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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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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作者:坑(完结!)

《子非鱼》 作者:坑

[文案]
"为什么要把做爱做的事叫做 H ?"
"两个人中间一根棍子是也。"
传说——
比大众领先半步的,是天才。
比大众领先一步的……是BT!

文章类型:原创-耽美-架空历史-传奇
内容标签:天作之和 不伦之恋 豪门世家


[正文]
上部:江南篇
1
第一章 渔家傲

  在美丽而神秘的湘西,有一个依山傍水,名为芙蓉镇的村庄。在明朝时,唤作王家村。
  村里有一户百年大院,叫虞宅。
  格局讲究,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庭院深深。
  古语有云:名字太响,旺不过三代。
  虞家到虞初秋这一代,就只剩他一个年方十八的书生,孤独而安静的守着虞家老宅,作为虞家最后的传人……

  村庄傍水,水为酉水,通川黔、达鄂泸,舟楫之便,得天独厚。
  于是,王村便成了江南一个不重不轻的码头。村里男丁,大多常年在外做生意,而女人,则纺纱种田,一切劳作,竭尽所能。
  虞初秋一介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只好让出宅子原本的会客厅,作了村里的学堂。白天里,村里妇人下地干活时,总能听到远远的虞家大院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靠着孩子们的学费,虞初秋一个人也可以勉强过活。

  这年三月里的一天,虞初秋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回家后,形单影只,怀抱学生们的课业,单手撑着油纸伞,在淅淅沥沥的梅雨中、湿漉漉的青砖小巷里,孤寂而优雅的向家走去。
  当虞初秋还差几步就走到家门口时,他恍然抬起头来,透过细雨,看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青丝飘飘,白衣款款,拿着一个包袱,默然立于自家门下,靠着门前的石狮子,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发觉自己走近。
  虞初秋轻轻走过来,淡淡看了看年轻人沾满'白糖'的青丝和长长睫羽,还没开口,先将油纸伞撑到了年轻人头顶,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经暴露在雨中。
  白衣青年抬起上挑的杏眼,薄唇微张,脸上微微露出紧张的神情。虞初秋从没见过如此美丽之人,当下竟看得痴了。许久之后,虞初秋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着痕迹的别开头,脸上有些赧赧。
  就在这时,那人如沐春风的嗓声幽幽响起,语气却不甚客气:
  "请问这里租房吗?"
  "……"虞初秋一愣。
  "请问这有空房间吗?"青年皱眉,不满虞初秋的沉默。
  "这里不是客栈。"
  虞初秋不悦,但还是保持着风度,温文尔雅的回答完,将伞塞给青年,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你们这儿根本就没有客栈,我已经走过一圈了。码头的王大妈告诉我,你这儿有很多空房间。"
  青年斜拿着油纸伞,歪着头,任长长的青丝飘在微风中,忽然眉眼一挑,坏笑地诱惑道:
  "我会给钱的~而且可以比住客栈给的还多~"
  "哼!"
  虞初秋闻言,更是气得'砰'地一声甩上房门,留下门外一脸呆滞,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的白衣青年。仅仅过了一秒,大门又从里面打开了,白衣青年还没来得开口,虞初秋就着门缝,劈手夺过青年手里的油纸伞,又听得更大一记摔门声,小巷重新安静下来。

  虞初秋关上门,还没走远,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嘤嘤弱弱的哭泣声,一时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依上门扉,偷听门外人的哭诉……

  "呜呜……爹~孩儿没用……呜……你身前还说虞家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好人,您死后孩儿可以来投靠……可是……呜……"吸鼻涕声,"孩儿被您嘴里的大好人拒之门外……无家可归……要露宿街头……"
  门外人哭得肝肠寸断,嗓子渐哑。

  虞初秋本非小气之人,出让房间给过路人住上三、两天,是常有的事。
  可惜门外人没用对方法。开口闭口都是'钱'。
  偏偏虞初秋,是个自尊心极高的穷书生,宁可忍饥挨饿,也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
  想他虞家百年之前,也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名门望族,如今虽说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落到出租祖屋当客栈的地步!
  门外人刚才的一番话,无疑是触了虞初秋的眉头,也难怪他,如此不悦。
  可生气归生气,虞初秋没听多会儿,心就软了。寻思自己态度也太过分了些,有辱斯文,当下决定给人开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

  "呜哇娃哇……爹呀~~~孩儿千里迢迢从秦淮走到这儿,风餐露宿,遇了多少野兽土匪、多少强盗淫贼!!!呜呜呜……千辛万苦终于寻到虞家,可他……可他……呜呜呜呜……"
  虞初秋刚打开门,便听到白衣青年变本加厉的'哭丧',心下内疚不已,余光偷瞄眼坐在门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像受人抛弃,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
  不巧,四目相对。
  虞初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不敢再看对方红肿的双眼。
  理所当然的,他也就没机会发现,白衣青年在他出来的一瞬间,悄悄往袖子里,藏起了一大坨~洋葱!

  当晚,青年住进了虞家的一间上房,从此一住,就是长久……

  这是一个古老而庸俗的故事。
  他,杨忆海,一个罪臣的遗腹子。当他因饥饿而缺少母乳的娘亲,抱着他跪在了秦淮河畔,最大的妓院'不夜宫'门口,他的人生也无奈的产生了转折。
  母亲并没有活多久,也许是因为对父亲的思念,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当时年仅五岁的他,似懂非懂的看着老鸨,命人用草席随便地将他母亲的尸体一裹,抛下护城河。身体一轻,回头时,自己已被人贩子抱进了马车。
  此后的十三年,他生活在秦淮河畔的'长春院'。
  苏东坡有诗:"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
  从懂事起,杨忆海便跟着长春院里,特有的师傅学习。学琴棋书画、学歌舞交际,不为功名利禄,不为飞黄腾达,只为伺候权贵,陪酒卖笑。
  多少权钱交易,多少醉生梦死。依窗望江,杨忆海过早的看清了现实,看淡了红尘,看透了人心。就在他十五岁,认命的准备按老板的意思,笑依房门迎恩客的时候,他长高了。早些年酷似母亲的清秀脸庞,也在那一年,毫无预兆的开始向着父亲的刚毅发展。
  于是乎,杨忆海从迎客的第一天开始,就不受欢迎。不是他不美,只是没有客人愿意搂着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比自己更潇洒更man的小倌。他们喜欢的,是那些娇小可爱,弱柳扶风,尤胜女子的弱受~!
  身在欢场,夜夜孤枕。别人接客,他只能陪酒。老板的谩骂,小倌的奚落。杨忆海哭笑不得,弄不清,自己这副皮囊,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人各有命……
  这句母亲身前,最常哀叹的话,杨忆海也同样千百遍的默念在心间。
  看多了头牌为爱心碎,终落得或死或疯的结局;闻惯了红牌攀附王孙,终落得被人丢弃、出家伴灯的下场。杨忆海心下愈加明了,人必须靠自己!
  于是,他从陪酒的第一天起,便开始偷偷存钱。终于在十八岁这年,在老板赶之而后快的鄙夷神情下,怀揣五万两纹银的私房钱,悄无声息的在三月的绵绵细雨中,登上了西去的货船。

  "我们这是货船,委屈客官了。您这是去哪呀?"杨忆海站在船头,望向江中渔火,月落乌啼。身后传来水手的问话。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杨忆海苦笑,寻思道:天大地大,何处留我?

  半个月后,货船驶进湖南。
  杨忆海一路随船,出发于妖娆缤纷的秦淮南京;停留在秀丽婉约的浙江乌镇;路过了端庄古朴的江苏周庄,却在第一眼瞧见,眼前这个神秘而天然的小村,再也移不开眼……

  站在码头,摇手告别了货船上,相处了半月有余的水手们,问过码头旁,就着河水洗衣服的王大妈,杨忆海踏上湿滑陡峭的山路,向着村里唯一有空房的虞家大院走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杨忆海来到王村的第二天,是在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的。打了一个哈欠,杨忆海翻身还想睡,却突然睁开清亮的双眸,咕噜一转,环望了屋内一圈,这才想起自己住进了虞'老头'家,不再是日出而睡,日落而起的不夜郎。
  杨忆海忽觉周身轻松,欢快的跃起,穿着轻飘飘的睡衣,推开房门,手肘撑在门外栏杆上,单手托腮,低头看着楼下天井里,虞'老头'一手摸着山羊胡,一手拿书,款款走在学生座位间,耐心而认真地说着书,温文尔雅: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启示我们:
人生下来原本都是一样,但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所以,人从小就要好好学习,区分善恶,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
  "初秋!你出来一下。"
  就在虞初秋讲解《三字经》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叫唤。屋内的所有人都闻声向门口望去,只见王大妈提着一竹篮子鸡蛋,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虞初秋吩咐了学生两句,往门口去了。
  他刚走,天井里的学生就喧哗起来。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10岁的孩子,正是坐不住的年纪,哪里会老实。
  杨忆海在二楼,看着这帮小豆子各式各样的举动,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在他笑得最灿烂时,楼下一个五岁左右,样子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到了他。
  小男孩"啊!"的一声,肉乎乎的小手朝杨忆海一指,翘着椅子,抬首,很霸气地看着杨忆海,那模样,一看就是一个淘气包加孩子王。
  杨忆海被他一指,其他的小朋友们也跟着"咿咿呀呀?"朝他望来。杨忆海忽然之间成了孩子们注视的焦点,一丝赧然也没有,很是习惯的笑得更灿烂了,撑着手肘,饶有兴趣的俯视着楼下的孩子们。
  "你是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杨忆海闻声看去,一个四岁左右的奶娃娃,歪着头,好奇的望着他。
  杨忆海皎洁一笑:
  "阎王不在,你们这群小鬼就翻天了?我是你们先生请来镇宅的神仙~~~"
  说完,侧坐在栏杆上,顺着扶手,一溜烟滑下了楼梯,好似白鹤亮翅,纱衣飘飘,轻盈的落在了楼梯的底端,水袖一摆,有一些得意,有一点显摆,媚眼纷飞,望向眼前这群嘴巴全部张成'O'型的小鬼。
  "哇……真的是神仙耶!他会飞!" >_<
  "好棒!我也要!我也要!"
  "飞飞~飞飞~~~"
  就在杨忆海还沉浸在,自己完美亮相之时,学堂里的学生们,却一窝蜂的向二楼奔去,争先恐后的爬上栏杆,想学杨忆海刚才的动作,从扶手上滑下来。
  杨忆海一看,心叹糟糕,赶紧上前阻止,否则还不得出人命啊!
  于是乎,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哟咿嗬嗨~~~
  急得满头大汗,忙不过来之际,眼看一个孩子就要摇摇欲坠的翻过栏杆,一声严厉的训斥适时地响了起来:
  "你们想被罚了是不是?还不赶快下来,到位置上坐好!"
  "呀!先生来了!"
  不知哪个小鬼叫了一声,所有前一秒钟还如脱缰野马般的孩子们,在看到重新站在天井里的虞初秋时,又全都一窝蜂的跑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就连杨忆海怀里夹着的两个淘气包,也扭动挣扎出杨忆海的怀抱,跑下楼梯。
  杨忆海刚为自己的小心脏捏了一把汗,面带感激地朝虞初秋一笑,却接收到虞初秋一记很大的冷眼。杨忆海有些姗姗,老实走下了楼梯。却在路过虞初秋身后时,听虞初秋淡淡说道:
  "早餐在堂屋桌上,洗漱完就趁热吃吧。"
  杨忆海顺着虞初秋的目光,看到天井旁边,敞开门的堂屋桌面,放了两只互扣着的碗,和一竹篮子鸡蛋。
  杨忆海心头一热,回头看了一眼虞初秋,见他仍旧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拿起戒尺,作势警告着不听话的学生,却没有打下去的意思。
  杨忆海笑了,如风一般朝后院的水井跑去。

  洗漱完毕,杨忆海坐在堂屋里,吃着虞初秋给他准备的,馒头和白稀饭,目光始终跟随着天井里,那个瘦瘦小小的教书'老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忆海掰着馒头,竟自寻思着:虞老头子今年贵庚?留着这么难看的山羊胡?
  天井里不止一个学生,咬着手指或书本,眼巴巴地瞅着杨忆海手中的白面馒头,流口水。
  "'人之初,性本善。'大家跟着我一起背。小虎,小虎!"虞初秋看到学生开小差,用戒尺轻轻戳了戳小虎的手肘。
  "是,先生!"小虎被唤回神来,'唰'地一下跳起来,站得笔挺。
  "你把在下刚才教的两句《三字经》背一遍。"虞初秋在课桌上敲敲戒尺,命令道。
  "嗯……嗯……"小虎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大眼睛咕噜一转,非常大声而肯定的说道:
  "人是猪,性本馋!"
  "噗——!!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哎唷喂~要出人命了……"杨忆海一口稀饭吐出大半,不顾满口的馒头,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结果被食物卡到,捶胸咳嗽。
  "噗……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在所有学生都为杨忆海的举动而侧目时,一向不苟言笑的虞初秋,也发出了一阵压抑的低笑,慢慢放大,终于捂着肚子,笑如弥勒。
  满堂的学生看到此景,也都欢笑起来,孤寂了将近半个世纪的虞家大院,在一片清脆悦耳的笑声中,重新生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较小的孩子,鼻子下挂着两条清鼻涕,摇摇晃晃的跑过来,抓住虞初秋外衫的下摆,尖着嗓音,压过别人的笑声,踮着脚尖,着急的吼道:
  "先生,我的鼻子要吐了!!"
  '哐当!'一声巨响。
  那是杨忆海摔下凳子的声音……

  转眼,杨忆海来虞家已一月有余,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主动承担起,送孩子们回家的任务,免除了虞初秋每天山前山后的奔波。
  杨忆海出奇意外的受到村里人欢迎,无论男女老少,都非常喜欢这个初来乍到、满脸阳光笑容的年轻人。
  杨忆海也深深爱上了芙蓉镇一日三景的内秀风光。
  黄昏时分,杨忆海喜欢带着孩子们,在满眼金黄的菜花地里,沿着田埂奔跑,吹飞漫天的蒲公英,手中挥舞着大把大把的狗尾巴草,直至欢快的汗水,爬上了他光洁的额头,轻瞥之间,总可以看到远处虞宅,煮好晚饭的虞初秋,一边迈出大门,一边放下宽大的袖子,朝田地望来,搜索着自己的身影。
  华灯初上,吃完晚饭,杨忆海会推虞初秋回书房,批改孩子们的课业。独自在堂屋收拾碗筷,并在夜深人尽时,趴在虞初秋的书桌上,看着昏黄灯光里,虞初秋忽明忽暗的清瘦侧脸,进入梦乡。

  杨忆海不走,虞初秋也不赶。只是每天正餐时,虞初秋都会偷偷往杨忆海碗里,加一个荷包蛋;或是吃饭时,将有肉的菜碟子,不动声色的朝杨忆海面前挪挪,却每次都会被敏感的杨忆海发现,生气的瞪自己一眼,粗鲁的将碟子摆回自己面前。
  "在下……不喜欢吃肉……"虞初秋结结巴巴撒谎道,不敢抬眼看人。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虞初秋挣扎于,自己撒谎,究竟算不算是小人之为?
  "我也不喜欢吃肉!你不喜欢吃肉,那吃鸡蛋吧!"
  虞初秋还没想明白孔老夫子的'圣人之言',却听到了杨忆海的声音,刚抬起头,就看到杨忆海夹着鸡蛋,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推来拒去的结果,二人只好一人一半。虞初秋心下赧赧,想他虞家的待客之道,到他这儿算是完了……
  可当他看到杨忆海端着碗,拼命扒饭,却还满脸傻笑时,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

  每当天边泛起鱼肚白,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甜的虞初秋,总会在第一声公鸡报晓时,准时醒来,睡眼朦胧的看看屋内,身旁椅子已空,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打了一个哈欠,虞初秋伸伸懒腰,一件不知是谁,不知何时,披在自己背上的长衫,滑落在地。

2
第二章 蝶恋花
  同样是在这天黎明,杭州城外五十里,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一阵清风拂来,撩起路旁杨柳沾满露水的长发,温柔的唤醒他垂怜的爱人。
  "驾——!!"
  忽然,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划破了清晨的安宁。尘土之中,一辆样式普通,颜色不起眼的马车,车首拴着乌孙四骏。其中两匹,马身已满是血迹,皆已凝固成黑色,眼睛血红,却还在赶车人的皮鞭下,奋力飞奔,仿佛要踏云而去,离开这纷杂黑暗的人间。
  "驾——!驾——!!"
  赶车之人不停挥舞马鞭,毫不怜惜这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却在每次抬手时,更多的鲜血顺着他自己的上臂,从他插着箭羽的肩膀滑落下来,一滴滴,宛如花瓣落在车上。
  赶车人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魁梧大汉,流血太多使他看起来很是疲惫,额上汗如雨下。虽穿着下人的青衫,却仍然掩饰不住大汉的武将气质。眼神冷厉的回头,望了望来时路,更加快了抽打马匹的动作,无不担心的对车内人安慰道:
  "主子别怕,马上到码头了!驾——!!"
  话音刚落,空中霎时飞来数只箭羽,划破车帘,直逼人、马性命。大汉腾出受伤的手,果断的从腰间抽出佩刀,劈手砍断了所有箭羽,却因为肩上裂开的伤口,疼得一个趔趄,差点翻下马车。
  索幸,乌孙这等名马的速度,很快将后面的追兵抛下,却也耗尽了力气。当马车终于到达京杭运河的货船码头,四匹乌孙口吐白沫,在码头入口处翻身倒下。马车由于惯性停不住,硬生生撞上马匹的尸体,车毁马亡。
  赶车的大汉连同马车里的另外三人,尽数滚出马车,摔倒在道路旁。大汉连伤带摔,按理应该站不起来,可他摇摇晃晃用刀柄撑起身体,蹒跚走到道路中间,不可避免的,在路面留下星星点点的落红。
  大汉努力咽下翻滚到喉的腥甜,宛如南天门的神将,站立在马车残骸后,头也不回的说道:
  "下西洋的商船,再过五分钟就开了。船上的事,苏大人已经打点好了。大少爷,快带小姐和小少爷离开。属下在此断后!"
  "要走一起走!"大汉身后,一个模样大约十七岁年纪,差不多三百斤的高大胖墩回道,"纪将军!你的伤决不能再……"
  "快走!!"胖少年还没说完,大汉大吼,声音响彻云霄,绝然而坚定,"我的命,是苏大人给的,早该还了!不能同天生,但愿同日死!"
  大汉说完,星目已溢满泪水,与额上流下的血汗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 ……
  ……
  旭日东升之时,大汉一声咆哮,提刀向追赶而来的锦衣卫冲去……
  而他身后,胖少年拉着自己的弟妹,向码头的远洋帆船跑去。

  ~(_△_)~( ̄▽ ̄)~(_△_)~( ̄▽ ̄)~(_△_)~( ̄▽ ̄)~ (_△_)~( ̄▽ ̄)~

  刚吃过午饭,杨忆海就一直在天井里忙活。虞初秋不知他在干嘛,想看又不好打扰,只好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不在焉的看书,眼角却时不时偷瞄着杨忆海的背影。
  "哇!哈哈~!做好了!"忽然,杨忆海伸了一个懒腰,跳起来伸伸腿。
  "……"虞初秋抿嘴笑笑,继续看书,不置可否。
  "夫子,我们去钓鱼吧?"不知何时,杨忆海已经坐到虞初秋旁边,献媚地帮他一会儿捶捶背,一会儿揉揉肩,一脸兴奋的建议道。
  "钓鱼?"虞初秋抬眼,对上杨忆海闪闪发亮的眸子,也在转头间,看到了杨忆海手中自制的,极为不合格的钓竿,摇摇头,面无表情,眼含笑意的说道:
  "在下要看书。"
  "去啦去啦~~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全当换个地方看书啦。哎~~走啦~~!"杨忆海一边拉一边劝,到最后,干脆由虞初秋背后,一把将他抱离坐凳,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跑。
  "好了好了,在下去还不行吗?怕了你了。"虞初秋嘴里这么说,眼底的笑容却更扩大,理了理衣帽,拿好学生的课业和一只毛笔,任由杨忆海拉着,一路小跑,朝码头去了。

  四月阳光暖洋洋。即便是下午,也不见得刺眼。虞初秋和杨忆海并排坐在一处废弃的码头上,杨忆海哈欠连天的举着鱼竿,百无聊赖的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虞初秋则在膝头摊开宣纸,用沾了朱砂的毛笔,批改学生的作业。
  杨忆海无聊至极,免起裤腿,光着脚丫,踢着一双修长的小腿,在水面上晃来晃去。眼睛也不歇着,望向酉水中,来来往往的帆船,口哨成曲,谐意自得。
  江风吹起虞初秋束发的淡蓝色纶巾,随风舞动。波光粼粼的水面,将他苍白细瘦的手腕镀上了一层健康的金色。齐肩的山羊胡子,稀稀疏疏,柔顺规矩,似他本人。
  杨忆海本是看着江中,不知何时,眼睛竟围着身边人打转转。等他发现时,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太自然的举动,换来了身畔人的侧目。
  虞初秋顿下笔,不解的望向身边,忽然坐如针毡的杨某人:
  "你怎么了?"
  "哈?什么怎么了?我很好呀,哈哈哈~~你太多心了,我一点都没看你来着,你别自作多情,我是看旁边王大妈洗衣服,哈哈……哈哈哈……"
  "……哦……在下是想告诉你……在下……可能……你……"虞初秋身体凑近。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杨忆海害怕的挪了挪上身,离开虞初秋一点,捂着红透的俊脸,看向虞初秋天蓝色的长衫,不敢瞧脸:
  "我告诉你哟!我很正派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而言之,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我不是随便的人!"
  杨忆海唧唧歪歪说了一通。虞初秋越听脸色越黑,似要发火,眉头皱成了川字,却隐忍不发,语气冰冷:
  "在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下只是想告诉你,鱼上勾了。"
  "……?!"
  "可惜你牢骚了在下一通,这会儿,鱼又跑了。"
  "!!!"

  可恶!你奶奶的,敢耍我?!虞老头!这梁子结大了!!
  过了一会儿,杨忆海和虞初秋又恢复了安静,仍旧坐在码头钓鱼、写字。只可惜这回,杨忆海心里堵得慌,不停地腹咒旁边浑然不知,安若菩萨,慈悲似佛的虞某人。
  "嘎嘎……嘎嘎……"水里鸳鸯共婵娟。
  "……"虞初秋无视。
  "唧唧……咋咋……"树上黄鹂鸣翠柳。
  "……"虞初秋写字。
  "喵喵……汪汪……"路边猫狗嬉戏欢。
  "……"虞初秋翻书。
  "啊啊啊啊!!!我受够了!!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我跟你来还不如跟块木头来!"杨忆海丢下鱼竿,死瞪着身边一脸无辜的虞老头。
  "……"虞初秋不明所以的看着杨忆海,想了想,缓缓抬起毛笔,指了指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
  "……"这回轮到杨忆海气结了。
  他咬牙瞪着虞初秋,反被动为主动,双手撑在虞身体两侧,眯着眼睛,慢慢靠了过去……
  '噗嗵……'一声水响。
  虞初秋手上的毛笔掉下了码头,落入了水中。江面泛起了一层小小的涟漪,慢慢化开,却完全没有引起主人的注意。

  虞初秋被杨忆海暧昧不清的眼神盯得头晕,又看到他一直往自个儿身上凑,两人的嘴唇几乎挨到了一起。虞初秋本能的将头向后仰,直到腰部终于承受不住上身的重量,'乓帮'一声仰倒在了码头上,发现杨忆海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于是又慌慌张张地撑起上臂,想解除目前这种极度尴尬的姿势,却使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了。虞初秋甚至可以闻到杨忆海身上特有的脂粉味,一时不知所措,僵直身子,眼神游移不定。
  杨忆海一寸不拉的,将虞初秋的表情尽收眼底,眉眼轻浮的讪笑,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准备调戏~~~
  "先生,你们在干嘛?"一声奶味十足的问话平地响起,打破了僵局。
  虞杨二人一致回头,闻声望去。只见虞初秋的学生之一——五岁大的王小虎,正蹲在二人身边,双手托腮,好奇的看着他们。
  "……"死小鬼!!敢坏本大爷好事!!逮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下的毛笔哪去了?还有你的鱼竿,都飘远了,你还钓不钓?"
  "不钓!!!"
  "啪!"清脆的一巴掌,"你干嘛吼先生?!"
  "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今天老子不收拾你,老子就不姓杨!!"某杨暴走……
  "呜哇~~~!先生救命!!!"
  "子曰:为人当温、良。忆海,他是孩子,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不行!你让开,我今天非教训他不可!站住!你往哪躲?!"
  杨忆海和王小虎开始围着虞初秋这棵'树'玩官兵捉强盗。
  "忆海呀,你听在下说……你们能不能停一下?你们晃得在下头很晕呀……"
  …… ……
  ……
  夕阳西下,码头上的人们依旧欢畅。东升的月神笑弯了嘴角,倒映在酉水中,和着三人的脸庞。

  与此同时的北京皇宫内,一名太监,急匆匆走进一间装饰华丽的下人房。
  "九千岁……"太监低头,额上冷汗直冒。
  "人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如妖似孽,就是不像人~~~
  "回千岁……给……给他们跑了……"
  "啪!"又一声清脆的巴掌,"都是饭桶!不是告诉你们,上远航船搜吗?!"
  "搜……搜了……可是……他们没上船……"
  "嗯……算他们命大。"妖孽一声叹息,"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还能翻了天不成?哼哼~~传令下去,秘密搜查,一旦发现,不用禀报,格杀勿论!"
  "是!公公!"

3
第三章 浪淘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十天。
  这天夜里,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劈天破云的鸣雷此起彼伏,仿佛述说着天大的冤屈。而虞家大院里,却是一片宁静与安详。除了天井水槽里,叮叮咚咚的落雨声,就只剩下大风呼啸窗棂,发出的声响。
  主卧室内,油灯的光芒晃个不停,入窗的劲风,将虞初秋几案上的宣纸吹飞了一地。
  "吱嘎……"一声,杨忆海及时地关上了窗户,蹲下地,开始收拾满地的纸张。
  "别写了,都三更天了。今晚这么大的雨,明天一准涨水。我看啊,你这赶集也去不了,不如早点睡吧。"
  "不行。"
  虞初秋纹丝不动,毫不理会自己被风吹散的长发,纤细的手腕,执笔稳当,一字一划抄写着什么,执著而认真:
  "在下答应了隔岸养鹅的徐大爷,给他抄一本《道德经》。说好明天给他送过去的,这两天一直忙,给忘了。子曰:人无信则不立。在下今晚一定得抄完。"
  "嗯、嗯、嗯,知道了。"杨忆海每次一听到虞初秋拽八股,就头疼!摇头晃脑的附和着,知道劝不动他,拾好纸张,杨忆海坐在虞初秋身旁,自觉自动的帮虞初秋把宣纸铺平。
  "咦?你的字的确挺漂亮的!你帮徐大爷抄这个,他给你多少钱?"杨忆海忽然发现新大陆。
  虞初秋闻言,一字眉微颦,顿下笔,语重心长地说道:
  "在下这是举手之劳,不足卦齿,岂可收人钱财?子曰……"
  "停停停!!我明白,我全明白。你继续写吧,我不打搅你了。"
  杨忆海用砚压好宣纸,逃跑似的撤出了虞初秋卧房,喃喃自语道:
  "成天'子曰,子曰的……'说得好像你跟孔老头子住隔壁似的!真不知道你是书呆子投胎,还是千年老妖!咦?千年老妖么?挺像的嘛~那胡子……嘁嘁嘁嘁……"
  杨忆海摸着下巴,独自在走廊上笑得诡异,咒骂虞初秋,骂得最爽时……
  "咚咚咚!!"大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呜噢~~~!呼……吓了我一跳,原来是门,我还以为是虞老头。"杨忆海以手抚胸,刚刚大松一口气的时候……
  "哼,在下又如何?"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平静的在杨忆海身后响起。
  瀑布汗!冷静、冷静……回头……!
  "呜哇~~~~~!我发誓!我真的、真的,没有在背后说你坏话!"
  "让开。"
  "呜哇哇哇~~~!你要相信我呀!天地可见,我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下要去开门!"
  虞初秋的脸色,已经很黑了。
  杨忆海一看,就知道形势不利!立扑……抱住虞初秋,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嚎哭:
  "呜呜呜呜……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啊~~~我已经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你要赶,也等明天天亮了再赶嘛~~~像我这么人见人爱,鸟见鸟呆,花见花开的大美人~~~这又是下雨,又是大半夜的出门,多半没走几步,就被路人甲吃干抹尽了!呜哇哇哇~~~我不要~~我不要啦~~~"
  虞初秋听得嘴角抽搐,声音抑郁地低吼:
  "在下只是想去门口看看,是谁敲门,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杨忆海闻言,'嗖'地一下从虞初秋肩膀上抬起头来,看向虞初秋。
  "在下可以去了吗?"
  "你去吧。"
  "那你还不从在下身上下来!!"佛也会怒!
  "是是是,马上下来,已经下来了。我……我……还是我去开门好了。"
  杨忆海满脸通红的朝大门跑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一阵急过一阵。
  "来了来了!"杨忆海两腮通红的跑到门边,"谁呀?大半夜的……"
  '吱嘎……'一声,满是雨水的门被杨忆海拉开了,对上一双明亮的丹凤眼。
  门外,一位全身皆已湿透的……女人!!穿着一身破旧的小厮装头,眼神慌张而期待的瞅着杨忆海,努力挤出一个可以称之为'苦笑'的笑容,右手牵着一个同样打扮,同样满身泥水的半大少年。
  "请问……虞……"
  "不在!!"
  女人还没问完,杨忆海火大的摔上房门,咬牙切齿的站在门内,图生闷气。
  "是谁呀?"随后下楼,走过来的虞初秋,迷惑的看看杨忆海臭臭的脸色,也想去开门。
  "找错门的!不用开了。"杨忆海一把拦住虞初秋,挡在了门上。
  "咚咚咚!!"门扉又一次被狠狠地敲响,"虞先生,开门呀!虞先生!"
  "咦?没错,是找我的。"虞初秋更加不解了,"不过这声音……我没听过,是谁呢?"好奇心驱使下,他又想上前开门。
  "哼!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己做的好事,居然不记得!现在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你还装?!"
  杨忆海早就想发火了,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虞初秋,撂下一句狠话,气冲冲的朝堂屋走去,留下一脸诧异的虞初秋。
  …… ……
  ……

  两分钟后,杨忆海以手撑头,翘着二郎腿,脸色很臭,眼神不善的盯着,站在堂屋门口处的两个雨人。
  虞初秋拿着一条宽大的干毛巾,走至两人面前,礼貌的递上,淡淡道:
  "先擦擦吧,都湿了。"
  "谢……谢谢。"
  女人怯怯接过虞初秋手中的毛巾,抹了把脸,马上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了旁边的少年。
  女人擦干净脸上的泥水后,露出了真实年龄——只不过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她身边的少年,只略比她小一、两岁,怎么看都不会是母子,不过眉眼倒是有六、七分相像,看样子像是姐弟。
  杨忆海发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虞初秋了,心虚的偷瞄了虞初秋一眼。
  虞初秋压根没看他,耐心的等着少女和少年擦拭雨水,间或打量二人,温和问道:
  "你们打哪儿来?"
  谁知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少女一听,立马'噗嗵'一下跪在了虞初秋面前,声泪俱下的哭道:
  "我们姐弟二人是杭州巡抚苏傲雪的儿女。我爹一生为官清廉,心系百姓。不想因此得罪了权臣,受奸人陷害,竟落得个全家抄斩的结局。我和弟弟也是好不容易逃得性命。我娘临死前告诉我,说江南虞家是她远方的亲戚……所以我们就……投奔来了……"
  少女说到此,哽咽出声。身旁的少年也默默地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虞初秋背着手,低头,沉思了片刻,很快舒展开眉头,蹲下身,想扶两个孩子起身……
  "啪!"一只手掌'横空出世',打断了虞初秋扶人的动作,一把将他拉退数步后,压坐在桌子旁,杨忆海这才自己走到来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仿佛要透过眼睛,看到来人心底。
  "你说书呢?!说得真好听呀!别以为虞家谁都好骗!!"哼!我也是这么进来的,班门弄斧?!你还嫩了点!
  杨忆海越看越觉得,地上这对姐弟不是善类!十年小倌生涯,阅人无数的职业敏感告诉他,留下他们,绝对后患无穷!!
  虞初秋看不下去了,不理会杨忆海,走过去,竟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少年,并叫他扶起姐姐。
  "过来坐吧。既然是亲戚,理应帮忙。"虞初秋淡淡说道。
  "谢谢……"少年看着虞初秋的山羊胡,猜不出他的年龄,不好枉自开口称呼。
  杨忆海一看,更加抓狂,冲过来,分开二人,气急败坏的对虞初秋吼道:
  "你是唐僧么?!这等妖孽也敢往家领?!"
  "怎么说话的?!"虞初秋口气不善,似是生气了,颦着眉头,不好发作。
  杨忆海很是着急,指着姐弟二人,大声道:
  "我骗你又没有钱得!他们一看不是强盗,就是要饭的!随便编个故事,你也信?!非要等他们把家里搬空了,你才信我?!"
  "我虞家没有值钱东西,就一座空宅子,谁想搬,搬得动就搬好了!"
  "好,好,我不和你争。"
  杨忆海没想到虞初秋如此坚决,又急又气:
  "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也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你把他们藏在家中,是要拿自己脑袋冒险的,你知道不知道?!"
  "子曰:英雄不问出处。我会收留你,自然也会收留他们!"
  语气平静而坚决,虞初秋声音不大,但足以使在场的所有人听见。杨忆海愣在当场,直视虞初秋似雾似水的桃花眼,许久……终于笑了。
  "也罢~~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那个……"一旁早被忽略的少女,看到争吵结束,怯怯开口。
  "死婆娘!你又有什么事?!"杨忆海眼神恐怖的瞪过去。
  "呜……"mm哭了~~~
  "又来了。"虞初秋笑着轻弹杨忆海的额头,转头温和的对少女说,"你别理他。什么事?你说吧。"
  "那个……我还有个哥哥……他还在门外……"
  "你怎么不早说?外面正下大雨呢。忆海,去把人接进来。"
  "凭什么我去?!!……好好好,我去,我去。"
  杨忆海嘀嘀咕咕的出去了,撑开一把油纸伞,打开大门,刚出去,就听到更大一声:
  "呜哇哇哇!!!这这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藏菩萨'?"
  "怎么了?"虞初秋闻声也跑出来,看到杨忆海脸部表情扭曲的指着墙根。
  虞初秋顺着杨忆海的手指望去,墙根处,大雨中,站着一个差不多三百斤的高大胖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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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念奴娇

  "哇~你们看,虞先生家门口坐着一个大美女~"
  "在哪在哪?我也要看~"
  "哦~!看到了。她怀里抱的是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是琵琶!"
  "琵琶糕么?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奶奶做的桂花糕。"
  "笨,那不是吃的,馋猫!哎,你们快看呀,那里还有其他人。"
  …… ……
  第二天,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虞初秋的学生们,踩着清晨的第一层露水,三三两两上学堂。当他们走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地,老远就看到虞宅大门口的石桌边,坐着一位红衣裙的美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歌声清脆婉转,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与她一桌之隔,站着一位年纪略小的清俊少年,白衣胜雪,纶巾与腰带一色,身姿卓绝,气度不凡,脖子上带着一个银质的长命锁项圈。
  少年单手背后,一手执书,来回在少女身后走着,认真研读书内乾坤。
  俊男靓女,背景为虞宅的高墙碧瓦,前面是金黄的油菜地,宛如名家笔下,一幅不可多得的江南水墨画。
  早起的农妇,无人不为之倾倒,皆立足,好奇远望,不忍心打破,这一份难得的静态之美。

  "哇~~~!好棒呀!"
  "大哥哥好厉害!像……嗯……像关羽!"
  "关羽?那是什么鸟?会飞么?"
  "我知道,我知道。是《三国志》里的大英雄。我在镇上听说书的讲过。"
  …… ……
  兴奋的孩子们可不管这么多,目光早已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只见石桌不远处,一个三百斤的高大胖墩,挥舞着一柄重达百斤的关月刀。举手投足皆如劲风,力拔山兮气盖世,声如铜钟,武艺超群。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一声熟悉又悠长的男中音徐徐飘来。
  "先生早!"学生齐声道。
  "学生早。"
  虞初秋回礼,温和笑,摸摸胡子,对苏家三兄妹点了点头。
  苏家三兄妹看到虞初秋,各自停下手中事情,起身给他行礼。
  "先生,他们是谁?"一个较小一点的孩子,怯怯拉了拉虞初秋的下摆,认生的躲在他身后,伸出小脑袋,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门口三人。
  虞初秋蹲下身,搂着学生,慢慢道:
  "他们是在下的客人,以后会在这儿常住。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做人要懂礼。他们三人,年纪比你们稍长,以后要记得叫人,明白吗?"
  "明白!"学生齐声回答。
  虞初秋微笑颔首,对苏家三兄妹,道:
  "那我们欢迎哥哥姐姐做介绍好不好?"
  "好~~~!"学生们马上鼓掌,小脸贼兴奋。

  苏家三兄妹相视一眼,胖墩上前一步,有些赧赧,一本正经说道:
  "我是老大,苏紫烟。今年十七岁。这位是我妹妹,苏……"
  "苏紫川!"红衣美女盈盈一笑,丹凤眼流光溢彩,"十五岁。"摆手指了指身旁。
  "我叫苏紫天,今年十四岁。呵呵……"白衣少年一脸可爱又亲善的笑容。
  "啪啪啪……"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先生……我记不住……"一个学生挠挠头。
  "记不住叫哥哥姐姐就行了。"苏紫天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丹凤眼笑眯成了一条线。
  虞初秋适时补充道:
  "在下今天教学生们一首唐诗。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望庐山瀑布》。里面有哥哥姐姐们的名字。你们要是学会了诗,哥哥姐姐的名字自然就记住了哦。"
  "唐代?李白?"学生们抓耳挠腮,面面相觑。
  "唐代就是糖袋子!李白就是糖袋子里的小白!"
  忽然,虞宅门口传来一个戏虐的声音。
  "咦?"学生们闻声望去,看到衣衫半挂,头发松散的杨忆海,斜倚在门扉,一副低血糖魔王的样子~~~
  "老大好!"王小虎看见杨忆海的瞬间,立刻'嗖'地一下蹿到其身前,毕恭毕敬的问好。
  虞初秋看到杨忆海,站起身朝他走去。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那也要睡得着才行吧!"杨忆海用余光扫射三人,"一大清晨的,也不知道哪家的蠢妇弹棉花!你弹就弹吧,还唱歌?唱歌唱得好也就罢了,偏偏唱得跟杀鸡似的!"
  "你……!"苏紫川闻言,差点暴走。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幸好身后的苏紫天按住了她的肩膀,才没有让她冲过来。
  虞初秋一时尴尬,没想到杨忆海还在生气,看他一副逮到谁骂谁的模样,只好先让学生们进院子读书。人走尽时,方想开口。
  谁知杨忆海根本不看他,绕过虞初秋,走至苏紫烟身前,仰头看向足有九尺的他,挑起杏眼,轻浮的一笑,非常欠扁的说道:
  "嚯嚯~就你?叫苏紫烟?噗——!我从来没见过,体积这么庞大的'烟',飞一个给我看看?"
  "……"苏紫烟不说话,但明显隐忍得厉害。额上青筋直暴,虎目圆睁。
  "咦?"杨忆海眨了眨眼,仔细看向苏紫烟刚毅的五官,"我发现你和他们俩长得不像。"说着,指指石桌旁的姐弟。
  "废话!又不是一个娘生的!"石桌旁的苏紫川早就忍不住了,瓜子脸气得通红。
  "哦……"
  杨忆海若有所思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黑眼珠转了几圈,坏笑的跳到石凳上,讪笑的看着苏紫川:
  "那谁是小妾生的?"
  "你……!"苏紫川气得不行,抓起琵琶就想揍人,又一次被弟弟压了下去。
  "我和姐姐是小老婆生的。"
  苏紫天笑得好可爱,好天真。可看在杨忆海眼里,说不出的心寒。特别他那双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杨忆海一身哆嗦,不敢再看,反倒朝苏紫川作了一个鬼脸:
  "哈~!怪不得长得一副狐媚模样!丹凤眼,瓜子脸,骚货!"
  "你说什么?!!!我灭了你!!!!"美女终于化身母老虎,朝一桌之隔的杨臭嘴扑去。
  "哦哟~~~"杨忆海轻巧一跃,避开苏紫川的攻击,怎么看怎么觉得:
  苏家三兄妹,就是一豺、一狼、一老虎!
  加上自己这只豹子?对虞初秋来说,刚好凑齐'豺狼虎豹'?!

  另一边,虞初秋完全沉浸在,这难得可贵的天伦之乐中,三家兄妹和杨忆海,看在他眼里,那就是:
  一只猫、一只狗、一只小猪、一只画眉鸟……?

  当今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虞家大宅在沉睡了将近五十年后,又一次成为了王家村喧闹的中心。孩子们的欢笑,青年男女的叫骂声……汗!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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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平乐

  似乎是为了验证杨忆海的话,苏家三兄妹住进虞家还不到一个月,这群狼仔的大尾巴就全都'咻咻咻~'露了出来,青面獠牙,虎视眈眈的,对着'东郭先生'——虞初秋流口水。
  王村人的茶余饭后,话题从此围绕着虞家大院,不分时辰的吵架声,展开。

  最先露出本性的,是苏家大小姐——苏紫川!
  各位读者想不到吧?哈哈~给你们看看,以下是虞家非常普通的一天……

  "站住,你又要去哪?"虞初秋停下笔,微皱眉头,叫住蹑手蹑脚往门边遛的苏紫川。
  苏紫川定格,收起狼爪,僵硬的回头,嬉皮笑脸的甩着秀带:
  "哈哈~虞叔叔晚安~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知道这么晚了,还出去。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以下省略500字)"
  "停停停!"苏紫川深呼吸,忍耐……"我也不去哪,就在门口转转。我睡不着嘛,叔叔~~~"
  苏紫川抓着虞初秋的手,左右摇晃,发嗲!
  虞初秋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瞧得有些恍惚,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正想答应,忽然回过神来,不自在的抽回手,面色通红,意正言辞道:
  "不行就是不行。虞家家规第二十一条:女子不可夜间行走。"
  "……"苏紫川板脸。
  "在下这也是为你好……"
  "……"苏紫川瞪眼。
  "还有,下次记得穿好衣服再出门。"
  "我恨你!!"苏紫川咬牙,"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叔叔,你就成我爹了!你只不过是我二舅小姨她外甥的大侄子的三表叔!!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河水,你就泛滥!我叫你一声叔叔,那算是便宜你的!!"
  "死泼妇!!你骂谁呢?!"
  苏紫川话刚落音,'砰!'地一声踢门响,杨忆海一身白睡衣,轻飘飘的,从二楼房间走出来,脸色难看得可以。冲下楼,指着苏紫川就骂:
  "骚货!别给脸不要脸!我骂你,是因为我讨厌你!虞老头骂你,绝对是为你好!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敢做出什么有辱虞家门风的事,老子第一个收拾你!!"
  "忆海啊,算了,她是孩子,不懂事……"
  虞初秋看到苏紫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打断杨忆海的'教训'。
  "你别打岔!"杨忆海推开虞初秋,指着苏紫川继续:
  "她还是孩子?都可以生孩子了!瞪什么?还不服气啊?!你看看你那个衣服!把你胸口那两团肥肉给我捂好!良家妇女有你这么穿的吗?!"
  "你们男人懂什么?这叫唐装~我走复古路线~~"苏紫川白了一眼。
  "哟哟哟~~还复古路线?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明了!不是唐!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官府告你,有谋反之心啊?还有你脸上那是什么?!什么时候长了颗泪痣了?哎唷喂~一看就是命苦的料~~~啧啧啧……"
  杨忆海无限同情的托着下巴,不住的摇头。
  苏紫川气得都快冒烟了~大吼道:
  "你懂什么!!这是美人痣,不是泪痣!!我故意用眉笔画的,这样看起来比较性感!"
  说完,丹凤眼朝虞初秋一飞,很得意的看到,虞初秋脸红了。
  杨忆海当然也看到了,急得也大吼大叫起来:
  "疯妇!!你眼睛乱飞什么?!泪痣就泪痣么!还美人痣?长在美人身上的,才叫美人痣!你这辈子,恐怕都没什么机会长!"
  "你……!"苏紫川要暴走了。
  虞初秋一看,赶紧出来'和稀泥':
  "忆海啊,你讲话也委婉些嘛,紫川她是女孩子,脸皮薄,经不起你这么骂的。"
  又对苏紫川,道:
  "紫川啊,忆海说你,也是为你好,忠言逆耳嘛。你还小,应该多加强自身修养,别成天想着涂姿抹粉,穿着打扮。女孩子,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
  "外在美重要!"苏紫川肯定道,"因为男人没时间去等你的内在美出来!"
  "是呀。"杨忆海挑眉,"不过男人指的内在美,是指女人肚兜里面!"
  "……"
  "……"
  "……"
  三分钟后:
  "这个家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万分荣幸!"
  苏紫川'砰!'地一声,摔门进房。
  杨忆海大步走至堂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斜眼间,看到苏紫烟坐在桌子对面,闷头擦着他心爱的关月刀。
  杨忆海其实也挺生气,刚好眼前就有一个出气筒……
  "郁闷中,陪我聊会。"
  苏紫烟了解的一笑,头都不抬:
  "好吧,想聊什么?话题由你定。"
  杨忆海见他已然上当,大呼万岁。坏心眼笑:
  "那咱们就聊沉重点的话题吧~比如说……你的体重。"
  "……"苏紫烟一愣,声音极其平静地回道,"这也太沉重了吧。我们还是聊些肤浅的吧,比如说……你的智商。"

  ~(_△_)~( ̄▽ ̄)~(_△_)~( ̄▽ ̄)~(_△_)~( ̄▽ ̄)~ (_△_)~( ̄▽ ̄)~

  当白天再一次把黑夜压倒在床上的时候,太阳就出生了……
  虞初秋为了缓和家中日复一日凝重的冷空气,建议去春游。
  "好呀,好呀~谢谢先生。"
  "苏大哥哥,跟我们一起去吧,带上你的大刀保护我们~"
  "苏姐姐,教我们编花篮吧~"
  "我要苏小哥哥~"
  学生们蹦蹦跳跳,拍手响应,各自拉着自己喜欢的哥哥姐姐,走出虞宅。
  只有小虎,'嗖'地一下,跑到杨忆海身边,弯腰四十五度,非常狗腿的:
  "老大,这边请!"
  …… …… ~( ̄▽ ̄)~

  一众人等来到酉水边,一个刚上学的孩子,拽拽虞初秋的袖子,迷惑的望江:
  "先生,春游不是春天在水里游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虞初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苏紫川刚好站在他俩旁边,闻言,粉得意的回道:
  "因为我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春天见我太美丽,所以沉到江底自卑去了。"
  说完,还不忘习惯性的飞了一个媚眼给虞初秋。
  这一幕,非常不幸的落入了杨忆海眼中。杏眼一眯,鬼主意又来了。
  他故意无视苏紫川,走至她身旁,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铜钱抛进了酉水。
  "你在做什么?"苏紫川停下手中编花环的动作,好奇的看向杨忆海。
  杨忆海闻言,嘴角一弯,眼睛非常清澈的说道:
  "你没长眼睛吗?我在许愿呀。我听隔岸林瞎子说,这江里有河神,许愿很灵的。"
  "真的吗?那我也要许。"苏紫川开始翻袖子,找铜钱,"哎,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呀?"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哦,也对。"苏紫川拿出硬币,学着杨忆海刚才的动作,刚闭眼……
  "不对,不对。"杨忆海又'好心'提醒,"你要靠近一点,站这么远,多没有诚意啊~~~河神会生气的。"
  "哦……"苏紫川向河边走了两步。
  "不行!再近些。"
  苏紫川又走了两步。
  "哎呀,大步点嘛,这么小气!"扇风啊~那个点火~~~
  "不能再近了,再近就要……"'噗嗵'一声水响,"啊啊啊啊!!救命啊——!!"
  "哈哈哈哈~~~!这河神……真他妈的灵!"
  杨忆海捂着肚子,笑得脸都抽筋了。苏紫川才如水鬼上岸般,满身泥泞的爬上来。
  已经走到远处的虞初秋,和苏家兄弟,听到落水声,赶紧都跑了过来。
  杨忆海憋着笑,上下打量:顶着满头水草,头发散乱如弃妇的苏紫川,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尖声细气的说道:
  "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女~~~"
  苏紫川看到杨忆海盯着自己湿透的身体,一个劲地猛看,怒由心生:
  "你老爹当初怎么没把你射到墙上啊!!!"
  "你……!从没见过你这么粗野的大家闺秀!女流氓!!"
  "你才是流氓呢!"苏紫川绝骂,"从小就是流氓,你娘刚生你出来,你都不忘回头看一眼!"
  "你才是大流氓呢!你还在肚子里,就一天看你爸三回!!"
  "我操你妈!"苏紫川已经气得全无顾忌。
  "你用什么操?你没那种功能!"
  "我用你!!!"
  "%@!@#$#$!$#$#!$............"

  另一边,苏家两兄弟早就躲得远远的,装出一副不认识二人的模样。
  虞初秋带着学生们,向远处走去,无视江边骂街的二人。
  "先生,我们不等杨大哥和苏姐姐了吗?"一个学生提醒道。
  "呃……"虞初秋黑线,"他们有少儿不宜的事情正在商量,你们不能听。"
  …… ……
  ……
  吾曰:流氓不害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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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查子

  这天午饭时,虞初秋把最后一个鸡蛋,放到了苏紫天碗里。
  杨忆海一看,那原本是他的'专利',如今'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心里别提多伤感了~~~头埋进碗里,眼神哀怨的瞅着虞初秋。
  虞初秋假装没看见,继续吃饭。
  杨忆海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生气!
  吃了两口,杨忆海就回房了。

  晚上,杨忆海躺在床上,径自想着什么。'吱嘎'一声,门开了,虞初秋端着一碗青菜番茄面走进来。杨忆海不想理他,翻身,面朝里躺着,听见虞初秋走至桌前,将碗放下,又走至床边圆凳坐下,无话……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房间静若无物。听样子,虞初秋也没有出去,杨忆海过了一会儿,躺不住了,又找不到理由起来,只好维持原样,继续憋屈着~~~
  许久,才闻虞初秋一声长叹:
  "你晚饭没吃多少,我料想,你这会儿可能饿了,所以煮了碗面,你趁热吃了吧。"
  "……"杨忆海还是没动,眼帘低垂。等他终于翻身坐起时,屋内早已没有了虞初秋身影。

  接下来的几日,虞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苏紫天白天都见不到人,也不知到哪儿疯去了。杨忆海反正不喜欢他,也没太在意。可每天下午,虞初秋也会常常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引起杨忆海注意了。
  他会去哪儿呢?
  杨忆海刚送走学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崎岖的山路上下坡,寻思着虞初秋一下课,心急火燎的往哪儿去了?
  忽然,一条巷子里,传出了熟悉而压抑的女音:
  "住手!我叫你放手!你再这样我要叫了!"
  一个男人饱含欲望的声音:
  "叫啊,叫大声点!看虞家人会不会来救你?噢……你不要再扭了……我就喜欢你这种淫荡货色!"
  妈的!
  杨忆海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啐了口痰,顺手抓过墙根边的一根断木,快步朝巷子里走去,果然看到一个急色鬼。
  杨忆海毫不犹豫地一棒挥向男人的后颈……

  惊魂过后,苏紫川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脸泪痕、胭脂和眼影,望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杨忆海,转身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无话的回到家。
  苏紫川沮丧的坐在圈椅上,双手撑头,似是还未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来。
  随后进屋的杨忆海,坐在她旁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整天打扮得跟巫婆似的,自然会把妖魔鬼怪引来。"
  "我刚才差点被人强暴,你非要现在教训我?"苏紫川靠在椅背上,眼神很受伤。
  杨忆海看她一眼,沉默不语。

  空荡荡的虞家大宅,阳光透过天井射进来,却到不了苏紫川心底。

  良久,杨忆海看向苏紫川:
  "这个给你。"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的刀柄。苏紫川正奇怪,为什么只有刀柄,没有刀刃的时候,杨忆海小指一按,锋利的刀刃'唰'地一下跳出刀身,寒光嶙厉。
  苏紫川不可思议的看向杨忆海:
  "给我这个?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你叫我自尽,以保名节?!"
  杨忆海松开两指,刀身下旋了180度,刀尖向下。杨忆海握住刀柄,平静道:
  "下次再遇上这种事,用这个,插进他的大腿内侧,转一圈,伤口便不会愈合。"
  说完,反手将小刀递到苏紫川面前。
  "……!"苏紫川震惊的接过小刀,捂住微张的嘴,受刺激般走回了房。

  苏紫川进房后,杨忆海独自坐在堂屋无聊得紧,喝了口水,左顾右盼起来: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说完,走到大门口,刚好看见后山的张樵夫,砍柴回来。
  "咦?张大哥,今天这么晚才回来?真勤快啊~"
  "呵呵,我哪算勤快的。"张樵夫脚步不停,朝杨忆海微笑,"你家先生才真勤快,还在衙门里呢。"
  "什么??!虞老头去衙门干什么?"杨忆海吓得跳起来。
  "哎?你不知道啊?虞先生最近在帮衙门做事。读书人的事,我也不懂,好像是抄抄写写什么的。"
  "他干嘛突然跑去县里……"杨忆海自言自语,想不明白。
  张樵夫是粗人,没看出杨忆海表情不对,扇着草帽,直来直去道:
  "嗨,你家先生心太高,有个什么难事,你不问,他自己决不会开口的。这个月涨水,好多庄稼淹死了,大多村民都没有给孩子交学费。你也知道,他那个性格……"
  杨忆海越听,脸色越青,忆起这几天的伙食,怎么自己就没发现呢???
  杨忆海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匆匆别过张樵夫,快速朝码头跑去。

  谁知他刚下船,就看见苏紫烟在岸边练刀,认真而……笨拙!太过肥胖的身躯,行动起来,甚是不便。肚子上的'游泳圈'上下晃动,豆大的汗珠,顺着胖嘟嘟的脸蛋滑落。
  杨忆海上岸的一瞬间,心情还不好;可当他看到这一幕堪称'非常搞笑'的'项庄舞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可惜啊……这一声不是他笑的。有人比他笑得更大声,笑声中,掩饰不住的:是嘲讽!
  杨忆海闻声望去,只见四个小混混模样的青年,前后左右围上苏紫烟,抱手叉腰,表情嫌恶的斜视他。
  其中一个,还流里流气的讥笑道:
  "你都帅得这么惨绝人寰了,还敢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强奸我们的眼睛!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噗~~~!呵呵……老大,你太有才了!"
  "对呀,啥时说话变得文绉绉的,都不像混混了。"
  "啪!"一巴掌,"你们懂什么?这样显得我有文化!"
  "……"苏紫烟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想离开。
  "哎哎哎~去哪儿呢。大爷我话还没讲完呢,急着上哪呢?"
  …… ……
  杨忆海离得较远,听不到声音,只看到苏紫烟嘴巴动了动,那四个混混立刻像发了疯似的,围上去揍他。
  苏紫烟轻轻松松便把一个混混推了出去。那混混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嘴里骂骂咧咧,站不起来。其他三个一看,更生气的朝苏紫烟扑来。奇怪的是,苏紫烟这回一点也不反抗,丢下砍刀,任他们打。
  坏了!
  杨忆海拾起一块石头,撒腿奔了过去。可他刚刚跑近一点,就接收到苏紫烟叫他止步的目光。
  杨忆海大概猜出了苏紫烟的想法,听话的丢下手中的石头,躲到槐树后,担心的看着,已经鼻青脸肿的苏紫烟。
  "死猪!叫你刚才打我!我踢死你!"
  "蠢胖子!敢惹我们'酉水四少'?!找死!"
  …… ……
  一阵侮辱,一阵拳打脚踢。小混混们打得有些累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岸边。
  他们走后,苏紫烟疼痛难忍,坐在草地上,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头上的血渍。突然想起杨忆海,又站起身,走至槐树后。
  没有看到任何人……
  苏紫烟纳闷不已,四顾间,杨忆海顶着一只黑眼圈,嘴角两道血丝,脸上三道抓痕,回来了……

  杨忆海什么也不说,排着苏紫烟,坐在槐树下,望向点点白帆的酉水,摸了摸嘴角。
  "我操!嘶……嘴巴裂了。臭小子!下手真他妈的狠!刚才应该多补几脚来着!"
  苏紫烟低头,薄唇紧抿。许久之后,低声说了句:
  "……谢谢……"
  "我只不过刚好手痒,又刚好看见几个欠扁的。"杨忆海翻了个白眼,"你还真能忍呀。他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你也不还手。"
  "没办法,谁叫我'帅得这么惨绝人寰'?"苏紫烟一笑,"要是闹大了,让那些狗官知道我在这儿,会连累弟妹的。"
  "哼~"杨忆海不屑。
  "也会连累虞先生的……"
  "减肥!马上、立刻、迅速!一定要让他们下次再见到你时,认不出来!"
  …… ……

  由于受伤了,杨忆海那天便没有去县里找虞初秋

7
第七章 虞美人

  夜里三更,天空又下起瓢泼大雨。
  杨忆海被刮进屋内的冷风吹醒,迷迷糊糊的起身关窗。隔楼望去,对面虞初秋的房间,烛光依然摇曳,在这漆黑的雨夜,显得格外孤单。
  杨忆海披了件衣服,走出门,打着哈欠,推开了虞初秋的房门。
  "你怎么还没睡啊?"杨忆海困倦的揉揉眼睛,在老位置坐下。
  虞初秋看到他时,已是一愣,这会儿见他坐下,更是赧赧。放下笔,虞轻轻走到杨忆海身后,一手扶肩,一手托着其腋下,想把打瞌睡的他抱起来。
  "很晚了,快回房睡吧,我送你回去。"虞初秋轻哄着,语气甚是温柔。
  "不要~你为什么还不睡?你不睡我也不睡。"
  杨忆海被虞初秋抱在怀里,背靠他略显瘦削的胸膛,半睁星眸,很是贪恋他身上,特有的书卷墨香味。杨忆海看着虞初秋深陷的黑眼圈,撒娇般,任性的挣脱虞初秋,又一次坐回椅子上。
  "你在写什么?"
  "一些官府文件。"
  虞初秋本想再扶他起来,结果看他一点回房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作罢,走回位置坐下,又开始奋笔疾书。
  杨忆海睡眼惺忪的看了一圈桌上,层层叠叠的卷宗,又看了一眼虞初秋,喃喃问道:
  "这些都要今晚抄完?"
  "嗯。"
  "……那我帮你磨墨吧。"杨忆海睡意渐去,眼睛清亮起来,笑容可掬的看了一眼虞初秋。
  "不……"虞初秋吃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你还是快回房睡吧。"说完,作势又要'赶人'。
  杨忆海轻轻挡开他伸来的手,抓过毛笔塞给他,另一手已经开始磨墨。
  "废话这么多。写你的吧。要睡,我会回去的。"
  "……"虞初秋没再说话,投来感激的一眼。
  然后,一场雨,一间房,一盏灯,两个叠在一块儿的人影,一夜无话……

  第二天,嘿嘿……

  虽然一夜未眠,虞初秋还是尽职尽责的在太阳出来时,站在虞宅大门口,迎接他的学生。但他实在太困了,所以当学生们默课文时,他撑头坐在石桌前,刚拿起书,已经开始'钓鱼'。
  这一'钓','钓'出千古恨……   嗷~~~

  另一边,杨忆海趴在虞初秋书桌上,睡得极为不舒服。直到他一个翻身,把自己摔倒在地板上,他才"哼哼?唧唧?"的醒来。
  打了个哈欠,杨忆海伸伸懒腰,下楼去了。
  结果他刚下楼,就看到几个不老实的学生,趁虞初秋睡着之际,跑到虞初秋身前,想用毛笔画他的脸! -_-|||
  杨忆海一看,这还得了?!翻天啦~
  赶紧轻轻走过去,挥挥袖子,赶苍蝇似的,轰跑了调皮捣蛋的学生。
  "咯咯……"一个学生捂嘴笑。
  "嘘……"杨忆海生怕学生吵醒了虞初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作了一个'不听话,就揍人'的姿势。看到学生们都老实了,才满意的点点头,朝后院水井去了。
  他刚进后门,就看到苏紫天满脸笑容的,迎面走过来。
  "杨……"
  "这两天你跑哪去了???"
  苏紫天本想打招呼,谁知得到一顿暴栗。苏紫天极度委屈的捂着头,眼巴巴地瞧着比他高一个头的杨忆海,带着哭腔的回道:
  "我去上学了。"
  "上学?"
  "嗯。"
  "在哪儿?"
  "城里的石鼓书院。"苏紫天老老实实的交代。
  "石鼓书院?!一听就是贵族学堂!你哪来的钱?!"杨忆海一把揪住苏紫天的衣领。
  苏紫天像是吓坏了,赶紧转头叫起来。
  "啊啊啊啊!!姐姐救我!杨大哥打我,呜呜……"
  "放屁!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杨忆海还没说完,"啪!"一个巴掌,伺候到脸上。杨忆海还没反应过来,苏紫天已经被人劈手夺走。
  "弟弟别怕,老姐在!"苏紫川母鸡护仔般,将奶白小弟藏在身后。
  "姐……"苏紫天感激而崇拜的望着姐姐。
  "妈的!臭婆娘!你打我?!"杨忆海要气死了,"我昨天瞎了眼才救你!"
  "谁让你以大欺小!仗着身高优势欺负我弟弟?哼~再过个几年,我弟弟肯定比你高!不是我吹,看我哥就知道。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好歹也是一个爹生的~"
  苏紫川本来是用厌恶的语气说"哥哥"的,可当她看到杨忆海身后,突然出现的苏紫烟时,她又非常圆滑的改口,加了最后一句。
  杨忆海冤枉死了,六月飞霜啊~~~~
  "我管你们是一个娘生的还是几个娘生的!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上学的事?"杨忆海指指她背后的苏紫天。
  苏紫天闻言,缩了缩脑袋:
  "上学的钱是虞先生给我的,我可没偷。"
  "什么?!"苏紫川瞪眼,"你敢怀疑我弟弟偷钱??我们苏家世代清白,岂会做出这等龌龊事!杨忆海,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什么时候……"
  "妹妹说得对,我们苏家,再穷、再苦,也绝不会偷人钱财的,杨兄。"
  杨忆海还没说完,他身后的苏紫烟插嘴,走了过来,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杨忆海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气得大吼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他偷钱了??你们知不知道,虞老头最近手头很紧啊!家里吃饭都成问题了,他还上学?!"
  "……"三人都是一愣,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苏紫川想了想,皱眉:
  "不会吧?虞先生前天还给了我胭脂水粉钱,还帮大哥买书来着……"
  杨忆海一听,更生气了,一指戳上她额头:
  "他给,你们就要啊??!你们有没有良心啊??虞老头收留你们,给饭吃、给房住,你们就照单全收?!他的性格你们还不了解吗?家里只剩一碗米了,他也会空着肚子,留给别人!!你们知道这几天,他都几更天才睡觉吗??!还买书?胭脂水粉?上学?上你个头!"
  杨忆海越说越气,伸手越过苏紫川,一板拍在苏紫天头上。
  "噢~!好疼!"苏紫天摸着后脑,委屈的看着姐姐。
  苏紫川一看弟弟被打了,又横起来:
  "你干嘛打他?!他又没打你!要打冲我来好了!刚才是我打的。你打呀!"说完,昂首挺胸,伸脸给他打。
  "哼!"杨忆海没动手,"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懂事!你们要钱,不知道跟我要吗?"虽然我不会给~嘿嘿~~~
  "你会给么?"苏紫川鄙夷的斜挑凤眼。
  "……"
  "反正这些钱是先生主动给的,又不是我们硬要的,怪不到我们头上!"苏紫川继续道,"你也没资格说我们!你比我哥还大一岁呢,也不见你出去赚钱贴家用,还不是成天呆在家,好吃懒做!"
  "你……!"杨忆海气结,"我有给房租好不好???"
  "就你那点房租够给谁塞牙缝的?来这几个月,我看虞先生都瘦了一圈了。"苏紫烟提醒道。
  "你要是减点肥!虞老头就不会瘦了!!"杨忆海抓狂。
  "我上学去了……"苏紫天怯怯往外走,"交了学费总不能浪费吧……"说完,兔子似的溜出后门。
  杨忆海还想追,苏紫川挡着,未果……

  苏紫天走后不久,苏紫烟和苏紫川也都各自出去了。
  杨忆海生气过后,打了一盆水洗脸,顺便消消火。
  啊~~~天干火气大,夏天到了……

8
第七章 虞美人

  杨忆海梳洗完,走回堂屋,远远坐于一角,眼睛不自觉地偷瞄虞初秋,心里却极其别扭的告诉自己:我这是在给他照看学生!
  却连班上什么时候,少了一个孩子,都没有发现……

  这个少掉的捣蛋鬼不是别人,正是调皮捣蛋最能干的王小虎同学~

  时间往前倒一点,我们看回刚才……
  杨忆海和苏家三兄妹都在后院,虞老头正在'钓鱼',其他同学正在乖乖默书……
  '默什么?要默得出来才行呀。可我昨晚压根没背!这样傻坐着,很无聊波。去别处逛逛算了,反正夫子也没醒。'
  王小虎寻思着,马上行动,悄悄离开座位,开始了他的'虞宅探奇之旅'~

  他首先爬上二楼,摸到了虞初秋房间。
  虞的房间,干净整洁,陈设淡雅。房里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一张书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高高旧旧,放满书籍的书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君子兰。
  小虎好奇之下,到处翻翻~~~
  没劲!夫子的书,全都是些《论语》、《儒学》、《中庸》等四书五经的八股文。
  小虎玩了一会儿,便不耐的跑了出去,蹦蹦跳跳来到对面的一间上房。

  小虎一进门,就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当然是老大的~~~~~!
  因为他经常在早读时,看到老大从这里走出来,眼神……那样的~看着夫子。
  小虎对于杨的房间也很好奇,不过偷看时,也格外小心。不能让老大发现罗~~~
  嗯?这是什么?咳咳……咳……!
  老大一个男人,怎么还擦香粉哟~臭死了!比苏姐姐那个妖精还妖精~!
  还有这些花花绿绿,又轻飘飘的衣服?穿起来像大姑娘……
  老大其实蛮英俊潇洒的,干嘛搞得跟人妖似的?想我当初还想长大后,变得跟他一样有男人味:
  剑眉、杏眼、高鼻、薄唇,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多迷人呀~
  要是我将来长成那样,隔壁阿花姐肯定喜欢!
  唉……想归想,可我不希望自己也像他,搞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
  小虎翻着翻着,翻到了杨忆海床上,发现了一个包裹。
  '虽然虞先生教过,不可以乱翻别人的东西,但实在好奇,翻一下,再放回去好了~'
  结果小虎一打开,就傻眼了……洗不清了……
  赶紧放回去,逃跑似的溜出了房间……
  哎哟,我的娘呀~!没想到老大这么有钱!怪不得平时这么横,像只老虎似的。不过他一遇上虞先生,又乖得跟猫一样。
  唉……大人这种生物哟~~~我们做孩子的,真难捉摸~!

  从杨忆海卧室出来,小虎由另一侧楼梯下了楼。经过一段回廊,来到一个偏院。
  院子不大,却很漂亮,种满了山茶花。虽然现在还没开,不过猜得到,花开满园的时候,一定芬芳扑鼻,华而不艳。
  走过弯弯曲曲的九回桥,小虎看到一间竹制的小屋。推开门扉,清一色的茶几上,摆着一把精致的琵琶。
  哦~这是苏紫川的房间。
  醒悟的一瞬间,小虎偏了偏头,果然在梳妆台前,看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首饰头花。小虎摇摇头,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重重的东西戴在头上,不累吗?还把脸画得跟鬼一样。
  '苏姐姐来了两个月,我硬是没看清她长啥模样。虽然有八成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敢看!'
  小虎比较倾心于茶几上的琵琶。趁着没人,轻轻拨弄两下。琵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小虎不明白,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好奇的抱起琵琶,寻找缝隙或漏洞。果真给他在琴的底部,发现了一条隐秘的细槽。
  小虎执著的叩动琴座,一柄长长的软剑,慢慢暴露在他的眼前……

  从小院子里出来,小虎冷汗淋漓的一阵乱走,来到另一处偏门。小虎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再玩下去了。自从放好苏紫川的琵琶后,他便飞一般的往回跑。可惜虞宅太大,一时竟迷了路。
  等他到了这儿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偏头看见一张石桌,二话不说,先过去坐会儿。休息片刻后,小虎这才发现,石桌上,用黑白子,摆着一盘残局。
  小虎不懂围棋,看到棋盒旁,还放着几本书,就顺手拈来看看。
  《方圆兵法》、《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韩非子》、《战国策》……
  啊~啊~净是些看不懂的书,无趣!
  小虎放下书,正想离开,却看到院子另一边,还有一座阁楼。小虎心想:'反正我都看了,也不差这一处了,干脆一起看完吧。'
  于是就进去了……
  谁知这里是最有趣的,有好多兵器,还有好多全是图画的书,画上的人,拿着各种兵器,摆着各种姿势。
  小虎也是男孩子,学着摆了几个pose,感觉特帅!
  所有书最底层,还有一本书,全是字。小虎没看几页就丢下了,看不懂,不知所云。只懵懵懂懂念了念书的标题:
  "《忍……经》?这是啥玩艺?"

  小虎这一趟,玩的是不亦乐乎。出园子时,已经是中午了,别的同学都已经下学回家。由于今天是杨忆海看孩子,所以他并未发现少了一人。

  杨忆海悄悄送走了学生,见虞初秋累得还在石桌那儿打盹,也不叫他,自己跑到厨房,笨手笨脚的生火做饭。等他把饭菜捣鼓好了,端上桌,这才放下袖子,轻声走到石桌前,扶着虞初秋的背,将他手里的书,轻轻抽出来。结果他一碰,虞初秋就醒了。
  虞初秋睁开眼睛的霎那,一时弄不清东南西北,抬头看了看杨忆海,见他一脸宠腻的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否则杨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现在什么时辰了?"虞初秋看了看散尽的学堂。
  "已经中午了。"
  "哦……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虞初秋终于'明白'了杨忆海的眼神。原来是饿了~~~!
  "我已经做好了。你快点来吃吧。下午不是还要去衙门吗?"
  "嗯。"
  杨忆海很开心的领着虞初秋,走到堂屋主桌前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虞初秋刚想动,忽然想到什么,又收回筷子,不解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在下下午要去衙门?"
  "昨个儿,我碰见张樵夫了。"杨忆海随口答,自己动手夹了菜,放进虞初秋碗里,心急火燎的催促: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你快尝尝我做的菜。"
  -_-||| 你干嘛这么积极啊?很让本作者怀疑,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春药?

