我的处境才不会那么危险。"允�朝手中呵着气说道。
景清淡淡的笑道:"其实,微臣一直都想不明白,殿下为何执意要到北平,为何执意要随军而行。但是,这次北平之行后,微臣忽然就懂了……"
景清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看向允�。
允�心跳忽然之间加快,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景清你又懂了什么呢?"
景清侧头瞧了瞧允�,目光平静无丝毫的波澜,却让允�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允�强扯出一丝笑,问道:"说出来让我听听,你究竟发现了我什么秘密。"
景清摸了摸身后的长枪,笑道:"怕是燕王殿下在殿下您心中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允�眯了眯眼睛。
不得不说,景清是非常聪明的,这句话模拟两可,倒让他不好判断出景清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再瞧景清的模样,似乎是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于是,允�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在行军的路上又闲扯瞎聊了几句,一路倒是相安无事。
之后,允�主动寻找朱�,朱�刚见其本人时,惊讶程度可想而知,但听允�一番或真或假解释后,一如以往的并没有询问太多,只是让其伴在身侧好就近照顾。
允�恳求他暂时莫把此事告之朱棣,朱�蹙了蹙眉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只是让允�放宽心,他保证决计不会让允�受到伤害。
允�很放心朱�办事。
尽管最后朱�还是把他出卖到了朱棣那里,但是朱�当真是试探了朱棣很久,确定朱棣不会加害允�后,才让允�和朱棣见面。
而显然,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再次见面,情绪波动是非常的激烈。那朱棣二话不说就提起允�,一把扯了裤子啪啪啪狠狠的打了几巴掌,早就把那些什么君臣之礼忘到了天边去。
而朱�劝不住,一开口就被那二人对骂声喝退。无奈下只得再观察了一阵子,见这叔侄二人也不过只是打打骂骂,绝无伤害彼此的动作,也就作罢,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替他们守着帐篷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只听得帐篷里传来朱棣的吼叫声:"不是让你回南京吗?跑这处来干什么?"
"唔……跑来……唔……"允�的声音传出来永远是断断续续的。朱�不想去深想,怕想多了自己会怪罪朱棣。允�似乎是喘过气来了,接下来说的话就流畅多了,只是在朱�看来却是上文不接下文的,简单来说,就是文不对题,"我跑来是喝西北风,随便瞧瞧……瞧瞧……瞧瞧……"允�连着说了三个"瞧瞧"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倒让朱�为他捏了一把汗。终于的终于,允�把话说了出来,却是:"来瞧瞧五叔的。"
朱�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孩子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转移矛盾,但是却用不着把他也拖下水吧!
在朱�还在感慨的时候,允�的声音再度传来,似乎还有一丝颤抖:"其实,四叔,我还是很想你的。"
"四叔?!"朱棣说话的时候尾音翘起,似乎不太满意允�这样的称呼。
"唔……你……唔……本来就是我叔,否认了要遭天打雷劈的,唔……"
"……呼……我可是无神论者,才不信你的这种谬论。"
"……"
里面又是好一阵的安静。
朱�暗自松了一口气,开始专心摆弄自己带来的那些药草。
"砰"的一声巨响,朱�楞了一下,正要冲进去瞧个究竟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里面传来朱棣的吼声:"你这个孩子莫非是想要叔我把你的双手双脚给绑起来送回南京去,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可爱。"
"谁温柔谁可爱,你就找谁去。"
朱棣呵呵笑了两声:"我若去找了,你还不给醋死。"
朱�敛起了眉头,手捏住了帐门的帘子,掀开了一条缝,可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震惊的整个人都傻掉了。
帐篷内,朱棣把朱允�逼至一个角落。朱棣搂住朱允�,吻如雨点一般落在允�的嘴上,脸颊上,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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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朱棣有些心神不宁的回到自己的帐篷,却不想朱�在此处守株待兔,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朱棣心中打着鼓,问道:"五弟在此处是为了守候我这只兔子?"
朱�皱眉道:"四哥,刚才在那帐篷内的事情,我都瞧见了。"
朱棣脸色变了变,随即一笑,无赖道:"瞧见便瞧见了,本就不想瞒着你。"
朱�脑子似乎被炸了一般,咬着下唇,脸色苍白道:"为什么?四哥,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糊涂吗?他可是皇太孙,是帝国的储君,是你的侄子。"
朱棣耸了耸肩道:"那又如何?我还是皇子呢。"
朱�道:"四哥,你不要我说东你给我扯到西。允�,不是你能惹的,会引火焚身的。"
朱棣挑眉道:"那便就是烧得尸骨无存,又如何?"
朱�被他这般一问,噎了一下。
朱棣微笑道:"五弟,你说的一切我都想过,甚至比你想得更多。但是,我依然不会对他放手,就算最后是尸骨无存了,那也是我甘愿的,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朱�咬了咬下唇,又捏了捏拳头道:"可是,你想过她吗?你顾忌过她的感受吗?"
"雯儿?"朱棣看着朱�,眼中透出的是一丝期待的光彩。
可是,朱�脸色却有些苍白,似乎这个名字是他莫大的忌讳一般,少顷后才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雯儿?"
"雯儿知道此事。"
"什么?!"朱�震惊的后退了一步,愈加的认为朱棣不可理喻。
朱棣却忽然说道:"五弟,还记得十三月花么?"
朱�手脚有些冰凉,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朱棣继续道:"雯儿让我见着你,给你带一句话。"朱�有些期待的抬了抬头,但很快又觉得不妥,又把头扭到了一边去。朱棣咳嗽了一声,捏着嗓子说道:"你去告诉那呆子,花开时节劝君应早折,花繁叶茂须折又难舍。千朵芳菲占尽戏圆缺,谁能看尽花开十三月?"朱棣眉头一挑,尽是把徐雯的模样学得个十足十。
朱�浑身冰凉,就如在冰桶中浸泡了一般。半晌,才颤抖着双唇,慢吞吞的说道:"四哥,她是我的四嫂,你明白吗?"
"她原本是我的五弟妹。"朱棣笑了笑,"你放弃了花开的季节,现在还要放弃一次么?"
朱�咬着下唇,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咙口,微微开启,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雾气。
朱棣道:"我和她最初就说好,若是我寻不到真爱,她等不到你回头,就那么得过且过了。现在,我得到我心中的珍宝了,难道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受苦受难吗?"
朱�微微抬了一下头:"她和你有三个孩子了。"
朱棣笑道:"儿孙自有儿孙命,那三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做父母的不可能一辈子看着瞧着。"
朱�摇着头,又后退了一步:"四哥,这不是你犯错的借口。"
朱棣叹气道:"五弟,我没有错。"
朱�的眼神冷了下来,唇角不自觉的就勾出一丝冷笑:"难道你就不怕父皇知道吗?"
朱棣斩钉截铁道:"就算到了父皇面前,我也只有这样一句话,我没有错,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有何错?只不过恰好正当那个人就是朱允�而已。"见朱�微微有些动容,朱棣又软了几分道,"况且,我相信五弟你决计不会把此事告诉父皇的。"
朱�敛起了眉头,还在固执的劝道:"四哥,为什么你就听不进我的忠言呢?"
"若是现在放手,我会后悔一辈子。"朱棣的声音很轻,收敛了一贯的痞气,此刻极为认真的说着,"五弟,你最了解我,一旦我认定了一条道,就会一点都不犹豫的走到底,哪怕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决计不会回头。所以,对于允�,我认定他了,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他又顿了一顿,眼睛里终还是透出一丝毒辣:"若有阻拦,人挡杀人,佛挡嗜佛。"
第十三章 小试牛刀
数日后,朱棣率领的大明军队抵达大宁。如上一次对元的战役一样,他派出了两路人马去侦察元军的方位。其中一路人马遇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双方损失皆不大,但刀刀剑剑的,难免有人会受伤。
而这个时候,最忙的人不是朱棣,而是朱�。
数批伤员运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处,朱�带领着随军的三名太医也还是忙不过来。允�在一旁时刻准备着为朱�搭一把手。奈何朱�不知晓他的能耐,就让他在一旁看着,甚至还时不时担心那些狰狞的伤口把允�给吓着了,但又见允�一直不慌不忙,神色依旧,倒也松了一口气,不再过问。
而允�怎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一直以来,他始终觉得自己在这个朝代就如一个废人一般,自己在现代学的东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而现在,好不容易混进了军营,好不容易还混到了老本行上面来,可是朱�却不让他磨枪上阵。这种英雄苦无用武之地的感触,始至今日终是明白了个通彻了。
正憋屈的时候,帐篷的帘子又被掀开,两名士兵担着一个伤员进来。
朱�忙着为屋子中的一个伤员包扎伤口,顾不得这边,而显然那三名太医也各有各自的伤员要处理。允�心思一起,也不等朱�开口,就挽起了袖子,指着帐篷内的一张空床吆喝道:"把他抬到那里去。"
那两名士兵不敢怠慢,忙把伤员抬上了床。
允�赶紧走了过去,迅速的检查了一遍伤口。那伤者的伤口在右大腿内侧,刀口平整,刀深一尺,而伤口处的血液呈鲜红色。允�脸色大变,忙唤人取来麻绳,也不管消毒与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扎紧在了伤者的大腿根部。
伤者身子痉挛了几下。
允�用全是血的手探了探伤者的颈动脉处,只觉那处跳动薄弱,怕是失血过多引发了休克的症状。
可是,这种情况下,一没有快速止血的药物,二没有良好的消毒设备,三更不可能开通管道输血输液。而自己对中药针灸等更是一窍不通,怕是这样下去这个人的性命就会保不住了。
朱�已经为一个伤患包扎完了伤口,走到允�的身边,当看到允�为了给伤者止血而做的一些处理后,明显有些吃惊,但却顾不得询问,手压上伤者的脉搏,随即叹气道:"怕是只能二选一了。"
允�蹙了下眉头:"不能两样都保下来?"
朱�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摇着头道:"他的股下脉络已经断裂,失血过多,怕是无力回天了。"
允�咬着下唇道:"他现在只是失血性休克,若是能迅速止血,日后加以调养应该可以好起来。"
朱�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失血性休克,但是也大致明白允�说的话。他理智的摇着头道:"脉络断了,怎可连接。"
允�镇定道:"我可以。"见朱�震惊的盯着他,他又赶紧说道,"五叔,暂时不要问我问题,先救人要紧。你为我准备一下缝合伤口需要的物事,可以吗?"
朱�点了点头。
允�又道:"还有五叔准备一些麻沸散,以及一些防止伤口感染的药物。另外,还准备一些火盆和酒。"
朱�又点了点头,迅速的安排了下去。
少顷,众人皆围在了允�的身边,好奇的想看看当今皇太孙殿下是如何的救治这个伤员的。
允�丝毫不敢放松。
现在这个条件,没有办法完全消毒,甚至也没有办法做到他想要何种器械就有何种器械,有的只有他这些年都没有触及过的医学知识和以前经常练习的手术手法。
但,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
总之,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允�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双手浸泡在酒中数分钟后,又拿出来在火上烤了烤,才再次触碰伤者的大腿内侧。
一旁已经有人用芦苇管喂伤者喝上了一碗麻沸散了。允�为了试验麻醉的程度,用力的敲打着伤者伤口之处,见其没有反应后,才说道:"可以进行缝合手术了。"
朱�道:"需要我们为其干什么吗?"
允�却似乎没有听进朱�的话,只是用手翻弄着伤口,说道:"幸亏伤口平整,不然还真没办法处理了。"又习惯性的摊出右手道,"镊子!"
"镊子?"朱�一片茫然。
允�这才回神,尴尬的笑了一声,又道:"把针串上线给我。"
朱�依言照做。
但是,允�接过针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这……这直直的针能缝合伤口吗?
允�侧头小心的问道:"你们以前都是用这个缝合伤口的?"
朱�点头,严肃道:"都是用这个缝合的。"
允�叹气,说道:"这不行,虽然能缝合,但是若无镊子把皮镊起来,基本没有办法控制伤口的愈合平整度。五叔,赶紧叫人给我把这个针弄弯了再拿来。"
"弄弯?"朱�不明白的蹙了下眉头。
允�点头,急切道:"我稍后给你解释,现在先按照我说的去做。"
朱�再次吩咐下去。
毕竟是军人,执行力是第一准则,不过一刹间,就砸出了十几枚按照允�要求的缝合针出来。允�在其中挑选了几枚,让人先在火上烤了烤,又泡在酒中一会儿,才拿起开始缝合伤口。
因为没有镊子,允�操作起来非常的麻烦,先要用手探伤口的深度长度,而后又要用手夹出血管,用酒洗涤伤口后,外翻创缘,一针一针的挑起封口。
朱�有些诧异,询问道:"这种手法很是怪异?"
一旁的太医也频频点头。
允�道:"这是专门针对血管壁吻合的缝针技术,这样缝合后可以保证被缝合的空腔内继续保持光滑。如若不采取这种缝合技术,怕是会导致愈后血流不畅,引发血栓。"
朱�和一干太医不太懂这些专业名词,见允�没有深入讲解之意也不多问。只是皆默默的记在心里,琢磨着等允�医治好伤患后再询问也不迟。
允�忽然顿了一下,问道:"这个线是什么做的?"
朱�道:"这是羊肠线。"
允�侧头,一脸迷茫道:"能在体内自动消化吗?"
朱�也是迷茫道:"什么叫自动消化?"
允�想了一会儿,才换了一个方式问道:"就是说,到时候若是伤口愈合了,需要拆线吗?"
旁边有一太医接嘴道:"皇太孙殿下,您这个问题可真有意思了。这人活不活得下来皆是未知,关他以后伤口愈合的事做什么?"
允�抬了一下头,目光有点冷冽的看着那太医,厉声道:"医者父母心,哪有父母不方方面面为人考虑清楚的。若是你连救活一个患者的决心都没有,又何必为医?"
那太医微微哆嗦了一下。
一贯以来,允�给人的形象都是温和有礼的,就算换了魂有了点痞子气,但是未和他深入接触的人都觉察不到他的变化。但是,此刻的允�严厉的就如罗刹一般,不怒而威,隐隐有君主之风,不仅让他太医骇然,连朱�也微微的被震撼了。
朱�说道:"这个是羊肠线,自古并没有拆线一说,想来应该可以依你说言,在体内自动消化吧。"
允�点了点头,才又拿起一枚针,穿线消毒,用另外一种缝针手法缝合肌肉,一层一层的下来,缝合的细致,让身边的人赞叹不已。
伤员这个时候"嘤"了一声,似乎是麻沸散的药效过去了,有了转醒的迹象。
允�脸色微微有变,加快了缝针的速度。
当缝至最外表的皮肤时,那伤患已然被痛醒了,条件反射的扭动了一下身子。
允�忙道:"快,按住他的手脚。"
朱�道:"要不再给他灌下一碗麻药?"
允�摇头道:"麻药不可多用,否则对他身子没有好处。现在只剩下表面皮肤部分,若按住他,我应该很快就可以缝合完成。"
朱�主动的上前按住伤者的右脚。
允�知晓那伤者已经醒了,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等我缝合完后,你的性命就保住了,再忍忍就好。"
那伤者听懂了允�的话,眨巴了几下眼睛。
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最后一枚消毒过的针,穿线,用最常用的单纯间断缝合法一针一针的穿过。未几,他剪掉针上的线,长长的呼了一大口气。
朱�命人给允�端了一盆清水来,允�洗干净手,有些乏力的走出帐篷。
日已偏西,晚霞如锦。
允�缩了缩脖子,这才感觉到有一丝凉意,赶紧的放下袖子,拢了拢衣领,却不想已经有人在其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狐毛披风。
他回头,见着的人却是朱棣。
朱棣笑道:"今日让你风光了一把。"
允�疲惫的摇了摇头,叹道:"估计待会儿五叔要审问我的。"
朱棣挑眉道:"不想被他审问?"
允�点了点头,又孩子气的说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洗一个澡,然后睡上一觉。"
朱棣道:"就这点要求?"
允�道:"那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啊。"
朱棣道:"比如要求我好好的犒赏你这个大功臣啊。"
允�摆了摆手,向前走了几步,叹气道:"救人不关你的事,是我天生的职责。"想了想,又回头对朱棣说道,"你想知道我从前的生活吗?"
朱棣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允�望着天边的朝霞说道:"曾经的我,也是一名军人,是还没有毕业的军医大的学生。"见朱棣果真不明白的蹙起了眉头,他笑了笑解释道,"就是和五叔一样,不打仗的时候就为百姓看病,为现役军队服务;打仗的时候就要去随军而动,去前线组织战地医院。"
朱棣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人,才上前一步,从后面拥住允�道:"那你去过前线吗?"
允�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战争,以前都是演习来着。"
朱棣咬着他的耳垂,问道:"那你怕吗?"
允�还是摇了摇头,片刻后忽然就侧头很严肃的问道:"朱棣,你说为什么,我们要打仗呢?"
朱棣楞了一下,明显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
如果硬要说出个一二三来,那便是父皇让他打的,而他不想让父皇瞧不起他,不想做一个庸庸无为的皇子,更不甘心平凡的过日子,所以让他打他就去打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想在青史上留名,除了打仗是最快的捷径外,他别无选择。
可是,他知道允�绝对不想听到这个理由,现在如果这样说的话,他怕允�会瞧不起他。
"打仗……打仗……"朱棣艰难的开口,支吾了半晌才说道,"打仗是为了把北元赶出去。"
允�身子僵了一下。
他依稀想起曾经有人说道:"战争是换来安宁最有效的方法。"
允�神色忽然之间有些郑重。
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着落日的温暖,又似乎是在感受草原的宁静,而后他轻声的说道:"朱棣,我明白了,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最好的抵抗是威慑,最强的战略是拒敌于国门之外,最高明的战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中华泱泱大国,岂能让他人来占领,岂能容他人来侵犯?所以……"允�回头看着朱棣的眼睛,轻声的说道,"所以,让我们一起努力吧,为大明,不,不,是为我华夏的不战而努力,为我华夏重现汉唐之风,天朝盛世而努力。"
朱棣瞧着允�的眼睛,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此刻闪着灼灼的光彩,而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震撼而动容。
允�缓缓的转身,仰头直视快要消失在地平线的落日,轻声而又镇定的说道:"总有一日,我们将看到不战而威,万邦来朝的强大盛世的。"
朱棣也看向那落日,片刻后才轻轻的喃道:"是的,总有一日,你我都会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那样缝合伤口绝对是会死人的,我只能说一切都是为了情节需要。其实,我是真觉得一个医生还是西医回到古代是真的无用武之地的,因为西医是在解剖理论下发展的学科,而中医在《黄帝内经》上面发展的学术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根本无法知道哪些中药有什么作用。
第二,古代其实有简单的缝合技术。用的线主要是羊肠线,但是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据说有一种缝衣针很像现代医疗用的缝合针,是弯曲的,但是不知道古代用不用了。
第三,"最好的抵抗是威慑,最强的战略是拒敌于国门之外,最高明的战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出自桔子大的《麒麟》。
第十四章 错乱
朱�和朱权进主营帐后便瞧见朱棣挥笔一直在写"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屈人之兵",歪歪扭扭的,写满了一张白卷。
朱�道:"此番已经查明了北元军的动向,难道又要向上次一般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再以礼待之?"
朱权冷冷道:"如若像上次一般也未必不好。"
朱�冷哼了一声:"你就跟你四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朱权不屑道:"那三哥也要拿出一个有效的作战方针才能让我也随你一个鼻孔出气啊。"
朱棣扔了笔,倒也装出一副谦和的模样,问道:"三哥和小十七莫闹,大家都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再做打算也不迟。"
朱�道:"依我看,直接去打,别跟他们废话。咱们带了这么多人马来,还怕打不赢他们不成?"
朱权冷笑道:"拳头大的人别来打仗了,干脆去打架好了,兴许还有胜算。"
朱�唾道:"十七,你啥意思,总和你三哥我作对不成?"
朱权道:"四哥是主帅,我只听四哥的。"
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瞧着朱棣,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朱棣扬了扬手上的纸条,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最高明的战术,这次墨守成规又如何了?我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关键是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朱权附和道:"四哥上次赢得就很漂亮。"
朱棣道:"那些蒙古人不懂得变通,咱们这次也就来一个旧计重施。先围了他们再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进攻,吓破了他们的胆,尿了裤子还不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
朱权没有答腔。
朱�嘀咕着:"这番做实在有违男儿气概。"
朱棣道:"三哥,男儿气概可不是显在战场上的。兵者,诡道也,只有小人才能在战场上存活,若能赢战,我甘愿做一个小人。"
朱权笑道:"四哥就算要做小人,那也是表面光鲜的小人,比起那些伪君子光明正大多了。"
朱权马屁拍到了好处,朱棣微微弯了一下眸子,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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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跟着朱�在帐篷中照顾着伤员。
自从允�有了那一手表现后,朱�也不再阻拦他与自己一起救治伤员,平日里还与允�一起交流经验,只是从来没有过问过允�是如何掌握那些稀奇古怪的技术的。
此刻,允�蹲下瞧着昨日抢救的伤员,那纱布处隐隐有黄色的脓水浸透出。允�神色有变,赶紧探了探伤员的额头,沉声道:"五叔,他恐怕有感染的迹象,可有办法医治吗?"
朱�忙也蹲了下来,执起那伤员的手,探着脉搏。片刻后严肃道:"怕是风毒入侵。"
"风毒?"允�挑了一下眉。
朱�解释道:"就是常说的急惊风,通常有了伤口就容易引发,伴有抽搐痉挛等现象。"
允�笑道:"就是破伤风吧。"想了想,又问道,"五叔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医治?"
朱�摇了摇头:"我只有几个土方,关键还是要看此人是否能自己抗过去。"
允�问道:"有何土方?"
朱�道:"黑愧树皮熬鸡蛋汤喝。"
允�蹙了一下眉头,说道:"仅是这样肯定不行。"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去回忆破伤风的医治,再结合现在的医疗条件说道,"这个破伤风……嗯,就是风毒是感染性疾病,要把他和其他的伤员隔开,然后准备安静的暖和的干净的帐篷让他休息;第二,除了医疗人员,不准任何人去探望他。如果大家身上有了伤口,也不能去探望,防止感染扩散;第三,在他身上用过的东西都要用火焚烧,不可再用;第四,每日都要用高浓度的酒消毒伤口,五叔你那里应该有防止伤口恶化的草药,每日给他用上三次,另外要给予蛋白质的摄入……"
朱�疑惑道:"蛋白质?鸡蛋吗?"
允�笑了一下,说道:"鸡蛋里有那个东西。不过,很多东西都有,比如奶,瘦肉,鱼这些食物。这个伤员需要大量的补充这类物品,五叔可以满足吗?"
朱�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还是点了点头。
允�接着道:"现在这个伤者应该是轻度风毒症状,所以给他服下一些镇静的汤药即可。"
朱�问:"麻沸散,可以吗?"
允�沉思了片刻,才轻声说道:"我不知晓这个时候有什么药物可以起到镇静作用的,只要能让他安静无痉挛和抽搐现象就好。"
朱�点了点头,道是知晓了。他却不知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古代的名医居然也开始听从一个在他看来半路出家的小子的叮嘱了。所幸,朱�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在他看来谁说的有道理便听谁的,况且允�的出现让他的眼界也开阔了不少。而对于有真本事的人,朱�是从来都不轻视的。
"我能想到以这个条件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只有靠他自己还有天命了。"允�苦笑着说出了此话,再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是那般的无力无力再无力。朱�安排着人抬着伤员出去,允�侧身让过,却不想伤员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允�楞了一下,却见那伤员脸上扯出了一丝微笑,轻声说道:"谢谢您。"
允�眼睛不知为何热了起来,反握住伤员的手,鼓励道:"你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伤员点了点头。
朱�挥了挥手,示意人抬出去。
允�却忽然唤道:"等等。"他快速几步走到伤员的面前,蹙着眉询问道:"你有没有家人?"
伤员眼神有些呆滞,片刻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允�楞了一下,又问道:"那可有什么远方亲戚?"
伤员强扯出一丝微笑:"谢谢殿下关心,马某不过是战俘,怎有亲人?"
允�神色有些难看,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那你可有什么愿望。你现在告诉我,日后不管怎样,我都会替你办到的。"
伤员眼神滞了滞,片刻后才道:"殿下……若是马某不幸……不幸死在异乡……可否……可否将马某的身体火化……带回……带回……"
允�见他说话有些艰难,忙道:"我知道,我会查明你的故乡,让人带回去的。"
"不,不是带回故乡。马某要去的是……"那伤员忽然间眼神就坚定起来,以最虔诚的口吻说道,"马某想要去的地方是圣城麦加!"
允�不明缘由的皱了一下眉,但随即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不是我派人带着你的骨灰去,我要你自己好起来,然后自己驾驶着船去麦加朝圣。"
那伤员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允�笑道:"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一定要挺过去,知道吗?"
伤员捏了捏允�的手,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允�想,一个人还是要有信仰的好,当心中有了信仰,不管前方再多的荆棘也能抗过去。他相信这个人为了他心中的信仰,一定会渡过这次难关,坚强的活下去的。
这样的人是让人敬佩的。
允�又想,医者终究是能救人不能自救的。
他把别人心中的信仰燃烧了起来,挽救了一条性命;可是自己呢?如若有一天,当自己也面临着这样生死存亡的一刻的时候,自己是否会有信仰让自己坚强的挺下去呢?
允�迎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答案,而这种不到最后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去多想的。
走好每一步路,过好每一天的生活,如此就行了!
如此一想,不觉天色已黑。举目望去,尽是一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之色,正要吸一口气舒缓舒缓这些日子胸中那郁闷之气时,却见远远处有一人骑马而来,逆着光瞧不清模样。但目所能及之处,尽是马蹄飞沙,和着暮色晚晴,在他身上铺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有些夺目的让人快睁不开眼睛了。
待到近了,允�才瞧清马背上的人居然是朱高炽。
兴许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人,允�有些悻悻,但转念一想,这般做法太过于明显外露自己的心事,于是又赶紧冲高炽微微一笑。
高炽从马上跳下来,上前几步拥抱住允�道:"堂哥,你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允�有些诧异高炽为何忽然就变得如此热情了,仔细一想,高炽本就有孩子心性,这般做法倒也不奇怪,也未曾再多想,真如堂哥对待堂弟一般,亲昵的回拥了一下高炽,笑道:"我还以为四叔把我到军营的消息公布了出去,想不到他居然连你都没有告诉。"
高炽松开了允�,悻悻道:"兴许父王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才不让我们知晓的。若不是我听军中将士说起,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堂哥,你可真厉害啊!"
高炽边说边捶了一下允�的肩。
允�始料不及,退了一步,稳了身形才说道:"不过是我本职的工作。"见高炽一身戎装,允�眼中竟有几分羡慕的神色,"若说厉害,还是你比较厉害。瞧瞧,都随军出征了,而我还只能待在后方。"
高炽谦虚道:"我也没有真正随军出征的,只是在父王身边学习作战技巧罢了,父王不让我带兵冲前面的。而且,还交给我一样宝贝,说是若我单独遇上蒙古人的时候,还可以保住我的性命!"
允�好奇道:"是何宝贝?"
高炽从腰间掏出一物事递到允�的面前。允�眼睛一亮,那尽是一把火枪,他震惊的从高炽手中接了过来,如对待孩子一般轻轻的抚摸着枪身,兴奋道:"太漂亮了,简直太漂亮了。说到底这可是K,HK,UG系列实战突击步枪的祖宗啊!乖乖的,我居然连枪祖宗都见到了,我此生无憾了。"
高炽一脸莫名的看着允�:"什么祖宗?"
允�目光还贪婪的留在枪上,从高炽摆了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他拿起枪比了比前方,颇为专业的问道,"一枪能发多少弹?射程是多少?"
高炽迷茫的摸了摸头,半晌才转过神来说道:"一枪只能发一颗弹,射程我不知道,但是能打得蒙古最前面的骑兵趴下。"
允�还摸着枪身,问道:"那怎么换弹呢?"
高炽从允�手中拿过枪,然后指着枪头说道:"瞧,就是从这里装火药进去,然后……"他从腰后又拿出一根小棍子,得意的晃了晃,"把火药用这个塞进去,塞进弹夹,但是你要小心,因为容易走火,枪膛一爆就会伤着自己。"
"……"允�额头上冒出三根黑线。
"堂哥……"高炽把枪小心的撇在腰间,欲言又止。
允�挑了挑眉,豪气道:"你若有事尽管说就是了,哥能给你做的定是义不容辞。"
高炽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发现了一处好地,想堂哥陪我去溜达溜达。"
允�道:"什么好地?"
高炽道:"也不远,就在这附近。"
允�疲惫的推脱道:"高炽,我今天有些累了,要不改明日吧。"
高炽抿了下嘴唇,片刻后才道:"堂哥,那处正巧有一温泉。听说泡温泉能消除人的疲劳吧?"
一听到"温泉"二字,允�本是疲惫的脸上忽然就多了光彩,还不等高炽再开口劝就已经拉住了高炽的胳膊,兴奋道:"废话少说,有温泉必须得去,一定得去,不去的是傻帽,赶紧上马带路。"
高炽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跳上了马,侧头问道:"堂哥,你有马吗?"
允�拍了拍头:"等等,我去要一匹去。"
高炽伸出了一只手:"要什么要?你瞧天都要黑了,你这一来一去的多耽搁时间啊!咱俩都不胖,凑合凑合就挤一匹马上了。"
允�想那高炽说的也是一个理,也不在犹豫,把手交到了高炽的手上。高炽一用力,他便被高炽拉到了身前,还未反应过来,高炽便圈住了他的腰,喝了一声:"堂哥,坐稳了。"夹紧马肚,一溜烟的奔向了苍茫的草原深处。
二人大约奔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未曾见过高炽说的温泉。
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主动的握紧高炽扯马缰的手,让他放缓了一些马儿的速度。而后,回头问道:"不是说就在附近吗?怎么还没有看到边呢?"
高炽咬了咬下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允�,那双眸子如同古井水一般清澈,却仍荡着一丝允�瞧不明白的东西,让允�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允�赔笑道:"不能再进去了,万一碰到蒙古人咱们两个根本不是对手。那什么温泉也不找了,咱们回去吧。"
"堂哥就这么想回去吗?"高炽神色一冷,声音更是冰冷,"堂哥这么着急想回去干什么?想回到父王的身边去?然后脱衣解带伺候父王吗?"
允�瞪大了眸子,脑子顿时炸成一团。
高炽推了允�一把,允�始料未及给摔了出去,倒在了草地上,额头磨破,有一股红的刺目的血流了出来。高炽随即也跳下了马,一脚踩在允�的肩膀上,红着眼睛怒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父王搞在一起,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我的父王,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我娘吗?想过……我吗?"
允�被高炽这么一踩,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勉强笑了了了笑,艰难的开口,却不想一口血从嘴巴中喷了出来。
高炽道:"你说话啊!"
允�揩了揩嘴上的血,冷漠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高炽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提起允�的领子,凶神恶煞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会害死我父王的。皇爷爷兴许会放过你,但是他却不会放过父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不是!"允�终于也变了脸色,也一把抓过朱高炽的衣领,神色冷冽道,"我告诉你,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和他在一起做那些事就是出于情的。"允�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有一些颤抖,他咬紧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平生最冷静的声音说道,"若是皇爷爷要杀他,我便随了他去。总之,我没有错,我没有故意。"
"你居然……这样……不要脸……"高炽说这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哆嗦。
"我没有不要脸,喜欢就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允�斩钉截铁的说着,话语中有着让高炽也没有办法质疑的执着,"我就是喜欢他,就像杨过喜欢小龙女,郭靖喜欢黄蓉那样,正大光明的,凭什么说我不要脸了?不过正好恰恰那个人就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不过正好恰恰那个人就是我叔叔而已,这有什么错?说不准将来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什么人,可能是你老婆,也可能是个男人,搞不好说不准还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呢。"
这话恰恰就踩到了高炽的痛楚上。
"搞不好说不准我会喜欢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对吧?"高炽怒极反笑,手捏成拳头。允�能听见那处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他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小心的说道:"高炽,我只是打一个比方。"
高炽一把抓起允�,让他鼻子贴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个不是比方,我就是这么不争气的喜欢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我却恨你居然和我父王搞在一起。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允�傻了,呆了,脑袋再次炸开了。
高炽趁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候,猛然把唇贴到了他的唇上,疯狂的撕咬了起来……
第十五章 允�被俘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允�脑子乱成一团,身子已经比脑子先一步而行,条件反射的反抗,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高炽,可是刚推开稍许又被人强行的扳回来。允�只觉得舌头被紧紧的缠着,抵死不放,让他舌尖都有稍许的疼痛。而高炽的手已经滑向了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牢牢的锁住动弹不得。
"唔……唔……"
允�想说话阻止,可是嘴巴被完完全全的封住,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蹭……蹭……使劲蹭……拼命蹭……
允�想用手用脚阻止,可是手被锁住脚被压住,任凭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摆脱。
允�忽然很绝望的想,自己的贞洁怕是要保不住了,若是被朱棣知道了,会不会把他抓去浸猪笼?
在允�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高炽已经悄悄的把唇移开,在颈窝处流连,再辗转向上。最后,停在了允�的耳侧,犹豫了一下,才用舌头卷起他的耳垂。
允�身子一阵轻颤:"高炽,你,你究竟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高炽停了下来,沉声说道:"怎么,父王与你干得,我便与你干不得吗?"
允�怒道:"高炽,你疯了!"
高炽咬牙切齿道:"疯了又如何?我今天无论如何就是要得到你。"他边说着边疯狂的撕扯着自己还有允�的衣衫,"允�,不要和父王在一起犯错了,若是你真要一路错到底,就让我陪着你,就是前方是地狱我也陪着你,不要再和父王一起了,答应我,好吗?好吗?好吗!"他一声比一声唤得绝望,只因看着允�缓慢但却坚定的摇着头。
高炽的声音中几乎带有哭腔:"允�,你才疯了,你才疯了!"
说话间,他已经扒光了允�的衣衫,疯狂的撕咬着允�,允�吃痛却并不出声,只是以怜悯的目光看着高炽。
高炽怒道:"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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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无奈道:"你知道吗,即便我们这样做了,你以为就能改变一切吗?身体的愉悦只是一时的,即便我们有亲密的关系,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你懂吗?"
高炽一拳捶在允�的耳侧,草地上立刻多了一个浅坑:"为什么你连骗骗我也不能?"
允�咬着下唇,微微摇了摇头:"若是骗你,你会陷得更深。"顿了顿,又轻轻的抚摸着高炽的脸,轻声道,"高炽,你还太年轻了。像你这个年纪是最容易冲动的,而且不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也许你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恋,当不得真的。"
高炽冷哼道:"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一岁。"
允�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子如古井泉一般深邃,望不尽底,仿若真如看透了一切的老人一般。
高炽楞了楞。
允�趁机把他推了起来,继续劝道:"高炽,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你要清楚明白你究竟做的是什么了,这样做有没有价值。"
高炽不服气道:"那你和我父王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想过这些吗?"
允�整理着衣衫,固执道:"那是不一样的。"
高炽还要辩驳什么,远处忽然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允�神色一变,问道:"这里距我军大营到底有多远?"
高炽也开始整理着衣衫,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吧,来的人肯定是父王派出来调查北元军动静的侦查兵,我们并没有离太远,等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只是……"
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然后神色有些慌乱的说道:"不对,若是侦查兵不会弄这么大的动静。听声音,大约有十匹马过来,怕不是侦查兵。"
高炽道:"兴许是父王发现你不见了,所以派人出来找你。"
允�还是摇着头:"现在他应该与三叔,十七叔,张玉等人商议如何对北元用兵,不可能发现我不见的。况且我们出来并没有多久。"
高炽这才变了变神色:"那到底可能会是谁?"
允�蹙起了眉头,片刻后忽然跳起来,拉着高炽的手上马道:"快,快走,兴许是北元军。"
可是,马还没有跑几步,那群人就追了过来,果真应了允�的猜想,正好是北元军。
允�嘀咕着:"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今年肯定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高炽也嘀咕着:"堂哥,你真是一只大大的乌鸦;堂哥,你的嘴真的比乌鸦还乌鸦。"
那十多名北元骑兵很快把他们围在了中央,指着允�和高炽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话,但是没有一句是允�和高炽能听明白的。
高炽有些怯怯,手慢慢的滑到了腰间的火枪上。
允�心细瞧见了,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掏枪,继而冲着那几个蒙古人抱拳道:"各位英雄好汉,咱们这里相见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大家下马来聊聊。"
为首的一个人指着用马鞭指向允�他们,又冲身旁的人使了使眼色。
允�心道不好,低头一瞧,果真就让他瞧出了端倪。那朱高炽出来穿什么不好,偏偏要穿一身铠甲,现在想扮成老百姓骗骗这几个蒙古人都不成了。
高炽已经拔出了枪,胡乱的冲那首领开了一枪,也不知打中了没有,总之他们的马儿受惊,一路狂飙了出去,倒是冲出了一条道来。
高炽大喝道:"允�,抱紧了,咱们给一路飚回去。"
可是,话音刚落,允�就滑下了马,摔了个屁股开花。而高炽刹不住马脚,使劲的扯马缰,马儿也不肯听话的停下来。那些蒙古人瞬间就把允�围了起来,数把钢刀架到了允�的脖子上。
高炽扯着马缰,呼着允�的名字。
允�暗道不好,忙回应道:"跑,别回来,跑回去。"钢刀推进,划破了他颈子上的皮肤,阻止了他的发声。
为首的显然是中枪了,大腿根部有一个黑洞,流着黑血,但显然他也算是一个汉子,挥了挥手,冲着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而那个应话的人点了点头,随即抽出背后的弓箭,搭箭拉弓瞄准了高炽。
允�大惊,不顾自己的安危,撞翻了驾刀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又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一脚踢向那射箭的人。只是奈何还是没有阻止到箭飞出去的趋势,箭很快的没入了黑幕中,允�听见远处传来高炽吃痛的声音,他脸色大变,却因为那些蒙古人已经提刀砍向了他的面门,他慌忙的闪腰避过,那刀面就贴着他的鼻尖滑过,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为首之人吼道:"给我抓活的!"
这话让允�楞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子,摊出双手道:"你们要抓活的,直接抓就是了,别动刀动枪的,伤着人了不好,伤着花花草草的更不好。"
亏得有大部分蒙古人听不懂允�说些什么,而那些能听懂的差点没被呕出一口血出来。
首领又发话道:"去前方把中箭的也带回来。"
允�忽然就有些紧张,又想着若是把高炽带回来,他好瞧瞧高炽的伤势,做个应急的处理兴许还能保住高炽的性命;又担心着这群人把高炽带回来会严刑拷打他。正左右心神不宁的时候,那巡视的人回来,道的是骑马的人没影了,允�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想着回去也好,有朱�在,高炽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
首领挥了挥马鞭,又指了指允�。
其中一人提着允�的领子上马,众人一路奔向了无垠的草原。
元军的营地在一个名唤彻彻儿山的附近,这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不易被外界发现。而把允�抓回来的那群人是派出去侦查明军动静的,结果中途捅了这个篓子,也不敢再深入了。
而那位下令活捉允�的居然是北元大将哈刺兀。
此刻,他正一边吆喝着北元军医为他治腿上的伤,一边与北元另一名大将索林帖木儿一道审问允�。
索林帖木儿拍着桌子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先给我报上来。"
允�被缚着双手,押在帐篷中间,动弹不得,却还是一派从容的回答道:"我姓徐,名文。"
哈刺兀瞪着眼珠子道:"胡扯,方才那小子明明唤你允文的。"
允�道:"是大将军你听岔了,方才那小子明明唤我徐文的。"
索林帖木儿侧头小声的对哈刺兀道:"我听说那边朱四的婆娘就叫徐文的。"
此话一出,那两将领都看向了允�的胸部。
允�面色一红,挺直了腰板,怒道:"瞧清楚了,我是女人吗?"
索林帖木儿问道:"他是女人吗?"
哈刺兀因着在处理枪伤,正疼得厉害,一时间接不上气儿,自然也答不上话。
索林帖木儿哈哈笑着拍着哈刺兀的后脑勺,嚷道:"瞧你那是什么眼神,这小子是女人吗?是女人吗?是女人吗?"他是问一下,就拍一下哈刺兀的后脑子,疼得哈刺兀对他更是咬牙切齿。
哈刺兀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怒道:"老子说过他是女人吗?"
索林帖木儿摸着头,死活都不承认是自己说的。
两个人就当着允�的面吵了起来。允�看得莫名,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融洽。
不得不说,允�的直觉是非常的准确的。
索林帖木儿和哈刺兀的关系的确一直都不融洽。那索林帖木儿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全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才当上了这个统领的位置,偏生派来的副将哈刺兀又不服他,两个人的关系便一直是水火不相容。
二人吵了片刻,把允�晾了片刻,才终想起要审问允�的事情,这才作罢休战。
索林帖木儿问道:"徐文,你在那边是干啥的?"
允�配合的答道:"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随军大夫而已。"
哈刺兀道:"胡扯,你一个小小的随军大夫怎可能这个时辰和一名随军士官出行?"
允�咬了咬下唇,琢磨着该如何作答。
哈刺兀见似乎把允�问着了,特得意的冲索林帖木儿挑了挑眉。
索林帖木儿见不惯哈刺兀的德行,低声骂了一声,而后威胁着允�道:"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兴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允�道:"那我全部都招了,是不是可以不受皮肉之苦?"
那哈刺兀抓允�回来,本就是为了从允�嘴中套取明军的情报的,见允�这么合作,却不见欣喜,反而有些怀疑允�的用意。而那索林帖木儿就没有哈刺兀的心思,见允�乖巧懂事,自然欣喜万分,恨不得亲自去松绑,递茶送水,好从允�嘴巴中套出他想知道的情报,从而取得这次的战功。
可是,索林帖木儿还没有来得及做,哈刺兀就很有气势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小子少在这里糊弄本将,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允�装傻道:"大将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索林帖木儿好心的提醒道:"就是你为什么和一个随军士官出来?"
允�对天翻了翻白眼,想着可能让这两人相信的谎言。
哈刺兀拍着桌子道:"快说!"
允�佯着哆嗦了一下,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其实……其实……我喜欢……喜欢他……所以,所以就把他约了出来……"
索林帖木儿瞪大了眼睛:"你说你喜欢他?"他侧头看向哈刺兀,问道:"和他在一起的是男人?"