  虞初秋倒没有这种觉悟,他听话的夹起碗里的菜,在杨忆海紧张的目光中,微张嘴唇,眼看就要将菜放进嘴里时,他又放了回去~:
  "咦?紫烟他们三兄妹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吃饭?"
  "嘭!"一声巨响!这是杨忆海的头,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的……
  "别理他们,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回来最好。养了三条白眼狼还不自知,我真为你不值……"杨忆海越说越小声,最后变成了嘀咕。
  "忆海啊,你是不是很疼呀?怎么连说话,都这么没力气。我帮你揉揉吧。你也忒不小心了。这么大张桌子,你偏要往上撞,真是……"
  "我……真的很疼呐~~~~~"
  杨忆海本来还想解释,可他看到虞初秋当真伸过手来,帮他轻揉额头,脸'唰'地一下就熟啦~!乖得像猫似的,蹭在虞初秋怀里,幸福地感受着,虞初秋掌心微凉的体温,合着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拂额头。醉了……腻死在此~~~!
  >_< 你追求真低……

  正当杨忆海沉浸在这美好的二人世界里,不可自拔,也根本不想拔的时候,"嘭!"地一声门响,苏紫烟满身伤痕的回来了。
  虞初秋一看,一字眉立刻皱了起来,语气稍显严厉的问道: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紫烟并未回答,大步走至桌前,'啪!'地丢下一个重重的钱袋,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这些钱是贴给先生您这个月家用的。"
  "这……"虞初秋看着钱袋,差异不已。
  苏紫烟说完,大步流星往后院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听到身后又一声"啪!",拍桌子的声音。
  "站住!说清楚再走!这些钱哪来的?"
  苏紫烟闻声,刚回头,杨忆海已经走过来,抱手,抬头看向他。
  "有得用就行了呗,问这么多干嘛?切!"
  "你……你你你!!!初秋,他居然'切'我?!我只是随口问问~"杨忆海委屈,又一次趁机窝进虞初秋怀里。
  虞初秋看向苏紫烟,还想说什么。苏紫烟却抢先一步开口:
  "您收下吧。弟妹用钱多。"
  "……"虞初秋看他一眼,点点头,不再多问。
  苏紫烟读懂虞的表情,放心朝后院去了。
  杨忆海看他们眉来眼去,好像彼此都明白,可自己不懂,不爽~!!!当下朝苏紫烟的背影又一声大喊:
  "这钱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你身上这么多伤……唔……"
  在接收到一记超强冷眼后,羊咩咩乖乖收声,更往虞初秋怀里蹭了一分。
  虞初秋摸摸稀疏的胡子,豁然开朗,心情很好的看着,自己大腿上的大型猫科动物,建议道:
  "我们吃饭吧。"
  "噢~!"杨忆海是有求必应!'嗖'地一下坐起来,把凳子朝虞初秋又挪近一点,挨着他,坐在旁边。
  两人刚要动筷子,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二人闻声抬头,看到苏紫川花姿招展的,抱着琵琶走进来。脸上的粉底还是那么厚,口红还是那么艳,眼影还是那么妖,脸色却很黑。
  虞初秋不放心的刚想问,苏紫川先一步,'啪!'地丢下一袋更重更大的钱袋,一句话不说就往房间走。
  "啪!"又是一声拍桌子声。 -_-||| 哎~我说,老杨同志,你疼吗?
  "给我站住!"杨忆海拿起钱袋冲过去,拦住苏紫川的去路,"这钱哪来的?"
  "你问这么多干嘛!又不是给你的!"
  苏紫川'唰'地一下夺过钱袋,转身走回虞初秋身边,将钱袋放进虞初秋手里,刚想离开,虞初秋抓住她的手,微皱眉头,目光关切的问道:
  "紫川,你要老实告诉在下,这钱哪来的?"
  "怎么一个、两个废话都这么多?!"苏紫川不耐烦,"有得用就行了呗!"
  "嘿~~~~!"杨忆海插嘴,"你们还真是一个爹生的,连讲话都一样。"
  "我哥又怎么了?"苏紫川不理解。
  虞初秋苦笑的拿起桌上另一袋钱,递给苏紫川看。苏紫川一下就明白了,挑起凤眸:
  "那我哥有没有说他的钱哪来的?"
  "这个嘛……"虞初秋还在寻思如何作答,杨忆海那个快嘴已经答了:
  "没。"
  "那不就得了~"苏紫川哼哼一笑,拍拍虞初秋的肩膀,"既然他没说,那你们也别问我。否则就是重男轻女!我会离家出走的~~"
  说完,很得意地抱着琵琶,刚想走……杨忆海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道了!你不该会是……出去卖了吧??"
  "啪!"清脆的一巴掌。

  "唔……"杨忆海捂着自己被扇肿的脸,又一次坐在饭桌前的时候,菜已经凉了。
  虞初秋看他好像疼得厉害,叹了一口气,起身帮他拿了块湿毛巾。
  "过来,我帮你捂着,冰一会儿就不那么疼了。"
  杨忆海眼睛一亮,巴不得呢,马上凑过去,一面享受虞初秋温柔的服务,一面尽情欣赏,虞初秋近在咫尺的,特大号写真集~
  心里想的,全是:'因祸得福'四个大字。
  可惜啊~~唉……
  杨忆海还没享受一分钟,平静就被无情的撕碎了。
  随着一声还在变声期的男音,由门口传来。杨忆海嘴角抽搐,恶狠狠瞪向来人。
  "虞先生,我回来了~"
  苏紫天满头大汗,笑容满面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不是钱啦~是一打课本。
  虞初秋松了一口气。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钱了。这些孩子都是怎么知道家里紧缺,又是如何弄来这么多钱的?想问,可他们又都不说。唉……
  杨忆海也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帮小鬼各个生财有道嘛。一上午弄回这么多钱?自己若不表示表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吧~?可……真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晚上……单独……去虞初秋房间……然后……嗯嗯~啊啊~呀呀呀!!我没有想歪!一点也没有!
  就在杨忆海沉浸于意淫,high得路都不见的时候,苏紫天坐在虞初秋另一边,凤眼亮亮的瞧着虞初秋,天真灿漫,纯洁无瑕,打开书,拿出几纸张,苏紫天恭敬地递给虞初秋。
  "先生,这个给您。"
  虞初秋并未留意,倒是松开了,捂着杨忆海左脸的手,拿过毛巾,帮苏紫天擦汗,嘴里尽是关心:
  "你去哪儿了?跑得这么急。你看这满头大汗的。快回房换件衣服吧,待会儿要着凉了。"
  "哎~"苏紫天开心的笑,祖国花朵般可爱,听话的起身,刚想跑……
  "咦?这是什么?"杨忆海从虚幻中回过神来,第一眼便发现了桌上,苏紫天放下的纸张。杨忆海抓过来一看……就傻眼了!
  "啊!银票?!"
  "啪!"拍案而起,杨忆海的脸,已经抽筋了,"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老实交代,这些银票哪来的??!"
  虞初秋拿过杨忆海手中的银票,看了数额,也是一惊。
  "紫天,在下是缺钱,但不需要这么多。这些钱……"
  "这些钱,先生您留着用吧。"苏紫天抢先打断虞初秋的话,笑容可掬地说道,"有钱总比没钱好,留着总有要用的时候。我先回房了。"
  "可这钱……"虞初秋还想问,杨忆海更急,拽住苏紫天后颈的衣领,劈头就问:
  "臭小子,往哪跑?说清楚再走!银票哪来的?"
  "唔……姐……"
  "姐什么姐?!你姐还没回!"杨忆海一看他又想来这套,一谎话堵死他!
  "……"苏紫天回头,看见虞初秋还站在桌前,看着自己,立刻对他莞尔一笑,却马上收到杨忆海的'一掌拍头'。
  "噢~!好疼!"苏紫天委屈不已。
  虞初秋见状,赶紧走过来,抱着只到他眼睛的苏紫天,语重心长道:
  "忆海,他还是孩子,有话好好说嘛,干嘛打他。"
  然后低头,看看小脸红红的苏紫天,伸手帮他揉揉脑袋,轻声问:
  "还疼吗?"
  "不疼了~先生一揉就不疼了~~~"
  杨忆海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你浓我浓',小别胜新婚似的,心里那个醋坛、醋缸、醋舵!都翻了~~~
  二话不说,冲上前,硬生生如王母娘娘般,将这对'牛郎织女'分开来,推开满脸不知所谓的虞初秋,抓过苏紫天,狠狠地瞪!
  苏紫天不动声色的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单纯的说道:
  "虞先生,你很想知道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
  "嗯。在下这是担心你犯错。"
  "那好。我可以说,但我只告诉杨大哥。你想知道,就叫他告诉你吧。"苏紫天说完,拉起身旁,一脸诧异的杨忆海,"杨大哥,来我房间,我告诉你。"
  "哦……"杨忆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他走了。

  一刻钟后,杨忆海回来了。
  虞初秋坐在桌前,刚想开口问,却看到杨忆海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一愣,不知从何说起。倒是杨忆海先开口了。他叠好苏紫天的银票,塞到虞初秋手里,郁闷不已:
  "这些银票你拿着吧。"
  "……他告诉你了?这些钱哪来的?"虞初秋还是很好奇。
  谁知,杨忆海打死也不肯说,未果……

  过了一会儿,忙清楚的苏家三兄妹,各自从房里出来了,坐于桌前,开始吃饭。
  周围安静得出奇。苏家兄妹看样子都饿了,狼吞虎咽,自顾不暇。
  杨忆海表情痛苦,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扒空碗,一粒米都没进嘴。
  虞初秋看着这一家子,忒别扭,咳嗽两声,没人理他。虞初秋只好转头看向别处,结果看到小虎?手拿一根桔梗,站在院子里??
  "咦?小虎,你怎么还没有回家?"虞初秋惊奇。
  "咳咳咳……"杨忆海看见小虎的一瞬间,差点一口饭卡死。
  杨忆海以为虞初秋会嗔怪他不负责。可虞初秋只是帮他拍拍背,顺顺气,递给他一杯水,便起身走向小虎。
  "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回家吗?"
  虞初秋本是很温和的问,谁知小虎自己做贼心虚,想到自己今天偷翻过他们的东西,手一挥,挡开虞初秋抱过来的手臂,却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半截没有烧完的桔梗。
  虞初秋本能的一躲,偏过桔梗划向眼睛,却使火苗烧到了他精心蓄留已久的山羊胡须。
  "啊啊啊啊!!"小虎急得叫起来,"胡子!胡子!!"
  虞初秋也是手忙脚乱,挥动袖子,想用宽大的袖子扑灭火焰,却弄巧成拙,将火越弄越大。
  "哗啦啦~~~!"
  就在事情发展到最危急的一刻,一阵大雨迎面而下。虞初秋满脸,满身全是水的抬头望去,只见杨忆海歉意地拿着一只茶杯,苏紫川着急的端着一个茶壶,苏紫天和苏紫烟则更夸张,一人拎桶,一人举盆。
  虞初秋看到时,杯、壶、桶、盆,皆已成空……
  而自己,也变成了落汤鸡~~~而且,还是一只……掉了'毛'的公鸡~!

  嗷~~~ ~(_△_)~

9
第七章 虞美人

  结果虞初秋的午饭,终于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一口都没得吃的情况下,变成了洗澡~~~
  本来虞初秋是打算,换掉湿衣服,擦干头发就完事的。
  可惜啊,他回房一照镜子……
  "啊——!!!"一声惨叫,破门而出。
  "怎么啦???"杨忆海听到叫声,第一个由楼下冲上来,劈腿踹门,飞身闯入。
  虞初秋着实被他吓了好大一跳,不自觉退后数步,用湿袖子捂住脸,看了看无辜的门。
  "嗯……还好,没有坏。村里唯一的木工,前天刚去世,坏了就麻烦了。"虞初秋想着,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杨忆海听得……眉毛不住的打颤,上窜下跳。
  "啊!!混帐虞老头!我以为你被烫伤了,急得马上跑上来,结果你还怪我踹门?!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呐!!"
  随后跑上来的苏家三兄妹,刚上楼梯,就听见杨忆海咆哮不断;刚到门口,又看见他跳猫似的特殊抓狂方式。
  "唉……"三人异口同声地叹息,一致摇摇头。
  "呃?"
  很不幸,这一幕好死不死的,给恰好,谁知道,他为什么回头的杨忆海看到了,于是……更加抓狂!而且他找到出气筒般,转移了目标。
  "看什么看?!!不许看!"杨忆海开始对门口三人'开炮'。
  "拜托,这又不是你房间。"苏紫川颇为无所谓的挠挠手臂。
  "大人谈话,小孩不许插嘴!下去,统统下去,吃你们的饭去!"杨忆海唾沫横飞。
  "切!"苏紫烟的声音。
  "我吃饱了~"苏紫天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的饭忒难吃!肯定不是先生做的!"苏紫川火上浇油。
  "你……你,还有你!你们!!?#¥?#¥%¥%……"杨忆海咆哮八点档。
  "……"虞初秋依旧捂着脸,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滴水湿透的地板,无奈的开口了:
  "那个……你们可不可以都出去一下?在下想换衣服。"
  虞初秋这句话一出口,杨忆海立刻又冲了回来,抓住虞初秋,继续刚才忘记的话题:
  "你有没有受伤啊?让我看看。你干嘛老挡着脸呀?被烫到了吗?烫哪儿了?给我瞧瞧。"
  "不……不是……你别过来!在下没事!!"虞初秋更加使劲的拉住袖子,死活不让自己的脸露出来。还要费力推阻,杨忆海强劲的'攻'势。
  眼看虞初秋已经被杨忆海逼到墙脚,退无可退,挡无可挡的时候。杨忆海忽觉身体一轻,回神时,自己已被人扛在肩上,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全倒了过来。
  他还没弄明白,咋回事涅?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苏紫天的变声期男音:
  "先生,您换衣服吧。有什么需要,在门口叫一声就行。"
  "好……好吧。"虞初秋抱歉的看了一眼,被苏紫烟驮在肩上的杨忆海。
  苏紫天微微笑,看到虞初秋safe了,转过头,对苏紫烟冷言:
  "哥,他太吵了,带他下去。"
  "了解。"苏紫烟简单回答,转身下楼。
  "……"杨忆海一愣,恍惚看到随后出来的苏紫天,关门的一霎那,一改往日的纯洁笑容,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蛇蝎阴笑……
  杨忆海揉揉眼,再看时,苏紫天仍然一派纯真,仿佛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杨忆海发呆的时候,苏紫烟已经驮着他,走下楼梯。苏紫烟每下一层,都噔得杨忆海胃疼。
  "喂!死胖子!放我下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苏紫烟听到"死胖子"三个字的一瞬间,重重跳下两层楼梯。杨忆海被他这一家伙,差点把肺抖出来。等到好容易下到一楼,苏紫烟放下他时,杨忆海已经双腮通红,杏眼里全是泪水,一副脑溢血后遗症的模样。
  这时的杨忆海,已经没有力气骂人,摇摇晃晃扶着墙垣,愤怒的看着'罪魁祸首'——苏紫烟。
  谁知,苏紫烟也一动不动地俯视他,不走开,也不说话,胖乎乎的脸蛋不知为何,越来越红……

  "忆海,你能不能上来一下?"
  就在杨忆海和苏紫烟大眼瞪小眼的当口,二楼忽然传来虞初秋的呼唤。杨忆海的耳朵,
立刻'嗖~'地一下竖起来,一抹笑容爬上脸颊,慢慢扩大,鼻子也翘得高过了头顶,对着苏紫烟:
  "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爬上了楼梯。
  走到中段,看到一脸鄙夷的苏紫川,又得意的一甩头:
  "哼~~!!"得更大声,在苏紫川不屑的目光中,继续向上。
  终于在虞初秋门口,看到刚下楼的苏紫天,非常高兴的:
  "哼~~~!!!"了最大一声,开心的推门,又"砰!"地一声,重重摔上房门,走进了虞初秋房间。

  "初秋啊~~~你找我什么事呀~?"不用怀疑,他是故意讲得这么大声,好让外面的人都听到。
  楼梯上的苏家三兄妹还没下到楼底,又听到"砰!"地一声踢门响,三人皆是一震,看到杨忆海满脸笑容,兴致勃勃地跑出虞初秋房间。
  杨忆海看到他们,粉开心的对三人说:
  "你们先生要洗澡,因为他胡子烧坏了,要刮掉。紫川,你有没有小镜子,去给先生拿一个。紫烟,麻烦你去烧水好不?"
  "嗯。"苏紫烟看着杨忆海灿如春花的笑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乖乖去了。
  杨忆海更加开心的回头,眼神忽然变冷,如鬼魅般瞪着苏紫天:
  "好弟弟,你虞先生太节俭,只有两件衣裳。昨个儿夜里下雨,洗的那一件还没干。现下只有穿我的了,你没意见吧?嗯?!"
  "没意见。"苏紫天看似天真地,眨眨大大的丹凤眼。
  "我有意见!"
  "死婆娘,又有你什么事?!凑什么热闹?!这里就我的身材和虞初秋相近。不穿我的,难道穿你的?"杨忆海刚开心一秒,看见苏紫川,脸又垮了。
  "你的身材跟先生像?开什么玩笑?!你比先生高了半个头,先生又那么瘦,穿你的衣服,肯定大了。他下午不是还要出去吗?这么穿不大好吧。"苏紫川实话实说,"哎?穿我弟弟的衣服吧。小天虽然比先生矮一点,可大致合适。我前段时间,还帮他做了几件新衣裳,备他以后长高了穿。小天,你还站这干嘛?去把新衣服拿来,给先生穿。不能让别人笑话,说我们苏家小气!姐以后再给你做新的!"
  "哎,好~"苏紫天笑眯眯,听话的下楼,向后院跑去。
  "……"杨忆海气得牙痒痒!!
  "哼~"苏紫川得意万分的扭腰,抬头,斜飘凤眼,我气不死你!!!!!

  愿望是美好的,实施是困难的。
  当苏紫烟终于烧好水后,虞初秋接过苏紫川递来的梳妆镜,偷偷摸摸走进澡堂,开始极为痛苦的,刮他心爱的胡子,随便洗白白,好下锅~~~
  汗!我饿了…… (/ ̄□ ̄)/

  可另一边,苏家三兄妹和杨忆海,还在为虞初秋的衣服,争论不休。
  "你衣服都这么花,虞先生不会穿的。"苏紫川发表意见。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穿。"杨忆海的床上,摊满了姹紫嫣红的衣服。杨忆海拿起一件薄而透明的黄纱,开心~就这件吧~~~
  "你手上那件也叫衣服?这么透,又这么露,你叫先生怎么出门?打死他,他也不会穿的啦。你别费力气了。"
  "就跟他说,只有这一件!看他穿不穿?!"
  "你好毒……"苏紫烟冷汗。
  "大不了再加一件?"杨忆海又抄起一件纯白中衣,"这样总行了吧?"
  苏紫川实在忍不住了,正义的站出来:
  "什么叫'只有这一件'?这里明明有小天的新衣服,为什么不让先生穿?"
  "这件不行!这件也不行!这件更不行!太孩子气了!虞老头一大把年纪,怎么能穿童装?!你想让人笑死他吗?"杨忆海坚持不懈的斗争着,'咻咻咻~',瞬间甩掉数件苏紫天的衣服,气鼓鼓的坐在床头。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苏紫川抓狂,扯乱自己的头发,怨毒地看向杨忆海,呆滞的转头,回望苏紫天,一声叹息:
  "唉……小天,老姐尽力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叫知'的男人。我帮不了你,再说下去,姐要疯了,你好自为之吧。呜呜呜呜……"苏紫川泪奔下楼。
  "……"苏紫烟后怕,随后撤离。
  "哼哼~~紫天,你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没关系~~咱们慢、慢、商、量!"杨忆海微笑,虎牙'町~'地铮亮一闪。
  苏紫天倒退一步,瞄了瞄门,又回头看看杨忆海……
  "姐!等等我!不要跑这么快!杨大哥好可怕……呜呜呜……"说话间,直接跳楼。

  哈哈哈!小鬼!敢跟我斗?找死!!
  一刻钟后,杨忆海捧着自己的衣服,傲视群雄的站在澡堂门口,藐视了一圈苏家三兄妹,清清嗓子,贼兴奋的朝澡堂里喊道:
  "初秋,衣服拿来了。我给你送进去吧。"
  "不……不用!你不要进来!放门口就可以了!"
  澡堂内,传来虞初秋不好意思地低喊。杨忆海肩膀一垮,不情不愿地走至门口,在椅子上放下衣服。
  "噗——!"某人偷笑,马上捂嘴。
  "嗯?!"杨忆海耳尖,'嗖'地回头,"哈!又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死丫头,你笑什么?!"
  "噗——!哈哈哈哈!!"苏紫川干脆大笑出来,"知道这叫什么?"
  "?什么?"
  "活、该!"
  苏紫川说完,一手牵一个,拉着哥哥弟弟,开开心心回屋去了。
  杨忆海一个人呆在这,怪闷的,也随后来到堂屋。
  四人坐于桌前,无话。

  "没劲。"过了一会儿,苏紫川率先讲话了。她一边图指甲油,一边喃喃自语:
  "这儿的人,个个都像神仙……"
  "此话怎讲?"三个男人好奇地看着她。
  苏紫川瞅瞅指甲,无限幽怨的感叹:
  "唉……这儿的女子,个个长得都像七仙女。而男子,却个个长得像济公!"
  "姐,我也是男子……"
  "你不算!你还没满弱冠呢。是孩子,不是男子~"
  "姐!"苏紫天昂首,"我虚岁都十六了!你还没满十八呢。也不算女人!"
  苏紫川闻言,偏头看看苏紫天,嘿嘿一笑,扭起他气呼呼的小脸,说是'安慰',实则欺负。
  "……"苏紫烟在旁边,沉默……
  杨忆海想了想,挑眉,没事找架吵:
  "哟~既然你把这儿的男人说得这么差,那你干嘛还成天跑出去勾引别人?"
  苏紫川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
  "哈~!这有什么?女人不是骗男人,就是被男人骗!我干嘛等着别人来骗?我还不如自己出去骗别人!"
  "哼!"杨忆海嗤之以鼻,"怪不得小时候,我娘常常跟我说:'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看来她说的没错。"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夸我漂亮?"苏紫川兴奋的眨眨凤眼。
  杨忆海皱眉,难得语重心长地,看向她略带忧伤的眼睛:
  "以后别再这样了。好男人还是不少的。你看那天多危险,我要是晚来一步……"
  "切!"这回轮到苏紫川嗤之以鼻了,"我娘也告诉过我:'宁可相信世上有鬼,莫要相信男人的嘴!'哼!你也是男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啪!"杨忆海一拍桌子,"你别不识好歹!刚才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说这些话!你要是哪天大着肚子回来,我们这儿全是男人,哼!没人会接生的!"
  "在下有没有听错?你们在说什么?谁要生孩子?谁的孩子?"
  忽然,另一个声音响起。屋内早就离题千里的四人,闻声望去,石化……

  只见虞初秋,单着一件白色中衣,头发披散,站在门口,单手扶门,正要进屋。他身上的中衣明显太大,虞初秋瘦削的左肩,几乎整个儿露出衣领,江南人特有的白皙透明肌肤,因为刚刚沐浴过,泛着水气的粉红。湿散的头发,自垂与肩,一些不及擦干的水珠,调皮的滴落在锁骨凹槽,又顺着平滑的胸膛,悄无声息迷失在衣衫深处。
  由于没有了胡子,虞初秋的脸部,第一次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秀气的鼻梁,清瘦的脸庞,朱红的鲢鱼嘴,似颦似嗔的一字眉下,嵌着一双似雾似幻~桃花眼~!
  各位读者,你们知道什么是桃花眼吗?我来解释一下吧。
  这种眼睛水很多,眼眶中常年有泪,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哭泣一般。看东西也没有神,看你时,好像是看向别处;不看你时,又好似在看你。所以容易惹桃花!俗称:桃花眼。
  我们现在科学的叫法,是不是应该叫……散光??  -_-|||

10
第八章 凤箫吟

  杨忆海盯着虞初秋的脸,久久移不开眼,越看身体越热??赶紧转移视线,习惯性的看下面,结果更要命的看到,虞初秋胸前的粉红果实,在宽大的中衣下若隐若现……
  噢……佛祖在上,老子怎么这么热?
  杨忆海飞快跑到离门最远的桌角,慌慌张张提壶倒水,一杯接一杯的猛灌,最后干脆直接拿起壶,喝到打嗝!不停用袖子扇风,眼神复杂的偷瞟虞初秋,不知在想什么。
  虞初秋诧异的看着堂屋内,定格的四人,有些气馁的低头,抬起右手,拿着苏紫川刚才给他的梳妆镜,不好意思地照了照脸后,将镜子挡在了鼻梁下,弱弱出声:
  "在下没有了胡子,当真如此难看?"
  "谁说的!好看,太好看了,比秦淮河畔最漂亮的头牌都好看!"杨忆海脑袋短路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抖了出来。说完的瞬间,立刻接收到苏氏冷眼,六枚!
  杨忆海也后悔,自掴一巴掌,手忙脚乱的冲过来解释:
  "不是不是!刚才说错了!他们比你漂亮!不对!你比他们丑!更不对!啊啊啊啊!我的意思是……"
  "行了,忆海……"虞初秋越听越伤心,"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必再说。"
  "不……不是啊!你不明白!初秋,你听我说……"杨忆海越描越黑,手足无措,急似热锅蚂蚁。
  可虞初秋根本没听进去,他无限伤感的走到苏紫川面前,递给她镜子:
  "谢谢,镜子还你。"
  "哦……"苏紫川羡慕的盯着虞初秋猛瞧,喃喃自语,"妖孽啊~妖孽~这么大年纪了,远看像十八,近看……还像十八。"
  虞初秋闻言,都想哭了,无比痛苦的回道:
  "在下看起来,有这么老吗?在下本来就十八。"
  "……"
  "……"
  "……"
  "……"

  一分钟后,
  "……"
  "胡说!"
  "骗人!!"
  "我不相信!!!"
  "呜……"虞初秋很伤心地,哭了……

  十分钟后,
  虞初秋坐于桌前,独自吃着冷饭,一个也不搭理。明显啊~他生气了!
  其余四人,好奇、惊喜、沉默、内疚,分别坐于他身边和对面,看他吃。就好像动物园里,游客看大熊猫吃竹笋差不多。
  "……"苏紫烟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稳坐如山,眼神……非常复杂地,看着虞初秋。
  苏紫天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个劲地盯着虞初秋的脸庞,看个不停。嗓音甜甜地安慰道:
  "先生好漂亮!杨大哥不喜欢,我喜欢~!这个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先生你~"说完,毫无预警,"啵~!"地一口,亲在虞初秋粉粉的脸颊上。

  "啊啊啊啊!!!我还没碰过,你小子居然敢越俎代庖,捷足先登!!我杀了你!!!"杨火山喷发了……
  虞初秋也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桌子对面的杨忆海,一声大喊,嗤牙咧嘴,好似要掀翻桌子,冲过来吃人。虞初秋被他好端端吓了一跳,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脖子上忽然一紧,本能的转头,看到苏紫天搂着自己的颈项,逐渐放大的脸……
  "先生,你脸上有饭粒。"
  苏紫天'咻~'地伸出粉红小舌,灵巧的在虞初秋嘴角一舔,然后眨眨纯洁的大眼睛,极为无辜的说道:
  "先生你教的嘛~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哦……"虞初秋傻里吧唧地看着他,本能的伸手,摸摸脸,说不好,不好说。
  "哈!"苏紫川一拍桌子,兴奋不已,"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小天,姐姐太崇拜你了!我们真不愧是一个娘生的。嗯嗯~~~"
  "说得真好呀……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忽然,一阵阴风飘过,苏家三兄妹和虞初秋,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望去……
  某只已经妖魔化的羊咩咩:杏眼圆瞪堪比美杜莎,獠牙外露尤胜异形,指甲锋利好似贞子,看得四人寒毛倒竖,冷汗淋漓,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天空适时地亮过一道闪电,杨忆海站在电闪雷鸣中,笑如鬼畜……

  胡说的哟!这是小说,不是漫画。本外婆老了,不适合如此激烈的情节。
  真实情况是,杨忆海缩在桌角,咬着手绢,眼角悬挂两大滴泪,哀怨的看着桌子对面,越看越配的一对碧人。
  "……"苏紫烟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靠近一点,胖脸红彤彤的偷瞄杨忆海。
  这是咋回事涅?
  原来杨忆海刚站起来,苏紫天凤眼一瞥,嘴角一抽,朝着虞初秋怀里一扑:
  "呜呜……先生……杨大哥好凶……他今天打了我好几次呢~~~"正太必杀第一式——告状!
  "真的??"虞初秋不悦,颦眉,桃花眼瞪视,"忆海,你太让在下失望了!"
  "……"石化。
  你太让在下失望了……
  太让在下失望了……
  失望……失望……失望……望……望……(回音)
  '咔嚓……咔嚓……'这是杨忆海开裂的声音。

  这么一闹腾,等虞初秋吃完午饭,已经离出门的时候不远了。他想来想去,看了看躲在角落里抽泣的杨忆海,还是拿起他给的衣服过去了。
  "忆海……"
  "嗯?什么事~~~?"杨忆海看到虞初秋又理自己了,眼睛闪闪发亮,摇着尾巴凑过来,头上的乌云一扫而空。
  "这个……"虞初秋礼貌的捧着,杨忆海给他精心准备的黄色薄纱,脸一红,吞吞吐吐起来,"这个还是……太……太……我不想穿……"
  好~不想穿,就不穿~
  杨忆海看着虞初秋红红的俏脸,刚想答应……
  "不行!只有这一件了。"又醒悟过来,一本正经,童叟无欺的……撒谎!
  虞初秋挣扎不已,看着手中薄而透明的外衣,想:就这一次……还是赶紧出门吧,衙门的事耽误不得。
  于是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勉强谢了杨忆海,回屋穿衣去了。
  嘿嘿~
  杨某人可高兴了,蹦蹦跳跳坐回位置,好像从来没伤心过,哼着小曲,开始意淫虞初秋换衣服的情景。连苏紫川和苏紫烟什么时候出去了,他也不晓得。
  "喂!杨人妖,口水流出来了!"苏紫天撇嘴。
  "你说谁是人妖?!老子这么玉树临风,潇洒伟岸的大明朝优秀青年,怎么会像人妖?哼~小鬼~你懂什么是男人魅力吗?"杨忆海粉骄傲地抬头挺胸。却因此撼动了,昨日打架斗殴留下的旧伤,背抽筋了……
 -_-|||
  苏紫天自从众人散尽,便一改往昔纯洁天真的面孔,'唰'地一下打开折扇,遮住脸部,只露出两只凌厉的丹凤眼,揶揄道:
  "是吗?你优秀?我怎么愣是没看出来。唉……我只知道,你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
  "你……!!哎唷,我的腰……"杨忆海气急,一扭腰,'咔啦'不OK,腰也闪了……
  杨忆海面部表情极度扭曲,步履蹒跚的,好不容易坐回圈椅。刚想开口,虞初秋抱着一摞卷轴走进来。
  "咦?忆海,你的坐姿为何如此奇怪,莫非……"
  "莫非什么?讲话讲一半。"杨忆海火大,语气不善地抬头……口水哗啦啦~~~

  虞初秋穿着他的淡黄色外衣,衬得肌肤更显白皙。衣服过于宽大,虞初秋只好收紧腰带,别住衣服,不让其乱坠,却不知如此一来,更加突出了他不及一握的窄腰。让人不自觉就想搂,一不小心就会折断般脆弱。乌黑柔顺的秀发,规规矩矩束于脑后,用同色系的纶巾扎着。清秀干净的脸蛋,多情而不自知的水眸,唇红齿白惹人怜爱。
  嗷~~好一个人比花娇的极品小受~~~

  杨忆海看呆了去,虞初秋叫了他好多声,他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看着虞初秋,脑子里,全是不自觉生成的无码A片。
  什么婉转呻吟、扭摆迎合、捆绑春药……衣似柳瘦随风摆,人任调戏任买卖,千金之子不垂堂,万金之躯总上床~~
  主演当然都是眼前这个,正在跟他讲话的谦谦君子。
  鼻血……
  杨忆海甩甩头,努力清醒神志,专心倾听虞初秋的讲话。
  "你当真要在下说出来吗?"虞初秋喃喃。
  "说什么?"杨忆海根本不晓得他在讲啥。
  虞初秋看他不明白,小声凑近:
  "在下的意思是……你坐姿这么奇怪……是不是……唧唧咕咕……"
  "混帐!你才长痔疮呢!!!哎……哎唷嘿……我的腰啊……"
  …… ……

11
第八章 凤箫吟

  唉……这一天可真够长的,我写了好多天。感觉像记流水账。 -_-|||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了晚上……

  杨忆海自从吃完晚饭,便一个人关在屋里,翻开他那个藏私房钱的包袱,盘算着该给虞初秋多少钱,补贴家用。
  本来嘛~他是想全部给了,哼哼~说什么也要比那三个小鬼大方不是?
  可当他想到:一次给完了,下次就没有去虞初秋房间的理由了。所以又掂量着,应该分很多次给!哈哈~小鬼就是小鬼,想问题就是不够全面~嘿嘿~
  等他为自己比苏家兄妹更'高'一筹的点子开心够了,收好银票,掺着扭到的腰,一路扶墙,艰难的走到虞初秋房间门口,刚想喊门……
  等等,先练习一下,待会儿这样说:
  "初秋,这点钱给你,下个月家用。"不对,表情不够深情,再来一次。
  深情款款地拿出银票:"初秋,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就收下吧。"不行,不行,虞初秋最恨别人直截了当提'钱'。
  …… ……
  杨忆海一手扶腰,弓着背,脸部表情因为背痛而扭曲。却依旧认真地,在虞初秋房门口,一会儿扮演自己,一会儿扮演虞初秋,回答自己的话。整个一自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银票在手里挥来舞去,就是不敢去敲门。

  嗯~~最后一次,就这样~~~
  杨忆海最终彩排,举着银票,对着门口,深情脉脉:
  "初秋啊~"
  "哎。"某人开门。
  "……"羊咩咩一愣,"啊啊啊啊~~~!!我不干啦!你为什么突然出来?!!"
  "?"虞初秋不明所以,目光随着杨忆海不断挥舞的手,看向他手中,不停晃动的纸张,"你手上拿的什么?"
  "啊——!"杨忆海闻言,'嗖~'地一下,手背到身后,吞吞吐吐,"没……没什么……"
  杨忆海刚说完,又后悔了:我这是做什么呀……?我不是特意拿来给他的吗?泪……

  虞初秋看他突然脸红,又藏起来不给自己看,理解的一笑,不再多问,走上前,伸手扶住,因刚才的抓狂,腰背更痛的杨某人。
  "你别太冲动,看,腰更疼了吧?在下送你回房吧。"
  "嗯……呜呜……哎唷……轻点……哎唷喂~~~!!"
  杨忆海刚开始是真疼,可他看到虞初秋毫不犹豫地搂腰,搭手上肩,小心的扶着自己走路,杨忆海的心情,一下子high到了极点!癌症都好了,更别提这个什么小小的腰疼。但他却叫得更大声了~~~
  因为单纯的虞初秋,总会在他叫的时候,更加轻柔的托着他的重量,往自己身上靠。结果短短一截路,走了好久。等虞初秋终于把杨忆海扶进房内,自己已累得气喘吁吁,腮若桃红,看得杨忆海'咕噜',咽下一口口水,喉咙好干……

  为了转移视线,杨忆海离开虞初秋的怀抱,小儿麻痹症般走至桌前坐下,一边倒水,一边把银票塞进袖子里。
  嗯?银票?对了~虞初秋干嘛不追问我这是什么。他要是追问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的,而且刚好可以给他。嚯嚯,我真聪明~!
  于是,杨忆海又极度犯贱的,把话题扯到了银票上:
  "哎~初秋啊~你刚才为什么不问我,我手上的是什么?你不想知道么?"
  "没关系,在下知道,不必问。"虞初秋的涵养,那是一等一的好,谦恭有礼。走过来,笑眯眯地放下一个细长的白瓶子,"忆海,你的衣服,在下拿去洗了,明天晾干了,再还你。在下先在此谢过。"
  "小事。初秋啊,你就一点不问?你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
  "嗯……知道,呵呵……"虞初秋脸红。
  "知道???"杨忆海寻思: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是村里姑娘给你的情书吧?"
  "……"定格。
  "还是……镇上的?"
  "……"磨牙。
  "城里的。"虞初秋这回肯定了。
  "哼!!你给我看清楚,这是什么?!!"杨忆海气得一股脑儿,将手中的银票,尽数砸在了虞初秋身上,气吁如牛。
  "在下不看。这是人家姑娘写给你的信,在下怎么能随便看。"虞初秋也不恼,微笑地起身,开始脱衣服。
  杨忆海本来还想解释,可他看到,虞初秋居然开始宽衣解带?!脑子立马短路了,颤手颤脚的望着他,声音一个劲地抖:
  "你你、你干什么脱、脱脱衣服?"
  "免得待会儿弄脏了,不好洗。"虞初秋放下外衣,只着一件白色里衣靠过来,"你也脱吧,上床。"
  "!!!"上上上上……上床?!!!!!!!!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虞老头,你还蛮大胆的嘛~平时我真是小看你了。哎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算你误会我,收了别人的情书,也不用这么甜蜜的惩罚吧~?虽然我本非随便的人,但如果你想随便,那我就随你的便好啦~~~

  杨忆海想通的一瞬,羞涩的低下了头,扭扭捏捏地低语:
  "初秋……我们能不能晚一点……再……孩子们还没有睡觉呢~"身体却一个劲地,往虞初秋身上凑。 >_<
  虞初秋想了想,看看床头,扯下自己头上束发的纶巾,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瞬间如庐山瀑布般垂直而下,散落至腰间,看呆了眼前人,却丝毫不自知。
  "咦?你怎么还不脱衣服?算了,你身上不方便,在下帮你脱吧。走,我们去床上。"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一把搂过高出自己半个头的杨忆海,向床上倒去,二话不说,骑在了杨忆海身上。
  "呜哇哇哇~~~!你……你轻点!我的腰还在疼呢~"
  "哦……弄疼你了,不好意思啊。快把衣服脱了,别磨蹭了。"
  "唔……你温柔一点……我是第一次呢……"
  "?"虞初秋歪头,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
  "脱完了?"虞初秋问道。
  "嗯……嗯。"你骑在我身上,所以裤子没法脱,就由你帮我脱吧~~~
  虞初秋抱歉的看了看杨忆海,拿起自己的纶巾,轻哄道:
  "你还是趴着吧。"
  "!!!!!"杨忆海愕然:太太太刺激了吧~~~?虞初秋这么'瘦'、这么弱的样子,这方面竟然如此勇猛?!我会不会吃不消啊~~~?第一次就要从后面?!呜呜呜……他还真不怜香惜玉~~~
  "明天我会不会下不了床啊~~~?"一不小心,杨忆海就说出了心里话。
  "不会的。今晚可能会很疼,明天就好了。所以我要把你绑起来,我怕你等会儿乱动。"虞初秋三下五除二,便用手中的纶巾,将杨忆海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啊啊啊啊!!你不会如此狠心吧?!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我明天会不痛!"
  是呀~!基本上,每个禽兽化的小攻,都会在'开始'前,诱惑小受说:'一点也不痛~'可事实上是,他是一点也不痛,至于你……哼哼……
  关于这一点,出身青楼的杨忆海明显清楚得很!只可惜啊……
  他现在就如上岸的鱼,不但双手被束,动弹不得。虞初秋甚至还坐在他的大腿上,所以他下半身,基本上……也'废了'!

  "呜呜……初秋……你非要这么激烈吗?就不能换个温柔一点的方式?呜……老天……我的命好苦啊啊啊!!!"
  杨忆海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哭闹间,忽觉身体一轻,奇怪的回头。只见虞初秋跳下床……咦?他想通了?哈哈,太好了!
  "帮我解开~"
  "不行!"虞初秋在桌上拿了什么,又坐回杨忆海身上。
  "为什么……?啊——!!你不会……这不是真的!!我不要~~!!"我不要涂春药~!你也休想将这个冷冰冰的东西,塞进我身体里!虞初秋,你简直太太太……他妈的禽兽了!老子是清倌,是第一次呀!!你居然跟娼馆里的那些变态大叔有得一拼!我鄙视你……

  杨忆海在看到虞初秋手中的细长白瓶子时,脸色'唰'地一下黑到水沟,扭动挣扎起来。
  "你别乱动,在下都没办法开始了。"
  就是要你没办法开始!!
  杨忆海更加拼命的扭动如泥鳅~!结果……'咔啦'腰痛了……
  "呜呜呜呜……"天要亡我啊……我们家祖坟是不是没有埋好啊……爹、娘,你们在天之灵,怎么都不保佑孩儿的呀……我快要被人'疼'死啦~~~我不要死在床上啦~~这种死法虽然很风流,但是……也很丑啦!特别是,家里还有三个讨人厌的小鬼,他们看到我的尸体,会说什么,我都想得到……
  "呜呜呜呜……哇哇哇……"想到此,杨忆海哭得更伤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光裸的肩膀不住的抽搐。
  "乖啦,在下会很温柔的。"虞初秋看得着实不忍,轻声安慰。
  "呜……那你把我放开嘛,大不了……我配合你,还不行吗……?呜呜呜……"杨忆海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尤怜,心里却道:
  哼~!死鱼头,你要是敢放开我,你就不要后悔!我马上让你尝尽'降龙十八式',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与时俱进,你我共赴高潮!只要不下流,我们就是主流!让你爽得一辈子不想在上面!!
  -_-||| 你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想叫他放,还是不放啊?本外婆严重怀疑……

  "不行,不能放开。待会儿,你会很疼的。放开你,我怕你会揍我,呵呵……"虞初秋拍拍杨忆海的裸背,开起了玩笑,手指轻轻的顺着杨忆海的脊梁往下揉按。
  "嗯……嗯……我……不会啦……我怎么会打你……"是呀,我才不打你!我'爱'你都来不及呢!!我有让你更'疼'的方法!
  说是说,想归想,杨忆海被虞初秋摸来摸去,舒服得直哼哼。
  "嗯……嗯哼……咝……好冰……"杨忆海忽觉背上湿湿的,撒娇地低喃一声。
  "忍一会儿,等下就热了。"虞初秋抹了一点瓶子里的'水',更加大胆的朝下身挺进。
  "嗯……啊……嗯哼……呀……"杨忆海爽得面色都潮红了,浪叫声越来越撩人。
  没办法,训练过的。只可惜,虞初秋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认认真真地'抚摸'他的身体。杨忆海奇怪的回头,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住手!住手!!啊——!!!不要!!不要碰那里!啊啊啊!!救命哇!!!"
  虞宅上空,想起了一阵杀猪似的叫喊……

  正在后院打字牌的苏家三兄妹,理所当然听到了。
  "要不,出去看一下?"苏紫烟望向院门,难得发表意见。
  "不用。"苏紫川抓牌,"哎,到你了。"
  "是啊,哥,不用担心。杨大哥叫,你大可装作没听见。要是虞先生叫,我们就得冲了。"苏紫天总结,"一对五。"
  "一对六。"
  "不要。"
  …… ……
  ……

  "不要……"
  二十分钟后,杨忆海已经没有力气狼嚎了,宛如死猪,挺尸在床。虞初秋头发零乱,衣衫半敞,满身大汗,不知疲倦的在他身上'施暴'。
  "呼……呼……"虞初秋浓重的喘息,"好累,这还真是体力活。"
  "呜呜……既然这么累,那你就停下来嘛……"杨忆海痛苦的啜泣。
  "不行,做这种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在下把你捆起来,果然是明智之举。"虞初秋冷静道,"你不停的乱动。要是明天还喊疼,我们只好再来一次了。"
  "还来?!!死都不要!!!啊——!!你……你轻点……"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喊疼了!!!

  四十分钟后……
  "呜……哼嗯……你好了没有啊……我的身体都麻木了……"
  "快了,再忍忍。"虞初秋困倦的回答。
  "你一刻钟以前也是这么说的!"杨忆海恼火,"我不要了,放开我!"
  "好吧,在下放开你就是了。"虞初秋动手扯开了,捆绑杨忆海双手的纶巾,擦擦额头,疲惫的坐在床前休息,面色由于刚才的'运动'而泛红。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到处惹事。"
  "知道了……再也不敢了……"杨忆海疼得手指都抬不起来,全身如散架般麻木。
  "你睡吧,在下回去了。"虞初秋拉过被子,帮杨忆海盖好,起身出门。

  第二天早上,
  "咦?初秋~我真的不疼了,你好棒~~~"杨忆海神轻气爽的朝虞初秋奔去。
  虞初秋端着早点,笑如荷花:
  "是吧,我家这个药酒,治扭伤最好了。就是擦的时候,要使劲揉。"
  …… ……
  ……

  Oh,yeah~!我又成功的耍了你们一次。谁叫你们不回帖,咔~咔~咔~咔!你们谁想歪了?你?还是你??跟本外婆一起,面壁去也~~~!

12
第九章 小桃红

  暧昧,意味着无良连载的开始……
  转眼间,夏天到了。
  月夜下,池塘里,青蛙王子,聒噪的发情叫喊,丝毫不能引起天鹅'公主'的流连。
  芙蓉镇退去春之含蓄,披上夏的热辣。
  满园熟透的菠萝,仿佛外表强悍的鬼畜攻,裸体后,其实是满身菊花的女王受。
  酉水上,高洁的荷花,宛如冰山冷酷的帝王攻,出欲海而不染情,永远高高在上,俯视周围,趴跪翘臀的荷叶贱气受。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花好月圆,虞家'老小',共计五口,由杨忆海提议,虞初秋发动,苏家三兄妹响应,相邀来到……自家门前,观花赏月~!
  虞初秋高兴的很,最近他忙于奔命赚钱,疏于与家人团聚。今日七夕,夜色正好,心情更好,仰望星空,感慨万千。
  杨忆海蹲上一石凳,杏眼圆睁,瞅着围坐桌前的苏家三灯泡,活像一只跑了嘴边耗子的猫头鹰。
  倒是苏紫烟脸红的紧,不停的抬眼,偷看杨忆海,发现他瞪自己,又羞赧的低下头,过一会儿,又抬眼……如此往复……
  苏紫川从刚才,就一直打哈欠。一双粉藕似的手臂,大咧咧的摊在石桌上,两条腿如游泳般,向后大打开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显示着:
  我好无聊啊……真的很无聊哇……上天呀……赐我一个好男人吧……

  苏紫天坐在苏紫川对面,摇着手中的折扇,好笑而溺爱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间或摇摇头,风流潇洒,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身上的稚气渐退,举手投足,多了一份男子汉气概,面容、骨骼、与四肢,也渐长。

  杨忆海眼睛瞪累了,发现再这样下去不行!
  单身很痛苦,单身久了更痛苦,前几天我看见一头'母'猪,都觉得它眉清目秀的……
  杨忆海寻思着,决定自主谋生,摆脱苏家三个小鬼,单独和心爱的秋秋~去……不告诉你们~~~
  -_-||| 呵……就你那点爱好,你不说,大家都知道,你的主业是什么。

  杨忆海是行动派,想到马上做!他屁颠屁颠地跑到虞初秋旁边,故作神秘的说:
  "初秋啊~跟我走,带你去看油菜花~"
  说完,也不等虞初秋答应,带头往菜地里跑,站在黑漆漆的田埂处,大声招呼虞初秋。
  "初秋,快点过来,你看,这里有萤火虫~哇~~!那边更多~~~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苏家三兄妹,无语……听取蛙声一片。
  "……"虞初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厮栽在黑灯瞎火处。

  一刻钟后,羊小攻回来了,带着满身塘泥,似个落难河童。
  在虞初秋满眼笑意,苏紫烟满眼担心,苏紫天和苏紫川开怀大笑中,狼狈的窜回屋里,换了一身衣服,本着:'作为一枚攻,不仅要在精神上像小强,在身体上更要像小强!'的指导思想,又大摇大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回来了……

  他刚一坐下,苏紫川就非常不给面子的笑起来,弄得杨忆海大窘,想骂人,又抓不到把柄,气得牙痒痒,恨恨瞪着对面,笑出眼泪的小狐狸精~
  "不如我们……来吟诗作对吧。"虞初秋心软,首先站出来,帮杨忆海解围。
  "噗……呵呵呵……好,噗嗤……我们以什么为题?"苏紫川明显隐忍得厉害,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附和。
  "不拟题,随便作。今日是七夕,我们也学学城里的名流,来风花雪月一回,怎样?"苏初秋难得雅兴啊~~~还很细心的照顾到每一个人。
  "好哇,谁先开始?"苏紫天扇着扇子,凤眼狡猾的一转,看向姐姐。
  苏紫川了然:
  "那就由先生开始吧。然后大家谁先想到,谁接!怎么样?"最后一句,是挑衅地看着杨忆海说的。
  "求之不得!"杨忆海终于找到翻身的机会了~~哈哈!
  "……"苏胖墩,从头到尾,看着众人,默……
  "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虞初秋微微行礼,转身看向酉水中的荷海,桃花眼一闪,声音悠扬,徐徐道来:
  "香荷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荷香。"
  "好,太好了!十字成诗啊……"苏紫天'唰'的一声,收起折扇,满眼皆为敬佩之情,不宜言表。
  "在下拙作,见笑了。"虞初秋抿嘴,桃花眼闪出笑意,谦和拘礼。
  杨忆海一看!就急了……
  而他一急,口无遮拦的老毛病,就开始走火……
  "我也要来~~!"
  "好。"虞初秋鼓励的看向杨忆海,耐心而认真的等待。
  杨忆海哪里会做什么诗啊!他在长春院里,学的那些知识,全是上不了台面的荤笑话。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他会个屁!
  但是话已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虞初秋在看着呢,争气点!不就是咬文嚼字嘛,有什么难的?
  杨忆海憋红了双颊,硬是吐不出象牙,还一个劲地责怪,虞初秋起点太高,一上来,就弄个这么难的。
  "你不会就说嘛,冲什么大头菜!"苏紫川鄙视的撇来一眼。
  杨忆海一看,又是她?!新仇旧恨……一气之下,脱口而出:
  "你是疯儿我是傻,缠缠绵绵跳悬崖。多吃馒头少吃菜,留下钱来谈恋爱!"
  "哈!这也叫诗?!那作诗也太容易了!"苏紫川仰天长笑,一拍大腿站起来,单腿踏上石凳,鼻朝夜幕:
  "丑男如星,美男如云。遥望星空,万里无云。"
  "……"众男子哑言。
  "女人就是一条狗,谁有本事谁牵走!"杨忆海回击。
  "男人是猪,女人是书,猪不会看书。"苏紫川捞袖子。
  "杀人不眨眼 眨眼就杀人。"杨忆海瞪眼。
  "混着吃,等着死,来世在做好孩子。"苏紫川得意。
  杨忆海也站起来,抄起桌上的酒,一口灌,豪爽一抹嘴:
  "男人不喝醉,女人没小费。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男女不喝醉,客栈没人睡。男女都喝醉,请问你哪位?!"
  "喵喵喵喵……"
  "汪汪汪汪……"
  桌边两人已然忘我,所说的话也越来越限制级,更别说,作什么诗了,离题八千里,不知悔改,只为我赢他输!
  虞初秋眼看好好一场诗会,给他俩搅得一团浆糊,眉毛不住的抽动,压抑低吼: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而苏紫天则生怕姐姐吃亏,早就跳到苏紫烟身边,帮姐姐搬救兵:
  "哥,你快去劝劝吧。"你小子聪明,自己不去。
  "……"苏紫烟选择沉默,因为他的目光,一直紧随桌边的杨忆海,挣扎于帮谁?
  "哥!"苏紫天跳脚。
  "帅是天意,酷是人为。顺应天意,事在人为。"
  "哥!!"苏紫天抓狂,凤眼中溢出怒气。
  苏紫烟听到弟弟语气不善,回头望去,面无表情,道:
  "风声,雨声,吵架声,我不做声;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
  …… ……
  ……

  自从七夕夜,苏紫天回房后,将虞初秋做的那首诗,暗自默写下来,日日看,夜夜读,越读越钦佩,敬仰之意一下子升华到爱慕之心。
  之后的相处,苏紫天更是不自觉地,观察起虞初秋的一言一行。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紫天是越看越喜欢虞初秋:言谈举止儒雅谦和,待人接物耐心有礼,人品善良,心灵纯洁,貌似潘安,形若宋玉,气如邹忌,音赛嵇康。
  总而言之:爱你没商量!

  而虞初秋,是迟钝没商量!硬是一点也察觉不出,苏紫天小狐狸的心思。
  苏紫天整天到晚,不限时辰、不分昼夜的跑进他房间,问东问西,谈这说那。一会儿探讨人生哲学,一会儿畅论天下大事。
  虞初秋全当他是虚心好学。本着'诲人不倦'的孔夫子精神,有问必答,耐心而详尽。这样一聊,两人常常侃到深夜。
  这天晚上,又是如此……

13
第九章 小桃红

  吃过晚饭,虞初秋照例,回房抄写官府文件。
  杨忆海收拾了碗筷,哼着小曲,拿着一把草扇,高高兴兴地,随后来到虞初秋卧房,坐在老位置上,看美人写字。
  虞初秋只在杨忆海进门时,习惯性的朝他一笑。再埋头工作时,眼睛里含着笑意与温暖,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杨忆海轻轻扇着草扇,节奏稳定而缓慢,风力正好不会吹起桌案上的纸张,又恰巧可以拂动虞初秋腰腹的衣裳,给他带去阵阵凉意,如杨忆海的感情,舒适、轻柔,却绵长……

  江南的夏天,潮湿、闷热。
  虞初秋顶着油灯,没写多久,背后的衣衫,就被汗侵湿了,额头也汗滴直下。虞初秋一直用左手的袖子擦拭额头,小心不碰到宣纸,直至袖子都湿透,他才停下笔,想休息一会儿。
  结果,他看到坐在他身边的杨忆海,早就热得汗流浃背,衣衫尽湿。却一动不动,耐心的扇着扇子,可他自己,从头到尾,一点风都吹不到。
  虞初秋的心脏,突然因此'噗嗵'抽动了下,动静大得连自己都震惊。一时呆愣在那儿,毛笔停顿在半空,似雾似水的桃花眼,复杂的瞧着身旁人,甚至连毛笔上的墨汁,什么时候滴落在纸张上,都没有发觉……

  "啊!初秋,墨!墨!"
  虞初秋还在发呆之际,耳畔突然传来杨忆海的大喊。虞初秋回过神,恍恍惚惚看着杨忆海放下扇子,起身,抓过自己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又手忙脚乱的收拾,被墨汁弄脏的宣纸。
  "哎呀……这张不能用了。还好,下面的没事。"杨忆海终于注意到,虞初秋的异常,担心的伸手,摸摸虞初秋的额头,"你没事吧?怎么神神叨叨的?是不是中暑了?"
  说完,"啪!"地一声,双掌合十,在虞初秋面前,拍了一掌,凑近眯起的杏眼,压低声音,在空中作了一个"抓住!丢掉~"的动作。
  "天灵灵,地灵灵,污秽散去~还我秋秋~~水鬼走开~~~!"
  "……"虞初秋彻底无语。
  "你说话呀?秋秋~你是不是热晕头了??"杨忆海更加急切的拿起草扇,给美人鱼大力扇风。
  "在下没事。"虞初秋低首,额头浮现出,一条青色的'小龙'。
  "是么?"羊咩咩继续扇风,呼呼呼……"那你刚才干嘛看我像见了鬼似的?"
  "……"虞初秋脸黑。
  杨忆海没看见,还在竟自回忆,刚才虞初秋的表情。
  "那眼神,就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嗯……我还以为,你突然被妖孽附身了涅……"
  "……"虞初秋握拳。
  杨忆海快快扇了扇扇子,脸红红,扭来扭去:
  "所以说嘛……呵呵……你要是不认识我了,那我……我……不要~~~总而言之……就这样吧!"
  "……"虞初秋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嘴角抽搐,头冒青筋,双手握拳这么简单了,他非常不客气地站起来,拿出少有的冷脸,走到门边,扶着门框,开始赶人:
  "天气很热,在下想脱衣服,你还是回房吧。"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满腹无辜,脸红红的,小声说道:
  "你要脱衣服就脱呗,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自己先做贼心虚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双手攥着扇子,神经质的扯着扇穗,就是坐在椅子上不起来,打赖死,第一名~!
  "唉……"虞初秋沉眼看着杨忆海,见他委屈不已的低着头,又看到他因为给自己扇风,而湿透的衣服,叹了口气,自嘲的一笑,走了出去。
  "哎……秋……"杨忆海本来只是贪小便宜,留下来看虞初秋脱衣服,谁知……把他气走了!这会儿更委屈了,坐在椅子上,肩膀一垮,不知所措。
  就在杨忆海郁闷的站起来,拿着扇子想回房思过的时候,虞初秋端着一盆井水回来了。
  "厄?"杨忆海站在门口,愕然。
  虞初秋温柔一笑,绕过杨忆海,拿着盆子进了屋,转手放在洗脸架上,拿过毛巾,在冰凉凉的井水里侵湿,拧了一把。这才伸手招呼,在门边傻站着的杨忆海。
  "过来。"
  "哦……"杨忆海不明所以,拎着扇子,傻傻的走过去,"啊——!你要做什么?!!"
  杨忆海万万没有想到,虞初秋叫他过去,竟是要……脱他的衣服!!赶紧扔掉手中的草扇,害怕的后退几步,抓紧自己的前襟,靠在墙上。
  虞初秋用一根指头摇着毛巾,桃花眼戏虐的一瞥,学着杨忆海刚才的动作、语气,慢慢靠近,"啪!"地一声,在杨忆海眼前打了个响指,无比开心的笑道:
  "天灵灵,地灵灵,狐狸退却,还我小羊~~嘿嘿嘿……"说着,高兴的笑起来。
  "……"杨忆海似壁虎般,粑在墙上,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虞初秋,第一次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居然有着如此丰富的表情。每一个,都令人陶醉,令人……喷鼻血!!!
  虞初秋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还是一脸傻样,报复之心更甚,摇头晃脑,讪笑:
  "呀……在下看你眼神不善,非同人类!一定是被狐狸精附身了,所以看在下的眼神,才如同见鬼一般,好似第一次相识。可惜啊~可惜,在下乃峨眉山降妖派第一百零八代掌门人!今日偶遇,在下就不客气地,收了你这个妖孽~~~"
  虞初秋越玩越起劲,作势就要上前,拉扯杨忆海的衣服。
  "!!!"杨忆海早就被他陌生而俏皮的表情,电得酥若无骨。这会儿,又看到虞初秋要'非礼'自己?
  非礼吧……狠狠地虐我吧……鞭子、木马……我都不怕!能看到秋秋如此多情的模样,我决定……自虐以谢天下!
  正当杨忆海眯着眼睛,意淫以谢天下的时候,虞初秋拉下他的衣衫,将他翻过去,拿起毛巾,温柔的帮他擦拭背脊。
  "厄……咦?咦??咦???"杨忆海转过头,终于看清,虞初秋在干什么,非常失望的发问:
  "你怎么……?你不是应该……"上完了,虐!虐完了,丢我出去给人轮奸!然后再把我拖回来,用各种器具一样样塞进我的后庭,以示报复???
  -_-||| 我滴妈呀!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垃圾啊?!我怎么会写出你这么个小攻??!泪奔……还我攻之梦……

  虞初秋抬头,柔柔一笑,桃花眼里水波粼粼:
  "这是报答你,刚才给在下扇扇子。热了吧,衣服都湿了。前面你自己擦吧,背后你擦不到,在下帮你也是应该的。子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下只是帮你擦个背而已,小巫见大巫啦。"
  虞初秋边说边动,手劲温柔,力道拿捏,好到让人疯狂。
  "秋……"杨忆海咬着下唇,没有下文。

  周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要下雨的气味。
  杨忆海趴在墙上,衣衫半挂于手肘,背部放大的触觉,真实感受着,虞初秋给与自己的温柔爱抚。
  杨忆海感觉时间犹如过了一个朝代那么长,手足无措,站如针毡;却又希望时间从此停止,永不前进。
  "好了。前面你自己擦吧。"
  "哦……"
  随着虞初秋好听的声音响起,杨忆海的幸福时光宣告结束。他一万分的不愿意,慢慢转过身来,嘟着嘴,嘀嘀咕咕,接过虞初秋手里的毛巾,一抬头……
  鼻血!!

  只见虞初秋,毫无自觉地走到洗脸架前,弯腰朝脸上覆了把水,背对着杨忆海,退下白色单衣,挂在手臂上,露出一个令人鼻血泵张的裸背,和一张角度刚好,遐想无限的侧脸,还有那一双,怎么看,都媚态横飞的桃花眼!
  要死啊……美人鱼这么'单蠢',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

  虞初秋哪里知道,自己身后五步远,站着一个流口水的'龙阳君',他捞了捞袖子,用修长的手指,往自己胸前覆水,稍微感受一下难得的清凉。无可避免的,挂在手臂处的白色衣衫,被打湿得透明。一些水滴甚至弄湿了裤子,紧贴着细瘦的小腿……大腿……还有……
  啊啊啊啊!!!某人在心底呐喊,脸上火烧火燎,鼻息炙热,全身的血液如沸腾般滚烫!
  杨忆海抓紧手里的毛巾,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作出什么出格的、后悔莫及的事情。喉结不住的滚动,背部紧紧贴着墙,想往门外跑,可腿脚扎了根般,动弹不了。
  只好继续当木偶~~~

  杨忆海大脑一片空白,这回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早知道,就不该留下来,看他换衣服了,太太太香艳了……再看下去,小受都要变禽兽!
  虞初秋不知怎的,一字眉微颦,猛地回过头来,把杨忆海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全身寒毛倒竖,牙齿直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初秋不解地看着杨忆海,似是嗔怒,"在下有这么可怕吗?"
  "没没没没……没有。"
  "那你干嘛缩在墙脚,跟耗子似的?"虞初秋好笑,"给别人看见,还以为在下欺负你呢。"
  "……"
  "你过来帮在下擦擦背,可以吗?在下够不着。"虞初秋用眼睛示意:毛巾在你手上。
  "……"某人挣扎:过去?不过去?过去吧……还是别过去了……
  "别那么小气嘛。"虞初秋桃花眼含笑,"大不了下次我们一起洗澡,我帮你擦背。"
  "!!!"鼻血……
  某人投降,机械似的,同手同脚走过去。
  虞初秋一看,很开心的重新背对杨忆海,弯腰,手撑在脸盆边。衣衫顺着光洁白皙的手臂,下滑到手腕处,露出了一片细嫩如羊脂的脊背。
  "……"杨忆海要崩溃了,手一直抖,就是不敢抚上虞初秋的皮肤。高高昂着头,不敢去看虞初秋完美的后颈,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咬下去了。
  他那个姿势……老天……你饶了我吧……
  "忆海?"
  虞初秋半天没等到水的清凉触感,奇怪的回过头去。结果看到杨忆海青着一张俊颜,眼神好似要吃人般,恨恨瞪着自己。
  在下叫他擦背而已,是如此过分的行为吗?为何这般生气?
  虞初秋不明所以,保持回头的姿势,迷惑的望着身后的杨忆海。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在杨忆海眼里,脑子里,是怎样一种光景……

  杨忆海在虞初秋回头的一瞬间,脑子里的某个东西,'嘶……'地一声烧断了。
  虽然他千百次的告诫自己,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行!!!
  可当他看到虞初秋半裸着身体,弯腰撑臂,宛如邀请般的,背对着他。这会儿又睁着一双天真的桃花眼勾引自己,红唇半开半闭,如鲢鱼般可爱,光用想象,都能感受到那迷人的柔软。
  杨忆海彻底失控了,他突然丢掉手中的毛巾,朝虞初秋扑去。
  虞初秋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揍人,本能的一动,结果手一滑,撑到了盆底,打翻了大半盆水,衣裤湿淋淋的,脸上也全都是水。
  可看在杨忆海眼里,更添情趣!
  虞初秋脸上的水,全给他想象成某样龌龊的液体。
  "忆海……"虞初秋怯怯回头,迷茫地看着杨忆海喷火的眼睛,刚开口,手臂一疼,低首望去,只见杨忆海紧紧抓住自己两只上臂,掐得自己生疼。
  "你……你抓疼在下了……忆海,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
  杨忆海不做声。
  他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抵死挣扎。
  不可以……这么做,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杨忆海的内心,很是痛苦。不自觉收紧手中的力量,使这种痛苦,完完全全传递到虞初秋手臂上,却传不到他心里……
  杨忆海猛然恍悟,慢慢放松了手劲,不敢去看虞初秋无辜又不解的眼神,松开了魔爪。
  "哼哼~!你肯定营养不良~!手臂这么细,我一个手掌就握全了!"
  "你还说呢,都被你抓红了。"
  虞初秋看到杨忆海突然又'回来'了,委屈的指了指,刚被留下五指山的手臂,微颦一字眉,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莫名其妙安下心来。
  "嚯嚯~这下变成红酥手了,成猪蹄了~~哈哈哈……"杨忆海杏眼眯,笑嘻嘻,挠挠后脑勺。
  虞初秋看到杨忆海笑了,自己也笑起来,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呼声: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张望。

  苏紫天拿着一本书,凤眼凌厉而愤怒地看向屋内二人,仅仅一瞬,眼中凌厉化去,泪光点点而来。嘴一撇,朝湿淋淋的虞初秋身上一扑,不动声色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虞初秋大半外泄的春光,带着哭腔地朝门外喊:
  "哥——!姐——!你们快来呀——!!杨大哥要强暴先生——!!!"

14
第九章 小桃红

  "……"这下子,杨忆海的嘴角,岂止是抽搐这么简单。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早知道要背这等冤屈,刚才就应该扑下去再说!说不定这会儿,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
  难得人性爆发一次,居然……呜……老子真冤~~窦娥是六月飞霜,我这七月下雪呐!
  杨忆海一时做贼心虚,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念叨的,全是懊恼。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唉……我完了……完了……感情破裂了……

  另一边,苏紫天抱着虞初秋,眼睛血红的伏在虞美人肩上,恨恨瞪着杨忆海,放在虞初秋腰上的手也不自觉收紧。那感觉:就像幼儿园里,抢到玩具的小朋友,赶紧藏在身后,保护起来,不给你玩!它是我的~~~

  虞初秋被勒得生疼,有些喘不过气,掰了掰苏紫天的肩膀,有些喘息的说道:
  "紫天,在下身上都湿了,又是汗,又是水的,别把你弄脏了,快放开在下吧。"
  "不脏,我喜欢先生身上的味道~"苏紫天听话的松开了怀抱,改成搂着虞初秋的脖子,熟练的"啵~"了一下虞初秋的左脸。
  虞初秋宠腻的笑笑,伸手弹了弹苏紫天的额头,故意语气严厉的训斥:
  "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男孩子,怎么成天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老往在下身上蹭?快站好。古人云:站如松,坐如钟,睡如弓。你站都个站相,将来如何独挡一面?"
  "……"苏紫天委屈不已,松开了手。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虞初秋严肃道,"强……强……在下都不好意思说出来。那词是形容男子强迫女子,做苟合之事的。你杨大哥刚才是好心帮在下擦背、解热,给你说成奸邪丑陋之徒。佛曰:心不净者,看人皆不净。紫天,你读书勤奋自不在话下,但人品修养也不可怠慢啊……否则,将来即使学成,也是百姓之祸害。"
  虞初秋边说边来回踱步。责之深,爱之切:
  "况且,在下和你杨大哥都是男子,岂可如此用词?看来你的语文也有待加强。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以下省略500字)"
  -_-||| 标准的更年期提前!

  虞初秋还在说,苏紫天越听,头越低,眼睛红得好似要哭出来,委屈不已的绞着手指;杨忆海却是越听,头抬得越高,不停点头,"嗯嗯~~"出声,赞同虞初秋的讲话。
  好像自己真如虞初秋口中所说,是那个心无杂念,助人为乐的神仙!

  没想到呀……我在虞美人心里,是如此高大,如此可爱的圣人~~我的隐忍果然没有白费,还好刚才没有扑下去,否则就追悔莫及了~~~
  杨忆海得意的瞅着罚站在那儿,被虞初秋骂得头臭的苏紫天,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哼哼~活该啊!
  正当虞初秋责备苏紫天不懂事,杨忆海在心底默默庆祝安全过关的时候,苏紫川和苏紫烟闻讯出现在门口。
  二人刚到,就听到虞初秋用平暖而慈爱的语气,教训苏紫天。杨忆海站在虞初秋身后,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苏紫天低着头,小脸憋得通红,大眼珠子'咕噜'直转,不知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苏紫川扫了一圈屋内,立刻就明白了。嘴角一扬,盈盈走到苏紫天身边,毫不客气的一板拍在苏紫天脑袋上。
  "嗷!"苏紫天吃痛,大叫一声,抬眼间,接受到姐姐暗示的眼神,乖乖站好。
  苏紫川按着苏紫天的脑袋,就像压着个冬瓜,笑眯眯地望着虞初秋,道:
  "先生教训得好!我也觉得弟弟最近越来越不象话了!肯定是跟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学的!否则,以我弟弟这么单纯的人,怎么说得出'强暴'这等污言秽语。"说完,狠狠扭了一把苏紫天的耳朵。
  "呜……疼!疼!姐……"苏紫天可能真被扭疼了,大大的凤眼里充满了泪水。
  虞初秋一看,又心疼了,赶紧劝阻:
  "他还小,慢慢教,打不得。"
  "先生……呜呜……学生知错了……"苏紫天趁机扑进虞初秋怀里,抓紧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唉……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都已经和在下一般高了,还哭鼻子,让人笑话。"虞初秋耳根软,抱着苏紫天,拍背轻哄着。
  苏紫川一看,哈~!成了一半了~于是……乘胜追击!对虞初秋礼貌的一揖:
  "先生,我弟弟就靠你多提点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哼~!装模作样!你懂得还少吗?
  杨忆海嗤之以鼻,没察觉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刚才的胜利来得太容易,正骄傲呢~

  苏紫川还在继续假正经:
  "不如以后,让小天来先生房间做课业吧。有什么不懂,也好问先生。天天和先生在一块儿,言传身教,小天自然会改好的。就怕先生您不方便,会麻烦到您……"
  "哦……方便,方便。"虞初秋看到苏紫川楚楚可怜,苏紫天满怀希望,自然无法拒绝,顺水推舟答应,"既然如此,今后,紫天,你就来在下房里温习功课。只要在下会的,一定解囊相授。"
  "谢谢先生!"苏紫天闻言,大眼睛里流光溢彩,伸头又"啵!"了一下。
  苏紫川一笑,腼腆端庄,朝苏紫天招招手:
  "弟弟快过来吧,先生衣裳湿了。让先生洗完澡,你再来。"
  "好~~"苏紫天如兔子般跳回姐姐身边。
  姐弟俩,一个是贤惠温良,一个是天真可爱。不住的朝虞初秋道谢。让什么都没有做的虞初秋倍感惭愧,不停的摆手。

  杨忆海不想再看他们假客气来,真客气去的,肉麻!干脆走出来。
  结果刚出门,就看到苏紫烟瞪着虎目,很是气愤地俯视自己。
  我哪儿又得罪他了?
  杨忆海不明所以的瞪回去,出言不逊:
  "让开!死胖子!这么胖,还不减肥!过道都给你一个人占满了!"
  "……"闻言,苏紫烟眼里闪过熊熊烈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杨忆海话刚出口,又后悔了。碍于面子,又不好道歉,绕过苏紫烟,向自己房间走去。
  "你等着!我会瘦的!!"
  杨忆海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苏紫烟的一声大喊。杨忆海闻声回头,看到苏紫烟满脸通红,眼神闪躲,慌慌张张跑下楼。
  "?"杨忆海耸耸肩,摇头:你瘦不瘦,关我啥事?
  …… ……

  另一边,苏紫川姐弟从虞初秋房间出来后,一前一后,走回了后院。
  刚一进门,苏紫川立刻抬腿跨在门框上,挡住了苏紫天的去路,伸出一只玉手,掌心朝上,摊在苏紫天面前。
  "姐,这也要?!"苏紫天怪异的嚎叫。
  "今天要是没我,你那出怎么唱下去?至少也得十两,唉!算了,看在我们姐弟一场的份上,打你八折,给八两好了。"苏紫川挠挠手臂,一副老鸨嘴脸。
  "好好好,喏。"苏紫天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刚想数,苏紫川一把抓,全抢了过去。
  "姐,太过分了吧?!那里少说也有十五两了。"苏紫天无奈的摇摇头。
  苏紫川不理他,一边走,一边数,偶尔还用牙咬一咬:
  "哎呀,弟弟,你在书院都成地头蛇了,大把大把的银票进账。姐姐只是问你要点零花钱,你都不舍得。你也不想想,姐我今天这招多高明,连那姓杨的娈童都没看明白。唉……路都给你铺好了,今后怎么走,就看你自个儿啦。"
  "是呀,真谢谢你了。打得我这么痛!"苏紫天嘟嘴,揉揉脑袋瓜子,"哎~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虞先生的。我又没跟你说……"
  "哈~!就你肚子里那几条花花肠子,我能不晓得?!"苏紫川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爹妈生的。我还比你大一岁,也就是说,我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你多~嘿嘿……"
  苏紫川越说越得意,摸摸下巴,丹凤眼贼亮:
  "我不仅知道你喜欢虞初秋。我还知道哥哥他……"
  "什么?"苏紫天竖耳朵。
  "你也想知道?"
  "嗯。"
  "给钱。最近手头紧,跳楼大甩卖。一条消息十两。"

15
第十章 玉蝴蝶

  当天夜里,闷热难当,憋在云中的雨,下不来。
  杨忆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公鸡报晓,他才累乏,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他睁开眼睛后,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窗外,伸伸懒腰,哈欠连天的出了房,奇怪今天怎么没人叫他吃午饭?
  结果他刚下楼,就看到苏紫川和苏紫烟,站在天井里讲话:
  "哥,我有保持体形的方法~你想知道不?"苏紫川凤眼贼亮,一脸奸猾。
  "……"苏紫烟手撑关月刀,低头看妹妹,不说话,死酷到底。
  苏紫川见他不上当,又想开口做广告,恰巧看到杨忆海从二楼走下来,眼睛'咕噜'一转,殷勤的朝杨忆海招手:
  "咦?杨大哥,早哇~"
  杨忆海早就看见他们了,没睡醒,不想打招呼。这会儿……冤家吃错药啦?!几时见她主动跟我打过招呼?
  杨忆海警惕的走过去,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停在离她两步远,寻思道:
  "为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对吧?"
  "瞧你说的,多见外啊~嘿嘿嘿嘿……"苏紫川一脸亲热的笑容,上前两步,二话不说,挽起杨忆海的手臂,一个劲地朝苏紫烟抛媚眼。
  杨忆海躲都躲不及,奇怪的盯着苏紫川:
  她今天哪根筋搭错鸟~?
  又抬头望望苏紫烟,结果看到苏紫烟的脸越来越红?
  呕……
  他们该不会是……乱伦关系吧?
  杨忆海嫌恶的甩开苏紫川,又看了看苏紫烟,极度鄙视:
  "啧啧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俩,给我打住啰!让虞老头知道了,不给你们气成脑瘫才怪!啊……呸呸呸……晦气!我的秋秋会长命百岁的~~"
  杨忆海一边说,一边往后院水井去了。
  他刚一走,苏紫川马上叉腰,抬头,站成圆规形,小手一挥挥:
  "你听到了,他的理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他自己,还不是喜欢虞初秋。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虞初秋长得好~"
  "……"苏紫烟脸色一青。
  苏紫川当然看到了,搂着哥哥的手臂,凑近道:
  "不是我夸!哥,论长相,我们家男人哪个不比虞初秋强?小天现在还小,再过个几年,绝对是一风度翩翩,潇洒风流的佳公子。哥,你就更别说了!看你那五官:长眉入鬓,高鼻厚唇,国字脸,古铜肤,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怎么看,都是英雄!"
  苏紫川拍起马屁,那就一个字:顺!
  身为妾生,又是女子,在大户人家,绝对是没地位的娃。从小练就的吹牛拍马,阿谀奉承,是那个时代,庶出子女的特殊生存手段。
  苏紫烟被她说得心花怒放,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苏紫川余光一瞥,忽然皱眉,托着下巴,话锋急转:
  "唉……可惜啊……哥,你什么都好,就是胖了点。要是再瘦一点,那就完美了……"
  说完,状若惋惜的摇摇头。
  苏紫烟被她迷得五魂三倒的,终于开口:
  "你不是说,你有减肥的方法吗?告……告诉我……成吗?"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苏紫川闻言,嘴角一扬,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哥,这可是独家绝学。你就不……表示表示?"
  "……"苏紫烟想了想,心疼的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放进了苏紫川手里。
  苏紫川一见着钱,那就跟耗子见到米似的,立刻揣进胸口放好,嘴脸一变,轻描淡写的指指门外:
  "回屋,换件宽松衣服,出门,围村子跑五圈,早晚各一次。"
  那感觉,就像医院里,极度不负责任的医生,无论什么病,到了他那,看都不看,大笔一挥:
  "先打三天吊针,去交钱!"

  苏紫烟这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可惜钱已经给出去,她还故意放在那种地方,要都要不回来。全当锻炼身体吧。自我催眠,苏紫烟放下大刀,出门跑步去了,临走之前,非常生气的走到苏紫川面前,横生抱怨:
  "岂有此理!如果还有宽松衣服,那我还来问你干嘛?!"

  苏紫烟刚走,杨忆海一身飘逸的薄纱,就这么身姿卓绝的走出来。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只要是母的,见者通杀!
  只可惜啊……家里唯一的雌性,偏偏晓得他是断臂山~
  所以啊,二人是两看两相厌!

  杨忆海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水润喉,瞄见高高兴兴在那翻胸口,数银子的苏紫川,看不惯……
  "哎哎哎,你在干嘛呢?要换衣服回屋脱去。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知羞。"
  "怕什么,反正家里又没别人。"苏紫川把银子放在膝盖上。
  "我不是人啊!你就不怕我那个什么什么你?!!"杨忆海抓狂:这话太伤男人自尊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苏紫川寻思。
  但她很聪明,不说出来,竟自低头数着银子。
  杨忆海看她不听讲,脸色臭臭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呀?哼~我是怕你弄成习惯,以后在外面也这样。给别人看见了,人家会说,你没有家教,说虞先生没有教好。我可告诉你,虞初秋对你,那是够好了。你别再给他惹什么难听名声回来!"
  什么都比不上'断袖之癖,龙阳之好'难听吧?所以我做什么,应该都无所谓。
  苏紫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满满的,就是不说出来。女人心,海底针么,神秘最重要~

  "知道了。"苏紫川嘻嘻一笑,又开始低头数钱。
  杨忆海点点头,好奇的伸颈瞧瞧:
  "有多少钱啊?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钱这种东西,是积少成多的嘛。我不急,慢慢攒。"苏紫川拿出一块手帕,用心包好碎银子。
  杨忆海一笑,戏虐道:
  "你又看上什么了?新衣服?新耳环?还是什么新鲜玩艺?说不准,哪天我心情好,就帮你买了~"
  "我在存嫁妆。"
  "什么???"杨忆海吓得跳起来,杏眼如激光,上下扫描苏紫川玲珑的曲线,"你怀孕啦??哪个臭小子干的??你说出来,看我不把他打成残废!!"
  苏紫川白眼一翻:三年一代沟,五年一鸿沟。跟他沟通?不可能。
  所以,干脆抓起包钱的手绢,快步朝后院走,嘴里敷衍道:
  "是啊,是啊,孩子他爷爷姓虞呢。"
  "噗——!咳咳咳咳……"杨忆海一口茶,喷出大半,捂胸咳嗽,声音沙哑的低吼,"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嘿嘿,知道啦。"苏紫川挥挥手,头也不回。
  "咳咳……哎,你们吃过午饭了?怎么不叫我?"杨忆海喘过一口气,揉着胸口,走到堂屋桌前,翻开盖菜的碗碟。
  苏紫川闻言,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单腿跨出院门,手扶门框,回头道:
  "先生早上就出去了,小天中午没回。我去叫过你,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跟哥哥,用剩菜下了点面条吃。"
  "虞初秋早上就出去了?学堂呢?"杨忆海端了碗冷菜,朝苏紫川走去。
  "今天学堂放假。虞先生好像去城里了。"苏紫川让开一点,杨忆海走过门槛,两人一路,一个去厨房,一个回屋。
  "去城里做什么?"杨忆海诧异。
  "呀……"苏紫川神秘兮兮,"你想知道?"
  "……"杨忆海点点头。
  "给钱!一条消息二十两。"

16
第十章 玉蝴蝶

  杨忆海吃过饭,看看天色,像是要下雨。
  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明明才下午三点多,却像是夜里七、八时。远处的积雨云,时不时电闪雷鸣,看情形,一场罕见的暴雨即将来临。

  杨忆海正想去后院,苏紫烟顶着门外卷叶扬灰的大风,喘着粗气回来了。
  "你上哪儿去了?"杨忆海问道。
  "跑步去了。"苏紫烟关上大门,挡住外边的飞沙走石。
  "马上要下大雨了。紫天和先生出门的时候,带伞了吗?"
  苏紫烟想了想,回道:
  "弟弟带伞出去的。先生走的时候,我没见着,不晓得。你问问我妹子。"
  杨忆海一听,就急了。赶紧跑回后院,一问,苏紫川想了半天:
  "不知道。"
  "问你也是白问。"杨忆海咬牙,没时间跟她理论,又快步走回前门,在放雨伞的竹筒处一数:还剩三把伞。
  他带伞了……
  知道了结果,杨忆海总算是松了口气,可随即也失落了不少。
  唉……没理由去找他了……
  也不能跟他单独二人,在雨中同撑一把油纸伞,互相扶持,衣衫尽湿,肌肤相亲,抱在一起,慢慢走回家……
  偶遇屋檐,还可以避避雨,彼此互抚面颊,然后突升萌动、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杨忆海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限制级,手抓一把油纸伞,恨恨的揉来扭去。一会儿锤墙跺足,一会儿咬牙切齿,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轰隆隆……'一阵响雷,划过虞宅的上空。
  杨忆海猛然一顿,转过身来,眼睛绿幽幽的,抓起一把伞,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已经刮起七级大风,兴致勃勃地朝码头奔去。
  哈哈哈~!我真笨啊!不能去送伞,我可以去码头等嘛~
  待会儿下雨了,虞初秋乘船回来,第一眼便看见空荡荡的码头上,一个大美人,顶着江风巨浪,痴痴的,站在风雨飘摇的码头,等他……
  他绝对会对我一见钟情,再见钟性!从此我们就如胶似漆,无论再来多~少条大尾巴狼,都拆不散我们!
  -_-||| 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

  谁知杨忆海刚到码头,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外地船商,手拿酒杯,怀抱一寡妇,坐在码头的酒馆里,大声说话,像是喝醉了,脸颊不自然的红。
  "跟我……走吧……厄……京城有好多漂亮的东西,最适合你这样的大美人,哈哈哈……"
  "死相~"寡妇假嗔,"跟你走了,我这酒铺怎么办呀?没了收入,你养我呀?"
  "当然!"船商拍拍胸脯,"我养你!"
  …… ……
  ……
  这番调戏之言,本来没什么,对于出身烟花之地的杨忆海来说,更没什么。但他听到:
  我养你!
  这三个字的时候,脸突然'唪~!'地一下……就'熟'了!单手捂嘴,杏眼弯弯,笑得很邪恶!
  "初秋,你别去衙门了,跑来跑去的,多累呀。"
  "没办法,在下不去,家里就没收入了。"
  "没关系,我养你呀~~~"
  "真的?主人……你真好……在下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初秋……噢……"
  "唔……嗯……呀……不要……不可以……啊……啊……好舒服……主人……我还要……"
  …… ……
  ……
  几个水手背货路过,看见杨忆海,好奇的回头张望,用山东口音讨论:
  "哎,你们说,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病啦?都流鼻血了,咋没点反应咧,擦都不擦。"
  "嘛呀,他那是这儿有毛病。"一个水手指指脑袋,"你们没看见,他口水都滴进河里了?整个一果果。"
  "嘿,我看也像。可惜呀,长得还不错。我家妹子,就喜欢他这模样的小白脸。"
  …… ……
  ……
  等水手们走远了,杨忆海忽然听到一巴掌声。惊醒过来,回头看去。
  只见刚才坐在酒家里的大肚子船商,突然拍桌子,骂声猛烈:
  "你现在才来说,你要我怎么办?这批货全是不能沾水的!是老子全部身家!!这批货要是毁了,老子也不活了!"
  船商越说越气,又喝了酒,当下抽出佩刀,就要砍人。
  被骂之人,看样子也像水手,见他拔刀,吓得退后数步,一不小心摔倒在街上。
  船商的几个副手,听到他的咆哮,赶紧过来劝阻。
  那人看到船商手里的刀被下手们夺去了,这才放心说道:
  "我们老板也不是故意的。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谁都无奈啊……"
  "无奈?!老子几百万两银子,他一句没办法就完了?!信不信老子,操了他全家!!"船商更怒,上前就想拚命。
  那人年纪很轻,不像是管事的,这下慌了,急急道:
  "长江发大水了,老板的船全回汉口了。十天半个月,恐怕都来不了。看这天,酉水过几日,也会长水的。你与其在这吼,还不如另想他法,先把货找地方放了……"
  "放你个头啊!"船商'啪啦'一声摔掉酒瓶,指着那人愤愤道: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去哪儿放货去。上万匹丝绸,哪儿有这么大地给老子放。你们老板说好了今天来船接货的。结果倒好,老子到了,他不来!人在商道,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老子这回被他摆了一道,哼!你回去跟那龟儿子说,老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滚!!!"
  …… ……

  那人走后,船商和其水手,更犯难了。
  大肚子坐在酒铺门口,看着天边越来越多的黑云,抓起酒杯,猛灌!
  他的下手们,七七八八的胡乱讨论着对策。

  '我养你呀~~~嘿嘿嘿……'

  站在旁边,听全讲话的杨忆海,杏眼里满是精明,脸上却全是傻笑的,朝酒铺走去……

  两个时辰后,丝绸全部堆进了虞宅的前院。
  船商刚离开虞家,就"啪!"地一巴掌,扇了出去,恨恨道:
  "呀!刚才是哪个王八羔子说,那姓杨的是个果果?!明天把他丢进黄浦江喂鲨鱼!"
  "老板,我们这不是走投无路吗,只能被他宰了。他家地势高,再怎么涨水,也淹不到,只能这么办了。"那个被打的水手委屈不已。
  船商抽抽裤头,提提大肚楠,痛心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还用你还说?!我他妈心疼!你们没看见他打算盘的样子吗?!比老子这个奸商中的奸商,还他妈的奸商!格老子的,这回遇上鬼了!"
  …… ……

  船商走了之后,杨忆海坐在圆桌前,翘着二郎腿,左手拿着一叠单据,一会儿翻开看看,一会儿抄起毛笔记记、画画;右手则一刻不停的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不绝于耳,都不用看的。那熟练程度、心算水平,要是生在现在,绝对一珠算之星。
  苏紫烟兄妹二人,坐在他旁边,盯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满身冷汗。特别是苏紫川,想着今天下午还问他要过钱,心里就直犯抖。
  "呵呵……你算盘打得真好……"苏紫川没话找话讲,干笑。
  "那是当然,"杨忆海的虎牙'町~'地一亮,白光森森,得意:
  "在众多本事当中,这是我最不值得提起的一项。"
  哼哼~想我当初,偷着存钱,别的小倌忙于接客之时,老子过的,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悲惨生活!没算盘的时候,心算也疯狂!

  苏紫川越看越觉得,这厮……太太太那个什么了!于是凑近,指指他的脸:
  "你要是鼻子旁边长颗黑痣,再留两缕八字胡须,保证更帅!"
  "真的?"羊咩咩眼睛一亮,手都不待停的,一边打算盘,一边抬头,忽然恍悟,咬牙切齿的瞪着苏紫川:
  "呀!死丫头!有时间在这嚼舌根,还不如去厨房做饭!"
  又瞄瞄苏紫烟:
  "胖子,你去帮忙生火。没看见我正在忙吗?多动动,自然就瘦了。"
  苏紫烟脸一红,乖乖跟着气呼呼的苏紫川,去了厨房。

  "轰隆隆……"
  憋了两天一夜的雨,终于在电闪雷鸣中,以天漏之势,倾泻而下。
  大风吹进堂屋,桌面上的账单'哗啦啦……'作响。
  杨忆海好不容易收好算盘和纸张,苏紫川围着围裙,与苏紫烟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了堂屋。
  杨忆海看着兄妹二人摆菜,心里七上八下的,来回在堂屋门口走,嘴里自问道:
  "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是避雨去了吧。"苏紫川放下袖子,走到杨忆海旁边,也很担心的望着大门。
  "避雨去倒是好,就怕在船上。这风这么大,江上的浪指不定多高呢。"杨忆海更快的走来走去。
  '轰隆!'一声鸣雷,震天响。
  屋内三人都是一惊,正在寻思,是不是要去码头看看时,'吱嘎……'一声,门开了。
  杨忆海紧张的放开,背后的手臂,看清来人时,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怎么这么晚呀,都担心死了。"苏紫川跑过去,掏出手绢,帮手拿两把油纸伞,还是浑身湿透的苏紫天擦脸。
  "咦?"苏紫川一愣。
  "咦?"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学着她的口气。
  "呀!!!"这是杨忆海的声音,惊讶之意,无以言表。
  "咯咯咯……"半身湿透的虞初秋怀里,一阵奶味十足的笑声。
  "……"苏紫烟沉默地看着:虞初秋弯腰,放下一对三岁大的龙凤胎。

17
第十章 玉蝴蝶

  一个扎着小辫,一个束着发髻;一个佩金,一个戴玉;一个红衣绸缎,一个丝绣黄领。
  都有一双宛如黑葡萄的大眼睛,腮如初雪,面若桃红。仿佛景德镇烧制的一对慈娃娃,精致可爱得不似真人。
  "呀……好可爱~"苏紫川母性大发,龙凤胎一落地,她就蹲在边上,好奇的瞧。
  "咯咯……"俩孩子一点也不认生,抬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淋了雨的刘海贴在脸上,滴着水。
  虞初秋刚放下孩子,又想出去,给杨忆海一把拦下。
  "你还要去哪儿?外头这么大的雨。"
  "我去码头,找王大妈要几件小虎的衣裳,给孩子们换换。"虞初秋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很沙哑,感冒的前兆。
  杨忆海一听就明白,赶紧去抢虞初秋手里的纸伞。
  "你快去洗澡吧,衣服都湿了。孩子的衣服,我去借。"
  虞初秋阻拦,将纸伞撇开:
  "在下身上已经湿了,你就别去了。快带孩子们去洗澡,莫要着凉了才是。"
  杨忆海还要说什么,只听'吱嘎……'一声,苏紫天顶着一把雨伞,跑了出去。
  "先生,我去好了,你去洗澡吧。"
  …… ……
  ……

  二十分钟后,
  杨忆海用一张大毛巾,从澡桶里抱出男孩,放到苏紫川床上后,又要伸手去抱女孩,结果"啪!"地一巴掌,被苏紫川打手。
  "你干嘛呀?!"杨忆海捂爪,瞪视冤家。
  苏紫川抢过毛巾,自己抱起女孩,向床边走:
  "人家可是姑娘,而且还是裸体的!哪能让你一个大男人,随便抱来摸去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姑娘呢!"杨忆海一听,什么破理由?!更生气了。说我跟禽兽似的,三岁孩童都不放过?!
  说完,抢过苏紫川怀里的女孩,抱在怀里,哄道:
  "乖,哥哥帮你擦干净,穿好衣服去吃饭。"
  心里却还在生气,碍于有孩子在场,不好发作,只好转移目标,对门边站着的'门板'说道:
  "胖子,你傻站在那干啥呀?去把洗澡水倒了!"
  …… ……
  ……

  等到大人孩子都洗完了澡,吃过晚饭。全家人围坐于圆桌前,四个大人,与两个孩子,相互好奇的打量着。而虞初秋的目光,则落在前院堆满货物的地方。
  "嗯……"苏紫川看看男孩,又瞧瞧女孩,"你们俩,谁大谁小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好奇。杨忆海刚想猜……
  女孩神神秘秘地,用福建口音问道:
  "你猜猜,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默。

  杨忆海这下觉得好玩啦~剥了一粒花生米,逗狗似的笑道:
  "你们几岁啦?"
  俩孩子,每人从杨忆海手里拿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异口同声答道:
  "三~岁~"
  女孩子还特地竖起'两'根手指头,强调说明。
  "呀!太好玩了~!初秋,你从哪儿捡来这对活宝的?"杨忆海抱过女孩,又剥了一颗花生给她。
  男孩一看,不高兴了,朝虞初秋身上扑,指指花生,示意他也要。
  虞初秋笑着答应,抱他坐在腿上,一边剥花生,一边说道:
  "真的是捡的。今天在下本来是去城里,见新来的江南提督。结果人没见着。回来时,看见他俩坐在卖豆腐花的小摊边,不肯走。卖豆花的老伯见天要下雨了,想走,又怕他们被人贩子拐了去,一时不知怎么办……"
  "于是你就抱回来了。"杨忆海结论,"哎,我说,这么弄,你不就成人贩子了吗?"
  "哪能啊,我和旁边一家店主说了住址,如果有人来找,就告诉一声。今天太晚了,又下雨,他们听见打雷一直哭,根本认不清路。我只好把他们抱回来了。等明天天亮,我再带他俩回城里找找。"
  虞初秋摸摸孩子,递给他花生。
  苏紫川看到孩子胸前的金玉麒麟,点点头:
  "嗯……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没有奶妈跟着?咦?先生,那你怎么会和小天一起回来的?"
  "哦……上船时遇到的。"苏紫天回答,"当时虞先生身上都湿了,抱着一个,还背着一个。还好,后来有我。"最后这句话,是挑衅的看着杨忆海说的。
  杨忆海看都没看他一眼,奇怪的问:
  "初秋,你去见那个什么什么提督,做什么?"
  "哦,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那些是什么东西啊?一大堆的。"虞初秋伸手指指前院。
  杨忆海等的就是这一刻,本来想单独跟他说的,偏偏时下这么多大小'油灯',真烦!不能深情款款的对秋秋说:
  "我养你~~~"
  这句话了。呜呜……悲惨世界……
  杨忆海万分难过的,把他练习了一百遍的'情话'删节版,公之于众,心下难过……
  谁知虞初秋听完,悄悄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握住杨忆海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传递着温暖与感情。
  "!?"杨忆海吃了不小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对上虞初秋含笑、温柔的桃花眼。
  "辛苦你了……"虞初秋微张鲢鱼嘴,轻轻道谢,紧了紧杨忆海的手掌,亲昵而感激。
  杨忆海一时僵硬在那儿,掌心清晰地感受到虞初秋传来的体温,眼睛停留在虞初秋嘴角边的一对圆圆小酒窝,移不开眼。直恨不得,现在就冲回房内,用被子捂住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杨忆海被虞美人的一笑倾城,迷去了心智,灵魂出窍,木在那儿,状若呆羊。
  对面的苏紫天早就查觉不对劲,可他看不到虞初秋和杨忆海握在桌子下面的手,所以也弄不明白。只好转移话题,借此掐断'不法电波'。
  "先生,你还没说,你去城里干什么呢?"
  "哦……"虞初秋被苏紫天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抱着怀里的孩子,作势咳嗽两声,解释道:
  "原来给我差事的县太爷,有一个侄子,今年秋试没考上举人。家里叫他帮忙,在县衙里安排个差事。县太爷是好人,觉得侄子顶了我的位置,有愧于我。就写了一封介绍信,说城里新来的两江提督,是他内人的远房亲戚,听说最近提督府里,在找教孩子的先生。让我去试试。我就去了……"
  家里人认真听着,各自低头思量着什么。
  杨忆海从虞初秋抽回手的那一刻,忽然清醒过来,这会儿听到他所说之言,眉头紧皱,杏眼里全是关切,忍不住扶上他瘦削的肩膀,安慰道:
  "本来我就不想你这么跑来跑去的。县里不要人了,你也别去城里了,就在家,教村里的孩子也挺好。我现在有活计营生,补贴家里不成问题。"
  "是呀,先生,杨大哥说的对,你别去城里了。"苏紫川难得和杨忆海统一战线,"这段时间,您辛苦了,以后我们会省着用钱,不会再给你添负担。"
  虞初秋欣慰的一笑,望向泪光点点的苏紫川,满眼怜爱:
  "在下并没有责怪你们乱用钱,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的。"
  苏紫天也忍不住了,攥紧扇子,沉思道:
  "我也不要上学了,石鼓书院学费那么贵……"
  "不行。"虞初秋一口回绝,"再怎么困难,学还是要上的。这点,不必再说。"
  "……"苏紫烟仍然选择沉默,眼神却越发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深深看了杨忆海一眼。
  沉重话题,最后都是以沉默结尾……

  可惜啊,初来乍到的两个小家伙,正是不明事理的年龄。看到大人们忽然陷入沉寂,不解的抬起又大又黑的眼睛,左右看看,一边吃花生,一边唱双簧。
  "哥哥,我听小表叔说,黄鼠狼其实是不吃鸡的。"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如一缕春风,吹醒了在座的各位。
  大伙儿好奇的看向她。
  小女孩也不害羞,动了一圈眼珠,很大方的一拍胸脯,挂玉麟的铃铛项圈,被震得'叮当~'作响。
  "小表叔曾经把一只鸡和一只黄鼠狼关在一起,第二天你们猜怎么了?"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虞初秋怀里的男孩,认真想了想:
  "鸡怀孕了?"
  "……"众人更加无语。
  杨忆海摇摇头,伸手轻轻弹了弹男孩额头:
  "哎呀,我的娘呀!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我七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宝宝是怎么来的呢~~"
  这么一说,众人的焦点又转回这对龙凤胎身上。
  苏紫川好奇不已,嗤笑道:
  "你们小表叔可真逗,好端端的,干嘛把鸡和黄鼠狼关一块儿啊?"
  女孩享受的靠在杨忆海胸膛上,伸手拿过他手上的花生,一边嚼,一边道:
  "嗯……我也不知道。小表叔经常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不过他拉二胡可好听啦。"
  "对呀,他还喜欢装瞎子。"男孩插嘴。
  虞初秋忽然想到什么,开始试图询问线索:
  "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告诉我们好不好?"
  说完,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片菠萝,递给男孩,诱供。
  男孩看见菠萝,眼睛一亮:啊菠萝……
  眼睛'咕噜'一转,扬扬肥呼呼的手臂,胸前的金麒跟着晃了晃。
  "哥哥你是好人,即使你不给我这个……"指指菠萝,"我也会说的。我爹说,这叫……嗯?……行贿!"
  "……"虞初秋嘴角抽搐。
  杨忆海急性子,等不及了,把女孩抱上桌坐着,从虞初秋怀里抱过男孩,放到桌子上,排着女孩坐,抱手盯着他们。
  "到底叫什么?"
  苏家三兄妹也很好奇的站过来,一致瞅着这对活宝。
  "哥,他们好凶,都是坏人。"女孩怕怕,嘟起小嘴。
  "妹妹别怕!虽然,我也有点怕……"男孩挠挠头,"我叫宋乾。"
  "送钱?!"杨忆海一阵惊叫,抹了把额头,"你们爹太有才了!"
  苏家兄妹都是一副憋笑憋得忒厉害的模样,捂着肚子东倒西歪。
  还是虞初秋定得住,伸手牵住两孩子的小手,安慰道:
  "乖,不怕。哥哥姐姐都是好人。真的叫送钱?"
  "嗯。"男孩点点头。
  虞初秋看孩子不过才三岁的光景,以为他记错了。只好转头问女孩:
  "那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宋礼。"
  "送礼?!!"苏紫川和苏紫天异口同声的复述。
  苏紫烟再也忍不住了,眯起虎目,托着下巴沉思:
  "毋庸置疑。他们的爹,绝对是当官的。而且……还是一贪官!"
  "哼!"男孩好像很不满大人们的态度,不服的大吼:
  "小表叔的名字更奇怪!"
  "哎唷啊……"已经笑得软若春泥的杨忆海,捂着肚子,虚弱不已,"就是那个把鸡跟黄鼠狼放一块儿的?"
  "没错!"宋乾点头。
  "叫什么?"虞初秋也好奇了。
  "杜子腾。"女孩答曰。
  "哈哈哈哈哈——!!!!"除了虞初秋,其他人等全都笑趴,捶桌顿足,眼泪狂飙。
  杨忆海大呼救命,气若游丝,两腮绯红:
  "这一家子太彪悍了……哎唷喂……我真的'肚子疼'了……秋秋,救我……"

18
十一章 满庭芳

  结果虞家五口,合力问了一个晚上,硬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把杨忆海和苏家三兄妹笑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直到两个小家伙困得老揉眼睛,歪歪斜斜的往虞初秋怀里蹭。虞初秋才没办法的摇摇头,投降般抱着他们,去客房休息。
  谁知这俩'稻米虫',一挨着床,死活不肯睡了,一人一手,拽着虞的袖子,奶声奶气,要求他讲故事。
  虞初秋无奈,只好答应:
  "好吧,在下讲完,你们就得乖乖睡觉。"
  "是~先生~~"龙凤胎满口答应。
  于是,虞初秋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了《龟兔赛跑》的故事。说完之后,看着他俩炯炯有神,毫无困意的大眼睛,教师职业病又犯了。
  帮孩子们掖了掖被角,虞初秋启发式教学:
  "你们说兔子跑得那么快,为什么会输给乌龟?"
  宋宝宝们各自想了会儿,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
  宋乾抢先回答:
  "因为它睡觉。"
  "对,答得好。"虞初秋高兴,继续问:
  "那应该怎样,它才不会睡觉呢?"
  宋礼看到哥哥得表扬了,不甘落后:
  "把乌龟换成狼!"
  "……"
  "呀……妹妹你真聪明!不愧是我妹妹!哥哥亲一个,奖励。"'啵~'
  "哥哥你轻薄我,我要告诉爹!小表叔说,女孩不能随便给男孩亲,会怀孕的!"
  "……?"
  "啊!我也想到了。"宋乾开心的扯扯虞初秋的衣袖,"把乌龟换成母兔子也行。"
  "……!"
  "呀!哥哥,你更聪明,我们不愧是兄妹!我也亲一个~"'啵啵~'
  "呀……我亏了,你多亲了一下。爹说,这叫……嗯……男女授受不亲!"宋乾得意,"先生,我很厉害吧,会说成语哦。"
  "……!!"

  ~(_△_)~( ̄▽ ̄)~(_△_)~( ̄▽ ̄)~(_△_)~( ̄▽ ̄)~ (_△_)~( ̄▽ ̄)~

  "好了,故事也讲完了,睡觉吧。"虞初秋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帮他们放好蚊帐,刚想走……
  "先生,再讲一个吧……"宋乾拽拽虞初秋的袖子。
  "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宋礼如米虫般,从床头拱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回来。
  "说好只说一个的。"虞初秋只好吓唬他们,"再不睡觉,在下要打屁股了。"
  "再讲一个,就一个~嗯~~~"宋礼干脆站起来,朝虞初秋身上扑,两条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臂,圈着虞初秋的颈项,如狗皮膏药般,怎么掰,都下不来。
  宋乾一看妹妹扑了,自己也要~~~于是也使劲往虞初秋怀里钻。
  两个小家伙全当虞初秋是米缸,一头往里栽!
  "呵呵……"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变声期男音。
  "咦?"宋礼抱着虞初秋,头颅靠在虞初秋肩膀上,看到门口来人后,更高兴:
  "天哥哥~过来给我们讲故事吧~~"
  虞初秋听到孩子的喊声,回过头,看到苏紫天,手拿一本书,背靠房门,挑着凤眼,含笑地看着屋内。
  小小年纪,站姿随意,形态尽显风流。
  虞初秋一眼便瞧见苏紫天手里的书,想起昨日答应了苏紫川的事。抱着宋礼的手,轻轻加了点力道,将她掰下来,轻责:
  "你们要乖。别的孩子,这个时候早睡觉了。你们不听话,在下明天不带你们去找爹娘了。"
  两个小家伙一听,当真老实不少。但还是很不服气的嘟着嘴巴,小声嘀咕:
  "多讲一个嘛……"
  "就一个……"
  "……"虞初秋没则了,正想答应,门口又传来一个女音:
  "好吧,我来讲。先生和小天要讨论功课,姐姐给你们讲,好不好?"
  "好~"宋家宝宝双手赞成,乖乖躺好。他们才不管谁讲呢,有故事就成。他们不挑~
  虞初秋回头,看到苏紫川笑盈盈的站在门口,与苏紫天相视一笑,说了一句,虞初秋永远也听不懂的话:
  "三十两,不讲价。"
  然后在苏紫天满脸抽搐的表情中,欢快的走至床前,轰走了虞初秋,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只老鼠对猫说:'我现在正和蝙蝠谈恋爱,以后孩子们就生活在空中,不怕你们猫了。'
  猫冷笑一声,指着树上的猫头鹰说:'看见没有,她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
  "哎!"苏紫川不耐烦,"我讲得这么辛苦,你们好歹,也有点反应好不好?"
  "听不懂……"宋家宝宝摇摇头,怕怕……
  苏紫川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一声闷笑:
  "呵呵~唉……什么水平?连个睡前故事都讲不好。"
  苏紫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嚯~!这么说,你很行啰。那你也来讲一个。"
  苏紫川说完,跳起,拱手让出床沿的座位。
  "说就说!"杨忆海当仁不让,坐下,挽了挽袖子,挤出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容,开始讲:
  "食人族父子打猎。其子擒一瘦子。其父曰:放,没肉!其子又擒一胖子。其父曰:放,太腻!其子又擒一美女。其父曰:带回家,晚上把你妈吃了。"
  "呜哇——!哇哇哇……"杨忆海话音刚落,宋氏宝宝不约而同,开始放声大哭。
  "哎呀?怎怎……怎么了?"杨忆海这下傻眼了,赶紧站起来,去拉苏紫川的衣袖,"呀!女人,你快去哄哄。"
  "喂!是你弄哭的,凭什么要我哄?!"苏紫川也没了主意,慌慌张张推拒杨忆海。
  "呜呜呜呜……我要回家……"
  "哇哇……哇哇哇……我要娘……娘——!哇啊啊……"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
  很快,虞初秋闻讯,跑了进来。扫了一眼屋内:一对男女,相互推卸责任的拉扯着,两个奶娃娃狠命大哭。
  虞初秋赶紧跑到床前。他刚伸出手,两个宝宝立刻声泪俱下的朝他怀里扑,嘴里哽咽地,叫的都是一个字:
  "娘——!"
  "……"这下看傻了不止一人。
  随后赶来的苏紫天和苏紫烟,也是一脸古怪。
  杨忆海呆呆放开苏紫川的袖子。后者立刻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大步走到苏紫天面前:
  "三十!别忘了!"
  然后气愤地一扭头,下楼去了。
  虞初秋抱着两个宝宝,轻轻拍,嘴里哼着摇篮曲,伸手,示意别人'出去,关好门'。
  好不容易把两个小鬼哄睡着了,虞初秋轻轻走出来,刚刚关好门,就被人'嗖~'地一下,搂着腰,压在了走廊柱子上。
  "忆海……你做……什么?"虞初秋双手被擒,动弹不得,诧异出声。
  "嘘……"杨忆海笑得似条'披着羊皮的狼',坏坏笑出虎牙:
  "你不要出声。吊脚楼的隔音效果可差了。你不想让人知道,就乖乖给我检查。"
  "检查?查什么……唔……!!!"
  虞初秋本来还想问,却被杨忆海下一步的动作,惊得周身一僵,及时伸手捂住嘴,抑制羞于出口的叫喊。一双漫溢泪水的桃花眼,此时正恨恨怒瞪着,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杨忆海。

19
十一章 满庭芳

  杨忆海完全没有感受到虞初秋的愤怒,他专心致志在虞初秋身上摸来摸去。甚至不顾虞初秋的奋力抵抗,将虞初秋衣服扯开大半,双手伸进去,在其胸前大肆非礼。
  "奇怪?好平……"
  "你的结论就是这个?"
  虞初秋忍无可忍,放下捂嘴的手,双臂抵住杨忆海胸膛,大力挣扎起来。
  无奈杨忆海越摸越上瘾,欲罢不能。手掌与指尖,感受到虞初秋光滑细腻,又柔软的肌肤,让他丧失理智,进一步朝虞初秋下身摸去,嘴里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虞初秋:
  "唔……我不管~~摸都摸了,就查到底吧~~~平胸的女人多得去了,要看下身才知道~~~"
  虞初秋闻言,动作明显一顿,随后,更加拼命的推拒杨忆海,终于一个猛攘,将杨忆海推倒在木地板上。却没料到,自己的前襟被杨忆海本能的拽在手中,结果自己也跟着跌倒在杨忆海怀里。
  二人都摔得很疼,一时半会儿,面部表情扭曲,站不起来。
  虞初秋经过刚才的一番挣扎,衣衫半退,束发的纶巾也松了,乌黑的长发夹着绸带,凌乱的散落在肩背。双颊因为生气而粉红,与胸前欲露还羞的樱桃遥相呼应。那色如初雪的颈项与性感精致的锁骨,映衬在乌丝中,诱人凌虐……
  杨忆海摔了一跤,腰正疼呢,结果还没叫疼,身体又被虞初秋重重撞了一下,这下背更痛了,躺在木地板上,扭来扭曲,呻吟出声。谁知一睁眼,看到虞初秋一副……这么淫荡的样子?!趴在自己身上,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愉悦?
  杨忆海当下理智全崩,一个挺腰,翻身而上,将刚想起身的虞初秋,压在了身下。
  "你做什么?"虞初秋低声责问,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想自己这副模样,和杨忆海躺在走廊上,算怎么回事啊?虞初秋想着想着,脸上忽然有些不自觉的羞赧,瞪着杨忆海的眼神,居然带有嗔怪的意味。
  杨忆海趴在他身上,越看越不能自已。喉结不住的滚动,口干舌燥。看着虞初秋躺在自己身下,黑发尽散,眼神勾引,衣衫半敞,态若邀请。
  受不了了!太太太诱人了,再不扑,我就不是男人!
  杨忆海豁出去的闭眼,低下头,噘起猪嘴,朝虞初秋鲢鱼唇上凑……
  "你敢!"
  就在杨忆海的嘴巴,马上就要碰到虞初秋时,虞初秋冷清的声音,简短的话语,使杨忆海重新睁开眼,对上他鄙视的眼神。
  杨忆海心下一痛,瞳孔紧缩,悟……理智回归,又羞又愧的从虞初秋身上爬起来,也不敢走开,端正跪坐在虞初秋身边,背对着他,抓着吊脚楼的镂空栏杆,像一个犯错误的孩子,面壁思过。时不时又怯怯回头,偷看虞初秋。结果看到虞初秋撑起手臂,坐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整理被扯乱的头发与衣衫。
  杨忆海看着看着,想起刚才,自己的大胆行为,又脸红的转回脸,继续蹲在角落,面壁!
  虞初秋双手发抖的整好仪容,余光瞟了一眼,蹲在角落的杨忆海。一句话不说,抬腿就走。
  杨忆海背对着虞初秋,好半天没听到动静,再回头时,虞初秋已走至远处。杨忆海本能的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急忙追赶而去。
  "初秋……"
  虞初秋一顿。
  "我……"杨忆海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了。感觉虞初秋就像那崖顶的雪莲,高傲冷清,却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虞初秋停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杨忆海的下文,又往前走,语气掩饰不住地气愤:
  "在下十天之内,不想同你说话!"
  说完,重重关上门,留下石化风干的杨忆海,站在走廊当摆设。

  虞初秋关上房门,走至床前茶几,双手颤抖的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放杯子时,无意瞥见,床头放着苏紫天刚才拿的那本书,顺着书旁边的手,瞧见苏紫天,已经和衣睡在自己床上,沉梦香甜。
  虞初秋的嗓子,忽然有些痒。捂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虞初秋有些疲乏的坐在床沿,看着苏紫天稚气的睡颜,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宽衣上床,睡在了他旁边。
  …… ……
  ……

  人不猥琐枉少年,某人彻夜不得眠。点着油灯,手拿毛笔,坐在房内,绞尽脑汁,写道歉信兼情书!
  倾盆大雨连下一夜不曾停歇。
  杨忆海顶着两只熊猫眼,在电闪雷鸣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从一堆揉烂的纸团中,抬起头,杨忆海拿起一张鬼画符似的的纸张,确认似的再看一遍,小心叠好,收进袖子。
  整理好衣着,洗漱完毕,杨忆海怀揣情书,惴惴不安的,如做贼般,一路沿着墙根,溜到虞初秋房门口,来回转了几圈,故意大声咳嗽几下。然后,竖起耳朵,听听虞初秋房内动静。这才郑重地,从袖子里拿出他呕心沥血,写了一个晚上的情书,小心摊开,放在手中,大声朗诵起来:
  "老天,太蓝!大海,太宽!人生,太难!工作,太烦!和你,有缘!想你,失眠!恋你,你嫌!唉,这可让我怎么办?想你想得,我吃不下筷子,咽不下碗!"
  "……"屋内没动静。
  哼哼~我一晚上不睡,可是准备了很多的~~~杨忆海清清嗓子,下一行,继续: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我不完美,可是我很真实。我不漂亮,可是我很冷酷。我不富有,可是我很快乐。我不成功,可是我很自信。我不多情,可是我懂得珍惜。"
  "淅淅沙沙……"屋内传来一阵衣服摩擦声。
  杨忆海一听,以为虞初秋起床了,乘胜追击:
  "我想早恋,但是已经晚了……"
  刚说到一半,"吱嘎~"一声,房门开了。
  杨忆海满怀欣喜的抬头:
  "初秋哇~~~啊啊啊啊!!!怎么会是你?!你你你……你在秋秋的房里做什么??!!"
  杨忆海在看清来人时,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手上的纸张一直抖一直抖,终于无声的向楼下飘落。
  苏紫天头发披散,紧缩眉头,眼神不善,似乎还没有睡醒,抱手而立,背靠房门,衣裳随随便便挂在肩上。金锁项圈紧贴在他纹理清晰的胸膛上,看似瘦弱柔韧的身体内,隐隐蕴藏着宛如蟒蛇的力量与气质。
  杨忆海一看他这模样,明显比昨夜初秋与他,离谱多了!!又气又急,不停伸脖子,越过苏紫天的肩头,朝屋内望。
  结果更加要死的看到:虞初秋裸着背,衣衫尽退到手肘,面色潮红,乌发翻飞,双目紧闭,侧卧在床。
  "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你对虞初秋做了什么?!"杨忆海双目猩红,上前揪住苏紫天的衣领,气急败坏的朝屋内叫:
  "初秋!初秋——!"
  "别叫了!"苏紫天轻轻松松推开杨忆海,整了整衣衫,抿嘴,皱眉道:
  "我倒是想怎么样,可惜先生病了。你应该庆幸,我还不是禽兽,饥不择食。"
  杨忆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杏眼圆瞪,咬牙切齿:
  "是呀!禽兽尚且有半点怜悯之心,而你一点也没有,所以你不是禽兽!"
  说完,也不等苏紫天回话,绕过苏紫天,踢门进屋,走到虞初秋床前坐下,二话不说,动手捂好虞初秋身上的衣服,却在手指接触到虞初秋的皮肤时,吓了一跳:
  "好烫。初秋,你醒醒。"
  "……"虞初秋一点反应都没有,宛如死鱼。
  杨忆海伸手摸了摸虞初秋的额头,滚烫如火烧,又看到他面色不自然的红,赶紧拉过被子,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这才起身走到苏紫天身边,沉脸,刚想说什么……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敲门声。
  "请问杨忆海在不在家啊?虞先生!烦给开个门,有急事!"
  苏紫天嘴角微扬,不易察觉,随即隐去。看好戏的朝杨忆海说:
  "去开门吧。找你的。"说完,挑衅的里走,大咧咧坐在床沿,抬手就去拉虞初秋的被子。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他还病着呢!"杨忆海撂下一句狠话,颇为无奈的下楼去了。

  他刚到楼下,苏紫川和苏紫烟也恰巧从后院出来。而昨夜刚来的两个小鬼,也站在吊脚楼二层的栏杆里,揉着眼睛朝楼下望。
  杨忆海一肚子气,骂骂咧咧拉开大门:
  "谁呀?!一大清早的。"
  门口站着三个身穿蓑衣的雨人,一个认识,另外两个面生。
  请进屋后,面生的二人拿下蓑帽,竟自打量了一圈虞宅,点点头。
  门外的大雨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天井里的水缸皆以漫溢,多出的雨水,顺着沟槽,排出虞宅,流下山,回归酉水。

  经过一番介绍,杨忆海才弄清楚:面生两人,乃江浙盐商,突遇大雨,来寻地盘放货的。
  杨忆海心里正着急虞初秋的病,可生意来了也不能耽误,毕竟这是现在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沉思了一会儿,杨忆海拱手:
  "两位屋里请,我们慢慢谈。"
  之后,看向苏紫川,眼神示意:
  "去倒茶。"
  苏紫川一看有钱进门,也听话,很快将茶端上来。
  杨忆海站在堂屋圆桌前,右手依次敲击桌面,礼貌的微笑,对盐商客套:
  "两位请用茶。在下有些家事,要稍微交代一下。"
  "……"两位盐商点点头。
  杨忆海看苏紫川摆好茶杯,方才沉声:
  "紫川,虞先生病了。今天你得带孩子,做饭。"
  "凭什么……"苏紫川习惯性的顶嘴,抬眼的瞬间,看到杨忆海不容置疑的眼神,没了下文,乖乖"哦……"了一声,朝宋家宝宝在的二楼走去。
  杨忆海停止敲打桌面的动作,背起手,对苏紫烟说:
  "你也上去,守着先生。他要喝水,倒温的。接盆井水上去,用湿帕子给他敷额头,一刻钟换一次。"
  "……"苏紫烟从未见过杨忆海的严肃模样,傻傻点头,脸红红地跟随妹妹,上二楼去了。
  杨忆海根本没看他,走至堂屋门口,抬起一臂,指着虞初秋的房门,厉声道:
  "叫苏紫天给我下来!我要谈生意。让他出门去给先生请大夫!"
  说完,闭眼,理了理一夜未眠的困倦,睁开眼,脸上挂起招牌似的假笑,转身朝堂屋主座走,抱拳对盐商们作揖:
  "两位,不好意思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哪里哪里。"盐商笑答。
  杨忆海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精明而冷酷:
  "我们谈正事吧……"

20
十二章 玉楼春

  对于虞家人来说,这一天过得都不轻松,繁忙而混乱。
  由于太忙了,大家谁也没有发现,家里的主心骨——虞初秋倒下,居然可以让平时井井有条的生活,乱成了一锅粥。
  清晨时,杨忆海的简短分工,苏家兄妹各司其职。水火不容的四人,出奇默契的凝聚在一起,在虞初秋病倒时,齐心合力度过难关。

  杨忆海开始谈生意不久,苏紫天就从二楼下来了。杨忆海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以为他会过来理论。谁知苏紫天根本没往这边看,急急忙忙朝大门走,抄起一把伞,冲出了门。
  杨忆海本来想喊他穿上蓑衣再走,外面的雨,大得用伞根本遮不住。可是碍于有客,他只好一边假笑,一边佯装认真听盐商说话,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从他们身上,把虞初秋的医药费赚回来!
  可惜这两盐商,明显是老生意人,很会谈判。杨忆海以一敌二,从清晨谈到上午,又从上午讲到了中午。那两商人硬是不肯退让一步,商量好似的,要把损失减少到最小,也就是说:
  价钱给得很低。

  杨忆海上次吃了一点甜头,并不代表他不懂世事艰难。出生青楼,陪客卖笑,看了多少饭局,自是学会不少应酬谈判、交际手腕。但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亲自实践过。所以,这场生意,杨忆海谈得并不顺利。顶着阵阵鸣雷,来回在堂屋走,昂首看着屋檐上的'小瀑布'出神,无意间,眼光又飘向二楼,虞初秋的房间。
  窗口的君子兰,由于连天的潮湿而打了蔫。
  杨忆海苦笑:
  "还真是花如美人,如花美人啊……"
  说完,像似想通了什么,从容走回主座,笑着拿起茶杯,慢吞吞押了口茶,瞥眼瞧见,两位盐商,看到杨忆海忽然'转性',开始坐立不安。
  好哇。杨忆海寻思:你们不急,我也不急!要放货的是你们,万贯家财付之一炬的也是你们。咱们慢、慢、耗!
  …… ……
  ……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人,苏紫川这天,过得也很辛苦。
  她听杨忆海的话,老实上到二楼,伺候完两个小鬼梳洗、穿戴,千叮咛、万嘱咐,连恐吓、带威胁,把'送钱送礼'唬听话后,这才一手牵一个,带他们下楼。
  走楼梯时,她就瞧见身在堂屋的杨忆海,心早就飞到了对面二楼,每隔五分钟朝虞初秋房间望一眼,每隔一刻钟,站起来一次,走至门口,看向大门处,焦急等待大夫到来。
  脸上却毫不含糊的笑得自然,没事人似的和两盐商讨论着价格,却怎么都不满意。
  苏紫川一看,就知道杨忆海这次恐怕没这么好过,拉过宋乾宋礼的小手,小声告诫他们,今天不许到堂屋去,只能在后院玩。
  两个小鬼还没有睡醒,困倦的点头,跟着苏紫川到后院去了。
  苏紫川将他们安置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叫他们不要乱跑后,赶紧来到厨房,打水、劈柴、摘菜。毫无怨言的做着,她平时最为不齿的事情。
  等她好不容易忙完一阵,刚坐下歇口气,又看到厨房外的院子里,两个全身湿透,滚得像两只泥猴似的小鬼,正在玩泥巴。
  "啊——!!"苏紫川跳起来,冲出去,站在宋乾宋礼堆泥巴的地方,叉腰怒视他们!
  宋乾玩得正起劲呢,突然看到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出现在'城堡',顺着鞋子,朝上望去……
  大红裙子……凶恶嘴脸……
  "哇——!巫婆来啦——!"宋乾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别跑!小兔崽子!"
  苏紫川捞袖子,拔腿就想追,结果裙子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
  宋礼用化妆品抹了满脸,化了一个大红嘴唇,朝苏紫川眦牙一笑:
  "你看我是牛奶般白皙吗?"
  "啊啊啊啊!!!"苏紫川一声惨叫,二话不说,朝自己屋跑去。
  五分钟后,虞宅上空传来一阵更为惨烈的尖嚎:
  "啊——!!!!!我'落雁轩'的胭脂水粉啊——!!!!一只鸡一盒的呀!!!!"

  正要把湿帕子放到虞初秋额头的苏紫烟,突然听到苏紫川的尖叫,手一抖,手帕整个儿被扔出窗外。
  堂屋中央,一位盐商被叫声吓得手一摇,茶杯'邦啷~'一声,砸碎在地板上。
  "呵呵……"盐商歉意地笑笑,为了摔碎茶杯。
  "呵呵呵呵……"杨忆海也歉意地笑笑,为了家里那个……祸水!

  而虞宅后院,又是另一番景象:
  苏紫川葱白的十指,宛如十条小蛇吐着信子,长长的指甲上,沾满了红色的胭脂末,眼神可以比拟白骨精。她仿佛哥斯拉,一步一个脚印,怒发冲冠的逼近蹲在角落,抱在一起,哭都不敢出声的宋氏兄妹……

  一刻钟后,
  两个宝宝换了身干净衣服,乖乖坐在厨房门槛上,看院子里的苏紫川,蹲在水井边,脸色很臭的,洗他俩刚才玩脏的衣服。
  "好无聊啊……好无聊呀……"宋乾托着腮帮子,摇头晃脑。
  苏紫川闻言,将手里洗了一半的衣服,甩丢在搓衣板上,洗干净手,绕开他俩,走回厨房,拿了一篮扁豆,放在他俩面前。
  "……"宋礼沉默,看着豆子,大眼瞪小眼。
  "哟?干啥呀?"宋乾大眼珠'咕噜~'一转,抬头看着苏紫川。
  "不是无聊吗?帮我剥豆。"苏紫川庆幸:妈的,早该找点事情给他们做的,怎么就没想起来?!智商衰竭了……
  宋乾低头,看了一眼豆子,不屑:
  "剥豆?那是弱智干的。不要~"
  "嘿~!"苏紫川气结。
  "要不……"宋礼插嘴,"你给我们一点奖励吧。"
  "啧啧啧……"苏紫川摇头,一指戳上他俩额头,"人小鬼大。行,奖励你俩中午吃豆。"
  两兄妹丧气,开始老老实实剥豆子。
  苏紫川晾好衣服,系上围裙,开始生火,准备做饭。
  天气潮湿,木柴不容易燃,苏紫川忙活了好半天,弄得脸上、手上都黑漆漆的,还是没把火生上。
  想她一个大家闺秀,就算以前在家再不受宠,也不会沦落到下厨房的地步,所以格外手生。
  以她的脾气,早摔东西,闪人了。可今天,她一句抱怨也没有,认真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啊~~~姐姐,剥豆也很无聊呀,你讲个故事吧?"
  还没消停一刻,宋乾又开始了。
  苏紫川翻了个白眼:
  "你没看见我正在生火吗?哪有空讲故事。"
  "不是已经燃了吗?"宋礼帮腔,"而且你生火用的是手,关嘴什么事?讲故事又不耽误你生火。"
  "喂!死小鬼!你们以为我是你们佣人还是奶妈呀?!"苏紫川发彪了,"老娘今天从起床就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得喝呢!你们俩不但不听话,还净给我添乱!要不是虞先生病了,我才懒得管你们呢!说起来,虞先生还是因为你们病的呢!怪不得你们爹妈不要你们!"
  "……"宋乾宋礼挨了骂,眼睛红红的,呆在那儿不说话了。
  苏紫川知道骂重了,但自己累得心情也不好,看他们老实了,起身做饭。顺便洗了一沙锅,给虞初秋熬稀饭。疲于奔命,分身乏术。
  也就不晓得,宋家宝宝,悄无声息的离开厨房,手牵手走进了虞初秋房间。

  正在虞初秋房间里,照顾病人的苏紫烟,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不速之客,轻轻起身,走到门边蹲下,小声道:
  "你们去楼下玩吧。虞先生病了,要静养。还有堂屋也不可以去,杨哥哥在谈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吵他。"
  宋乾、宋礼眼睛红红的,踮着脚尖,望向床铺。
  "呜呜……"宋礼哭了起来,似乎是怕吵到虞初秋,赶紧捂住嘴巴,哽咽抽泣,大眼睛里,漫溢泪水。
  宋乾看见妹妹哭了,也忍不住了,要哭不哭的问:
  "他会死吗?呜哼哼……"
  "不会的。"苏紫烟拍拍他俩的背,安慰道,"先生只是受了凉,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呜呜……胖哥哥……你不要骗我们……呜……"宋礼哭得气都不顺了,三字一喘,"娘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答应。然后爹就用一个长长的箱子,把娘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呜……我不要……"
  宋礼说完,甩开苏紫烟的手,跑到虞初秋床边,抱着虞初秋的被窝,不撒手。
  "呜哇哇……"双生子,心连心。一个哭了,另一个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都别吵。"忽然,门口传来一句小声命令,威严、有力、不可抗拒。
  宋家宝宝回头望去,只见苏紫天全身湿透,站的地方,已湿了一片。身后跟着一位大夫。
  苏紫天摆手,一边请大夫进门,一边对苏紫烟说:
  "哥,带他俩下去,大夫说,伤寒是传染的。"
  "伤寒?没这么严重吧?"苏紫烟一惊,抱过孩子,轻哄两句,下楼去了。

  他刚下楼,苏紫川恰巧做好饭,招呼盐商们用餐。看见苏紫烟抱着两个宝宝,忙道:
  "哥,把他们抱到后院来,我喂饭。"
  …… ……
  ……

  等苏紫川把两个一边吃,一边哭,最后吃着吃着,睡着的小鬼抱回房,这才同苏紫烟回到正厅,刚好看到苏紫天陪着大夫下来。
  二人立刻赶了过去。
  "不碍事吧?"苏紫川问弟弟。
  "还好,不是伤寒。只是着凉了,又疲劳过度。"大夫穿好蓑衣,冒雨离开。
  苏紫烟看了看苏紫天的湿衣服:
  "先去换件衣服,再吃饭吧。"
  "不用了。"苏紫天两步跨到桌前,抓了一个馒头,大口嚼起来,"吃完还得去县里,给先生抓药。"
  "哦!"苏紫川放下馒头,"说起药,先生还没吃东西呢。"
  "等会儿我喂吧。"苏紫烟按下妹妹,吃得更快了,"等下那两小鬼醒了,你还有得忙。"
  苏紫川很饿了,吃相很凶猛,嘴里含着一大堆东西,忽然想到什么,一抹嘴,急道:
  "小天,你回来时,记得带些菜回来。这雨下的,好比天漏了。没十天半个月,我看难停。家里得备些粮食,这么多口人吃饭呢。"
  苏紫天喝了口稀饭,有些为难:
  "我知道。可是……姐……你有钱吗?刚才先生的医药费,我还是问杨大哥要的。这会儿又问他要一次?你也知道,这会儿长水,物价都哄抬。"
  苏紫川闻言一愣,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米汤,透过碗边,偷瞄了一眼:终于谈妥价钱,这会儿又在前院清点货物,忙得不可开交的杨忆海。
  沉思片刻,苏紫川起身回屋:
  "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
  她拿着一块丝绸手绢,很不舍得的放到苏紫天手中:
  "拿好了!这可是你老姐的嫁妆本!特殊时期,先垫着!"
  苏紫天摊开手绢:
  "嚯~!姐,你可真够大方的,全部家当拿来买菜?"说完,伸过手去,给好奇的苏紫烟看看。
  "废话怎么这么多啊!不要拉倒!"苏紫川皱眉,想抢。
  却被苏紫天一躲,笑着朝大门去了。

  当蜡烛燃尽之时,忙碌了一天的四人,全都摊在虞初秋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或靠、或坐、或趴、或躺,累得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了。
  终于,还是杨忆海发话了。他及其疲倦的建议:
  "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屋,早点睡吧。"
  "……"苏家三兄妹,扶腰撑腿,慢慢往门外移,意识已经模糊,好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睡着。
  只有苏紫天,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顶住不停耷拉的眼皮:
  "那先生怎么办?"
  "我在这儿,你去睡吧。"杨忆海满眼血丝,却依旧摆摆手,轰走了苏紫天。

  杨忆海嘴上说得好听,可他毕竟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苏紫天刚走,他就开始钓鱼。经过三次头撞桌子的惨状后,他毅然决定……转移阵地,坐到虞初秋床边。
  帮他拉拉被子,看着虞初秋近在咫尺的睡颜,杨忆海傻笑强撑。
  一分钟后……
  杨忆海独钓寒江雪。
  两分钟后……
  趴下,开始流口水。
  五分钟后……
  有点冷……朝暖和的地方蹭蹭,眼睛都不睁开。
  十分钟后……
  脱光衣服的杨忆海,爬上了虞初秋的床,钻进被窝,自我安慰:
  我睡他旁边,是为了方便照顾他。谁说照顾病人不能睡觉的?太没人性了!他有需要,叫醒我不就完了?
  我很无辜……呼噜噜……

  -_-|||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于是,虞宅忙碌的一天,宣告结束。哦,忘了告诉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每章标题,都用宋词吗?
  一定有可爱善良美丽纯洁的读者,认为本天才博览群书、见识广博、优雅高尚、喜爱古典文学……
  不是。我只是懒得起名字。 ╮(╯▽╰)╭
  省事啊……
  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亏了……
  因为标题,吓跑的读者,不只一个连……
  好不容易想写H来提提人气,居然又碰上严打?@*$?#¥#¥……
  他母亲的!锁文的时候才发现,可悲如我,文章里除了H,就没有内容了。汗……
  打住!好像离题很远了。最近回帖贵如黄金,人格都畸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本章完!
  且听下回——《一夜情》。

21
十三章 眼儿媚

  杨忆海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啊!脑袋一挨着枕头,就跟死人差不多了。只可惜……此人睡相极差!
  时不时傻笑出声:
  "嘿嘿嘿嘿……秋秋~~~"不知在梦里,又逮到多少便宜。
  过了一会儿,又如游泳般,左蹬一脚,右踹一蹄,滚来滚去,一人霸占了大半床铺。直把虞初秋身上的被子,全卷到自己身上,包得像个粽子,他才开开心心的老实下来。
  虞初秋本就病着,这会儿被杨忆海挤到床边,摇摇欲坠,身上又没有铺盖。入室的穿肠风,将他吹得手脚冰凉,嘴唇发乌,脸上却更潮红了。
  虞初秋谦让惯了,就连睡觉也是如此。因为冷,他下意识将身体蜷成一团,像颗螺蛳,依着床沿,手指拽着身下的床单,老想往自己怀里带,却怎么也扯不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半夜,虞初秋的高烧,更严重了……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开始启动。他潜意识的翻身,开始寻找温暖的根源。终于将冰凉透心的手,伸进了杨忆海的被窝里。

  "唔……"杨忆海睡得正香,梦里正吃鱼呢,忽然周身冰冷,天寒地冻,很不舒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到虞初秋红彤彤的脸庞,窝在自己怀里,温顺似只奶猫。一双没有温度的玉臂,无意识的紧勾自己的脖子,胸腹紧贴,细瘦修长的双腿,正一个劲地往自个儿腿间挤。
  杨忆海不看还好,一看……瞌睡瞬间全醒了!
  "嗯……好冷……"虞初秋梦呓。嘴唇贴着杨忆海的颈项,呼出的热气,如挠痒痒般,挑拨着杨忆海本就不多的定力。
  "唔……"杨忆海倒吸一口凉气,自我催眠,"我是君子,不是禽兽。"
  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用力,将粘在自己身上的虞初秋掰下来,推过去一点。
  谁知虞初秋病糊涂了,杨忆海刚把他弄下来,他又往杨忆海身上贴,嘴里喃喃低语,宛若撒娇:
  "嗯……不要……好冷……"
  杨忆海从未见过,虞初秋如此脆弱的模样,楚楚可怜,惹人……侵犯!
  杨忆海一时呆愣,没了动作。结果被虞初秋占了先机,又拱过来。烧得厉害的头颅,准确的找到杨忆海锁骨的位置,往里蹭。
  芊芊十指,有意识般,灵巧的穿过杨忆海的手臂,紧紧环抱裸背。一条修长白嫩的大腿,软绵绵的挤进杨忆海的膝盖,小腿纠缠着小腿,为争取而来的温度,满足的低吟,却丝毫不知,自己的膝盖正不断磨蹭着杨忆海的下体,燃烧着他的理智。
  "噢……老天……你的目的不是玩我,目的是玩死我!"杨忆海全身紧绷,背脊僵直,两鬓的细汗,烫似灼烧。
  他咽咽口水,双手颤抖地扶住虞初秋的肩膀,却摸到一片雪白柔嫩的肌肤……
  杨忆海诧异,低头,鼻血……

  只见虞初秋因为刚才的挣扎,睡衣敞开了大半,要掉不掉的挂在手肘上,背部的春光一览无遗,甚至可以透过宽大的衣领,瞄见窄腰下,那浑圆的双丘。一双大腿也尽数脱离了下摆的遮掩,赤裸裸的暴露在杨忆海面前,还在不停地蠕动,试图挤进他的腿间。
  虞初秋面色潮红,即使夜半无光,杨忆海仍旧看得见,他白皙光滑的肌肤,由于病态,呈现出宛如情欲的粉红。
  杨忆海要崩溃了!!
  他手忙脚乱的扯过棉被,严严实实盖住虞初秋。
  再看下去,会出人命的……
  他隔着被子抱住虞初秋,开始数绵羊:
  一只老绵羊,两只小山羊,三只大灰狼……停!好热。
  杨忆海虽然不敢看,可他的身体,却真实感受着,虞初秋冰凉的体温。但自己却浑身发热?!躲……
  可惜,他越热,怕冷的虞初秋,就越往他身上凑。杨忆海欲哭无泪……别说瞌睡了,他现在精神着很!都可以咬死鲨鱼了。
  "唉……造孽啊~~~"杨忆海嘀咕,"有道是十二级台风不是吹的,四川盆地不是推的,喜马拉雅山不是堆的,葫芦岛不是勒的,你脸上那俩小酒坑儿也不是锥的,想让我今晚不扑你,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想通了似的,翻身将虞初秋压在了身下。
  他一动,被子透了风,虞初秋更加紧了紧环抱他的双手,浓密弯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嘴里胡话连篇:
  "嗯……冷……别……"
  "唔……不管了!是你叫冷的,待会儿热了,可别喊停。就算你喊了,我也不会停的……"杨忆海嘟着嘴,话讲得极其委屈,行动却极为禽兽!
  他颤着双手,轻轻脱下虞初秋的睡衣,一边看,一边流口水,嘴里却非常别扭的解释:
  "我本来不想这样呀,是你自己要求的。要知道,我可是幻想了一百零一次,在你身下婉转呻吟,配合你欲仙与死的样子。谁知你硬要在下面,真是不领情,让你扑,你都不扑,居然喜欢别人扑你。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唉……我就委屈一点,免为其难的主动一次。像我这么含蓄、这么腼腆的人,八百辈子都没如此放浪过。都是被你带坏的……你这个禽兽先生~~~"
  杨忆海嘟嘟囔囔,终于脱完了衣服。两人光溜溜的贴在一起。杨忆海早就蓄势待发的下身,开始不由自主地扭摆腰肢,磨蹭着虞初秋绵软无力的躯体,借此舒缓体内越来越旺盛的情欲。
  "嗯……"虞初秋至始至终,睁不开眼睛。身体的彻底接触,使他舒服地呻吟一声,本能的弓起身子,向温暖靠近。
  "啊……"杨忆海感受到虞初秋的回应,欲火更为泵张。
  他压住虞初秋柔软的身体,下身摩擦着虞初秋,上下其手,将原先看得到,摸不着的地方,统统摸了个遍。
  "唔……唔……"虞初秋被他爱抚得也有些把持不住,窄腰无意识的跟随杨忆海扭摆,一双长腿,被杨忆海抱起,缠上他的腰背。
  虞初秋的身体不再寒冷,反而越来越热,宛若有一把火,从内心深处开始向外燃烧。渐渐的,汗水爬上他潮红的脸颊,沿着黑发散乱的鬓角,消失在枕边。
  白皙的锁骨,清瘦的颈项,修长的四肢,皆以蒙上一阵薄薄的细汗,仿佛酉水中的白莲,在清晨时分,披上一层淡淡的朝露。
  杨忆海眼神深邃,看着身下情人如此媚态,律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还好虞初秋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杨忆海一手撑在虞初秋身侧,另一手挤进下体,握住虞初秋半抬头的欲望,很有技巧的给予刺激,加大他的快感。
  "嗯……哼……嗯……啊……"
  虞初秋还是发烧,哪里挺受得住,没过多久,就呻吟如死,喘息急促,声不可闻。沾着汗水的羽睫不停颤动,就是睁不开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的意识被病魔夺去,身体却跟随从未体验过的极乐,款摆迎合。
  弓背昂首,黑亮的长发在雪白的床单上散落,双手紧抓头下的软枕,红唇似若滴出血来。
  依着本能,双腿圈住杨忆海急进的腰身。浑圆饱满的双丘,由于快感,狂乱地扭动,弄湿了身下的棉被,却仍在屈膝索求,更大的抚慰。
  "噢……"杨忆海一声低吼,俯身如狼,咬住虞初秋的鲢鱼唇,下身一阵紧绷,两人同时到达了高潮。
  温暖粘湿的体液,播散在彼此胸腹。
  杨忆海俯在虞初秋耳边,激烈的喘息着,回味着高潮的余韵。
  等他终于被阴凉的夜风,吹醒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撑起上臂,紧张的搜索着,虞初秋脸上的表情。
  可他看到的,仅是虞初秋昏迷后,面带情色的容颜。
  杨忆海方才醒悟,慌慌张张朝下看,发现满床狼藉,虞初秋衣不遮体,玉体横陈,躺在自己身下,媚态可掬。
  "初秋……你醒醒……"杨忆海一时慌乱,首先想到道歉,急忙推推虞初秋。
  "……"虞美人又病又累,昏迷不醒。
  杨忆海喊了一阵,发现这样做不对!应该毁尸灭迹,才是王道!
  于是又手忙脚乱的,扯了件衣服穿上,悄悄跑到后院水井,打了盆凉水,也不敢烧开,就端了上来,用冷水给自己和虞初秋清理干净,穿好衣服。这才杏眼弯弯,高兴不已的爬上床,搂着虞初秋,露出六颗洁白整齐的牙齿,看着虞初秋的睡颜,傻笑!
  间或伸出手,捋捋他黑亮的长发,摸摸他泛红的脸颊,凑过头去,轻轻碰碰虞初秋的樱唇。
  可怜的虞初秋,一点反应都没有,死鱼翻白肚似的,躺在这头披着羊皮的狼怀里,任人宰割。
  杨忆海盯着虞初秋微微张开的鲢鱼嘴,脸越来越红,杏眼如炬,想起刚才……
  嗯~~~不算!再来一次,算是'初吻回忆录'~~~
  杨忆海撅起猪嘴,无比紧张的伸过头去:
  "啪唧~"一下亲在虞初秋嘴上,窃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还嫌不过瘾,再次凑过头去,嘴对嘴,舌头窜进虞初秋的红唇,轻抬牙关,溜进了美人鱼的私人领地,沉迷于美酒般,按摩着虞美人的口腔,吮吸着他带有草药苦涩的唇舌。一不小心,又走火了!一边吻,一边摸,口手并用,把虞初秋的豆腐,吃得只剩下后庭贞操这点豆腐渣,方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强行拉闸,停止了兽行。
  将所有被子盖在虞初秋身上后,杨忆海背对着虞初秋,缩在角落,喘着粗气,强压欲念。
  结果,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苏紫天几乎是一起床,就往虞初秋房里奔。
  看到鱼羊二人,各自和衣而卧,虞初秋身上盖得严严实实,不自觉松了口气。
  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二人带病纵欲,又凉水擦身的结果,是:
  虞初秋的病不但没有好,身体反而更虚弱了。病情加重,连躺了三天,才勉强退烧。
  而罪魁祸首——杨忆海,被虞初秋传染了感冒,活活在床上挺尸了五天!

  杨忆海再次睁开眼睛时,虞初秋正端坐于他床边的椅子,面无血色。看到他醒来,表情明显一僵,脸色更苍白了……

22
十四章 贺新郎

  杨忆海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时,虞初秋已经伸手,轻轻覆上额头,声音有些虚弱:
  "好像不烧了。饿不饿?"
  "……"杨忆海在虞初秋体温偏低的手掌,摸上自己额头时,回忆如洪水一般,席卷了脑海。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想起不知道是多少天前的激情夜晚,也是这双手……
  抱着自己的脊背,饥渴的爱抚……柔软的娇躯,扭摆迎合……温热的触感,心驰神往……淫荡的呻吟,令人疯狂……
  呀呀呀呀!!! 我很纯洁,偶尔想歪一次,只是偶尔!