哈刺兀没好气的回道:"没有瞧清楚,不过明军的士官怎么可能是女人。"
索林帖木儿摸着脑袋道:"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
哈刺兀对天翻白眼,许久后又询问允�道:"你说你是随军大夫,可有凭证?"
允�道:"自然没有凭证的。"见那二人瞪大了眼睛,他又从容道,"不过,若是你放心的话,你的枪伤我可以为你医治?"
哈刺兀傲慢的指着身边的军医道:"我们也有军医,不需要你。"
允�道:"但是,他的做法是治疗传统刀伤的,而枪伤不是只包扎伤口就会好的。"
哈刺兀道:"那你说说,本将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允�咳嗽了一声,吊足了那二人的胃口,才说道:"枪伤之所以不能用传统的方法治疗,是因为伤口内滞留了子弹,若是不取出,子弹便会在体内发炎,致人于死地。"
哈刺兀问道:"要如何取出?"
允�道:"可用大吸铁石吸出。但是如若吸不出来,则必用利刀割开伤口取之,再用金创药敷之。"
哈刺兀侧头问着军医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军医额头上冒出几许汗,躬身道:"的确是这样治枪伤。"
哈刺兀冷声道:"那你为何不这么做?"
军医颤声道:"属下未曾知将军是枪伤,所以只是做了一般的处理。"
索林帖木儿冷笑道:"只怕这么一着,你怎么死的都不知晓了。"
哈刺兀被这一提醒,后背冒出了冷汗,冷冷的瞧着军医。那军医不敢抬头看哈刺兀,浑身哆嗦,只道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劫,却不想哈刺兀却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军医暗自松了一口气。
哈刺兀继续道:"你把这纱布拆了,重新为我治疗便是。"
索林帖木儿看向允�,经过这一盘问,他对允�更是信任了不少,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若把明军的情况告诉我们,大汗那自是少不得你的好处的。"
允�眼睛一亮,问道:"都有什么好处?"
索林帖木儿道:"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允�装傻笑道:"我想要无数的美男整日陪我睡觉,这个要求可以吗?"
索林帖木儿楞了一下,片刻后才道:"自然,你要肯为元军服务,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允�翻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索林帖木儿的话,半晌后才道:"我答应和你们合作,效忠大汗,与两位将军一起去打败明军。"
第十六章 害群之马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下,允�和索林帖木儿两个人喝着冷风,顶着雪花磨着牙齿蹲在北元大军的马厩中,研究着冰天雪地中马儿的生活习性。
索林帖木儿一脸得意道:"我告诉你啊,放眼整个蒙古草原,这鉴别马的本事,我说是第二,就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允�不屑道:"口说无凭不是真本事。"
索林帖木儿鼻孔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说道:"瞧马一看头耳,再看头骨,三看躯干,四看四肢,五看步态。这首先看头耳的学问也就大了,那耳朵要如撇竹,眼要如鸟目……"
"等等,等等!"允�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索林帖木儿的话,"这太复杂了,你说了我也不明白。不如直接挑马询问来得直观一些。"他指了指站在众马之间一匹最为高大的马,问道,"那匹马如何?"
索林帖木儿冲允�竖起拇指:"好眼力,那匹马是这里最好的马了,不过不是用来骑,不是用来打仗的。"
"那有何用?"
索林帖木儿小声道:"交 媾用的。"
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巴掌拍到索林帖木儿的后脑勺上:"你直接说那是种马就是了,用那么文绉绉的名词干什么,装什么文化人啊。"索林帖木儿摸了摸后脑勺,本想发作,却又见允�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说道,"难怪咱元军所向无敌了,骑着马一路蒙着脸横冲过去,管他什么阵法都给冲散了。你说是不是啊,老索。"
索林帖木儿听得允�这般夸元军,啥鸟气都随之烟消云散了,自豪的拍了拍胸口道:"那是当然,咱草原上的马是那中原人比不了的,你别看现在是姓朱的那几个小子横,总有一日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元军队的厉害。"
允�狗腿的附和道:"对,对,大将军说的是,我就是觉得那几个姓朱的小子横不了多久,才义无反顾的追随大将军的。"
索林帖木儿欣慰的点着头:"我一向看人都不会看错的,你这个小子就是识时务。"
允�指着一匹矮小的马,问道:"那匹马可好?"
索林帖木儿道:"四肢短小无力,怕是跑不太快的。"
允�又指着一匹枣红健壮的马问道:"那这匹呢?"
索林帖木儿道:"背腰隆起发硬,臁部明显凹陷,说明肌肉韧带发育不良,缺乏耐久力。"
允�几乎要跳起来,嚷道:"都是些劣等马,要如何去对战明军?"
索林帖木儿掏着耳朵道:"这些都是给下等兵骑的,毕竟好马就那几匹,要留给精兵还有士官使用。"又扯了扯允�的衣袖,指着其中的几匹马道:"你也莫急,瞧那几匹都是上好的马,我留着给自己用的,你若喜欢你也去挑一匹?"
允�狐疑道:"我真的可以去挑一匹?"
索林帖木儿拍着允�的肩:"自然,你是我才认识的安达,你想要一匹马还不是说一声就成的是!"
"对,对,咱们是安达,好兄弟自然是要讲义气的嘛。"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差没跳到索林帖木儿的身上亲切的唤他几声"哥"了。
索林帖木儿道:"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对付明军的战术究竟如何操作?"
允�正双目灼灼的瞧着那几匹好马,顾不得回答索林帖木儿的话,只是摆着手敷衍道:"我不是都跟哈刺兀将军说了吗?"
索林帖木儿搓着手道:"可是我还想再听一次。"
允�拍着一匹马脖子,漫不经心的回道:"其实就是和明军打游击。"
"说详细点,何为打游击?"
允�与一匹马大眼瞪着小眼,道:"游为走,击为打。游击的中心意思就是边走边打,其更深层的意思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逃我追。试想,对于大草原是我们熟悉还是明军熟悉,而且他们还要靠后方的补给才能作战。咱们用这种战术肯定让拖死他们,最后一举歼灭明军。"侧头见索林帖木儿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暗自叹道这种智商出来打仗难怪会打不赢朱棣,与其跟他解释那么多,不如直接拍着他的肩,然后对他说:老索,你听我的,反正打赢了功劳都是你的,打输了你把我推出去就是了。
正要说出来,索林帖木儿忽然就跳了起来,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道:"安达,你这个战术好啊,真是太好啊。你就是天才,是上天派给咱们北元的人才啊。"
允�尴尬的笑了笑,心道这家伙反应也委实太慢了吧。
那索林帖木儿已经拍他的肩头,赞赏道:"安达,你是个天才,这场仗赢了,我一定向大汗给你要一个官当当,绝对比你在明朝军队中当一个军医有出息。"
允�笑得眉眼弯弯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索林帖木儿摆着手,连道几声"好说,好说!"又道,"话说这么妙的点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允�谦道:"其实也不是我想到的,是我们太祖陛下的智慧结晶。"
"太祖陛下?成吉思汗?"
允�楞了一下,片刻后抽了抽嘴皮道:"对,成吉思汗!"
允�又瞧了一会儿马,又与索林帖木儿闲聊了一阵,问了一些关于北元的情况与习俗,索林帖木儿虽然回答的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但是允�也大致了解了一个大概。
天渐渐的转黑。
索林帖木儿提议回帐篷吃羊肉烤暖炉。
"咱们有羊肉吃有暖炉烤,可怜了这些马儿什么都没有。"允�拍着一匹马的脖子,转了转眼珠子装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索林帖木儿安慰道:"毕竟是畜生。"
允�道:"我们在这里好半天了,怎么也没有见人来喂马?"
索林帖木儿摸了摸头,许是也有些诧异。
允�推断道:"兴许是喂马的士兵贪玩,老索你赶明儿记得好好的处罚这些小兔崽子。"
索林帖木儿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其实,在来这个马厩之前,那喂马的士兵就被允�骗了去,再对其做了一点手脚,想他一时半刻也是过来不了。而允�这般演戏不过是为了让索林帖木儿不会怀疑他,却不想这样做反而是有画蛇添足之嫌疑,所幸那索林帖木儿脑子并不灵光,若是换了一人,比如那哈刺兀怕允�现在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允�从斜跨的包中抓了一把豆子出来,一边对马儿念叨着:"爹不疼娘不爱,只有哥哥来疼你们,给你们带豆子吃。" 一边就要把那些豆子洒向马槽中。
亏得索林帖木儿灵光了一下,警觉过来,抓住允�的手,说道:"安答,不能随便给马吃东西的。"
允�委屈的指着几匹马,说道:"你瞧,他们都饿成什么模样了。不过,就是给他们分一些豆子吃。" 说着又把豆子递到了索林帖木儿的眼皮底下,"你瞧,没毒的。再说我可是效忠咱们大汗的,若是给马儿偷毒,不是自寻死路吗?"见索林帖木儿还是不相信他,他抓了几颗豆子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嚼着豆子说着,"看,没毒吧,我就是心疼这些马儿。"
索林帖木儿本还是有些怀疑,见允�这般做了,也不大好说,只得仍着允�潇洒的把斜跨包中的豆子都扔进了马槽中。
深夜。
草原上气温骤降,北风吹的更是厉害,除了必须要在外面巡逻的士兵外,其他人都缩在帐篷里不肯出去。
允�是被安排与士兵住在一处。
帐篷颇大,横七竖八的挤了一百来号人,全塞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脚臭味,狐臊味,汗骚味集在一起,晕得允�想吐,再加上吃了那豆子的缘故,浑身上下更是难受的厉害,只觉的喉咙烧得厉害,下腹也痛得厉害,而鼻子处更是难受得紧了。
这般辗转反复,是怎么也睡不着。
痛得迷糊了,又想了朱棣来。不想还好,一想就是满腹的抱怨。
他应该知晓自己不见人,为什么就不打过来,谈判也好,干一架也好,也比这样晾着自己不管好啊。但随即又想,朱棣兴许是希望这个结局的,自己被蒙古人俘虏了,这样帝国的继承人肯定要重新换一个,纵观所有的皇子皇孙中只有他最有资格。
想到此处,允�又回想起当初询问朱棣的话,如若有一日,我阻挡了你的路,你会杀了我吗?
而他还清楚的记得,朱棣没有说话,那双深灰色的瞳子不停闪烁着,似乎在犹豫,似乎在下决定,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搭腔,一直没有给自己一个答案。
难道这就是他的答案吗?
允�如是想着,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兴许高炽受了伤怕被责罚所以并没有回营,所以朱棣现在应该在找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他其实是被蒙古人抓了去。
这般一想,心里就豁达好受了许多。
允�翻了一个身,肚子又疼得要命。他哆嗦着从被子中爬了起来,捏住鼻子慢慢的摸到帐篷边去,中途还差点踩着几个人,摔几个狗吃屎才滚出了帐篷,吸了一口清新的气,让鼻子得到了释放,可是那腹部仍是如万象奔腾一般难受。允�左右环顾,确实无人了,便偷偷摸摸的寻了一处地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去。
可刚蹲下来没多久,忽然就听见营帐处传来一阵喧嚣。
允�慌忙的提了裤子,随意的抓了一个人到跟前来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显然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衣服只穿了一半,揉着尚且朦胧的眼珠子,恍惚的说道:"听他们说,好像是明军打过来了。"
允�瞪大了眸子:"你是说,明军打过来了?"
士兵点头,又唾了一口骂道:"早不打过来,晚不打过来,现在打扰老子睡觉。等会儿老子去把他们一锅踹了。"
允�笑了笑,推了士兵一把:"对,去把他们一锅给踹了。"
见士兵走远,允�也不敢闲着,摸着路到了马厩边,一匹马一匹马的摸过去,皆是精神不振的模样,心中暗喜,想是那巴豆起了作用。这样一来,这些元军就是插了翅膀也不要想飞出去了。允�得意的摸了摸肚子,心道自己这道冤枉没有白挨。
不过,转念间神色一变,想着自己现在还在元军大营中,可不能放松心情,若是被索林帖木儿等人发现马儿出现了异常,肯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当下,就摸进马厩寻找可以使用的马准备跑路。
可是,刚摸到那匹种马的时候,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允�慌忙的躲在马肚皮上,心道怕是蒙古兵来拉马应战了。
索林帖木儿的声音传来,非常的镇定:"给我挑一匹好马。"
允�心道,这索林帖木儿在这个时候还能临阵不乱,当真也是一条汉子。
索林帖木儿又道:"你们也赶紧选好马,在哈刺兀那小子没有发现前,咱们赶紧跑了。"
允�差点趴倒在地,风中凌乱了一把。
"咦,这些马都有问题。"
马厩呼啦被打开,无数人踩进来,允�看见很多双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幸亏天色已晚,否则怕早就被发现了。
索林帖木儿怒道:"娘的,肯定是那小子干的好事。亏老子还那么信任他。"
"那现在怎么办?"
索林帖木儿道:"想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马,再去把那小子给我捉了,这次铁定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允�暗道不好,若是他们这样一路摸马过来肯定会摸到自己这里来,而这里唯一能跑的马只有他头上这匹种马,这种马娇贵,不与其他马儿一起进食,所以才没有着允�的道。若是被他们牵了去,一来自己肯定是不能去和明军会合了,二来说不定当场就被索林帖木儿给五马分尸。
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外面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响。
允�顾不得那许多,大喝一声"索林帖木儿"。 这声宛如平地一声雷,惊得那群蒙古鞑子鸡飞狗跳,而就趁这一空挡允�飞身跳上了马,猛踢马的肚子,又疯狂的扯住马的鬓毛,种马受惊,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垮了马栏,踢飞了马槽,向那喧嚣深处欢快的奔了过去,仍允�拼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回来……
第十七章 大获全胜
允�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瞧见过该如何驯马:先是用鞭子抽,若不顺之,便用槌子扎,再不顺之,则用匕首杀。
可是,现在自己身上别说槌子,匕首了,连马鞭都没有一根,而自己还要牢牢的抓着马鬓才不会被这匹娇惯坏了的种马给扔下去,别说驯服了,没被摔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畜生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战场之中,允�拉不住只得由着他。
于是,战场上便出现了如此奇景。
两方交战正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从蒙古军的背部冲出一匹黑马,阴差阳错的搅乱了蒙古军的阵型。
哈刺兀看不清骑在马上的是谁,眼见军心要乱,忙吼了一句:"索林帖木儿,你在干什么?"
允�被马颠簸着,回不了话,只怕一说话就会咬烂舌头。
哈刺兀见马背上的人不回话,又画蛇添足的吼了一句:"索林帖木儿,问你话呢。"
允�自然回不了话,即便就是此刻回话了,怕哈刺兀那激励军心的想法也会瞬间瓦解。
明军这边也觉察到了异常。
朱权果断的冲前方的蒙古军吼着:"儿郎们,此乃我军在敌方腹背的埋伏。给我一股作气,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士气大振,尽是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状态。
朱棣忙大喝道:"给王爷我悠着点儿杀。"
那些士兵哪里还听得进他说什么话,宛如注射了鸡血一般挥着刀和元军厮杀在了一处,渐渐的元军便处于下风。
朱棣偏生在这时候眼尖瞧见了伏在马背上的人是允�,心中一急,又怕那些不长眼的刀子就落到了允�的身上,就要杀过去,把允�带回身边方才安心,却不想与此同时看清楚马背上是允�的人还有哈刺兀,偏生那哈刺兀离允�又近了许多,大喝一声便向允�扬起了马鞭。允�只觉得耳边闪过一阵风,条件反射的侧着身子去避,却不想重心不稳终于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朱棣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哈刺兀又向允�那处挥舞了一下马鞭,而允�才摔倒在地,疼得呼爹唤娘的,眼看着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去,他却已经顾及不到,只得凭着本能的用手去抓,却不想正中了哈刺兀的下怀。这一抓一收之际,允�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还没有意会到究竟是什么状况,他就落在了一匹马背上,随即一把匕首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哈刺兀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喝道:"停战,停战。"
朱棣脸色一变,立即唤人鸣鼓停战。
朱权喝道:"不能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朱棣怒道:"那是皇太孙殿下。"
朱�也附和道:"对,此番作战本就是为了营救皇太孙,断不可伤了皇太孙殿下。"
朱权瞧着朱�,冷哼了一声道:"三哥,你难道心里就没有想过允�这次不能活着回去。"
朱�脸色有些难看,红一阵白一阵的。
朱权又道:"怕是我们兄弟之中只有四哥是真心诚意的想对允�好,奈何别人瞧不清他的真心。"
朱棣横了朱权一眼。
朱权忽然冲着哈刺兀大吼道:"你若放了我大明皇太孙殿下,我等自然有重金酬谢。"
朱棣脸色大变,一刀就向朱权天灵盖砍去。
朱权早有防备,侧身一躲,险险的避了过去。朱棣待再要砍去的时候,却被朱权抓住了手腕,朱权喝道:"四哥,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这是在救他。"
朱棣怒道:"你哪在救他,你这般一说,哈刺兀岂有放了他的道理。"
朱权自信道:"但至少允�的命是保下来了。哈小儿既不敢放了他自然也不敢伤了他,毕竟堂堂的皇太孙可是他的保命符。"
果真,哈刺兀松了松架在允�脖子上的利刃,冲朱棣喝道:"放我等一条路,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皇太孙。"
朱棣咬了咬牙,目光灼灼的看着允�。
允�蹙着眉头,因为刀架在脖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得,只能用眼神示意着朱棣千万不要冲动,不然难保这次他的小命会葬送掉,而且朱棣也得不到功勋占不到便宜。
朱棣抬手,众将士都不敢有所动作。
哈刺兀挟持着允�,带着一队人马慢慢的后退出了战圈,继而仓惶逃进大草原,片刻就没了踪影。
朱�唾了一口道:"这厮逃得比狗还快。"
朱权笑道:"能不快么?他也怕咱们忽然撕破了脸,连皇太孙都不放在眼里了。"
朱�侧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朱权耸了耸肩:"四哥是主帅,得问四哥的。"
朱棣脸色铁青,瞪了朱�又瞪了朱权,前者悻悻的撇了撇嘴,后者悻悻的耸了耸肩。
朱棣唾道:"来都来了,不可能无功而返,给我抓两个人回去垫脚去。"
朱�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吆喝着人去抓人。
朱权仍在朱棣的身边,轻声说道:"四哥,你可看到此处怪异之事?"
朱棣点了点头:"他们的马有问题。"蹙了一下眉头,又道,"许是允�搞的把戏。"
朱权叹气道:"但显然咱们的皇太孙不够聪明。"
朱棣冷哼了一声,继而又辩解道:"他只是作战经验不足而已。"
朱权不服道:"我这也是第一次。"
朱棣道:"你是武人,他是文人,没法比。"
朱权咬了咬下唇,片刻后又道:"我想,他们的马既然出了问题,便跑不了多远,咱们现在乘胜追击,定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朱棣道:"不行,允�在他们手上呢。"
朱权急切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朱棣斥道:"若是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认为父皇会放过我们吗?"
朱权咬了咬下唇:"四哥,我没有想过要他死。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派出侦察兵,一路追随他们,而后见机行事。而且……允�既然能够化险为夷一次,便有第二次。"
朱棣抿着唇,没有搭腔。
朱权又道:"四哥,现在高炽需要你在身边。"
朱棣道:"是他自己捅的篓子,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朱权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
朱棣截了他的话:"先看看三哥有什么收获再议。"
朱�不仅有收获,还有很大的收获。他身后几个士兵押着索林帖木儿到了朱棣的面前,而他得意洋洋的捏着索林帖木儿的下巴,让朱棣瞧个清楚:"这次咱们又立大功了,未损兵将,就活捉了父皇要抓的人了。四弟,你可看好了,像上次一样直接招降了给送回京去就是。"
"不行!"朱棣怒道,"允�还在他们的手中呢,怎么可能就抓这样一个喽�就回京?"
索林帖木儿抬头怯怯道:"我不是喽�,我是将军。"
朱棣不耐烦道:"王爷我知道你是索林帖木儿,不用自我介绍了。"又问朱�道,"在哪里抓到的?"
朱�道:"马厩里。"又"扑哧"笑了一声,"这群家伙一直围着几匹马又蹦又跳又闹的,四弟,你没去看着他们那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朱棣冷哼了一声,朱�忙停住笑。
索林帖木儿道:"若不是徐文那小子耍诈,本将早就跑了,你们还可能抓住本将吗?"又环顾了四周,大嚷道,"徐文呢?叫他给老子出来,老子要咬掉他的耳朵。"
"徐文?"朱�莫名其妙的看向朱棣。
朱棣脸上有点挂不住,干咳了一声,解释道:"他说的其实就是允�。"
朱�嘀咕道:"什么时候允�开始用你媳妇的名字了。"
朱棣又干咳了几声,朱�这才闭上了嘴巴。
朱棣揪过索林帖木儿的衣服,凶巴巴的说道:"现在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死,另外一条……"为了增加吓人的效果,朱棣还阴森森的扯起嘴角,却不想把索林帖木儿吓过头了,还没有等他说完,索林帖木儿就结巴道:"我愿意……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愿意什么?"