  杨忆海不知不觉就往那方面想了,脸蛋越来越红。他不好意思地拉拉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瓜子缩进'龟壳',只露出一双如狼似虎的弯弯杏眼,转呀转的,瞅着虞初秋。
  恰巧四目相对,虞初秋身体一僵,手指仿佛被烫伤似的,赶紧收回,却又觉得动作太过突兀,不好意思地撮撮手,头却越来越低,眼神游移,毫无血色的脸颊,开始染上粉红……慢慢加深……逐渐扩大……最后连耳根都红了。
  杨忆海当然不会错过如此美景,他露在被子外的杏眼,随着虞初秋脸上红晕的加深,逐渐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百年一遇的奇观。
  当他看到虞初秋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注视,而进一步坐立不安时,杨忆海'唰~!'地一下,直挺挺坐起来,一把抓住虞初秋的右手,试探性的刚想开口……
  虞初秋先说话了。语句混乱,神色慌张,抽回手,就想走:
  "你……在下……啊!我去厨房看看,粥熬好没有。你刚醒,一定饿了。"
  说完,逃跑似的,出了房间。
  …… ……
  ……

  隔天,杨忆海康复。天空也放晴了。朵朵白云代替了黑压压的乌云,重新出现在蔚蓝的天空上,围绕着太阳,作为他诱惑的薄纱外衣。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勾引月亮呢,还是暗恋地球?
  虞初秋自从杨忆海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杨忆海身子不舒服时,还没怎么注意。今个儿,他病好了,自然开始满屋子找美人鱼。

  "咦?秋秋~~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虞宅再大,大得过他羊咩咩的'野心'吗?
  虞初秋刚想出门,前脚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一听到这个熟悉又可怕的声音,浑身一抖,一个踉跄,踢到门槛,整个人往下栽。
  眼看自己的脸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手臂被人猛地一拉,眼前一花,自己已被来人搂在了怀里。
  杨忆海含笑的杏眼近在咫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晃得虞初秋头晕。特别是身体碰撞的瞬间,虞初秋明显感觉,心房一阵紧缩,身体也很是贪恋杨忆海的触碰。
  仅仅一秒,虞初秋马上回神,有些着急的推开杨忆海,却用力太猛,将毫无防备的杨忆海,推得生生后退了好几步,一脸受伤,瞪着自己,垂手咬唇,好似要哭出来。
  虞初秋不敢看他,仿佛站在满是荆棘的沼泽地,手足无措,桃花眼漫溢泪水,死死盯着脚尖,恨不得烧出个洞。
  "我……不是……在下要去李大夫家,先走了。刚才推你,实属无意,请不要介怀……"
  虞初秋结结巴巴的话语,搁哪儿,哪儿奇怪。
  可杨忆海却越听,笑容越大。受伤的表情立收,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开心不已的扑到虞初秋身上,不顾他的挣扎,脸贴脸,压低声音,对着睫羽吹气:
  "秋秋你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告诉我好了,我帮你好好检查一遍……"
  说完,立即下手,也不管是不是开着大门,或者家里还有没有别人,搂着虞初秋,上下乱摸。
  可怜虞初秋躲也不是,藏也没地藏,站在自家大门口,被一个米虫房客大肆非礼,外加调戏。又气又羞,红霞上脸,娇憨可人。
  杨忆海越玩越上瘾,单手搂着他的腰,不老实的一路向下探。另一手,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笑得像个流氓,痞痞地伸头凑近,欢喜地看到,虞初秋瞬间受惊的眼神。
  杨忆海心下高兴:真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这样单纯的人,居然长了一双桃花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装出来的。你要是生在外面,这眼睛该成'桃花劫'了!
  想着想着,忽然一愣,感觉这想法太不吉利,赶紧放下手,停止了挑逗的动作,爱怜的搂着虞初秋的肩膀,如兄弟般拍拍,正经问道:
  "不逗你了,呵呵。你哪儿不舒服?我陪你去吧。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怪腻味的,刚好和你出去走走。"
  "不用!"虞初秋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吓了杨忆海好大一跳。意识到有点过了,虞初秋又补充:
  "在下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点反胃。李大夫家太远了,你病刚好,还是呆在家好些。"
  "反胃?"杨忆海惊异,意味深长地眯眼: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嗯……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我都还没有进去~~~
  等等!!莫非是苏紫天那个臭小子?!!
  不对呀……秋秋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想太多了……
  杨忆海摸摸下巴,回神,上下打量虞初秋,笑得更邪恶了。
  就在这时,苏紫川脸色很不好的走了过来,皱眉说道:
  "先生,你是不是要去李大夫那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杨忆海一不小心……
  "啪!"久违的巴掌声。
  "唔……"杨忆海捂脸,自找的……"你干嘛随便打人呀?我的怀疑有错吗?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有病啊?成天打扮得跟荡妇似的!谁知道你还是不是黄花闺女?"
  苏紫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闻言,点点头,抬首,目光凶恶地大声吼道:
  "你是不是非要知道我哪儿不舒服?好哇!那我就告诉你!我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肚子里都有一块一块的肉掉下来!昨晚我把其中一块捡出来,用水洗干净,拿到油灯旁看,发现肉里面还有血管,外面光滑,里面有褶皱,有一侧是开的,打开可以看到里面……"
  "停停停!!!"
  杨忆海越听越难受,忍住干呕的冲动,打断她的'刻苦钻研',尴尬不已。
  虞初秋从刚才,就已经很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苏紫川倒是很急,凤眼含泪:
  "哼!跟你们说有什么用?全都是大老爷们。我怀疑我肯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否则怎么会好好的,往下掉肉?呜呜……我死了,这个家里最开心的就是你!"
  说完,哭起来,一甩衣袖,向已经下到半坡的虞初秋跑去。

  结果,杨忆海还是没能跟他俩去看病。
  虞初秋走后,他闲得无聊,见天气晴朗,干脆带上宋乾宋礼,出门散心。
  由于虞初秋和杨忆海这一病,俩孩子找家的任务就搁置下来。
  杨忆海本来是想带他俩去城里寻寻看。结果他们一大、两小,下了山才知道,大水都差不多涨到家门口了,哪里还有人渡河。
  无奈,杨忆海只好带着两孩子去村民家串门,买了一只肥鸡。

  回来后,杨忆海就哼着小曲在厨房外,院子里,水井边,杀鸡。
  呵呵~~待会儿秋秋回来~~我得好好给他补补~~大病初愈,加上劳累过度,一定很伤身体。虽然他劳累的原因,多半是我造成的,那就由我还补救吧~~~
  把秋秋养得白白胖胖,红晕白皙有光泽的时候,我们再……呀呀呀!!!
  杨忆海不知想到什么,'唰唰唰……'飞快扯下鸡毛,抓着鸡屁股,不停的打。
  旁边的宋乾宋礼对望一眼,走过来,一人一边,拉着杨忆海的袖子,打断他意淫:
  "大哥哥,我们饿了。厨房有东西吃吗?"
  "没有,厨房只有生的蔬菜。"杨忆海不高兴。
  "生的蔬菜?"宋礼看向哥哥。宋乾挠挠头:
  "谁生的?"
  杨忆海差点摔进鸡毛盆子里,不耐烦地赶人:
  "哎呀,倒什么乱呀,走开走开,肚子饿了去找苏紫烟,叫他做东西给你们吃。两只小猪~~~"
  杨忆海嘟着嘴说完,又低头,继续折腾那只死鸡。
  宋氏兄妹要不到吃的,掉头跑去找苏紫烟了,留下杨忆海一个人在后院。
  杨忆海拔完鸡毛,端起盆子,把水倒了,刚走到水井边,围墙那边传来隔壁陈夫人的声音:
  "……如果肤色粉红,脸上的绒毛细嫩柔软,那么说明很健康……"
  杨忆海听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水顾盼,笑一笑,样子健康可爱。
  这时,隔壁陈夫人又说:
  "好,各位村民,今天的《养猪知识讲座》就到这里。"
  "?#¥#¥%**¥%……"
  杨忆海气得直跺脚,悲愤的回头……
  看到一只野狗,趴在他的白皮鸡旁边,摇尾巴。
  杨忆海大怒,指着狗狗,道:
  "你敢对那只鸡怎样,我就敢对你怎样!!"
  小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鸡屁股。
  …… ……
  ……

  赶走了野狗之后,杨忆海气愤不已地抓着鸡屁股,一个劲地在水盆里洗。堪比给死鸡灌肠,洗了好久,他才想起,这个部位,待会儿是要砍掉的!
  明白过来,杨忆海高高兴兴地跑回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跑回水井边,一边割人家的生殖器,一边唱原创歌曲。

23
十四章 贺新郎

  唱得正欢的时候,苏紫川和虞初秋回来了。

  虞初秋一进门,就看见宋乾跟在一只青蛙后面,青蛙跳一下,他也跳一下。
  虞初秋好奇不已,正想问,宋乾一抹额头,站起来,奶味十足的自语:
  "好累啊!真难为青蛙了,每天都要这样跳。"
  "……"
  "咦?先生!"宋乾看到虞初秋,满头大汗奔过来。
  虞初秋微笑,蹲下,抱住他,拿出手绢,给他拭汗,和他聊了两句之后,方才问道:
  "你杨哥哥在不在家?"
  "在。杨哥哥在后院,谋杀他刚买回来的母鸡。"
  苏紫烟怀里的宋礼抢先回答,小老娘婆似的,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靠在苏紫烟胸膛,很会享受。
  虞初秋朝苏紫烟点点头,摸了摸俩孩子的头发,起身朝后院去了。
  他刚到厨房外的院子门口,又听见杨忆海和苏紫川,一声大过一声的吵架:
  "你干啥玩意啊?先来后到懂不懂呀?没看见我正杀鸡吗?"
  "你一个人霸着厨房,别人都不让用啦?走开,我要熬药!"
  "汪汪汪汪……"
  "喵喵喵喵……"
  虞初秋摇摇头,轻轻走进去,站在厨房门口,微笑不语。
  "啊……先生……"苏紫川站的位置,让她首先看到虞初秋。前一秒钟,还凶似母老虎的苏紫川,立刻变得恭顺有礼,垂手呆站,老实低头。
  杨忆海闻言,回头。
  "呀~~~秋秋~~~你回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不碍事。"虞初秋直视杨忆海,一如往常,"你现在有空不?在下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当然有空啦!"杨忆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下围裙,"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去在下屋里吧。"
  "好!"
  …… ……
  ……

  五分钟后,虞初秋卧室。
  杨忆海手拿茶杯,坐在老位置上,不停偷瞄自从进房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站在窗口,拨弄君子兰的虞初秋。
  沉默……
  有时候是很折磨人的。特别是在你心里有鬼的时候……
  对于此时的杨忆海来说,真的很折磨!

  哎呀~~~秋秋到底想跟我"单独"说什么咧?杨忆海意淫start……
  嗯……他该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嘿嘿……他会怎么跟我说呢?
  '忆海……既然我们已有夫妻之实……那就将错就错吧!'
  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将偶尔犯错,变成一错再错?
  哟~~~看不出,秋秋表面上这么道貌岸然的样子,内心这么龌龊~~~
  不过我喜欢~~~嘻嘻嘻嘻……
  他这次一定会为报上次的'仇',将我压过来,扑过去,折磨得我三更不能睡,五更不离床。从此遍地都是寻欢场,君子变身大色狼。天天见我都夸长相,时时想上我的床~~!
  呜呜呜呜……我好命苦哇~~~早知道上次就不该怜香惜玉,应该做到底的涅~~好歹也算吃过一次。亏了……
  杨忆海越想越气,打定主意,只要下次一有机会,他就要扑回来~!不来个七次、八次,他绝不放虞美人下床!要,就要够本!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唉……正所谓:强奸易躲,意淫难防!
  几步之遥的虞初秋,哪里懂得这么高深的道理。他专心摆弄着窗台上的君子兰,实际是在给苏紫川拖时间熬药。
  看看书桌前的漏沙,时间差不多了。
  虞初秋放下洒水壶,走过来,坐在杨忆海旁边的位置上,微笑,伸出手掌,在傻笑的杨忆海眼前晃晃,唤他回神。
  "咦?秋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虞初秋收拾着书桌上的书籍,一本本垒好。闻言,随手抄起一本书,轻轻拍了一下杨忆海脑袋瓜子,桃花眼里全是笑意:
  "呵呵……你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总是这么开心。也说与在下听听?"
  "这个……厄……也没什么啦……只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杨忆海赧赧,在大腿上来回搓手,干笑。
  说什么?难道要我告诉你,我成天到晚,都在想你如何蹂躏我?把我捆成麻花状,关在阁楼里,每天除了给我东西吃,就是永无止境的做!还喜欢看我和隔壁花花还有旺才,人兽交配,3P狂!
  还是想让我哭诉,你每天夜里,无休无止的,在我梦中,对我这样那样的虐待。长枪一柄永不衰,我的体内深深埋,不惧皮鞭和春药,铁枪磨断还要来!
  打死我~~~我都不会说!打不死……也不说!我是有尊严、有思想,有深度、有内涵的大明朝'四有流氓'。你叫我说,我就说?这也太没有性格了,一点也不帅!不要~

  于是,虞初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等杨忆海讲故事;结果,杨忆海抿着薄唇,硬是不肯透露一个字。
  弄得虞初秋好不失落,语气有些嗔怪的望着杨忆海:
  "忆海,我们很要好吧?"
  "当然!"杨忆海信口开河,"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象你我这样亲密的朋友,上辈子似乎没干什么,光他妈回头了!"
  "呵呵……"虞初秋被他逗乐了,笑出了两个小小圆圆的酒窝,桃花眼里波光粼粼,流光溢彩。
  杨忆海一看,就呆了……
  虞初秋笑过之后,双手抓着一只毛笔,把玩,有些羞赧的低头,声音略小了一些:
  "忆海,对不起……其实在下骗了你……"
  "哈?"杨忆海回神。
  "我……在下今天去看病,其实不是肚子不舒服……是心……"
  "咚咚……"杨忆海的心,跳漏一拍……
  他要跟我表白吗???我的人生啊……终于来到了这一刻!秋秋,你不要怕,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所以……不要害羞,大胆说出你的心声……从今往后,你是清明,我是河图~~~!

  虞初秋还在说,声音颤抖,很是紧张,面带羞怯,双手攥紧毛笔,指尖都泛白了:
  "忆海……我……"
  "嗯嗯~~~"
  "在下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放心好了。"你想玩地下情?嚯嚯~新潮、刺激,一锅端?!虞初秋啊虞初秋,你骨子里,究竟是怎样一个禽兽不如的花花公子?我不会被始乱终弃吧?
  "就是……在下生病时……"虞初秋吞吞吐吐,"做了一个春梦……"
  "……"
  "对象……是……你……"
  "???"
  "而且……在下在梦里……居然……跟女人一样……在下面……"
  "!!!"
  "你是不是生气了?在下也觉得……不好……这两天老躲着你。因为在下一看见你,就……就会想起那个梦……呵呵……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我们俩都是男人,怎么……可能嘛……你说是不?"
  虞初秋终于把话讲完,羞得满面春色,偷瞄一眼杨忆海,果然看到他脸色很黑,僵坐在那儿,眼睛都可以喷出火来,咬牙切齿。
  虞初秋一看,不好,赶紧解释:
  "你不要生气。在下说与你听,就是怕你误会。今天我去看大夫了。李大夫真厉害,一眼就瞧出病根所在……"
  "哦?他怎么跟你说的?开了什么药?不会是开春药吧?!"虞初秋还没有说完,杨忆海已经冷冷出声,语气很是嘲讽。
  虞初秋一听,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由于错在自己,只好如实相告:
  "李大夫没有开药。只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杨忆海恨恨瞪他一眼。
  虞初秋没看见,腼腆低笑:
  "他说:'初秋啊,今年秋天,你就十九了吧?该娶媳妇啰。'"
  "啪!!"杨忆海闻言,一拍桌子站起来,气急败坏,指着受惊的虞初秋,张口就骂:
  "读十年书不如养一头猪,读十年书养不活一头猪,读十年书不如做一头猪,读十年书还不如一头猪!!!"
  说完,摔门而去。

24
十五章 卜算子

  杨忆海气呼呼下了楼,以遇神杀神,佛挡砍佛的气势,走回了厨房。竟自在菜篮子里一阵乱翻,拿出数颗洋葱,放在菜板上,二话不说,举起菜刀一阵乱砍。
  "荡荡荡荡……"洋葱与菜刀齐飞,怒气共委屈一色。
  本来蹲在院子里熬药的苏紫川,从杨忆海进来的第一刻,就觉得他不对劲,这会儿更是肯定:哼哼~又吃鳖了~!
  她摇着扇火的草扇,一步一踱地走过来,抬起一只兰花指,用唱越剧的腔调,尖声细气地说道:
  "黄瓜失恋痛哭,茄子安慰他:爱情不单只是甜美、只是沉醉,还有心碎、还有流泪。唉……谁让你爱上洋葱的?"
  "……"杨忆海停顿,昂首,流下一滴鳄鱼泪……
  "喂!你不会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什么事情啊?这么想不开。"苏紫川没想到玩大了,赶紧掏袖子,好不容易找出一块,香得熏死蟑螂的手绢,递过去。
  …… ……
  ……

  一个时辰后,
  苏紫川和杨忆海,坐在厨房门槛上,谈心……
  不过呢,这对组合太奇怪。有人天生八字不和,他俩就属于这种情况。
  虽说是谈心吧?但真说起来,十句有九句,是在互相顶嘴。
  可就是这种情况,这一猫一狗也可以聊上一个时辰,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足以证明,杨忆海这回是真伤心了……
  可怜哟~~~~~

  "呜……你太没有同情心了!没看见我正难过吗?你也不知道安慰我一下,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杨忆海丢掉苏紫川香得过头的手绢,掏出自己的,擦泪。
  "哎!我说,你让我陪你在这儿,坐了一个多钟头,你又不说是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安慰你呀?!"苏紫川撅嘴:哼~!本以为有八卦可以听呢~!结果白坐这么久!浪费老娘宝贵的青春!得不到消息卖给小天……唉……这个月又没有零用钱了……
  杨忆海借着擦泪,用手绢挡着脸,寻思:哼~!我跟秋秋,就只剩那点激情、美好的回忆了,为什么还要跟你这个八婆分享?你休想从我这儿套到一丝甜头!又过耳瘾,又可以卖消息给苏紫天那个小狐狸精!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杨忆海和苏紫川,一个攥着手绢,一个摇着草扇,各自心怀鬼胎。

  过了一会儿,
  苏紫川的中药熬好了。她撇撇嘴,撑起膝盖,走过去倒药:
  "唉……瞧你那点出息!所以小天才会说你是'人妖'。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小事,哭得稀里哗啦的,丢不丢人……"
  "喂!嗖……(吸鼻涕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哪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呜呜呜……我被人玩弄了……哇哇哇……外加始乱终弃……我要离家出走!呜哇啊啊啊!!!"某人可能是因为,生长于秦淮河畔,所以妓女的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学得是那叫一个遛。可惜这种动作用在男人身上……的确不怎么美观!
  倒中药,手上动作不能停,苏紫川摒住呼吸,看着碗,一时没理他。
  杨忆海没得到响应,更委屈了:
  "呜呜呜呜……"
  "……"苏紫川皱眉。
  "哇哇哇哇……"
  "……"苏紫川青筋上额。
  "啊啊啊啊!!!"
  "嘭!"苏紫川将手中的药罐,朝杨忆海扔了过去,砸在离他五厘米的门框上。
  "……"杨忆海看着满地的药渣,眼一红……"呜……哼哼……嗯嗯……"哭得很小声,眼泪却更多了。
  苏紫川叉腰站在院子里,心烦的看着他,背手,来回走了几圈,忽然眼睛一亮,无比邪恶地……看过来:
  "哎呀~杨大哥~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被虞先生拒绝了吗?"苏紫川'唰~'地一下窜回杨忆海旁边坐下,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贼!
  "厄?哼哼……(抽泣声)我又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羊咩咩哭得脑袋缺氧,稀里糊涂就被苏紫川套了出来。
  苏紫川闻言,嘴角一扬:果然不出我所料~!
  嘴上却说:
  "你喜欢虞先生,大家都知道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什么?!!!"杨忆海吓得跳起来,"那那那……虞初秋也知道了?那我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他居然连暗恋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下,太残忍了!呜……"
  o(╥﹏╥)o 虐心的究级奥义……

  苏紫川不以为然,从云鬓上拔下一只指甲锉,开始修指甲:
  "我还没讲完呢,除了他以外,我们大家都知道。"
  "什么呀?!早说嘛!还我白担心。"杨忆海重新坐下。
  "说吧。你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是虞初秋爱上我弟弟了,还是我弟弟终于得手了?"
  "啊啊啊啊!"杨忆海愕然,"果然!我就知道苏紫天,那臭小子是狼子野心!哎呀呀……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这个家真乃是……藏龙卧虎……到处都是情敌啊……"杨忆海一阵感慨。
  "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我可走了。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是谁'对不起'你了。大不了,我去问先生。"苏紫川站起来,就想走。
  "别……"杨忆海一把抓住,扭扭捏捏,"我告诉你好了……你千万别去问他……"
  "好。"苏紫川蹲下。
  杨忆海酝酿了一会儿,非常小声的:
  "他要娶亲了……"
  "嗨!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苏紫川一拍大腿站起来,俯视羊咩咩,"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一遇上虞先生的事,蠢得跟智障似的!"
  "你才智障呢!"杨忆海也站起来,怒……
  "我有说错吗?"苏紫川抱手,"他现在只是有这种想法,还没有实施嘛。你只要赶在这之前,让他爱上你,不就成了?"
  "你说得到轻松!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是你没用对方法。笨啊!像虞先生这么老实的人,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哼~哼~他一定会负责的……"
  "……"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还能不明白?兮兮兮兮……"苏紫川笑似母狈。
  "哎~~~聪明!太聪明了!嘁嘁嘁嘁……"杨忆海笑如公狼。
  古语有云:狼狈为奸!

  杨忆海这回是豁然开朗,一高兴,脑子清醒不少,杏眼一眯,盯着苏紫川:
  "说吧。你不可能突然对我这么好?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呀!"苏紫川捋捋刘海。
  "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苏紫川忽然收住笑容,一本正经的看向杨忆海,"我想让你教我,如何勾引男人。"
  "……"杨忆海本以为她会索要钱财,没想到她会……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很是生气,板起脸,严厉道: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扇过去!你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勾引男人很好玩吗?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节多重要,你懂不懂?!"
  苏紫川低首,握拳,重新抬起头,眼神很坚定: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虽然我是罪臣的女儿。但本朝的选后制度与历朝历代都不同。高祖皇帝的马皇后,也是出身平民。所以……"
  苏紫川还没有讲完,杨忆海已经笑出来:
  "你想当皇后?切!我没听错吧?就你这模样?穿着像荡妇,眼影画得跟巫婆似的,脸上的粉,吃饭的时候都可以掉进碗里。你想当皇后??"
  苏紫川一边听,一边低头瞧自己,着急不已:
  "我不是想当皇后,只要能进宫就行!我知道你出身小倌,以前一定受过调教,你教我,我会用心学的!"
  杨忆海本想借嘲讽,打消她的念头,谁知她如此执著,皱眉: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爱慕虚荣?你以为那皇宫是这么好住的?不做皇后……做皇后轮得到你?!你这种姿色,在这乡下,还算好的。要是在皇宫里,还不及一个宫女,皇帝能喜欢你吗?"
  "所以才要学嘛。"
  "学?学什么?学做皇帝小老婆?外边没男人啦?要跑到那种鬼地方,去跟3000个怨妇,抢一个男人?你自虐吧?万一他长得很丑怎么办?又或者他'不行'?也许他跟我一样,有断袖之癖,天天跟太监搅在一块儿,你怎么办?一辈子守活寡?孤独终老吗?"
  "……"苏紫川沉默,泪水不自觉滑出眼眶,模糊了眼影,却依旧无所谓的笑: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进宫。我一直以为我爹重男轻女,不喜欢我。可当他被官兵带走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孩子,以后爹没办法护着你了。你与你兄弟不同,是女子。要格外懂得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吃亏。我们苏家的女子,绝对不比男儿差!'"
  苏紫川哽咽,撇过头,抹了一把泪: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为我爹报仇!可我终究不是男子。杨大哥,你知道吗?我大哥他以前在家,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才会长这么胖。可逃跑的时候,多少次我们差点就被官兵抓住了,他却始终没有丢下爹那把重达百斤的关月刀。小天以前多单纯的孩子,现在夜夜抱着那些勾心斗角的书,看到天亮。"
  "……"
  "可我不能,我不能去考状元,也不能带兵打仗。作为女子,要站在距离权利最近的地方,就只有后宫!"

25
十六章 临江仙

  杨忆海从后院走出来时,脑海里全是后悔:
  我怎么就没把持住涅?居然就这么答应她了。不过不答应也不成,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知道我的来历。妈的!要是她真去告诉虞初秋,老子是小倌,虽然是清倌。也难保虞初秋那个迂腐书生,不会把我赶出家门。唉……老子太衰了!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个又穷、又呆的木头人呢?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忽然,一声低沉的男低音出现在身侧。
  杨忆海被吓了好大一跳,转头,看到靠在门背后的苏紫烟,正深情脉脉的望着他。
  有……有没有搞错啊?他那是什么眼神??
  杨忆海害怕的后退两步,小心出声: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都听见了。"苏紫烟低垂虎目,"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妹妹往火坑里跳的。你只管放心按她说的做就行。她跟你在一块儿还好。免得她老想出去,跟那些流氓厮混。"
  "嗯……"杨忆海点点头。
  "噢,还有……"
  "什么?"
  "你是小倌这件事,这个家里,除了虞先生,我们大家都知道。"
  "!!!"

  看来虞初秋这个一家之主,当得那叫一个窝囊!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另一边,苏紫川在杨忆海离开后,喝完了中药,往自个儿屋里去。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苏紫川回头,看到苏紫天依在门扉后,一手拿着折扇,一腿微曲,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苏紫川倒是一脸无所谓,看到弟弟,豪爽的一拍其肩膀,凤眼亮亮的:
  "小天,你老姐我又有新消息了哦,呵呵……想知道么?给点零花钱来用用……"
  话还没说完,苏紫川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弟弟抱在怀中。惊讶之余,耳畔听到苏紫天还在变声的男音,宣誓般低喃:
  "姐……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保护你的……"
  说完,一手抱头,一手搂腰,将苏紫川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苏紫川头顶,凤眼含泪。
  "弟弟……呜呜呜……"苏紫川终于一个没忍住,回抱苏紫天,窝在其怀里,失声痛哭。

  哭着哭着,流鼻涕了。
  苏紫川正哭在兴头上,手在弟弟身上一阵乱摸,手绢没找着,摸到一张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来擦擦吧。
  谁知拿到眼前一看……
  "啊——!!!!!!!!啊啊啊啊!!!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虞先生,虞先生你快来啊!!!"
  "姐!快还给我!会出人命的,求求你了!"
  "你休想!你还抢?!我操你妈!敢推我?!你造反啊??!"
  "姐,我妈就是你妈!你弄清楚再骂成不?我求求你还给我吧。"
  "还什么?"正在这时,一声优雅的男中音,徐徐飘来。
  苏家兄妹回头一看,虞初秋已经闻讯出现在院门口。
  而他身后,还有陆续赶来的杨忆海和苏紫烟,以及两个宋氏小猪。
  也就是说,苏紫川这一喊,惊动了虞宅上下所有人。
  苏紫天一看,这回脸丢大了!赶紧又去抢苏紫川手中的纸张,却被苏紫川巧妙的一躲,就势跑到虞初秋身边,伸手将纸张,递了过去。
  "先生,你快看看吧!还有救吗?"苏紫川颤声说完,悲愤地冲到苏紫天身边,抡起拳头就打:
  "呀!你这个没出息的!给你这么多钱去上学,你书不好好读,成天跟着城里的纨绔子弟放高利贷!你丫也忒让人失望了!!"
  苏紫天抱头鼠窜,一边躲一边喊:
  "姐,不是你说,这儿的人一个比一个好欺负,叫我想办法弄点钱,补贴家用的吗?!"
  "好了,都住手!"虞初秋大致听出了所以然,背手皱眉,声音平静,语气威严。
  "……"苏家两狐狸果然老实下来,乖乖站好,等候训斥。
  随后赶来的杨忆海,一脸幸灾乐祸,抱着宋礼,喜不胜言。
  虞初秋看到场面控制住了,方才摊开手中的纸张,放到眼前一看……
  霎时间,五雷轰顶,气得肺出血!眉毛不停挑动,双手不住颤抖。越看,指尖越白,紧紧抓着纸张,恨不得撕成碎片。
  最后,脸色非常黑的抬起头,一个趔趄,差点昏倒,还好杨忆海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稳,嘴唇微张,却气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忆海放下宋礼,扶住虞初秋,看他这样子,又急又讶,抢过虞初秋手中的纸张,一阅:
  "乡试模拟试卷……呀!这是小天的考试卷?"
  杨忆海没见过贵族学堂的随堂测试题,好奇的继续看:
  "哎呀呀……满目猩红啊……啧啧啧……"
  抬头,看看低首不语的苏紫天,摇摇头,撇眼瞧见,苏紫川怒其不争地又开始捶他。杨忆海心想:居然能把上善若水的虞初秋,气成那样?你还真有本事!
  于是更加好奇的阅读试卷:
  "咳咳……考试题:'葡萄美酒夜光杯,'接下句。咦?这个我也知道耶!哈哈!看来我还是蛮有才华的嘛!哎呀呀,要是我也生在大户人家,说不定也是个状元之才呢!呵呵呵呵……"
  杨忆海得意,周围一片冷场。各个怒视着他。
  杨忆海自觉没劲,又看回试卷:
  "厄……我看看你怎么答的……嗯……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钱美女一大堆?!!哈哈哈哈——!哎呀,小天,我今天才知道,你比我有才!"
  "……"苏紫天嘴角抽搐,想死的心都有了。
  杨忆海大笑不已,接收到冷眼好几枚之后,收声:
  "哎呀,小天啊,哪怕你说的是实话,可考试也不能这么写啊。你这不没事找抽吗?嘿嘿……"
  虞初秋缓过一口气,颤手指着苏紫天,对身旁的杨忆海说道:
  "这还算好的。你知道他'穷则独善其身'后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宋乾插嘴,"达则兼济天下!"
  "你看看,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名句,你……你怎么答的??"虞初秋气结。
  "我答……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噗——!"杨忆海绝倒。
  …… ……
  ……

  第二天清晨,当公鸡刚开始打鸣的时候,虞宅,已热闹非凡。
  苏紫烟向来是,闻鸡起武。
  当杨忆海起床时,他已练完三套刀法,正在拭汗。
  看到杨忆海身披水色薄衫,气质潇洒的从二楼走下来。苏紫烟脸红红的迎上去,没头没脑的说出一句:
  "我瘦了。"
  "……"杨忆海瞌睡都还没醒呢,闻言,眯着杏眼看了一会儿,"你哪儿瘦了呀?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我真瘦了!"苏紫烟着急,低下头,"你看,我下巴都尖了!"
  "嗯……"杨忆海托腮,"你的确……每个下巴都尖了。"
  …… ……
  ……

  虞初秋大病初愈,比较贪睡,刚起床,就听到楼下一阵隐隐约约的对话。
  "我慢慢地弄。如果痛了,你就说话。"杨忆海的声音。
  "嗯。唔……呜呜呜……"一个女人嘤嘤弱弱的哭声。
  杨忆海温柔道:
  "这就哭了?真的痛么??那我再轻点劲……"
  苏紫川哽咽,发出一个很H的声音:
  "嗯……唔……啊……啊——!"
  杨忆海气息粗喘,声音滞塞:
  "你把腿搭上来……再坚持一下……"
  "……"虞初秋听得面红耳赤,跑下楼一看……
  苏紫川身穿单衣、长裤,背靠墙壁,一腿高举,抵在一摞砖头上。旁边的杨忆海,仍在往上叠加砖头,累得满头大汗。
  "你们在做什么?"虞初秋不解,特别是,看到苏紫川堪称'痛苦'的表情。
  "你问她呀。"杨忆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指指苏紫川。
  "唔……我要做皇后!我要做皇后!!"
  "在下愚钝……这样就能做皇后?"
  苏紫川面目狰狞,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先生,你就别问了,女人家的事,说了你也不会懂!唔……疼死我了……等我做了皇后……"咬牙切齿,"我要用茅台冲茅厕!用银票点檀香!用999朵玫瑰洗泡泡浴!用京城第一才女做丫鬟!!"
  "呵呵……等你当上了再说吧。"杨忆海抱手而立,广袖一摆,风姿卓绝的来回踱步,仪态大方,风度翩翩:
  "你现在给我听好,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嗯……尽量吧……"
  "女人常常担心她的未来,直到她找到一个丈夫;男人从不担心他的未来,直到他找到一个妻子。男人在结婚前,觉得适合自己的女人很少;结婚后,觉得适合自己的女人很多。知道'婚'字怎么写吗?女人发昏,才结婚!"
  "唔……你说了这么多,究竟什么意思?"
  "吸引住男人的办法就是让他一直得不到;吸引女人的办法正好相反,就是让她一直满足。"杨忆海说到这儿,忽然回头,眼神皎洁地看向虞初秋。
  后者不明所以的瞪着雾蒙蒙的桃花眼,歪头,不懂。
  杨忆海一笑,电死一个是一个,电死两个是一双:
  "初秋,这招同样适合拐媳妇哦。"
  虞初秋闻言,脸颊一红,走开……
  五分钟后,拿着一只毛笔,和一个小本子,坐在堂屋门槛上,脸红红的记笔记。
  杨忆海背手,薄唇紧抿,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扬:
  "男人,上半身是修养,下半身是本质;女人,上半身是诱饵,下半身是陷阱。"
  对着苏紫川,道:
  "男人的谎言,可以骗女人一夜;女人的谎言,可以骗男人一生。"
  又转身,对虞初秋,戏虐:
  "对女人就像治国一样,要实行'无为而治'——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
  "唰唰唰……"记笔记。
  杨忆海微笑:
  "男人都一样,不喜欢只和一个女人上很多次床,而是喜欢和很多女人只上一次床。"

26
十六章 临江仙

  "不会呀,在下也是男人,但不是禽兽。我要求不高,有一个媳妇就行。"虞初秋边写边插嘴。
  杨忆海挑眉:
  "初秋,一个就够了?做人,要有点追求嘛。"
  "有哇,在下的初级人生理想是:农妇、山泉、有点田。终极人生目标是: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杨忆海无语,转头看见,刚睡醒的苏紫天,从后院走了出来。

  虞初秋看到他,脸色很不好,走回房,抱了厚厚一摞书回来,开始对苏紫天进行魔鬼式补习。
  杨忆海嗑着瓜子,靠在堂屋门框上,好笑的看着虞初秋,一次次生气地拿起戒尺,由刚开始的打手掌,发展到后来,直接用鸡毛掸子抽苏紫天屁股。
  苏紫川痛苦万分的单腿站在墙角,自我催眠:
  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一、二、三、四,好吧!当皇后,也不一定要压腿呀。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后跳过舞啊?哼!
  想通的一瞬间,睁开贼亮的凤眼,偷瞄了瞄杨忆海,见他没注意,赶紧抽出最上面的一块砖头,往门外墙根处扔,嘴里还振振有词:
  "加油哦!当皇后啰!噢噢!"
  丢一块,唱一句,直到感觉腿舒坦了,她才大舒一口气,抱手站在墙角处,看戏般瞧着虞初秋,教训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苏紫烟在二楼给宋氏宝宝穿衣服,将苏紫川的动作看的是一清二楚,摇摇头,了解的一笑,抱着两个小冬瓜,下楼去了。

  楼下,虞初秋的声音已不复往日的冷静:
  "在下有没有听错?!!再说一次!'烈士暮年',对!!"
  苏紫天低头站在圆桌前,眼睛红红的,吞吞吐吐:
  "烈士暮年……嗯?嗯……黄泉路上?"
  "哈哈哈哈哈——!!"依着门扉的杨忆海,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虞初秋气得直瞪眼,手中的戒尺一个劲地抖。好不容易压平声音:
  "算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要是再对不出,休怪在下不通情理!"
  "哦……"
  "给你出个简单的:后宫佳丽三千人……"
  "铁杵磨成锈花针!"
  "!!!……"'叮当……'一声,戒尺掉落于地。
  杨忆海正笑得起劲呢,闻声,抬头一看:
  "秋秋,你怎么了??小天,快扶住先生!!"
  "先生,你别昏啊!不要吓我!"
  "……"虞初秋缓缓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苏紫天的脸,气若游丝,"在下最后再问你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你总该会了吧?"
  苏紫天难过不已,出奇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良药苦口利于病,嫖妓喝酒伤身体。"
  "噗——!"
  "啊啊啊啊!!!杨大哥,你快来呀,先生吐血了!!!"
  "在下不相信……"虞初秋垂死抓住苏紫天的衣袖,"你今天一定要答出点什么……否则在下死都不会瞑目!!"
  "呜……先生……虽然……我很喜欢你……可也不想来段人鬼情未了,这么禁忌的恋情啊……您还是早死早投胎吧……"
  "投你个鬼!"杨忆海丢掉瓜子,奔过来,一板打在苏紫天后脑勺上,抱过虞初秋,搂在怀里。
  虞初秋的手,一直抖,一直抖,躺在杨忆海怀里,抓住苏紫天的金锁,用尽最后一口气,颤声问道:
  "好吧。在下不问诗词了。也许这个你不擅长。历史,你总该会了吧?你告诉在下,刘邦休养生息的政策是什么?"
  "……(想呀想)……笑一笑,十年少,少娶妃子多睡觉。"
  "……"
  "啊啊啊啊!!!苏紫天!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不要乱答啊啊啊!!秋秋翻白眼了!!!"
  …… ……
  ……

  原来,苏紫天这个小滑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博览群书,城府极深。可他偏偏不喜欢看那些,迂腐不堪的四书五经。
  明朝的科举制度,讲究的是八股取士的应试教育。
  苏紫天如此一来,成了不务正业,沉迷于闲书,成绩自然不会好的哪去。次次考试,都是倒数三甲。
  如今东窗事发,死期不远矣。自求多福罢……

  虞初秋被他这一气,至少折寿十年。
  下午的时候,杨忆海为惹他开心,主动提出,带他和苏紫川,出门去郊游。顺便教他们,怎么'勾引'别人。
  前一秒钟,虞初秋还趴在床上捶床板,恨自己的工资都打了水漂;一听可以吊MM,马上翻身,脸红红的瞅着杨忆海,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兴致勃勃出了门。

  三人带着两孩子,走到一处山涧。远远望见,半山腰处,一群妙龄少女,背着竹篓,正在采茶。山歌悠扬悦耳,婉转清脆。
  仅隔一丈,有一座农庄。
  羊圈内,十多名风华正茂的青年,手拿铁锹,一边翻弄稻草,一边与山腰处的苗妹对歌。
  好一派宁静祥和的山野风光。

  "哇……"苏紫川看呆了去。羡慕这种与世隔绝,万物不争的和谐景象。
  杨忆海伸手,悄悄牵起虞初秋微凉的手指,回眸一笑。
  虞初秋接收到他的目光,温柔展颜,笑出一对圆圆的小酒窝。
  两孩子从来没玩得这么疯过,开心死啦!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摘狗尾巴草,跑得满身大汗,不知疲倦。胸前的金玉麒麟,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休息了一会儿后,《杨氏勾引之户外教学》公开课正式开始。
  杨忆海首先拉过虞初秋的小手,对他说:
  "爱情就是犯贱,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犯贱。什么时候你不犯贱了,女人就来了!不要怕,要大胆,走过去,别说话,用眼神勾引。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懂吗?"
  "唔……明白!"虞初秋鼓起勇气,记完笔记,收好毛笔和本子,摩拳擦掌,笑得很……腼腆。
  杨忆海贼笑,回头对苏紫川说:
  "你先在这儿等,待会儿我再来教你。你看好孩子,别让他们走丢了。"
  "哦,知道,老大!有我在,您就放心去吧,我精神上支持你!"苏紫川'认贼作父'、'投敌卖国',握拳,以示鼓励!
  "好,秋秋,我陪你一起去。"
  "咦?真的?太好了,在下本来还有些紧张,你能陪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虞初秋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类型。
  杨忆海得意,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凑近一点,拉着虞初秋的手臂,小声道:
  "呐,你听好,苗妹有个习惯。未出嫁的女子,会把她们自己做的荷包,送给喜欢的人。等下你过去,站在榕树下,不要说话,等她们给你送荷包。"
  虞初秋桃花眼雾蒙蒙的,又兴奋,又紧张:
  "明白!你早上教的嘛,无为而治——不主动!"
  "聪明!我们家秋秋就是机灵。"

  于是,虞初秋就像一只走在老虎前面的狐狸,自信满满的走到榕树下,傻傻的站好。脸红红的偷瞄MM。当采茶的妹妹发现他,巧笑言兮看过来时,虞初秋非常害羞的低下了头,一对美丽无双的桃花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一张清秀干净的透明脸颊,红得跟'番茄花园'有得一拼。
  采茶苗女们,大老远都可以看见虞初秋羞红的耳根,交头接耳,娇笑出声。
  虞初秋的窘态,在杨忆海走出榕树遮挡的瞬间,宣告结束。

  单纯的虞初秋,正专心致志地数着脚边的蚂蚁,哪里知道,自己身后一步远,杨忆海故意摆出一个'少女杀手'的经典造型:
  单膝微曲,背靠大树。一手背后,任凭广袖随风摆;一手捻花唇边吻,眼神深邃,忧伤而多情。脸颊下低45度,嘴角微微上弯,仿佛沉浸在昔日美好的回忆中。
  一阵清风拂过,杨忆海特意放下的青丝,随着片片落叶,欢快飞舞。

  "哇……那是谁呀?好帅的男子……"一个采茶女惊艳。
  "何止是帅呀!你看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有故事的男人果然是最迷人的!"另一个少女托腮,双眼花痴状。
  苗妹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各个小脸通红,少女怀春。
  而本戏的主角——死都不敢抬头的虞初秋,早就被她们自动屏蔽掉了。像一棵盆摘,或者背景路人甲。

  杨忆海用余光瞥了一眼苗妹,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坏心眼的伸手,从后面搂住虞初秋的肩膀,在虞初秋诧异回头的一瞬间,忽然凑近,嘴唇贴着虞初秋红透的耳朵,压低声音,用生平最为性感的声音,蛊惑道:
  "你再站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苏紫川。"
  说完,趁虞初秋不注意,有意无意地,飞了一个大大的媚眼,给远处的苗妹,不出所料的瞧见,好几个少女,开始蹦蹦跳跳,'唧唧咋咋……'叫个不停。
  杨忆海坏笑,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更加不知所措的虞初秋,呆立原地,嘴里'唧唧咕咕……'背着'圣人之言'。

  杨忆海刚走没多久,几个大胆的苗妹,就满脸娇羞的向虞初秋走来,手中攥着绣得很精致的荷包。
  "请问……"带头的苗妹羞怯开口。
  "……!"
  虞初秋长这么大,第一次和这么多少女站在一起,说不激动绝对是假的。他傻愣愣地站直身子,从耳根到脖子都是红的。听到少女银铃般的嗓音,虞初秋心里一阵涟漪,不好意思地侧开身子,看向旁边的榕树。
  苗妹看他这么呆傻的样子,皆捂嘴娇笑,胆子大起来:
  "真傻!也不知道打招呼。"一个苗妹逗他。
  "哦……在下虞初秋……刚才是在下失礼……敢问姑娘贵姓?"虞初秋躬身一揖。
  "嘻嘻……哪有你这么问的?本姑娘不告诉你。"
  "这……"虞初秋为难,尴尬得要死。
  另一个苗妹更坏:
  "哎,书呆子,你为什么只问她,不问我呀?你是不是看上她啦?"
  "不不不……"虞初秋大窘,连忙摆手,"在下无意冒犯各位姑娘。"
  "骗人!"有一个苗妹跳出来,一步步逼近虞初秋,"你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儿,我都看见了,你偷看了我们好几次呢。"
  "……"虞初秋被苗妹一路逼退,直至背后撞上大榕树,鲢鱼嘴紧咬,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手忙脚乱的往一边躲。
  "是呀,我也看见了。"一个苗妹挡住虞初秋去路。
  "没有……我没有……"虞初秋调头。
  "有!就是有!"另一个苗妹拦住虞初秋。
  虞初秋这回被困在三个苗妹中间,背靠百年榕树。不知怎么办才好。指甲平整的手指,一个劲地缴着衣袖,低下头,不敢看少女们。小小声求饶:
  "那……那你们要怎样……才肯放在下离开?"
  闻言,几个苗妹眼神交汇,皆兴奋一笑。

27
十六章 临江仙

  杨忆海回到山岗,刚坐下不到一刻钟。
  虞初秋脸苦苦的,抱着数十个精美的荷包回来了。
  苏紫川惊奇,伸手拿过一个荷包,左看右看:
  "呀……乡下的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荷包做得真好。"
  然后看向虞初秋,戏虐道:
  "先生好魅力!一次就拿回这么多荷包!你要是只娶一妻,其他妹妹岂不是要排队去跳海?呵呵……"
  "……"虞初秋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嫉妒是小人所为!我与忆海,是情比金坚的好兄弟,不可为儿女私情,破坏兄弟情谊。
  可苏紫川的调笑,还是让虞初秋一阵委屈。
  只不过,虞初秋生性温吞,与人为善。他只是很别扭的,将怀里的荷包,尽数丢到杨忆海怀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杨忆海旁边,简言之:
  "这是那些采茶女叫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杨忆海悄悄观察虞初秋的表情,故作不在意地拿起一个荷包,挑眉道:
  "奇怪,她们怎么知道你我认识?"
  "……"虞初秋不理他,托腮,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圈圈。
  杨忆海露出六颗白牙,'咻~'地一下丢掉荷包,趁机搂过虞初秋的肩膀,边吃豆腐,边安慰:
  "哎呀,秋秋,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好歹也在附近几棵树上多试试死几次。苗妹都是村姑,没眼光!像你这样知书识礼的君子,应该去城里找。"
  虞初秋一听这话,顿时又开心起来,猛地抬头,满怀希望:
  "嗯!"
  然后两人就沉浸在美好的二人世界里,眉目传情,心心相映……
  连苏紫川一直蹲在他俩身后,都没有发现。
  "咳咳……"苏紫川瞪着浓妆艳抹的死鱼眼,出声提醒。
  果然看到,杨忆海急忙甩开虞初秋的双手,大窘。
  苏紫川的眉毛,不住挑动:
  "杨大哥,你还没教我呢。你不会忘记了吧?"
  而迟钝的虞初秋,一脸无辜的回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身后:
  "教什么?"
  杨忆海急忙打岔:
  "马上教。怎么会忘记,哈哈哈!说得我这么没有责任心。"
  然后瞧向远处的农庄,又低头看看苏紫川,想了一会儿:
  "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亲自去实践。这样吧。我示范一遍给你看。自己领会吧。"
  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荷包,数量庞大。更加得意了。飞了一个大大的媚眼给虞初秋,像是在说:
  秋秋,你不要吃醋哦。
  其实我还是很受欢迎的。男女老少都同杀!怎么办呀?像我这么美貌无双、仪态万千、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好生在和平年代。要是生在战争岁月,岂不变成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游戏爱情于乱世;玩弄天子在数国;男子见我都想扑;女子恨我皆疯狂!
  唉……以我这……无以伦比的极品绝色,痴情不改、非君不爱的人品,对你一个乡巴佬来说,是多么大的荣幸啊……
  你个死书呆!居然不爱我!喜欢那些傻里吧唧的乡野村姑?!!

  杨忆海越想越生气,赌气地朝山腰的农庄走去。
  苏紫川做贼般,扯过虞初秋的衣袖,一起蹲在半人高的蒿草后边,拨开青草,看向山下。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虞初秋不解。
  苏紫川'侦查'了一会儿,见杨忆海快走到农庄了,赶紧抓过虞初秋,伸手在他胸前一阵乱摸。
  "安全起见。先生,借你的笔记本给我用用。"
  "淅淅索索……"衣服磨擦声。
  "扑嗵……"有人跌倒的声音。
  "你……紫川,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虞初秋躲也不是,推也不是,被苏紫川压倒在地,骑在肚子上,面色通红,不好意思地撇开脸,紧张不已。
  可惜苏紫川的心思全不在他身上。她找到虞初秋藏在怀里的小本子,立刻重新在草丛后蹲好,找了一个绝佳位置,开始一边'观察',一边记笔记……

  农庄里正在忙活的青年们,努力堆砌着柴草。
  年轻而朝气的身体,散发着健康的味道。常年的农作,使他们的肌肤,更趋近于小麦的颜色。
  午后的艳阳,在青年们肌肉结实的雄性躯体上,覆上了一层宛如黄油的汗水。大部分青年,不满夏日的炎热,脱掉上衣,光着膀子,笑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歌喉爽朗而辽远,气质阳光而朴实。

  杨忆海走到农庄门口,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躲在门边,咬着手绢,非常'人妖'的扭来扭去,踌躇不前:
  哎呀,他们看起来……好禽兽的样子!我这么娇弱的大美人……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动送上门,让人扑吗?太太太危险了!!

  一个青年放下钯,随意的一抹汗水,走到门边的竹桌前,倒水喝。无意间,瞟见躲在门边,贼眉鼠眼的杨忆海。
  "啪!"青年放下水碗,大步走到农舍大门口,一把擒住'见势不对,就想溜'的杨忆海,二话不说,拖进了庄园。
  杨忆海一路'扭动挣扎','大喊大叫':
  "不要!放开我!我是男的!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家秋秋一定不会放过你!!"
  青年脸色很黑的停下脚步,作势就要一拳揍在杨忆海肚子上。
  恰巧四眼相对,青年皱眉,握拳的手,改成了'一巴掌'。

  远在山上的苏紫川和虞初秋,都是一惊。特别是虞初秋,'唰'地一下站起来,低头急问:
  "紫川,你到底叫忆海教你什么?怎么会被打?"
  苏紫川同样脸很黑,手里拽着虞初秋的笔记本。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 ……
  ……

  农庄里,却是另一番讨论。
  被扇了一巴掌后,杨忆海明显老实多了。虽然仍有挣扎的迹象,但还是很'配合'的,跟着青年,走到了所有人视线内。
  "喂!二狗,你又偷懒去了?"另一个青年笑骂,看到二狗身后的杨忆海,好奇,"谁呀?"
  "不知道。我看他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见了我还想跑,就把他抓进来了。"
  闻言,所有正在忙活的农民,皆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聚焦到杨忆海身上,用打量贼的眼神,上下审视他。
  这种明显不善的目光,却使杨忆海脸红不已,局促不安,'害怕'得全身轻颤,杏眼怯怯的看向众人。
  为首的一个强壮青年,放下镰刀,托腮沉思:
  "他没病吧?那眼神怎么看都像'兴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这么看,弄不好我还以为,自己是被色狼盯上的女子呢!"
  "呵呵……"另一个高大青年附和,"看来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哎,我说,他不就是刚才站在树下,勾引我妹子的那个混蛋吗?"
  "好像是耶!眉眼挺像的!还敢跑来这儿,找死!揍他!"
  此话一出,众青年恼怒。
  一名稍微年少的男子,一把揪住杨忆海的衣领,愤愤道:
  "原来就是你!刚才把我的亲亲妹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别妄想了,我和兰兰青梅竹马,我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杨忆海百口莫辩,连连摇头,急急摆手:啊啊啊啊!!我爱的是秋秋啊!谁要你的村姑媳妇啊啊啊!送给我,倒贴钱,我都不要!!
  少年正在气头上,见杨忆海一脸懦弱相,更添怒气,握紧拳头,朝杨忆海打去。
  "啊啊啊啊!!!"杨忆海大叫,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香帕来回舞。
  "住手!"
  "嘭……"拳头打到人的声音。
  杨忆海闭着眼睛,摸摸脸,怎么不痛?慢慢睁开眼,看到青年一脸错愕,低头看着地下。杨忆海顺着青年的目光,往地上一看……
  只见虞初秋双肩颤抖,倒在地上,嘴唇裂开,流下一缕猩红,触目惊心。桃花眼底,因为疼痛,聚满了泪水。头发散了一半,披在肩上,束发的纶巾歪歪挂在发间,妩媚而爱怜。
  青年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还硬生生挡在自己拳头前,让自己打错了人,一时呆愣,竟又迷失在虞初秋掘强而天真的桃花眼里,'唪'地一下,脸红了……
  杨忆海的瞳孔逐渐放大,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就在青年失神的一瞬,一拳打了回去,以拼死的力气,和青年滚作一团,厮打不停。
  "我揍死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打秋秋!我杀了你!!"
  左一拳来,右一脚。
  "住手!忆海!在下没事,别打了!"
  虞初秋来不及擦掉唇边的血迹,赶紧上前劝架,未果,又吃一拳,昏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虞初秋恍惚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
  "虞先生!舅舅,你干嘛打他?小叔……"
  …… ……
  ……

  等虞初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发现自己正睡在家里,杨忆海坐在床边,拿着一条湿毛巾,侵了凉水,帮他擦拭唇边的伤口。
  看到虞初秋醒来,杨忆海安心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名为'内疚'的表情,轻轻缕了缕虞初秋鬓角的碎发,无言以对。
  虞初秋想起身,却被杨忆海按住肩膀,逼迫躺下。抬眼瞧见,杨忆海除了右脸有些肿以外,一点伤痕都没有。虞初秋不解:
  "忆海,你受伤了没?嘶……"说话时,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直抽气。
  "我没事。你快躺好。"杨忆海苦笑:身为一个小倌……是多么让人凌虐……让人怜爱的角色……我怎么能……呜呜呜……太可悲了!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天生打架状元??难得秋秋关心我一次,我为什么没有受伤?啊啊啊啊!!生活真他妈的好玩,因为生活老他妈的玩我!

  而同样是这天晚上,虞初秋的一个学生——王苗苗家里,出奇意外的聚集了一大群人。
  六岁大的王苗苗,坐在饭桌边,放下毛笔,收好虞初秋布置的作业,托腮看着一屋子男性亲戚,大眼睛闪呀闪。
  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讨好的笑:
  "苗苗,今天下午来的那人,真是你的私塾先生?"
  "嗯。虞先生可好啦。"苗苗老实回答。
  "嘿嘿……"另一个青年擦掌,"苗苗,明天小叔送你上学好不好?"
  "凭什么你送?"又一个青年挤开他人,对苗苗郑重道,"我送。"
  "苗苗,那舅舅我明天去接你好不好?"'鼻青脸肿'插嘴。
  "你不是说,你只爱兰兰吗?走开!"
  "我不管!虞先生好看多了。"
  "嚯!你不怕那姓杨的人妖啦?他打架那么厉害!我平生未见啊!听说他住在虞先生家里呢。"
  "嘭嗵!"一声门响。
  众人回头……
  一群苗妹满脸阴笑的出现在门口,异口同声地说道:
  "苗苗,让我接送你上学吧!"

28
十七章 天仙子

  半夜的时候,虞初秋被一阵孩子的哭声吵醒,摸黑走出卧室,顺着哭声寻去,推开了隔壁客房的门。哭声立时变大,一声声,催醒着虞初秋半梦半醒的神志。
  虞初秋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红烛,眯眼瞧见,宋礼坐在床上,捂住眼睛,哭得喘吸不畅。宋乾被妹妹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乖,不哭。"虞初秋快步走至床前坐下,伸出双臂。
  宋礼在看到虞初秋走来的一瞬,立刻撑起身子朝他身上扑,一双肥呼呼的肉手,死死抓住虞初秋披散到腰的长发,一个劲地哭喊,撕心裂肺:
  "娘!呜哇哇……我好想你……快点回来……呜呜……"
  "不哭不哭,乖呀,等大水退了,我立刻带你去找娘亲。"虞初秋对于宋礼的哭喊,很是习以为常,抱着她,拍背安慰,微笑的摸摸宋乾的头,示意他躺下,继续睡。
  自己则捂住宋礼的嘴,快步下了楼,推开虞宅大门,走了出去。这才放开手,任宋礼大哭出来。
  "呜呜呜……娘……娘……"
  "唉……又作噩梦了?"
  "嗯……呜呜……"宋礼趴在虞初秋肩膀上,双手死都不放开虞初秋的头发。眼泪横流,打湿了虞初秋肩头的衣裳好大一片。
  虞初秋不以为意,抱着宋礼,来回在虞宅大门前散步。单手托着宋礼的重量,一手有节奏的轻抚她的脊背,嘴里轻轻哼着江南特色的摇篮曲。
  一阵夜风拂来,银色的月光下,虞初秋的白色单衣下摆,被轻轻吹开,合着迈开的步子,整个人好似不识人间烟火的嫡仙。而他单臂上的宋礼,也像是太上老君身边的送财童子。
  虞初秋独自走了一会儿,感觉发根不似刚才那般疼痛,捉摸着宋礼可能已经睡着了,正想回屋。
  谁知,又一次听到哭声:
  "哇哇哇!我不嘛!我要妹妹!哇哇哇……"
  "行了行了,我的祖宗!上辈子我欠了你什么,半夜三更不让人睡觉?!老娘我连个男人都还没有呢,凭什么要先当娘呀?造孽啊!!"
  虞初秋刚抬头,又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线优美,语气恶毒,双手笨拙的怀抱宋乾,只着一件白色半透明睡裙,正要跨出虞宅大门。
  "咦?虞先生,你也在啊?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睡得死,没人听见呢。"苏紫川低头示意宋乾,"呐,你妹妹不在这儿吗?"
  由于苏紫川谢了妆,周围光线又暗,虞初秋好半天才认出她。
  借着夜空皎洁的月光,虞初秋满眼不可置信,来回打量身边的苏紫川。
  除去了白天浓妆艳抹的粉底口红,苏紫川清丽的瓜子脸、小巧的鼻梁、青春的粉唇,第一次,完全展露在虞初秋视线里。
  齐膝的乌黑长发披落身后,玲珑的身段隐藏在半透明的唐式睡裙下,长长的裙摆内,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健康匀称的美腿。双手以非常不和谐的姿势,抱着宋乾,大大的袖口,顺着她雪白的玉臂,退到肘处。
  虞初秋突然觉得她很美。虽然她嘴里骂骂咧咧,全无好话,手上抱宋乾的动作,却很是温柔。她显是已经抱得很累了,走两步,便要停下来,往上托托宋乾的重量,漂亮的丹凤眸,一个劲地朝宋乾翻白眼,却在夜风吹起时,腾出手,扯起袖子,盖在宋乾肚子上。
  虞初秋有一刻恍惚,窃以为,这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幸福。
  此时此景,仿佛自己有妻有子。妻子美丽,却虚荣;孩子可爱,却淘气。人无完人,完人必假。这样就好……
  然后,一辈子平淡、充实的生活在芙蓉镇。与世无争、清平快乐。我教书来,她织布。
  孩子们在眼皮底下,平安长大。女儿不要远嫁,我也不稀罕城里的公子作女婿。女儿最好也生活在村里。农闲时,常回来坐坐。儿子也不要求太高,能写能算,别让人骗就行。等我老了,存些钱,给他置办一处田地,娶房媳妇,好生过活就行。
  最后在妻儿的陪伴下,平静的离开人世……
  此生足矣。
  虞初秋摇头,低看苏紫川,轻声笑:
  "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
  "哈?"苏紫川黑线,"先生,你确定你是醒着的?不是梦游到此?"
  "……"对牛弹琴。
  "啊!那边,刚才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
  忽然,苏紫川抱紧已经睡着的宋乾,后退一步,躲在虞初秋身侧,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黑漆漆的菜地。
  "什么?"虞初秋被她吓了一跳。看到她躲在自己身后,很勇敢地上前两步,朝苏紫川盯的方向,猛瞧!
  可惜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确定一件事:酉河的大水,今天退了很多。
  "好像没什么。我们回屋吧。"虞初秋牵过苏紫川的手,走回了虞宅。

  虞家大门落锁的一瞬……
  远处,刚退水的菜地里,抬起两颗顶着荷叶、满脸淤泥的脑袋。
  "啊呸呸呸!我嘴里全是泥!操!一不小心混进社会,浪子回头已经白费,我现在如此狼狈,穿着军装受着活罪,屁大点事还得开会,吃个刁饭还要站队,挣点鸟钱还要交税,这它妈就是社会!!"
  "头,你就别抱怨了。我比你还惨些。我昨天刚从邻县抗洪回来,头还没挨着枕头呢,又被派来'找人'。本以为,如今世道好,天下太平,不用打仗,当兵应该不会很辛苦,谁知道……"
  "哎呀,行了行了!你已经唱了一百零八遍了!有时间,还不赶快回去报告,我在这儿守着。"
  "为……为什么是我回去?!头,你该不会是想趁我走的时候,先睡一觉吧??太狡猾了!"
  "你说什么?!臭小子!你搞搞清楚,我军衔比你大!出来混,没听说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吗?快滚!爷我要睡觉了。"
  "……"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是便宜你的。你想想,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参军?有几个能有这样的机会?越级去见提督大人?你要是说得好,给大人留下个'深刻印象',你提升的希望不就大大增加了呀?!年轻人,学着点!就这样吧……哇哈……呼嘘……呼嘘……呼噜噜……"
  睡着了……

  [补注:提督——明朝官职,省级最高军事长官,相当于现在的省军区司令员。]

  第二天清晨,当天边初露鱼肚白的时候,苏紫烟已经手持戒尺,立于虞宅大院。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不停打哈欠的苏紫川。
  此时的苏紫川,身穿劲装,手执一柄软剑,腕处吊着沙袋,双腿半蹲,站成马步,宛然一个初级剑法第一式。
  苏紫烟看到妹妹一脸睡相,拿起虞初秋的戒尺,毫不客气地抽了一下苏紫川的手臂。一边帮苏紫川纠正姿势,一边用身为兄长的严厉语气,斥责:
  "站好!想要利用别人,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苏家,世代为将!爹在世时,驻守雁门数十年,边境安宁。不想晚年,受人排挤,被夺军权,发配来江南作什么巡抚。说升实降!你是女子,我本不该要求你舞刀弄枪!不过……"
  "不过,既然是将门之后,学会自我防范,终归是好事,对吧?哥哥,嘿嘿……"
  苏紫烟还没说完,苏紫川已接过话头,摇头晃脑,笑言。凤眼闪亮,不似刚才的困倦。动作、姿势,也越发端正。
  苏紫烟点头,嘴里却仍旧不饶人:
  "你明白就好。你可别糊弄我。我不是杨忆海那个马大哈。除了虞初秋的事,其他事都不上心。你是我妹妹,你的性子,我了解得很。我现在出去跑步,你要是敢趁我走的时候偷懒,我自有法子治你!"
  "哦……"苏紫川吊着眼睛,害怕的瞄瞄苏紫烟,'咕噜'咽下一口口水,额上流下一滴冷汗。
  苏紫烟见状,放心,出门跑步去了。

  他刚走没多久,苏紫川就坚持不住了。手臂越举越低,腰部的力量也越发奇怪,好像抽筋。
  苏紫川感觉手腕处的沙袋越来越重,好似挂有千钧,很想放下手来,活动活动。可一想起苏紫烟临走前的警告……
  算了算了,我还是忍忍吧。哥哥不说话则以,一说话,绝对……呵呵……我还是不要领头,去摸这个老虎屁股。

  "唉……"苏紫川大叹一口气。
  一个姿势站久了,腰背麻木,手脚打颤。她开始东想西看,试图转移注意力。
  当她的视线刚好扫过敞开的大门时,她非常诧异的,看见一颗人头,从门侧伸出来,如贼一般,窥视着虞宅内的情况。
  当苏紫川看向大门时,人头又立即缩了回去。
  "……"苏紫川闭起眼睛,摇摇头。难道我累得产生幻觉?还是,大白天闹鬼?!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大门边的时候……
  一秒、两秒、三秒!
  那颗人头又一次从门侧,慢慢探了出来。
  "什么人?!!"
  这一次,苏紫川绝对没有看错。她拔腿就向大门跑去,却因为浑身僵硬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手上的软剑,飞出两丈远。
  "哎哟喂……"苏紫川挣扎着爬起来,揉揉撞疼的手肘,冲过去,捡起地上的软剑,又向门外跑。却忽然听到宋乾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苏姐姐,你在做什么?"
  苏紫川被叫住,回头,看到宋乾宋礼,站在吊脚楼的栏杆内,披头散发,身穿大红肚兜,小短裤,脖子上带着铃铛清脆的麒麟项圈,像是刚睡醒。
  苏紫川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回头对孩子们说:
  "呆那儿,别下来,姐姐捉贼呐!"
  说完,刚好到大门,一回头,门边闪出一人。一时间,人吓人,吓死人!
  "啊啊啊啊!!"苏紫川舞剑大叫。
  "啊啊啊啊!!"那人也叫。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家大门口做什么?"苏紫川伸开四肢,霸道的挡住大门,凶恶的打量来人。
  一个男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
  一个年轻,却看不全长相的男子!
  长发披肩,簪子一束,随性洒脱。眼睛上带着一副圆圆的墨镜,手里提着一柄破旧的二胡,身上的衣裳沾满泥泞。一双赤足,裤腿半卷。宛然一个……要、饭、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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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迷神引
  "要饭去别处要去!我家没有剩饭!"苏紫川厌恶的瞪着来人。
  "……"男子一愣,伸手扶扶鼻梁上的墨镜,就着拿二胡的手,抱臂而立。
  苏紫川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对于他的动作、姿势,很是不满。
  "你干嘛老是色迷迷的看着我?别妄想了!我可是未来的皇后!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再等一百年也没用!还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苏紫川气势汹汹。
  可男子却越听越好笑,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对迷人的酒窝。他故作惊讶地一拳打在自己手掌上,恍然大悟:
  "怪不得人人都说江南产美女!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侧妃美女'了!"
  "笑什么笑!我才不要做侧妃!要做就做大的!我要当皇后!!"苏紫川感觉受了侮辱,脸色通红,掏出一文钱,砸在男子胸膛上,厉声道:
  "呐!钱给你了!快滚!"
  男子见到铜钱砸来,习惯性的一挡,接到手中,翻开一看,才发现是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时,笑得更灿烂了,伸出没有拿二胡的那只手,在苏紫川面前一摊。
  "最近生意好,我又开了一家分店!"
  "……"这回轮到苏紫川无语了,死盯着男子的手掌,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浑然不知,在她和男子吵架的当口,二楼的宋乾、宋礼,听到家里来'贼'了。很兴奋的光着脚丫子,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的爬下楼梯。
  兄妹俩胸前的金玉麒麟,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恰好反射到门外男子的墨镜上。
  男子一晃,透过苏紫川,看清了宋乾、宋礼的长相,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躲,放下了伸出的手,挠挠后脑勺。
  "呀!第一次见面,我就随便一点。来日方长嘛。哈哈哈哈!"
  说完,看似随意,实则健步如飞的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苏紫川正在气头上,马上追了过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当她来到拐角处时,狭窄湿滑的小巷内,哪里还有来人的踪迹。回头时,只看到赤足跑来的龙凤胎,站在大门口,好奇的张望。

  苏紫川大清早吃了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一上午都凶神恶煞的。
  大家都不知道谁惹着她了,看她一副'生人勿近,近就咬你!'的姿态,也不敢问,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苏紫烟在院子里练武;杨忆海在堂屋算账;宋乾、宋礼在后院玩;虞初秋则在书房,辅导苏紫天功课。
  唯独苏紫川一人,抱着琵琶,坐在虞宅门槛上,出神的弹奏着一曲《渡?红尘》。
  曲声婉约悠长,如泣如诉,听者仿佛置身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立于一叶扁舟之上,任景色与岸上行人,在视线中经过、消失……
  宛如人生,来往过客,转瞬即逝。

  虞宅上下,都沉浸在这美好、动听的乐曲中。一时间,忘记了手中的事情,只为一曲,恐音逝。
  苏紫川一曲奏毕,睁开带泪的凤眸,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男人的靴子。
  向上看去……
  长衫广袖,刺绣精良。
  再往上瞧……
  一双笑容满满的鹰眼,一对深深的酒窝,一排白亮的牙齿。

  "啊啊啊啊!!怎么又是你!你有完没完呀!"苏紫川跳起来,抱着琵琶,全身戒备。
  男子一笑,放开背后的双手,一把二胡出现在苏紫川视野内。
  "哦,原来也是个玩音乐的。"苏紫川领悟,招招手,"来一段。"
  男子抬起把弦的手,吊儿郎当的往肩上一搭,摆谱:
  "我饿了。家里有东西吃没?"
  "嗯??!!"苏紫川惊愕,还没开口,该男子已经一甩衣衫下摆,提腿走进了虞宅。
  "喂!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苏紫川气急,抱着琵琶,追上来,想拉他的衣袖,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不好,作罢!
  于是挡在他前面,不让他继续走。
  男子一看,就明白,笑着凑近,直把苏紫川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撞上堂屋的门框,他才倍感开心的,走到一脸呆愕的杨忆海身边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看杨忆海在干什么,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屋内一片寂静。
  苏紫川抱着琵琶,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靠在门框上;苏紫烟眼神复杂,静观其变,并不开口;杨忆海嘴巴张成'O'型,指着男子,一个劲地抖,终于"哦!!"了出来。
  "欢迎欢迎!!"杨忆海抓住男子的手,上下摇,好像在说:我总算找到组织了!!!
  "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呀?"这回,轮到男子诧异了。
  "没关系,哈哈哈!这不就认识了吗?"杨忆海开心啊!!!抬头对苏紫川:
  "你傻站在那儿干啥呀?去倒茶。"
  "哎,不用!"男子阻拦,"茶我就不喝了。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哇!我们边吃边谈也好。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嘛。哈哈哈哈!"杨忆海大喜,搓手,"紫川,去弄两个菜。"
  苏紫川瞪眼:
  "我们是穷人家,哪有什么招待人的菜呀。"
  男子一听,很洒脱的摆摆手:
  "好说好说,我很随便的。没有酒也行,你就随便弄个鸡啊、鸭啊什么的,我随便吃吃就好啦。"
  "吃你个头!"苏紫川一个榔头,用琵琶朝男子打去。
  "住手!!"男子暴喝!就在琵琶距离自己还剩0.01毫米的时候,他成功制止了苏紫川的危险行径。
  "咻~~~~!"该男子吐气如兰,一抹额头,微笑,"嘿!你还真听话!"
  "咚——!!"琵琶打到脑袋的声音。
  就在这时,就在该男子疼得抱头滚地之时,就在苏紫川还沉浸在杀人泄愤的快活里;就在杨忆海仍认为,终于有人肯娶苏紫川了……
  虞宅四方天井的屋檐上,忽然落下数条麻绳。
  正在二楼浇花的虞初秋,还没看清情况,已看到十多个身穿军装的男子,如武侠小说中,飞檐走壁的大侠般,顺着麻绳,从屋顶临空而下,手持佩刀,落地之时,即刻摆开阵形,训练有素。
  院子里的苏紫烟,第一个反应过来,抬脚撩起地上的关月刀,快速退后一步,抓过苏紫川,护在身后,镇定地观察敌我形势。
  虞初秋丢下水壶,想冲出房门,却被随后起身的苏紫天,一把搂在怀里,捂住嘴巴,背靠房门,凤眼凌厉地窥视楼下。
  虞初秋仍旧挣扎,想逃离苏紫天的禁锢,一双手,使劲掰着腰上的铁臂,未果,喘息不已。
  苏紫天压低声音,对虞初秋耳语道:
  "先生,现在不能下去。他们人太多了。你下去会有危险的。"
  "唔……唔……"虞初秋不能说话,急得直用泪水漫溢的桃花眼看他,可怜巴巴。
  苏紫天不依,撇开头,苦笑,看向楼下……

  而此时的楼下,杨忆海看到从天而降的御林军,仅有一刻停顿,他霎时明白过来。就在苏紫烟护住妹妹的同时,杨忆海说服自己,千万不要往二楼看,俯身向下,单手揪住,正躺在地上,抱头喊疼的男子的衣领,双腿飞快地压住男子的下肢,右手朝桌上的水果盘一摸,手指灵活的一翻,水果刀的刀刃,正好抵在男子大动脉处。
  男子一惊,挥手打来。
  杨忆海熟练一挡,刀刃更往下压了一寸,声音阴冷:
  "不要动!除非你是寿星上吊——嫌命长!!"
  "……"男子投降,摊开双手,乖乖躺在地上,一副'不抵抗'模样。
  可院子里的十多个军人,一看男子性命危险,全都不自觉地冲了上来。
  "不要过来!过来我就宰了他!"杨忆海大喝。头上、手心,全是汗水。
  军人们一听,不敢妄动,彼此对看,后退了几步。

  楼下犹如战场,一触即发。
  二楼的苏紫天和虞初秋,隔着门缝,看得一清二楚。
  苏紫天也很紧张,鬓角流下些许冷汗,怀抱虞初秋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虞初秋看到这里,又一次挣扎起来,摇头,指指楼下,乞求的看着苏紫天。
  苏紫天对着他的眼睛,着实不忍再拒绝,点点头,松开了手。却在同一瞬间,一个刀手敲在虞初秋后颈上,将他打晕了。
  苏紫天抱起昏迷的虞初秋,将他放到床上。这才蹑手蹑脚推开窗,绕到敌人后面,见机行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杨忆海的注意力,却被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的宋乾、宋礼吓得三魂丢了十一魄。
  就在虞宅所有人,都为本该在后院玩耍,不该出现在此的龙凤胎担心时,宋氏兄妹习以为常的看了一眼院子内的不速之客,仅仅只是一眼,便转移兴趣的蹲在杨忆海身边,奶声奶气地对地上的男子说:
  "小表叔,黄鼠狼呐?"
  与此同时,大门处传来一声宏亮的命令:
  "都给我住手!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众人寻声望去……
  虞宅大门口,闪现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与地上这名举止洒脱,气质随意的青年不同,门口的青年,高大而强壮,举手投足张狂豪放,声如洪钟,气势逼人,腰间佩戴一串玉质麒麟配饰。
  一看,就是……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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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阮郎归
  "爹——!"
  就在杨忆海和苏家三兄妹各自审度'来者何人?'的时候,宋乾宋礼开心的朝大门口奔去。

  五分钟后,院子里的军人们,席地而坐,围着宋乾、宋礼,逗他们玩。
  一个新兵模样的少年,看宋礼很可爱,勾勾手指,逗她道:
  "小妹妹,我陪你玩好吗?"
  宋礼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看着新兵回答:
  "不好。娘亲说过,小姑娘要和小姑娘一起玩的。"
  新兵不死心,又说:
  "我也是女的呀,你和我玩吧。"
  宋礼看他一眼:
  "我不信!你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看!"
  "哈哈哈哈哈——!"周围众军士统统笑翻,只剩那新兵,面色通红,尴尬不已。

  院子里热闹非常,堂屋内冷场一片。
  杨忆海和苏家兄妹,气鼓鼓地坐于桌前,瞪着对面两个不速之客。
  两男子自知礼欠在先,咳嗽两声,坐如针毡。
  最后,宋乾的爹率先开口了: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宋云飞,是新上任的江南提督……"
  "啊!原来就是你这个死贪官!"杨忆海不听还好。一听,气得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诧异的宋云飞:
  "我家秋秋哪点不好!你见都不见,就把他退回来不用!哼!不就是没给你送钱送礼吗?!要不是我们家秋秋,你孩子早被人贩子抱走了。在家这些天,孩子也全是秋秋在照顾。"
  宋云飞听得一头雾水,问过之后,才知道虞初秋捡孩子回来的经过,倍感歉疚,抱拳一揖:
  "唉……真是多亏了这位虞……?"
  "虞初秋!"杨忆海补充。
  "哦……虞初秋,虞兄。"宋云飞暗自念叨了一阵,抬头问道,"敢问……虞兄,是你们其中哪一位?"
  "……"此话一出,虞家众口才发现少了一人,全部看向苏紫天。
  "呵呵……呵呵呵……"苏紫天干笑,'咕噜'咽下一口口水,正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
  杨忆海已经率先看到,虞初秋一手扶墙,一手捂额,摇摇欲坠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初秋!"杨忆海看到他不舒服的模样,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激动的呼喊:
  "慧飞——!原来你没有死!"
  杨忆海回头,还没找到声音的源头,就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刮过。再看向前方时……
  简直不可思议!!!
  只见宋云飞健步如流星,冲到虞初秋面前,二话不说,抱过虞初秋,就要亲!
  "啊啊啊啊!!!"杨忆海飞身扑上,拼死将头昏脑涨的虞初秋,从宋云飞怀里,硬生生、连踢带踹抢回来,抱在怀里,嗤牙咧嘴,仿佛抢鱼的野猫,盯着宋云飞,好像在说:
  你敢过来一步!我就咬死你!!
  宋云飞呆愣,瞳孔放大又紧缩,一动不动的看着虞初秋,从上到下。
  最后,无限哀怨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弄错了,你不是她……"
  然后黯然销魂的抱过宋乾、宋礼,带着士兵,默默离开了虞家。

  "……"留下一屋子不知所谓的人们。
  "啪!"苏紫天难得露出真性情,他甩掉手中的折扇,一边踩踏,一边抱怨:
  "那家伙当这里是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紫川迷眼:
  "老弟,你这个比喻也太差劲吧!看来你的语文的确有待加强。"
  "嗯嗯。"众人点头附和。
  "嗯嗯。"蹲在旁边的某人附和。
  "……"一分钟冷场后……
  众人忽然意识到,多了一个人!齐刷刷朝旁边望去。
  特别是苏紫川,抄起扫帚就想赶人。
  "你怎么还在这??你的同伙已经走了!"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何必这么见外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
  "肚子疼!"众人异口同声。
  "对呀,原来你们都知道啊。看来我还是蛮有人气的嘛。"杜子腾沾沾自喜,一面巧妙的躲过苏紫川的扫帚,一面悠闲的踱步。
  "咕咕……"某人肚子叫了。
  "好饿呀!有没有东西吃啊?"某人转身。
  "啪!"扫帚拍到蟑螂脸。
  "哐当——!"一声,二胡掉落于地。

  十五分钟后,虞家堂屋。
  脸上青了一块的杜子腾,端坐桌前,狼吞虎咽吃面条。
  "哇!好吃!"
  "嘻嘻索索……"吃面条的声音。
  "这面条谁做的?比我家厨子强一百倍!"
  "有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张嘴?!吃你的吧!"苏紫川坐在旁边,阴笑:哼哼!当然好吃啦!我可是加了很多巴豆的,戚戚戚戚……我就不信,拉不死你!哦霍霍霍霍……

  杨忆海一门心思都在虞初秋身上,着急的拿着手帕,捧过虞初秋的脸,一个劲地擦:
  "秋秋哇,刚才那个混蛋有没有碰到你哪里啊??你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的!来,宝贝,我帮你清干净……"
  说完,俊脸羞红的撅起猪嘴巴,闭起眼睛,往虞初秋鲢鱼唇上凑。
  "……"虞初秋满头黑线,轻轻挪到旁边的位置坐下,桃花眼冰冷的斜瞟苏紫天,不说话。
  "……"苏紫天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缩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怯怯观察。
  虞初秋收回目光,用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淡淡说道:
  "苏紫天,在下的后颈,好疼啊……"
  "呜呜呜呜……"苏紫天总算会意,泪奔到虞初秋身后,一边道歉,一边乖乖帮他揉肩。

  杨忆海闭着眼睛,往前伸嘴,手指绞着花手帕,羞涩地扭来扭去,直至亲到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物体,他才倍感兴奋的舔来舔去,极尽所能,挑逗追逐。情到深处,伸手搂抱……
  咦?秋秋最近是不是变胖了?怎么我两只手都搂不全?
  杨忆海万分不舍的睁开迷蒙的杏眼……
  "啊啊啊啊!!"看到的是,苏紫烟暗红的胖脸。
  杨忆海一阵反胃,胡乱找了一阵,看见杜子腾正在吃面的碗……
  "呕——!"伸头吐在了里面。
  …… ……
  ……

  结果这天,杜子腾在虞家呆到很晚才离开。
  晚饭之后的聊天,使苏家兄妹知道了一件事。
  今天来的宋云飞,年仅十四岁时,就曾在自己父亲——苏傲雪手下做过督尉,很是欣赏其父的军事才华。
  "也正因为如此,宋兄才被贬到江南。"杜子腾补充,"连带的,我爹也被贬去福建老家去了。"
  苏紫烟沉思片刻:
  "那朝中是分为两派了?"
  "没错。一派是以徐公公为首的宦官集团,他们借口皇上身体不好,把持朝政!打压忠臣!你爹,我爹,还有宋云飞。凡是手握重兵,又不肯为他们效命的忠臣,全都……唉……反正我不想管……我爹有我四个哥哥就行了,也轮不到我操心。"
  苏紫川皱眉: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没出息了!"
  杜子腾不以为然,翘起椅子两条腿,戏虐道:
  "谢谢啦,告诉你,我爹说了,我是所有皇亲国戚里,最没有出息的一个!"
  "……"众人一愣。
  "你不姓朱!"苏紫川肯定。
  "我娘姓朱。"杜子腾回答,"宋乾、宋礼的娘亲,是宁兴王的女儿——朱慧飞。"
  "猪会飞???"众人惊叫:这一家人太彪悍了……就没一个名字是正常的。
  "嗯。"杜子腾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点头。
  "那孩子们叫你表叔。你又是什么来头?"杨忆海好奇。
  杜子腾摆摆手:
  "哎呀,说来话长,我还是从头讲起好了。"
  "嗯。"众人拿纸,记笔记。
  "我娘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而皇上还有一个亲弟弟,就是宋乾宋礼的外公——福建宁兴王。我和宋大哥,家里是世交,年纪也近,比较谈得来,小时候就经常在一块儿玩。后来他爹将他送去雁门锻炼,我则跟随我爹南下,去了福建。认识了朱慧飞。哎呀,说到底,他俩会成亲,还是我介绍的呢。那时,我还笑他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天生一对嘛!哈哈哈哈!"
  "……"众人黑线。
  只有苏紫川,拿着毛笔,在纸上圈圈画画,抱头嘀咕: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的弟弟都作外公了,皇上今年几岁啊!怎么办呀??我可不想刚当上皇后,就变成太后了!哎,等等,做太子妃也行!不就是未来皇后吗?哦霍霍霍……"
  然后大笑离开。留下一群更加寒冷的男人们。
  "继续继续……"杨忆海催促,"后来呢?宋乾宋礼的娘是怎么死的?"
  "死了?"虞初秋大惊,"在下怎么不知道?"
  "……"众人眼光复杂。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在下?!"
  "……"杨忆海心虚,连带想起,某个激情的夜晚……
  "……"苏紫天最近前科太多,说多错多,还是别再撞枪口了。
  于是,回答的人,就只剩下苏紫烟这垢巨大的炮灰。
  "先生,您就别气了。反正这个家里,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去了,又何必在乎这一件呢。"
  "你说什么?"虞初秋气呼呼地瞪圆桃花眼,"你说,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忆海大惊失色,赶紧打圆场:
  "秋秋哇,别气了,小孩子家家讲话不懂得转弯,他不是这意思。"
  "我就是这意思。"苏紫烟气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杨忆海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虞初秋越发觉得不对劲,更加较之:
  "忆海,你别拦我,在下今天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秋秋哇,真的没有什么事……"
  "我不信!苏紫天,你说!是不是你,又去找人放高利贷了?"
  "没有没有!"苏紫天赶紧闪人。
  虞初秋又转移矛头,眯起桃花眼,冷笑:
  "忆海?说吧。"
  "没有!"
  "嗯?"
  "真的!!没有嘛……"
  "嗯??"
  "呜呜……苏紫烟!!死胖子,我恨你!!"
  "我已经瘦了很多了!"
  "唧唧咋咋……"
  "呱呱啾啾……"
  …… ……
  ……
  "其实朱慧飞啊……真的很可惜呀……大美人啊……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了……啊……好茶好茶……"
  杜子腾坐在门槛上,背景为虞家大院连绵起伏的吵架声。
  沉思了一秒……
  "好像没人听耶,走吧。"
  说完,留下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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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高阳台

  宋乾、宋礼离开后,王村人都以为,虞家会因此寂静一段时间,各自默默想念一下,这对可爱的'送财童子'。
  谁知仅仅是第二天早上,王村的居民,又是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吵架声中醒来。
  特别是隔壁的陈夫人,青筋直冒的走进后院,对下人吼道:
  "把家里的公鸡全给我杀了!隔壁的吵架声比公鸡还准时呢!!"

  这场架的起因,源于杨忆海昨夜做的一个春梦。
  那天晚上,杨忆海在梦里,正甜蜜蜜地和虞初秋'嘿哟'。
  他躺在虞初秋身下,扭摆腰肢如水蛇,淫荡呻吟尤胜妓,闭目享受,满足不已的时候,一张柔软温热的唇,凑了上来。
  杨忆海本能的伸出舌头与之纠缠,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虞初秋的脖子,索要更多……
  可就在这美好的时刻,杨忆海却怎么也抱不全虞初秋的脖子。
  杨忆海皱眉:
  "秋秋,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呀?"
  说完,慢慢睁开了朦胧的杏眼……
  吐血看到,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的人,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脸色暗红,喘着粗气的苏紫烟?!!!
  "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乎,杨忆海一声惨叫,把自己从梦中喊醒了。

  他虚汗淋漓,直挺挺坐起来,上下摸了一阵,才知道是做梦,大呼一口气,一抹额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
  所以咧,杨忆海的这一天,从起床开始,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

  当他梳洗完毕,独自吃过早饭,才郁闷的想起:
  我心爱的秋秋咧?怎么都没有看见人??
  然后打起精神,上吊脚楼,找美人鱼去了。

  谁知他刚刚经过虞初秋卧房外的走廊,就听见屋内,传出一段暧昧的对话。
  "嗯……轻点……疼……"苏紫天撒娇。
  "没事。"虞初秋轻笑,"我还没插进去呢。"
  对于杨忆海来说,他是:
  生于青楼,长在男馆,整个一小玉西瓜——满脑子黄色思想。
  看尽天下毛片,心中自然无码!
  一想到虞初秋光嫩的肌肤,在苏紫天胸膛上来回磨蹭,他就要疯了!还连带想起昨夜那个该死的春梦,更气!
  奶奶滴!这对姓苏的混帐小鬼!不但哥哥要骑在老子身上作威作福,弟弟还要剥夺我在秋秋身下的宝贵地位!!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虞初秋那个死书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 Hello Kity啊!!!
  -_-||| 这是架空……那年代的Hello Kity流行稻草猫……

  俗话说:不在放荡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杨忆海恍然顿悟,从此由M受,一跃成为S攻,跻身耽美界十大"最不知所谓的小攻"之列。
  此后对虞初秋,由"纠缠如毒蛇,执著如怨鬼"的清水风格,逐渐转变为"做爱如此多招,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的高H、激H、强H、全H的21禁风格。
  将虞初秋虐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做爱做到大小便失禁,非要SM,才能勃起,平时就是人妖+太监+平胸白痴弱受的典型:
  看见蟑螂就尖叫,哭泣流泪是绝招。遇见小攻外遇了,拿起匕首作烈妇状,哭死在床作尸体状,吊上房梁作贞节状……
  总而言之,作者是:虐完小攻,虐小受;虐完主角,虐配角。死完路人甲,死人气男配;虐得读者死去活来,欲罢不能,一边骂街,一边翻页,点击回帖滚滚来。
  然后时间一下子跳到许多年后,身为后妈的某只,非常无良的告诉你:
  其实你们都被我骗了!其实宋乾才是正牌的小攻。十二年后的今天,他正好十五岁,英勇打败杨BOSS,成功救出虞公主,从此年下攻+大叔受,王子和'公主'就性福的生活在一起……
  Happy end!
  既骗热泪,又赚积分,出版稿费数不完呀数不完……
  …… ……
  ……

  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不公平就在于:
  上帝说:我要光!——于是有了白天。
  美女说:我要钻戒!——于是她有了钻戒。
  富豪说:我要女人!——于是他有了女人。
  我说:我要洗澡!——居然停水了!

  所以说,我们还是继续吧……

  杨忆海气愤异常地,一脚踹开虞初秋房门,宛如暴走的EVA,怒发冲冠搜索着'下体相连'的狗男男!!
  结果……
  "……"躺在虞初秋大腿上的苏紫天,一脸惊鄂。
  "……"正在给苏紫天挖耳朵的虞初秋,更是惊得手上一抖,挖耳勺'叮当'一声,掉落于地。
  "……"而罪魁祸首——杨忆海,温顺如家猫,呆站门外。
  一秒、两秒、三秒……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杨忆海'咻'地一下拉上门,以老鼠过街的姿势,贴墙下楼。

  谁知他刚一下楼,就看见死对头——苏紫烟,在院子里练刀。
  杨忆海看见他就有气,瞬间心情又降至零下五度。
  苏紫烟见到他,倒是高兴得紧,炯炯有神的虎目中,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神采。
  杨忆海非常敏感的发现了,很不客气地走过去,挑起杏眸,斜飞媚眼:
  "紫烟啊……"
  "哎。"苏紫烟见他走过来,耳朵一阵暗红,低头看向别处。
  杨忆海属于'没事找抽型'!他得意兮兮地说道:
  "你娘是不是叫赵香炉?"
  "?"苏紫烟一时没理解。
  "你爹要跟你娘'嘿哟'的时候,是不是说:'香炉啊,我们给紫烟添个妹妹吧?'于是,苏紫川那个八婆就出生了。"(李白诗:"日照香炉生紫烟")
  杨忆海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点,不但侮辱了苏紫烟的父母,又连带羞辱了苏紫川。
  说完之后,开心不已的偷笑起来。
  苏紫烟被他气得不轻,硕大的拳头,握得'格愣'直响,嘴角的肌肉也不停抽动,面红脖子粗,却还是一句话没说。
  杨忆海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他向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来挑衅。却没有料到,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
  杨忆海笑容满面地回过头去,来人都没看清,立觉脸颊一痛……
  "啪!!"响亮地一大巴掌。
  杨忆海被扇得牙关都合不拢,揉着红透的半边脸,回过头来,看到凶神恶煞的苏紫川,叉腰站成圆规状。
  "哥!我今天免费教你,我娘身前教我的!"
  苏紫川瞪圆丹凤眼:
  "对付凶恶的人,就要比他更凶恶;对付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对付潇洒的人,就要比他更潇洒;对付英俊的人,就要……毁他的容!"
  说着,指指捂脸的杨忆海:
  "对付这种无赖,客气什么,废话少说,先扇两巴掌!!"
  "臭婆娘!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杨忆海发彪。
  "来呀!"苏紫川挽袖子。
  …… ……
  ……
  于是,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当杨忆海和苏紫川马上就要将口舌之争,发展为文武全行的时候,虞初秋适时地出现在二楼走廊里。
  经过党组织领导——虞初秋的询问调查,确定是杨忆海不对在先。遵循儒家思想:'帮理不帮亲'的原则,虞初秋大义凛然的站在了苏家兄妹这边,正想批评教育杨忆海……
  这厮倒好,新仇旧恨……委屈一股脑儿全上来了!
  想自己历来对他逆来顺'受',他倒好!关键时刻把我卖了!!呆在狐狸窝里,帮这群苏妲己,残害'比干'。(被纣王挖心那个)
  杨忆海越想越为自己不值,咆哮: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诅咒你们!初一死一个,十五死一双,大年初一全家死光!!!"
  说完,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杨忆海气呼呼的下了山,郁闷的坐在码头,看向酉水中点点白帆,脑子一片空白,丝毫没有注意到,大水已经退尽,河流又恢复了航运。
  不知坐了多久,杨忆海被江风吹得脸颊冰凉,却还是不想回家。
  一艘渡船抵岸,一名穿戴考究的青年男子,手拿一束蔷薇花,一脸"想通了!"的表情,兴致勃勃地走来,仿佛初恋的豆蔻少年。
  男子大老远就看到了杨忆海,停步,想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招呼:
  "是杨忆海吧?请问虞初秋在不在家?"
  "……"杨忆海两眼呆滞地看向来人,瞧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是宋云飞。
  由于杨忆海的大脑,目前处于死机状态,基本上不具备思考的能力,照实回答,还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你找他干啥呀?"
  宋飞云面不改色:
  "昨夜,我那两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就是不肯睡觉,吵着要娘。折腾得全府上下,一夜没能合眼。我来,是想问问虞初秋,他有没有法子。话说回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句话简直是导火索,杨忆海好比他乡遇故知,抱着宋云飞,一阵哭诉,将苏紫川怎么打他、欺负他,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宋云飞听完,感同身受:
  "哥们,跟女人打架那得掌握火候。该撤的时候就得撤,否则到头来,明明是她打得你,她还偏说是你打得她。也别认错,一旦认了错,以后就没对的时候了。吵完架,三钟头之内别回家,她那布景还没换过来呢,回去还得挨骂!你呀,就在这坐着,等他们来求你回去!哎,听大哥的,准没错!"
  "嗯!"杨忆海一吸鼻涕,感动不已,拉着宋云飞的手,恨不得当场和他义结金兰。
  宋云飞推托说有事,急急走了。

  一个时辰后,又走回来了,看到没看杨忆海一眼,哼着小曲,开开心心登上了,回城的客船。

  宋云飞走后没多久,天渐渐黑了。
  杨忆海越发觉得江边冷,赌气,还是不愿回家,缩缩脖子,曲起双腿,扎根码头了。
  眼里看着酉水中倒影的万家灯火,耳畔听到的,都是叫人回家吃饭的声音。
  杨忆海下巴枕在膝盖上,抱腿独坐,眼睛红了……
  想起自己自幼丧父、丧母,被人买来卖去。要不是因为自己机灵,懂得装疯卖傻,又生财有道,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卖肉陪睡呢……
  "虞初秋……"杨忆海轻喃,"死书呆!死书呆!!"
  说完的一瞬间,嘴唇尝到了又咸又涩的液体。
  杨忆海一愣,粗鲁的用袖子一擦,掘强地自我解嘲:
  "我才没有哭!眼睛进沙子了!呼……江边就是风大!"
  越说,眼泪掉得越凶,止都止不住。
  杨忆海觉得很丢脸,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一点也不难过!
  而另一方面,又奇怪:
  为什么眼泪一直流不停?难道是我眼睛得病了?!
  在他专心奋战眼泪的时候,一双比他脸颊更冰凉的手,轻轻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背上。
  杨忆海一惊,害怕身后人看到他脸上的泪痕,身体僵直,呆在原处,不敢妄动。

  那人修长芊细的手指,温柔而缓慢的绕过杨忆海的脖子,在前襟处,给他扎好披风的缎带,之后,如清风,又如流水,轻轻收了回去。
  就在杨忆海大松一口气的时候,那人突然伏下身,前胸紧贴杨忆海的后背,双手越过杨忆海的肩头,握住杨忆海的双手,十指相扣,同样冰冷的脸颊,靠在杨忆海的鬓角,悠长的声线,随风即逝:
  "如果没有云,天空会不会寂寞?如果没有天空,云该到哪里停泊?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落寞?如果没有你,我一定寂寞……"

32
二十一 女冠子

  杨忆海始终没有回头。
  那人身上的即墨之香,从一开始,就已经揭示了来人的身份。
  杨忆海受到的震惊远大于羞赧,脑袋混乱不堪:
  他为什么在这儿……?
  手比我的更冰凉,他来多久了……?
  知道给我加衣裳,为什么自己却穿得如此单薄……?他是猪么?!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他不是满口只会'知乎则也'的书呆子吗?!干嘛说得跟情圣似的?!
  ……
  哼!要是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不生气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也是很有性格的!我们正在闹别扭,不要理你。

  杨忆海高高嘟着嘴,都可以挂油瓶了,摆出一副'我很酷!'的嘴脸,死活不开口,撇过头,看向酉水中的渔火,任凭江风吹干他脸上的眼泪,内心却不再寒冷,反而温暖如春,窃笑不已。

  虞初秋不说话,依旧紧紧搂抱着他,冰凉的十指,镶嵌杨忆海微热的掌心。
  良久之后……
  虞初秋感到杨忆海的脸颊不再寒冷,慢慢抽回了手指。双臂也轻轻收回,站直身子,正如他轻轻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全身僵硬的杨忆海,终于回头时,崎岖的山路上,已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黄粱一梦。

  杨忆海望着通向虞家的山路,沉思良久,最后还是转回了头,仍旧屈膝坐于码头,鼻息闻到的,全是某人披风上,特有的墨香。
  杨忆海抬头,望向天空中忽明忽暗的流云,喃喃重复着,虞初秋方才说的话:
  "如果没有云,天空会不会寂寞……?如果没有天空,云该到哪里停泊……?"
  "哦,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忽然,杨忆海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杨忆海诧异回头,看到林瞎子,一手拎鱼竿,一手拄拐杖,一路摸索,走到杨忆海身边的另一石墩,坐下,放好拐杖,姿势熟练甩下渔钩,怡然自得。
  杨忆海被他一搅活,悲秋伤春的心情全没有了,好奇问道:
  "您刚才说'好久'?是什么意思?"
  林瞎子摸摸雪白的胡子:
  "是呀……真的很久了……到底有多久了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老罗老罗,记不清了……"
  "你到底说不说?!!"
  "哎呀,年轻人,性子不要太急嘛。老朽今年七十有八了,容我想想……"
  "……咄、咄、咄……"杨忆海跺脚,脸臭臭的。
  "唉……虞家的孩子,都很招人疼呢……"
  "?"
  "忆海……"
  "厄?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老朽眼是瞎了,但还没有老糊涂。孩子,有些事,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听。脑袋想出来的东西,可以骗别人,也会骗自己,但心不会。你不是想知道这句话的来由吗?"
  "嗯……"杨忆海点点头。
  "这段话,是一个女子,离开芙蓉镇时,留给她丈夫的诀别信。她的丈夫,唉……花了十四年,只写了十四个字的回信。"
  "十四年只写了十四个字?!"
  "对,一首没有下阕的诗: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浮生半美人……"
  林瞎子缓慢而苍凉的声音,淡淡诉说着,一个并不久远的故事。

  杨忆海越听,心越痛,仍旧有泪的杏眸渐渐睁大,瞳孔和心脏一阵阵紧缩,胸口说不出的气闷。他握紧拳头,抓住大腿处的衣衫,死死盯住脚尖,任凭披风的缎带,俏皮的划过脸颊,宛如轻佻的逗弄。
  终于,在林瞎子讲完的那一刻,杨忆海忽然起身,匆匆道别,飞一般,沿着崎岖的山路,跑回了虞家。

  "吱嘎……"
  杨忆海轻轻推开大门的一瞬,已经看到虞初秋,孤独而安静地,坐在堂屋桌前,一手托腮,一手捏着牙签,拨弄灯芯,出神的想着什么。
  蜡烛的火光,因此飘忽不定,红泪如泣血,一滴一滴,落于灯座,凝固成丑陋而肮脏的样子。
  杨忆海似不忍打扰,虞初秋如此恬静、安详的模样,轻声走至他对面坐下,重新、用心去打量……
  瘦削的肩膀……承受了多少苦难?
  他的表情,总是谈谈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格,是天生内向,还是看透了世态炎凉?
  还有那双永远蒙气朦胧的桃花眼,究竟是生来如此,还是因为……经历了太多辛酸,即使不再哭泣,心却仍在流泪?
  …… ……
  曾几何时,自己眼中迷一样的少年,如今看来,竟是如此脆弱,这般惹人怜爱……

  杨忆海越看越心疼,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忆海……"虞初秋轻声唤他。
  杨忆海重新抬起头,看到虞初秋一如平常,温和微笑,淡淡道:
  "回来了就好。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饭菜吧。"
  语毕,伸手掀开了桌上倒扣的几只碗。
  杨忆海看着菜碗一个个被翻开,碗里的饭菜,明显是有人特意在吃饭前,留出来的。
  杨忆海心里更不好受,抢过虞初秋手上的筷子,闷闷出声:
  "不用热了,反正是夏天。我喜欢吃冷饭。"
  说话间,端起碗,看都不看,是毒药也往嘴里扒。心里却一阵疼过一阵:
  我是人渣!我是天下第一号大烂人!
  初秋这么好,我配不上他……
  刚开始……我勾引他,只是为了解闷,也怕他把我撵出去,无家可归……
  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好像是因为他的胡子没有了,我开始贪恋他的美色……
  再后来,是为了和苏紫天斗气……
  苏紫天那小子,想法可能和我一样吧?
  城里人,看惯了灯红酒绿,突然来到'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的小山村,寂寞难耐……
  又恰巧近水楼台,发现了虞初秋——这个天真、善良,迂腐的穷酸书生,想逗他,想征服他,哪怕占尽他便宜,估计他也无处申冤……
  结果……我骨子里,也只是一个肤浅又龌龊的混蛋!比起苏紫天,又好到哪儿去?
  放弃吧……虞初秋这么好的人,该找到自己应有的幸福……
  可为什么,我的心,始终隐隐作痛?

  "忆海,别尽咽饭,吃些菜吧。"虞初秋拿起另一双筷子,夹了几块肉,放进杨忆海碗里。
  杨忆海被他换回神志,放下碗,伸出右手,紧紧握住虞初秋的左手,看向他琉璃一般的桃花眼,暗自下定决心,酝酿了半天,出口时,却只说得三个字:
  "对不起……"
  "一家人,不必说这个。"虞初秋眼底,笑意满满,嘴里却不饶人:
  "其实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是说:'初一死一个,十五死一双,大年初一全家死光'吗?大年初一,学堂不上课,在下有的是时间,可以在奈何桥上等你。"说完,嘴角浮现出一对调皮的小酒窝。
  "厄……"杨忆海语塞,心里五味翻杂,"初秋,你今天在码头说的那句话……"
  "嗯。怎么了?"虞初秋优雅端坐,桃花眼天真的凝视杨忆海。
  倒是杨忆海,杏眼乱飘,坐如针毡,手里的筷子,来回搅动碗里的饭菜。
  "那个……你为什么要说啊?"
  "嗯……因为以前,我每次离开家,我爹都要对我说这句话,连上学都是如此。"虞初秋眼睛亮亮的,越说越来劲:
  "而且每回我惹爹生气,只要一说这句话,他就不生气了。在下今天话说重了,惹你不高兴。而且见你这么久都不回家……所以就……就……"
  "……"
  "呵呵……忆海,你不会怪我吧?在下当你是家人,才会那样说的。"虞初秋脸红了,伸手抠抠脸颊,桃花眼时不时偷瞄杨忆海,越说越小声。
  "……唉……"杨忆海彻底无力,丢碗撑头:他是木鱼脑袋吗???那种话,怎么想,也不是对亲人说的吧??!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吧?拜托!!
  算了……我本就不该对这死书呆抱什么希望的!

  杨忆海终于吐血想通的霎那,重新端起碗,狠狠瞪了虞初秋一眼。后者立刻心虚的低下头。杨忆海当作没看见,泄愤似的,大块朵颐,吃得稀里哗啦。
  虞初秋见他俨然已经恢复常态,开心的展露笑容,拾起筷子,帮杨忆海夹菜,神秘兮兮的说道:
  "忆海,在下有礼物给你。"
  "……"杨忆海一愣,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奢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心里却飞速猜想着:秋秋他……该不会是……要亲我吧?哟,虽然我不反对。但好歹我还在吃饭,这样……太不讲卫生了吧?
  算了,他喜欢,就随他好了。

  杨忆海的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满不在意的问:
  "哦?是什么?"
  虞初秋诡异一笑,放下筷子,从广袖里拿出一封信,郑重地递到杨忆海面前。
  "情书?"杨忆海手中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到桌上。
  "嗯。"虞初秋点点头。
  "咕嘟……"杨忆海咽咽口水,放下碗,在衣衫上擦擦手,颤抖的接过情书……
  泪啊……秋秋给我的情书耶……文笔风流的秋秋,会在上面写什么涅?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呀呀呀呀!!太太太那个什么了吧?!虽然……我很喜欢!
  杨忆海在虞初秋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展开信纸,凑近烛光:
  '忆海,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爱你的王小妹。'
  "啪啪啪啪!!!"杨忆海气得猛拍桌子,震得米饭,从碗里撒了一半。
  虞初秋一看,赶紧伸手去扶碗:
  "忆海,你也忒激动了吧?有情书也不能浪费粮食啊!古人云:粒粒皆辛苦……"
  "啊啊啊啊!!我受够了!你个死书呆!死书呆——!!"杨忆海'欻欻欻……',一股脑儿将情书撕得粉碎,踩在脚下,一个劲的踏!泄愤啊!!!
  "忆海,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人家姑娘一片痴心,你怎可如此践踏?"虞初秋心疼,"而且还是在我面前……你知道在下一直想娶媳妇的……可如今……全村的年轻姑娘,都喜欢你,不喜欢在下……在下已经努力遵循孔夫子教诲——不妒忌,不阻碍。可你居然还指责在下……我真的很委屈……有道是:自古圣贤皆寂寞。可在下……还是很委屈!"
  虞初秋一涉及'媳妇'问题,那执拗劲是八头牛都拉不回。
  杨忆海被他一席话,外加'我没错,我很无辜!'的眼神,气得七窍生烟,捶胸顿足,有苦说不出,抓狂似发情的狒狒,走来走去,心浮气躁。
  虞初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忆海,你还吃不吃呀?"
  "不吃!气都气饱了!!"
  说完,气冲冲上楼,回屋去了。

33
二十二 点绛唇

  结果这天夜里,杨忆海躺在床上,滚到半夜,都睡不着。抓着枕头,泄愤的丢来踹去,嘴里骂骂咧咧:
  "书呆子!笨猪!木鱼脑袋!!"
  不行!长此以往,我绝对会被虞初秋气死!得想个什么法子……
  杨忆海咬着指甲,杏眸'叽里咕噜'打转,忽然眼睛一亮,奸诈窃笑:
  "看来是我错了!'爱'不是想出来的,'爱'是做出来的!强扭的瓜不甜,但也可以吃。虞初秋啊虞初秋,既然你这么迟钝,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戚戚戚戚……"

  于是隔日,天刚亮,杨忆海这个赖床鬼,异常早起的梳洗完毕,只着一件薄而透明的轻纱,青丝垂放,将自己打扮得既妖冶又性感,'哧溜'一下,窜进虞初秋卧房,眼冒绿光的走向床铺……
  "啊啊啊啊!!"一声惨叫。
  杨忆海非常不幸的看到:
  虞初秋衣不遮体的躺在苏紫天怀里,白嫩的双腿露出大半,睡衣要掉不掉的挂于手肘,胸前的粉红果实,隐藏于散乱的发丝之下,雪白的背部,紧紧挨着苏紫天,眉头微颦,睡得并不舒服。
  苏紫天像只八爪鱼,整个儿巴在虞初秋身上,由后搂抱着虞初秋,一双手死死勾住虞初秋的窄腰,大腿压在虞初秋腿上,脸上满足微笑。

  杨忆海二话不说,冲上去,粗鲁分开酣睡二人,一脚将苏紫天踢下了床,抱起逐渐转醒的虞初秋,手探下身,着急检查:
  "死书呆!你还睡?!起来!你给我起来!再睡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媳妇了!!"
  "唔……"虞初秋一听到'媳妇'二字,睡意瞬间醒了一半,揉揉眼睛,看向杨忆海,迷糊问道:
  "咦……?忆海,现在几更天了?什么媳妇?为什么不能娶?"
  杨忆海在他大腿内侧摸了一阵,掀开上衣到处看。
  虞初秋半睡半醒,闭着眼睛,任凭杨忆海对他上下其手,温顺乖巧似只奶猫。
  杨忆海检查了一阵,没看到什么可疑的痕迹,松了一口气,转而瞪视苏紫天。
  苏紫天被杨忆海踢下地,迷迷糊糊醒过来,搞清状况后,嘴一噘,又朝虞初秋身上扑,语气弥喃:
  "嗯……先生,杨大哥踢得我屁股好疼。"正太必杀第二式——撒娇!
  虞初秋被他贴着脖子一阵磨蹭,怕痒的躲了躲,伸手摸摸苏紫天的PP,嘴里不清不楚的哄道:
  "紫天乖,我给你揉揉。呼呼,痛痛飞走了。"
  苏紫天眼睛都不睁开,搂抱虞初秋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嗯……先生,我还要……还是好疼……再揉揉……"
  杨忆海就坐在床边,见此,怒火中烧:
  "你们俩当我是透明的吗?!!虞初秋!你给我起来!!"
  …… ……
  ……
  五分钟后,苏紫天窝于床角,躲在毯子里,'哭'得哽咽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虞初秋正襟危坐在他身边,一边安慰他,一边抱怨杨忆海:
  "忆海,你干嘛大清早的跑来我房间呀?你还无故打人!紫天,你别哭了。你哪儿疼,在下给你揉揉。"
  "呜呜呜……先生!!哇哇哇……还是你好……"苏紫天丢掉被子,趁机往虞初秋怀里钻,借着假哭,舔吻虞初秋的脸庞。
  杨忆海一看,更生气了,一把扯过虞初秋,大声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虞初秋无辜道:
  "在下答应了苏紫川,帮紫天辅导功课的。昨夜他背课文背到睡着,我不忍心吵醒他,就让他睡这儿了呗。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杨忆海这才明白苏紫川和苏紫天,不久之前唱得那出双簧。奶奶的,被摆了一道!!
  不过他杨忆海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跟我斗?先断奶再说!
  杨忆海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
  "初秋。"
  "什么事?"
  "你这样宠他是不行的。"杨忆海看似语重心长,"虽说紫天他才十四,可也是男孩子。这么大了还和别人睡,传出去,别人会笑话他的。而且,你要是一味惯着他,将来他如何独挡一面?"
  "嗯……"天真的虞初秋,托腮沉思,间或看看,缩在床角,表情逐渐紧张的苏紫天。
  杨忆海一看火候不到,继续扇风:
  "还有哇,秋秋,你不是要娶媳妇吗?"
  "嗯嗯。"虞初秋一听,耳朵'咻'地一下竖了起来。
  "你现在跟别人睡,以后你会觉得对不起你媳妇的。"
  "嗯?"虞初秋疑惑: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想来想去,还是媳妇比较要紧。
  "紫天,以后你还是一个人睡吧。"
  "先生!!"苏紫天绝望。
  "呵呵呵呵……"杨忆海阴笑。
  …… ……
  ……

  由于第一回合,杨忆海赢了,所以吃早饭的时候,他分外高兴,坐在虞初秋身侧,一个劲地飞媚眼。
  虞初秋被他看得寒毛倒竖,背后阴风阵阵,害怕的开口:
  "忆海……"
  "哎。"杨忆海凑近,距离暧昧。
  虞初秋不习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那个……你眼睛疼么?"
  "?"
  "怎么一直眨眼睛呀?会不会是得了沙眼?有病别耽搁,今天有空,去李大夫家看看吧。"
  "……"
  第二回合:放电失败!

  吃过早饭,杨忆海心急火燎的赶苏紫天上学,拖着他的衣领,一路把他拽到大门口。
  苏紫天刚开始不反抗,到了大门口,紧紧抱住门框,死活不肯走了。
  正好这时,苏紫烟背着一个包裹,手拿关月刀,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杨忆海看到他这'离家出走'的架势,兴奋不已,走过去,拍拍苏紫烟的肩膀:
  "哟,终于想通了?哈哈哈哈,太好了。这个家的确不适合你。好走不送。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说完,又想起什么,指指苏紫天:
  "还有,记住,把他,还有后院的那个死八婆,一并带走。"
  "哥哥是去城里参军。"苏紫天叹气。
  "参军?"杨忆海诧异,一阵失望,又一阵高兴,"也好,那你就努力报效国家,不要老惦记家里。有空时,也别回来,我们会去看你的。"
  "……"苏紫烟眼神黯然,深深看了杨忆海一眼,还是没说一句话,大步走了。
  他刚走,苏紫川抱着琵琶,打扮得朴素干净,从后院出来了。
  "你去哪儿?"杨忆海好奇。
  "去城里。"
  "嘿,今个儿奇了,怎么都往城里跑?"
  "我去军师府,找杜子腾。他家有个漂亮艺妓。我去跟她学礼仪。"苏紫川凤眼闪亮,很兴奋:
  "而且呀,你想想,杜子腾是皇亲国戚,我要是和他混熟了,进宫的事,就好办多了。我很聪明吧?嘿嘿嘿……"
  "嗯……"杨忆海点点头,"真是好聪明啊!你就不怕他卖了你?!皇亲国戚,他要是真卖了你,我们惹不起,没本事救你回来,你自求多福吧。"
  苏紫川皱眉,低头隐忍了一会儿,重新抬头,笑:
  "杨大哥,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全明白。不过这事,是先生同意了的。"
  说完,高高兴兴走了。留下一脸惊奇的杨忆海。
  "哟嗬,你姐姐什么时候转性了?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
  杨忆海没得到回应,瞥眼苏紫天,忽然伸手,又拉扯起来。
  "走,你给我上学去!"
  "杨大哥,你别拉了,我等先生一起去!"
  "他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你又要请家长?!"杨忆海'啪'地一板,打在苏紫天头上。
  苏紫天这回真生气了,轻松推开杨忆海,整整衣领,凤眼毫不掩饰的凌厉:
  "杨忆海,这次就算了!下次只剩我们二人的时候,你敢再打我一次,你就试试!"
  "呵,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啊!"杨忆海冷笑,"你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事?"杨忆海站直身子,双手背后,直视杨忆海,没有丝毫的畏惧。
  "关于虞初秋!"杨忆海一字一顿,"你要玩,找别人!别戏弄他……"
  "玩弄他?!"苏紫天抢断,眼神愤怒,"原来你一直是抱着这种心态接近他的?!哼!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杨忆海被反将一军,气结,正想回击……
  苏紫天突然变脸了,笑容满面朝屋里招手:
  "先生,我们走吧。"
  "好。"虞初秋穿戴整齐,身着他最好的一件衣服,微笑走来。
  杨忆海不明白,走上前,有些心急的问:
  "初秋,你去哪儿?"
  "去城里。"虞初秋握住杨忆海的手,看向杨忆海不安的双眸,轻声安慰:
  "昨日,你不在家时,宋云飞来过。他拜托我去教宋乾宋礼识字。他开的价钱挺丰厚的,有了这笔钱,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而且现在退水了,我们要另想法子弄钱。"
  "……"
  "忆海,你好好看家,水已经退了,说不定今天有人来取货呢。我们走吧,紫天。"
  "好。"苏紫天笑弯了丹凤眼,牵过虞初秋芊长的手指,幸福的离开。
  …… ……
  ……

  大家都走了,空荡荡的虞宅,只剩杨忆海一人。
  郁闷……杨忆海心想:我只不过是生了一次气,家里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想着,有人上门取货。杨忆海叹气,起身开门。
  …… ……
  ……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杨忆海煮好饭,坐在虞宅大门门槛上,看向群山之间的火红夕阳。
  等了老半天,直到太阳整个儿消失在远山后,他才在模糊的夜幕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单薄身影。
  杨忆海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急站起身,迎了上去。
  "初秋——"
  虞初秋闻声抬头,看到一脸笑意的杨忆海,心中也一阵温暖,微笑伸手,牵过他的。另一手,微微提着衣衫下摆,与杨忆海肩并肩,手牵手,相互扶持,温暖彼此,朝家的方向走去。

34
二十二 点绛唇

  虞初秋一进屋,杨忆海立刻关上大门,流着口水,眼冒绿光,阴阳怪调的问:
  "初秋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紫天去修学旅行了,后天回来;紫川吃完晚饭才回。今晚就我俩吃饭了。"
  虞初秋回眸一笑,走至堂屋,脱下外衣,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忆海,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在下想先洗澡。"
  "哦,没关系,我等你好了。"杨忆海暗爽,将虞初秋连人带衣丢进澡堂,飞奔去了码头。
  五分钟后,杨忆海哼着小曲,满脸淫笑,拎着一坛小酒,高高兴兴回了家,关上门,落锁!!
  恰巧虞初秋洗完澡出来,身穿薄而透的白色里衣和衬裤,头上搭着一条毛巾,一手系盘扣,一手擦头发,看到杨忆海,招呼他吃饭。
  杨忆海拿过两个酒杯,递给虞初秋一个,满上酒。
  虞初秋不解:
  "忆海,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要喝酒?"
  "庆祝你找到新差事。来,干杯!"杨忆海可是从小训练,千杯不倒。说完,一口灌,放下空杯,开始劝酒:
  "喝呀,初秋,我都喝完了。"
  "这……在下不会喝酒。"虞初秋为难。
  "今天高兴,喝一点没关系,反正在家,喝醉了,上楼'睡觉'不就完了?"杨忆海端起虞初秋的酒杯,几乎是强灌,让他一口饮尽。
  "咳咳咳咳……"虞初秋以袖捂嘴,咳嗽,双颊泛红。
  杨忆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满满,又要倒酒。
  虞初秋赶紧推拒:
  "忆海,这酒好烈,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杨忆海抢过虞初秋的杯子,满上:
  "初秋,你才喝了一杯而已,我都没事,再喝一杯,来,干!"
  说完,搂着虞初秋的腰,就跟那妓院里的嫖客有得拼,一手端自己的杯子,一手扶虞初秋拿酒杯的手,强势道:
  "呐,大不了,我一杯,你一杯,来,快喝。"
  "好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杯,在下真的不会喝酒。"虞初秋微颦一字眉,咬牙,昂首又喝下一杯。
  "哈哈,我们初秋就是棒!"杨忆海开心,拿起自己的杯子也喝了。
  虞初秋第二杯酒下肚,五脏如火烧,很是难受。他捂着嘴,低下头,手臂撑在桌子上,闭眼,不说话。
  杨忆海见状,关心的搂过他,低声耳语:
  "秋秋……"
  "嗯……?"虞初秋缓缓抬首,桃花眼里水雾缭绕,红唇娇艳欲滴。
  杨忆海差点就控制不住,一口咬下去了,但为了长远计划,他还是很能忍的!动手给虞初秋夹菜,杨忆海一边倒酒,一边说:
  "来,秋秋,多吃点菜,酒自然就散了。"
  虞初秋已经有些头晕,见他还在往自己杯子里倒酒,赶紧伸手去挡。
  "忆海,我真的不能喝了。"
  杨忆海寻思了一会儿,笑道:
  "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但是,不会喝酒的男人,姑娘是不会喜欢的哦。"
  "!!!"虞初秋猛然抬头,眼神直直地盯着酒坛。
  杨忆海拍拍虞初秋的肩膀,继续扇风:
  "哎呀,我们秋秋这么好,是那些村姑没眼光。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能喝就不喝!"
  "谁说在下不能喝的?!"
  虞初秋听到杨忆海故意重读的最后一句,执拗劲又上来了,拿起酒杯,'咕嘟'又喝了一杯。然后非常豪爽的'啪'地一声,放下杯子,瞪他,示威!
  只可惜他目前的状态是:双眼朦胧,两腮粉红,长发半干,坐姿妩媚。怎么看,都是一幅醉酒美人图。
  别说'瞪'人了,他那双桃花眼,加上那种眼神?已经自动被人诠释为'勾引'了。
  就在杨忆海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虞初秋忽然一拍桌子,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专横又霸道的命令:
  "倒酒!"
  "哈?"
  …… ……
  ……
  于是,杨忆海伺候着虞初秋,又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直喝得虞初秋,醉得不称'在下','我呀我……'的,似滩烂泥,趴在桌上,胡话连篇。
  杨忆海倒是一点没事,不过他怕虞初秋怀疑,只好也跟着装醉,陪着虞初秋,天南海北的瞎扯。

  虞初秋嘻嘻哈哈,笑得山河失色,抱着空酒壶,一个劲地往自个儿嘴里倒,却一滴酒也进不了嘴,生气,抓起酒壶,冲着杨忆海:
  "没酒了,我还要喝。"
  "你醉了。"杨忆海'东倒西歪'站起来,去扶虞初秋:
  "起来,我送你……回房'睡觉'。"
  "为什么要睡觉?我又不困。我清醒得很!不信?我走两步给你看看。"
  虞初秋说完,'唰'地一下站起来,又'嘭嗵'跌回去,扶着额头,皱眉。
  杨忆海窃笑,伸手一抱,将虞初秋打横抱起来,快速往卧室走。
  虞初秋迷迷糊糊,感觉周围景物在变,一时弄不清状况,任凭杨忆海将他抱回了房,平放在床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忆海坐在床沿,并无动作,神神秘秘地说:
  "初秋,你老说要娶媳妇。你知道媳妇娶回来有什么用吗?"
  "当然知道。"虞初秋一听到有关'媳妇'的话题,马上坐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摇头晃脑:
  "娶回来生孩子的!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杨忆海剑眉抽动,隐忍,故意激他:
  "那你知道怎么做,女人才能有孩子吗?我看你啊,书呆子一个,肯定不懂!你可能连'亲亲'都不会!"
  虞初秋果然上当,一把勾住杨忆海的脖子:
  "谁说我不会?!不相信,你跟我试试?"
  "好哇。让我也学习学习,等我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就不用愁了。"杨忆海巴不得呢。
  可虞初秋一听这话,又无限惆怅:
  "忆海……"
  "嗯?"
  "你不用学了。"
  "为什么?"
  "你现在还没学呢,全村的姑娘就都喜欢你。你要是连这点优势都不留给我,我就娶不到媳妇了。不教!"虞初秋耍小性子,朝里趴下。
  杨忆海摸摸下巴,杏眼贼亮一转:
  "初秋,你这么做,不是君子所为哦。还说不嫉妒的……"
  "……"虞初秋想了想,又坐起来,"那好吧。我教你。不过你不能跟我抢媳妇!"
  "知道啦。"杨忆海微笑,"'苟富贵,勿相妄'的吗?"
  "嗯……忆海,你要是真富贵了,我不要钱,我只要你……让一个媳妇给我就成。"
  "呵呵……"杨忆海抱过虞初秋,亲亲脸庞,耳语,"别说一个媳妇,全部媳妇都让给你好不好?干脆啊,我把自己送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好哇!"虞初秋举双手赞成,"不过……你是男的,怎么做我媳妇?"
  "这你就别管了。先教我怎么'亲亲'吧。"
  "好。"
  虞初秋乖乖点头,慢慢凑过唇,亲在杨忆海嘴上,丝毫没有经验,全无技巧可言,就这么贴着。
  过了一会儿,觉得怪腻味的,移开脸,睁眼睛,下结论:
  "就是这样的!"
  "噗……"杨忆海憋笑,捂着肚子,撇过脸。
  虞初秋生气:
  "你笑什么?我好心教你,你还嘲笑我?你也没有媳妇,我就不信,你比我强?"
  "要不,我也亲你一次?"杨忆海凑近试探。
  "好哇,你来吧。"虞初秋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闭眼,直挺挺坐在床上。
  杨忆海眼神一暗,一手搂过他的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微张嘴唇,一个火热又激烈的吻,落了下来。
  灵巧的舌,如游泳的海鳗,轻巧滑过虞初秋的红唇,游戏于齿贝,轻抬牙关,遛进了虞初秋的口腔,按摩上颚,捕捉小舌,拉扯进自己的嘴里,吮吸舔吻。
  刚开始时,虞初秋本能的推拒,可慢慢的,他抵在杨忆海胸膛上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搂抱。四肢酸软无力,整个人挂在杨忆海身上,嘴里暧昧的呻吟,强烈刺激着杨忆海的感官。
  杨忆海好像永远要不够似的,扑倒虞初秋,越吻越深。舌头如横扫千军的飓风,在虞初秋嘴里洗劫,模仿着交媾的动作,来回进出,直弄得虞初秋呼吸急促,眉头紧锁,唇舌无意识的回吻他,不舍得他离开。
  杨忆海微睁杏眼,看到虞初秋双颊潮红的媚态,嘴角微弯,慢慢离开他红肿的双唇,趴在他身上,玩味地看着虞初秋的表情。
  "嗯……"虞初秋睫毛轻颤,好半天才回过神,酒意却越发重了。
  杨忆海哪里肯放过他,又嘲笑起来:
  "怎么样?我的技术比你好吧?"
  虞初秋生气,翻身坐起,摇摇欲坠的下床,走到书柜那儿,从最下角一叠书后面,找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藏在怀里,奔回床,骑在杨忆海身上。
  "刚才算你赢。不过要是比'洞房',我肯定比你厉害!"
  杨忆海现在心情超好!舔唇回味刚才的激吻,枕着手臂,躺在虞初秋身下,怡然自得。
  "真的?你很厉害?那我们来比比?"
  "好哇。你躺好,我要开始了。"
  "噢!"杨忆海跃跃欲试,伸手帮虞初秋解开衣服盘扣,却被虞初秋一掌拍掉手。
  "你干嘛脱我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洞房'?"
  "书上写,男人不脱衣服,也可以'洞房'的!"
  虞初秋的衣服被杨忆海解开大半,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和一颗粉红的蓓蕾。可他本人毫无防备,一门心思钻研着手中的书。
  由于他喝高了,看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所以只好凑得近近的,几乎整颗脑袋,贴在纸上,脸红红的,咬着手指,看得津津有味。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你在看什么?这种时候,你还可以看书?真是书呆!"杨忆海泄愤般脱下他的上衣,还要脱裤子时,虞初秋扭动起来,嘀咕:
  "忆海,这里有一段话,我看不懂。什么东西'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图上也没有画呀?"
  杨忆海一愣,抢过他手上的书,拿到眼前一看,封面上四个大字:
  《闺房秘术》
  "!!!"杨忆海惊愕,翻到刚才虞初秋看的那一页,瞪着那张模糊的春宫图,唏嘘不已。
  "哟,原来书呆子也会看这种书啊?"
  虞初秋脸红:
  "我也没怎么看,放在那儿,留着以后娶媳妇回来再看。"
  "哦……"杨忆海诡异坏笑,随便翻了一页,指着一张春宫图,问虞初秋:
  "你知道这个姿势怎么做吗?"
  "……"虞初秋眯起醉眼,看了好半天,摇摇头,"不会……"
  杨忆海一挺腰,翻身将虞初秋压在身下。同时,甩掉手中的盗版黄书,诱惑道:
  "我来教你吧。"

35
二十二 点绛唇

  "真的?你真的会教我?不许反悔!"
  "放心好了。"杨忆海偷笑。
  "那你只教我这一页,还是整本书都教?"
  "哇!你胃口真大!全部都要学,你会不会吃不消啊?"
  "不会。"虞初秋摇头,"我领悟能力很好的,你教一遍就行。我会用心学的。"
  杨忆海獠牙都露出来了,摇着尾巴,'一本正经':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手口'相传。"
  "嗯。"虞初秋高兴,笑出一对迷人的小酒窝。
  杨忆海也不跟他客气,扑下去,对着虞初秋的胸,就是一口。
  "啊……"虞初秋吃痛,扭动逃避,"忆海你干嘛咬我?"
  "对不起,一下子没控制好。我们再来一遍。"
  "嗯……你轻一点……"虞初秋温顺点头,搂着杨忆海的脖子,任人宰割。
  杨忆海顺着虞初秋的颈项,一路舔吻,在锁骨处留下银丝,在蓓蕾上刻下牙印,吊着眼睛,看到虞初秋难耐的弓起身子,青丝飞舞,全身潮红,欲泣的呻吟,让人心痒不已。

  杨忆海看着爱人在自己身下,不可自拔的情态,眼神深邃,牵起虞初秋的右手,将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放进嘴里舔弄,杏眼勾人,意味深长的盯着虞初秋。
  "有什么感觉?"
  "舒服……"
  "那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
  "屈原。"
  "什么?你再讲一次!"杨忆海气急,甩掉虞初秋的手,扳正他的头,压在他身上,瞪他!
  虞初秋好委屈……
  他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动了动,伸出一根手指,在杨忆海怒火熊熊的眼前晃荡。
  "再讲多少遍,我还是最喜欢屈原。忆海,你知不知道,屈原是香草美人。
他的那首《离骚》,堪称楚辞之经典……啊——!忆海,你做什么又咬我?嗯……住手……好奇怪……"
  虞初秋迷迷糊糊翻身,扭动挣扎,想要逃脱杨忆海的嘴唇。无奈怎么动,杨忆海的唇总是牢牢贴紧他的皮肤,痒痒的,湿湿的,蜻蜓点水般挑逗着他。
  杨忆海不再跟他废话,头颅熟练的滑到下腹,轻轻一咬,虞初秋立刻受不了的弓起腰,杨忆海趁势拉下他的长裤,甩到床外,握住他半抬头的欲望,来回刺激,却不给他满足。
  "嗯……"
  陌生的快感使虞初秋害怕,他的双眼因酒醉而无法睁开,身体本能的迎合,欲拒还羞。 没有办法逃脱,虞初秋只好认命的转移话题,想忽略逐渐爬升的欲望。
  "忆海啊,你放手好不好?不要这样……"
  "好哇。"杨忆海双眼血红,呼吸急促,"我让你满足,你怎么报答我?"
  虞初秋想呀想:
  "我念诗给你听好了。"
  "什么??!!"杨忆海的手,瞬间一紧。
  "啊——!!好疼……"虞初秋喘息,"忆海,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念。"
  "好哇,你念。不许停!你要是敢停下来,我会让你更难受。"杨忆海快气死了,化身饥饿凶残的狼,伏在美人鱼身上,左咬一口,右啃一下,不停泄愤!
  "唔……"虞初秋被他弄得浑身又痛又麻,扭着身子躲来躲去,嘴里非常守信用的嗫嚅:
  "路……漫漫……啊……不要……"
  "不要?我怎么不记得《离骚》里有这句?"杨忆海坏笑,加快手上的动作。
  "啊啊……不是……"
  虞初秋的额头,凝满晶莹的汗珠,鲢鱼嘴一张一合,宛如岸边,垂死呼吸的鱼。
  "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兮……兮……?"脑袋昏昏,想不出下句。
  "吸?吸哪里呀?这里?"杨忆海低下头,一口将虞初秋的分身含到最深。
  "啊……"虞初秋倒吸一口凉气,弓起身子,睁大眼睛,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全身紧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忆海用手托住他失力的腰身,吐出分身,用舌头挑逗,上下舔吻,严厉道:
  "下面呢?怎么不念了?想受罚是不是?"
  "唔……不是……"虞初秋痛苦不已,灵魂游离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
  "吾将上……啊!"
  "你还要上?你现在在下面爽成这个样子,怎么上我?"杨忆海说完,一口咬在虞初秋的大腿根部。
  "啊——!不要……"虞初秋不停摇头,"……下……下而求索……呜呜……"
  杨忆海看他被逼流泪,窃笑不已,不再欺负他,专心温柔,让虞初秋达到了高潮。
  虞初秋释放之后,全身倦怠,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案板上的鱼一样,翻白眼,挺尸!
  杨忆海早就忍不住了,气息粗喘的分开虞初秋的大腿,一阵啃咬,一阵开拓,身下人全无反应。杨忆海奇怪,抬头一看……
  "呼……呼……呼……"虞初秋四肢八岔,睡得香甜,时不时舔舔嘴唇,就跟那偷腥猫似的。
  杨忆海这场'爱',做得那叫一个窝气!他气急败坏地推攘虞初秋,大声叫唤:
  "死书呆!!你居然敢睡觉!起来!谁让你睡的?再睡,我强暴你!!"
  "嗯……"虞初秋皱皱眉,翻身,继续睡。
  "!!!"杨忆海要气死了,'啪!'地一巴掌,打在虞初秋白嫩的屁股上,留下一个红红的五指山。
  可惜虞初秋,还是没有醒。
  杨忆海咬牙扑下去,每次想亲,都看到虞初秋一脸毫无防备的睡相,又下不了嘴。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杨忆海气愤的来回推,睡得正香的虞初秋。后者皱眉,顺势翻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裹得像只毛毛虫。
  杨忆海看着就有气,又拿他没辙,总不能强上吧?搞不好,他醒来以后,怪我强奸,一气之下把我轰出家门。
  咦?
  忽然,一个鬼点子浮出水面。杨忆海眯着杏眼,诡异打量,酣睡的美人鱼……

  第二天早上,虞初秋睁开眼睛时,非常震惊地看到杨忆海,睡在他身侧,满脸幸福。
  虞初秋瞪圆桃花眼,努力搜索残存的记忆,可惜啊……命不好!

  杨忆海一脸诡笑,搂过虞初秋,贴得更近一点,一条大腿压在虞初秋肚子上,不让他逃走,伸出食指,用漂亮的指甲,在他胸前暧昧的画圈圈。
  "亲爱的,你醒啦。你昨晚上好坏哟。人家都说不要了,你还一直缠着人家不放,要了一遍又一遍,弄得我现在腰还疼呢。"
  "……"虞初秋脸色惨白,轻轻推开杨忆海,慌慌张张坐起来,颤手颤脚找衣服,想下床。
  杨忆海一看就知道他想干嘛,哪里肯依,扳过虞初秋的身子,逼他看向自己,嘴一撇,哭了:
  "你吃干抹净,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呜呜……滚蛋!你昨晚还说你好爱好爱我的,现在才过了一夜,你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呜呜呜呜……人家不干啦!"
  虞初秋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娥眉紧锁,坐在床边,不停叹气。
  杨忆海一看这招不管用,赶紧抱着被子凑近,吸吸鼻子,伸出裸臂,指着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哽咽:
  "呜呜……你该不会……想不认帐吧?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你昨晚留下的痕迹。"
  虞初秋好奇地伸手摸摸,面露心疼之色。
  "这个?在下昨夜打你了?呀,还有好多……忆海,疼吗?"
  杨忆海本想,自己趁虞初秋睡着,掐出吻痕充数。谁知虞初秋这个呆子,没见过这玩意,此番,竟是多此一举了。
  "初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虞初秋赧然,不敢直视杨忆海的眼睛,小声回答:
  "在下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忆海大松一口气,试探性又问: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记得的?"
  "你抱我上楼,躺上床后,我就一点也记不得了。"
  "……"
  虞初秋抱歉不已,拉着杨忆海的手:
  "忆海,我们都是男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啊?!"杨忆海眯眼,佯装生气:
  "哼!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认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第一次啊!你竟然……"
  杨忆海说到一半,一抹眼睛,眼泪又出来了。他泪汪汪的下床,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就要去开门。一边走一边说:
  "我不管,我要找人评评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为人师表,说一套,做一套!我不仅要让乡亲们都知道,我还要上衙门去告你!说你……呜呜……强奸我……呜哇哇哇!!"
  一哭不行,就二闹。

  虞初秋本想过去扶他,走到一半,被他一骂,脾气也上来了。
  "你自己不爱惜名声,你去便是。我不管了。"
  "哈!你承认了吧!原来在你心里,我的清白还不及你的名声!!虞初秋,我真是看错你了!伪君子!!"
  杨忆海吼出来的同时,一股心酸真的由内而外,奔涌直上。眼泪哗啦啦的流,都用不着手中的洋葱了。
  他把心一横,抓过床边,早就准备好的二尺白蛉,踏上椅子,就要上吊。
  虞初秋吓坏了,跑过去劝:
  "忆海,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想不开呢?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总有解决的办法。"
  杨忆海仰头45度,流下一行鳄鱼泪。
  "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无非是让想我别缠着你,我去死总可以了吧。一了百了,也不用你负责了!呜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不先死谁先死。你给我一份爱,我还你一夜情。初秋,我们来世再见吧……"
  刚说完,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杨忆海看了看屋内,发现自己正躺在虞初秋的床上。床单、被套都已经换过,释放着淡淡薰衣草香味。
  杨忆海刚想起身,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讲话。做贼心虚的他,赶紧闭眼假寐。
  "麻烦你了,李大夫,又让你跑一趟。"
  "呵呵,没关系。你别太担心了,他没事的,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咳咳……"某人尴尬咳嗽。
  "哦,初秋啊,上次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李大夫神秘兮兮。
  "什么事?"
  "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嗨,瞧你这记性。就是上回,你托我跟吴媒婆说的那事。吴婆昨天告诉我,邻村有个姑娘,年方十六,长得白白净净的,人也能干老实,家事又清白。虽然不是什么大户家的小姐,但理家过日子,还是不错的……"
  李大夫孜孜不倦的说媒。
  杨忆海越听心越焦,双手紧紧地拽着被角,恨不得立即冲出去,赶走李大夫,断了虞初秋娶媳妇的念头。
  可他躺在床上,全身好似被人点了穴,呆愣的盯着蚊帐顶端,眼眶渐渐红了。杨忆海知道,这一次,虞初秋绝对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再加上昨夜……
  哼!娶就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杨忆海赌气坐起来,心里开始鄙视虞初秋: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穷山村的教书先生吗?我这么英俊,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到时看他怎么跪下来,哭着求我!!
  杨忆海寻思的当口,门外李大夫的声音终于停下。停顿了一会儿,杨忆海听到了虞初秋有些憔悴的声音。
  "李大夫,太谢谢你了。在下应该请你去喝一杯的,可是忆海现在还病着,改天吧。"
  "初秋,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喝酒就不必了,我等着你的喜酒呢。哈哈哈……"
  "……"屋内与屋外又沉默了。
  直到李大夫的笑声结束,虞初秋才重新开口,语气坚决:
  "李伯,我暂时不想成亲了。"
  "哎?你……"
  "本来我一个人,整天对着这么大屋子,闷得慌,想娶个媳妇做伴。现在家里热闹了,这事就不必急了。而且,我一个穷山沟的教书先生,谁跟了我,要吃苦的。那姑娘这么好,别耽误了她。"
  "这……这……已经说好了的。"
  "实在抱歉,钱我会给吴婆的。"
  "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大夫劝说许久,未果,扫兴离开。

  虞初秋重新回房时,杨忆海正坐在床上傻笑,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绷起脸,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却看到虞初秋手中,还拿着一碗稀饭。
  "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要喝药。"虞初秋放下碗,坐在床边。
  杨忆海目的达到了,心情好的很,胃口自然也好,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耳边传来虞初秋清雅的声音:
  "忆海……我们一起生活吧……"
  "……我们现在不也是一起生活?"
  "……"
  "你干嘛不说话?!"
  "我的意思是……"
  "……"杨忆海放低碗,竖起耳朵听。
  "算了,先这样吧……"
  "什么算了?你究竟什么意思啊!!"杨忆海'啪'地一声放下碗,瞪!
  虞初秋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头:
  "忆海,我会好好待你的,直到有一天,你烦了,想离开这……"
  "不会的!"
  杨忆海没等虞初秋说完,突然抱住他,想起那天林瞎子的话,心中苦涩。下巴枕在虞初秋的肩头,杨忆海恨恨发誓:
  "我不会离开你!这辈子,你休想甩掉我!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会缠着你,到死为止!"
  虞初秋呆愣,犹犹豫豫伸出手臂,回搂杨忆海,睫羽低垂,酒窝浅露,心窝甜甜。
  "好,我们一言为定。"

36
二十三 青门引

  话说回苏紫天这边。
  关于他为何突然去修学旅行,其实还另有一番故事。
  这话得从苏紫天第一天上学堂,开始说起。

  话说这石鼓书院,是江南有名的四大书院之一,坐落在雁城临江的一个小岛上。自唐朝以来,石鼓书院培养了许多文臣武将。到明朝时,它已经是远近驰名的贵族学堂。
  学堂考试严格,教书的先生也多是朝中退休的老臣。当地的富商豪强,花尽心思送自己的孩子进学堂念书。
  当时还有这样一种说法:入了石鼓书院,就相当于近了官场。也就是说,这个书院升学率是相当的高。放到今天,就是一全国重点中学!

  苏紫天第一天上学,身穿蓝天白云为图案的校服,颈佩金锁项圈,嘟着一张嘴,进入学堂时,所有男生都兴奋起来。
  苏紫天很不满他们的态度,挑起凤眼,鄙视这帮平均年龄比他大三岁的学生,却换来电眼与口水无数。

  下课后,这群正值青春少艾的男生,围着苏紫天,七嘴八舌搭讪。
  "我知道,其实你是女孩子对不对?你喜欢看《梁祝》,所以女扮男装来上学吧?"
  "……"苏紫天大翻白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男生插嘴:
  "他是男的,跟我们一样有喉结呢。"
  众人立刻弯腰,低头。
  苏紫天见怪不怪了,收好东西就走。一些男生以顺路为由,跟着他一块儿回家,路上又聊开了。
  "哎,紫天,你长得这么清秀,以前有没有被别人误以为是女生?"
  苏紫天笑笑,不以为然:
  "有,我从七岁开始,就被先生误认成女扮男装。直到有一天,我一气之下剃光了我所有的头发!"
  "哇……"众人敬仰。
  "那先生一定很吃惊吧?"
  "嗯。不过最吃惊的不是先生,而是那位很殷勤的为我提了一年书包的男生。"
  "后来呢?"
  "后来他继续为我提书包。"
  …… ……
  ……

  过了一段时间,苏紫天开始开小差。由于他不喜欢八股文,年纪又最小,所以每次考试都是倒数三甲。
  一来二去,他就和倒数的四个纨绔子弟混熟了。
  石鼓书院的座位不是固定的,而是按名次排座次。成绩越好,坐得离老师越近。一来,可以起到竞争作用了;二来,也可以重点培养那些学得好的学生,免得被坏孩子影响。
  可这样一来,苏紫天和他那几个倒数的狐朋狗友,全都坐到了一起,落在墙角那一块儿,像个贼窝。

  某天,苏紫天又在上课时看"闲书"。上头讲课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代课先生,面庞光洁无须,表情阴郁,不爱笑。学识却极好,精通地理、天文、医学和语文。苏紫天曾听同学们传说,他是朝中被贬的博士,叫杜羡云。

  杜羡云一眼就瞟见苏紫天身边的胖胖在睡觉,遂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胖胖迷迷糊糊站起来,啥也说不出。
  先生无奈:"你会不会呀?不会也吱一声啊!"
  胖胖:"吱。"
  "……"先生黑线,转而点了苏紫天,"你说说,江南产什么?"
  苏紫天站起来,笑得很开心,心想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想都不想:
  "江南产美女。"
  "什么什么???"杜羡云差点没一个跟头摔下椅子。
  底下一班学生隐忍憋笑,不敢出声。
  杜羡云走到苏紫天跟前,万分不敢致信:
  "石鼓书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苏紫天不说话,低垂眼帘,很不服气。
  杜羡云顺顺气,严厉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问语文。念你年纪小,问几个简单的。'春风吹又生' 前面是什么?"
  "斩草不除根!"
  "蝉噪林愈静?!"
  "狗叫人更欢。"
  "忧劳可以兴国?!!"
  "闭目可以养神。"
  杜羡云手抚胸口,有点站不稳:
  "吾生也有涯……"
  "尔死也无边。"
  "……"
  "先生,还有吗?"
  "最后一个……"杜羡云气虚,眼花了,"清水出芙蓉?"
  苏紫天想了想,不肯定:
  "乱世出英雄?"
  "……"
  "不对啊?深海出蛟龙!"
  "噗——!"
  "啊啊啊啊!!杜先生,先生!"
  "快去请大夫,杜先生晕倒了。"
  学堂一片混乱。

  经这一回,杜羡云差点给苏紫天气得中风,索性并无大碍,几天后,他又来上课了,从此对苏紫天不闻不问。
  可苏紫天挨了这一回,被成绩好的同学们嘲笑了好久,心里有气,从此和杜羡云卯上劲了。
  这天早晨,又是杜羡云的课。
  他正讲得眉飞色舞,胖胖面露痛苦之色,手捂着肚子轻轻呻吟。
  杜羡云没搭理,继续说教,进行一半时,踱步转身,刚好背对苏紫天。
  胖胖突然:
  "呕……哇……!!"发出呕吐的声音。
  同桌的苏紫天以极快的速度,将准备好的八宝粥,倒于胖胖课桌上。
  杜羡云回头时,正好看见桌上布满黄白之物。
  这时,苏紫天拿出一把小勺,一勺一勺,将课桌上的东西舀来吃,边嚼还边说:
  "嘿,胖胖,早餐吃的花生耶。"
  杜羡云见状:
  "呕……哇……!!"狂吐不止。
  从此对苏紫天避如蛇蝎。

  话说石鼓书院的学堂里,放着一个西洋挂钟。是明成祖——朱棣在世时,欧洲使节进贡的。当时一共进贡了四个。成祖将四个钟表,分别赐予了四大书院,意在提醒学子们:
  "一寸光阴,一寸金。人生苦短,努力读书。"
  这玩艺传到如今,年代久了,有问题。只要被东西敲到,就会愈走愈快,敲一次就快5分钟。
  苏紫天不喜欢杜羡云的课,所以老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上学路上捡的小石头丢挂钟。
  一来二去,杜羡云发现了,却不声张,依旧按钟上下课。
  没过多久,期末考试到了,大伙都埋头考试。杜羡云拿着戒尺,在苏紫天旁边练习丢钟。

  结果苏紫天联考了两天,情况越来越惨不忍睹。到了第三天,他终于爆发,一大清早,跑到教室,开始在课桌上打小抄。
  等到考试时,苏紫天胸有成竹,面带微笑看着杜羡云走进教室。
  杜羡云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今天换座位。"
  "……"( ̄皿 ̄╬)
  结果苏紫天又写不出来,考试时,趴在桌子上,像只病猫。
  杜羡云巡考路过他身边,压低声音说:
  "你要是拿出今早打小抄的认真态度读书,就不会写不出来了。"
  "!!!"

  于是,这天晚上,苏紫天躲在教室,等人走光后,他掏出火折子,打算在白天考试时,坐的那张桌子上打小抄。结果看到课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歌词,怒!
  遂在桌上写道:哥们,给我留点地方做小抄好吗?
  隔日,又考试。
  第一场考试,不是杜羡云监考,没换座位,苏紫天坐在自己位置上,瞪着全班第一名,坐在他写满小抄的那张桌子前,三下五除二写完卷子,睡觉。
  第二场考试,杜羡云监考,换座位,苏紫天终于如愿。
  一坐下,他立刻开始找答案。结果只找到两行回复。
  A:哥们,不好意思,这是我创作并能发表的最后根据地了……
  B:日!我最烦你们这些人了,搞得我每次睡觉起来,脸上不是答案就是歌词!!