索林帖木儿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我投降的话,我马上投;你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做。但是只有一点,你若喜欢男人的话,我不会给你暖床的。"
朱棣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
索林帖木儿还在一旁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汉人男子都跟那小子一样变态的喜欢男人。"
朱棣脸色再由青变紫,由紫变红。
朱权道:"你他妈废话怎么那么多。"
索林帖木儿赶紧把嘴巴闭上,又赶紧的用手捂住嘴巴,两只铜牛眼睛溜溜的一会儿盯盯朱棣,一会儿又盯盯朱权,估计脑子中没有一个正常的画面。
朱棣平静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我要你干的事情很简单。"
索林帖木儿松开手道:"简单的事情我最拿手了。"见朱棣瞪着他,忙又乖乖的把嘴巴给捂上。
朱棣道:"带路,去追哈刺兀。"
索林帖木儿捂着嘴巴狂点头。
朱�问道:"这个营地如何处理?"
朱棣指着索林帖木儿道:"学他们。"
朱�不明白,转脸看向朱权。
朱权叹道:"该杀的杀,该拿的拿,该烧的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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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允�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此刻,他手再次被缚了起来,身后还形影不离的跟着两个士兵,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服下巴豆的下场,现在肠胃绞着疼的厉害,如万象奔腾一般。
没走几步,允�实在坚持不住了,捧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哈刺兀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允�的肩膀:"怎么了?"在他的眼中,大明的皇太孙和普通人其实是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大约还是有一点区别的,那就是皇太孙殿下是他的保命符,是他升官发财的一个捷径,但是在没有明军追击的时候,又没有回到大汗身边去的时候,这个明朝的皇太孙殿下和阶下囚没有什么区别。
允�抬头看了看他,痛苦道:"我走不动了,肚子疼。"
哈刺兀道:"你小子诡计多端,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
允�干脆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真的要疼死人了。"
哈刺兀这才稍微有一点信了,他唤来随行的医师为允�把脉瞧瞧,医师瞧了片刻,又按了按允�的肚子,继而摇了摇头,转头又叽里咕噜的对哈刺兀说了一通蒙语。
允�听不明白,但是瞧着那个医师的神色不大好,想来应该是以为自己患上了重病。
哈刺兀也变了变脸色,几大步走到允�面前,蹲了下去,一把提起允�的领子,吼道:"小子,在我们没有脱离危险之前不许死,不然我便把你五马分尸。"
允�捂着肚子,艰难的说道:"你若还这样对我,我可保证不了我不会马上死在这里。"
哈刺兀犹豫了一下,唤着人抬了几个担子过来,把允�抬了上去。
这只逃难的队伍又走了一段时间。
允�虽然比方才好受了一些,但是还是腹绞难耐,强吸着气,片刻还是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哈刺兀又走了过来:"你又怎么了?"
允�抽搐着:"你,你得放我下来,必须休息。"
哈刺兀拒绝道:"不行,你小子诡计多端。"
允�蜷起身子:"你觉得……觉得……我……我这样……能……跑吗?"
哈刺兀不信任的又唤了一次医师过来,果真那医师又摆了摆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哈刺兀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居然叫就地扎营休息。
允�被晾到了一边,身边有两个士兵看守着。他呻吟了几声,两个士兵一动未动,他又呻吟了几声,那两个士兵还是不动。允�心里骂道,不会吧,古代的士兵就这么有组织有纪律了,难怪以前何队总是骂他。不信邪的,他又大声的呻吟了好几声,终于有一个士兵动了动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唤道:"大哥,救救我吧,不然我就会死在这里的!"
那士兵缓缓的回头。
允�挣扎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大明的皇太孙,是未来中原江山的继承人了,若是你们帮助了我,好处绝对是少不了你们的。"他瞧见那两个士兵身影微微有动,于是接着蛊惑道,"你们不用跟着打仗,就算要打仗,也会以雇佣兵的形式支付钱给你们。有了钱,你们,还有你们的妻子儿子女儿就不用过游牧的生活。可以像塞内的人一样,住砖砌的房,吃美味的佳肴。"
有一个士兵缓缓的回头,询问道:"你的话可以作准吗?"
允�捂着肚子,笑得很虚弱:"那是当然,我可是大明的皇太孙殿下。"
另外一名士兵也回头:"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允�嘴角勾出一丝笑容,他虚弱的抬了抬手,唤着两名士兵到跟前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通。
半个时辰后,营帐内发生了一场动乱,哈刺兀将军本是想小睡一下补充精神,却不想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士兵抓了起来。当明军赶到的时候,那些蒙古军全部放下武器,说是要投降明军,并为了表示诚意,把哈刺兀将军送到了明军大将的面前。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只是,朱棣在转了一圈营地后,却没有发现允�的身影。
他着急的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蒙古士兵给他送了一张纸条。他疑惑的展开,上面写着:若想见朱允�,就一个人到兀良哈秃城来。
第十八章 执子之手
朱棣果真独自一人到达兀良哈秃城。
出发前,他告之了自家兄弟和自己的儿子。
朱�嘲笑他道:"四弟,三哥没有想到,你果然是衷心护主的人啊,居然为了皇太孙连命都不要了,回去后一定要禀告父皇,好好的奖赏你才成。"
朱�则忧心忡忡道:"四哥,前方一定有诈,去不得。就算要去,你也应该派几个人随着你去,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照应都没有。"
朱权急得跳脚道:"四哥,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不行,我要跟着你去,不然你别想一个人离去。"繁*星*似*尘*整*理
朱高炽躺在帐篷里,平静的对朱棣说道:"父王,请您一定要把允�带回来,还有替我对他说声'对不起'。"
朱棣就这样带着一堆人的话,匆匆的上路了。走了没几步,忽然脑子中灵光一闪,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回来,蹲了半天的点,确定了没有人发现后,放倒了一个蒙古士兵,扒光了其身上的衣物,三下五除二的套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乔装的尚可后,才又踏上去兀良哈秃城的去路上。
兀良哈秃城位于朵颜高地,有三个部落,近三万户人落居于此,放眼望去,一大片地全是蒙古帐包,好不壮观。
朱棣原本小心翼翼的混进去,结果发现这里落居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多,且塞外子民也比他想象中的友善,只看是不是穿着蒙古衣服。至于人认识不认识倒是其次了,反正只要你穿蒙古衣服总会给你点头微笑打招呼,更何况朱棣现在是一身蒙古军人的衣服,害他都不好意思继续捂着脸捂着鼻子怕被人认出他是汉人。
在那些帐篷中间转了好几圈,甚至还在最中央的大屋①外观望了很久,始终都没有看见允�的身影。朱棣正在诧异时,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肩上,他全身一僵,也不回头,猛然搭上那人的手,一个过肩摔就把身后之人摔倒在地。
四周有蒙古人瞧见,皆围了过来,冲着他拍手叫好。
朱棣得意的一笑,这才注意到地上的人,穿着宽大的北元服装,但是显然那衣服不是他本人的,因为太宽大了,所以就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一般,拖了一地。此刻,正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肩部,继而抬起头愤恨的瞪了朱棣一眼。
仅那一眼,朱棣整个人就呆住了。
这人不是允�还是谁?
来这里之前,他想过可能遇见允�的无数场景。
比如衣服扒光了,把他吊在场子的中央,然后那些没有人性的野蛮人用沾了辣椒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允�,而允�疼得眼泪都含在眼睛里,却因为自己是朱家子孙,始终都不肯发一声。而他赶到的时候,允�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睛里包着的眼泪哗哗哗哗全部流出来,然后特凄凉的唤他:"四叔,救我!"而他那个时候一定会扯开自己的衣服,冲那些北元人吼:"我是燕王朱棣,你们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他。"而后,他和允�被绑在一处,允�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美女崇拜英雄一样,双眼里冒出一颗一颗红色的心心……
再比如这处的部落首领看中了允�的美貌,欲收之为小妾,结果允�死活不肯,惹怒了首领。于是,首领下令让人把允�拖到场子的中央,扒光其的衣服,再分开其手脚捆起来,欲当着众人的面凌 辱允�。正当那厮就要得逞的时候,他跳了出来,冲那些北元人吼:"我是燕王朱棣,你们要强就强我吧,不要强他。"而后,他和允�被绑在了一处,他的手脚也被人强行掰开绑了起来,当他代替允�受那些凌 辱的时候,他侧头看向允�。允�眼睛里全是泪水,哗哗哗哗的流了一脸,这个时候他一边被人百般羞辱,一边还要装出很温柔很温柔的微笑对允�说道:"没事的,叔愿意为你做这些,因为是你,所以叔愿意。"允�在那一瞬间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美女崇拜英雄一样,双眼里冒出一颗一颗红色的心心……
但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朱棣无奈的看了看正当晴朗的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真现实和想象中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他不过是想这次在允�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最好来一个英雄救美让允�感动,最后心甘情愿的把心也交给他了。结果英雄救美没有成功,他倒是先给了"美人"一个过肩摔。
允�还是揉着肩膀站了起来,小声的嘀咕道:"幸亏我也是练过的,知道怎么落地保护自己,不然这一摔非把我摔得半身进阎罗殿不可。"又看见朱棣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反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笑着道:"四叔果真是好身手啊。"繁*星*似*尘*整*理
朱棣把允�拉到自己的面前,小心的上下打量着他,除了脸色有些难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外伤。他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些挟持你的人呢?"
允�拍了拍朱棣的额头,笑道:"纸条上可有写谁挟持我了?"
朱棣掏出纸条看,复又读了一遍:"若想见朱允�,就一个人到兀良哈秃城来。"扬了扬纸条,疑惑道,"这不是挟持你的人写的?"
允�嗔道:"还说是最疼我的人呢,连我的笔迹都瞧不出来。"
朱棣嘴巴张的老大,片刻才收了回来,嘀咕道:"你是说,是你写的这个纸条,把我给骗过来的?"
允�点了点头,又耸肩道:"反正仗也打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应该可以出来走走了,对吧?"见朱棣还是一脸迷茫,他微微掂起脚,在朱棣的耳边轻声说道,"而且,难得有机会,可以和四叔单独在一起。"
"你说什么?"朱棣身子一震。
"我是说,这仗一完,你我都要回京了,到时候就没有独处的机会了。"允�脸皮有一点红,目光灼灼的瞧着朱棣,"现在有这样的机会,难道四叔不想吗?"
朱棣呆了,傻了,震撼了,惊呆了,风中凌乱了。
他干咳了几声,试探道:"允�,你确定……嗯,确定你刚才说的话?"
允�挑眉道:"什么话?"
朱棣几乎要吼出来:"就是你刚才说过的话?"
允�戏谑道:"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我记不得了,四叔想要听哪一句?"
朱棣咬牙切齿道:"朱,允,�。"
允�笑得眉眼弯弯,继而瞧着朱棣的眸子,唤了一声:"朱棣!"
朱棣答允了。
允�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声但是很慎重的说道:"朱棣,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有内疚过,我也有悔过,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的夫人,对不起你的儿子。而后,我就开始挣扎过,开始控制过,但是一切都成了徒劳。"允�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想我已经控制不了喜欢你了。"继而又抬起了头,看着已经呆立在原地的朱棣,挑了挑眉,骄傲的说道,"朱棣,我是喜欢你,但是我不需要你负责,不需要你为了做出什么让步,就算未来不可更改依然要走到你我对立的道路,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知道我喜欢过你就行了。"
"喜欢过?"朱棣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允�却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爱情也好,生命也好,终有走到终止的一刻。所以,即便是喜欢过也是一种上天的恩赐,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我不强求也不强留。况且……"允�神色微微一滞,继而抬手轻轻的抚摸过朱棣的脸,问道,"你应该知道庄生梦蝶的故事吧?"
朱棣不明他为什么忽然转了话题,只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允�道:"兴许我便是庄生。"
朱棣有些明白了过来,不客气的拍了拍允�的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做梦吗?"
允�耸了耸肩,不答复。
远处有两个北元人牵着马过来。
允�跑了过来,用汉语用英语用他只知道皮毛的德语日语韩语加上手势动作跟那两个听不懂汉语的北元人交流,片刻后他得意洋洋的牵了一匹马到朱棣的面前,扬眉道:"走,咱们去草原上踏青去。"
两个人两匹马,一前一后倒是悠哉。
朱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用钱雇佣蒙古人为我们打蒙古人?"
允�点头:"对,这叫以夷制夷。"
朱棣疑惑道:"以夷制夷?"
允�点了点头道:"我被俘的时候,曾与元军的士兵有接触。我问他们,你们好好的放牧不成,为何一定要从军呢,打赢了仗功劳不是你们了,打输了说不准还会丢了性命。他们说他们从军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且死了以后抚恤金也足够家里撑一段日子。所以,我就在想,咱们何不两方面为之呢? 一方面以雇佣兵的形式征集一只由蒙古人组成的队伍,他们骑术了得,未来就是咱们骑兵的最好人选;另一方面,在北元的地儿,扶持一股力量与其他反抗大明的力量作对。"允�指了指茫茫的大草原,笑得很是奸诈,"土地只有这么大,让他们在关外抢,就不会起心再来扰乱我大明子民了。"
朱棣眼睛放光,连声道,好主意啊好主意。
允�又道:"不过,这只雇佣兵的建立,可能要委屈了四叔。"
朱棣道:"你是不愿意让我掌管这只军队吧。"
允�冷静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大明整个战略部署出发,这只雇佣兵若是在十七叔的手中,更能发挥作用。"见朱棣仍有不甘心的神色,允�身子微微靠近朱棣一点,笑得眉眼弯弯:"四叔,若是你日后想要那只军队,还怕十七叔不给吗?我不也是全给你想到了。"
朱棣闷闷道:"我只是觉得你不信任我,有点伤心而已。"
允�伸出了手,朱棣诧异的握了上去。两匹马挨得近了,允�乘势就跳到了朱棣的马背上,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中。允�缩进朱棣的怀中,似有些撒娇道:"四叔,我前前后后想出来,只有这样安排是为了你好。这次你又打了胜仗,立了大攻,若是再掌握这样一只军队。你想,皇爷爷会怎么想?"
朱棣脸色微微有变。
允�又道:"等这次回京,你便把这个雇佣军的想法告诉皇爷爷,然后主动让给十七叔。这样他也会感激你,日后你若想要用这只军队,他也不会不给你面子的。"顿了一下,又回头瞪了一眼朱棣道,"而且,你自己也不想想,只要你开口要什么,十七叔会不给你吗?"
朱棣惊喜道:"你在吃醋?"
允�脸色微微浮上一层红晕:"我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酸的。"
朱棣忽然就掰过允�的脸,俯下头吻上他的嘴唇,只是安安静静的贴着,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这一次换朱允�呆了,傻了,震撼了,惊呆了,风中凌乱了。
半响,朱棣松开朱允�,在其耳边轻声问道:"这……甜吗?"
允�瞪了朱棣一眼,嗔道:"你以为你骗女人啊。"
朱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允�的头,继而猛拍了一下马身,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远处缓缓的行来一只队伍。
朱棣勒了马,停靠在一边。那队伍缓缓的行至他们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有一人用蒙古语冲他们说了一堆。允�和朱棣都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他们在讲什么。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换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们石闪忍?"
朱棣和允�分辨了半晌,才明白这人是在问他们是不是商人。
允�忙回答说是的,准备要去更西边购买货物,却不想和大部队走丢了。
那人又道:"今日石哈日子,年尾步入与我等去核以备救。"
朱棣头大的揉了揉头,亏得允�耐心好,这般含糊的汉语他也能慢慢的琢磨出意思。他侧头对朱棣说道:"他说的是,今日是好日子,两位不如与我等去喝一杯酒。"又小心的问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娶亲吧,我们要去吗?"
朱棣挑眉道:"你若不怕,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二人便随着队伍前行。
允�道:"我听说蒙古人娶亲是要去祭敖包的,然后互赠哈达,就像我们汉人成亲要拜天地祭鬼神一样。"又幽幽的说道,"也许,我这次回京,皇爷爷又要逼我成婚了。"
允�觉得朱棣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允�嘟囔道:"你都娶妻生子了,所以我也要娶妻生子,这样才公平。"
朱棣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行人行至一个部落。
新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下马,冲着一个蒙古包吼了吼,片刻后出来几个女子,拦在门前不准新郎进入,而帐篷内传来一阵歌声,男方有些为难的四周看了看,有一个男人站了出来,冲着女方的帐篷也对唱了起来,只是那男人唱的结结巴巴的,似乎女方不满意又或许是故意要为难新郎一番,所以不准新郎进帐篷。
朱棣道:"这下好玩了,新郎吃了闭门羹。"
允�握了握朱棣的手,绕到所有人的身后去:"我也给你唱歌吧?"
朱棣惊喜道:"你会唱歌?"又道,"你不会把我当成新娘了吧。"
允�眨巴了几下眼睛,凶道:"那你要不要听。"
朱棣点头道:"当然,只要你唱,我就听。"心中还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唱得再难听,也要受着。
允�得意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唱道:"落花葬荒冢,化蝶各西东,千年之后的我,重复着相同的梦。恍惚中,突然有一种思念的暗涌,空气里微风拂动,与众不同的香浓。
穿越了时空,穿越宿命无穷的捉弄,让自己随风却突然发现,那条线一直在你手中。穿越了时空,穿越前生残留的疼痛,隔世的相拥,唤起我心中沉睡多年那份感动。……②"允�越唱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以至于那迎亲的人都看向他,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来钻。
朱棣笑了笑,也不怕别人的眼光,伸手搂了楼他的腰。
新郎走到允�的身边,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叽里咕噜的冲着允�说了一大堆。允�疑惑的看着他,又迷茫的看了看朱棣。朱棣蹙眉想了半天,说道:"兴许他是想让你帮他唱歌来着。"
允�头皮都大了,忙摆手要说自己不行,却不想手刚伸出来,那群人以为他已经答应了,推着他就大了蒙古包的面前。允�骑虎难下,这下不唱也得唱了。
他清了清嗓子,却不知道应该唱些什么,为难的看向朱棣,却见朱棣温柔的冲他微笑,脑子忽然就清明了起来,目光也不离开朱棣,缓缓的唱道:"就在你的身边是种满足的体验,看你看的画面过你过的时间。天也晴了花也开了微风也沉醉,虽然你不说话却早已万语千言。分分秒秒显得清澈又珍贵,只有你才能给我这种感觉,不管心多疲倦梦想还有多远,有你陪伴一切都无所谓……③"
帐篷的门被掀开,新郎被请了进去。允�拍了拍新郎的肩,退到了朱棣的身边,功成身退。
朱棣厚脸皮的问道:"刚才那歌是为我唱的?"
允�偏生就不想让他得意:"我是代新郎对新娘唱的。"
朱棣道:"他们可不懂汉语。"
允�强辩道:"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新郎带着新娘出来,绕着蒙古包转了三圈,而后向新娘的父母姐妹告别,向新郎家行去。
朱棣道:"不去了!"
允�叹道:"不看完,多可惜啊。"
朱棣忽然问道:"你回京后,父皇真的可能让你选妃?"
允�无比认真的点头:"本来我就是为了逃婚出来的,怕是回来后就逃不掉了。"
朱棣搂住他,咬着下唇,似乎在下什么决定。
允�推了他一把,道:"你可不许有什么想法,不然皇爷爷知道了,你我可都有危险了。"
朱棣抓住允�的手,认真道:"我不会有所动作的,只要回到大明的土地,我保证对你规规矩矩的,不越礼半分。但是,现在我们是在北元的土地上,所以放肆一回吧。"
"怎么放肆?"
朱棣盯着允�的眼睛,那双眸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明亮清澈。他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慎重的说道:"我听说蒙古人的敖包是他们最神圣的地方,我们去敖包面前拜天地。"
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拜天地?"
朱棣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
允�傻傻的问道:"拜天地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结婚?"
朱棣宠溺的敲了敲允�的额头:"就是成亲的意思。"
"不行!"允�跳了起来,"我不能和你结婚……嗯,就是成亲。你有老婆了,你再成亲就是重婚,还有中国《婚姻法》里还没有同意同性之间可以成亲的。"
朱棣虽然不懂允�在说什么,但是却相当好心情的搂紧允�,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那些法算什么,总有一日,你就是国家的法,懂吗?"
允�还在抗议。
朱棣拉着他去最近的一个敖包。允�赖皮,干脆坐到了地上死活不肯跟着朱棣走。而朱棣这时候把那些什么"要一辈子对你好"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不顾允�的反抗耍赖,也不顾允�现在穿的衣服是粗布麻衣在地上磨几下就破了,野蛮强横的把允�拽到了敖包面前。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允�看着跪在敖包面前虔诚无比的朱棣,欲哭无泪的问道。
"你也跪下。"朱棣回头,命令的语气说道。
允�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朱棣念道:"一拜天地。"边说边磕了下去。允�直挺挺的跪着,还在做着心理斗争,朱棣却突然伸手按下允�的头,允�挣扎了几下,无用后,被迫磕下了第一个头。
朱棣又念道:"二拜高堂。"
允�没好气道:"没高堂拜什么拜?再说,皇爷爷真在面前,你我敢这样拜吗?"
朱棣咳嗽了一声,又道:"二拜……拜……敖包。"
允�"噗"一声笑了出来,还没有缓过来,朱棣又按着他的头磕了下去。
朱棣换了一个方向,继而把允�也扳来与自己面对面,冲他温柔的一笑,念道:"夫妻交拜。"
允�恨道:"谁是夫?谁是妻?"