  这下,苏紫天没办法了,拿起卷子,心想好歹写一点吧。结果看来看去,都不会。
  恰巧看到一道默词题:
  "问君能有几多愁" 要求补后句。
  苏紫天灵感大发,补了句:恰似一道红叉卷上留。
  改卷时,杜羡云毫不客气的在卷上打了个X 。
  苏紫天拿到卷子时,沾沾自喜的对胖胖说:
  "原来我的灵感好灵的!"
  说完回头,看到杜羡云黑着俊脸,站在他旁边。
  苏紫天向来不怕他,挑起凤眸,翻白眼。
  杜羡云见状:
  "明天叫家长来学校见我!玉不琢,不成器。"
  "朋友妻,不客气。"
  "你……!"杜羡云气得要死,当下就要开除苏紫天。
  正巧虞初秋下班路过,来接苏紫天回家,一进门,就听到老师在骂他。
  虞初秋磨破嘴皮,好说歹说,好容易才说服杜羡云给苏紫天单独补习。

  恰巧这两天,杜羡云在学堂没有课,于是,他便带着万分不情愿的苏紫天,回家特训。
  对外谎称:修学旅行。
  仅第二天,苏紫天就不堪重负,逃了出来。在街上玩了一阵,苏紫天觉得肚子饿了,就近跑进一家酒馆,点东西吃。
  恰好这家酒馆有一个卖艺的姑娘在唱歌。
  苏紫天手抓鸡翅膀,对小二耳语了一阵,小二接过银子,点头朝卖艺女走去。
  苏紫天窃笑,正高兴呢,一个人影挡住他的视线。
  "……"苏紫天手中的鸡翅膀'帕嗒'掉落于桌面。
  杜羡云不说话,优雅的一甩衣摆,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他刚一坐下,堂中央的卖唱小妞,清嗓说道:
  "石鼓书院苏紫天同学,将下面这首歌奉献给他敬爱的杜羡云先生听,感谢先生这一个月来出了无数道练习题(尤其是这两天),使他得到了宝贵的练习机会……"
  听到这,杜羡云突然一愣,一向阴郁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
  小妞又继续说: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听这首歌,《你不会有好结果》。"

37
二十四 定风波
当真没有好结果!只不过说的是苏紫天。
  隔日,杜羡云干脆把他锁在家中,命令他写作业,自己出去了。
  杜羡云刚走,苏紫天就没个消停,将他家翻了个底朝天,以示报复。
  无意中,给他发现杜羡云珍藏在书柜后面的一坛桃花酿。
  刚开始时,苏紫天只是用手沾了一点,放在舌头上尝尝,味道甜甜的。于是……
  …… ……
  ……

  同是这天下午,虞初秋安抚了杨忆海之后,急忙赶到宋飞云的提督府上班,心想宋云飞白天都在军营里,只要跟管家说一下上午缺席的原因就行了。
  谁知他悄悄从后门进了提督府,立刻被守候在此已久的管家逮了个正着。
  "哎呀,虞先生,你今个儿去哪儿了?少爷和小姐哭了一上午了,老爷正大发脾气呢!"
  虞初秋解释了两句,快步朝书房去。管家一路走,一边说:
  "你也真不走运。今天恰好老爷旬休。早上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照实说,你今个儿没来。老爷没生气,还说天气好,带小姐少爷出去玩呢。谁知回来时,少爷和小姐就不停的哭,谁劝都没用。这会儿已经哭了半个时辰了,小姐的嗓子都哑了,一个劲地要'娘亲'。真心酸啊……孩子还这么小,夫人就去了。"
  虞初秋听闻,更加快了步伐,说话间,来到了宋乾、宋礼的小院。虞初秋才刚走到回廊,就听见屋内一声比一声沙哑的哭叫。
  虞初秋突然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忽略了。
  "席管家,你先过去,我呆会儿再去向宋大人道歉。"
  说完,也不等席管家回答,提起衣摆,朝院内跑去。

  他刚推开门,宋乾、宋礼立刻甩开佣人,从床上跳下,光着脚丫奔过来,伸开双臂,要虞初秋抱。
  虞初秋看他俩眼睛红肿,小脸上泪痕未去,新泪又来,心中一痛,抱起孩子,很是自责,好声好气地安慰,直到哄睡着了,方才起身,去书房找宋云飞。
  可他刚进花园,就看见宋云飞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闷酒,石桌上东倒西歪放了十多个空酒坛。
  虞初秋轻轻走到他旁边,也不敢坐下,站在旁边等上司批评。
  宋云飞根本没回头,举起酒坛,仰头就灌,醉意深深:
  "虞先生,过来!陪我喝一杯,坐!"
  说完,粗鲁地扯过虞初秋,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递给他一坛酒。
  虞初秋为难:
  "提督大人,在下不会喝酒。"
  宋云飞又灌,前襟湿了一片:
  "虞先生,你娶妻没有哇?"
  "在下暂时,还不准备娶妻。"虞初秋有苦说不出啊。
  "你也该娶媳妇了,都十九了吧?不小了……"
  "是。"虞初秋想到今早的事,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喘不过气。
  宋云飞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今天是我夫人的忌日。"
  "……"虞初秋一愣。
  "你的眉眼长得跟我夫人很象,所以孩子们才会……虞先生,你别见怪。"
  "不会不会。"虞初秋连忙起身,"今天是在下失职,真的很抱歉。在下任凭提督大人处罚。"
  宋云飞摆摆手:
  "我夫人是被孩子的奶娘毒死的。所以现在府上没有女人。府上全是军人大老粗,不懂照顾孩子。你是读书人,以后孩子就多靠你费心了。"
  "应该的。大人您放心。"
  宋云飞点点头,端起酒坛,一口干!似要喝死,方才罢休。
  虞初秋看不过眼,越矩抢下酒坛:
  "提督大人,别喝了,伤身。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在下扶您回房休息吧。"
  宋云飞醉得不清,摇摇晃晃,任由虞初秋搀扶他进了卧房。一个小厮立刻迎了上来,帮着虞初秋,将宋云飞扶上床休息。
  小厮帮宋云飞盖好被子,转身时,恰好看见虞初秋站在床边,正用袖子擦额头的细汗。小厮看他双颊粉红,鬓角微湿的样子,很是好看,不觉红了脸,杵在那儿,傻愣愣的。
  虞初秋看他奇怪,出声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出去了。"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
  "先生,麻烦你在呆一会儿好吗?我给老爷端盆热水,去去就来。"
  虞初秋点点头,小厮躬身退去。

  小厮走后,虞初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休息一会儿。
  宋云飞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说着梦话,一口一声"夫人",喊得让人心酸,翻身时,被子滑落了大半。
  虞初秋好心,起身给他盖被子。谁知宋云飞突然睁开眼睛,死死拉住虞初秋的手,满脸不可致信的神情:
  "惠飞?!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好想你!"
  "大人,我不是您夫人,您认错了。"虞初秋抽手不得,只能耐心的劝。
  宋云飞一看他挣扎,反应更为激烈,抓紧虞初秋的上臂,用力一带,将虞初秋拉倒在床,矫健的一个翻身,压住虞初秋,伸头就亲,双手熟练地滑向虞初秋腰部,宽衣解带。
  虞初秋吓坏了,又羞又急,一手拉住前襟,一手捂嘴,分身乏术。不一会儿,身上的衣裳就被宋云飞脱了大半,宋云飞的手,甚至伸进了他的里衣,大肆挑逗。
  "提督大人!您看清楚!我不是你夫人!!我是虞初秋!!"
  虞初秋放开捂嘴的手,全力推拒宋云飞越来越重的手劲。可他刚出声,宋云飞的唇立刻准确的凑过来。虞初秋手忙脚乱,只好不停偏头躲避。头上整齐的发髻,也因为挣扎,青丝尽散枕被,看在宋云飞眼里更显妩媚,动作也更为粗鲁。手无缚鸡之力的虞初秋,哪是他的对手。

  虞初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拼死挣扎。无奈体力悬殊过大,逃脱不能。而且自己越挣扎,宋云飞的喘息声越大。鼻息间,也全是宋云飞身上的厚重酒味,光是闻,便想醉了。
  虞初秋终于顾不得自尊与羞耻,大声朝门外喊:
  "来人呀!!快来人!!!"
  正巧小厮端着热水进门,听到喊声,抬头看屋内,吓得手一抖,'乓嘡'一声,水盆掉落于地,水珠溅了一地。
  虞初秋听到响动,抬眼门口:
  "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拉开提督大人!!"
  "哦……"小厮愣了一会儿,还是怯怯过来帮忙。
  可他毕竟是下人,不敢硬拉宋云飞。结果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是宋云飞,因为不满自己的性事被打扰,伸手钳住虞初秋的窄腰,'刺啦'一声,生生撕开虞初秋的里衣,就要霸王硬上弓。
  小厮像是从未见过主人这样,吓傻了,站在床边,两股颤颤,不知道怎么办。
  虞初秋突然被宋云飞翻过身,趴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忽觉背上一凉。等他明白自己的衣裳被撕,回头间,又看到宋云飞正在亲吻他的裸背。
  虞初秋再也无法隐忍怒火,一脚踢在宋云飞大腿处,趁机翻身,抡起手,狠狠扇了宋云飞一巴掌。手劲之大,以至于虞初秋打完后,整个手掌麻掉了。
  这一掌掴,将宋云飞的酒意打醒不少。但他还是不慎清醒,依旧眼勾勾的盯着虞初秋,像匹恶狼。
  虞初秋从未如此生气过,抓起衣服,冲出了门。
  恰巧在房门口,又迎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管家。
  虞初秋看他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惊讶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张开的嘴半天合不拢,突然觉得很好笑,强压住颤抖的声音,对管家说:
  "提督大人酒醒后,麻烦您转告他:这份差事,在下干不来!请他另寻'高人'!在下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是不是衣裳不整,青丝翻飞,气急败坏地冲出了提督府。

  虞初秋才走了几步,便发现满街的行人都在看他,顿觉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拐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行至尽头,手忙脚乱的穿外衣。
  系盘扣时,双手一直颤抖,半天都系不上。虞初秋弄了半天,终于认命的停下动作,抱臂蹲在墙角,头埋在双臂间,手指紧攥衣衫,指尖泛白,双肩颤抖。
  一头直亮的黑发垂在青石地上,披散包裹住他淡薄的身子,如母亲的怀抱,温柔如水。
  虞初秋不知在巷子里呆了多长时间,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时,热闹的大街已经安静下来。寂静的小巷里,只有他与天空皎洁的明月。冰冷的月光,将他清瘦的身影,倒映在狭长的空巷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孤单、寂寞……
  虞初秋微微笑,慢慢起身,稍稍活动麻木的四肢,重新扎好头发,扶墙离去。

  快走到码头时,虞初秋看到杨忆海站在一艘渡船上,神色匆匆,船还没靠岸,他就拨开其他船客,跳上了岸。钱也不给就要跑,被船家抓住。
  杨忆海不厌其烦,掏了掏袖子,随手甩下一把铜钱,撒腿朝这边跑来。
  虞初秋刚想喊他,恰巧他也刚好看到虞初秋。

  杨忆海奔过来,抓过虞初秋的上臂,劈头就吼:
  "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虞初秋被他喝住,惊恐的望着他,忽然松了一口气,望进他慌张的杏眼,淡淡笑: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害你担心了,抱歉。"
  "有事也托人捎个话啊!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整个下午,右眼一直跳,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提督府放火了!"杨忆海别扭地埋怨,脸红彤彤的,撇过头,看向别处。
  虞初秋牵过他的手,霎时一惊。杨忆海的双手,竟比自己抖得更厉害,冷凉不似活人。虞初秋百感交集,忽然伸手,抱住杨忆海,声音哽咽了。
  "笨蛋,就爱胡思乱想,我不会有事的。"
  杨忆海呆愣了一会儿后,更用力地回搂虞初秋,似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脸埋在虞初秋颈边,贪婪的吮吸,他身上的即墨之香。
  "对不起……"虞初秋哽咽开口。
  杨忆海不明所以,睁开眼睛,放开他。
  "为什么?"
  虞初秋不敢杨忆海的眼睛,紧了紧他的手,吞吞吐吐:
  "为了昨夜……我那样对你……"
  "……"杨忆海心虚,眼神游移。
  "你心里其实很恨我吧?"虞初秋幽幽开口,"忆海……我会补偿你的……"
  杨忆海误会了,很生气,甩开虞初秋的手:
  "上都上了,还怎么补偿?!我的清白啊!怎么补偿我都不接受!!"
  "大不了……我让你上回来……"虞初秋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杨忆海耳尖,还是听见了。
  "假的!"虞美人酒窝微现,心中郁闷一扫而空,丢下一脸痴态的杨忆海,向渡船跑去。

38
二十四 定风波
  二人上船后,虞初秋挑了个角落坐下,好笑的瞅着杨忆海。
  杨忆海被他盯得面红耳赤,撇开头,刚好看见船家,伸手问自己要钱。
  杨忆海生气:
  "刚才我下船前,不是给了你一把铜钱吗?还要?!你不怕撑死!!?#¥%—*……"
  然后跟船家大吵一架,不但不给钱,还把剩余的船费全都抢了回来。
  到家后,虞初秋吃饭,杨忆海也吃饭。
  不过,他端着碗,余光不停偷瞄对面的虞初秋,一颗米也没进嘴,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出声:
  "你什么时候让我上回来?"
  "……"虞初秋筷子发抖,抬头看人,"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说罢,提筷给他夹菜,耳根都红了。
  杨忆海听他这语气,貌似有商量的余地,开心……
  高高兴兴埋头吃饭,间或抬头,用勾人的杏眼朝对面放电,换来对方咳嗽声声。
  吃过饭,虞初秋要洗澡。杨忆海抱着衣服,兴致勃勃跟在他后面,非要和他一起洗。
  理由充分:秋近天凉,为节约热水, 尽量和爱人一起洗澡。
  杨忆海一会儿可怜巴巴,作弃妇状;一会儿理直气壮,作原配状;一会儿幽怨哀伤,作名妓状。
  虞初秋被他变脸轰炸,审美疲劳了,险些答应,忽又忆起今天的遭遇,身体顿时紧绷,沉默了。
  杨忆海本在叽叽喳喳做戏,突见虞初秋低头不语,神情痛苦。杨忆海也停下话语观察,伸手抱过虞初秋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松一笑: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快进去洗吧。小心别着凉了。"
  "忆海……"
  "真啰嗦,再不洗,水都凉了。你洗快点,我还要洗呢!"
  …… ……
  虞初秋洗完澡,悄悄丢掉被宋云飞撕破的里衣,回到卧房,放下蚊帐,双手颤抖地解开了睡衣。
  手臂上的五指抓痕,泛着淤青和紫色,在虞初秋白皙的皮肤上,丑陋而招摇的提醒着主人,今天所受的耻辱。
  虞初秋拿过一个细长瓶子,正打算擦药。杨忆海洗好澡,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不等虞初秋答应,推门而入。
  虞初秋听到开门声,慌张盖好瓶塞,藏在枕头下,然后手忙脚乱拉起睡衣,掩盖住手臂的淤青。
  杨忆海进门时,一反常态没有笑容,眼睛如猎豹般捕捉信息。
  他走至床前,轻挑蚊帐,低头看到虞初秋,坐于床头,正在穿衣服。杨忆海也不客气,挂好蚊帐,坐在床沿,表情轻浮,眼神深邃。
  "这么早就睡觉?"
  "今天好累,想早点歇息。"
  虞初秋稍微一动,手臂就酸疼得厉害。从晚饭撑到现在,他已经是极限了,仅仅系个缎带,手指都使不上劲,不停地抖。
  杨忆海瞧在眼里,也不问,看着虞初秋翻身躺下,杏眼'咕噜'一转,脱鞋上床,撑着脑袋,睡在他旁边,望着桃花眼,不说话。
  "……"
  屋内突然寂静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杨忆海试探性出手,手指轻轻拉动虞初秋胸前的缎带,一根,两根……
  虞初秋的衣襟慢慢散开至两侧,白皙瘦弱的胸膛,在摇曳的昏黄烛光中,越来越诱惑,渐渐离开衣衫的包裹,微微颤抖着。
  杨忆海的动作很慢,仿佛故意挑拨身下人的忍耐力。就在他即将松开最后一根缎带时,虞初秋忽然抓住他的手,眼中水雾缭绕,波光粼粼。
  杨忆海深深看向虞初秋眼底,眼神复杂,似要穿越层层波涛,寻觅湖心深处的旷世宝石。手指明确感觉到虞初秋的手,正冰凉的发着颤。
  虞初秋与之对望良久,最终松开了掌心。
  杨忆海始终观察着虞初秋的表情,撩开他的睡衣,伸手轻抚裸胸,肌肤光滑,软玉温香。刚开始时,杨忆海明显感到虞初秋全身一僵,肌肉紧绷,但很快放松下来,无声的接受爱抚。
  杨忆海的手指,感受到虞初秋身体发颤,手势由轻挑的逗弄,改成了安慰的爱抚。
  杨忆海越来越不能自持,伸头想亲他,却在嘴唇快要接触到虞初秋时,不幸看到他本能的抗拒,抿着嘴,头往后缩,动作极小,却已暴露了虞初秋的排斥。
  杨忆海放低身子,压在虞初秋身上,单手抚摸虞初秋的脸庞,逼他看向自己,四目相顾许久,虞初秋终于默许,慢慢闭上眼帘,嘴唇与睫羽害羞的轻颤。
  杨忆海俯身,给予温柔绵长的一吻,双手环抱虞初秋,来回抚慰他的腰背。
  虞初秋是第一次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和杨忆海接吻。刚开始时,有些抵抗。杨忆海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时,虞初秋羞得满面通红,紧闭牙关不肯松口。
  杨忆海很耐心,一遍遍舔吻虞初秋的牙龈,直至虞初秋放松,张开嘴,他才进一步进攻。
  虞初秋吃惊过后,好奇有余,从起初用舌抵挡杨忆海进来;到后来学着杨忆海的动作,怯怯回吻他;到最后伸出小舌,反守为攻。整个人沉浸在杨忆海温柔的挑逗中,双手不自觉圈紧杨忆海的颈项,拉近彼此的距离。
  虞初秋被吻得昏沉沉,胸前和背部,尽情享受杨忆海极富技巧的爱抚,身体慢慢打开,理智渐渐游离,闭眼呻吟,其音如泣,勾人魂魄。
  杨忆海离开虞初秋的嘴唇,睁开眼,正想脱掉他上身碍事的衣衫,头一偏,看到了虞初秋滑到上臂的广袖下,淤青的五指山,眼神霎时清明。
  他低头亲吻虞初秋的颈项,似蜻蜓点水,不给予满足,嗫嚅道:
  "初秋,你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弄的?"
  虞初秋听闻这话,猛地清醒,睁开眼,手忙脚乱的拉好衣服,翻身坐起,靠在床角,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低头不敢看他。
  "没……没什么,摔的。我回家的路上,撞倒一辆推车,跟人发生点摩擦,不碍事。"
  杨忆海皱眉,少有的严肃:
  "初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
  "真是摔的?"
  "嗯。"虞初秋赶紧点头,双手死死抓住前襟,脸色惨白。
  "那你刚才说,是跟别人发生摩擦?!这伤分明是给人抓的!你还撒谎?!"杨忆海更生气了,抓过虞初秋,不顾他反抗,拉开他的衣衫,钳制他的手臂,指着伤痕。
  "究竟是谁,在哪儿,为什么弄的?你老实跟我讲!不说我今晚和你没完!"
  "……"虞初秋低头,眨眨眼,"忆海,我没事,现在不是好好的?事情过去就算了。你帮我擦药吧。"
  虞初秋说完,转移话题地拿出枕头底下的瓷瓶子,递到杨忆海手里,退下衣物,伸出手。
  杨忆海眼神愤愤,拉过虞初秋,抱在怀里,扑倒就吻,激烈而炙热,吻得虞初秋呼吸不畅,双唇红肿,手指无助的攥紧杨忆海的衣衫,呻吟暧昧。
  就在斯以为,自己要被杨忆海吻死的时候,杨忆海忽然离开虞初秋的嘴唇,一口咬在他清秀的鼻尖上。
  "啊……好疼……"
  "活该!谁叫你信不过我,在外边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说!"杨忆海气闷。
  虞初秋嘴角弯弯,酒窝浅浅:
  "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受了你不少调戏。"
  "哼!"杨忆海又咬一口,"下次扔衣服不要让我看见!笨书呆,起来,我给你擦药!"
  …… ……
  擦药的时候,杨忆海故意使力惩罚他。虞初秋拼命忍,仍有好几次克制不住,低声叫了出来。这一叫不要紧,杨忆海的脾气都给叫没了,欲火'噌噌噌……'全上来了,丢掉瓶子,扑倒美人鱼,大肆非礼。直弄得虞初秋衣衫不整,逃跑似的冲出房间,连滚带摔下了楼,撩起裤子一看,腿上也青了好几块,旧伤未去,新伤又来,得不偿失。
  两人正在院子里玩官兵抓强盗,大门开了。苏紫天神情恍惚走进来,人也不看,直愣愣,呆傻傻往里走。二人叫他,他也不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虞初秋不放心,还想跟过去追问,被杨忆海牵住,摇头劝退。
  苏紫天进屋后,杨忆海口水流流的抱住虞初秋,刚想亲……
  "对了,苏紫川去哪儿了?"虞初秋犯唐僧病了。
  …… ……
  话说苏紫川这两天干嘛去了?她自己的官方说法是:去杜子腾的军师府,跟他的漂亮艺妓学琵琶。
  事实上是,二人初见时,艺妓已经跟她表明,自己不懂音律。
  苏紫川想当皇后想疯了,见人家长的漂亮,身材好,气质棒,人品谦和。怎么看,都是倾城大美女。于是,每当杜子腾不在的时候,她老围着艺妓转圈圈,像个猥亵大叔。还借口'路途遥远',干脆借宿在杜子腾家里,晚上好跟艺妓挤被窝,高兴得紧。
  这天上午,杜子腾坐在凉亭里,前面站着风姿卓绝的艺妓,秀色可餐!流口水……
  "哎呀,哎呀,真是漂亮,绝色啊……此乃国色天香也……"
  苏紫川躲在柱子后面,腰间夹了只小篮子,手里剥着韭菜。
  "嗯。美女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嗯嗯。"杜子腾深表赞同,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声音,转头寻找,看到苏紫川:
  "啊啊啊啊!!你怎么又来了,回厨房做饭去!今天我要吃饺子!再来捣乱,你的月钱由二两减成一两!"
  哎……天苍苍,野茫茫,这月薪水太渺茫!水弯弯,路长长,没钱的日子太漫长!楼高高,人忙忙,今夜结伴抢银行……
  苏紫川望天。
  中午时,杜子腾有饺子吃,开心了,丢开艺妓,投身苏紫川旁边。谁知苏紫川看都不看他一眼,放下饭盒,抱起琵琶,戴上杜子腾的破帽子,出了后门。
  杜子腾满嘴韭菜馅,好奇,跟着出门,看到苏紫川席地而坐,放下帽子,开始卖唱。
  杜子腾大怒,跳到苏紫川跟前,挡住围观行人,指着苏紫川:
  "不许卖唱!"
  "为什么?"
  杜子腾霸道:
  "你是我家厨子!"
  "可我做好饭了,又没卖给你。"苏紫川大翻白眼。
  杜子腾找不到话反驳,想了一会儿,小声耳语:
  "那你也不能在我家门口卖唱吧?"
  "哦……"苏紫川摇头晃脑,指指杜子腾的府邸,大声道:
  "嗨,没办法,老娘这个月的月钱都被这家人扣光了。黑啊……"
  此话一出,周围群众哄起,纷纷指责。杜子腾面子上过不去,沉默不语,饺子吃不下了。
  苏紫川得意,抱起琵琶,反弹示威,嘴里唱道:
  "皑如山中雪,皎若天上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杜子腾微愣,出手制止。苏紫川正弹到兴头上,不满瞪视:
  "客官请自重,小女子卖身不卖艺!"
  杜子腾'唰'地一下缩回手,一副'我没摸到,绝对不负责'的模样,转身就走。再回来时,手上的饺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二胡。
  苏紫川不解,抱着琵琶坐过去一点,腾出一块地,给杜子腾。
  杜子腾调了调,抬手就来,边拉边唱,歌声随性,姿态潇洒:
  "君以琴声和,今以琴声绝。白头不相离,誓言何凿凿?"
  苏紫川即兴接道:
  "君既有两意,万语又如何,醉解兰舟去,一任轻帆过!"
  琵琶与二胡,初次合奏的二人,相互较劲,互相配合。一曲唱毕,竟博得满街喝彩。
  苏紫川高兴,心想:这回肯定赚翻了!
  一个大妈从人群中窜出来,指着地上男女二人,当街就骂:
  "男人笑容满面,两眼放电,不是发病犯贱,就是坑蒙拐骗!女人丰胸细腰,放荡风骚,不是掏你腰包,就是放你黑刀!"
  说完,回头对各位父老乡亲,劝诫:
  "这年月男怪女妖,小心中招啊!"
  "哎,扫兴!"
  "就是,晦气,呸呸呸!!"
  …… ……
  观众们不满大妈的态度,散去。苏紫川捧着帽子,欲哭无泪。杜子腾透过墨镜,远远看见,他家的漂亮艺妓,躲在街对面的墙脚偷笑。
  一刻钟后,苏紫川坐于杜府凉亭,面前摆着一个饭盒,里面的饺子一个没动。杜子腾坐在他旁边,吃得可香了。
  "哎,你吃呀,不就是几个铜板吗?嗨!天生我才必有用!钱不是问题。"
  苏紫川撇嘴:
  "钱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唉……怀揣两块,胸怀500万!做女人难,做美女更难!女人的竞争,无处不在,见缝插针。哥们,一句话,你家小老婆吃醋了!"
  杜子腾乐了:
  "哎,你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哪能啊!我,谁呀,未来的皇后啊!这等小儿科的勾心斗角,我能不知道??"
  "唉……可惜你说错了,她不是我老婆。"
  "嗯?"苏紫川一愣,凤眼斜挑,"床前明月光,低头吃便当!其他的,不关我事。"
  二人正斗嘴呢,门口爬进一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杜子腾坐的位置,使他首先看到那人,丢下筷子,飞快跑去:
  "四哥!!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杜羡云面色煞白,嘴唇被咬破了,倒在杜子腾怀里,两眼一翻,不醒人世。


39
二十五 谢池春
  虽说杜子腾身为省级干部的军师,官拜三品。可一年到头,俸禄不过一百多两银子。而他每月给苏紫川二两,就当时当地的生活水平来看,工资算是相当高的。
  要是你以为,苏紫川这钱赚得轻松,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杜子腾的军师府,其实不大,一个院子,四间房,三个人住,挺宽敞。
  家中除了杜子腾,漂亮艺妓,还有一个看门、扫地的古稀老头,身份不详。剩下就是苏紫川。所以,大到劈柴烧水做三餐,小到端茶倒水擦桌子,全部家务事都由她做。
  总而言之:一个人当五个人用。
  工钱——高薪聘请,一个月二两!
  当初杜子腾是看上她煮饭好吃,而苏紫川则是看重他是皇亲国戚,两人一拍即合。苏紫川就跑来他家做保姆了。
  每当累的时候,她就无比痛苦的安慰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唧唧呱呱……人家吕后还种过地,下过狱呢!我多洗几件衣服,多做几次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回那天,杜羡云倒在杜子腾门口后,苏紫川就更没空回家了。又请大夫,又煎药,又守病号,又做家务,忙得不可开交。无意中,她发现那个蛇蝎心肠的艺妓,老给她使绊子,穿小鞋。
  一来二去,苏紫川常常对天大叹自己时运不及,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啊啊啊!!
  而苏紫天回到家后,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走路翻下沟,倒茶烫伤手,吃肉不吐骨头,睡觉大喊大叫,说梦话: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你又说什么'在下',我认错人了……呜呜呜……"
  然后自己吓醒,一直哭。
  人也木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坐在房里,足不出户,认真读书。
  虞初秋惊讶又高兴,以为苏紫天终于长大,开始懂事了。泪……
  又觉得他不大对劲,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咨询杨忆海,以求对策。
  可惜啊……杨忆海每次都回同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让我上回来,我就告诉你。"
  …… ……
  隔天,宋云飞来了,手捧大束蔷薇花,带着俩孩子。那感觉,就跟七年之痒的丈夫,回娘家接老婆差不多。
  其意大概:
  我前天喝醉了,认错人。我不是故意的(说辞好像苏紫天)。你回来帮我带孩子吧。我给你加工资。
  虞初秋看到他,自然没好脸,碍于杨忆海在家,不好发作。只能带着宋云飞,去了码头酒馆,婉拒!
  宋云飞一看加工资不管用,立刻明白了——虞初秋是重情不重钱的人。于是又换了一副面孔,拿起花束,塞到虞初秋手里,捂住眼睛,干嚎。说什么"孩子命不好啊……这么小就没了娘呀……"云云。
  两孩子正是人云亦云的年纪,一看爹爹哭了,也跟着哭,一人一边,抓着虞初秋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奶声奶气叫"娘"。弄得虞初秋大窘,频频和酒店里的客人道歉,抱起宋乾、宋礼,哄。
  宋云飞还嫌不够乱,抱住虞初秋的肩膀,趴在他身上,大声哭诉。
  虞初秋单薄,怀抱两孩子,背上趴一身高九尺的大男人,差点背过气去,耳边听到的,都是父子三人的哭声,心一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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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云飞瞬间站起来,抱过孩子,拉着虞初秋,以私奔的速度回了城。
  而杨忆海的这天,过得……也很有意思。
  虞初秋跟宋云飞走后,他靠在门框上,看着人家'一家四口'消失在朝阳下,心里犯堵!心想:哼!宋云飞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比我高一点吗!我比他帅多了!有几个臭钱就摆谱!我们家秋秋,超~~~清高的!绝对不会看上他!
  想归想,还是不放心。于是锁上大门,尾随虞初秋,进了城。
  宋云飞牵着虞初秋,单手抱宋乾,幸福微笑,看着虞初秋抱宋礼,额头微有薄汗,殷情地掏出手绢,帮他擦。
  虞初秋下意识的一躲,待看清他的意图后,抱歉的笑笑,说了句"谢谢"。
  宋云飞感动于他的体贴,对宋礼柔声说:
  "妞妞乖,自己下来走,你虞先生累了。"
  "我不嘛。"宋礼摇头,抱着虞初秋不撒手,忽然眼睛一亮,踢着小腿,要从虞初秋身上下来。
  虞初秋被她一挣扎,险些抱不住,怕她摔了,赶紧放她下来。
  谁知宋礼一挨地,就往反方向跑。虞初秋担心,拨开人群,追了过去。
  街上人多,没多会儿,虞初秋就和宋云飞分散了。
  宋礼跑了一会儿,在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前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朝远处望。
  随后赶来的虞初秋,弯腰拉住她,严厉批评:
  "又乱跑,万一被坏人虏去,爹爹该多担心啊!在下已经说过你好多次,为何不改?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宋礼回头:
  "虞先生,我刚才看见羊咩咩了。"
  "羊咩咩??"
  "嗯。"宋礼点头,"就是你家那个整天'啊啊啊啊!!'叫的羊哥哥。"
  虞初秋奇怪,抬头朝宋礼刚才望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你确定是他?"
  "嗯。刚才就在那儿的。"宋礼指了指拐角。
  虞初秋又望了一次,还是没看见任何人。他拉过宋礼的小手,刚想往回走……
  路边捏面人的小贩,突然吆喝起来:
  "哎,小朋友,你看,齐天大圣哦,好不好看?"
  宋礼'唰'地转头,停下小摊前,死都不肯走了。
  小贩偷瞄虞初秋,从衣着打扮,猜他可能是位教书先生,笑:
  "小朋友想要?"
  "嗯。"宋礼点头。
  "叫你爹爹帮你买,只要一钱。"
  宋礼眨眨眼睛,回头拉虞初秋的袖子:
  "爹爹不在,你帮我买好不好?"然后左右摇晃,抱住虞初秋的大腿,撒娇。
  虞初秋无奈,掏出五钱给老板,对宋礼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噢~~~"宋礼开心,要了对鹦鹉,拿在手里,不停地看,什么都不管了。
  小贩找回零钱,对虞初秋笑道:
  "这娃娃真可爱,刚才我还以为是您闺女呢,长得好象。"
  虞初秋脸红,摆手:
  "不是不是,在下哪有这等福气。这孩子是提督大人的千金。"
  "哦……"小贩点头,"那您是她舅舅吧?好哇,外甥随舅,眉清目秀。先生好福气。"
  虞初秋还想解释,身后忽然传来宋云飞的呼喊:
  "宋礼!虞初秋!你们跑哪儿去了?我定了林荫阁的位置,我们去吃午饭吧。"
  虞初秋道歉,牵着宋礼,跟宋云飞走了。
  他们离开没多久,不远处的算命先生,望着坐他对面,低头捂脸的杨忆海说:
  "呃……这位客官,你是要测字,还是要算命?不是我吹,本大仙在江南五省,算命是最准的。十几年前,皇上和杨贵妃微服下江南,我还帮他们算了一卦呢。"
  算命先生摸摸胡子,得意。
  可惜,杨忆海一点没听,望着虞初秋和宋云飞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楼,回过头来,松了口气,抬眼时,看到算命先生瞪圆牛眼,张大嘴,好像见了鬼。
  杨忆海撇嘴:
  "啧啧啧……哎呀,我有什么帅吗?看呆了,都。哎哎哎,把你的下巴接住,别掉了,地上脏。"
  "……"
  "唉……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再这么色迷迷的看着我,我会很困扰的。别看我举手投足自成风流,其实很长情的。别看了!越看越伤心!你这辈子都没机会!!"
  杨忆海自说自话,讲了一大堆,算命者全没反应,依旧眼勾勾的盯着他。杨忆海坐如针毡,起身要走。
  算命者突然抓住他。
  "你到底要干啥啊?"怒!
  "让老生帮你算一卦,不要钱!"
  "不要钱?白算??"杨忆海惊奇。
  "……白算!"算命者点头。
  杨忆海心想:要是被骗了,最多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没关系,我是有钱人。
  -_-||| 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好不好。好孩子不要学他,父母赚钱很辛苦的。
  杨忆海重新坐下。算命者说:
  "客官,我帮你相面吧。"
  "好,你说。"杨忆海压根不信这些,只不过虞初秋还在对面酒楼吃饭,自己这会儿站起来,恐他发现。
  算命者看来看去,自言自语:
  "像!太像了!不可能呀?"
  "什么像不像的?"杨忆海不耐烦,"你到底算不算啊?不算我走了!"
  "等等。"算命者摇扇,"客官的面相很好:天庭饱满,是聪慧之人!鼻梁高挺,鼻翼丰厚,是敛财之相!最好的,还是那双银杏眼。正所谓:杏者,幸也;银杏者,迎幸也。从面上看,客官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
  "呵呵呵呵……"人家还没有说完,杨忆海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好半天才顺过气。
  "大富大贵?你就编吧!我生下来就没有爹,五岁死了娘。被人贩子卖去做小倌,十多年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也叫非富即贵?!这条街上比我命好的,多了去!照你这种说法,他们岂不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罗?哎呀呀,我看你也别费劲了,好好找份差事,别再骗财罢!"
  说完,丢下一颗碎银子,又要走。
  算命老者很生气,感觉受了侮辱,'啪'地放下扇子,怒道:
  "老生说了不收钱,就是不要!周易之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要是不信,我也无法!"
  他这一吼,引来众多行人侧目。杨忆海本就怕惹人注意,只好又坐下,安抚老者。
  "哎呀,我跟您开玩笑的。要不,您再帮我算一人,要是说得准,我就相信。银钱照给!"
  算命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杨忆海说:
  "这回测字好了。帮我算林荫阁二楼,靠窗坐的那人。"
  杨忆海指了指虞初秋。
  算命人年纪大了,老花眼,看远处特清楚。他只随便望了几眼,便哼哼道:
  "那人面相奇差!满大街人,挑谁不好,偏要算他。"
  "你胡说!!"
  "哎!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怎会乱说!"算命人望向虞初秋,"那人男生女相,本已犯了男人大忌,还长着一双桃花眼。要知道,女人眼带桃花,乃姻缘幸福之征;男人眼生桃花,则是红尘祸胎。那人面寡颊削,下巴尖瘦,为福薄之相;眉颦似怨,人中短小,乃命薄之征。他不命苦,谁命苦?!"
  杨忆海越听越生气,拍案而起: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掀了你这摊子!!"
  "……"
  "你说成这样,我不会给你钱的!"
  "我说了不要钱。"
  "……"杨忆海起身就走,过了几条街,停住,又走了回来。
  "当真如此?"
  "你不是不信么?"算命人不屑。
  "我要是信,你能解吗?"杨忆海皱眉,回头看了看:虞初秋正给宋礼喂饭。
  算命人长叹:
  "我不能解。命里有时终需有……那人是你什么人?客官如此放不开,走了又回来。"
  "要你管!"杨忆海脸红。
  "呵呵……"算命人摸摸胡子,笑:
  "少年情怀总是痴啊……罢了,老生明白。你且写个字来,我予你测测。"
  杨忆海没想,提笔在纸张上,随手写了个'盆'字。
  算命人问:
  "测什么?"
  杨忆海扭扭捏捏:
  "……测……测感情……"
  算命人说:
  "把你和那人的名字一道写来。"
  杨忆海又写了。
  算命人拿过纸,看字道:
  "对面那人,今生不可北走。居于南方,一生平安;如若北上,恐有性命之攸。客官可知,您是他命中的贵人。那人的生死,皆看你一念。"
  "此话怎讲?"杨忆海惊异。
  "'虞'谐音同'鱼'。初秋,乃鱼最肥美之季节。这样的鱼,要是离水上岸,只能有两种结果:一、被人吃;二、等死。"
  "……"
  "他的死穴是北方。南方水广,无大碍。要是北上……"
  "怎样才算北上?总不可能比这儿北的地方都不能去吧??"
  "那倒不是。像京城、漠北、边塞,这些远离水源的地方,不去为好。"
  "哦……"杨忆海点头,"一般不会去,江南蛮好,干嘛要跑到那种地方去。还有,为什么说,我是他命中的贵人?"开心……
  算命人继续道:
  "'命'通'名'。你的名字中,有一个'海'字,可谓水。这表示,万一他有急险,要靠你救他。"
  "……"
  "可你刚才写了一个'盆'字。'盆'字上面是个'分',下面的'皿'加一鱼尾,就是'血'。你姓杨,通'佯',其意:假。测感情的话,只能说:倘若你对他情意不真,大难临头,劳燕'分'飞……"
  "会怎样?"
  "他会有血光之灾。重则,会死……"
  "操!你少在这危言耸听!告诉你,我压根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我只信我自己!我对他的心,天地可见!只有那棵'木头'自己不知道!!"
  杨忆海再也听不下去,丢下一颗碎银子,站起来,刚要走……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娇笑。
  杨忆海正在气头上,回头一望,看到一位身材高挑,全身白衣的男子。面容被白纱阳帽遮住了,看不真切。他含笑的星眸,充满了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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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柳梢春
  "……?"杨忆海歪头:谁呀?不认识!
  来人读懂杨忆海眼中的意思,嗔道:
  "哟,这才几日啊?就把恩人给忘了,真真是个风流的孽障。"
  说完,那人动手掀开了帽沿的白纱,露出一张雪肤芙蓉面。唇红齿白,嘴角上翘,媚眼如丝,风骚淫惑。虽说是个男子,却比女人犹胜三分,难得的妙人儿。
  "哎,是你呀,瑞雪。你怎么在这儿?"杨忆海这才认出来人,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兴奋地朝人扑去。
  那人也不推阻,伸开双臂搂住他,像抱着珍贵的宝贝,眼里全是爱恋。满大街人都看出来了,就杨忆海不知道。
  …… ……
  一刻钟后,
  杨忆海跟着瑞雪,来到雁城唯一的男倌馆。由于还是下午,馆内并未营业。二人走后门入,穿过大厅,上了二楼。
  杨忆海一路尾随,四处观看,面露崇拜之色:
  "哇,瑞雪,这家店全是你的?"
  "是呀。"瑞雪吩咐龟奴倒茶,推开一间房门,靠在门边,等杨忆海上来。
  "太厉害了,瑞雪,这几年你究竟赚了多少银子?哇,这装潢,这气魄,噢噢!!那吊灯上是夜明珠??"
  "呵呵……"瑞雪笑,走过去,揽住杨忆海的肩,带他进屋:
  "你再大喊大叫,我的小倌都要被你吵醒了。他们晚上还得接客呢,累坏了,要你'赔'。"
  杨忆海寻了张椅子坐下。
  "怎么,你还在干这皮肉生意?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
  …… ……
  虞初秋与宋云飞吃着午饭,一个士兵找来了,耳语了一阵,宋云飞说:
  "先生,我兵营里出了些事,得先走。你和孩子慢慢吃。"
  "好,大人慢走。"虞初秋起身相送。
  宋云飞吩咐士兵结账,匆匆下了楼。
  虞初秋喂饱了两个小冬瓜,一手牵一个,欲带他们回家。走至男倌馆前,宋乾拉拉虞初秋的手,兴奋地跳来跳去。
  "羊哥哥!"
  虞初秋闻声望去,果真看到杨忆海,尾随一白衣男子进了后门。杨忆海那偷偷摸摸的架势,以及白衣男人暧昧的眼神,观者自明。
  虞初秋脸色铁青,呆站原地,好似生根。
  宋礼得意,抱住虞初秋大腿:
  "我都说了,刚才看见羊哥哥,先生你偏不信。"
  此话一出,虞初秋的手指瞬间一紧,惹来两孩子的哭闹。
  "疼!疼!呜哇哇……"
  虞初秋惊觉,放开手,抱过他俩,拍背哄:
  "不哭不哭,是先生不好,我们回家。"
  然后心神不宁的带着两孩子回了提督府。
  …… ……
  杨忆海异地见故友,和那人开心的聊了一下午,浑然不知瑞雪越听脸色越黑,双手紧握,指尖泛白,一张初雪似的芙蓉面,青一阵红一阵,却依旧苦笑,眼神深邃。
  "……虽然那呆子迟钝,不过心地极好,又单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只吃他那一套。嘿嘿,他一定是狐狸变的,对我施了妖法~~~"杨忆海眉飞色舞。
  瑞雪心里好似被人狠命捅了一刀,眼神一冷,站起来,踱到梳妆台那儿,打开一盒子,嘴里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他呢,他喜不喜欢你?"
  "呃……嘿嘿嘿嘿……"杨忆海傻笑,俊脸'唪'地一下全红了,趴在桌上,扭来扭去。
  瑞雪拿起一个小瓶子,藏在手里,微笑:
  "这么说,你们是两情相悦?"
  "没……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杨忆海别扭。
  "咚咚咚……"敲门声。
  瑞雪走过去,拉开房门,接过龟奴手中的托盘,快速打开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倒进了茶杯,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桌前,递给杨忆海:
  "喝杯茶吧,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谢谢,我还真有点渴。"杨忆海对他没有戒心,拿过茶杯,一口饮尽。
  瑞雪冷眼瞧,贴身坐,伸出手,摸上他的脸颊,深情款款:
  "忆海,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你的心是冷的吗?"
  "呃?"杨忆海诧异,"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好兄弟吗?瑞雪,我头好晕……"
  "忆海……"瑞雪突然拉过他,扑倒在圆桌上,低头就吻。
  "嗯……!!!"杨忆海瞪圆杏眼,满目皆是不可思议,大力将瑞雪推开,摇摇晃晃站起来,扶额问道:
  "你在茶里下药了?为什么??"
  瑞雪跌坐在床,眼神受伤: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当真以为没人点你的牌子吗?我为了不让你接客,千人枕万人睡,还不停的给老板吹枕边风。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你看不见就算了!我可以等!而你居然一句话不留,就这么消失不见!好,你要走,我可以找。我翻遍天涯海角,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说你喜欢别人?!你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呜呜呜呜……"说着,蒙头哭起来。
  "……"杨忆海一脸错愕,"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瑞雪苦笑:
  "还说别人是呆子,从小,我们哥儿几个,最呆的就是你……"说完,泪眼深情。
  看得杨忆海,心里一阵涟漪,一阵春潮,桃花泛滥了。
  "那你也不能下药啊。这下……嗯……怎么办?"杨忆海有点理亏,可话还没说完,呻吟就出口了。当下惊慌,跑过去拉住瑞雪:
  "解药呢?快把解药拿来!……嗯……有话……好好说……"说话间,杏眼湿润,媚态尽现。
  瑞雪看着心痒,扑倒他,贴面吐气道:
  "宝宝,我就是解药,你把我吃了吧……"
  说着,一个翻身,平躺在床,让杨忆海压着他,自己动手,姿势撩人的宽衣解带,扭腰摩擦杨忆海的下体。
  "啊……"
  杨忆海趴在他身上,看得鼻血横流,身体越来越热,脑袋越来越混沌,眼前的事物变得一片模糊。
  …… ……
  虞初秋坐在书桌前,修长的十指卷着一本书,撑头看着。
  宋乾、宋礼玩够了,跑进书房,站在虞初秋椅子边,奶声奶气:
  "先生教我们识字吧。"
  虞初秋回神,尴尬一笑:
  "在下正在看书,你们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宋乾道:
  "先生骗人。哪有人看书,半个时辰都不翻一页的。分明是出神。"
  宋礼接:
  "先生教,不教我告诉爹,说你……嗯……误什么……子弟!"
  虞初秋叹气,抱起他们,一人坐一侧:
  "罢了罢了,怕了你们,人小鬼大。"
  说完,拿过一张纸,端正写下他俩的名字,笑曰:
  "认不认识?"
  "认识!"两孩子异口同声。
  虞初秋分别指了指,他俩都飞快答了出来。
  虞初秋点点头,又写了 '宋、云、飞', '朱、惠、飞'六个字。
  "这是你们爹爹和娘亲的名字,要记牢了。"
  "是,先生。"宋乾、宋礼点点头。
  虞初秋欣慰,摸摸他俩的头,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教他俩念。之后,虞初秋又教了他们一些其他的字。
  全部教完后,虞初秋说:
  "今天就到这里。下面我要考考你们,看你们记住了多少。记得多的,先生有奖励。"
  两孩子紧张又兴奋,跃跃欲试。
  虞初秋微笑,拈起纸张,温和道:
  "宋乾,你先答,这三个字怎么念?"
  "……?"宋乾看了半天,没答出来,急了,想哭。
  虞初秋安慰地拍拍他,提示道:
  "娘亲叫什么?"
  "朱惠飞!"
  "嗯。"虞初秋点点头,指着'宋、云、飞'三个字:
  "爹爹叫什么?"
  "老公!"
  …… ……
  宋云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空飘过朵朵乌云,似要下雨。
  虞初秋见他已回,便要告辞。
  宋云飞欲留他吃晚饭,虞初秋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辞掉,心不在焉往回走。再次路过男倌馆时,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男馆的龟奴,正在门口点灯笼,远远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虞初秋,玩笑道:
  "哟,好像来了个卖身的,一脸想哭的样子。"
  "尽瞎说,你看他那身装扮,是个读书人,指不定还是个教书先生呢。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会来卖身。他们这些穷酸书生,只会嫖。说不明是看上我们这儿的红牌了,没钱睡,站在那儿做秀,骗财骗色的。"
  龟奴们还在说笑,回头间,虞初秋已经不见。
  虞美人站了不到一刻,男馆的后门,突然传出一阵响动。虞初秋的位置,使他恰好可以看见后门;而站在大门处的龟奴,却看不到。
  虞初秋鬼使神差望过去,看清那跌跌撞撞扶门而出的男子后,撒腿就跑。
  "忆海!"
  "滚!"杨忆海满目猩红。虞初秋刚碰到他的手,他立刻大力推开。
  虞初秋没防备,被杨忆海生生推攘倒地,手掌心擦破了皮。他顾不得许多,快快爬起,又去扶。
  杨忆海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双目半闭。一双手不停乱挥,嘴里嘟嘟嚷嚷大喊:
  "滚!!都给我滚!!除了虞初秋,老子谁也不要!!谁敢过来,老子腌了他!!"
  虞初秋闻言,微微一愣。
  杨忆海吼完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嘴唇不住的喘气,面色潮红,剑眉紧锁。
  忽然间,天空亮下一道闪电,紧接一阵鸣雷,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不消一会儿,虞初秋和杨忆海所在的小路已溪流成河。
  虞初秋紧紧抱着杨忆海,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上,究竟有没有泪。
  大雨浇熄了杨忆海体内的一部分欲火,他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虞初秋的脸庞,欣慰一笑,却又万般苦涩。勉强撑起身子,杨忆海离开他的怀抱,扶着墙塬,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虞初秋万分不解,还是跟着他进去,却见他走至胡同尽头,随便坐在一堆柴草上,闭目不语,任凭雨水淋打。
  "忆海,你在做什么?快起来,我带你回家。"虞初秋拖起他,搂抱着他的腋下,却因不堪重负,背靠在墙上。
  杨忆海隐忍已久,二人衣物因大雨侵湿,紧贴肌肤。虞初秋这一抱,身体相亲,杨忆海一个忍不住,亲了下去。
  虞初秋被他吓得不轻,身体夹在墙壁与杨忆海之间,躲闪不能,只能瞪大眼睛,承受着杨忆海越来越粗鲁的深吻,耳边听到的,都是杨忆海无法自持的喘息。
  杨忆海单手掐住虞初秋的脖子,拇指扳着他的下巴,逼他昂首张嘴,方便自己更深入他的口腔。另一手伸进虞初秋的衣领,暧昧而情色的来回抚摸虞初秋的左胸蓓蕾。
  大雨拍打在虞初秋的脸上。他双目紧闭,呼吸不顺,扭着腰想逃,却被杨忆海趁机伸进一腿,顶开他的膝盖,来回磨蹭他的欲望。
  "嗯……"虞初秋忽觉浑身虚软,呻吟出口之时,自己先被吓了一跳,一狠心,勾过杨忆海的舌头,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去。
  "唔……"杨忆海吃痛,皱眉睁眼,理智稍有恢复。
  他放开虞初秋,趴在墙上不说话,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滴滴滚落,不停滑动的喉结,泄露了他的痛苦。
  "你走吧。"
  "你怎么了,忆海?你好像很难受。"
  "走啊,别碰我!"杨忆海甩开虞初秋,走到稻草堆上躺下,闭眼道:
  "我中了春药,已经没多少理智了。你再不离开,待会儿发生什么,你可别后悔。"
  大雨越下越猛,天空黑似午夜。
  杨忆海一语言毕,听到了脚步踩水的声音,渐渐远去。没多久,巷子口传来杂物移动的声音。之后,再无声响。
  他知道,虞初秋已经走了……
  杨忆海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捂住眼睛,躺在雨里,忍受欲火的煎熬。
  忽然,一个微微发颤的物体覆盖住他,柔软又温暖。
  杨忆海微震,移开手臂:
  "初秋……你……"
  "别……别看……"虞初秋满面羞红,抱着他,侧躺在草堆上。
  杨忆海震惊不已,盯着身旁衣不遮体,玉体横陈的尤物,半天移不开眼,愣在那儿,没了动作。
  虞初秋被他视奸得难受,咬着下唇,嗫嚅道: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上回来吗?我现在许了,你动作快点吧。我把胡同口用杂物堵了,暂时不会有人进来,你……"
  虞初秋话还没说完,杨忆海已经用唇封住了他的口。激烈而火热的亲吻,让虞初秋气息不畅,只能无力的倒在草堆上,双手颤抖地搂住杨忆海。
  杨忆海的脑子里,什么弦都烧断了,只剩下熊熊的欲火,由里向外燃烧,焚尽了理智,只留下粗暴。
  他一路向下啃咬着虞初秋粉嫩的肌肤,毫不怜惜地留下一个个紫红的印记。双手杂乱无章的抚摸粉臀,又捏又掐,甚至非常猴急的开拓虞初秋的后庭。
  "嗯……"虞初秋吃痛,微微呻吟一声,瞪大的双眼,有些恐惧的望向天空,看着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雨线,打落在自己脸上。虞初秋咬紧下唇,十指深深陷进身下的泥水里。
  杨忆海毕竟没有经验,又中了春药,神志不清,手忙脚乱。
  虞初秋的后庭,干涩紧滞,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去。
  杨忆海被药物迷得欲火横流,手上的动作已经全无技巧可言,他甚至没有爱抚虞初秋,只是一味的往虞初秋后穴塞手指。
  虞初秋全身紧绷,又疼又怕,羞耻得无地自容,本能的夹紧双腿,不让他继续。可一睁眼,看到杨忆海的神色,又不忍了。
  "忆海……啊……别……别弄了……你进来罢……我没事的……"
  "初秋……"杨忆海头脑昏昏,抽回手指,压住虞初秋,欲望顶在入口处,不停跳动。
  "嗯……"虞初秋感受到杨忆海的急切,红着脸,将双腿开得更大,搂抱杨忆海,亲吻他的唇。
  杨忆海受到鼓励,猛一挺身,进去了一半。
  "唔……"
  杨忆海被夹在半途,进退不得,差点泻了,顾不得许多,腰杆一挺,全根没入。
  "……"虞初秋全身僵直,颈项似要折断般,一双桃花眼,满是无助与惊慌。
  杨忆海透过雨,看到虞初秋咬破了嘴唇,一缕鲜血滑下嘴角,顺着白皙的颈项,流到了锁骨处。整个身体像猫一样弓起,不停颤抖着。修长的十指,在泥地上抓出一道道水痕,显是痛到尽头了。
  杨忆海紧紧抱住他,低喃:
  "对不起,你再忍忍……"
  "嗯……"虞初秋点点头,笑得有些虚弱。
  杨忆海吻他,手探下腹,想以爱抚减轻他的痛。下体却再也不受控制地动作起来。
  "唔……"虞初秋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冰凉的雨水合着初秋的晚风,冷得他嘴唇发乌。而他身上的杨忆海,却异常灼热,似一团火海,要将自己葬身其中。
  虞初秋疼得四肢麻木,看着杨忆海在自己身上驰骋,来回性动。他眼里漫溢的欲望;宛如野兽一般的低吼,都使虞初秋惧怕,内心像堵了块大石,气闷而悲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杨忆海全然不知,整个人已经化身禽兽,抱着虞初秋,连要了他好几次,最后倒在他身上,睡死过去。
  半夜里,雨停了。乌云散尽,群星闪耀。
  "嗯……?"杨忆海被夜风吹醒,睁开眼睛,看到了身侧昏迷的虞初秋。
  青丝凌乱地披在身上,发梢末端沾满了泥沙。十个手指甲全抓破了,暗红的血水合着泥巴,凝在他原本漂亮的手指上。
  杨忆海轻轻喊他,又看到他的嘴角,留着一条干涸的血水。一路向下看去,身上没一处完好的,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片。后穴流出的精血,染红了身下的柴草,而虞初秋的前端,没有一滴'眼泪'。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勃起过……
  杨忆海小心翼翼抱起他,嘴唇紧抿,却颤抖。多余的液体,在眼睛里打转转。杨忆海只好昂高头,声音哽咽而沙哑:
  "初秋,不怕,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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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洞仙歌
  虞初秋睁开眼睛时,自己正浸在浴池的热水里,背靠杨忆海,脑袋无力的枕在他肩上。
  "初秋?"杨忆海感受到虞初秋的微动,低头轻唤。
  虞初秋全无反应,眼睛半闭,只微微偏了偏头,又晕了过去。
  …… ……
  虞初秋这一睡,宛如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只和宋乾一般年纪,小手牵着一名男子。
  "爹,为什么我没有娘?"虞初秋抬首问。
  男人一声叹息:
  "因为你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跟我们住在一起。"
  "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例如保护自己的家族。"
  "娘她还会回来么?"
  "爹也不知道。儿子,跟爹一起生活不好么?"
  "好,我最喜欢爹爹,不想和爹爹分开。"
  "嘿嘿,好儿子,爹爹也喜欢你。来,亲一个。……嗯~~~乖!"
  画面忽然倒塌,周围的声音吵杂起来。
  "你是什么蒙古大夫?!看了十多天了,一点起色都没有!"
  "呃……杨公子,虞初秋受了风寒,又气血亏损,高热不退,以他这么弱的体质,恐怕……"
  "恐怕什么?!走走走,你走!你看不好,我找别人看去!"
  虞初秋动动眼皮,又失去了意识。
  梦里到处都是火,烧得他周身烫热难耐;一会儿又全是冰,冻得他直哆嗦,恨不能睁眼醒来。耳边总能听到杨忆海的呼喊,好吵,好想睡觉……
  虞初秋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分开他的大腿。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痒痒的……一直……
  "嗯……不要……"
  "你醒啦!"杨忆海听到虞初秋的梦呓,开心的抬头。
  虞初秋迷迷糊糊,顺着他的手往下看……!!!
  "你在做什么?!啊……出……出去!"虞初秋本能的夹紧双腿。
  "啊……疼啊!我也想出来,你放松一点……我的手指卡住了!!"杨忆海疼得面部都扭曲了。
  虞初秋无奈,撇过脸,怯怯张开腿,羞得闭上眼睛,睫毛不停颤动。
  杨忆海慢慢退出手指,偷窥着美人神情,心里小鹿乱撞,舔舔嘴唇,身心躁动了。
  无意间,他瞟见虞初秋包着纱布的十根手指,又像是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你受伤了,我在帮你上药。"杨忆海解释。
  "……"虞初秋扯过被子,捂住脸,不搭理他。
  杨忆海见他默认,拿过药膏,用手指抹了一大陀,刚刚架高他的双腿……
  "你……你做什么?要上药,上便是。为何要……"虞初秋说到了一半,没了下文,脸也不露出被子,只伸出一只手,扯着被子往自己私处上盖。
  "……"杨忆海看呆了好半天,弄不明白。直到他发现,虞初秋因为动来动去,溜出被角的一只耳朵——红得跟菜地里的番茄一样,他才诡异的裂开了嘴。
  秋秋害羞耶……嘿嘿嘿……好可爱……
  杨忆海主动帮他盖好被子,'正经'道:
  "哎呀,秋秋,你冷就说嘛。我帮你盖,手放开,手指刚好呢,不能用力。"
  "……"虞初秋听话的松了手劲,没再动作。
  杨忆海偷笑,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他腰下:
  "秋秋哇,我要擦药了。你忍着点,有些疼。我保证不看!你把腿分开。"
  "嗯……"虞初秋在被子下点点头。
  杨忆海得到允许,大胆顺着虞初秋光洁的大腿内侧,若有若无的摸到菊门。
  感受到虞初秋身体的轻颤,杨忆海停顿了一会儿,才将药膏送入后庭。
  "嗯……唔……"被单下传出虞初秋细细的呻吟,搭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胳膊,也不停的颤抖,手指又开始绞紧被单。
  杨忆海轻轻动手指,将药膏尽量均匀涂抹进内壁,放下他的腿,趴在他旁边,隔着被子抱住他。
  "秋秋,别怕。很疼吗?"
  "不……不会……"虞初秋声音闷闷的,还有些抖。
  杨忆海将手劲放得更轻,来回蠕动,方便药膏融解。可这种类似前戏的指交,却让虞初秋抖得更厉害了,身体像风中的残叶。
  杨忆海拱进被子,身体紧贴虞初秋,在黑暗中低下头颅,顺着锁骨一路吻下。当舌头遇上某个小小的突起时,他顽皮的吹气,没等虞初秋叫出来,就一口含进了嘴里。
  "啊!住手……啊……啊……不对……是住嘴……"
  "呵呵……"杨忆海闷笑。连带让被窝抖动了几下。
  "好,你说放开就放开。"
  杨忆海说完,当真吐出蓓蕾,却在虞初秋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啊啊……混……唔……!!"
  没等他骂完,杨忆海已伸出魔爪,包裹住他已然挺立的分身。
  "呃……你……可恶……嗯……不要摸……子曰……啊……"
  虞初秋在被子里唧唧咕咕,语不成调,呻吟得越来越性感,窄腰也不住款摆。
  杨忆海加快抚摸,手指故意逗弄分身,一会儿攻击前端,一会儿偷袭小球;伸在后穴里的手指,已经湿糊一片。小穴吮吸着手指,夹着它,不让出来。杨忆海只要轻轻一转,便能听到虞初秋羞怯的低咛,压抑又欲求不满。
  杨忆海得意,扭着头,掀开被子,想看虞初秋沉迷于情色时的表情。可他好不容易回归光明,虞初秋却死死抱住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挡住出口的呻吟。
  杨忆海用嘴去咬,用脖子去勾,却怎么也扯不走,虞初秋捂在头上的被子。
  "再不放开要闷死啦!"
  "啊……不要放开……好……羞人……你快点放手……不要戏弄我……"
  "喂!你手不要用力啊!不要抓这么紧,放开!等会儿又出血就麻烦了!"
  "不要……你先放手……我才放……你再摸下去……嗯……我要……那个了……"
  杨忆海一听就乐了,嘿嘿笑着,低下了头:
  "你要哪个呀?"说完,猛地含住他左胸红樱,吮吸舔吻到发出声音。
  "啊——!"虞初秋受不了,弓起上身。
  杨忆海忽觉手中的分身一抖,些许温暖的液体,喷溅了好几次。怀中的温香,也在同一时间,软了下来,胸膛起伏。
  "嘿嘿……"杨忆海抓过毛巾,擦了擦手,便去掀被子。
  虞初秋高潮刚过,失神又无力。杨忆海轻轻一抓,被子就被拿开了。
  "……!!!"
  杨忆海倒吸一口气,看着虞初秋侧躺于床,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像打碎的琉璃,烛火映衬下,美如繁星。
  小小的鲢鱼嘴,一开一合,宛若搁浅之鱼。嘴角破了,红红肿肿的,承载不了激情的唾液。
  被单上留下了半条银丝,而另一半,还挂在虞初秋的嘴角。
  杨忆海不看还好,一看!什么歹念、欲孽全都'噌噌噌……'往上蹿,无名火直击下身。
  "唔……你肯定是狐狸变的!贫道今天就收了你这个妖孽!"
  "嗯……?"虞初秋还没清醒,杨忆海就扑到他身上了。
  虞初秋愕然,吊着眼睛看向他。
  杨忆海一愣,口水都流出来了:
  "呵呵,这个表情,我也喜欢……"说罢,上下其手,更加狂妄。
  虞初秋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挣扎,怒斥:
  "你把我当什么?!!"
  "嘿嘿嘿嘿,当然是……娘子~~~"
  "啪!"一巴掌,"放屁!!"
  "呜呜……秋秋,你干嘛打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哼!呜呜……"杨忆海委屈,眼神似流狼狗。
  "很疼吗?在下打重了。我手上不方便,给你呼呼吧。"
  "好!"杨忆海扑下去,压在他身上,侧头给他吹。
  虞初秋还没吹两口,忽然颈上一湿,贴到什么东西……
  "啾、啾!嗯……你好好吃哦!"杨忆海又开始了,亲得是热火朝天,手探下身,又想非礼。
  虞初秋这次倒没反抗,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眼神清明:
  "骗子。"
  "……"杨忆海一震,抬起头来,对上虞初秋的眼睛。
  "你骗我,那夜我根本没轻薄你。"
  "……"
  "你第二天蹦蹦跳跳的,又是上吊,又是哭闹。要是真做了,应该像我一样下不了床吧?"
  "……"杨忆海不说话。他可以编理由,继续骗单纯的虞初秋。但他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长期以来,他仅靠这支脆弱的谎言,维系着他与虞初秋之间的联系。
  如今,这一切,皆因虞初秋的一句话,化为泡影……
  他不敢动,原地僵硬着,生怕自己一动,耳边听到的,就是"你给我滚出去!"这句话。
  "忆海……"
  "……!"杨忆海回神,却只看得到虞初秋闭上的眼帘。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杨忆海的身体,仿若沉进海里,一节节变冷,一段段崩断。
  "我不后悔。"虞初秋轻声说。
  "……?!"杨忆海不敢致信,紧紧抱住他,看着他脸颊上的微笑, 朝酒窝狠狠亲去。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了不后悔的!以后不许反悔!反悔也没有用!"
  "嗯。"虞初秋伸展双臂,抱住不停在他身上,东咬一口,西亲一下的海狗狗,幸福微笑,笑得山花失色,枫叶愁愁。笑得某人欲火横流。
  "嗯……忆海?你怎么又……啊……不要……你给我住手……那里不许摸!!"
  "噢……你别动……我要走火了……"
  两人的战役,一触即发。
  虞初秋好久未进食了,哪有力气跟他斗。索性放弃抵抗,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杨忆海以为他答应了,开心。嘴都没空了,还不忘安抚'战犯':
  "秋秋呀,你放心,我今天一定会很温柔的。上次没表现好,这次补回来,保证让你欲仙欲死,一辈子离不开我。"
  虞初秋听得嘴角抽搐,恨不得拧掉他的耳朵。
  不过虞初秋就是虞初秋。他只能非常委婉的阐述自己的观点:
  "忆海,我还是病人。"
  "没关系,我只摸摸小手。"杨忆海在他身上忙得不亦乐乎,不该摸的地方都摸了,就是不摸手。
  "……"虞初秋已经忍耐到极限!杨忆海现在,不但公然骗他,还明目张胆的占便宜。
  "你亲够了吧?!!"怒!
  "没有。"海宝宝眨眨'纯洁'的大眼睛,"等我进去,我就不亲了。"
  "你……!忆海,你再不住手,我就娶个媳妇回来。"
  "不许!"杨忆海闻言,立即停手,趴在他身上,哀怨的瞪他。
  "我饿了。"又一句'逐客令'。
  杨忆海没动:
  "你让我进去一下下,我就盛稀饭给你吃。"
  "……"虞初秋沉默,眼神……那样的……
  "唔……不管啦!先吃了再说……"
  "你敢!呀……你……混蛋!出去……"
  "不要。啊……好舒服……"
  "嗯……你……太可恶了……你还动……啊……我咬死你!"
  "噢……秋秋……原来你喜欢狂野的?"嘿哟嘿哟……
  "啊——!不要……慢一点……好疼……啊……在下……一个月内……都不要同你说话……嗯……嗯……啊……"
  …… ……
  隔日,
  "秋秋,你跟我讲话嘛。"
  "……"
  "你饿不饿?"
  "……"
  "冷不冷?"
  "……"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杨忆海挠头,"不如,我们再做一次?"的
  "!!!"虞初秋怒瞪。
  杨忆海坏笑: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罗?嘿嘿嘿嘿……美人,我来啦!"
  "你敢过来,我明天就和隔壁李寡妇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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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燕山亭
  话说到好久没有音讯的苏紫烟。
  这还得从他刚参军说起。
  那日他进城投军,恰好路过杜子腾的军师府。走至后门,听见一男人猥亵之词。
  苏紫烟本非好事之人。前提是:被人调戏的,不是他亲妹妹。
  那男的一脸淫笑,拦住苏紫川去路,动作猥亵,嘴里不干不净的说:
  "哟,小提子从良啦?学会买菜做饭啦?你那身开胸露背的衣裳咋不穿啦?裹这么严实,本少爷看不到呀,干脆让我摸摸。哈哈哈……"
  说完,伸手要摸苏紫川胸部。
  苏紫川本懒得理他,心想绕过去便是。谁知她还没动,身后突然刮起一阵劲风。一条高大的黑影窜身而过。
  苏紫川看清来人时,那人已掐住猥亵男的脖子,单手提到了半空。
  "哥!"苏紫川怕出事,赶紧劝阻,"我没事,你快放他下来!"
  "道歉!"苏紫烟根本不予理会,虎目威严,杀气毕现。
  "咳咳咳……"那人像上吊般,卡在半空,一双腿死命下蹬,眼球暴,脸通红,舌头外伸,说不出话来。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苏紫烟收紧手掌。
  "对……对不起……"
  苏紫烟放开手,那人'噗嗵'摔下地,捂住脖子,拼命咳嗽,半天喘不过气。
  苏紫烟冷声道:
  "以后再敢骚扰我妹妹,我剁了你喂狗!"
  苏紫川两眼冒星,自豪道:
  "哥,今天我才发现,在众多男人中间,你是最帅的一个。"
  "少贫嘴。那些衣服都给我扔了。"苏紫烟严厉喝斥,看到苏紫川低头,眼中展露出些许温柔。
  "咳咳……你们……给本少爷记着……"那人摇晃起身,看清苏紫烟面目后,表情扭曲:
  "怎么又是你!妈的!上次杨忆海打我们'酉水四少'那笔账,还没算呢!哼!你们通通给老子等着!!"说完,衣服也不拍,癞痢邋遢跑了。
  苏紫烟去了军营才知道,今天被打那小子,居然是自己顶头上司的独子。
  俗话说:县官不如先管。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小子狗仗人势,其善怕恶。他那老子又能好到哪去?
  仅仅第二天,苏紫烟就被抽调出来,点派去漠北草原,驻守山海关长城。
  苏紫烟怕家人担心,一封信也没有留,只给军营一个合得来的兄弟留了口讯:
  要是有人来找,便告之。如没有,则不用特地去传。
  第三日清晨,苏紫烟踩着五更的朝露,跟随戍边的先锋队,出了城。
  …… ……
  转眼到了秋天,田野间的稻穗金灿灿一片。山上的枫叶红似火海。
  苏紫烟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可惜虞家人各忙各的,竟无一人知晓。
  苏紫天在家发傻了一段时日后,丢下一句:
  "不用找我。"
  便出了门,许久没有回家。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据山间砍柴的樵夫说,不久前,杜羡云的草舍,住进了一位戴金锁的少年。却再也没有看到杜羡云本人。
  虞初秋病好之后,杨忆海像开了荤的偷腥猫,不分昼夜偷袭他这条秋后肥鱼。
  虞初秋多次劝说无果,一气之下,住进了提督府。
  这可乐坏了早就阴谋在胸的宋云飞。
  自从虞初秋来后,这家伙几乎就不上班,天天呆后院,美其名曰:
  "陪孩子。"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开心了,自然就有人郁闷。
  杨忆海便是其中之一。
  虞初秋不回家,他呆在空宅子里,也没多大意思,只好每天出门溜溜,进城乱转悠。
  每次经过瑞雪的男倌馆前,他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人家跟自己的第一次……
  心里是……又兴奋又惆怅,却没了恨瑞雪的心情。
  好说他还算半个红娘是不?否则以自己的'实力',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和虞初秋那个呆子圆房呢。
  杨忆海漫无目的的,天天在街上瞎逛。却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出海的水手。
  聊天时,水手告诉他,江南的丝绸,在当地,最好的,一匹只要十多两银子;而运到非洲或欧洲,就变成了三百多两一匹。
  此乃暴利中的暴利。
  杨忆海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脑子里有把小算盘,外加有些小聪明。听得这话,转日便干起了倒卖丝绸的买卖。
  他不像虞初秋或是苏紫川,一月到头,辛辛苦苦,忍气吞声,才拿个二、三两银子。杨忆海有本钱,做生意大胆。要就不做;要做,一赚就是成百上千。
  于是乎,他变得越来越有钱。却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每当虞初秋算家用时,他就跑过去非礼人家。趁虞初秋分不清东西南北之际,往他抽屉里丢碎银子。
  …… ……
  中秋节时,虞初秋不顾宋家爷仨的再三挽留,回家去了。
  一路上,虞初秋看着万家灯火,心里不再孤单。抬眼间,看到街角等他'下班'的杨忆海,心中满是温馨。
  话说中秋节,合家团圆。
  杜子腾却偏不给苏紫川放假,堵着大门,硬要她煮好晚饭,才给回家。
  苏紫川这些日子给他欺压惯了,小姐脾气收敛不少,加之看在钱的份上,不跟他理论,老老实实留下来,给他做饭。
  拔鸭毛的时候,那个艺妓又来使坏。
  苏紫川向来不搭理她,冷眼看她跷着二郎腿,坐在对面,啃瓜子:
  "唉……你也不看看你那德行?老妈子一样,我们家小少爷会看上你??"
  我还看不上他呢!我只看得上皇帝!有本事,造个反给我看看!
  苏紫川翻白眼,不做声,任凭她在那儿唠叨,左耳进,右耳出。
  期间,她开后门倒水,泼到一个人。
  "妈的!眼瞎啦!本少爷也敢泼!找死啊!"那人骂骂咧咧。
  苏紫川定睛一看,哦!不就是上次调戏自己,给哥哥揍的'酉水四少'之一么?
  那人抬头:
  "哟,怎么又是你?邪门了的怎么招?老子总能遇见你们这家人?!"
  苏紫川不回话,转身要进门。那人不依,上来压门板,拦住苏紫川去路,又想调戏。
  "你干啥玩艺啊?让开!"苏紫川皱眉。
  "跟大爷玩玩。"那人笑道,"你哥哥去山海关了,这会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打搅我们了,呵呵呵……"
  "我哥去山海关???"苏紫川惊咋,"那边现在正打仗呢!!"
  "是呀,满族人可凶残了。你哥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我?呵呵,告诉你吧,我爹把他编进先锋营了,走了两个多月,恐怕,是回不来罗~~~"
  "贱人!!"
  一段儿童不宜后,苏紫川扯着'鼻青脸肿'的衣领:
  "呸!你这狗娘养的下贱货!我哥是不知道我的利害!你却来自讨苦吃!要不是心疼虞先生和我弟弟,老娘我当下就废了你!滚!!"
  …… ……
  苏紫川进了府后,鸭毛也不拔了。咬着拇指,在院子里来回走。
  艺妓看得不知所谓,正要问时,苏紫川忽然开口:
  "不行!哥是因我去的,我得去找他!"
  说完,大步朝杜子腾的书房走。
  偏巧杜子腾不在家。苏紫川等不及,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放在书桌上,交待了门口老头两句,抱起琵琶,冲了出去。
  东市挑宝马,绝尘而去。
  一个时辰后,杜子腾急匆匆跑出府,人也不看就往码头奔。却在拐弯处,撞到了许久不见的苏紫天。
  说明情况后,苏紫天撒腿就往书院跑。到门口时,正巧看到几个平时跟他玩得来的同伴。
  那几个兄弟,没啥优点,就是重义气。二话不说,掏袖子给他凑路费。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同学,死死抓住苏紫天的衣服,不让他走。
  胖胖和瘦猴,平时最疼苏紫天,见此,很不开心: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这么不舍得?!"
  那学生哭丧着脸,哀求道:
  "紫天,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是最后一名了!呜呜……"
  …… ……
  杜子腾跟苏紫天分开后,本想渡河给虞家递消息,却被一声:
  "圣旨道——"喝停了脚步。
  结果中秋节那天,虞初秋和杨忆海,守着一桌子菜,直到半夜。苏家三小鬼,一个都没回。
  虞初秋挺失望。杨忆海故作安慰:
  "孩子们都大了,以后就只剩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罗!"
  然后抱起笑出来的虞初秋,回房给他补过生日。具体怎么补?
  这个嘛……马赛克屏蔽。
  当他俩知道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城中口传的战报,一天比一天恐怖。
  虞初秋第一反应——想到宋云飞。当下去了提督府。
  心想:自己好歹也算他孩子的先生,相识一场,我开口求他,应该可以将苏紫烟调回来。
  虞初秋长这么大,从未走过后门,单单纯纯,空着两手就去了。
  结果一席话说下来,宋云飞全无表态。
  虞初秋急了,拉下脸求他。
  宋云飞押了口茶,不紧不慢:
  "别人来求我办事,好歹带些礼物。你两手空空,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虞初秋语塞,支支吾吾红了脸。
  宋云飞扬嘴角,坐到他身边:
  "我向来知你单纯,也知你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不如……"
  虞初秋正开心,宋大人真体恤下属的时候……
  宋云飞说:
  "不如,你跟了我吧。我会好好对你的。"说完,伸手摸他大腿。
  虞初秋万分惊恐,推开他,厉色道:
  "大人请自重,在下是来给您孩子教书的!"
  宋云飞笑笑,又过去搂,一边宽衣,一边往床上倒,嘴里尽说些没有油盐的话。
  虞初秋这才知晓人心叵测,悔不当初。挣扎间,乱手摸过一支花瓶,毫不犹豫砸向宋云飞脑袋。又一次衣冠不整地,冲出了提督府。
  虞初秋奔回家时,杨忆海刚好在家,见他这模样,急问原因。
  虞初秋一边抖一边讲,长期的压抑,使委屈伴着泪水,倾泻而出。
  杨忆海面色铁青,扶他坐下,倒水给他喝。自己坐他旁边,抚背安慰,无语凝噎。
  等虞初秋终于冷静下来时,杨忆海说:
  "我们也去吧。"
  虞初秋不明所以,抬头问:
  "去哪?"
  "去漠北。既然调不回来,我们只有跟过去了。总不能放任那三个小鬼不管吧?"说完,潇洒一笑。
  …… ……
  虞初秋彻夜未眠,想了一宿。第二日起床,找到杨忆海,还未开口,杨忆海先声道:
  "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虞初秋一愣,牵过他温暖的手掌,紧紧相扣。
  五日后,杨忆海置办好马车,放上彼此的行李。一切就绪,只等美人出门时,虞初秋兴高采烈拉着他,进了自家宗室的祠堂。
  祠堂内悬挂着三幅年代久远的画像,下面摆放着一堆牌位。整个屋子全是灰尘,墙上也结满了蜘蛛网。
  因为祠堂外面长期上锁,只有虞家长孙才有钥匙。杨忆海以前从未进过这里。
  他以袖晤面,挥了挥尘土,咳嗽两声,好奇的凑近去看。
  中间的一幅画,已经看不清人和字,只看得出是一年长老头。
  左边一幅,也很模糊。上画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大红官袍,胸秀青松白云。画像右下角批注:
  '宣宗十六年,太傅兼太子太保(两个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之都察院(国家检察院)左柱国(勋位),虞家第一百二十三代嫡孙虞柏霖。'
  杨忆海哪里看得懂这些官名,只隐约猜得,画上这人,官职应该很大。
  杨忆海好奇之下,又跑去看右边的画像。
  画上是一年轻男人,三十多岁,鼻梁、嘴唇和虞初秋很像,眉头颦着,很似惆怅。
  下头的批注,只有:'虞家第一百二十四代嫡孙虞晓生。'一行字,再无其他。
  杨忆海正看得起劲呢。虞初秋点燃三根香,神情肃穆的跪在画像前,平静道:
  "爷爷在上,爹爹在上。孩儿不孝,远走他乡,今生不再娶妻生子,如死后得以相见,愿入地狱,永不超生。今日,我虞初秋在此发誓,今生今世,永不负海!"
  说完,三扣九跪,大礼磕拜。
  杨忆海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他听见虞初秋那句"愿入地狱……永不负海!"他才方明其意,泪满眸,跑过去,跪在他身侧,语无伦次:
  "呃……我,杨忆海,祖上……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叫杨沧海,我娘想念我爹,遂给我起名:杨忆海。呃……总而言之,虞家的各位祖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长孙。"
  说着,搂过虞初秋:
  "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长命百岁。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地狱我也去!"
  虞初秋看着他,笑而不语。
  杨忆海唧唧咕咕说完了,这才得意的看向虞初秋:
  "好端端的,干嘛发那种毒誓。真是的……我知道我很帅,人缘又好。你不是这么爱我吧,生怕我飞罗?"
  "是呀,是呀,我好怕啊。"
  虞初秋重新锁上祠堂,顺着他讲,时而回头,用桃花眼飞他,酒窝若隐若现,看得杨忆海大流口水,屁颠屁颠追着他去。
  虞初秋与他渡了河,驾着马车,离开了江南。
  与此同时,皇宫西暖阁内,一位身披黄缎的男子,面朝书阁,昂首看着墙壁上的一幅画像。
  画中之人乃一妙龄少女,俊秀而不失英气,俏丽而不乏娇柔。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英姿勃发似凯旋的将军。一双银杏眼,散发着不可比拟的倾城颜色。
  "皇上,该上朝了。"
  忽然,一个尖细的男音,打断了男子的回忆。男子亲自拿下画卷,微拂右侧朱批,命人卷好,离开了房间。
  那画像右侧,朱批如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爱妃:杨弱水。郑亲作于木兰秋闱,宣十四年秋。'
  上部《江南篇》 完


中部:漠北篇
43
第一章 壁花
  大漠孤烟直。
  山海关外,一马平川。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平顶房,路宽敞,姑娘高挑,男儿豪爽。
  上回我们说到,苏紫烟得罪权贵,发配漠北。其妹内疚,追赶而去。苏紫天紧随姐姐,策马北上。
  留下虞初秋与杨忆海,寻思一宿,也离开江南,驾车而行,一路向北。
  杨忆海好容易逮到机会,和虞初秋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一同吃,一同住,又能旅游,又可以H。
  按理说,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惜,天不从人愿。
  刚上路时,两人像蜜月旅行的小'夫妻',你浓我浓,甜蜜蜜,电死人不偿命。
  可越往北行,民风就越奔放。北方的姑娘,热情豪爽。见杨忆海长得一表人才:山东人的相貌,又兼有南方男子的睿雅气息。遂常出言调戏。
  杨忆海无论走到哪里,吃饭住店,还是买东西,总会收到'媚眼与亲吻齐飞,香帕与荷包一色'。
  刚开始时,杨忆海挺高兴,总会拿着姑娘送的荷包,在虞初秋面前炫耀:
  "呵呵,秋秋,你看我多受欢迎,你好有福气,要对我好一点……"
  虞初秋笑笑,不置可否,晚上却更加迎合了。
  杨忆海得了便宜,不知收敛;尝到甜头,变本加厉。常常攻得虞初秋起不了床,又在第二天吃饭时,继续和店里的MM嬉笑调情。
  久而久之,虞初秋吃醋了……
  吃饭的时候,看到自己爱人跟别人亲亲我我,敢怒不敢言;晚上回房,又被'花心萝卜'扑来压去,'受'比南山。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加之水土不服,虞初秋终于生病了。
  这天,虞初秋照例躺在马车里补眠。
  杨忆海倒是神清气爽,赶着马车,哼曲上路。
  正午,马车来到一处山涧客栈。
  杨忆海肚子饿了,偏头问车内:
  "秋秋,你饿不饿?我们在这里吃午饭好不好?"
  "……"马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杨忆海奇怪,掀开帘子看车内,见虞初秋趴卧沉眠,面色潮红,睡相天真可爱。
  杨忆海玩心顿起,钻进马车,趴他身侧,边笑边用狗尾巴草,挠他痒痒。
  谁知,虞初秋全无反应,眉头也不皱一下。
  杨忆海这才感觉不对,伸手一探……虞初秋额头,滚烫如铁。
  杨忆海大惊,打横抱起他,冲进客栈。
  "老板,哪儿有大夫?"
  "大夫啊?五十里开外的秦皇城才有,这荒郊僻壤的,上哪儿找大夫。"客栈主人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翁。
  杨忆海进来时,他正在打算盘,慢吞吞回答。等他说完话,抬起头来,店里早就没了杨忆海的身影。
  傍晚时分,策马扬鞭的杨忆海,终于在关城门前一刻,驱车进了秦皇城。
  一路上,杨忆海不停往车内望,眼神焦急,心下内疚。
  进了城后,杨忆海马不停蹄去了医馆。
  待虞初秋看完病,杨忆海才开始找地方落脚。
  秦皇城内,流民遍地。
  还好城内的士兵,执法严明。府台发放赈济物资,井然有序。城内治安还算良好。
  杨忆海从进城起,心中一直发慌,右眼皮狂跳。不想在外面耽搁太久,他找了三家皆客满的客栈后,直接驱车,去了城中最贵的客栈,花重金要了一间上房。吩咐店家停好马车与喂马,杨忆海抱着昏迷的虞初秋,由后门进,避免了前厅的人多嘴杂。
  一切休整妥当。杨忆海坐于床沿,帮虞初秋宽衣散发。所碰之处,皆可感觉虞初秋肌肤滚烫,呼吸高热。
  杨忆海心疼,抓过棉被捂好,这才给他换汗湿的里衣。
  哪知刚脱到一半,店小二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位华服客人。
  "两位客官,这就是天字二号房,请!"
  "……"杨忆海闻声回望,下意识盖好虞初秋身上的被子。将他的脑袋,藏在自己肩窝处。
  披散的乌丝挡住了虞初秋的面庞,让人看不真切。
  门外的十六岁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锦衣金冠,剑眉星眸。腰佩玉麒麟挂坠,其穗与宋乾、宋礼所戴相似,却更显高贵,考究与奢华。
  他冷眼看人,并未出声。倒是他身后的提刀护卫先声道:
  "店小二,这间房已经有人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客官,最近生意忙,昏了头了。小的该打!请两位这边请。这位客官,打饶了,不好意思。"
  店小二连声道歉,关好房门,领着两人,去了另一间上房。
  杨忆安顿好虞初秋,交待了掌柜两句,出门抓药去了。
  虞初秋睡到一半,热醒了,叫着要水喝,喊了好几声"忆海",都没人回应。他好容易睁开不聚焦的双眼,模糊看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客栈内。床外不远处,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有茶壶,茶杯。
  虞初秋勉强起身,摸索着,过去拿杯子倒水,结果壶是空的……
  他只好强撑,拿起茶壶,出门找小二。
  大病未好,又吹穿堂风,虞初秋出门没走两步,眼前一黑,朝楼梯倒去。
  恰巧有人上楼,本能伸手,俯身接住虞初秋的身体,坐倒在楼梯上。
  '乓啷'一声脆响,虞初秋手上的茶壶,滚下阶梯,碎片撒了一地。
  那少年做梦也没想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正巧砸在自己怀里,好奇之下,伸手去拨虞初秋的长发,想看清他的容貌。
  其身后护卫,慌忙扶他起身,关切道:
  "您有没有摔着?属下失职,请世子责罚。"
  …… ……
  杨忆海来到百草堂,门口排起了长龙。许多北方逃来的难民,身上带着伤。
  药店门前分外热闹。
  杨忆海担心虞初秋一个人留在客栈,没人照应,急匆匆往前挤,却成了小偷下手的对象。
  偏杨忆海也不是吃白食长大的,多心眼,在钱袋与腰带间,绑了一根金蝉丝——极细且不易见,却结实。
  那小偷原想趁其不备,偷他个肥'羊',却被杨忆海逮了个正着,羞怒之下,改偷为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当街威胁。
  杨忆海带钱不多,给他本无所谓,全当破财消灾。
  可今个儿,他等这钱给虞初秋治病,当下也急了,破口大骂起来。
  谁知那小偷是条地头蛇,一个眼神,前后街口跳出七、八个混混,将杨忆海这头肥羊,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忆海这才收声,冷汗一滴滴只往额外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传来一声口哨:
  "快跑!总兵大人来了!"
  混混们一听,见鬼似的四处逃窜,却在大街尽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官兵,挡住去路,纷纷告饶。
  杨忆海暗叫活该,正想上前索要钱袋。一匹高头枣红汗血宝马,出现在士兵身后。
  马上之人,长眉入鬓,虎目生威,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高大的身形,健美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包裹在战袍之下,只露出一段豹颈,令人垂涎,让人尖叫。
  他一手拉缰绳,一手反握关月刀,垂眼低首,策马慢步而行,气定神闲,不怒自威。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恐怕也不过如此。
  那些混混一见到他,仿佛老鼠见了猫,吓得筛糠,'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马上之人不说话,轻挑关刀,钱袋离地,飞向马背。那人当空一握,钱袋到手,回眸杨忆海的方向,笑出一口白森森,整齐阳光的……獠牙!
  杨忆海微震,身后阵阵阴风,呼啸而过。

44
第二章 重逢
  "……"这人是谁呀?不认识!但是,脸好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杨忆海暗自思度的同时,那人已翻身下马,潇洒而至。
  吩咐官兵带贼离去,那人回头,笑望杨忆海,递上钱袋。
  杨忆海像离圈的孤独绵羊,瞅瞅钱袋,又看看那人,'嗖'地一下,劈手夺来,藏在怀里,退后两步道:
  "谢谢。"
  "呵呵,杨大哥,你不认得我了?"
  "……?"
  "你再仔细看看?"那人眼含深情,露齿一笑,晕翻了当街四位少女,三个大妈,两只受受,和一条菜狗。
  杨忆海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结论:
  "不认识。"
  "我是苏紫烟!!"
  "胡说!"杨忆海受刺激,围着已比他高一头有余的苏紫烟,转了一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家紫烟多可爱啊,胖嘟嘟的。哪像你这么……"帅……你还彪这么高个?!你吃化肥啦?!哼!虽然我勉强承认,你的确比我英俊那么一点点……但是!
  我们家秋秋……绝对、不会、看、上、你!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们单独相处比较好。嗯嗯……
  杨忆海眼神暧昧的盯着苏紫烟瞧个不停,心里已自动将苏紫烟列进了"心爱的秋秋杯——十大最具威胁的情敌"排行榜。
  苏紫烟被他瞅得不好意思,古铜色的刚毅面庞,爬上了一层暗红。
  他摸摸刀柄,柔声道:
  "你是特意从江南来找我的?"
  "嗯。"点头。
  "就你一人?"
  "还有虞……余下没别人了!"杨忆海不想让'情敌'见自己情人,随口撒谎。
  苏紫烟大为高兴,转身将关刀丢给旁边士兵,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骑过来,弯腰轻松一搂……
  杨忆海已经稀里糊涂的坐上了马背。
  "喂!放我下来!我为什么要坐你前面?!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何体统?!"
  "哈哈哈哈……"苏紫烟爽朗大笑,搂紧杨忆海的腰,马鞭一扬,简言:
  "收队!"
  "是,总兵大人!"
  …… ……
  (总兵:相当于现今的军分区司令员或军长,其统辖的镇相当于今天的军分区。)
  一路上,苏紫烟虽面无表情,眼底却全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杨忆海就比较惨了,刚开始他一直挣扎,无奈怎么动,都脱离不了苏紫烟强劲的怀抱。
  郁闷……
  于是发脾气,数落苏紫烟不是:
  "你个臭小子!走这么远,居然一个字都不留!你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哦?你也会担心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对了,苏紫川那丫头来过没?"
  "呵呵……"苏紫烟笑而不答。
  杨忆海还想骂,却发现街上的女子,全用嫉妒又怨毒的目光盯着自己,瞪得他寒毛倒竖,没了气势,只好乖乖坐着,不再说话,心里惦记着客栈里的虞初秋,又'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出来。
  苏紫烟搂紧杨忆海腰身,扬鞭而去。
  俊马一路飞奔,不消一刻,便到了山海关长城。
  高耸的城墙,整齐操练的军队。
  烽火楼上,笔直的狼烟,辽远的呼喊。
  长城下,军医、担架来来去去。投石器、弓箭兵,来来往往。
  杨忆海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军营,好奇地四处看。
  苏紫烟带着他,走至营门,下马而行。
  门卫看到苏紫烟,皆立正站好,目送他回营。
  杨忆海见状:
  "你军衔很大?"
  苏紫烟微笑:
  "不大,就是这营的头头。"
  "!!!"这还不大?你奶奶的,臭狗屎!
  杨忆海赌气,不理他,撇头看向别处。正好看见一群粗鲁的士兵,围绕在一张长桌前,嬉笑哄闹。
  长桌正中央,坐姿妩媚,红裙妖娆的女子,不是苏紫川,又会是谁?
  只见苏紫川翘着二郎腿,坐在桌面上。一双绣花鞋,轻佻的踏在凳子上,摇来摇去。一身大红裙子,低胸露肩。眼影、口红画得似边塞军妓。怀中抱琵琶,右手指尖扣在暗门上,左手悠闲地拨动琴弦。
  "你妹妹……好个臭丫头!她还真不怕死!!"杨忆海侧头,面色很青。
  苏紫烟面色更青,大步朝饭桌走去。
  苏紫川正与身边新兵调笑,根本没看见'熟人':
  "哈哈哈哈……塞北简直就是为我存在的!想当年,俺滴梦想就是当个地主婆。用我现在洗衣煮饭的纤纤玉手,弹弹琵琶、玩玩刺绣。没事儿带几个丫环出去调戏良家妇男……我渴了。"
  苏紫川话音刚落,数十个男人'嗖'地一下,端回N多杯水,挤来挤去,争先恐后递给她。
  苏紫川感动流涕,伸出芊芊食指,摸上一白嫩小弟的面庞,看着他如花似玉的长相,逐渐爬红的肤色,内心如长江决堤般兴奋:
  天啊……这地方真是太太太他妈爽了!!!放眼望去,全是男人。我终于体会到做皇帝的感觉了……左拥右抱,美得冒泡!
  就在苏紫川high到最高点的时候,苏紫烟大步流星走过来,瞪走所有士兵,开始数落自己妹妹。
  杨忆海站在远处,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苏紫川根本不听哥哥的话,低头抠指甲,一脸的无所谓。的
  "你到底听进去没有?!"苏紫烟一向没什么脾气,唯独对妹妹没则。
  苏紫川的瓜子脸,明明写着:
  不听不听,猴子念经……
  嘴里却拖长声音回答:
  "听——见——啦——"
  "你……"苏紫烟气得直跳脚,"我原来看你在杜子腾那儿,穿得好好的,还以为你改好了呢!!怎么又……你没救了!!"
  "呵呵……"杨忆海抱手走来,"哎呀,哎呀……"
  "!"苏紫川看见他,显是一愣,后一秒,却翻了个白眼。
  杨忆海也不恼,挑眉道:
  "俗话说:凤凰重生就是涅盘,野鸡重生就是尸变。你以后啊,最好嫁给姓'苍'的男人。将来可以给儿女起一听难忘的名字。男孩叫:苍蝇;女孩叫:苍妓!"
  "你……"苏紫川'唰'地一下跳起来,"男人都是畜生,女人偏爱小动物!我才不要嫁人!要娶我,拿玉玺给我垫桌角差不多!"
  "哈!就你这模样?"杨忆海耻笑,"不用倒贴钱就算不错了!"说完,一脸鄙夷。
  "啊啊啊啊!!!"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嚎叫。
  三人闻声回望,看到杜子腾手拿破二胡,一身尘土,出现在军营门口。
  而他身后,跟着拖家带口的宋飞云。
  杨忆海看见他的瞬间,想起虞初秋还在客栈里,撒腿就往外跑,被苏紫烟拉住,终于支支吾吾说了实情。
  苏紫烟听罢,便要与他同去。
  杨忆海临走时,听见身后传来杜子腾阴阳怪调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苏紫川挖耳朵:
  "唉……其实我很懒的……只是偶尔散散步,一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
  "你胡说!!不要和我比懒,因为我懒得和你比!废话少说,还钱!"
  "没钱。"
  "啊啊啊啊!我不管!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明天不还钱,横着回故乡!"
  苏紫烟听不下去了,想走回去干涉。
  杨忆海拉住他,摇头,道:
  "唉……算了,这年头,男人像女人发展,女人像野人发展。"你那妹子,也该有人给他点color see see!
  …… ……
  话说回客栈这边,那少年拨开虞初秋的长发,随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将人丢给护卫。
  "刀锋,去查查他是哪房客人,帮忙送回去。"
  "是,世子。"护卫打横抱起昏迷的虞初秋。
  虞初秋的颈项无力的向后仰着,乌丝散落,与他身上的宽大白睡衣,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依旧没有表情,冷言冷语:
  "在外面,叫我少爷吧。"
  "是。"
  "送完就回来,我们还得去军营。"
  "是。"
  …… ……
  结果他问了一圈,客栈生意太好,店家根本自顾不暇,店小二也都说不知道。刀锋无奈,只好又将虞初秋抱回了自己与少年的房间。
  刀锋进来时,少年正在洗脸,看到他怀里的虞初秋,了然:
  "放床上吧。"
  "是。"
  刀锋刚放好虞初秋,正要给他盖被子。杨忆海路过门口,恰好看到了。
  "虞初秋!"
  少年回头。
  刀锋看到杨忆海跑进来,霎时闪到少年身前,拔刀相向。
  苏紫烟眼快,也立时出剑,拉回杨忆海,护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苏紫烟审视二人。
  "你又是什么人?"刀锋回击,"伤了我们家世……"
  "住口。"少年轻声打断。
  "是。"刀锋闭嘴,不再发言。
  苏紫烟打量少年,收剑抱拳:
  "本官乃秦皇城总兵苏紫烟。床上那位是我的朋友。两位可否……"
  "请便。"少年无废话,"你是这儿的总兵?"
  "正是。"
  "很好,我们要投军。"少年平静道,"而且要进先锋营。"
  "……!"刀锋震惊,却不敢开口。
  苏紫烟思度之际,杨忆海早就跑向床沿,抱起虞初秋,唤他。
  在少年和苏紫烟谈妥时,虞初秋终于睁开了眼睛。
  众人回望。
  那少年本无表情,却在看到虞初秋的桃花眼时,激动地拨开人群,冲到床前,推走杨忆海,扣住虞初秋的肩膀,四目相对,死命的瞧。
  杨忆海气恼,一个时辰不到,又多了一个情敌?!
  好你个虞初秋,睡着了也能撞桃花?狐狸精啊!
  杨忆海气愤地抢回虞初秋,用床上的毯子,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一边瞪少年,一边退出了客栈。
  …… ……
  等虞初秋病好时,他的新家也快安顿好了。
  杨忆海通过苏紫烟,在当地的闹市区,开起了酒楼,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鲜'字招牌。
  别人问他啥意思,他缄口不提,只是傻笑。
  虞初秋问,他才吞吞吐吐:
  "虞和杨(鲜)……就是……我们两个……"
  虞初秋微笑,牵过杨忆海的手,紧紧相扣。
  苏紫烟虽在军营里忙,却也常回家改善伙食。
  苏紫川由于偷了杜子腾的钱离家出走。不得已,背上了利滚利的高利贷,只好天天上他家,给他洗衣服做饭,又开始了她深恶痛绝的'保姆生涯'。
  很多天后,虞家人终于感觉不对劲,异口同声问:
  "苏紫天呢???"
  …… ……
  与此同时的天津城内,一座典雅精致的别院卧室里,苏紫天披着头发,身上只有一件半长单衣,没穿裤子,右脚踝上拴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他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隐约可见胸前星星点点的红痕,声音嘶哑,凤眼泪红,念咒一样拼命朝屋外喊:
  "杜羡云你混蛋!!放我出去!!呜……姐……"
  话说半个月前,用完路费的苏紫天,终于打起了书的主意。
  于是,当眼神阴郁,走马上任的杜羡云,途经此地时,苏紫天正蹲在地上卖课本。
  地摊上歪歪扭扭一行字:
  二手的四书五经出售,九成新,有成绩单为证。

45
第三章 生活
  杨忆海和虞初秋的新家,其实就是酒楼的后院。
  北方典型的四合院,三房一厅,一厨一卫,不大,却很温馨。
  刚来时,虞初秋受不了北方的干燥天气和沉重沙尘,时常咳嗽。
  杨忆海半夜被他吵醒过好几次,摸黑起床,总可以看见虞初秋身披单衣,躲在最远的过道里,用帕子捂嘴咳,生怕吵醒杨忆海。
  却每在他咳出眼泪,冻得发抖的时候,总有一件外衣,适时地出现在肩背上,伴着某人别扭的话语:
  "你可真能干!明知咳嗽了,还大半夜穿这么薄,到这儿吹穿堂风!你嫌命长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好不好?!"
  虞初秋笑笑:
  "不碍事。对不起,吵醒你了。快回去睡吧。光知道说我,你自己也没添衣服。"
  说完,拿下外衣,给杨忆海披上。
  杨忆海哪里肯,搂过虞初秋,要强行给他穿。虞初秋也不同意,二人推来聚去的结果是:
  杨忆海将衣服往地上一丢,打横抱起一脸受惊的虞初秋,'咻'地一下奔回卧室。大门一关,床上一躺,某人流口水道:
  "秋秋,你冷吧?我有很快暖和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往往不等虞初秋回答,他已先下手为强,将虞初秋的衣服脱了个七七八八,一边非礼,一边说:
  "说不定还可以治咳嗽。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绝对让你只能叫,不能咳!"
  …… ……
  第二天,当虞初秋被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撑起酸疼的腰,披上衣服,去开门。
  '吱嘎'门开了。
  虞初秋吃惊的看到院子里茫茫碌碌的身影。
  杨忆海满手泥土,一张花猫脸,丢掉铁锹,去提水桶。忽然看到虞初秋走出来,他兴奋的摆手身后:
  "秋秋,你看,我买了五棵梨苗,种在家里。明年这个时候,你想吃多少梨子都有。"
  "……"虞初秋嘴唇微抖。
  杨忆海想到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我还背回一筐贡梨,放厨房了。你现在想不想吃,我去给你洗。"
  说完,拍拍手,往厨房跑,留下一脸感动的虞初秋,扶着门框,默默微笑,眼中温柔无限。
  吃梨子的时候,虞初秋歪靠在床头,微笑的看着杨忆海,盘坐床沿,笨拙的用水果刀,削皮。一边削还一边念:
  "我要和秋秋永远在一起……我要和秋秋永远在一起……"
  直到梨子全削完了,他才大松一口气,如孩子般,眼睛闪亮:
  "秋秋,你看,我很厉害吧?皮都没有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虞初秋抱过他,笑道:
  "知道了,娘子。"
  "我是相公!"杨忆海反驳,"我在上面的!怎么……才过了一晚,又忘了?没关系,我再帮你加深加深印象……嘿嘿嘿嘿……夫人,我来啦!"
  ……
  结果虞初秋一口梨子没得吃,杨忆海已把他当梨子吃了。
  话说每个生意好的酒楼,必有一道招牌菜吸引顾客。
  这天晚上,杨忆海关门后,坐在大厅里,托腮沉思,自言自语。一会儿击掌大悟,一会儿又摇头哀叹。
  虞初秋擦完桌子,摆放好圆凳后,悄悄坐到杨忆海身边,拿过两只梨子,开始削皮。
  "在想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虞初秋微笑。曾几何时,他对着忆海的时候,已不称'在下'。
  杨忆海偏头看美人:
  "我在想我们的招牌菜。你说,什么菜好?"
  "你不是把酒楼命名为'鲜'吗?"
  "嗯。"
  "那就做尝起来很鲜的菜呗。"虞初秋建议。
  "这儿是北方,哪有海鲜啊?"杨忆海发愁。
  虞初秋想了一会儿,递给杨忆海一个大梨:
  "做羊肉吧。羊肉汤很鲜。而且这儿吃饭的戍边将士,多是北方人。他们喜欢吃羊肉。"
  "嗯……"杨忆海斟酌,"好是好……可我想做鱼头……不如……嘿嘿嘿嘿……"
  杨忆海忽然一阵坏笑,杏眼弯弯看向身旁,正张嘴咬梨的虞初秋。
  "……"虞初秋惊觉,放下梨子刚想逃……
  杨忆海已经一个健步,先手将他压倒在饭桌上。两梨子全部'阵亡'。
  "嘿嘿……美人,你往哪儿跑?你出了这么好的点子,我要好好奖励你。"
  "你要做什么?忆海,不可以在这里。"虞初秋惊慌。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还没有在前厅做过呢。这儿讲话都有回音,等下你叫起来一定很好听。"环绕立体声……
  "不可以……唔……古语有云……万恶淫为首!啊……忆海……"
  虞初秋羞得面颊通红,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杨忆海抱住大腿,背脊贴在八仙桌上,动弹无用。唯有撑起手肘,抬高上身,再另作他想。
  谁知此景看在杨忆海眼底,反而变成了:
  衣衫半敞,曲体迎合,双颊含羞,媚眼如狐。
  好一幅春宫——美人邀宠图!
  看得他欲火横流,鼻血四溅,扯掉虞初秋的裤子,挺身而进,快速而激烈的性动起来,喉间溢出欢愉的低吼:
  "噢……我的老天……古人说得一点没错……果然是……万乐淫为首!噢……噢……秋秋……你真好……"
  八仙桌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运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合着虞初秋压抑的轻吟,在空寂的酒楼内,显得格外突兀。
  虞初秋的手指,在桌腿上留下一道道激情的痕迹,长发半落于空中,黑浪翻滚。衣裤零星掉落于圆凳四周,偶尔可以看到一些乳白色的液体从桌边滴落。
  远处柜台上的烛火,抵挡不住入室微风的调戏,私奔而去,空留下一缕孤寂的白烟,直上青天,侯它归来。
  "嗯……忆海……灯灭了……"
  "别管它……呼……灭了不更好,这样做爱好像偷情,很刺激的……啊……"
  "你……我们还是回房再……啊……太深了……好疼……你轻一点……啊……啊啊……"
  "嘻嘻……秋秋,我很棒吧?我才不要回房,等下我们去阁楼做!肯定更好玩!噢……爽死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好多男人喜欢嫖妓了……"
  "啪!"一巴掌。
  "你说什么?!"黑暗中,虞初秋愤怒的声音,"你给我出去!!"
  "呜……秋秋……我错了……噢……你别扭了……你这样……嗯……"
  "啊啊……你……猪!我叫你出去……没叫你进来……嗯……滚!!"
  …… ……
  隔日清晨,虞初秋还躺在床上补眠的时候,杨忆海已经跑到杜子腾家,将睡得流口水的苏紫川,拉回了自家厨房。
  "呵呵,我很有才吧?鱼头炖羊肉!怎么样?又鲜又补,肯定大卖!"
  杨忆海双眼放光的看着哈欠连天的苏紫川。
  披头散发,只穿睡衣的苏紫川,睡眼朦胧地挠挠脖子,弯腰凑近正在沸腾的大锅,用勺子舀了一点炖成乳白的汤,刚想尝尝……
  "呕……"吐了。
  "喂!你不喜欢吃也不要浪费啊!这道菜成本很贵的!!"杨忆海抢过汤勺。
  苏紫川跑到水沟边,一阵干呕,好半天才重新站起来,黑眼圈更重了。
  "杨大哥,有你这么煮的吗?又骚又腥!简直是浪费材料!鱼头应该炖豆腐。羊肉很骚,要放葱姜。还有……唧唧呱呱……"
  苏大厨严厉批评。杨学徒记笔记。
  一番指导教育之后,杨忆海灵光一现,凑近小声道:
  "好妹妹,你好象很会做菜。"
  "那当然!"苏紫川得意,"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那你回来帮我吧。我给你零花钱。"杨忆海利诱。
  "成啊!"苏紫川眼闪金光,"哎唷嘿,杨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在杜子腾那儿有多辛苦!要不是我哥和那杀千刀的合谋坑我,我至于天天呆他家,跟长工似的吗?杨大哥,恩人啊……"
  苏紫川热泪盈眶。心理却道:
  妈的!在那也是干,在这也是干,这儿还有钱得,每天还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帅哥。我凭什么在杜子腾那死猪家累死累活啊!!让他去死去死去死!!!
  就在苏紫川腹骂得最爽的时候,她身后响起了一声饱含怒气的男音:
  "我不同意!"
  "……!"苏紫川石化。
  杨忆海抬头,越过苏紫川看向来人:
  "哟,'肚子疼'来啦。吃点什么?"
  "随便。"
  "喝点什么?"
  "随便。"
  "坐哪儿?"
  "随便。"杜子腾脸色很黑。
  杨忆海开心:肥羊上门。
  过了一刻,三人坐在大厅里的一张八仙桌前。
  因为时值清晨,酒楼还没有客人。
  杨忆海三下五除二,煮了一碗又快又贵的面条,端给杜子腾。
  "羊肉鱼头面——!新菜优惠大酬宾。给你个八折,就给一两银子吧。"
  杜子腾凑近一闻:
  "咳咳……你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腥又这么骚,给谁吃啊?!太恶心了!还一两银子一碗?你抢钱啊?!"
  杨忆海嘴角抽搐:
  "杜兄,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咱这儿最好的大厨,在你家。"指指苏紫川,"要想吃得好……杜兄,你可否割爱?"
  "不行!"杜子腾一口否决,"她走了,我家谁收拾?"
  苏紫川已经隐忍到极限!她'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斥:
  "姓杜的!!老娘上辈子欠了你啦?!凭什么成天给你当佣人使唤?!"
  "你欠我银子,你忘啦?"
  "……"苏紫川顿时气短三分。
  杜子腾无辜道:
  "杨忆海,要是你有钱给我,把她赎回去也行。"
  "我疯了?!为什么要花钱买气受?"杨忆海杏眼一转,"不如……你娶了她吧?这样,她欠你的钱,就算是彩礼了。往后,她白天来这儿帮忙,还能赚零花钱;晚上回家给你洗衣服做饭,统统都是免费的,你多划算。"
  "你放屁!!"苏紫川爆吼,"杨大哥,才为一百两银子,你就把我给卖了!要是以后我当了皇后,岂止这点钱?!你让我嫁给他?我不干!太亏了!亏大了呀!!"
  "……"杜子腾倒是没吭声,托着下巴,艰难思考。
  "我同意。"忽然,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回望,苏紫川又石化了。
  "哥!连你也……我不干!我要做皇后!!"
  "你没发言权。"苏紫烟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已死,长兄为父,你得听我的。"
  苏紫川怒极反笑:
  "一个胖子走到顶楼,跳了下去,然后变成了……死、胖、子!"
  "哈哈哈哈……"杜子腾大笑,"哎呀,不就是娶妻吗?我随便。"
  "这你也能随便?你也太随便了!"苏紫川翻白眼。
  "唉,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料都准备好才下锅。人生自古谁无死,哪个拉屎不用纸。你长得这么丑,还丑得这么特别,也就是特别的丑。你选不上皇后的,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吾乃肺腑之言……"
  "喂!姓杜的!请不要用肺说话!!!"苏紫川捞袖子,要揍人。
  杨忆海先一步拉过她,带到一旁小声耳语:
  "你笨呀!想问题不会拐弯的。想当年,人家杨贵妃,还不是先嫁给皇帝的儿子,再嫁给皇帝本人的?你何不学她,先嫁给皇帝的侄子,再谋得机会……嘿嘿嘿嘿……"杨忆海使眼色,奸笑。
  苏紫川蒙了:
  "对呀,杜子腾的娘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呢。人家是嫡出,我是庶出,不亏。"
  "嗯嗯。"杨忆海使劲点头。
  "好!豁出去了!我嫁!"苏紫川握拳。
  …… ……
  就这样,'无知'少女——苏紫川,带着她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跟着眼神复杂的杜子腾,回家洗衣服去了。
  杨忆海大松一口气:
  "呼……我终于把她嫁出去了。"
  又扭头对苏紫烟说:
  "吃什么?"的
  "杨大哥,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妹妹,你不就怕我'那个'你?"苏紫烟气呼呼。
  "你还能把我'哪个'?!"
  杨忆海看见他就烦!特别是看到门口,因为他的到来,多出一排'唧唧咋咋'的花季少女。杨忆海的眉毛,就开始狂挑。
  "到底吃什么?"
  "蚂蚁上树。"苏紫烟气闷。
  "你为什么每次都吃同一道菜?你腻不腻啊?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甜食。"
  "你管我!本人痛恨蚂蚁,见必杀之!"
  "为什么?"杨忆海好奇。
  苏紫烟愤愤曰:
  "这小东西,那么爱吃甜食,腰还那么细!"
  …… ……
  虞初秋睡醒后,扶着酸疼的腰,步伐奇怪的从后院走出来时,杨忆海正在柜台那儿,和房东谈话。
  房东是一位肥胖的老太太,打扮得像个暴发户。
  杨忆海气愤:
  "真不像话!昨天夜里,我在厨房看到一群老鼠在打架!"
  老太太咳葵瓜子,耐心听完,平静道:
  "这么便宜的房租,你还想看什么?难道还想看斗牛?"
  ……
  正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经过酒楼,停在了门口。
  车内一人,手拿羽毛扇,优雅下车,走进酒楼。
  虞初秋打量他,好半天才认出是杜羡云。
  满头白发皓如山中雪,眼神阴郁更胜以往。外形酷似诸葛亮,气质却更像司马懿。
  总而言之,是只大狐狸!
  虞初秋迎上去,还没打招呼。杜羡云先开口了:
  "苏紫天在我府上。虞弟尽管放心,我会尽心教他。下个月院试,苏紫天定会通过。要是他考不上秀才……呵呵……那就更好玩了……"
  虞初秋担心:
  "杜兄,您的头发……怎么……"
  "不碍事,我已经找到病因了,很快便会痊愈。"
  杜羡云说罢,一抹阴笑爬上脸颊,华丽似艳鬼般,飘了出去。
  他刚离开,房东太太立刻改了嘴脸,一副讨好的媚笑:
  "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房租不要了。"
  "真的?"杨忆海诧异:天上掉馅饼了??
  "那当然。"房东大方道,"这点钱小意思。只要你们记住我老太婆的好,以后有什么事,我还得求你们帮我托托关系呢。哎呀,瞧你们这见外的。怎么都没听你们提过,你们认识新来的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虞初秋不解。
  "是呀,刚才出去的那位不就是……"
  …… ……
  与此同时,杜羡云坐在华丽的马车内,轻挥羽毛扇,斜眼欣赏,被捆成麻花状的苏紫天。
  "学生,我们继续。"杜羡云拿掉苏紫天嘴里的夜明珠,'体贴'的用手绢帮他擦掉嘴角的口水,随口问:
  "道教的创始人是谁?"
  "老子!!"苏紫天故意重读前面一字。
  杜羡云羽毛扇一停,冷笑:
  "不错啊……难得记住一个。再来,我出个对子,你对下联。"
  "……"苏紫天面色潮红,衣不遮体,丹凤眼恨恨瞪人,仿佛笼子里关着的小狐狸,张牙舞爪。
  杜羡云乐此不疲,手伸进苏紫天的里衣,沿着腰腹摸下去,边咬耳朵边出对子:
  "观当今时代,学生须有心上进。"
  "唔……嗯……看现在世界,老师都无耻下流!"苏紫天呻吟,一口咬破杜羡云的嘴唇。
  "好哇,对得真是好……这么厉害?再对一个:国兴旺,家兴旺,国家兴旺。"(正确答案:天恢弘,地恢弘,天地恢弘!)
  杜羡云眼露阴狠之色,瞬间将三根手指插进苏紫天的后穴。
  苏紫天倒吸一口凉气,颈项后昂,声音有些虚弱:
  "你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


46
第四章 突变
  杨忆海的招牌菜——鱼头炖羊肉,一经推出,出乎意料的受欢迎。鲜酒楼天天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原来,在这荒芜的漠北边塞,除了驻军就是军医。军营里不要钱的伙食,其实并不好。那些将士宁可不吃免费,跑出来上酒楼,打打牙祭,无非就是冲着一个"肉"字!
  男人嘴粗,才不管你好不好吃,有肉就行。
  杨忆海的招牌菜,正好迎合了这些士兵的需求——尽是大鱼大肉。
  所以酒楼的生意是蒸蒸日上。
  虞初秋和杨忆海,每天充实而忙碌,平淡却幸福。
  晚上酒楼歇业后,二人虽累,却仍然一起打扫卫生,一人关门,一人烧水。
  各自沐浴更衣,躺上床,你帮我揉肩,我为你按腿。往往是摸着摸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腰也不酸啦,腿也不疼啰,'嘿哟'的花招是越来越多。
  这天夜里,杨忆海'尽兴'之余,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虞初秋帮他拉好被子,轻手轻脚穿衣下床,点亮蜡烛,从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样式古老的檀木盒子,小巧玲珑,雕花精致。一看就是装传家宝的。
  虞初秋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用红手绢包着,取出一枚通体碧绿的和田玉佩。正面雕刻岁寒三友。背面草书,飘逸灵动,分明为:"苏傲雪"三个字。
  …… ……
  隔日清晨,苏紫川回来了,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杨忆海看到她,一改往日的刻薄嘴脸,招手叫她过来,说要带她上街买东西。
  苏紫川警惕:
  "买东西?你休想叫我去当免费搬运工。我不去!"
  杨忆海嘴角抽搐:
  "呵,难得我想放一回血,帮你买嫁妆,你居然不要?太好了!这可是你自己说不要的,以后别怪我。"
  "哎哎哎,杨大哥,我跟你闹着玩呢。你当真要给我买东西?你打算给我买什么?"
  杨忆海微笑,伸手缕缕苏紫川翘起的刘海:
  "走吧,喜欢什么都给你买。不过我不拎,自己看着办。"
  苏紫川凤眼'咕噜'一转,拉着杨财神跑了。
  虞初秋站在柜台里,一边擦东西,一边摇头微笑,心情颇有些嫁女儿的味道。正乐呢,有人上门。
  虞初秋抬头望去,来者是一位带兵的官差。虞初秋不敢怠慢,走出请坐。
  那衙役也不客气,官架子十足,坐下后,眼睛一直来回观察酒楼内外。喝了口虞初秋递来的好茶,官差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本册子,只说两字:
  "交税。"
  …… ……
  收刮了大批民脂民膏,官差踱官步,带着仿佛'打手'的士兵,大摇大摆离开了酒楼。
  他刚走,杨忆海和苏紫川就回来了。当然,后面还跟着免费苦力——苏紫烟。
  两男人累得不行,一进门,忙找椅子坐,端杯子倒水,一口接一口的灌。
  苏紫川乐坏了,嘴都合不拢。苏紫烟刚坐下,她就开始翻桌上的包袱,一会儿看新衣裳,一会儿又摆弄首饰盒。当真一副快出嫁的小媳妇样,完全不记得嫁人的初衷。
  虞初秋见她高兴,也跟着乐,走过去,搬张椅子,坐她身边,温和道:
  "紫川呐,给在下看看,都买什么了?"
  "先生!"苏紫川凤眸闪亮,兴致勃勃,"你看……"唧唧喳喳讲了一大通。
  苏紫烟和杨忆海坐在旁边,冷眼瞪她,全无气力开口说话。
  倒是虞初秋,温柔耐心的听她一一道来,间或点点头,发表些建议。见苏紫川终于讲累了,他才摸摸苏紫川的头发,语重心长道:
  "紫川,嫁人对姑娘来说,是大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可儿戏。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可再胡闹,不懂事。要好好善待公婆知道吗?你爹给你起名'紫川',也是希望你温柔若水,高贵如紫罗兰……"(以下省略500字)
  苏紫川刚开始还点头附和他,到后来,干脆和杨忆海还有苏紫烟,一起打起了瞌睡。三人撑头歪坐在桌前'钓鱼',头点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虞初秋说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人听,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红丝帕,小心打开,露出了那块玉佩。
  他轻轻拈起玉佩的红绳子,轻巧的绕过苏紫川的手臂,将玉佩带在了她的脖子上。
  "唉……这块玉本就是你爹的。如今给你陪嫁,也算是物归原主罢……"
  虞初秋释怀,起身走回了后院。
  三日后,苏紫川的花轿进了杜子腾的军师府。
  由于杜子腾官拜三品。喜事免不了宴请当地官员与豪强。
  杜羡云为巡抚,宋云飞为提督,苏紫烟为总兵,加上新郎官——杜子腾,为军营一等军事参谋长。而秦皇城首富,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杨忆海。
  所以事实上,这场喜筵,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家宴。
  出门前,杜羡云还不忘给苏紫天检查功课。
  当他手执羽毛扇,出现在苏紫天的房门口时,我们可怜的天宝宝,正红着眼睛,趴在桌子上默书。右脚踝上拴着一条长长的'狗链',使他胸前佩带的金锁项圈,看起来更像是SM道具。
  苏紫天一看到杜羡云进来,全身寒毛倒竖,呲牙咧嘴,凤眼凌厉。
  杜羡云全当没看见,悠然走至桌前,微摇羽扇,低头察看他默写的诗词。
  "嗯?"忽然,杜羡云眼睛一眯……
  "……"苏紫天小心肝一抖。
  "离离原'上'草,一睡一哭容?学生……"杜羡云左手摇扇,右手开始不规矩的抚摸,苏紫天颤抖的脊背,"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故意写错讽刺我的?"
  "学生不敢。"苏紫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点也不服。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为师都敢轻薄!"杜羡云忽然发难,拉起苏紫天,就往床上倒,扯下苏紫天的睡衣,就要H!的
  苏紫天见状,习以为常,两腿一分,脸色冰冷:
  "要上就快点。本少爷没时间跟你磨。只要你肯放我出去参加我姐姐的婚宴,爱怎么折腾随你。大丈夫能屈能伸!姓杜的,你别太猖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杜羡云脸色很黑,闻言,眼神很受伤,忽觉喉头一甜,猛烈的咳嗽起来,趴在床沿,呼吸困难。
  苏紫天微怔,翻身坐起,递过一块丝帕,轻拍他背脊,帮助顺气:
  "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犯了。"
  杜羡云抬头,嘴角流下一缕猩红:
  "罢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何苦又说这话?"苏紫天皱眉。
  "本来就是。"杜羡云瞥眼自己的雪发,"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快成亲时,突然病死了。弄得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好容易考得状元,却被贬来江南教书。我弟弟怜惜我,找了个艺妓,想赠与我做伴,却被学生你……"
  说到一半,不说了。
  "……"苏紫天赧然,更轻柔的抚其背。
  杜羡云眼中泪光点点:
  "那日我进屋,看到你醉卧床头,本也生气,训了你两句。谁知你竟扑过来,口口声声说'爱我'。哪知你造孽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见面时,你居然说你那日认错了人……你叫我情何以堪?"
  "对不起……"苏紫天越听越愧疚,握住杜羡云的手,诚恳道:
  "我知你这头白发,还有这病都是因为我。爱怎么罚,随你吧,是我欠你的。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杜羡云微笑,伸头亲吻苏紫天的红唇。
  …… ……
  半个时辰后,苏紫天趴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一双凤眼愤怒瞪视,正穿衣打扮,准备去参加宴会的某人。
  "你是故意的!你哪里看起来像生病的人?我的腰……嗯……现在都直不起来了!!"
  "学生,为师哪有说过得病,是你自己猜的。"杜羡云笑眯眯,神情气爽。
  "你……无赖!你说过,如果我默完唐诗三百首,你就让我去参加宴会的!"
  杜羡云一撩下摆,坐于床沿,抚摸苏紫天的裸背:
  "学生,为师以诚信为本,绝不食言。问题是,你现在起得来么?"
  "唔……"苏紫天努力撑起上臂,不到半秒,'嘭嗵'摔回枕头上,"呜呜呜……姐……我对不起你……呜……"好委屈的,哭了……
  "乖乖,别哭了。你哭得为师心很疼啊……为师会代你向你姐姐说明'原因'的。你就好生在家休养吧。"
  "混蛋!原因不就是你……呜呜……"苏紫天醒悟,"难道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为人师表,可以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呃……这个嘛……"杜羡云歪头,"其实我没骗你,大部分都是事实。"
  "'大'部分?"苏紫天捶床板,"我早该知道!我……我怎么这么蠢!!"
  "学生,为师今天就再教你一课: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呵呵呵呵……"
  杜羡云说完,悠然踱出房间。
  苏紫天气急,踉踉跄跄去追,脚上'丁零当啷'的铁链声,在别院门口停止了响动,随后,传出了苏紫天气急败坏的吼声:
  "杜羡云!你给我回来说清楚!!我最近都没得罪你,你干嘛选这节骨眼上整我!!!"
  而问题的答案,在杜羡云看到虞初秋时,揭晓。
  "杜大人好。"虞初秋施礼,拿起酒杯,给杜羡云敬酒。
  "……"杜羡云瞥他一眼,超不屑地摇羽扇,爱理不理。
  虞初秋尴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忙找话讲:
  "大人日理万机,小天他……住在贵府,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不劳虞先生挂心。小天很听话。他在家写文章呢,今天不会来了。他要我转告你,叫你别惦记。有事叫别人去我府上就行,不用'亲自'来。没事就更不用管他了。"杜羡云拿起酒杯,随便一碰,喝完放下。
  虞初秋见他如此,稍微客套两句,退了回来,经过门口时,一个没看见,差点撞倒跑进来的两孩子。虞初秋赶紧弯腰去扶,定睛一看……
  "宋乾?"
  "先生!"宋乾扑。旁边宋礼见此,也扑。
  虞初秋许久不见他俩,高兴抱着,蹲在地上:
  "让先生看看,长高了没有?"
  "我长高了,我比哥哥高。"
  "先生先生,我会武功了,我练给你看。"
  宋乾宋礼唧唧咋咋,争着要给虞初秋表演他们最近学到的东西。
  虞初秋欣慰之余,竟忘了孩子在这儿,爹肯定不会少。
  当迟钝的他终于发现时,宋云飞已经满眼惊喜的站在他身后。
  "虞初秋?真的是你?"
  虞初秋惶恐,吓得倒退数步,腰靠在了茶几上,茶水撒了一半。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江南吗?"
  "缘分啊……"
  "别过来!"虞初秋四处张望,希望可以在人群中,找到杨忆海的身影。
  宋云飞摊开双手,笑容豪放:
  "哈哈哈!虞初秋,从前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的过错。谁叫你长得那么美……我一看见你,就想扑……"
  "闭嘴!"虞初秋满脸羞红,"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在下不想听。"
  "好,不提就不提,让我们重新开始。哈哈哈哈……"
  "没门!"杨忆海忽然出现,"你想都别想!这朵名花,已经有主了!"大拇指朝向自己。
  "哈哈哈哈……没关系!名花虽有主,锄头更无情;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宋云飞说完,笑着飞了个媚眼给虞初秋,转身走了。
  杨忆海气死了,愤愤回头,看向无辜的虞美人。后者耳根泛红,不敢瞧他,低眉顺眼,缴着手指。
  杨忆海看他这模样,顿时气消了一半,悄悄牵过他的手,耳语道:
  "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虞初秋闻言,头埋得更低,脖子也红了。
  …… ……
  "一拜天地——!"
  苏紫川一身红衣,头盖鸳鸯喜帕,由喜娘的搀扶着,站在杜子腾身侧,行婚礼。
  "二拜高堂——!"司仪官朗颂。
  苏紫川慢慢转身,盖头的阻挡,使她看不到空无一人的主座。
  杜子腾牵着苏紫川手中的红绸,回眸身侧,表情有些不自然。
  苏紫烟正想喝酒,杯举到半空,忽然停住了。他饱含怒气地质问身边的杜羡云:
  "你们没通知父母?!我妹妹可不做小!"
  "宁兴王妃到——!"
  忽然,门口小厮的一句通传,宛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宋云飞、杜子腾和杜羡云,不约而同回首大门,脸色大变,慌乱而震惊。
  其余各人皆好奇观望。
  只见门口一名婢女,掺扶一位优雅美丽的贵夫人,走进厅堂。
  华服高冠,龙头凤颈,气质高贵,举手投足皆显皇家风范。虽已三十五、六岁,晃眼而望,却仍似双十年华。
  面如芙蓉,黛如远山,鼻翼清秀,唇型姣好。一双迷离似雾桃花眼,由于岁月的磨炼,带着八分精明与十二分冷酷。
  周围众人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王家气宇震慑,皆不敢作声,目光紧锁于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欣赏与揣度。
  只有虞初秋,在她进门时,震惊地望着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便再无勇气瞧她第二眼。仿佛害怕她身上的光芒会灼伤自己的眼睛,虞初秋闭上眼帘,关住了满目眩晕与奔涌的眼泪,还有心底深处的黯然与困惑……

47
第四章 突变
  宋云飞最先反应过来。宁兴王妃走过他座位时,他快步上前,躬身作揖,斟酌用词:
  "微臣给岳母请安。"
  "免礼。"王妃并未停步,目不斜视地走向全身喜服,满脸不自在的杜子腾。
  "姑姑……"杜子腾小声喊她。
  侧座的杜羡云,上前解围:
  "侄儿未知姑姑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姑姑海涵。"
  王妃抽回婢女搀扶的右手,看向杜子腾:
  "子腾,你爹很挂念你。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娶妾也不跟父母说,还弄这么大排场。传到京城,叫你爹如何在朝中立足?"
  "姑姑,我不是……"杜子腾刚想解释……
  苏紫川'唰'地一下掀开盖头,凤冠下精致的小脸,让杜子腾目瞪口呆。
  "娶妾?!哼!我苏紫川还没丑到嫁不出去,要给别人做二奶!告辞了!"
  苏紫川愤怒扯下霞披,瞪了一眼杜子腾,甩袖离去。
  "站住!"
  "……"苏紫川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王妃回身,走至她侧:
  "好个没规矩的野丫头!长辈话还没说完,你这是什么态度?真没家教。"
  "……"苏紫川瞪她,眼神恨恨。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妃怒,"没人敢这么看我!"
  旁边婢女见机道:
  "还不给王妃跪下请罪!要不是王妃菩萨心肠,你早死一万次了!"
  "……"苏紫川全然不听劝,鄙视她俩一眼,转身又想走。
  王妃气急:
  "来人啊!给我拖出去!"
  此话一出,旁边站着的苏紫烟和杜子腾,吓得冲出来,刚想求情……
  "扑通!"一声脆响,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已经先一步,跪在了宁兴王妃前。
  王妃吓退一步,婢女习惯性的护她在身后,二人警戒的盯着跪在面前的虞初秋。
  虞初秋头低得很下,双手高举过额,广袖齐眉,遮住了面部。
  "草民带侄女给您赔不是。是在下平时疏于管教,得罪之处,还望王妃原谅……"
  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忽然冲进一名士兵,单腿跪地,启奏道:
  "启禀诸位大人,城外300里,发现满骑兵两万余人。预计天亮即可到达城外。"
  众武将大惊,杜子腾、宋云飞还有苏紫烟,全都围了过去,表情严肃地询问军情,大致了解情况后,宋云飞带头对宁兴王妃,道:
  "岳母请稍后,臣等有要事,需速返军营。"
  王妃摆袖:
  "快去吧,国事要紧。"
  三人恭敬退出。临走前,苏紫烟给杨忆海使了一个眼色。
  杨忆海会意,点点头,待苏紫烟走后,悄悄拉过苏紫川的上臂,扶起还傻跪在地上,听候发落的虞初秋,小声道:
  "走哇,还傻等在这儿受罚啊?"
  杜羡云伺机摇扇靠近王妃,不动声色地挡住,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虞初秋。
  "姑姑,我们去后院坐吧。您一路车马劳顿,累坏了吧?大老远的,姑姑您何苦跑来这儿?"
  王妃叹气,跟着杜羡云,由婢女搀扶而去:
  "还不是因为你弟弟娶亲的事,你爹在家大发脾气呢。我是来找慧贤的。他有没有来找你们?"
  杜羡云诧异:
  "堂弟也来了?"
  …… ……
  杨忆海一手拉一个,鬼鬼祟祟回到家,关好门,落下锁,这才回手点灯。
  "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救!"杨忆海一边找灯,一边唠叨:
  "紫川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刚才怎么就一根肠子直到底啊?那女人可是宁兴王妃!是皇上唯一亲弟弟的正妃!是皇后的亲妹妹!是三朝元老——杜太师的亲闺女!哎,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是行业秘密。我只想说,这种人也是你能得罪的?她杀你,比喘口气还容易!还有虞老头,你疯了不成?!傻丫头要死,让她死好了!关你啥事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杀头你也争?!你上辈子欠她啦??你想过我没有??!"
  油灯点亮,黄光填满昏暗的屋子。
  杨忆海举灯转身,刹时住嘴,看到两条黯然伤神的身影,斜斜长长的倒影在墙上。
  苏紫川凤冠未去,清秀的瓜子脸遮挡在珠帘之下,有着很伤感的表情。
  虞初秋低着头,出神的思索什么,保持一个姿势,独坐到天明。
  …… ……
  清晨时分,杨忆海照常开门营业。结果生意暴好!
  方圆十里的酒店客栈,店主全部关门逃难去了,就他一家营业,这生意,能不好吗?
  刚过晌午,店里就坐满了等开饭的士兵。
  苏紫川穿着围裙,炒菜蒸饭,忙里忙外,全然没了昨日的黯然,像个没事人似的。
  虞初秋一夜没睡,精神很差,老做错事,还险些好几次晕倒在门口。杨忆海忙着厨房前厅两头跑,没空照顾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叫他坐在柜台里,帮忙算账。
  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苏紫烟提着关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俊雅少年。
  酒楼里坐的将士,多半认识他俩,一见二人进门,称兄道弟,笑得爽朗。
  苏紫烟站在人群中,朝虞初秋大喊:
  "先生,给我单独弄几个菜。今天我和这位小兄弟,要好好喝一场!"
  "妈的!要吃自己去煮!没看我们这儿人手不够吗?"杨忆海上菜,走过苏紫烟身边时,狠狠踩他一脚。
  苏紫烟脸红,挠挠后脑勺,无可奈何,引来众将士一番嘲笑。
  那少年抿嘴笑:
  "苏兄不用客气。菜就不必了,酒可不能少。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好!"苏紫烟拍拍他肩膀,抱拳道,"英雄出少年!今日在战场上,多亏贤弟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谢!"
  少年微笑,摆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岂有什么救与不救之理?苏兄今日凯旋而归,小弟敬你!"
  "好!"
  二人说完,端起大腕,斟满饮尽,袖抹嘴角,笑如兄弟。
  忽然,少年瞥向柜台,眼中一亮,"咦?"了一声。
  苏紫烟回头,笑问:
  "贤弟'咦?'什么?"
  少年放下碗,走至柜台,歪头看,撑头打瞌睡的虞初秋,回问苏紫烟:
  "这不是那日,小弟我在客栈捡来的美人?怎么……这酒楼是他开的?"
  苏紫烟刚想回答,虞初秋醒了,睁开眼睛的瞬间,刚好对上少年含笑的星眸。
  "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在睡觉?"少年露出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
  "……"虞初秋迷糊,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看到周围将士都在瞧着自己笑。
  一个士兵嚼着花生米:
  "虞掌柜累了,回后院歇着吧。苏兄不是回来了吗?叫他做事!"
  另一个士兵附和:
  "就是,就是,平时都是我们听他的。今天我们也享受一回。让总兵大人,给我们端茶倒水。"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苏紫烟叉腰摇头:
  "好你个刀锋,平时就你最滑头!"
  被骂之人一点不怕,反朝少年使了个眼色,得意。
  少年见此,不置可否,微笑,摇摇头,忽然一屁股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翻过一个杯子,扬手道:
  "苏掌柜,倒茶!"
  "哈哈哈哈……"换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
  苏紫烟无奈,走向后院:
  "我不理你们,我劈柴去。"
  "哈哈哈……哎哎哎,总兵大人要做逃兵啊!"
  "就是就是,我们要喝茶!倒茶!倒茶!"
  苏紫烟劈柴的当口,还听到前厅众将士拍桌子的笑喊。
  虞初秋赧然,整整衣帽,走出来,一边倒水,一边道歉。
  走到少年与刀锋坐的桌子前,那少年盯着他的眉眼,一个劲地瞧。
  虞初秋不好意思,撇开脸,却忘了看茶。水漫溢出杯子,撒了一桌。
  "呵呵……"少年轻笑。
  "……"虞初秋大窘,手忙脚乱擦桌子。
  那少年趁机伸头猛瞅他。虞初秋被他瞧得浑身难受,又不好开口,只想快快做完事,撤离。谁知他刚一转身,碰到一堵人墙,抬头看去,发现是杨忆海,背手站在他身侧,眼神挑衅的瞪视少年,语气不善:
  "你看什么?!"
  少年随口答:
  "他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说完,回头问刀锋,"你说像不像?"
  刀锋上下打量虞初秋:
  "少爷,是挺像的。"
  虞初秋慌张起来,眼神躲闪,本能抓住杨忆海的袖子,手指发白。
  杨忆海母鸡护崽般,将虞初秋藏在身后,愤愤道:
  "妈的!看什么看!这又不是窑子!!我家初秋是读书人,精贵着呢!!"
  少年根本不听,伸头继续看。虞初秋躲左边,他就探头;虞初秋躲右边,他就伸颈。总而言之:看得更起劲了……
  杨忆海气死了!心想:妈滴,我们家秋秋,超级大美人!你花钱去妓院,都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岂能让你在这儿免费看?亏了……
  "给钱!看一眼,给二两银子。"杨忆海蹲地,伸手。
  "……"众人默。
  一分钟后,
  众将士围上:
  "太贵了吧?看一眼,去了我半个月薪水。杨大哥,算便宜点。"
  杨忆海咬碎银子:
  "行啊,打你个八折。要不要办个月票?六折优惠。"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
  "……"虞初秋脸黑。
  "有没有其他特别服务?"某将士流口水。
  杨忆海嘴角抽搐:
  "给你看就不错了,还'特别服务'?他可是本店非卖品!只可远观,不可触碰。违者,罚款十两!"
  此话一出,众男人一哄而散,争先恐后朝虞初秋涌来:
  "才十两?早说啊!我早就想摸了。哎,你看这小手,嫩得跟豆腐似的。"
  "就是啊。哎哟,你看那眉眼,比怡红院的小翠还勾人呢。啧啧啧……"
  "哎,你们都傻啊?交十两银子只摸手、脸?要摸就该摸'看得到,摸不着'的地方!"
  "对哦!"
  "唔……住手……"虞初秋的哭腔。
  "淅淅索索……"众人开始撕扯虞初秋的衣服。
  "!!!!"杨忆海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脸都吓绿了,手里的碎银子,'啪啦啪啦……'掉了一地,也不管,冲上去,拨开人群,抢救'人鱼公主'。
  混乱之中,少年与刀锋捡起了地上的碎银子,一边捡一边笑:
  "刀锋,你说这些银子够不够我俩用个一年半载的?"
  刀锋小声笑:
  "世子聪慧,属下佩服!"
  正说着,人群中,爆出虞初秋一声大喊:
  "杨——忆——海!!在下三个月内,不想同你说话!!!"
  "嗤啦……"衣服,被撕破了。
  …… ……
  很快,月底了。
  杨忆海开开心心拿账单一算下来,脸就拧了……
  一个月,亏了一千多两银子。
  菜的成本太高不算,光这一个月,税钱就交了十八次。
  杨忆海是一边算账,一边骂。
  上骂国家朝廷,下骂当地父母官。骂了一圈才发现,当地的官,全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万分悲哀。
  虞初秋本是坐在他旁边,对着油灯缝衣服。先前见他骂人,也不理会。心道:反正关了门,他爱怎么骂,随他。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改叹气了。虞初秋只好放下针线,问道:
  "当真难做,那我们换别的做吧。"
  杨忆海摇头,边打算盘,边回答:
  "做什么还不是一样,都得交税。赚来的钱,还没捂热,又交去了。杜羡云那混球,根本不买我们的账,收了礼也不办事!税收得比原来更凶了!我们哪得罪他了?"
  "是不是小天在他那儿不听话?我们把他接回来吧。"
  "是啊,接回来算了。小天跟这种人学,能学到什么好的?人品都有问题,还贪污受贿!呸!"杨忆海鄙视,又想到什么:
  "哎,你说……会不会是宋云飞那个混蛋,也给我们小鞋穿?上次他不是'那个'你……"
  "……"虞初秋尴尬,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杨忆海随即改口:
  "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该打,该打!"说完,自掴一巴掌。
  虞初秋拉都拉不及,眼睁睁看他挨了一掌掴,心里愧疚,拉着他的手,低头道:
  "忆海,是我连累你……我来北方以后,一直没找到赚钱的差事……"
  杨忆海贼笑,眼神很无辜:
  "嗯嗯,就是就是。秋秋,既然你知道了,你要怎么补偿我?一千两银子啊……可以买栋大房子了!"
  虞初秋难过,带着哭腔与感动:
  "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什么,你都听?"
  "……嗯……"虞初秋点点头。
  杨忆海飞奔至衣柜,'咻咻咻……'一阵乱翻,拖出一个大箱子。
  打开的瞬间,虞初秋还傻傻的蹲下去看。
  杨忆海兴奋,拉过虞初秋就往床上倒,手里头两件漂亮的戏服:
  "秋秋,你穿这个,我穿这个。"
  "好漂亮……这很贵吧?"虞初秋小心抚摸衣服上的珍珠,生怕弄坏了,"你哪弄来的?"
  杨忆海想也不想,一边换,一边答:
  "我买的。秋秋,快点。我是董永,你是许仙。"
  "买的??"虞初秋大惊,"这得多少钱啊?而且,董永跟许仙根本就不是一个戏里的。"
  "管他是不是一个戏里的,高兴就行。"忽然,杨忆海杏眼闪光,流口水,"要不……你扮白娘子吧?我觉得更适合。嘿嘿嘿嘿……"说完,满脸淫笑。
  "你……别过来!我……我自己换……"
  …… ……
  半个时辰后,
  "嗯……嗯……忆海……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姿势……啊……"虞初秋脸画美人妆,上身戏服整齐,裙子被杨忆海撩开,下体相连。
  杨忆海游刃有余,一边律动,一边手握画笔,要给娇喘吁吁的虞初秋纹眉。
  "噢……你是蛇嘛……所以要这样……才像……娘子,你身子真软……啊……"
  虞初秋羞得满面桃花,捂住脸,红着颈项,呻吟出声:
  "唔……相公……断桥一别……又……啊……那里不要……啊!啊!哈……"
  …… ……
  第二天早晨,起不来床的虞初秋,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你……杨忆海!你是故意的!你有闲钱买这个……"脸红,"还骗我说亏本?"
  杨忆海双手撑在虞初秋身侧,伸头轻咬他裸露的肩膀:
  "我没骗你。酒楼真的是亏本了。幸好我聪明,留了一手。这个月去西域的丝绸,都是经我置办的。自然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呵呵呵呵……"
  杨忆海向下抚摸虞初秋光洁的皮肤,呼吸他长发间的清香,喃喃道:
  "美人啊,美人,你爹真会起名字。虞初秋,字:美人。秋天的,鱼美人……我的,虞美人……"


48
第五章 选秀
  虞初秋没力气下床。杨忆海就把早餐端到床上给他吃。
  结果虞初秋喝粥,杨忆海吃'肉'。虞初秋忍辱负重喝完那一小碗小米粥,杨忆海已经连啃带咬,在他雪背上,用吻痕绘了一幅大明朝版图。
  哄睡了虞初秋,杨忆海端着空碗,走出房间,准备去开张,路经天井时,看到苏紫川打扮得俏丽可爱,桃花妆容,鹅黄色的裙子,翠绿的头绳。她手拿小镜子,偏头瞧水缸,正在戴发簪。
  杨忆海绕着她转了一圈。苏紫川得意,飞起丹凤眼,抬头挺胸,环抱琵琶,朝酒楼前厅走。
  杨忆海跟上,放下托盘,去开门:
  "一看就是装傻充愣的打扮!怎么……这回学聪明了,吊了个嫩草?"
  "我还没那么老吧。正直青春少艾。"苏紫川对镜点朱红。
  杨忆海嗤之以鼻:
  "啧啧啧……你今天又要去哪儿?这两天生意好,你就不能留家呆着帮帮忙?心野了?老往外跑。"
  苏紫川放下镜子,拿上琵琶绕过杨忆海:
  "哼哼,杨大哥,我这是去挣大钱的。等我成功了,一定不会忘了你。"说完,拍拍杨忆海的肩头,蹦蹦跳跳往外走。
  四天后的中午,许久没有出现的苏紫天,出现在酒楼门口。
  虞初秋诧异又高兴,放下手上的活计,迎出来。
  一时间,四目相顾……
  苏紫天嘴一撇,凤眼微红,朝虞初秋怀里栽去,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活像被人卖了,逃回来的'迷途羔羊'。
  虞初秋抱着他,轻拍轻哄,心疼地问:
  "考上了?"
  "呜呜呜……嗯……"苏紫天带着哭腔点点头,趴在虞初秋肩膀上,蹭来蹭去,撒娇。
  虞初秋摸摸:
  "既然考上了,就回来住吧,别再麻烦巡抚大人。"
  "嗯!"苏紫天抱着'肥鱼','吧唧'一下亲在脸上,嘟嘴哭,"呜呜……先生,你都不知道……呜哼哼……我考这秀才,受了多少苦。我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你陪我……好怕……呜呜呜……"
  虞初秋刚想答应,身后传来一声阴郁的男音:
  "你敢同意就试试……"
  虞初秋听得寒毛倒竖,回眸看去。
  只见杜羡云手握羽毛扇,遮住脸,只露两只狡诈的狐狸眼,盯着苏紫天,弯弯的笑。
  "呜呜呜呜……!!"苏紫天一看见他,好比耗子见了猫,死往虞初秋身上爬,往他怀里蹭,躲得只剩两只圆圆丹凤眼,惊恐地看向来人。
  "杜大人?"虞初秋放开小天,刚想给杜羡云行礼……
  身后传来阴阳怪调的声音:
  "小天,你再说一次,你要和谁睡?"
  "……"小天回头,看到杨忆海额上的一条小青龙。
  杨忆海不满意他的沉默,转而对杜羡云皮笑肉不笑:
  "哟,杜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进去喝杯酒吧?"
  杜羡云也不跟他客气,偏头快快耳语:
  "小天每和虞初秋睡一次,我就多收一次税。"
  杨忆海额上立马又多了一条青筋,笑容僵硬:
  "杜大人,难得您这么看得起小天。那你就把他带回去,慢慢'调教'好了。我们全当从来没见过他。如何?"
  "……"杜羡云虎牙白森森一闪。
  "呜哇哇哇……先生,救我!!"苏紫天死死抱住虞初秋,哭得地动山摇。
  虞初秋不忍:
  "忆海,他才刚回来,让他住几天再走吧?好歹让他休息几日,读书也急不在这一时。"
  "嗯!"苏紫天猛点头,眼睛泪得像果冻。
  杜羡云踱过来,眼中杀气重重,看向毫不自知的虞初秋:
  "虞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小天好。眼看这就月末了,接着马上就要乡试了,小天要是耽误了功课,考不上举人,又得等上三年再考。休息是小,误了前程是大……"
  杨忆海没那么多废话,看着苏紫天抱虞初秋,他就眼胀,干脆出手,要把'喀吧油'从虞初秋身上揪下来。
  "走,你给我乖乖跟巡抚大人回家读书去!"
  "我不要!!"苏紫天死活不放手,哭得好可怜,"先生,你别听他们的,让我回家吧,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呜呜呜……我在家也可以复习功课的。"
  虞初秋犹豫:
  "小天,杜大人说的有理。我只是个秀才。你现在也是秀才了。按资格,我没能力辅导你功课的。杜大人学富五车,是大明朝有名的博士。你跟他好好学,等你考完试,我一定接你回来。"
  "不要!我不去!"
  "你没的选择!"杨忆海捞袖子,又扯。
  "杨大哥,我保证,我回来也不和先生睡!"苏紫天利诱。
  "……!"杨忆海手上一停。
  杜羡云又耳语:
  "把他给我,免一个月的税。"
  杨忆海眼前一亮:
  "走!苏紫天,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 ……
  三人正在拉扯,远处快步走来一男一女。二人一边走,一边争执什么。
  女子走在前面,男人在她身后动了动嘴皮,女子瞬间停下脚步,拿起琵琶反手挥去。男人下蹲躲过,二胡压住女子裙边,不让她动。女子扯了扯裙摆,抬抬脚,走不了,俯视男人道:
  "放手!"
  "不放!"男人固执,"苏紫川你现在是我老婆,已婚妇女不能选秀女!"
  "放屁!"苏紫川一手撑琵琶,一手叉腰,"妈的,老娘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堂都没拜呢!!"
  "但是,我们已经'公正'过了……"杜子腾从怀里掏出婚书,摊开,举到苏紫川面前,"娘子,夫人,老婆大人,这上面还有当地父母官为我们盖的印章咧。"
  (注:明律规定结婚要有婚书。婚书上要写明议定的聘财数额。主婚人、保亲人、媒人须在婚书上签字画押,然后依礼成亲,婚姻关系方才有效。即:古代的结婚证书。而离婚证书,则是大名鼎鼎的'休书'。)
  苏紫川娥眉狂挑:
  "'咧'什么鬼!死福建佬!!你匡猪啊!还'当地父母官'?不就是你哥!你姐夫!你走关系拿张假婚书就想捆住我?啊,呸!姑奶奶我还不稀罕进你杜家的门槛了!没了你,老娘照样进紫禁城!我偏不信这个邪!"
  说完,'哧啦'一声丝帛断裂,苏紫川扯开裙子,原地转了一圈,腿带琵琶,弯腰凌空抽出琵琶底座的软剑,毫不留情斩断了撕裂到大腿的裙摆。
  杜子腾蹲在地上,看着她到腰的发辫,随着舞蹈般的旋转,在自己脸上拂过,心中一阵恍惚,直到苏紫川鹅黄色的薄纱裙残片在眼前飞过,他才回过神,"啊!"了一声,追上苏紫川,脱下外衣,包住她只剩白色长裤的腿。
  苏紫川正在走路,被他这一抱,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站定的一瞬,亦开始挣扎,嘴里骂声不断:
  "放手!老娘的清白!!杜子腾,我上辈子欠你啦?!非跟我过不去??"
  杜子腾委屈:
  "你欠我银子……你是我买来的……娘子?"
  "住口!!"苏紫川动不了,干脆利诱,赔笑道:"杜大哥,呵呵,杜大人,杜活佛,您饶了我罢……不就是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吗?等我选进宫,做了皇后,何止这一百两?利滚利滚利……无论您怎么滚,我都双倍还给您,成吗?"
  "……"杜子腾可怜兮兮抬头,"不要……你走了,谁给我买菜、煮饭、洗衣服?娘子——!你怎可如此狠心哟!!"
  杜子腾故意喊得很大声。当街路过的群众,纷纷对杵在路中间,想动不能动,遮脸捂头的苏紫川,指指点点,回头张望。有些闲人,甚至驻足观望。渐渐的,周围凑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
  苏紫烟正好下班路过,远远看见街口围了一群人。苏紫烟仗着身高优势,往里一望,眼睛就直了,冲进人群,解救出妹妹,厉声训斥:
  "怎么回事,你们俩?当街拉拉扯扯!男女授受不亲,这成和体统?!"
  "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揍他!往死里揍!他刚才当街调戏我。你看,我裙子都破了。叫他赔,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买的!"
  "唉……"杜子腾起身,一甩衣裳,搭在肩上,笑得无力,"一条裙子一百两?我娘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裙子。敢情,你们家杨忆海富可敌国啊?贤弟,你说我要不要上奏朝廷,参他一本?"
  苏紫烟皱眉,沉声问妹妹:
  "究竟怎么回事?"
  苏紫川低头,想了一会儿,飞快掏出一张白纸,三下五除二叠了叠,抢在杜子腾伸手过来之前,先一步将它塞进肚兜。然后故意挺起胸脯,对着杜子腾,得意的笑。
  杜子腾咬牙切齿,看得到,不敢伸手,在原地干跺脚,走了几圈,在苏紫烟诧异的眼光中,忽然抬头,道:
  "你是我娘子,摸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说完,伸爪。
  苏紫川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本能的捂胸。
  苏紫烟劈手抓住杜子腾伸来的手腕。
  …… ……
  从这天起,杜子腾不分白天黑夜,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甭说他从早到晚不回军营,请病假赖在鲜酒楼不走;好不容易等到苏紫川做饭、洗澡或上茅厕,他绝对饥不择食的翻墙进后院。
  可他几乎把后院翻了个地朝天,还是没偷到苏紫川那日揣在怀里的选秀报名表。
  明朝的选秀制度与历朝历代皆有所不同。托开国皇后——马皇后的福,与以往嫔妃总出自官宦之家不同,明朝的后宫佳丽,多数来自民间。说得通俗点,一句话:那时候选秀女,就是明朝版'超女海选'!只要是个女的,适龄、未婚配,都可以参加。
  杜子腾上房做贼,翻墙数日,未见成果。
  三日后,他只能干坐鲜酒楼,眼巴巴地看着苏紫川,漂漂亮亮出门参选去了。
  出门前,苏紫川走到虞初秋身边,转了一个圈,高兴道:
  "先生,我好看吗?"
  虞初秋正拨弄柜台上的一条白色京巴犬,闻言,受宠若惊,上下打量苏紫川,眼眶有点湿润:
  "我们紫川长成大姑娘了,越发俊俏了……"
  "谢谢先生。"苏紫川兴奋。
  正在算账的杨忆海,撇撇嘴,吃味:
  "哼!就她这样?我赌一百两,她首轮面试就过不去!"
  "忆海你就是嘴毒。"虞初秋鼓励道,"我们家紫川这么水灵,一定能选上的。先生也赌一回,压一百两,赌你通过,你可要加油啊!"
  "谢谢先生!"
  杨忆海奸笑:
  "虞初秋你有银子吗?"
  "……"虞初秋脸红。
  杨忆海高兴:
  "你要是输了,用身体偿还。"
  "……"
  "呵呵,我也赌她选不上。"苏紫烟从门外进来,悠然坐下,倒水喝。
  苏紫川气得直瞪眼,撇眼看到苏紫天,从远处一瘸一拐,慢吞吞走来。
  "小天!"
  "……"苏紫天抬头看她,凤眼一红,想起昨夜屈辱的经历……
  "你跟不跟我回去?"
  "不回不回,就不回!!!杜羡云,你休想再骗我!我俩的帐算两清了!以后再无瓜葛,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唉……"大狐狸叹息,"我听说你姐姐要选妃,恰好本地上书推荐函的官员……是我。唉……本官一不小心,觉得你姐姐的名字很眼熟,就……"羽扇后的狐狸眼,弯似月牙。
  "呜呜呜呜……学生错了……先生,您帮我把姐姐的名字去掉吧?"小狐狸脑袋耷拉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恐你忘记再犯,为师要略施小惩……"
  小狐狸哭了:
  "呜……只要你帮我把姐姐的名字划掉,怎样都可以……呜呜呜……"
  "乖乖,为师'疼'你……"大狐狸笑似看见鸡。
  …… ……
  所以当苏紫天在酒楼门口看到姐姐时,心里是五味翻杂,嘴角一抽,无话可说,扑向虞初秋,躲在他怀里,心酸得直掉眼泪。
  苏紫川没得到响应,心里挺失落,眼神不自觉飘向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杜子腾。
  杜子腾在她望过来时,眼睛忽然一亮,慢慢起身,朝苏紫川奔去。
  "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离去?我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温馨快乐的时光。可是今天就要分手……望着你哀怨的眼神……"
  苏紫川心跳加速,呆站原地,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杜子腾跑过来,伸开双臂,抱住……柜台上那只京巴!
  "虞弟,这狗我不卖了!"