朱棣知晓这个时候不说个清楚明白,怕是允�要炸毛。算了,男人在这个时候要表现的大度,真正谁是夫谁是妻这个问题在床上自然见分晓,何必和这个孩子逞一时口舌之快呢?
朱棣赔笑道:"你是夫,我是妻。"又执起允�的手道,"所以,你是第一次成亲,我也是哦,咱们很公平的。"
允�嘴唇动了动,眼睛似乎进了沙子,硌的有些疼。
他深吸了几口气,佯装着生气的模样来掩饰自己的这一刻内心的慌乱:"那还磨蹭什么,拜啊!"也不等朱棣动作,他就磕了下去,朱棣赶紧也磕了下去,却不想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头都撞在了起来。这下,允�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哗哗哗哗的流下,捂着脑袋叫唤:"朱棣,你谋杀亲夫。"
朱棣轻柔的帮允�揉着额头,然后轻轻的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朱棣唱歌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温和圆润,宛如风吹竹林一般,撂得允�心上酥酥麻麻的。一曲完毕,允�都还未回过神来,朱棣却已经把他压到了身上。
允�惊觉不妙,推了推朱棣:"你干什么?"
朱棣笑得有些邪恶:"拜了天地成了亲,那下一步就应该是入洞房了。"
允�嚷道:"这里哪来的洞房?"
朱棣一本正经道:"天为床,地为被,这就是你我二人的洞房。"也不待允�发出反抗的声音,就堵住了允�的嘴巴……
庄生晓梦迷蝴蝶。
在最后的要冲上顶峰的那一瞬间,允�脑子中忽然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此时此刻,他也如同庄生一般,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若此刻是一场梦,他情愿一辈子也不要醒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卷二?执子之手?终――
①大屋:是指蒙古王爷,或者是蒙古各部领袖住的帐篷。
②歌词出自《穿越时空的爱恋》
③歌词出自《身边》
第三卷:靖难之变
第一章 变故
朱允�回应天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却马不停歇的进了宫,拜见朱元璋。朱元璋例行公事的询问起允�在北方的一些事情,允�一一作答,把在北方的见闻以及自己关于迁都的看法都说了出来,朱元璋频频点头,看允�的目光却颇有些深意。
而后,朱元璋留允�在宫中陪伴用膳。
席间,朱元璋忽然问道:"此次,你与你四叔一同出征,有何感想?"
允�一惊,险些筷子就要落地,但随即想到军中人多口杂,难免会有朱元璋的探子,自己也未曾对身份做过任何的掩饰,所以朱元璋知晓此事也不算稀罕。
只是,却不知道他知晓了多少?
允�小心的回答道:"孙儿只是常与五叔在一起,未曾真到前方杀敌。"
朱元璋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听说你被北元军抓住过?"
允�心中暗道不好,心中七上八下,琢磨不出朱元璋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并非是被北元军抓住,只是我与四叔商议出来的计谋。"
朱元璋放下筷子道:"你四叔以你为饵?"
允�只觉得手心起了一层冷汗,因着方才那番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赶紧又说道:"是允�自己去与四叔提起的,而四叔起先是不答允,只是允�心急,便自作主张,瞒着四叔,和高炽一起深入敌军,却不想反而是害了高炽。"顿了顿,见朱元璋的神色并无变化,壮了壮胆子又说道:"此事看来,是允�过于年轻了,做事还不够成熟稳重,请皇爷爷责罚。"
朱元璋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在允�的碗中,语重心长道:"人生本就需要经历许多的磨难,允�年轻多经历经历也是好事。只是,皇爷爷希望你这次事后长一点智,日后方能以不变应万变。"
允�起身恭敬道:"皇爷爷的教诲,允�自当铭记于心。"
朱元璋又招了招手,允�赶紧就坐。
朱元璋道:"为何不与你四叔一起凯旋回来?"
允�从容道:"本是四叔的功勋,若是允�在其中,怕是会抢了他的风头。况且,允�是擅自入军,还闹了这么一出事情……"他小心的看着朱元璋,佯出一副心虚的神色,"允�也是怕皇爷爷责怪……"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小子竟是低着头,用筷子磨着那块水晶肘子。
朱元璋和蔼道:"事情做了就做了,怕什么,难不成皇爷爷还会拖你出午门吗?"
允�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元璋又道:"你认为你四叔用兵如何?"
允�诧异,但还是说道:"四叔是目前帝国最优秀的将领,由他守护帝国北域,南方自是安然无忧。"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又道:"若是他南下呢?"
允�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快要湿了鬓角,心里打着鼓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朱元璋也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缓慢的说道:"最好的将领未必就能成为最信任的人。允�,切不可做了东郭先生啊。"
允�硬着头皮,点了点头。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与此同时,朱棣一行人也刚到应天之外的驿站休息,本是进京领赏,同行的只有他,朱�与朱权,以及一干家丁,不过十余人的队伍,轻装简便,一路倒也顺畅。
一想起明日便可以再见到允�,朱棣便辗转难眠,索性也不强迫自己入睡了,翻了个身随意的披了件衣衫就走了出去,却不想今夜睡不着的人却还是朱权。
朱棣犹豫了一番,走到了朱权身边,唤了一声:"小十七。"
朱权回头,颇有些吃惊:"四哥?"
朱棣道:"怎么,你也睡不着了?"
朱权点头:"我在想这次出征的种种细节,总觉得有些诡异?"朱棣挑了挑眉。朱权继续说道,"四哥,你还记得在允�被抓的前一日,你说过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对吧?"朱棣点了点头。朱权道,"可是,我们抓了索林粘木儿,杀光了他们的人,烧光了他们的东西,却连哈刺兀也没有放过。"
朱棣说:"那是因为允�在他们手中。"
朱权摇头:"我知道四哥你会这么说,只是我在想,若是没有允�被抓这件事,四哥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与上次对付乃儿不花一样完美。"
朱棣微微挑了一下眉,笑道:"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未必你计划好了,最后的行动就会跟着你的计划走。战场千变万化,优秀的将领自然会根据战场的变化来做调整。"
朱权道:"四哥,你知道我的意思。"
朱棣抬了一下手:"他只是孩子心性,想与我们一起见识见识战场而已。"
朱权反驳了道:"若只是孩子,怎会想到那般妙计对付北元?四哥,你别执迷不悟了,他是故意不想让你赢得那么轻松的。"
朱棣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最后的结局还是我们赢了,而且因为有他的帮助,我们的损失减小了不少。"拍了了拍朱权的肩,又说道,"别把他想成太有心计的人。若是他那么有心计,就不会提出将来的蒙古雇佣兵由你去接管了。"
朱权愤愤道:"谁都知道,每次出征四哥你才是主将,若是这只蒙古铁骑在你的手中,就是如虎添翼。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却硬是要把这只卫队交到我的手中,明摆了是为了分化四哥你的兵权。"
朱棣右手摸了摸带在左手的玳瑁戒指,片刻后才道:"他是君,你我是臣。君即便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一只卫队的安排?"
朱权怒道:"四哥,你糊涂。你看着吧,他登基后第一件事肯定是削藩。"
朱棣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不会的。"
朱权气愤的挥了一下衣袖。
未几,驿站后堂忽然传来"走水了,走水了"的声音。
朱棣和朱权脸色大变,慌忙跑至后堂,却见火苗冲天,怕是一时半会压制不下去。朱棣拉住一个忙着扑火的士兵,问道:"本王带来的人马呢?"
小士兵怯怯道:"禀燕王,属下只知秦王殿下安然,其余人属下并不知晓。"
朱权忙道:"秦王何在?"
士兵道:"方才我看见有人来给秦王殿下一张纸条,秦王殿下便独自一人出去了。"
朱棣眯了眯眼睛:"独自一人?"
朱权也变了脸色,拽了拽朱棣的衣袖,小声道:"不好,怕此处有诈。"
话音刚落,身边的那答话的士兵忽然就倒地,背脊上插着一支箭羽,还没等朱棣与朱权做出反应,就冒出十余蒙面人将其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说道:"我等奉命前来杀两位王爷。"
朱权眉头皱了皱,只觉这说话声有些熟悉。
"尔等是受何人指使?"朱棣临危不惧,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宝刀上。以他和朱权的身手,怕这些人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他需要知道的他潜在的敌人是谁,他需要知己知彼方能做出最准确的决定。
为首的道:"燕王殿下到了下面去问阎王吧。"
"狂妄。"朱棣怒道,拔出了刀,
"主子说了,杀了他们俩,日后要官有官,要财有财,兄弟们给我上。"
朱权也拔出了刀,挡在了朱棣的面前,左砍右劈,尽是让朱棣插不上手。这朱权本就是一员猛将,彼时在战场,往往朱棣还没有下冲锋令,他就一马当先冲杀在了前面,逼得朱棣只得下令保护宁王令。而此刻,朱权也宛如到了沙场一般,顷刻间就杀红了眼睛,杀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他往后退了一点,拉住朱棣的手,道:"四哥,咱们走。"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武将,什么时候还要羞答答的被自己的弟弟保护在身后,给他杀一条血路了。不过,现在也不是多计较这些的时候,应了一声,便随着朱权退了出去。
为首的从身后掏出一支火统,瞄准了朱棣,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响彻云际,朱棣应声倒地。朱权脸色大变,慌忙的扶起朱棣,却见他的肩胛处已经多了一个黑深深的大洞,乌黑的血从那个洞中不停的涌出。
为首的人抬了一下头,后方有人又递了一把火统交到他的手中。
朱权当机立断,放下朱棣提起刀大喝一声,不过眨眼功夫就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刀落下,竟活生生的将为首的给劈成了两半,后方的人都被朱权的煞气所骇住,皆不敢轻易妄动,小心戒备的瞧着朱权。
朱权再度的扶起朱棣,也不顾后面的人会有什么动静,仓惶的跑了出去,见着门口有马,未做多想,就抗起朱棣扔到了马背上,自己随后也上去,向应天府狂奔而去。
待到城门,自是有人拦截不让其进去,朱权大喝一声,就要冲关。朱棣却在这时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咳嗽一声,从嘴巴中便涌出好几口血。他靠在朱权的肩上,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印行,扔到守城的士兵面前,虚弱道:"我乃燕王朱棣,有要事禀告父皇,若是耽搁了,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士兵小心的捡起印信,又辩了辩真伪,才恭敬的交到朱棣的手中,见朱棣似乎受了伤,忙说道:"殿下,您受伤了?"
朱权怒道:"看到了还不开门,燕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士兵慌忙开门。
朱权抱进朱棣,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应天府。
朱棣虚弱道:"十七,不能回燕王府,也不能回宁王府。"
朱权点头:"我直接带你去皇宫,禀明父皇,让父皇把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
朱棣厉声道:"不能去。"
朱权怒道:"既然三哥敢做难道就不敢当了吗?"
朱棣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果断道:"现在去太子府。"
朱权反驳道:"去哪里都成,就是不能去太子府。他……"朱权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扯紧了马缰,马儿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朱权咬着下唇,犹豫了良久,才出声问道,"四哥,方才那为首的人的声音,你可听着耳熟?"
朱棣皱了一下眉头。
朱权颤着声音道:"那是允�身边的人。"
朱棣震了一下,似乎是扯动了伤口,让其发出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朱权道:"不管是与不是,我等现在去太子府,都有危险。"
朱棣坚定道:"允�绝不会害我。现在就去太子府,他懂医术,只有在他的帮助下,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取下我肩处的弹头。"
朱权不服道:"为何要不声不响?"
"只有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我们才能不动声色的抓住幕后主使人是谁。"朱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以为我会饶过伤了我的人吗?只要我揪出幕后主使人是谁,管他是谁,我皆要让他知道伤我的代价。――现在,立刻去太子府,不然你哥还没有报仇就死在这路上了。"
朱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扯着马缰向太子府行去。
到了侧门,他扶着朱棣下了马,刚要前去敲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慌忙的回到朱棣的身边,拽着朱棣隐藏在墙角边。
只见方才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居然在这时候出现了,到了侧门处脱下夜行衣,里面皆是太子府侍卫服。那为首的死去,便临时换了一个为首的敲门,门随即开了,出来的是允�在京时的贴身侍卫王猛,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无异常,才小声的询问到那群人:"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有人回答道:"燕王受伤,宁王带着他跑了。"
王猛斥道:"办事不利。"又问道,"秦王呢?"
那人道:"我等见燕王跑了,便按照主子之前吩咐的,处理掉了秦王。"
王猛道:"干的不错,大家辛苦了,主子会好好的奖赏各位的。"说完,便让了道,那群侍卫鱼贯入了太子府。
朱权小心翼翼的回头瞧朱棣,却见他脸色苍白,身子微颤。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却不想朱棣却忽然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继而缓缓的倒了下去……
第二章 转机
朱棣醒来的时候,趴在一张床上,衣服被扒到了腰际。再瞧瞧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太子府外,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一油灯,似乎油要枯尽,火并不是太亮,有风过庭的时候,摇曳着倒影在窗上的影子恍恍惚惚,尽有些凄凉。
肩上好一阵疼痛。
朱棣摸着肩胛,摸着好大一个洞,也不知道弹头给取出来没有。一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拳头便攥得老紧,一挥手就要往床上砸去,却不想扯动了肩部的伤口,结果破坏床的恶性没有成功,反而弄得自己哭天喊地,疼得又要厥了过去。
门在这时被推开。
朱权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衣袖挽了起来,露着黝黑健康的胳膊,见着朱棣醒来,楞了一下,才走了过来,疲惫的冲朱棣笑了笑。
朱棣问道:"这是哪里?"
朱权道:"我随便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塞了一锭银子就搞定了。"
朱棣紧张道:"不会走漏风声吧?"
朱权怒道:"我还巴不得他们报官呢,瞧瞧天子脚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堂堂的两个亲王有家还归不得。"
朱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朱权把热水放至朱棣的床头边,又闷着声往朱棣的嘴巴中塞了一块破布,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在衣摆处揩了两下,颇有些生气道:"弹头还没有取出来呢。"
朱棣瞪大了眼睛,慌忙的吐出嘴中的破布:"小十七,你就这样给哥取弹头?"
朱权点头,又不忍心道:"四哥,没麻药,你忍着点。" 说着,就晃了晃匕首。
朱棣忙躲开,撞到了床柱子上,叫唤道:"小十七,四哥跟你平日里无冤无仇的,你犯不着这样谋害哥啊。"
朱权抓住朱棣的双手,朱棣受伤拼不过朱权的蛮力,不过眨眼双手就被缚住绑在床上,刚要出声,嘴巴再度被朱权用破布给塞了个结实。
朱权像哄孩子一般哄着朱棣:"四哥,我知道疼,你忍着一点,一会儿就好。"
朱棣"呜呜呜"叫唤着,使命的挣扎着。
朱权朝手中唾了一口唾沫,拿着匕首一点一点的靠近朱棣,朱棣拼命的扭着脖子,额头上青筋爆出,发出的声音便如杀猪一般。眼看着匕首要靠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朱棣终于把嘴中的破布给吐了出来,大吼道:"慢着啊!"
朱权哪料到他忽然这么一吼,手一抖,匕首就扎进了朱棣的肉中,疼得他忽忽直叫。
朱权抱怨道:"四哥,你若不叫就少受这点苦了。"
朱棣几乎要背过气去,使命的扭着脖子道:"你懂不懂怎么取弹头啊?"
朱权茫然道:"不就是把伤口给切开,然后把弹头被取出来就是。"
朱棣差点被气得吐一口血:"你好歹用火烤烤那匕首啊。"
朱权道:"那不更疼。"
朱棣怒道:"总比要你哥的命强。"
朱权走到油灯前,反反复复的烤着匕首,直到把匕首的刀锋烤红了,才重新到朱棣的面前,正要下刀,又听见朱棣喝了一声,差一点连匕首都拿不住。
朱权哀怨道:"四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完成不?"
朱棣无辜的眨了几下眼睛,张大嘴巴道:"先把我的嘴给堵上。" 说话的时候,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但是那捆住的手上冒出的几许冷汗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胆怯。
朱权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四哥,我来了。"
朱棣本想道:"你小子别磨磨蹭蹭唧唧歪歪的,快一点动手吧。"但是因为嘴巴被堵住,发出的声音就成了"呜呜呜",而当朱权真下刀割开伤口的时候,朱棣的声音瞬间就变成了"额额额"……
门外,一对朴实的夫妇正面面相觑,本来他们想收了那公子哥的一大锭银子,而别人只说留宿一晚上不大好意思,便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给这两位公子。哪知道,还没有来得及敲门,里面就传来这么……这么……听起来像销魂的声音。
妇人问着汉子:"这两位小哥在里面做什么呢?"
汉子拉着妇人的手道:"我听说那些王公贵族就喜欢男人和男人做那种事情,估计那方才那小哥也是有那种爱好的。"
妇人脸色变了变:"难道那小哥是抢了别人,然后才……"
汉子捂住妇人的嘴巴:"别乱说,那种达官贵人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过问的。"
妇人掰开汉子的手:"可是,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被抗进来的小哥被那人给玷污了?"
汉子道:"臭婆娘,少管别人的闲事,现在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去。"
"哦哦哦哦哦!"
里面又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喊。
汉子和妇人都变了脸色。
汉子拉住妇人的手,边走边说道:"就当没有看见,就当没有听见,达官贵人的事情不是咱们能管的。"
妇人道:"咱们可以去报官。"
汉子扯了妇人一把:"找死去报官。瞧那小哥的模样就是有头有脸的,若是去报官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听老汉的准没错,现在就去睡觉,明儿起来送走了他们,咱们把床单给烧了,把床用水洗了洗,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
妇人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只是房里忽然又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妇人哆嗦了一下,赶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就随着汉子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管不顾此刻某个小哥还在受苦受难之中。
朱权给朱棣包扎好伤口,又用热水洗尽了手上的鲜血,才走到朱棣身边:"四哥,你就不该醒过来,不然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把一切给你弄好了。"
朱棣还被朱权绑着,嘴上的破布还没有拿开,呜呜呜呜的叫了声。
朱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开朱棣嘴巴里的破布。
朱棣唾道:"我要是不醒来,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权抱歉的笑了笑:"四哥,你也别怪我,我不也是急病乱投医,你说我又不是五哥,我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的,要说……"
"行了行了。"朱棣忙出声打断朱权,"我说一句,你都要说十句了。赶紧把绳子给我解了,你小子捆得太紧,可怜哥细皮嫩肉的。"
朱权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倾身上前为朱棣解着捆住双手的布料,却不想触及胸部触及到了朱棣的背部,浑身一颤,脑子忽然就闪过一些迷乱的画面,竟是浑身燥热了起来。
朱棣却是浑然不知朱权对他起了这般的心思,扭头瞪了一眼朱权:"快啊,磨蹭什么?"
朱权扭着头支吾了一声。
朱棣又催了一声:"快啊,绑着怪难受的。"
朱权吞了一下唾沫,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滑过朱棣的背脊,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去,直到了裤子边缘才停住,踌躇不前的望了望朱棣。朱棣忽然就意识到了朱权的意图,咳嗽了一下,叫唤道:"小十七,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快给哥解开。"
朱权的手滑进了朱棣的裤子里,带着乞求的声音道:"四哥,就应了我一次吧。"
朱棣扭了扭身子,也带着乞求的声音道:"你是想弄死你四哥才甘心啊。"
朱权委屈道:"我会被憋死的。"
朱棣吼道:"拿出来。"
朱权犹豫了半晌,才缓缓的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边给朱棣解着束缚,边委屈的说道:"四哥,我总有一天不是被你给憋死,就是被你给逼死。"
朱棣笑着拍着朱权的头道:"憋的话就到一边打鸟儿去。"
朱权抽了抽嘴角,欲哭无泪,半晌后才道:"我出去自己解决,你流了那么多血,先歇息。" 说完,便起身端起那盆血水要走出去,刚到门口,却被朱棣唤了一声,他忙回头,冲朱棣笑了笑,"放心吧,四哥,我不会再动歪念头了。"
朱棣抿了抿嘴唇:"小十七,还没跟你说谢呢。"
朱权道:"四哥,咱们两兄弟哪跟哪啊,说谢多见外了。"又想了一下道,"若你真谢我,就听我一句劝,和允�断了吧。"
朱棣挥了挥未受伤的手道:"出去出去,算我没谢过你。"
朱权动了动嘴唇,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朱棣又在其身后嚷道:"出去记得把门带好,别再进来吵着你哥我休息了。"
朱权觉得额头上的青筋暴疼。
是夜,朱棣没有睡好,一直噩梦不断,梦中允�笑颜盈盈的对他唱"执子之手,与子不分离",但是忽然之间允�就化成了一具白骨,双目空洞的看着他,咧牙对他笑着"四叔,如果我是这个样子,你还会爱我吗?还会爱我吗?"
在梦中,朱棣吓得撒腿就跑。
而现实中,朱棣吓得一身冷汗,从床上翻滚了下来,摔到伤处,疼得咬牙切齿。
他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见外面天色大亮,不由大惊失色,大声的唤着:"十七,十七,十七。"
门砰的被撞开,朱权跳了进来,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道:"四哥,你想通了啊?"
朱棣站了起来,骂道:"想通个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朱权茫然的摇着头。
朱棣道:"今日我们要进宫面见父皇的,还有要把昨日遇袭的事禀告父皇才成。"
朱权这才回神:"那四哥现在就走。"
"等等。"朱棣犹豫了一下,"待会儿父皇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一切我来处理就好了。"
朱权不服道:"四哥,我不明白……"
朱棣道:"不需要明白,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朱权蹙了一下眉头,半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未几,两人向那对夫妇告别,却发现那两夫妇眼底的黑眼圈以及脸上惊愕的表情。
妇人道:"原来你们不是强迫的关系?"
汉子捏了捏妇人的手。
朱棣和朱权一脸错愕。
汉子摸着头道:"妇道人家不会说话,两位大爷不要见外。我知道你们是恋人是恋人。放心,我们嘴巴紧得很,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朱权干咳了几声。
朱棣无奈的翻着白眼:"我和他不是恋人关系,他是我弟弟。"
妇人嘀咕道:"哪有哥哥和弟弟关在房间里哼啊哼啊的。"
汉子捂着妇人的嘴巴,边拖进屋子边对朱棣两兄弟说道:"两位大爷好走,不送了不送了。"又传来他教训妇人的声音,"臭婆娘,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朱棣和朱权面面相觑,片刻后很有默契的双双摇头,离开了民舍。
两人一路行到皇宫,畅通无阻。
朱元璋在奉天殿接见了两个人,询问了此次的战况,又说到允�昨日在其面前夸奖两位叔叔的神勇。
朱权神色有些尴尬。
朱棣侧身看向站朱元璋身边的允�,微微行了一个礼笑道:"皇太孙殿下过誉了。"
允�楞了一下:"四叔本就是国之栋梁,大明有您守护边疆是大明的福分。"
朱元璋又问道:"怎么不见老三呢?"
朱权死死的盯着允�,朱棣暗中掐了他一下,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回来的路上遭遇山贼伏击,儿臣和十七弟逃了出来,三哥至今不明生死,怕是……怕是……"朱棣小心的看着朱元璋的神色,却见朱元璋脸色铁青,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朱棣微微低了下头,硬着头皮说道,"怕是三哥已经凶多吉少。"
朱元璋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有见到老三的尸骨吗?"
朱棣摇着头。
朱元璋喝道:"来人。"
从奉天殿外跑进来几个侍卫。
朱元璋问朱棣:"老四,你是在何地被人伏击。"
朱棣道:"京郊三十里外。"
朱元璋下令道:"立刻带一队人马去京郊三十里外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老三给带回来。"
从奉天殿出来,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不佳。
因为回了京师,允�不敢和朱棣表现的太过于亲密,再加上昨日夜里朱元璋的那些话让允�心中有些起疑,更是不敢再与朱棣如以往那般亲密打闹。此刻,只有端着一派严肃的模样,在两个侍卫的伴随下,到了朱棣的身边,打着招呼道:"四叔,十七叔。"
朱权冷哼了一声。
允�无谓的耸了耸肩,朱权因为朱棣的缘故一向瞧他不惯,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朱棣笑道:"允�,真是一别如隔三秋。"
允�道:"还是四叔会说话,我也觉得是一别如隔三秋。"又瞧了瞧朱棣的胳膊道,"我方才见着四叔左肩行动有些不便,是因为路遇山贼所以受了伤吗?"
朱棣摸了摸肩部的伤口,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那双招子灼灼有神的盯着允�。
允�蹙眉道:"当真是山贼吗?"
朱棣楞了楞。
允�轻声道:"四叔你不会撒谎,应天府三十里外是一片平原之地,哪里来什么山贼。只怕是四叔故意这么说要掩护谁吧?"朱棣脸色变了一变,允�又道,"可是,方才爷爷是关心则乱,他一旦回过神来,也会知道四叔你说谎了,到时怕不好收拾。"
朱权怒道:"允�,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若不是你……"
朱棣踢了朱权一脚。
允�皱起眉头道:"我?"他又瞧了瞧朱棣。
朱棣笑道:"十七乱说的,别放在心上。允�,这次能活着……活着回来……见到你……其实,四叔已经很开心了。"
允�笑了笑:"四叔,放心吧,你不会那么短命的,说不定你的命比我还长呢。"
朱棣神色黯了黯。
允�又道:"爷爷那里我会去帮四叔圆了这个谎,到时四叔可要感激我哦。"他的眼睛看向朱棣的左手,那枚玳瑁戒指已经不在其无名指上了,想来是因为朱棣为了掩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心里却还是微微有一些失落。
远处走来一队侍卫,领头的正是那王猛。见着允�在此,忙行了过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又狐疑的瞧了一眼朱棣和朱权,才说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给您办妥了。"
允�蹙了一下眉头:"我交代的事情?"
王猛道:"殿下您忘了吗?昨日夜里您让属下去办一件事情,属下等人幸不辱命,已经处理妥当。虽然并没有按殿下您的计划执行完成。"
允�深锁眉头,狐疑的瞧着王猛,又慢慢的把目光移到朱棣身上,却见朱棣不动声色的瞧着廊外的那只杏花,却始终不瞧他一眼;再看那朱权一直忿忿的盯着他,若是眼睛能杀人的话,此刻他应该死了无数次了。
允�忽然大略有一些明白了。
他咳嗽了一声,拍着王猛的肩笑道:"昨日的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王猛不明白允�为什么忽然就变了态度,狐疑的瞧着允�,却又瞧不见端倪,片刻后只得恭敬的行礼退下。
允�看向朱棣,朱棣仍是不瞧他,瞧着那枝出了红墙的红杏。
允�道:"四叔,在你心中是中原的风景好还是塞外的风光美呢?"
朱棣还是没有回头道:"各有千秋。"
允�道:"我倒是知道这帝都有一处风景比得过那塞外黄沙戈壁的,只是不知道四叔愿意去瞧瞧不?"
朱权道:"你小子肚子里又起什么坏水了?"
允�笑道:"十七叔此话差也,允�自小读五经诵四书,就算肚子里有水,那也是墨水。"
朱权被噎了一下。
允�靠近朱棣一点点,轻声道:"塞外有天有地,中原应天也一样有天有地,甚至比那处还美,端看四叔你愿不愿意相信。若是你不愿意相信,允�便再也不提,只当去了那次塞外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朱棣身子没有动,只是手指微微一动。
允�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他的回复,片刻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朱棣忽然就侧头在其身后唤道:"那处风景在何处?"
允�忙回头,笑得眉眼弯弯道:"中元节那处的秦淮河边。"见朱棣蹙了一下眉头,允�又道,"四叔,你会在那找到应天府最美的景致的,允�先行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老三是年死的,这里因为故事需要提前了两年!
第三章 一波又起
朱棣到秦淮河边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洒在秦淮河面上,闪着碎金子的光芒,他站在河堤边上,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瞧见允�的身影。正索然无味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背后有异样,做好防备就要回头给对方来一个突然袭击,却不想站他身后的人居然是允�。
允�神色有异,把食指放在唇边,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才小声的对朱棣道:"跟我来。"
朱棣疑惑的蹙了一下眉。
允�已经跳上了泊在江边的一艘小船,向船家嘀咕了几句,又回头冲朱棣招了招手,唤道:"棣棣,你快上来啊。"
棣棣?
朱棣觉得浑身那么一麻,忍不住的打了一下冷颤。
允�在船头叉腰怒道:"叫你上来,你还磨蹭什么啊。"
朱棣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异常后,才跳上小船。船身晃动了几下后渐渐的驶离了码头,而允�拉住朱棣的手钻进了船舱。
朱棣问道:"那是船夫是……?"
允�道:"放心吧,那是我的人,大可以放心。"
"你的人?"朱棣眯了眯眼睛,"那么,王猛也应该是你的人吧。"
"不是!"允�答得干脆,"他只是太子府的人,不算我朱允�的人,至少他不是个会听我的话而行事的人。"
风过,吹得船舱顶的草棚呼呼作响。
允�试探道:"朱棣,你昨日遇袭见到了熟人吗?"
朱棣沉默了片刻。
允�又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朱棣冷淡道:"是被火器伤的,弹头已经被十七取了出来,这只手应该废不了。"
允�楞了一下,微笑道:"四叔是在怀疑我吗?"
此刻,允�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以至于他本来打算以后都唤朱棣本名以表示二人之间的亲密,却不想在这一刻还是唤着四叔,原本的亲密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朱棣不信任的眼神,以及被这种眼神注视下的他那颗已经开始凉了的心?
朱棣道:"我只是现在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允�后靠了一点点,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船身上:"四叔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你卷了进来,而对你最有威胁的敌人除了我不会有别人,对吧?"
朱棣道:"也不是,也有可能是别人想让你我鹬蚌相争。"
允�笑了笑:"那四叔怀疑的人是谁呢?"
朱棣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了,我在其中,所以我看不明白吗?"
允�忽然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原本他是想套朱棣的话,才那般说的,可是却不想朱棣却用这句话将了他一军,噎得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朱棣向前倾了倾身子,道:"允�为何要选这处来谈话呢?又为何要小心翼翼的呢?"
允�指了指外面的河水,懒洋洋的说道:"四叔不觉得此处的风景很好,比大漠更甚吗?"
朱棣耸着肩:"若是可以,我真不愿意回来,一直在大漠多好?"
允�身子一震,缓缓的收回手,有些哀伤的问道:"四叔真不相信我吗?"
朱棣笑道:"我方才说过了,不是不信,是我没有想通这些事情。"
允�忽然说道:"四叔,大河为什么东流,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打雷为什么会下雨?"
朱棣楞了一下。
允�又道:"你不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对吧?"
朱棣笑道:"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允�道:"可是,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呢?而你不问个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心中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朱棣蹙了下眉头:"这有关系吗?"
允�固执的点了点头:"就像我一直认为w 来到这里,那么未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会理所当然的朝着它该有的方向去发展。只是,刚才我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我本就是唯物主义者,何时居然变成了唯心主义了。我凭什么认命呢?"
允�深吸了一口气:"你方才问我为何小心翼翼的,对吧?"
朱棣点了点头。
允�道:"昨日,太子府中的侍卫全部换了一批,我询问黄子澄,他说是皇爷爷直接下的命令,所以他也不清楚其中的情况是什么。之后,在今日我出门的时候,我发现我被人跟踪了,所以一路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而其实四叔到这里的时候,我早就看见你了,但是没有现身,因为我想确定你身边究竟有没有人跟踪,确定了没有我才现身出来的。"
朱棣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父皇?"
允�道:"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能乱说。但是目前而言,不是皇爷爷就是三叔。若是三叔的话,便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也犯不着让自己以身试险。那么,皇爷爷的可能是最大的。"见朱棣面上仍有不信他之神情,他又说道,"四叔,你还记得在北平的那夜元宵节之夜吗?那破庙中的几个人,四叔应该不会忘记吧。"
朱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允�靠近朱棣几许,轻声道:"朱棣,在这个世界上,我把你当做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信任你,比任何人都信任。"
朱棣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允�又道:"要不,我们做一个试验?"
朱棣蹙眉:"如何试验?"
允�又扬手指着那泛着碎金光芒的河水道:"我现在立刻跳下去,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朱棣扬眉:"若是不救你,又如何?"
允�站了起来,扭了扭腰,说道:"我信任你。"接着,就往船头走了过去,磨蹭了几下,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回头对朱棣说道,"朱棣,我相信你一定会下来救我的。"
屈膝,下蹲,扬手,起跳!
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下水姿势,只是却没有触及水面,在半空中就被朱棣抱住了腰。
"这大冷天的下什么水,存心着凉了好让我心疼你啊。"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允�笑了笑,转身拥抱住朱棣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拦着我的。"
朱棣更没好气道:"若是我不拦着你,要如何?"
允�无比认真的说道:"那我就真的跳下去了。"
朱棣鼻翼煽动,似乎在强压住自己的怒气。
允�又嬉皮笑脸道:"放心,我即便跳下去了,也能自己游上来,不要忘了,我可是游泳健将,而且这秦淮河也跳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朱棣嘴角抽搐,憋屈道:"敢情你小子是在耍我啊!"
允�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信任你一定会拉住我的。"
朱棣收紧了拥住允�的手。
允�道:"我信任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依靠你,所以我怎么会害你呢?朱棣,相信我,我不仅不会害你,而且若是你想要那个皇位,我还会帮……"
"不许说这样的话。"朱棣沉声道,"我说过多少次,我不需要那东西,只想建功立业,为你守得大明的江山。允�,若是下次再说,我便打烂你的屁股。"
允�笑了笑,踮起脚来轻轻的碰了碰朱棣的唇,火瞬间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朱棣眯了眯招子,把允�拥得更紧,哑着声音问道:"允�,可以在这里要你吗?"
允�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船尾在撑船的船夫。
朱棣转头吼道:"撑船的,你是允�的人?"
撑船的手滞了滞,慢悠悠的转头道:"回四爷,奴才是太孙殿下的心腹,决计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朱棣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船夫木讷的点了点头,又木讷的放下船桨,又木讷的向允�看了看,最后木讷的说道:"殿下,若是您等会儿空了,就敲几下船身,奴才就上来继续撑船。"
允�诧异的张了张嘴巴,在他还没有理解到这句话是何意的时候,那船夫已经"噗通"一声,迅捷的跳进了秦淮河里,完成了允�方才没有完成的事情,而这下允�的嘴巴终于可以轻松的放下一个鸡蛋了。
朱棣无赖道:"人都走远了,现在可以要你了吧!"暧昧的舔了一下允�的耳垂,嚷道,"这些日子,叔都快想死你了。"
允�推了朱棣一把,怒道:"去你的,说谎都不带草稿的,是想我怎么害你吧。"他探头看了看在水中飘着一个脑袋的船夫,心疼道,"把人给叫起来吧,这才开春呢,水刺骨的很。"
朱棣把允�死拖进船舱,扯着彼此的裤子道:"让他多泡会儿,真生病了才好,死了更好,免得手上染血。"
"朱棣,你草菅人命。你……唔……"允�嘴巴被堵,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而水中的船夫李仕木讷的抬手摸了摸眼睛,悲哀的想到原来船夫也是一门苦差事。原本以为只是跟皇太孙殿下出游秦淮河便可,哪道还要到秦淮河中来泡一泡。
他看着河中的小船摇晃的有些剧烈,脸色微微有一些苍白,而后默默的念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只求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显然此刻佛祖是打盹了。
那船的窗栏上忽然就出现一只手,细胳膊白嫩如藕,似乎要抓些什么,却抓了个空最后不得已只好附在窗栏上。接着又一只手,明显比白嫩胳膊黑一些壮一些,大约是经常风吹日晒的,抓住那只细胳膊,倏然的给拉了回去。
船身晃动的更加厉害。
里面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给我滚。"之后,又是一声巨响,李仕瞧着船进水似乎深了一些,悲哀的想到两位爷不会运动激烈的直接让船给沉了,去龙王爷的宫殿继续拼搏去?正要撅一把同情泪的时候,又是一阵巨响,然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你他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不带润滑的直接就上,我恨死你了。"
接着是一阵伴随着"嗯嗯"的干咳声,继而有另外一个声音赔笑道:"下次我一定记得随身多带几瓶,以备不时之需。"
一声怒吼传来。
"朱棣,你这个死流氓。"
"你不就是爱我这个流氓吗?"
李仕觉得自己快要昏厥了,就是因为那摇晃着的船和这些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但是所幸李仕是一个能在逆境中自娱自乐的人,在听多了那些没有营养的对话,诸如"你少做梦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爱流氓,嗯嗯嗯……",再诸如"我是流氓我怕谁,我现在做的就是流氓做的事,若你觉得不够流氓,下次我们可以玩更流氓的事情。"再再诸如"……嗯嗯嗯,你这个猪脑子里除了……嗯……这种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嗯啊……"再再再诸如"你不也陪猪做猪爱做的事,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再再再诸如……李仕在水中揉了揉耳朵,正准备左耳进右耳出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赶紧把右耳给捂住,把听到的话全留在脑子中。
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好歹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说不准哪日有空了就去把这些没营养的对话给写出来,然后取一个书名叫《风流王爷的风流韵事》,现在民间就爱这样的本子,说不准还能大卖呢。
到时候他李仕也能成为一代大家了。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泡在水中受得这些苦也不算什么了,甚至李仕还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是这时候船身又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他赶紧捂紧了嘴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
而船舱内,经过最后一波强烈的震动后,终于没有了声响。
允�趴在船板上,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怒目看着朱棣,朱棣却赖皮的冲他笑了笑,粗糙的手指缓缓的摸过他的身子,似在安抚他的怒气。而这招似乎非常的有效,片刻后允�的毛终于被理顺了,无限哀怨的瞪了朱棣一眼,继而无奈道:"朱棣,在京的时候,你要小心知道吗?不管是皇爷爷还是三叔,你都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你的处境都非常的危险。"
朱棣蹙起了眉头,继而缓缓的点头。
"朱棣,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我决计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也决计不会……"允�缓缓的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棣道,"我保证不会撤藩。"
朱棣欣慰的勾起嘴角。
瞧着朱棣那模样,允�忽然就想打击一下他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坏心的说道:"其实,我不过是留着你替我守北元罢了。四叔,你可是对我有利用价值的哦。"
他本来准备看朱棣大发雷霆的样子,却不想朱棣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允�,你能这样想最好。"允�楞了一下,朱棣又拍了一下他的脑子,摆出一副叔叔的模样道,"还有,你以后别朱棣朱棣的叫了,怪不习惯的,乖啊,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四叔。"
允�差点一口血喷到朱棣的脸上。
朱棣仍旧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你要记得日后把都城给迁到北方来,不用离北平太近,只要方便我来回就可。"
允�张大了嘴巴,忽然意识到历史上就是朱棣把都城迁到了北京,而后建起了闻名中外的紫禁城,而当时朱棣迁都时遭到了几乎所有文臣武将的反对,可是他却特有气魄的说了一句话来塞住众人的嘴。而这句话也成为了明朝历代君王骨气之象征,即便最后江山不在,那些君王也没有想过逃跑,没有想过投降,没有想过割地赔款,而是用自己作为君王的铮铮铁骨诉说了一代王朝的气节。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允�轻轻的念了出来,第一次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未来的明成祖。
可是,显然明成祖本人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反而觉得允�的目光瞧得他浑身不自在了。他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允�道:"我是说,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当上皇帝,都要有铮铮的铁骨,要维护好这个大明的气节。不割地,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
朱棣坚定的点头:"这是自然。"
允�又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繁*星*似*尘*整*理
朱棣蹙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索允�的话,片刻后喃喃的重复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允�点头道:"对,所以日后要不就不迁都,要不就做得彻底,直接迁都到北平,一来方便随时对北元出征,二来一旦那方有动静我们也好立刻派兵平了他们,何须在南方拖拖拉拉的,办不了大事。"
朱棣笑道:"那敢情好,迁都后我日日都来皇宫见你了。"
允�动了动嘴唇,并没有把话说尽,片刻后忽然想到一事,忙叫唤道:"遭了,李仕还在水里呢。"他慌忙的跑出船舱,见天色已经黑尽,天上隐约有几颗星星闪烁,而李仕还在水中漂浮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允�敲了几下船身,又唤了几声李仕的名字,心里本来悬得七上八下的,却不想那李仕在听见允�呼唤他后,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唰唰唰几下就游到了允�的面前,翻腾一下就爬上了船。
允�赶紧把披在身上的外袍给李仕披上,又不忍心道:"辛苦你了。"
李仕哆嗦着摇头,想说话却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允�道:"算了,你还是别摇船了,我来摇回去吧。"
走至船尾,拿起船桨就要开摇,却不想朱棣到了身边,抢过了他手中的船桨,说道:"进去坐着,这晚上秦淮河上风大。"
允�道:"要不咱们可以一起摇。"
朱棣摇头道:"才说了这是应天,要小心的,你自己都忘了。"
允�低头瞧了瞧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若是回到码头被跟踪的人瞧见了,指不定要跟他们的主子说些什么,当下也不再犹豫,进了船舱,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一路到也平安的回了应天,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岸,各回各家。
允�心想,和朱棣的心结总算解开,此事也算告一段落,却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日在应天府外十里处发现了三王的尸体,胸口上一个大洞,显然是被火器所伤,不像是普通山贼所为。朱元璋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在他病倒的时候,下令要允�在其身边照顾,并且让允�开始接触国事。而在允�照顾他的时候,朱元璋再度提起了要允�娶亲的事情,甚至连未来孙媳妇的人选都已经定好了,说的是光禄少卿马全的女儿,名偌涵,据说德美体样样俱佳,绝对是妙人也绝对配得起允�,允�用了各种好的烂的理由来推却,却不想朱元璋这次固执的很,甚至用上了一般老人家逼家中孩子成亲的烂招数,什么我有生之年不多了就想看看你成家立业,就想抱抱重孙子,希望江山后继有人,这样走也走得安心。
于是,在这场朱元璋与朱允�斗智斗勇的顺从与反抗婚姻保护战中,最后以朱允�的失败告终。
朱元璋立刻精神抖擞的下令,命各位王爷都要在京中参与皇太孙殿下的婚礼,并送上贺礼。
允�很憋屈,后果很严重。而这严重的后果直接表现在他对马偌涵的不屑上面,既然朱元璋说此女是十全十美的无可挑剔的,他便要会上一会,非得从鸡蛋中挑出骨头来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让朱元璋改了主意才好。
于是,在他的再三请求之下,朱元璋同意让允�先见一见那马家小姐。
那日,允�胡乱的穿了一件衣衫,又把在京的叔叔们都叫到了大殿前,禀告朱元璋的是,既然是一家人,那么叔叔们也可以来帮允�参考参考。朱元璋本想说祖制不合,但是儿子们都到了大殿前,允�这招先斩后奏用的恰如其分,于是这场祖孙斗允�是占了上风。
而后,在进入大殿前,允�一再的叮嘱朱棣,一定要挑那女人的毛病,就算没有毛病也要找出毛的毛病来,最后唠叨的让朱棣恨不得踹他两脚来寻得耳根的清净。
当众人都在大殿入座后,朱元璋才让马偌涵进来。
朱允�不屑的看向殿门口,只是在那一瞬间,只是那惊鸿一瞥,整个人就呆住了,惶惶然然的站了起来而不自知……
而这一切自然全落入了在座所有人的眼中,包括朱棣,那一刹那间,朱棣忽然就不安了起来,这种不安是在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管是面对黄子澄还是面对小十六都没有发生过的,可是这次……
他觉得朱允�的眼珠子已经完全掉到了那女人的身上,神魂已经完全被那个女人吸走,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第四章 允婚
徐文瞧着盈盈走来的那个女人。
不得不说,此女即便是放到现代来看也是一个地道的美人胚子,且与徐雯不同,此女一看就是完完全全符合这个朝代对女人的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行不露脚,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
但是这些都不是吸引徐文的原因。
现在在他的脑子中反反复复的全是这个女人死命的拽着他的衣袖,然后温柔的说着那句话:"陛下,哪里是孤家寡人,就算最后是最坏的结局,那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有臣妾陪着您。"然后这个女人在那片火光中渐渐的烧得面目狰狞,烧焦了身子,烧出了森森的白骨,可是她的手却自始至终的抓住他的衣袖,始终不肯放开。
允�手按住狂跳的心脏,脸色已经苍白一片,险些倒在了椅子上。
马偌涵对着朱元璋行了叩拜之礼,又满面通红的瞧了瞧允�,侧了侧身子,朝允�拜了拜。
朱元璋问了马偌涵几个问题,无非是三从四德等无聊的话题,那马偌涵倒也答得顺畅,想来在家已经练好了词,朱元璋时不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若大家猜测他的心思也知晓他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非常的满意。
之后,朱元璋有念叨了片刻,要马偌涵要谨记今日里与他对话的内容,日后允�便是她的天,让她日后心中再无其他只有那一片天。
马偌涵知礼的点头,又羞怯的瞧了瞧允�。
朱元璋示意她退下,她立刻会意,得体的行礼,隐隐已经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待她退下后,朱元璋慈眉善目的问道:"允�,可有异议?"
允�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朱元璋的话。朱元璋也不恼,只当是允�被此女的美貌举止所吸引了,以至于整个人就如失了魂似的,心中还暗自得意了一把,想着这次总算给允�挑了一个让他能收心的好媳妇。
朱元璋又看向朱棣,朱棣立即惊觉到朱元璋的目光,慌忙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收起沮丧的心情,挺直了胸膛,倒真是一个好叔叔的做派。朱元璋嘴角动了动,片刻后才问道:"老四,你可有异议?"
朱棣背心起了一层冷汗,硬着头皮道:"皇太孙殿下的事情,儿臣不敢插手。"
朱元璋道:"你现在是允�的长叔,长叔为父,自然你也是可以为允�拿拿主意的。"
朱棣看向还在失魂落魄中的允�。
朱�小心的拉了拉朱棣的衣袖,朱棣莫名的回头,见他拼命的给自己眨眼睛,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小十七,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朱棣冲着朱�一笑,又冲朱权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回应繁复,不过也是在一瞬间的事情,待再度看向允�的时候,连朱元璋都没有觉察出朱棣的这些小动作。
朱棣微笑道:"皇太孙殿下,您自己的感受如何呢?"
允�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身子仍是有一些发抖,瞧着朱棣的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后才侧头对朱元璋说道:"皇爷爷,允�觉得此事不妥。"
朱元璋道:"有何不妥?"
允�道:"这马家女子是绝无挑剔之处的,只是允�认为和她的八字可能不合。"
似乎早就料到了允�会这般说话,朱元璋笑着说道:"放心,之前皇爷爷已经令人送了你和那马家闺女的八字去了武当张真人处,请他测了一测,而他回话,道的是天作之合。想来,允�未来和这个马家闺女定是能举案齐眉的。"
举案齐眉?
允�又想起那把火,只怕举案齐眉不成,火烧眉毛倒有可能?刚要开口继续劝服朱元璋,心想总归是豁出去了,现在被朱元璋杀死也好过未来被一个女人拖着被火烧死的强,况且朱元璋一向疼自己,未必就狠得下心杀死自己。只是刚一开口,就见朱棣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也认为那马家小姐得体大方,自有母仪天下之气度,与允�结合便是天作之合。"
朱元璋瞧了朱棣很久,才问允�道:"既然你四叔都如此说了,你可有异议?"
允�觉得朱元璋此话中有话,似乎知晓了他和朱棣之间的事情,但是又像并不知晓一般。他忐忑的打量朱元璋,却发现朱元璋此刻并没有瞧他,而是看着朱棣,那双锐利的眸子中在那一瞬间藏着太多允�读不出的东西,似乎有痛心,有难舍,有不忍,还有一丝狠决。
允�忽然就想起朱棣被袭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良久后,他才跪下,开口道:"孙儿谢过皇爷爷的恩典。"
按照张真人卜的卦,此年的五月初五乃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自然允�成亲的日子定在了这日。皇榜一贴,应天府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唯有此事的主角一直待在太子府中郁郁寡欢。
黄子澄不停的念叨着:"皇太孙殿下,总算盼着您成亲了,臣想若是太子殿下泉下有知的话,一定非常开心的。"
允�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颓废的问道:"子澄太傅,我成亲你就真的开心吗?"
黄子澄回答的响亮:"自然。"
允�微微抬头道:"说的是实话。"
"自然是实话。"黄子澄朗声回道,但是瞧见允�清澈的目光瞧着自己,立刻就把脖子缩回了一点点,又道,"臣是真心希望殿下能幸福快乐的,至于臣自己是否开心快乐,那其实并不重要。"
允�道:"子澄太傅,你读了这么多书,却始终没有懂一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君而活。"
黄子澄不服气道:"那是为谁而活?"
允�平静道:"一为国,二为家,三为心中所爱,四为自己。"
黄子澄倔强道:"在臣心中,国就是殿下,家也是殿下,心中所爱……"黄子澄犹豫了一下,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偷偷的瞟了瞟允�而后才瓮声瓮气的说道,"也是殿下。"
允�用手撑着下巴:"那你心中就没有你自己了吗?"
黄子澄点头:"只有殿下。"
"子澄太傅,你这不叫衷,你这叫迂。"见黄子澄不服气的又要辩驳,允�忙道,"那你告诉我,若是他日我不能继位了,你又要如何?"
黄子澄脸色变了变,几乎要跳了起来:"什么叫殿下不能继位了?难道皇上不满意殿下吗?还是燕王那个祸害在皇上面前乱嚼舌头?还是……"
允�忙抬手阻止黄子澄说话:"子澄太傅,与这些事情都无关,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而且历史上立了储未继位的人的多着去了,世事难料,若真有那日,你是衷心于我还是大明朝?"
黄子澄楞了楞,片刻后坚定道:"殿下,不会有那一日的。"
允�叹了一口气,知道此刻与黄子澄讲大衷与迂衷的区别,他是断然听不进去的,只怕会一直纠缠在自己为何不能登大宝的事情上面,而这番意有所指的谈话,显然就成了牛头不对马嘴,那还不如作罢。
黄子澄试探道:"殿下似乎不太满意这门婚事?"
允�摇了摇头,本想与黄子澄诉说自己的烦恼,但随即一想现在他这个太子府也不安生,只怕方才与黄子澄的一番对话已经被人全数的记了下来,交到了朱元璋的手中。于是,动了动嘴唇,终还是摆了摆手,不愿再提起了。
黄子澄却不明白允�此刻的心思,关切道:"殿下若有什么心情都可以对子澄说起,子澄保证守口如瓶。"
"我没有什么心事。"允�把手放在眉宇间张望天上的云,有阳光透过指缝印得脸上有点点金光,倒也有趣的紧,奈何那张脸此刻却如苦瓜。
黄子澄上前一步道:"殿下,臣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开心?"
允�微微偏了一点头:"什么法子?"
黄子澄咬了咬牙,又上前一步,努力的把脖子伸到允�的面前,而后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道:"殿下,来吧?"
允�诧异道:"来什么来?"
黄子澄道:"您不是每次都说只要能和臣玩这个游戏就很开心吗?臣为了让殿下能开心,今日就……就豁出去了……殿下,您就来吧。"
允�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黄子澄脸上那表情以及说的那些话,怎么看怎么就像自己是一个无良的采花大盗,不仅采了花的心还采了花的茎,最重要的是这朵花还算不得娇滴滴挂着清晨的露珠儿的,左看右看都是一朵快要败了的菊花。
允�咳嗽了几声:"子澄太傅不是一向不爱允�这般做的吗?"
黄子澄道:"为了殿下能开心,让臣做什么都可以。"
允�嘴角抽搐了几下,瞧着黄子澄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哪还有曾经那般玩耍的兴致,一巴掌贴在黄子澄的脸上推出去了几许,却在那一刻,瞧见了一个人,心情大好。
那人正是朱棣。
黄子澄顺着允�那惊喜的目光看过去,自然是瞧着了朱棣,他立刻扳起面孔,如老母鸡护小鸡仔一般把允�给护在身后,完全忘记君臣之礼的对朱棣翻着白眼,僵硬的行礼道:"燕王殿下。"又侧身冲与朱棣一路而来的朱�行礼道:"周王殿下。"
允�轻轻推了挡住他视线的黄子澄,有些不悦道:"子澄太傅,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燕王殿下……嗯……还有周王殿下商议。"
黄子澄回头,可怜兮兮道:"殿下,臣就不能与您一起商议事情吗?" 说着还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努力着要从那双快要成缝的眼睛里挤几滴老泪出来不可。
允�对天翻白眼。
朱�道:"子澄,我与四哥前来是奉了父皇的令,与允�商议要事的。"
黄子澄见朱�开口,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朱�身边,在其耳边轻言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瞧了瞧允�,又磨磨蹭蹭的离了这个院落。
朱棣挑眉道:"老弟,那家伙跟你说了些什么?"
朱�温和的笑道:"他只是担心允�,嗯,让我保护好允�,提防着你。"
朱棣瞬间炸毛:"那家伙把我当什么了?"
朱�收敛了几分笑,正儿八经的说道:"估计是狼,专吃小白兔的狼。"
这下连允�也炸毛了:"那家伙居然把我当兔子,我灭他祖宗三代。"
朱棣蹭到允�的身边,讨好的说道:"叔以后帮你做这件事,早就看你的子澄太傅不顺眼了。"
允�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敢!"
朱棣忙举手投降道:"不敢不敢,都听你的,你说灭三代就灭三代,灭九族就灭九族,甚至割了他的小鸡鸡送去当太监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你开心就好。"
允�唾道:"幸好储君不是你,不然我定是一个昏君。"
朱棣抱住允�,赖皮道:"我又不当皇帝,所以误不了国耽搁不了大事。"
朱�咳嗽了一声:"我说你们好歹也收敛一下,我还在这里呢。"
允�脸皮一红,死命的推开朱棣,却不想朱棣把那赖皮的功夫发挥了十成十,不仅不松开,反而搂抱的更紧,冲朱�嬉皮道:"咱们弟不是外人。"
朱�有想昏厥倒地的感觉。
而允�也不例外,觉得此刻有万头大象踩着脑袋奔过,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道:"你弟弟是我五叔,不是咱们弟弟,咳咳。"
朱棣厚脸皮道:"我弟弟怎么就不是你弟弟了?"
允�哀叹了一声。
朱�咬着下唇,纠结了半晌才说道:"四哥,其实我更希望你随着允�一起唤我一声五皇叔。"
朱棣耍着流氓,横道:"你想得倒是美。"
允�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气叹气还是叹气。
朱�道:"四哥,你不是让我来给你打幌子的吗?赶紧有话就跟允�快说,这太子府可不见得太平。"
朱棣松开允�,绕了绕头,在允�面前嘀咕了半天。
允�瞪大了眼睛,努力的听,使劲的听,拼命的听,依旧没有听清楚朱棣在说些什么。
允�喝道:"说什么呢?说大声一点。"
朱棣小媳妇样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半晌才稍微放大了一点音量:"再过几天你就成亲了。"
允�敛着眉头道:"这不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吗?"
朱棣又嘀咕了几声,见允�脸色变了变,随时有炸毛的可能,忙又加大了音量道:"你想要我送什么贺礼给你?"
允�诧异道:"你会为我准备贺礼?"
朱棣无奈道:"这是父皇命令的。"
允�转了几下眼珠子道:"那我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朱棣揉了揉允�的头:"那你想要什么?"
允�摊出手道:"把玳瑁戒指还来。"
朱棣楞了一下,而后很坚决很坚定的说道:"你休想。"
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朱棣有些生气道:"你说你要回去干什么?送那个女人吗?你是不是瞧上了那个女人了?"
朱�好心的提醒道:"四哥,那个女人姓马名偌涵,是未来的皇太孙妃,品级比你高。"
朱棣头也没有回,怒道:"闭嘴。"
允�笑道:"四叔,你是在吃醋?"
朱棣嘴角抽搐了两下。
允�惦着脚在朱棣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上次是因为欠你的钱,所以才把玳瑁戒指抵押在你那里,你拿着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吗?你把它还给我,过几日等应天府平静了一些,我亲自给你带到手上,这样才算名正言顺的娶你入门,对吧?"
娶你入门?
朱棣嘴角又抽了抽,瞧着允�的眼睛眯了眯。
这小子显然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
也罢,也罢。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过就是让这小子噌噌口舌之快,真功夫其实还是要到床上才能见分晓的。
朱棣道:"那我便把玳瑁戒指作为贺礼给你了。"
允�撇着嘴道:"那是我的东西。你这样当贺礼,我不是有点亏了。"
朱棣好心的纠正道:"非也!那是你抵押在我这里的东西,在你还没有还清欠的银子时,那东西就是我的。所以是我把我的东西当贺礼给你了,懂不?"
允�揉了揉眉心,嘟囔道:"吸血鬼,吝啬鬼,葛朗台,你会遭报应的。"
朱棣听得似懂非懂,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不予他计较。
而五月初五,便是一眨眼间就到了……
第五章 突变
虽然这婚礼是允�自己答应的,但总归心中还是不甘愿的,别别扭扭的迎亲拜堂,别别扭扭的被人推进洞房,又别别扭扭的喝下那交杯酒。
允�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那线在别人的手中,别人说你要举手你就只有举手,别人说你现在该抬腿了那就抬腿。他忽然很想念当初和朱棣在草原上拜堂的情景,虽然也是被强迫的,可是心里可乐意的紧了,哪像现在身子心里都由不得自己。
万恶的封建主义。
允�在饮下那杯酒后,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
马偌涵忙体贴的问道:"殿下,您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允�慌忙摆手道:"没,没有。"
但是,瞧着马偌涵那张绝美的脸,又一次的想起那场梦,心中又一次的升起一股寒意,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
马偌涵微微向前倾了一点点,手温柔的在允�的额头上探了探,允�慌忙的向后一躲,撞到了床柱上,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马偌涵有些失落的收回手,悻悻的说道:"殿下,我知道您不欢喜我。"
允�本想撒谎说才不是这样的呢,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他实在不愿意欺骗这个娇滴滴的女子,那样做的话会让他有负罪之感。
于是,出口的话便成了这般。
"我心中确实有其他人了。"允�顿了一顿,瞧见马偌涵神情呆滞了片刻,随即凄婉了一笑,允�接着说道,"但是你一直都会是我的妻子。只是我不想背叛我喜欢的人,所以咱们可以只有夫妻之名吗?"
马偌涵嘴唇动了动,片刻后才道:"殿下如此坦荡,我又岂能不答应殿下呢?"
允�立刻道:"其实,若是有一日,你遇见你喜欢的人了,你可以离开,我决计不会阻拦你的。"
马偌涵诧异的看着允�:"殿下,您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嫁给了殿下,即使殿下不给我夫妻之实,那我也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怎能在心中有别人,又怎能给殿下难堪?"
允�揉了揉额头,心中叹道好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放至现代这种女人已经绝种了。
他咳嗽了一声,忽而觉得身子有些发烫,难受的厉害,再瞧那马偌涵,那脸上也是一团火烧云,不停的揉着手上的丝绢,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允�,那双眸子便如有两团火焰一般,烧得允�更加的难受。
允�站了起来,目光忽然就瞟到搁置在桌上的那壶酒上面,暗道不好,怕是有人在酒中做了手脚。当下就乱了心神,几大步冲到房门前,用力的摇晃着房门,可是房门却丝毫未动,想来也是有人在外面做了手脚。
"殿下。"马偌涵在允�身后唤了唤,声音与方才不大一样。允�听在耳中,觉得浑身那么一酥,那么一颤,险些连站都站不稳。马偌涵走到允�的身边,咬着下唇瞧着允�道:"我有一些难受。"
允�不敢回头,手紧紧的攀着门,指节有些泛白。
马偌涵似乎是真的难受的紧了,羞红了脸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而后双手穿过允�的腋下,紧紧的抱住允�。允�觉得她的胸脯磨蹭着自己的后背,那感触就如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一般,瞬间点燃了一片,若再不扑灭的话,便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殿下,我好难受,好难受……"马偌涵的气息全喷到允�的后颈,让他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栗,指甲陷进了门内,掐断,弄得手上满是鲜血。他深吸着气,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中的那团火焰,重重的咬着嘴唇,因为用力太猛,嘴皮破处了伤口,一丝血顺着嘴角流出,模样异常可怕。
他想,若是此刻转移注意力,会不会好一些?可是,刚想转移,脑子中居然想到的是朱棣,眼前晃过的影子也是朱棣,甚至觉得背后抱着他的人也是朱棣,且用他最性感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诉说着:"�儿,叔最疼你。"
允�打了一个冷颤,终于缓缓的回头,汗已经把眼睛给模糊了,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他缓缓的伸出手,唤道:"棣。"
那人拥抱住了他,又说着:"�儿,叔最疼你。"
理智瞬间瓦解,允�回拥住了"他",疯狂的吻上了那涂了胭脂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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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他揉了揉欲裂开的头,只觉得身下一凉,赶紧低头,见自己未着片缕,这才回忆起昨夜的事情,心下一骇,忙向枕边瞧去,却没有瞧见马偌涵的身影。
有数名奴婢进来,捧着金盆到了允�的面前,瞧着允�的时候脸上皆有红晕。
允�也不大习惯在这么女人的注视下更衣,忙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这才下床着衣。又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脑袋便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马偌涵现在在何处,都做了如此这般的事情了,又该如何对她交代?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最关键的是他给朱棣带了一顶绿帽子,而等会儿他要怎么给朱棣交代?
发怵了一会儿,才清理完自己,又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哪来的这种"偷情""背叛"的觉悟?好歹在世人眼中,马偌涵才算自己的合法老婆,怎么自己总想是有了外遇情人的错觉?况且朱棣也有老婆,还曾经有过妾,儿子女儿一堆,怎么说怎么也不能算他出轨了啊?
又发神了一会儿。
门忽然被推开了,吓得允�一个激灵,差点打翻金盆。
马偌涵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脸上有着红晕,羞怯的瞧着允�道:"殿下起床了?"
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支吾了一声。
马偌涵道:"那殿下先用这碗莲子羹吧,这是臣妾方才去厨房熬的。"
允�看到马偌涵颈子上的瘀痕,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这冲动,支吾道:"嗯,嗯,你大清早起来就是给我熬这个去了?"
马偌涵点了点头,又笑道:"殿下赶紧喝了吧,不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顿了顿,又道:"等会儿我们还要一起去见皇爷爷和各位叔叔呢。"
见各位叔叔!?
允�扶了扶额头,觉得头更痛了,恨不得一头撞死,也比等会儿去见朱棣的小白眼要强一万倍。
于是,一路上允�都抱着如此忐忑不安的心理与马偌涵到了奉天殿,初见朱棣的时候,朱棣并没有异常,甚至还冲他笑了笑。待他和马偌涵经过朱棣的身边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朱棣的眼神不对了,先是一愣,随后就变成了刀子,还是小李飞刀那种,射得他体无完肤。允�打了一个哆嗦,忙避开朱棣的眼神,却不想即便是不去看朱棣,也能感觉到身后的刀子眼,这比直接看着还难受多了。
一番繁复的礼节后,朱元璋忽然就问道:"老四,听说允�把那玳瑁戒指交给你保管了?"
朱棣硬着头皮道:"是的,不过儿臣已经把戒指交还给了皇太孙殿下。"
朱元璋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又看向允�,慈祥道:"可有把玳瑁戒指交给偌涵?"
允�后背湿了一片,正踌躇着该如何作答的时候,马偌涵却上前一步,拜倒在朱元璋的面前,轻柔的说道:"回皇爷爷,殿下昨日夜里殿下已经把那玳瑁戒指亲手交与了孙媳。"允�蹙了蹙眉头,侧头看向马偌涵,却见她从袖子中掏出一物事。允�定睛一看,不是那玳瑁戒指还是什么?
他忽然觉得身后朱棣的目光不再是刀子眼了,而是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着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着。
朱元璋道:"如此甚好,夫妻和睦,叔侄友善,才能保我大明朝万年之基业。"
众人齐声称是,却各有一番心思。
之后,朱棣在应天府又逗留了几日,期间并没有得空和允�单独见面。而允�也亲自到燕王府找过朱棣几次,朱棣皆不在府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悻悻而回。
待到朱棣准备启程回北平的时候,已经是炎夏六月。太子府传来喜讯,报的是皇太孙妃有喜,大明江山后继有人了。朱棣听到此消息,把回北平的日子推后了一日,又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亲自送到了太子府。
允�没有料到朱棣会在这时前来,心中半喜半忧,也不叫来马偌涵,便独自见了朱棣。
朱棣见着允�,就把手中的礼物塞到允�的怀中,抱怨道:"可别说叔没想着你。"
允�看着怀中的礼物,鼻子微有一些酸涩,低着头道:"你怎么还有心情送我礼物?"
朱棣道:"不是送你的,是送你儿子的。"
允�吸了吸鼻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难过?"
朱棣见四下无人,便把允�拉入怀中,轻声道:"其实,我还是有那么一点难过的。"
允�抬头瞪了朱棣一眼。
朱棣又道:"不过,你瞧,我都有儿子了,总不能让你断子绝孙不成,好歹你也是帝国的继承人,将来也不能只一个孩子的。不过,最难过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他顿了片刻,又故作坦然的摆手道,"算了,不提也罢,你那般做也自有你的考量。我若是计较就小家子气了。"
允�蹙眉不解道:"究竟什么事情?"
朱棣摇头不语。
允�把眉头一挑,眯着眼睛一副流氓威胁人的模样问道:"究竟说还是不说?"
朱棣还是摇了摇头。
允�炸毛道:"那你不说,就永远也不要说了。"朱棣得意的点头,却不想允�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差点吐血,"你也甭想我以后对你说实话了,咱们离婚。"
朱棣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片刻后才道:"其实,让我不爽的事就是那玳瑁戒指。"
允�怔忪片刻才喃喃道:"原来你在意那个?"
朱棣点了点头,瞪了允�一眼:"你说你会转手给我的,为何给了那姓马的?"
允�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你问我我还不知道去问谁呢!"又道,"这些日子你不见我,就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朱棣又好气又好笑的回答道:"我有那么小气吗?不就一块戒指,我不跟她妇道人家一般计较,只要你这里是我的就够了。"朱棣边说边戳了戳允�心脏的地方。
允�眯了眯眼睛:"这么大方?"
朱棣笑着捏了捏允�的鼻子,却不想那家伙属于给个竿子就往上爬的典型,鼻子朝天的哼哼哼了几声,像一个哀怨的妇人一般道:"那你说你为什么这些天都躲着不见我?"
朱棣小心翼翼的赔笑着:"这几日被人盯梢的紧了,断是不能与你见面的。"
允�小心的问道:"是皇爷爷的人吗?"
朱棣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允�道:"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皇爷爷想……想……丢卒保车。"
朱棣严肃道:"父皇没有那么心狠,虎毒还不食子呢。"
允�轻声道:"四叔,你难道忘了三叔是怎么死的么?"如允�意料中的,朱棣身子有一些僵硬。允�又道:"四叔,不管未来如何,请你相信我。因为只有我们彼此信任未来才不会有遗憾。"
朱棣犹豫了一下,片刻后方才点头。
允�抿了抿唇,这才低头看手中的礼盒,想着要缓解缓解这此刻的气氛,便摇晃了一下,笑道:"四叔送的是什么礼物?"
朱棣挑眉道:"这是给你儿子的。"
允�撇着嘴:"我知道,但是他还没有出世,怎懂什么礼物?"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如让我先瞧瞧了。"
朱棣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那小子就已经拆开了礼盒,只见盒子里躺着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允�楞了一下,把拨浪鼓拿出来摇了几下,鼻子有些酸,半晌才说道:"你这人怎么每次送礼都送这个,一点新意都没有?"
朱棣无奈道:"我以为你都喜欢这个的。"
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随即还是笑着摇晃着拨浪鼓。朱棣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愣,此刻他已经分辨不出允�到底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只知道他是自己穷极一生都在寻觅的人,只是他,没有别人了。
翌日,朱棣回北平。
次年,允�长子出世,取名为朱文奎。又一年,朱元璋去世,朱允�登基,改次年为建文元年。而朱允�登基后不足一月,便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不法事"为由抓了周王朱�,贬为庶民,贬至云南。之后,便是以"贪虐残暴"之罪抓了代王朱桂,贬为庶民,同时调派了工部侍郎张�掌管北平,任谢贵,张信为北平指挥使,又安排宋忠率兵三万镇守山海关一带,一张撤藩打压朱棣的大网用了不足三个月就完成了。
朱棣瞧不透允�此番究竟有何目的,但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并不妙。
建文元年三月,帝下令各藩王进京参拜新君!
燕王府一干下属皆劝朱棣不要前往,朱棣犹豫再三,前去询问姚广孝是否应该前往。
姚广孝道:"燕王,您来问贫僧之前,可有先问过您自己的心?"
朱棣叹气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以前说过的话,为何与现在做的事不一致。反反复复的,总是让人搞不明白。"
姚广孝道:"燕王殿下,既不明白,何不自己去问个清楚明白呢?"
朱棣犹豫着:"可是……"
姚广孝道:"其实,殿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这次,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去应天一趟,所以即便老衲说什么,也是劝不了殿下的。"
朱棣沉默了很久,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大师。……他说过让我相信他,我怎能不相信他呢?"
三月初五,朱棣从北平出发前往应天,前路等待他的究竟是甜蜜的重逢还是未知的杀戮,他未知,只晓得要去问清楚为何允�要出尔反尔,为何事情成了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法事"的罪名其实是朱允�给岷王朱梗设的,朱�是被抓回了南京,据说是守了酷刑的,要其捏造指控其他的兄弟有阴谋活动,总之那段日子真是血雨腥风啊!
不过,大家会不会好奇朱允�这里的变化太大了呢?其实有伏笔的,大家仔细看注意看哦!
第六章 冲突
朱�是第一个赶回京城的,屁股还没有沾着王府的椅子,就换了一身衣裳,挥挥衣袖,屁颠屁颠的去宫中见允�去了,却不想到了乾清宫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内侍道,皇上正与太傅黄大人,大学士方大人以及兵部尚书齐大正商议要事,要庆王殿下在殿外候着。
朱�听着这声传令,楞了片刻,忽然就意识到允�已经是皇帝了,也意识到他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这些叔叔们。思及此,他额头上冒了几许冷汗,心中凄凉无比,觉得和允�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朱�百无聊赖的站在乾清宫外许久,站得脚都开始发麻,便与那守门的侍卫和公公攀谈。朱�性子本就开朗,是个人来熟,不过只言片语间就和这些人混熟了,他趁时机正好,便厚着脸皮开口道:"不如先让我进去瞧瞧皇上?"
公公慌忙道:"庆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皇上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咱们十个脑袋都不砍的。"
朱�笑道:"本王就偷偷瞧皇上一眼,不会惊动他人的。若是发现,本王自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担起来,怎会连累了各位?"
公公还要说什么,朱�知趣的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给你和这些兄弟们买酒喝的。"公公眼睛睁得贼亮,又赶紧瞧了瞧两边的侍卫,咳嗽了几声才道:"关键奴才我说了不算,还是要听两位侍卫大人的话。"
那两名侍卫中的其中一人道:"从前在宫中,就听说殿下和陛下的感情颇好,想来见见也是没有关系的。"
另外一人警惕道:"殿下,您进去后,可千万不能被皇上发现,哥几个的小命就在您手中了。"
朱�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们何曾瞧过我有亏待过兄弟们。"
侍卫附和道:"是,以前殿下在京城,便是待兄弟们最好了。"他侧开一点身子,又叮嘱道,"殿下,您进去可得小声一点。"
朱�点着头,一边把手指放在嘴巴边上,一边掂着脚说道:"放心,我会小声点的,决计会小声点的。"可是,刚过门槛,他因为这样走路不好使,踩着了衣摆,"啪"的一声就摔倒一个狗吃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公公脸色大变,忙去扶起朱�,吆喝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庆王殿下啊"
两侍卫面面相觑,心中皆不安了起来。
可那朱�却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摸着头冲那三人呵呵一笑,又一次把手放在了唇边,轻声念叨:"放心,放心,我会小声点的,一定会小声点的。"
瞧着他的众人头上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呱叫的欢畅……
允�是在御书房接见众位大臣的。
朱�寻了好片刻,才寻到这里,又做贼一般的贴着门框去瞧了允�一眼。
似乎有一点瘦了。
朱�心疼的想,肯定是当皇帝太累了,那几位大臣也不是什么好鸟,以前就爱管着允�不让他玩耍,现在只怕管的更严。谁说当皇帝好啊,你开心了不能表露出来,不然那些言官要说天子不注意威仪;你不开心了还不能随意对大臣发火,不然那些言官又要骂你昏庸。总之一句话,坐要有皇帝像,站要有皇帝像,不像了,那就给你骂来像了。你若还嘴动手杀了骂你的人吧,他还乐意着呢,就等这一招名垂千古了。所以,还是当个王爷好,没有人管着,还有吃的有喝的,想干嘛就干嘛,逍遥快活一辈子。
朱�觉得有这种想法的王爷绝对不是只有他一个,至少那个整天叫着嚷着当王爷都累的四哥肯定就是这样想的。
朱�脑子中正想到朱棣,刚巧就听见黄子澄愤愤的道了一声"燕王"。他打了一个冷颤,心道跟谁心有灵犀不好,干嘛偏要跟黄子澄来这个心有灵犀,真正要恶心死人了。但想归想,却还是尖起耳朵去听他们到底讨论燕王什么。
"陛下,燕王在北狼子野心已经多年,陛下断不可念叔侄情谊,存妇人之仁,误了先皇交代的大事埃"黄子澄这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
朱允�平静道:"燕王不会造反,也没有胆量造反。"
黄子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不要被燕王的表象所迷惑了。"
齐泰附和道:"燕王在北方拥兵自重,只怕此刻不打压,日后就难以镇压了。臣认为这次燕王进京就是对付他的最好机会。"
允�淡淡道:"那卿可有想法?"
齐泰道:"把他永禁在京。"
允�笑道:"此主意甚妙,朕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黄子澄慌忙道:"不成,不成。"
允�道:"那太傅也说说不成的理由?"
黄子澄答不上话,赶紧瞧着方孝孺道:"希直,你倒是说说话啊?"
方孝孺摸着胡须半晌才道:"燕王不能关在京城。"
允�挑眉道:"那希直,你也说说你的理由。"
方孝孺道:"虽然燕王拥兵自重,但是帝国的北方一直有他驻防,若是贸然让他离了北平,怕是北方会大乱,到时北元来侵,无人能敌。"
齐泰不屑道:"整个大明朝难道就不能找出一个人能取代燕王的?"
允�拖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问道:"那尚礼你倒是说说看了,说能取代燕王的?"
齐泰道:"李景隆便可。"
允�眨着眼睛道:"李文忠之子?"
齐泰答:"正是"
允�懒懒道:"他能抵得过朕的四叔?"
齐泰答得顺畅:"陛下,自古有言,虎父无犬子,这抵得过,抵不过的,用了才知道。"
黄子澄咳嗽道:"现在便派李景隆去北平,接管北平军务,怕他一时半刻也熟悉不起来。所以,臣还是认为暂且不要把燕王殿下留在京城,过段日子扣下他也不迟。"
允�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太傅言之有理。"又喃喃道,"这下可就不好办了,就让燕王到京城来晃一圈就让他回去吗?新官上任还要放三把火呢,朕才放了两把,十足的觉得不过瘾,不如再给燕王一点颜色瞧瞧。各位爱卿觉得如何呢?"
黄子澄道:"自然是要给的。"
齐泰哼哼道:"还有给多点颜色,一种不好看,上不了台面。"
允�看向方孝孺:"希直,你可有主意?"
方孝孺道:"臣觉得既然要让燕王离去,那自然不能打草惊蛇。若是给了他颜色,只怕他看出皇上的心思,若再放他回北平就如放虎归山了。"
允�叹气道:"哎,总不能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来一遭又走一遭吧。"
"砰"
御书房外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御书房内所有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黄子澄第一个反应过来,喝道:"谁?"
齐泰更是跳了出去,随后把朱�给揪了进来。朱�扯回自己的衣袖,怒道:"放肆,好歹我也是庆王,你凭什么这样抓我。"
黄子澄冷哼道:"庆王从前就是一个目无法纪之人,请皇上这次一定要惩罚他。"
朱�回嘴道:"若不是我偷听,怎知道你们居然想把我们这些王爷一锅给踹了,居然想对战功最大的四哥下手。"朱�看向允�,心疼的蹙起眉头,片刻后却是斥责道,"允�……"
允�嘴唇动了动。
方孝儒躬身道:"庆王殿下,直呼皇上的名讳是死罪。"
朱�自嘲的笑道:"现在倒是摆起了皇上的架子了。好,好,皇上,皇上陛下,臣不跟你说四哥为了大明朝出生入死打下的那些战功,就说他这个人对你是如何的。你小时候被人欺负,若不是四哥保护着你,你有今天吗?你那时候生病了,就是咳嗽一声,四哥都在府里跳三丈高。他是最疼你的人,你知道吗,可是,你今天却为了你的皇位,为了你的权利,你要害他,你摸摸你的良心,摸摸埃"
允�微微垂了一下眼眸,轻声道:"十六皇叔,你才回京不久,太累了,先退下回去休息吧。"
朱�却完全听不进去,继续说道:"起先,臣是不信,五哥和十三哥是你故意陷害的。我想,你定是被你身边的这,这,这……"朱�用手指了指黄子澄三人,"他们逼迫的,如今看来全是我错了,原来真正想打倒所有王爷的人是你。皇上,你变了,权利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不顾亲情不顾……"朱�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一些抽泣,忽然就给允�跪了下去,"皇上若是容不下我等,就现在处死臣吧"1
允�死死的盯着朱�,捏了捏拳头,强压住自己就要冲上天灵盖的怒气。片刻后,扶着椅背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但是却很镇定的下令道:"庆王殿下累了,来人带他去永乐宫休息。"
朱�被软禁了。
朱�从小任性惯了,太祖在的时候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去,何曾软禁过他。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生居然会被人禁足,而下这个命令的人居然是允�。
此刻,他斜躺在卧榻上,连连的叹气,想起方才允�说过的话,心中一阵难受;又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又是一阵后怕;最后又想起从前和允�在一起的日子,那心又像被人用手搅了一搅,各种滋味皆有,弄得他便是辗转反侧。
忽然一声公公的声音高喝道:"皇上驾到。"
朱�动了动,本是依照从前的惯性想站起来去迎驾的,但随即一想又觉得自己才冲撞了允�又赶紧给他低头是一件非常窝囊的事情,便又重新躺了回去,甚至还翻了身,闭上了眼睛。
而后,他听到有公公的声音传来:"陛下,奴才这就为您去把庆王殿下给唤起来。"
允�轻声道:"不了。你们先退下吧。"
公公道:"是1
之后,朱�觉得允�靠近了他,他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甚至呼吸都有些不均了起来。
而后,他听见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十七叔,我知道你在装睡。"
朱�嘴角抽了抽,却又不敢有所动静。
允�接着道:"哎,你想装就装吧,我也当你真的睡着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了。"允�顿了一顿,似乎在理清思路,片刻后才道,"十七叔,你知道吗?其实啊,我还挺羡慕你的,当个王爷多好,逍遥快乐一辈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要看着当皇帝威风,其实啊,很多事情你都是无可奈何的。"
"我难道不知道四叔的好吗?我难道就不知道他对整个帝国有多重要吗?我甚至比你还清楚明白,整个大明帝国可以没有我,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他。可是,我却不能不这么做,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四叔转眼间就会没命的。"
朱�身子一震,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允�痛苦的揪着眉头。他抬头要为允�抚平眉间的皱褶,却不想允�微微的偏了一下头,躲开了他的手。朱�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其实不想对付四哥的?"
允�点头,哽咽道:"没有人比我更想保护他。"
朱�抓住允�的胳膊:"可是,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总有一个理由啊,允�,你告诉我理由。"
允�道:"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害四叔,还有害你们呢?"
朱�吼道:"可是,你不说,我怎么信你?"
允�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并没有把那些理由给说出来。他从卧榻边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俯手看着窗外的景致,轻声道:"十六叔,你还是回宁夏去,不要回来了。应天不太平,我怕是会殃及到你。"
朱�从卧榻上跳下来,鞋子都没有穿,几大步到了允�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走,不给个理由我就不走。"
允�淡淡道:"难道你要朕下旨命令你走吗?"
朱�牛气道:"那你就下旨啊,但若是你下了,我……我……我……"朱�"我我我" 了半晌,实在想不出牛气的话,最后只好说道,"我便永远都不再见你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允�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继而说道:"如此永远不见也好。"他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身板,喝道:"庆王接旨。"
朱�楞了一下。
允�怒道:"庆王接旨。"
朱�这才下跪,忙道:"臣朱�接旨。"
允�道:"庆王以下犯上,不懂君臣礼仪,该当流放罪,但念其是初犯,又是朕的叔叔,朕便饶恕你这一次。即日起,离开应天府永不得回京。"
朱�身子僵了僵。
允�冷冷道:"怎么,庆王还想抗旨不成?"
朱�咬着下唇,逼着自己不把眼泪给流出来,片刻后才哽咽道:"臣朱�领旨。"
与此同时,朱棣的人马已经到了应天府外。
张玉在其身侧道:"殿下,咱们是先回王府整理一番再去见皇上呢?还是直接就去见皇上呢?"
朱棣喃喃道:"你说我多久没有见过允�了?"
张玉摸着头道:"属下哪记得那么清楚?"
朱棣道:"是七百六十五日了。这些年,父皇都不让我进京参拜,还削弱了我的军权,我也乖乖的待在北平,不敢有半点的不安分。原本以为允�登基了就会好了,结果,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他先给了我一刀。"
张玉不敢接话,只敢那么听着。
朱棣叹气道:"不说了,说多了伤感没气量。走吧,直接进宫见见皇帝陛下,而且咱们这次还不要偷偷摸摸的去,还偏生要大张旗鼓的去,咱们走皇道。我要看看我这个侄子到底有多大的长进了。"
第七章 授意靖难
允�刚回到乾清宫换了一身便服,刚拿起书准备临睡前读上一读,就听见外面太监来报:"燕王殿下午门外求见。"
允�手中的书顿时滑落到地上,他警惕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朱棣何时进的京城?又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时辰来见他?若是待会儿他又如以前那般对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太监催促道:"陛下,现在宣不宣燕王殿下进殿呢?"
允�转了点心神,才道:"去传燕王入宫见驾吧。"又道:"你们也全都退下,朕不用你们伺候了。"
众人允诺着退下。
允�独自留在乾清宫,捡起掉落于地的那本书,不耐烦的翻了几页,又来回的踱着步子,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也不知道见了朱棣后怎么跟他说一个明白才好,而朱棣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脸色来见他了。
正踌躇间,殿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允�猛然回头,差点就唤道:"四叔!"但看清来人后,及时的给声音来了一个急刹车。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傅黄子澄。
他几大步走到允�的身边,急切道:"臣听说燕王那贼东西马上就要来了,臣不放心陛下,特意赶过来护驾的。"
允�走回御座前坐下,抬着眸子看着黄子澄道:"太傅总是记挂着朕,真让朕心里感激啊。"
黄子澄挺直了腰板,一副喊口号的模样道:"为了陛下,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牺牲又何憾。血泪为情流,至死无悔恨,有谁人,敢过问?"①
允�下巴脱臼差点掉地,喘了好几下气,才问道:"子澄太傅,你确定你不是小红兵穿越过来的?"
黄子澄不解道:"陛下,小红兵是何意?穿越又是何意?"
允�慌忙摆手道:"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别放在心上。"
黄子澄还是一副探究学者的模样要问个究竟。
允�却忽然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问道:"太傅,朕也不过才刚知道燕王要面见朕的事情,太傅又如何能提前知道并且赶过来护驾呢?"
黄子澄低着头道:"方才燕王进京一路人马大摇大摆的走的皇道,现在闹得满京城人都知道。所以,臣才赶过来,保护圣上。"
允�蹙了蹙眉头。
黄子澄愤愤道:"燕王那厮也太嚣张了。"
允�叹了一口气,轻声劝着黄子澄:"就让他嚣张一阵吧。"
朱棣进殿的时候带了一路的风尘,见着允�了也不下跪,还低头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尘,走几步到允�的御案前道:"臣朱棣见过圣上。"
那模样端得是一贯的嬉皮笑脸,那腰板挺的是一贯的笔直挺拔,却哪有丝毫的尊敬之意?
允�看着朱棣,眉梢间终于还是流露出一丝关切,皆落到了朱棣的眼中。朱棣楞了一下,随即看向站在允�身旁的黄子澄,忽然间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撂了衣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允�的面前,高呼道:"臣朱棣前来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允�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这朱棣唱的又是哪一出跟哪一出啊?他张了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