49
第五章 选秀
  说完,还不忘回头对张口结舌的苏紫川,做了个鬼脸。
  苏紫川气得满脸通红,提上琵琶,冲出了门,站在酒楼门前的大街上,放狠话:
  "哼!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选上了秀女,你们别跪下来求我帮你们升官发财!!"
  杨忆海头都不抬,一边打算盘,一边记帐:
  "不用,多谢。咱家已经够富了。我可不想福还没得享两天,就被你相公告上朝廷,说我什么'富可敌国,意图谋反'之类的莫须有罪,抄我个倾家荡产。"
  苏紫烟吹吹茶叶:
  "等你帮我升官?我荡平蒙古草原,可能还快些。"
  杜子腾摸摸狗毛,甜甜一笑:
  "娘子,回来记得买酱油。"
  "去死!!"苏紫川看向弟弟,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
  苏紫天望她一眼,泪涌如泉,扑在虞初秋怀里,痛彻心肺:
  "呜呜呜呜……先生,小天好可怜,都没人疼……呜呜……"
  虞初秋的肩膀,被他哭湿一片。听他哭得心痛,虞初秋轻拍他背脊,安慰道:
  "谁说我们家小天没人疼的,在下最疼你。在下以后只疼你一个。"
  "哼!"杨忆海斜眼睛。
  "……"苏紫烟看他一眼,低头微笑。
  虞初秋又对苏紫川,道:
  "紫川快去吧,早点回来,冬天天黑得早。"
  "哎,好。"苏紫川总算听到有人支持她,开开心心走了。
  她刚走不到一刻钟,杜子腾坐立难安,抱着那只京巴,揉来揉去,结果被狗咬,大喊大叫冲出了酒楼,声称:
  "啊啊啊啊!!我去看大夫!"
  临走,还不忘牵走他那条短腿京巴犬。
  苏紫川来到参选地点,在门口领了块牌子,进院子面试去了。
  院子里人山人海。姑娘们正值青春,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魅力。苏紫川这种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在军营里一晃,可谓一枝独秀,怜人爱。可她往这群未来的'六宫粉黛'中一站,就显得极其平庸了。
  苏紫川并不是唯一带乐器的少女。她刚进院门,就接收到好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回眸望去,走廊下站着、坐着,或斜倚着十多个莺莺燕燕:有手握三弦的,有膝放古筝的,有一手箫,一手笛,腰间还别着一管口簧的。
  俨然一个明朝版的'女子十二乐坊'。
  苏紫川见她们望着自己怀里的琵琶,眼神挑衅,不动声色转过身,看向别处,又瞧见南墙垣边,不时有彩带缤纷飞舞。
  苏紫川乡巴佬进城似的——看啥都新鲜,挤开人群走过去,看到一群身姿妙曼,轻盈'掌上舞'的女子。
  那感觉,就像是突然穿越回中国戏曲学院舞蹈班。MM各个美似妖孽——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苏紫川越看越自卑,索性不看,绕开人群,想走到东边的凉亭休息。可她刚走上鹅卵石小路,就听到凉亭那儿,传来优美的声线。
  苏紫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嗖'地一下躲到树丛后,往凉亭瞧去。
  只见凉亭里,石桌边,坐着五、六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小姐,长得不漂亮,却都打扮得很华丽,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没一处不精美的。头上、颈项、手腕,所戴饰物,极尽奢华。
  有句话说得好:漂亮的女子让人嫉妒,不美的女子让人花钱。
  苏紫川正在自叹:她们哪里是来选秀,简直是来烧钱的时候,门口又走来一位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淡蓝色官服,五十多岁的男人,背有点驮,满脸沧桑。
  男人跟在她身边,给门口的太监点头哈腰,悄悄塞过去一块银锭。
  "公公,还请行个方便。"
  "快点,别呆太久。"
  "知道了,谢谢公公。"官员赔笑。
  太监高姿态的摆摆手,让他跟着少女进了院门。
  少女身形纤弱,身上饰物太多,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直作响,引得凉亭里的诸位佳丽,一致侧目。
  少女紧张,走姿越发奇怪。男人在她身旁,伸手护着她,却不敢扶,嘴里嘱咐道:
  "兰儿慢点走,不要急,大家闺秀走路要稳,要优雅,心不可浮躁……"
  少女在男人的指点下,当真越走越好,来到了凉亭前,停住脚步。
  男人大松一口气,用袖口擦擦汗,又看了看少女,小声道:
  "兰儿,那你在这儿等,待会儿有公公来,你跟他去,爹先回去了。"
  "爹……"少女上前一步。
  男人托住少女双臂:
  "放心吧,爹已经帮你打点好了。进宫后,不要挂念父母,要好生伺候皇上,知道吗?缺钱,就捎信回来。"
  "嗯……"少女轻轻点头,眼泪漫溢眼眶。
  男人哽咽:
  "兰儿乖,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然后在少女不舍的眼光中,男人三步一回头的走出了院门。
  苏紫川看着心酸,想起自己去世的爹,嘴里咒骂了一句,抹干眼角,听到另一名女子的声音:
  "哟,这是哪家的俊俏丫头?我们怎么都没见过。"
  苏紫川闻声望去,只见凉亭里一名锦色衣裙的女子,摇扇走下台阶,围着刚来的少女绕圈子,步履轻盈,形姿优雅,眼睛高过头顶,眯眼俯视少女。
  "……"少女被她嚣张的气焰吓到,不敢抬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凉亭正中央,坐着喝茶的绿衣小姐,慢慢道:
  "云妹妹别闹了,吓坏她了,怎生是好?"
  说完,悠闲地放下茶杯,对少女一笑。少女看得眼都呆了,点点头,又摇摇头。
  锦衣女子以扇掩嘴:
  "是,表姐。"又对少女悄声嘲笑,"怎么,看傻了?丽姐姐可是巡抚大人的娘家三表妹,说起来,和皇上都沾亲带故呢……"
  …… ……
  苏紫川躲在树丛后,皱眉思索:巡抚?杜羡云?杜子腾的娘,不是当今公主吗?杜羡云和杜子腾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不跟我一样,是庶出?
  锦衣女子又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巡抚大人的娘家,是江浙制造冯大人家的四小姐……"
  苏紫川数手指:嗯……应该是庶出。可是,江浙制造是多大的肥差啊……居然把自家闺女送给杜子腾的爹做妾?除非也是庶出……
  苏紫川挠头:
  "就算是庶出,也不至于做妾吧?杜家当真如此豪门?那我没嫁成,岂不是亏大了?"
  苏紫川自言自语,躲着欣赏,明朝版的《金枝玉孽》。
  而在同一时间,一墙之隔的选秀场馆外,杜子腾牵着他那条肥嘟嘟的京巴犬,一步一踱,装模作样走过来,看见门口的太监,热情的打招呼:
  "哟,张公公,好久不见。"
  太监回头,受宠若惊,躬身行礼:
  "哎唷,老奴该死,公务繁忙,未看见杜少爷。"
  "哎,张公公,您看您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杜子腾随意靠在门框上。
  太监诚惶诚恐:
  "杜大人来此,有何吩咐?"
  "没,我遛狗经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哈哈哈哈……"杜子腾打哈哈。
  "哦,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张公公也打哈哈。
  杜子腾忍了一会儿,又道:
  "有件小事,还望公公帮忙。"
  "杜大人尽管说,能用得到老奴的地方,老奴定当……"
  杜子腾皱眉打断:
  "不必不必,对公公来说,是举手之劳。我那新婚娘子,吵着要看选秀女。我不肯带她来,她就跟我赌气,自己跑来了。还烦公公差个人,帮我进去找找。"
  太监脸上顿时放松,笑曰:
  "小事一桩,好办好办。老奴立刻派人去找,杜大人请稍候。敢问杜夫人叫什么名?"
  "苏紫川。"
  …… ……
  不肖十分钟,苏紫川就被架出了门。张公公特意留心,多看了苏紫川几眼。
  杜子腾和太监客套了几句,紧紧搂住苏紫川的腰身,带她离开。
  张公公望着他俩离开的方向,对身边另一名小太监,道:
  "好端端一个姑娘,长得挺水灵。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一连三天,苏总兵、宋提督、杜巡抚,加上刚才那位,是个当官的,都来过了。什么狠话都放了,就是不让她进宫。今个儿早上,杨大老板还给杂家送来一百两银子。别人送银子,都是要'入选'。这位倒好,送银子叫'除名'。你说,这不有毛病吗?"
  …… ……
  苏紫川被杜子腾夹着走到一拐角,憋屈得很,一用力,挣开杜子腾的钳制,跑开两步,站在远处,嘟嘴看他。
  杜子腾被她一晃,狗绳掉了。京巴趁机跑了几步。杜子腾赶紧去追,嘴里讥诮:
  "川川乖,不要跑。"
  "!!!"苏紫川额泛青筋。
  杜子腾捡回狗绳,腰身一顿,慢慢站起来,冷眼对苏紫川说:
  "快回家吧。"
  "哼!凭什么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偏不走!"
  "不走跟我回家做饭去!"
  "滚!!"苏紫川丢下一句气话,撒腿跑了。
  杜子腾一直看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才叹气,回头道: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她都走了。出来吧,哥。"
  "噗哧……苏家妹妹真可爱。五弟,难怪你会如此倾心。"
  杜子腾嘴角抽搐:
  "四哥,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还不是一天见不到姓苏的小鬼,就食不进,寝不眠。在湖南养病时,你把头发都愁白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你如此。"
  杜羡云握紧扇子,脸色微变:
  "我答应了苏傲雪大人,要帮他照顾子女。"
  "是呀,你可真会照顾。把苏紫烟丢给宋云飞,把苏紫川丢给我,自己把苏紫天压在'下面'好好'照顾',弄得这孩子现在一见着你,就像见鬼一样。"
  "那总好过你要养条狗,叫'川川'。苏紫天见了我,还得叫先生呢。"
  "……"杜子腾瞪眼。
  大狐狸阴笑,"别让姑姑见到虞初秋。"
  "知道,不用你提醒,管好你自己罢。到现在还没找到堂弟,看你怎么跟姑姑交差。她若一直住在你府上,恐怕不出三天,虞初秋就要被你那亲亲学生,吃得豆腐不留渣啰!川川,你说是不是?"
  "汪汪!"
  "乖,川川,我们回家。"杜子腾开心,牵着狗狗,回家去了。留下杜羡云,冷着眼睛,在墙角那儿大力扇风,走来走去。
  而此时的苏紫天,正坐在虞初秋腿上,双手圈住美人的颈项,大大的丹凤眼,天真地眨呀眨,甜甜道:
  "先生,我要吃葡萄。"
  说完,歪歪头,嘟嘴撒娇,满脸写着:我是纯洁可爱滴正太。拌猪吃老虎!嗷呜嗷呜……
  虞初秋伸手拿过书桌上乘葡萄的盘子,掰了一颗,剥了皮,伸到苏紫天嘴边:
  "吃吧。"
  "噢!谢谢先生。"苏紫天开心,笑眯眯地低下头,张开红唇,将虞初秋的手指一起吃进嘴里,用舌头调戏了一番,才将葡萄卷进嘴里。等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虞初秋的手指,沾上了一条暧昧的银丝。
  虞初秋呆愣,脸颊红似火烤,受过杨忆海调教的身体,本能的告诉他:这是调戏!
  可他迂腐陈旧的思想及伦理观念,让他立马否定了这种龌龊的想法。
  "先生我还要……"苏紫天扭动,趴在他怀里,软若春泥。
  "那你自己拿着吃吧。这么大孩子了,还撒娇,也不知羞。要不是看在你刚回家的份上,在下一定叫你去院子里罚站。"虞初秋拿过盘子,递给苏紫天,嘴上说得严厉,耳朵却红了。
  苏紫天的嘴唇紧挨着虞初秋白皙的脖子,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呼吸,逐渐转红的耳朵,苏紫天一个没忍住,伸头将虞初秋小巧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啊!"虞初秋吓了一跳,一声暧昧的呻吟出口之时,手上的盘子"哐当"一声掉落于地,碎了……
  虞初秋窘态毕露,看了看地上,又看看苏紫天,脸红似番茄。
  苏紫天嘻嘻笑,丹凤眼弯弯,两颗小虎牙闪亮:
  "先生打坏盘子了,葡萄脏,不能吃了,呜呜……"作势又要哭。
  虞初秋手忙脚乱,哄他:
  "小天乖,不哭,先下来。在下把葡萄拿去洗。"
  苏紫天根本不听,反而抱得更紧,反手从椅子旁,拿过一个玻璃瓶。
  虞初秋睫羽扇动:
  "这是什么?"
  苏紫天神神秘秘:
  "这是西域的葡萄汁。巡抚大人奖励我考上秀才,特地送给我的。"(→_→ 他偷的……)
  "葡萄汁?"虞初秋喝了一口,憨憨笑,"甜的,好好喝。"
  苏紫天道:
  "先生喜欢就多喝点。"
  …… ……
  一刻钟后,虞初秋醉得不省人事,躺在苏紫天怀里,衣衫不整。
  二人姿势倒了个儿,苏小狐狸抱着'肥鱼',上下其手。嘴里来回吞吐娇红:
  "虞初秋,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吗?"
  虞初秋满面潮红,睫羽挂泪,嘴里轻轻泄出呻吟:
  "嗯……好舒服……忆海……"
  而贪财的杨忆海,此时正在前院忙得不可开交。托朝廷选秀女的福,今天酒楼的生意,超乎寻常的好!


50
第六章 科举
  忽然,"嘭嗵!!"一声巨响,苏紫天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大字型的摔落到虞初秋身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女人。
  苏紫天张口结舌地看着女人爬起来,又望望被砸坏的房梁,无语……
  虞初秋差点没被砸成肋骨断裂,酒倒是醒了一半,吃惊不已的瞪大双眼,瞅着这位'天外飞仙'。
  女人压在虞初秋身上……流口水!
  "哟哟哟哟!!好个人比花娇的小受!"伸爪摸摸。
  不小心回头时,女人看到身后的苏紫天,口水三千丈,收回狼爪,嬉皮笑脸:
  "嗨,不好意思,初来乍到,打扰二位H,罪该万死!本狼马上走!"
  女人说完,跳下床,左右看了看,大步朝房门走去,刚想拉门,'嘭嗵!'又一声响,杨忆海踹门闯入。
  "苏紫天,虞初秋,你们俩搞什么鬼,这么大动静?!葡萄吃完没有,吃完出来帮忙啊!我快忙死了!……"
  刚抱怨到一半,杨忆海抬头,视线接触到床铺时,住嘴,眼神变冷,脸色一黑,"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却在门口看到……
  "你是什么人?"
  "你好!我是穿越来的。我刚才去水边照过了,由于我长得娇美似芙蓉,气质胜水仙……"女人一摆腰,眼睛眨呀眨,"所以我决定,以后我就起名叫……水蓉。"
  "毁容?!"杨忆海鄙视,"这名还真贴切……"
  女人扭捏:
  "哎呀,讨厌,不要这么直接嘛。虽然我觉得,你是我目前看到过最帅的男人,那也是因为,从我穿越来这里到现在,只见过三个男人。而且我知道,在我今后的后宫生涯中,我所见过的男人们,没有一个不为我倾倒,没有一个不窥视我美丽、动人、妩媚、妖娆、妙曼、性感的酮体,但是……噢……达林……虽然你看上去是这么的小攻……可我现阶段,还是希望你扑房子里的小受……啊!好痛苦,好挣扎,(琼瑶腔)你究竟是压戴金锁的正太好,还是扑躺在床上的那个……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杨忆海抓住女人的上臂,连扯带拉将她丢出了酒楼,抱臂站在门口,君临天下: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大爷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给我赶快滚!虽说我从不打女人,但砸坏我屋顶的钱……"残忍的阴笑,"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潇洒转身,脸很黑的进酒楼去了。
  后院,
  虞初秋睁眼后,看到杨忆海生气的转身出门?
  奇怪……
  回头看苏紫天。
  结果看到苏紫天跪坐在床上,衣衫半退,满脸紧张?
  虞初秋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发现自己也是衣冠不整,心下一'咯噔',酒全醒了!
  "小天……"虞初秋不敢看人,颤声问,"在下刚才有没有……?"
  他还没问完,苏紫天双手捂脸,呜咽起来:
  "先生,呜呜……你刚才脱我衣服……还不停……呜呜……"
  "……"虞初秋脸黑,认命闭眼,"还……?"
  "还一直叫杨大哥……"苏紫天小小声。
  "那在下究竟有没有把你……把你……怎么样?"虞初秋更小声。
  苏紫天不敢把慌扯得太大,只好摇摇头。
  虞初秋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给他道歉,尴尬的穿衣出门,打水洗脸去了。
  等他俩都从后院,各怀心事,慢吞吞走出来时,酒楼里已餐毕客尽。
  杨忆海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虞初秋走过来,他看都不看,端着碗碟,直径去了厨房。
  虞初秋心虚,低头跟他进去。
  苏紫天就比较惨了,当他看到坐在桌边,笑眯眯摇扇子的杜羡云时,牙齿就开始打颤,呆在原地,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羡云笑得邪恶,笑意却进不到眼底。他一步一摇扇子的踱到苏紫天身后,语气阴沉堪比大蛇丸:
  "听杨忆海说,你在家都不复习功课,成天'惹事生非'。他叫我带你回去,好生教导。学生,跟我走吧。"
  然后在一番鬼哭狼嚎声中,苏紫天抱住柱子,死不出门。杜羡云羽毛扇一挥,几个大兵飞身闪入,抗起苏小狐狸,就往门口轿子里塞,然后……
  没有然后了,总而言之,世界重新安静下来,除了鲜酒楼厨房里,时而溜出的几句呻吟。
  …… ……
  晚上酒楼关门时,虞初秋气浮体虚,一摇一摆的去搬门板。
  杨忆海体贴的按住他的手,笑道:
  "你回屋歇着,我来吧。"
  "嗯。"虞初秋点点头,刚想走……
  远处大街上,传来一阵醉酒的喧哗,仔细听来,竟是一女子与一少年的酒醉对话,时而,还伴有琵琶的弹奏声。
  "欻啦啦……"其声刺耳似弹棉花。
  女子醉曰:"哈哈哈哈……姓杜的全他妈不是好东西!"
  少年醉答:"厄……没错!姐……说得太好了!杜羡云那个……王八蛋!本少爷总有一天,会上回来的!!"
  "哐当!""吵什么!深更半夜的!"左邻右舍开窗扔酒瓶。
  杨忆海和虞初秋听声音耳熟,赶紧跑出来,连扯带扶,将苏家姐弟拉回了酒楼,关门上锁。
  虞初秋端来一个水盆,湿了毛巾,帮他俩擦脸。
  "怎么喝得这么醉啊?"
  "哈哈哈哈……"姐弟俩坐在桌前,醉得似滩烂泥。
  虞初秋皱眉,看苏紫川额上的刘海,都给汗湿了,拿过毛巾给她擦。
  苏紫川一动不动地盯着虞初秋,眼睛直直的,瞪得虞初秋不好意思,低头将手里的毛巾塞给她。
  "你自己擦吧。"
  "虞先生!"苏紫川突然抱住虞初秋的袖子,一个没坐稳,跌倒下地。
  虞初秋伸手去扶,接住了苏紫川,自己反而跌坐下去。苏紫川反倒成了坐在他怀里。
  虞初秋顿觉不妥,刚想起身。
  苏紫川忽然伸手,圈住虞初秋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哭起来:
  "呜呜……先生,我怎么办?嫁人没嫁成,选秀女又被退。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呜呜呜……街坊邻居肯定会在我身后指指点点的,我不活了!"
  "不哭啊,乖。"虞初秋拍拍背,安慰道,"我们家紫川是好姑娘,别人不会说你闲话的。谁说,在下帮你教训他!
  "呜呜……我不干……不干……"苏紫川泪眼朦胧地看着虞初秋,"先生,你行行好,娶了我吧。虽说我不很漂亮,但也不丑啊。"
  "你胡说些什么?!!"杨忆海本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听到这句,不能再沉默了,冲过来,要拉苏紫川起来。
  苏紫川醉得不清,思路却很清晰,赖在虞初秋身上,左右蹬腿,就是不肯起来。
  "我不!我就不起来!先生,你娶了我,说不定明年就可以抱儿子了哦。"
  "……!!"此话如平地一惊雷,炸得杨忆海和虞初秋都是一愣。
  杨忆海心里五味翻杂,全身紧绷,绕着桌子来回走,嘴上却不饶人:
  "虞初秋!你忘了你在老家发过誓,不再娶妻的!"
  "嘻嘻嘻……"苏紫川东倒西歪,豪爽一拍胸脯,"杨大哥,我知道,先来后到嘛。没关系,我很大方的,你做大,我做小!先生,我要求不高,你娶我做妾吧。给你做妾,总好过给姓杜的做小老婆。"苏紫川迷眼,伸手摸摸虞初秋微红的面颊,"啧啧啧……先生多好看啊……我宁愿给你生儿子,我也不给杜子腾那个猪下仔!"
  "呀!!你有完没完?!!"杨忆海要崩溃了,指着虞初秋,跳脚,"你干嘛不说话?!快拒绝她!!"
  虞初秋轻轻抱着苏紫川,本是防止她摔着,这会儿,忽觉手温烫人。眼里看着怀中娇憨可人的美女,心里一阵涟漪,一阵燥热。
  虞初秋长这么大,第一次抱女人,怀里那香香软软的娇躯,吸引力远比想象来得大。
  杨忆海半天没得到虞初秋的回答,又看他一脸花痴相,心下暗叫不妙,刚想开口,虞初秋转过头来,脸红红,小小声道:
  "忆海,我想抱儿子。我可不可以娶妾啊?"
  "不行!绝对不行!!!!"杨忆海气似点燃的跳猫,抄起桌上的筷桶,就往门板上砸。
  筷子纷纷散开,'噼里啪啦'落满地面。
  杨忆海愤愤转头,又看到醉醺醺的苏紫天,正往虞初秋身上爬,嘴里不清不楚地说:
  "先生,既然你要收姐姐,干脆连我也一块收了吧。自古妻不如妾,我要做最小的,先生一定要最疼我哦。"
  说完,搂着虞初秋,舔得他满脸口水,一口一个"夫君",喊得那叫一个甜。杨忆海怒火攻心,踹开大门,一口气跑去军营,将苦水尽数倒给了苏紫烟。
  杨忆海进帐时,苏紫烟正在洗澡。
  军帐内,热气缭绕,美男出浴。
  杨忆海跑得满头大汗,说着说着,委屈劲一上来,哭起来。眼泪汗水胡了一脸。
  苏紫烟趴在澡盆里,闭眼听了半晌,总算听懂他在说什么,睁开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的羔羊,咧嘴一笑:
  "杨大哥,你何不下来跟我一起洗?我们边搓澡,边聊。"
  杨忆海听着有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的,智商减为零,傻傻点头,当着苏紫烟的面,宽衣解带,嘴里哽咽:
  "还是紫烟你最好,虞初秋要是有你一半,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说着,脱光衣服,跳进苏紫烟的木桶。
  …… ……
  洗到一半,他又连滚带爬逃出营帐,鞋也不穿,只披中衣,遮遮掩掩跑出了军营。
  当夜,杨忆海开始和虞初秋冷战。
  第二天早上,每个进酒楼吃早餐的客人,都可以感觉到异常沉重的低气压。
  杨忆海冷着张扑克脸,坐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算盘打得老响,泄愤似的弹着算珠,账本也'唰啦唰啦'翻得老快。
  "哎,你们说,杨大老板今天是不是特不对劲?"
  "岂止啊,简直是吃了火药。刚才虞美人不就端错碗汤吗?他骂得可凶了。我看见虞美人眼睛都红了。"
  "哎唷,造孽哟……"
  酒楼里吃早茶的客人们窃窃私语。
  过了一个时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
  虞初秋收拾桌子。苏紫天坐在一张八仙桌前,默书。看到虞初秋路过,苏紫天叫住他:
  "虞先生,再过几天就要乡试了。你学问这么好,为什么不去考?"
  虞初秋轻描淡写地答:
  "哦,在下祖上有家规,不许考功名。"
  "嗯?"苏紫天诧异,顿下笔,"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么?虞先生,你读了这么多书,又不去考,岂不浪费?"
  虞初秋淡淡一笑:
  "在下读书,纯属兴趣使然。本不为功名利禄,但求一人,陪我老去。"
  说完,目光流转,看向柜台。
  "咳咳……"杨忆海咳嗽一声,换个姿势,继续打算盘。
  苏紫天嘟嘴,拉住虞初秋的袖子:
  "先生,我陪你一起老去。你陪我去考试吧,全当给我加油。"
  "啪啪啪!"杨忆海终于没忍住,狂拍柜台站起来,指着苏紫天,吼道:
  "你自己要考,去考便是,干嘛拉别人!"
  "虞先生又不是别人。"苏紫天翻白眼。
  杨忆海气煞,抓起算盘砸过来。苏紫天轻巧一闪,算盘砸落在地上,坏了,算珠散了一地。杨忆海抖着手,走出柜台,指着躲在虞初秋身后的苏紫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正说什么,虞老头那个呆子都会帮别人!
  杨忆海郁闷的想,越想越气,踹了一脚地上的算珠。
  "哎哟!不想缴税,也不用扔东西啊……"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嚷嚷。
  杨忆海抬头一看:一个税官,拿着一本帐簿,出现在酒楼门口。
  杨忆海看见当官的,立马变了脸,点头哈腰,迎他进门,老老实实交了钱,又恭恭敬敬送出去。
  税官刚走,杜家两兄弟就来了。二话不说,小手一挥挥,苏紫川和苏紫天就被士兵们五花大绑,抬出了酒楼。
  杨忆海怕当官的,在整条街上,是出了名的。只要不是要自己的脑袋和虞初秋,是个当官的,来他鲜酒楼,就跟进自己家没两样。
  虞初秋刚开始还想去追,被杨忆海拉着,瞪眼警告:
  "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的赌债呢!不想用身体还,你就别追!"
  虞初秋眼睛一亮,看着杨忆海阴沉的俊脸,一个劲地傻笑。
  杨忆海被他看得发毛,直到人都走远了,他才板起脸,走回柜台,语气不善的问:
  "你笑什么?我脸上长痣了?"
  虞初秋蹲下,摊开手,捡地上的算珠:
  "没什么,你跟我说话了,我心里高兴。"
  说着,低头笑得酒窝圆圆,看得杨忆海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很不对似的,心里内疚了,跑过来,跟他一块儿捡。
  晚上关门后,杨忆海顶着油灯,坐在桌子前算账。
  虞初秋坐在他旁边,耐心的穿着算盘珠子——修算盘。
  杨忆海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越算,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一合本子,站起来,骂骂咧咧地在屋里来回走。
  "妈的!!这生意没法做了!!现在当官的太他妈黑了!老子一个月收入才一千多两,光送礼就花去五百两,交税也要五百两!剩下的钱,连吃饭都成问题!朝廷的政策,历来重农轻商。家里没个当官的,这生意如何做得下去?!"
  杨忆海发了一通牢骚,回神时,看到虞初秋握着一颗算珠,出神的想什么。杨忆海走过去,轻抚其背,安慰道:
  "没事的,我只是发发牢骚,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愁,我说了养你,就一定养到底。只要我杨忆海还有一碗粥,就决不会让你饿死!"
  虞初秋轻笑,拉他坐下,又开始修算盘。快修好时,虞初秋轻问:
  "忆海,我去考乡试……"
  "不行!"
  "我都还没有说完。"
  "不行就是不行!"杨忆海一口回绝。
  虞初秋气闷:
  "你担心我考不上,丢了你面子?"
  "你想哪儿去了?"杨忆海皱眉,"要是考了前几名怎么办?到时你还得进京考会试!还有殿试!万一考上状元……岂不……岂不是要做官?不行不行,就你这性子,官袍还没穿热,就被人抓去坎头了。唉……官场啊,大染缸啊……不适合你。再说了,你们家不是有家规,不让考吗?你干嘛非得去撞那南墙啊?"
  虞初秋抿嘴笑: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可以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考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想那么远……"
  "反正我就知道你会考上……不许去!"
  虞初秋偷瞄到杨忆海红彤彤的耳朵,笑得更甜了,小声逗他:
  "你是怕我考中状元,被皇上指为驸马吧?呵呵……"
  "我哪有?!我才没有!我死都不会承认的!"
  "呵呵呵呵……"
  "虞……虞初秋!你造反啊?!你给我站住!不许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虞初秋跑到后院门口,桃花眼水汪汪,笑眯眯。他暧昧的拉开衣领,表情促狭:
  "你过来呀,追到我,我就还你那一百两赌债。你想用什么方式讨,都可以。"
  …… ……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杨忆海满脸幸福地睡在床上。
  虞初秋梳洗完毕,拉过被子给杨忆海盖好,听到他一口一个"初秋",一会儿一声"美人"的梦呓,温柔微笑,起身走出房间,悄悄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秦皇城乡试报名点,
  一个打瞌睡的'公务员',被一声柔和的叫唤喊醒:
  "劳烦官爷,在下想报考乡试。"


51
第六章 科举
  从这天起,秦皇城中,陆陆续续迎来了赶考乡试的各县考生。
  酒楼生意闲暇时,虞初秋的手中,也多了一本破旧的老书。
  杨忆海知他爱书,没觉察出什么,依旧忙里忙外,费尽心思,赚银子。
  "这是什么呀?杨老板!"一个士兵拍桌子,丢掉筷子。
  杨忆海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佯装客气:
  "这位兵爷,要加什么菜?我立刻去做。"
  "做你个头啊!这是啥子狗屁菜?!名字这么好听——猛龙过江!结果就是一根葱飘在清汤上,还卖十钱?!你直接改行抢钱得了!我们不吃了,走!"
  几个大兵甩下铜钱,气愤离去。
  刚开始,杨忆海还乐得自在,对着客人离去的背影,回吼:
  "求你们吃啊?你们不吃,有的是人吃!"
  久而久之,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少。菜不好,又贵。客源流失自然快。
  终于有一天,鲜酒楼一整天,居然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杨忆海口叼狗尾巴草,蹲在酒楼门口,痞痞地看着街上来往行人。
  虞初秋这两天复习考试,累得顾不上他,又换了本书,像尊雕塑,坐在门边。
  连着三天,酒楼都没有客人,急坏了抓耳挠腮的杨忆海。酒楼的招牌菜:鱼头炖羊肉,成本降不下来,生意没法做。
  杨忆海起早贪黑,绕开菜市,直接去河边,找渔民买鱼,确实便宜了很多。可惜,羊肉太贵,火锅还是做不成。
  这天,杨忆海坐在酒楼门槛上,愁到半夜。
  忽然,一条野菜狗路过门前,停住脚步,眼巴巴地望着杨忆海,摇尾巴。
  杨忆海灵机一动,眼冒金光,奸笑着对狗狗招招手,另一手背在身后,手中的菜刀,闪出阴冷的光辉……
  从此,秦皇城内的居民,每每看到杜羡云,都要大大赞扬一番,说衙门治理得好,城内的野狗,在逐日减少。
  而鲜酒楼的生意,又开始红火起来。
  临近考试,虞初秋也越发用功。成天不是写写背背,就是做文章、谈实事,搞得杨忆海很郁闷,忍了数日,终于爆发。
  "虞初秋!我对你很有意见!你究竟是要我,还是要书,你自己选择!"
  说这话时,杨忆海双手高举虞初秋的一叠书本,踮着脚尖,俯视他。
  虞初秋不明所以的望着杨忆海,慢吞吞的开口:
  "忆海啊,我始终不明白,你与书怎么能比?"
  杨忆海醋劲大发:
  "怎么不能比?我是不如它好看,还是不如它摸着舒服??虞初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难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及一本书?!"
  "这……这从何说起?"虞初秋一听这话,低头坐下,"既然你如此不信任在下,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杨忆海本是吃醋,和他闹着玩的,谁知真惹他生气了,顿时气球就瘪了一圈,乖乖放下书本,往虞初秋怀里塞:
  "秋秋,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道歉还不成吗?"
  虞初秋摸到书,暗中拽紧了,嘴里却道:
  "在下哪有生气,在下是豁达之人。"
  "胡说!明明生气了!你每次生气,语气就会突然变生分。你现在一口一个'在下',我听着忒别扭!"
  "呵呵……"虞初秋轻笑出声,放下怀里的书,拉过杨忆海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他,皱皱清秀的鼻子,"我逗你玩呢。"
  "哦!秋秋你学坏了……"杨忆海恍然大悟,眼神狡洁,"好哇,看我怎么收你这个妖孽!"
  二人打闹间,滚进床单。
  "啊……哈哈哈……不要……好痒……忆海……住手……"
  虞初秋被杨忆海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手舞足蹈,逼出眼泪,又哭又笑地求饶。
  杨忆海惩罚性的挠他痒痒,腋下、腰间一阵摸索,气息逐渐粗喘起来。
  虞初秋扭动躲避,忽然腰间碰到一个硬物,身体一僵,不再动了,抬眼看去,只见杨忆海俊脸紧绷,面露赧色。
  虞初秋体谅地回搂他,轻声道:
  "这些天我看书看得晚,忘了顾及你。你想要,便来吧。"
  杨忆海'唰'地一下,脸红如烙铁,嘴里却死硬:
  "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虞初秋笑得温柔,佯装起身,"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看书去了。"
  "要!"杨忆海准确的虏获虞初秋的红唇,舔噬轻咬,纠缠如灵蛇。一双手熟练的剥落虞初秋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探身而下。
  虞初秋睫羽微颤,躺在杨忆海身下,盈盈带笑,时有呻吟,其音似豚,惹得杨忆海鼻血横流,手上的动作越发粗重,手指直捣黄龙,急进急出。
  刚开始时,虞初秋眉头紧锁,低吟隐忍,实在顶受不住,只得微动腰身,往后躲。他越躲,杨忆海的欲火烧得越旺。灼热的汗水,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流至下巴,又一滴滴烫在虞初秋胸膛上、锁骨处、肋骨间……如杨忆海传递而来的激情,烧得人呼吸不畅。
  "嗯……忆海……你别急……慢……慢点……"
  "我也不想……控制不住了……唔……"
  手指感受到内壁的湿热,杨忆海话还没有说完,已抽回手指,瞬间用巨大占领。
  "啊……"
  分不清是谁的嘶吼,谁的高叫。虞初秋满脸潮红的弓起身子,修长的十指深嵌被褥,乌发在雪臂上,铺散出诱惑的图案。
  杨忆海再不动就要死了!他慢慢退出些许,调整好姿势,即如跳跃的羚羊,腰臀矫健的摇摆。
  "噢……秋秋……你……一定是鲤鱼精变的……专门……变人……来勾引我的吧?"
  "啊……忆海……忆海……"虞初秋初登云雾,全然不知人间话语,只是不停摇头,双目紧闭,双颊粉艳似新春海棠,红唇低语,吐露心之所念。
  …… ……
  寒夜漫长,鲜酒楼后院,被翻红浪,低垂鸳帐,气吁口呻,神魂飘荡。
  一曲春歌尽,杨忆海趴倒在温香软玉上,回味高潮的余韵。稍缓,杨忆海撑起上臂,过唇亲吻犹自喘息的虞美人。
  虞初秋主动张开嘴,小舌与之缠绵,温柔如水。
  杨忆海亲了一会儿,从虞初秋身上翻下来,趴在他身边,杏眼如星,痴痴望美人,赝足微笑。虞初秋睁开似雾桃花眸,侧身而卧,酒窝浅现,低喃道:
  "睡吧,你累了。"
  谁知话方出口,杨忆海忽然扑过来,压住他,道:
  "谁说我累了?再来!"
  "呵呵……"虞初秋宠腻的轻拍其背,哄孩子似的,轻笑道,"知道了,你最威猛。是我累了,行了吧?睡吧。"
  "嗯。"杨忆海满意点头,头一歪,伏在虞美人身上,打呼噜去了。
  虞初秋抱着他,手指抚摸杨忆海因为汗湿,而略感冰凉的背脊,轻拉过被褥,给他盖上,搂着他,轻轻翻身。
  "嗯……"杨忆海一声梦呓,顺势朝里翻进床内。
  虞初秋帮他盖好棉被,小心起身,拿过手巾,擦拭干净,穿衣下床,点燃油灯,又开始看书。
  北方寒气重,夜静秋凉。
  杨忆海睡到半夜,忽觉一道寒风钻进被褥,冷得他本能的向虞初秋睡得地方靠,伸臂一揽,只有凉枕冷被,空床铺,哪里有人。
  杨忆海模糊睁眼,屋内油灯如豆,房门半开,被风吹得'吱啦吱啦……'作响。杨忆海没看到人,揉揉眼睛,坐起来,边披衣裳边喊:
  "秋?"
  提着油灯,推门出屋,杨忆海依稀瞧见走廊尽头,蹲着一人,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声压抑又痛苦。
  "秋秋!"
  杨忆海撒腿跑过去,一把抓住虞初秋的手。
  冰冷如雪……
  杨忆海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劈头便吼: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吹风做什么?!"
  说是如此,手上却快速放下油灯,扯下自己身上的厚衣裳,转手给虞初秋披上,捂得严实。
  虞初秋舒服轻叹,柔声道:
  "你怎么起来了?现在才三更。"
  "风把门吹开,冷醒了。"
  "哦。"虞初秋伸头,内疚的看看房门。
  杨忆海看他这般,不知为何,更生气了:
  "幸好我醒了,否则还不知道你要在这儿贪凉到几时。快回去!"
  说完,也不等虞初秋答话,拉着他,快步往屋内走,关上房门,四处看。
  "你找什么?"虞初秋不解。
  "找你的衣服。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杨忆海找了半天,只找着一件薄薄的秋衫,布料已被虞初秋洗得发白,显是穿了好些年了。
  "你就这点衣服?"杨忆海忆起他咳嗽的样子,自责又生气。
  虞初秋低头,小声道:
  "白天穿,也不是很冷。最近家里紧张,对付对付就过了,不碍事的。"
  "……"杨忆海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双手握拳,样子可怕得像要揍人。
  虞初秋解释:
  "我也不是常咳嗽,自从你买梨子回来给我吃,我今晚还是第一次咳……"
  话还没说完,忽觉手臂一痛,身体已被杨忆海紧紧抱住。其力之大,使虞初秋险些呼吸不能。
  杨忆海抱着他,没有情色的抚摸,也没有安慰的爱抚,只是紧紧搂着,仿佛要把虞初秋瘦弱的身子镶进自己身体里。
  良久,杨忆海在虞初秋耳际,吞吞吐吐道:
  "将来……等将来我有钱了,我要盖一座大大的金屋子,让你住在里面……"
  虞初秋微微一愣,待明白其意,露齿调笑:
  "嗯……将来要真是那样,我也可以告你:私囚朝廷命官。叫当今皇上,罚你终身为奴,一世听我差遣。"
  杨忆海笑得阳光,摇头晃脑:
  "遵命,我的主人!"
  说完,拦腰一抱,搂着虞初秋上床,吹熄灯。
  黑暗中,虞初秋还想挣扎:
  "我书还没看完,你先睡吧。"
  "不行!白天看吧。你自己说的,省钱。油灯多贵啊?睡觉!在你还没当官以前,我是你主人,你得听我的!脱衣服!"
  虞初秋委屈:
  "凭什么……你还没钱盖金屋子呢……"
  "嗯?嗯?!造反啦?"杨忆海自己动手,'咻咻咻……'扯光虞初秋的衣裳,夹稳他的双腿,钳住他的上身,蛮横道:
  "你还有理啦?背着我去报名考乡试,都不跟我商量!要罚!"
  "唉……知道了,我的爷!"虞初秋无奈,伸手回搂杨忆海,主动用腰去蹭他。
  "噢……"杨忆海享受地低吼,紧急刹车,粗喘道,"你做什么?今夜不要了,先欠着,明日再算,快睡吧。"
  说完,闭目调整好呼吸,抱着虞初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虞初秋冰冷的身体。
  虞初秋抿嘴偷笑,忽然凑过头去,第一次,轻轻吻上杨忆海的嘴唇,很快离开,侧躺在杨忆海怀里,桃花眼笑得活泼。
  杨忆海惊得睁开眼,对上对方戏虐的桃花眸,嘴角抽搐:
  "呀!你这个妖孽!再惹我,明天起不来床,可别哭!快睡觉,乖,闭眼睛。"
  "噗嗤……呵呵……哈哈哈……"虞初秋笑得全身轻颤,贴在杨忆海身上,仿佛高潮的韵律。
  杨忆海长吐一口气,沉下脸:
  "别闹了,再闹,我真的忍不住了。明天你还要看书,快些睡罢。"
  虞初秋收住笑容,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相缠:
  "忆海,你不怪我擅自去报名吗?"
  杨忆海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模糊:
  "怪你什么?你会去考,还不是为了我。考不考得上,都没有关系。我只求我俩平平安安过日子,一直在一块儿,老了有个人作伴。过段时间,等苏家三兄妹的事都安定下来,我们就收拾东西,回南方老家去罢。"
  "好。"虞初秋幸福微笑,闭上眼睛。
  两人头挨头,手挽手,腿环腿,仿若树与藤,安然入梦。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杨忆海就悄悄离开床,离开熟睡的虞初秋,离开家,奔早市去了。
  菜市很热闹。起早贪黑的农民与屠夫,大声吆喝;拎着菜篮,讨价还价的大妈大婶;还有晨练跑步路过的士兵队伍。
  杨忆海一路打哈欠,走走看看。走至一家卖猪肉的,停下脚步,挑肥拣瘦。
  屠夫大刀霍霍,光着膀子,只围一条围裙,在寒冷的秋末,额际仍然透出油光。
  "小哥,要点什么?"
  杨忆海支支吾吾:
  "读书人吃什么补得快?"
  "猪脑呗。"屠夫用戳子敲敲猪脑壳。
  "……"不会越吃越蠢吗?虞初秋已经够呆了……
  杨忆海眯眼,疑惑地盯着死猪头。
  一位胖大婶走过来:
  "张三,还有没有猪脑啊?我儿子明天考乡试,得补补。"
  杨忆海'咻'地一下竖起耳朵,'咚',丢下一粒碎银子。
  "张三,你的猪脑我全包了。"
  …… ……
  "哎,快来看,快来瞧啰,新鲜的水鱼,便宜卖哦!"一位小贩高声叫卖。
  摊前站着一位少妇,边等小贩杀水鱼,边唠嗑:
  "我得买只水鱼给我们家那位补补。"少妇脸红,"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个杀千刀的,多不会保养自己。白天看书准备考试,已经够累了,晚上还死拽着我'培养感情'。不补补气,能行吗?白天看书,老打瞌睡!"
  杨忆海'哧溜'一下钻过人群,眼勾勾的蹲在水鱼摊前,伸出两根手指。
  "老板,我来两只。"
  …… ……
  于是,虞初秋起床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床边整齐摆放的新冬衣。
  穿戴完毕,虞初秋推开房门,准备去前院帮忙,却先看到杨忆海蹲在院子中央,面前摆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架一口小锅。
  杨忆海满头大汗,手里拿着扇子,小心翼翼看着火。
  虞初秋好奇,悄悄走过去,蹲他旁边,闻闻:
  "嗯,好香啊……是什么?"说罢,伸手想掀锅盖,被杨忆海紧张握住,拉回来。
  "看你馋的,小心烫。刚才我被烫了好几下,现在手还疼呢。"
  虞初秋急道:
  "烫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杨忆海杏眼促狭,笑容痞痞:
  "怎么?心疼了?那你亲我一下吧。嗯……"撅嘴。
  "……"虞初秋脸红,起身离开,"不理你了,我开门去。"
  "嘿嘿……"杨忆海笑着追上他,递上书本,推他进屋,"今天你安心看书吧,前院有我。"
  "你一个人?那怎么行!"虞初秋不依,"看书和做事不冲突的。今天会有很多外地学子来吃饭。没有两个人,怎么帮得过来?你放心吧,我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靠临场发挥,急不来。我在酒楼里帮忙,还可以听听学子们谈论时事,说不定猜中题呢?"
  虞初秋说得有理有据。杨忆海连连摆手:
  "罢了罢了,你是读书人,我哪说得过你?只是,千万别委屈自己。"
  "哎。"虞初秋微笑。
  中午吃饭时,酒楼果然如虞初秋所说,迎来了许多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高谈阔论间,一位学子神秘兮兮道:
  "我叔叔在衙门负责乡试报名。他告诉我,今年有名考生,是宣宗甘七年的秀才一等,当时才十岁。你们说,这等人物,怎么偏巧跟我们一年考呢?就算乡试三年才有一次,他也不至于前面两次都不考吧?偏偏就是今年报!"
  另一个插嘴:
  "你叔叔吓你的吧?真要有此神童,当年一定名声大震,为何我们都没听过。"
  那人道:
  "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他的院试又不是在这儿考的。听说是在南方什么石鼓书院考的。"
  另一人道:
  "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等了九年才来考乡试,多半是个死读书的呆子,没啥可惧的。"
  那人道:
  "我还听叔叔说,此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另一人抢断:
  "是不是芙蓉如面,姿容雅淡,体态妩媚,风致飘然?你来这儿说书呢?"
  "哈哈哈哈……"众学子嗤笑。
  那人又道:
  "说得也是,古往今来,真真见着几个风流才子?都是书读得越好,长得越无盐。"
  …… ……
  虞初秋远远坐在柜台后,淡笑不语。
  躲在厨房门口,咬围裙的杨忆海,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他只一个劲地伸头探脑,观察这个,偷瞄那个:
  "哎哟喂!这孩子,咋长的呀?太对不起考官了!丑死了!他要是能考上,我们家秋秋肯定是解元(乡试第一名)!还有这个,佝偻驼背,一点气质都没有,你要是能做官,我家秋秋就是皇帝!还有还有……"的
  翌日,乡试会场外。
  虞初秋单人空手,就这么来了。
  门口的考官诧异:
  "你怎么不带午饭?中午你吃什么?"
  虞初秋低眉顺眼,站直身子,背手抬头,浅笑道:
  "巳时便可交卷。午饭,回家用。"
  正说着,"轰隆"一声震天响,从长城那边传来。
  众人回头眺望,城墙上空,升起数道漆黑笔直的狼烟,伴随着塔楼持续的钟声。常驻秦皇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是满族人偷袭来了,俗语:满贼打猎。

52
第七章 战役
  警钟响起时,苏紫烟正在宋云飞的营帐外,陪宋乾、宋礼玩耍。
  忽然风云咤变,长城上狼烟四起,守城的官兵乱作一团。五里之外,都可以听见满族骑兵的马蹄声与冲锋号角。
  宋云飞掀开营帐,带刀而行。后随四、五个各营副将,以及军师杜子腾。
  宋云飞拍上苏紫烟肩膀,朗笑道:
  "不用慌!这在秦皇,是常有的事!你立即回营,看好先锋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是!"苏紫烟抱拳一揖。
  杜子腾抱起两个矮冬瓜,带出军营,上了回府的马车。
  宋乾眨着大眼睛,眼巴巴望着身披铠甲的宋云飞,奶声奶气:
  "表叔叔带妹妹走,我要留下帮爹打满匪!"
  杜子腾笑道:
  "呵呵,我们宋乾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带队冲锋……"
  与此同时,刚返回自己营地的苏紫烟,立刻被一群士兵围了上来。
  "苏大哥,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
  "慧贤小兄弟骑马出城了,刀锋知道后,也上马去追……"
  "什么?!"苏紫烟急道,"我临行前不是说过,我没回来,不可妄动?你们没传达下去?"
  "说了。"一个传令兵道,"慧贤一听到满人的号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策马扬鞭就冲了出去。苏大哥,现在怎么办呀?城门都关了。我们得去救他们。只有他俩在城外,这一去,必定……"讲到一半,低下头去。
  苏紫烟铁青着脸,思考片刻,沉声道:
  "眼下以大局为重。上面命令我们先不动,我们就不能动!军令如山倒,打你们进来第一天,就该知道这个理!他们违反军纪,后果……自己承担。"
  城外一片腥风血雨。
  长城墙上布满了绳梯,与死去士兵残留的鲜血。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伴随着高墙上,明朝士兵扔落的石块。
  城门处,五十个满族大汉,推着一部装载百年大树的战车,一次次,齐声高喝,撞击着长城厚重的城门。
  远处的山丘上,马背上的满族骑兵,如草原上的狼群,居高临下,俯视战况。而他们身后的谷地内,隐藏着整整两万多名漠北勇士。只待一个命令,眼神饥渴、凶恶的他们,便会扬鞭而下,直夺明朝山海关。
  忽然,一个金甲少年,骑驾白马而来,手握银枪,所相匹敌,杀出一条血路,打乱了满族人的进攻路线。
  如一把利剑,直逼敌军咽喉。
  而他身后,策马断后的护卫刀锋,又如吹发即断,杀人不沾血的名刀,断人手足,直取要害。
  二人的出现,极大地扰乱了满军的阵营。
  远在山丘上观战的满族小王爷扎赫,一扬马鞭,策马下山,直冲少年而去。
  "少爷小心!"刀锋砍死一壮汉,大声呼喊。
  少年回头,银枪一挡,接住扎赫扬来的马鞭。
  "哼!等的就是你!狗贼!还我姐姐命来!"少年忽然发力,手一拽。
  扎赫大意,没想到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竟有如此神力,手一松,马鞭被其夺去。
  少年反手紧握,挥起马鞭,狠狠打向扎赫的左脸。
  扎赫躲闪不及,只得抄刀回击,砍掉了一截鞭子,却还是被鞭尾伤及面部,左眼顿时血流如注。
  少年星眸血红,俯身一个回马枪,一枪刺进扎赫的胸膛,没有丝毫犹豫,拔出长枪,横挥向扎赫的头部。
  鲜血喷洒在少年的面颊与身上。黄金的铠甲染上了猩红,座下的白马成了枣色。
  少年勒紧缰绳,白马高高扬起前腿,长声嘶鸣。少年用银枪挑起扎赫的头发,将他的头插在银枪顶端,扬声大吼。
  周遭满兵士气受挫,乱了阵脚。宋云飞一直站在烽火楼上,看到此景,指向城门处,正在拉木撞门的满兵,只道二字:
  "放箭!"
  瞬时,城墙下,楼门处,箭如雨下。满族兵挥刀来挡,但明朝将士毕竟居高临下,不消一刻,门外满兵已死伤百人。
  宋云飞又道:
  "先锋营,出城,迎战!"
  漆红沉重的大门,由内打开。苏紫烟带领两千铁骑,如狂风骤雨,席卷出长城。
  远处山丘上观战的满族首领,拔出牛角刀,挥兵而下。
  满汉两军在草原与山峦交界处拼杀。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滚滚。草根边细小的碎石,仿佛摇滚般,激动的舞蹈着。
  满族二王爷扎依,眼神凶狠的直取少年首级而去。
  少年将银枪向扎依来的方向一挥,扎赫的头颅便直朝其兄的眼前飞去。
  扎依偏躲,抽刀袭来。少年迎击而上,沾满鲜血的脸颊,让人忽略了他的年轻,只留下凶狠与狂妄。
  扎依与少年纠缠了一阵,见其打法凶猛,趁势想溜,却被少年看出破绽,一枪刺进其左肋,人已在马背上歪了。
  满兵吹响了撤兵号角。扎依扔掉配刀,一手捂胸,一手策马,狂奔后撤。
  少年在夕阳下,朗声大笑。其声雄厚爽朗,穿越草原,在众山峦间,徘徊良久。
  满族首领中,一位年轻的将领,迂回马缰,站在山丘上,远远喊他:
  "山下英雄可否报上姓名?"
  少年回道:
  "本王朱慧贤!大明宁兴王是我爹!宁兴郡主朱慧飞乃我亡姐!本王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要报仇的,咱们战场上见!满姓狗贼,打不过我姐,只会玩阴损招数!本王势要叫你们血流成河,血债血偿!!"
  …… ……
  同样十来岁的年纪,城内参考的学子们,却没有这样激昂的斗志。耳边时不时听到长城边"轰轰隆隆……"的破城之势,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炮火硝烟弥漫在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
  一名学子考了没多久,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范进中举般,大喊大叫:
  "哈哈哈哈!!我中啦我中啦!!哈哈哈哈……"立刻被人拖了出去。
  一些学子本就紧张,被他这么一闹,心也乱了,思路也浑了。没过多久,又一名考生冲出来,抓着卷子,大声嚷嚷:
  "快跑啊!逃命啊!满洲人打进来啦!!啊啊啊啊!!"又被人拖了出去。
  考生接二连三的发疯,考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这下场面就更混乱了。
  果然,不消一刻,许多考生纷纷交了卷,声称自己考完了,匆匆忙要走。
  可考官拿过卷子一看,作文都没有写完。
  弹指间,杜羡云摇着羽毛扇,优哉游哉地……来啦!
  一名考生,两股颤颤,双手抖抖地走过来:
  "我、我我写完了,给给给,交卷。"
  杜羡云瞟了一眼他递来的卷子,眯起狐狸眼,歪头看他,只看得他头脑发晕。
  杜羡云摇扇,大声道:
  "我都没跑呢,你急什么?读了三年,付之一炬。可惜罗,可叹哟。"
  那考生头低低的,紧咬下唇,很是后悔,咬咬牙,还是走出了考场。
  但杜羡云的一番话,着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在这之后,再无人慌忙交卷。
  杜羡云看人心稳定了,便开始踱步巡视考场。
  说是如此,实际就是来'巡视'某人的。
  当他走到苏紫天身后时,放轻脚步,悄悄停下。
  苏紫天写一会儿,抓耳挠腮: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什么意思来着?"
  "……"杜羡云皱眉。
  "哦!我懂了。"提笔写写。
  过了一会儿,苏紫天又咬着笔杆发呆。杜羡云在他身后,看着流沙干着急,又不能帮他,只能咳嗽两声。苏紫天回神,自言自语:
  "这作文谁出的?这么难写,真没水平!"
  "……"握羽毛扇的手一紧,一条青筋显露出来。
  杜羡云干脆不看他,免得找气生,索性绕着考生转了一圈,走到一处座位前,见五六个监考的官员,围着一名考生。
  官员们有的微笑,点头;有的摸胡子,弯腰,凑近再看看;有的摇头晃脑,时而还默念几句。
  杜羡云紧走几步,再回头看……
  坐在中间,提袖、执笔、做文章的,不是虞初秋,又是谁啰?
  杜羡云吃惊不小,也走过去,一睹究竟。
  飘逸典雅的字,灵动高洁的文。
  考场一分钟,寒窗十年功。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外面的短兵相接,考生与监官的吵杂纷争,丝毫不能影响到虞初秋。
  他身材瘦弱,却端坐如钟。字体刚劲有力,却也潇洒流畅。看他写字,似欣赏书法,身心愉悦。
  待杜羡云还想再看他文章内容时,虞初秋搁笔起身,洋洋洒洒三千字,墨迹未干,他已递到杜羡云面前。
  "交卷。"微笑,自信满满,虞初秋低眉顺目,走出了考场。
  他刚出来,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寒风中不停跳着等人,双手插在袖笼里,领子高高竖起,腋下夹着一件厚厚的裘皮大衣。
  虞初秋忽觉鼻子一阵酸楚,朝那身影喊道:
  "忆海。"
  杨忆海闻声回头,匆忙跑过来,迅速将自己腋下的大衣,往虞初秋身上裹。
  "考完了?回家吧。冷不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风口讲话,待会儿又咳嗽。"杨忆海站在风过处,风吹着他的脸。他眯着眼,一边教训虞初秋,一边耐心的帮他扣紧大衣上的盘扣。
  虞初秋抓住他的手,带进自己怀里,拉他到墙根处,低头给杨忆海双手哈气。
  北方的十月末傍晚,霜降。呼出的气,在空中结成一团团白雾,围绕着二人。
  杨忆海抽回手,笼了笼虞初秋颈口的大衣,笑似五月阳光:
  "我不冷!你看我,结实着呢!"说完,挺起胸膛,胸脯捶得'呠、呠'响。
  虞初秋牵过他冰凉的手,微笑道:
  "我们回家吧。"
  "好。今天外边挺乱的,我们走快些。"
  "嗯。"
  …… ……
  二人走到一家烧鸡店前,停住脚步。
  长城外的战役已经打完。明朝守军大获全胜。秦皇城的烧鸡香飘四溢……
  杨忆海道:
  "秋秋,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只鸡,庆祝你今天考完试。"
  虞初秋点点头,站在街角拐弯处等候。
  无聊间,虞初秋看向无人的街道。
  一辆华丽的马车经过,停在杜羡云的府门前。
  一个满身是血的金甲少年从车上跳下来,满脸笑意的撩开车帘,伸手去扶一位贵妇人下车。
  虞初秋不看还好,这一看,全身立时僵硬,眼睛如点穴般锁在那位贵妇人身上,移不开,亦动不了。
  宁兴王妃喜不胜言,终于得见儿子,还听闻他初战告捷,更是欣喜又自豪。
  宁兴小王爷——朱慧贤,扶着自己的母亲往杜府走,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今天的胜利,还不停的提醒王妃:
  "母亲,小心阶梯,慢些。"
  "哎,好。"王妃一边答,一边用自己手里的昂贵丝帕,擦着儿子脸颊上的血迹。
  看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看在虞初秋眼里,却像是根根倒刺,直锥内心最柔软的部位,疼痛难当,呼吸不畅。
  他逃避地转过头,依着墙,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反正,想……也想不通……
  "秋秋,哇,今天队排好长啊!我挤了好久才买到……你怎么?又不舒服了?!头晕?还是觉得乏??"
  杨忆海冲过来,扶住虞初秋的胳膊,担忧的看着他。
  虞初秋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睁开双眼,看到属于他的阳光,他的海……
  微微一笑,虞初秋道:
  "我没事,这些天没睡好,有点困。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杨忆海一愣,流口水:
  "睡觉么?我最在行了。嘿嘿嘿嘿……秋秋,不如……我们睡一觉,再起来吃吧。"

53
第八章 被俘
  二人亲亲我我回家,吃完晚饭。
  杨忆海哼着小曲,高高兴兴洗澡去了。临走前,他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努力睁大银杏眼,眨巴眨巴:
  "秋秋,你不跟我一起洗吗?我帮你擦背……"最后一句底气不足,说得很小声。说完,趴在门框上,俊脸红晕。
  虞初秋每次看到他这样,就会笑出来。
  "呵呵,我刚才晚饭前,已经洗过了。你还在这儿磨蹭,等会儿我都睡着了。"虞初秋一边说,一边宽衣上床,撑头侧躺,内衫半敞,解开发冠,任凭一头乌黑的瀑布,倾泻在背上。
  虞初秋笑着说完,对着门口的杨忆海眨眨眼,酒窝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啊啊啊啊!!你是故意的!"杨忆海大叫的跑走。走廊里传来一阵回音:
  "等一下,我马上就好!"紧接着,是一阵水流漫溢出桶的声响。
  虞初秋趴在床上,偷笑到岔气,脸颊蒙上了一层健康的红晕。他忽然想到什么,披了件衣服,起身,走到书柜那儿蹲下,从底层一个老旧的包裹里,抽出一幅卷轴画。
  虞初秋小心的拍拍灰尘,慢慢展开了画卷。
  画中女子,乃一年轻少妇。身着朴素的罗纱裙,长发松松的盘于脑后。少妇怀抱一个刚足月的男婴儿,手指牵着婴孩的小手,笑得很幸福,很温柔,挑着桃花眼,满怀爱意地望向作画之人。
  虞初秋修长的手指,顺着画轴右侧,那一行飘逸潇洒的字迹,轻抚下来:
  爱妻杜浮生与吾儿虞初秋,作于宣宗十七年深秋。
  落款:
  闲散居士,虞晓生。
  杨忆海再次进屋的时候,虞初秋正趴在床上,枕臂发呆。杨忆海关好房门,轻轻走过来,坐在床沿,轻抚虞初秋的脊背。
  虞初秋撑起身子,想要亲吻杨忆海。
  杨忆海推开他,轻轻将其搂在怀里,靠坐于床头。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如此。是不是没考好?没什么,想开些。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不想考,我们就回湘西。我耕田,你教书,晚上一起去钓鱼,活得多潇洒,多自在。"
  虞初秋身体微僵,很快放松下来,回搂杨忆海的手臂,紧了紧。
  "忆海……"
  "嗯?"杨忆海抚摸虞初秋的长发,亲吻他额头。
  虞初秋长舒一口气,闭起眼帘。
  "我今天在街上,看见娘亲了……"
  "?!"杨忆海一愣,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在湘西时,林瞎子对自己说的话。
  虞初秋没听到回答,仍旧闭着眼,脑袋朝杨忆海肩窝里,更蹭了一分。
  "我最庆幸的是,我们拥有彼此。"
  虞初秋收紧怀抱杨忆海的手臂,声音模糊地说:
  "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想失去你。"
  杨忆海闻言,紧紧锁住虞初秋瘦弱的身子,闭上眼睛,嘴角上翘。
  "好,我跟你约定,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绝不放弃彼此。"虞初秋啊,我的美人……你是否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敞开心扉,对我表露你的心意,你的真情?
  杨忆海怀抱温香,心窝甜甜。
  虞初秋趴在爱人身上,胸口感受到杨忆海沉稳的心跳、温暖的体温,不知为何,心甘情愿相信这个男人,愿意与之相守、钟爱一生。
  杨忆海低头,温柔吻他。二人的姿势在不知不觉中变化。
  就在虞初秋以为杨忆海会像往常一样'动作'时,杨忆海离开红唇,俯身亲亲虞初秋额头,起身吹熄蜡烛。
  黑暗中,四目相顾。杨忆海侧身躺着,抱住虞初秋。
  "嗯?秋秋,不如说说你爹吧。"
  "我爹?"
  "嗯。"
  "我爹很疼我的。我十四岁时,我爹夏天还和我睡一起,帮我赶蚊子呢。"
  "……"杨忆海本想找个话题,岔开虞初秋对母亲的思念,谁知越听……越别扭!只好再换换:
  "那你爹为什么要给你起字:美人?说来听听。"
  虞初秋拉拉被子,桃花眼天真。
  "嗯……因为以前,我爹每次喝醉酒,就会抱我坐在他腿上,一边摇,一边摸我的脸,望着我的眼睛,笑:'美人啊美人……'"
  "停停停!!!"杨忆海倒吸一口凉气,一头冷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林瞎子的话:
  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浮生半美人。
  我操!!不会吧?!!这个世界是纯洁的!!起码在虞初秋的世界里,应该……
  杨忆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忆起虞初秋从前不经意说过的话:
  如果没有云,天空会不会寂寞?如果没有天空,云该到哪里停泊?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落寞?如果没有你,我一定寂寞……
  这是为人之父说的话吗?太太太他妈的不对头了!
  杨忆海心中烦躁。抬头间,对上虞初秋水灵灵的大眼睛。
  "……"杨忆海语塞,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心中的疑虑。只能闷闷道:
  "你觉得我好,还是你爹好?"
  虞初秋诧异:
  "这怎么能比?爹是爹,你是你。"
  "哼!"杨忆海翻身朝外。(-_-||| 你强!泰山大人的醋你也敢吃……)
  虞初秋撑起上半身,拉拉杨忆海的胳膊:
  "忆海,你怎么生气了?"
  "哼哼!"我可是很有脾气的!
  虞初秋劝不动他,只好重新躺下,头颅贴上他的背,喃喃说道:
  "我觉得这个世上,我爹对我最好了。他去世以后,我原以为,这世上,再无人真心对我。直到我遇见你……"
  杨忆海翻回来,直视虞初秋。
  "有时我在想,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对我,我们非亲非故……"
  "也许这就是命吧。"杨忆海插嘴,"我长这么大,你是对我最好,且唯一一个不求回报的人。"
  虞初秋感动,热泪盈眶:
  "我对你没什么的……比起你对我的心……"
  "那是!你现在才知道!"杨忆海笑出虎牙。
  "那你想怎么样嘛?"虞初秋小声低喃。
  "我说了,你都会满足我?"杨忆海眼冒金光。
  "嗯……"虞初秋犹犹豫豫点头。
  "太好了!"杨忆海"啵"地一口亲在虞初秋脸颊上,"我要求很简单的,你一定做得到!"
  "是什么?"
  "一天一日,一日一天。"
  "……"
  "哇,你那是什么眼神?不喜欢?那我换一个吧。"
  "好,这回我一定答应你。"
  "嗯……就这个吧!我要……朝朝和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一生干你千百回!"
  "……"咬牙。
  "怎么样?我很有才吧?哈哈哈哈……"得意。
  "是啊,你最有财!忆海……"虞初秋平静道,"从今往后,我要在上面。"

54
第八章 被俘
  虞初秋的此建议,后来不了了之了。
  知道为什么吗?嘿嘿……
  话说那天,杨忆海一听到这话,开心地扑到虞初秋身上,搂着他一个翻身,让虞初秋压在自己身上,兴奋道:
  "嘻嘻嘻……秋秋你想在上面,怎么不早说?"
  虞初秋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忆海已经一个挺身,舒服的埋进他的身体。
  "噢……这种体位太棒了!嗯……秋秋,以后我一直让你在'上面'。噢噢……"
  虞初秋百口莫辩,只能扣紧杨忆海的肩头,怕在越来越激烈的冲撞中摔下床。脸上也不知是疼、是气,还是羞,红嘟嘟的,刹是可爱。
  如此激烈的体位,让杨忆海比以往,更清楚地看到虞初秋做爱时的表情和媚态,情欲也越发高涨,于是更加卖力的深入急出,折腾了虞初秋整整一夜。
  结果可想而知,虞初秋考完试后三、四天,都是趴在床上过的。
  杨忆海爽得不知道姓什么,虞初秋就比较郁闷了。疼了三天,总算好了些,杨大流氓又爬上了床。这回,虞初秋态度很坚决,后果很严重。
  脱衣服后,虞美人头句话:
  "我要上你!不是要在上面让你上!你自己看着办,不让我上,大家都别上,凭什么我一定要在'下面'!"
  杨忆海咬着手指,呆傻地听完,眼睛一亮,'噗嗵'趴倒在气呼呼的虞初秋身边,撅起屁股,回头笑:
  "秋秋你早说嘛,我早就想在'下面'了。你进来嘛……快点来……来呀……"
  说完,脸红红的,杏眼微眯,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勾引虞初秋。
  虞初秋看他这么好说话,反倒没了主意,兴奋又紧张地爬上杨忆海的背,轻压住,学着杨忆海平时做的样子,极尽温柔地爱抚他,动作虽然生涩,却很认真。
  杨忆海第一次被他伺候,爽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几次没忍住,失控地压倒虞初秋,又想攻!每次都被虞初秋捶着胸膛,喊醒过来。
  "说好我在上面的!!"
  "……"杨忆海脸黑,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下来,翻身趴好。
  虞初秋瞥眼瞧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有点讪讪,想放弃……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错过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于是心一横,往杨忆海后穴,伸进了一节小指。
  杨忆海瞬间僵硬,回头怒视美人。虞初秋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抽了出来。杨忆海立刻一个狼扑,压倒虞初秋,恨恨道:
  "你到底会不会啊?水平真差!我来教你吧。"说完,拉高虞初秋雪白的双腿,一个挺身……
  虞初秋又一夜未眠。
  当夜十分爽,等虞初秋病好了以后嘛……事情就不是这么好办了。
  杨忆海非常想H,可一看见虞初秋,话到嘴边,又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双方僵持了十来天,杨忆海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羊咩咩主动合谈。
  "秋秋哇,我跟你打个商量。"
  "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好好好,我是小人。君子大人,以后我们轮流在上面吧。就从今晚开始怎么样?今夜我在下面。"杨忆海眼神促狭,朝虞初秋眨眨眼,脱掉衣服,翻身上床,趴好。
  虞初秋警惕地坐在床沿,瞅着这块裸肥羊看了许久,终于也脱衣服上床,趴在他上面。
  他刚一压住杨忆海,明显感觉到杨忆海背脊一僵,微微颤抖起来。杨忆海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枕头里呜咽:
  "秋秋,我是第一次在下面,你要轻一点哦。"
  "好。"虞初秋微笑,一边爱抚杨忆海的欲望根源,一边轻舔他的耳朵。
  杨忆海很舒服,腰臀开始不自觉扭摆,分身也迅速立了起来,可嘴里,却一直说个不停。
  "秋秋,你是不知道,其实我是很怕疼的。小时候有一次玩耍,摔破了膝盖,好久好久都没有好,疼得我走路一瘸一拐的。那时我还以为,今后都是跛子了呢。"
  "……"
  "还有一次,我生病了,一个妈妈带我去看大夫。那个大夫用银针扎我的手,疼得我哭了一天一夜,差点哭瞎了眼睛。"
  "……"
  "秋秋,你说,要是我真瞎了,岂不是这辈子都遇不见你?"
  "……"
  "秋秋……呜……你说句话嘛……"
  虞初秋要气死了,翻过他,俯身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唇,泄愤地吻了一阵,向下一路吻到杨忆海的腿间,手口并用,想让他呻吟出声。
  可惜虞初秋打错了算盘。杨忆海叫是叫了,而且叫得很好听,还很浪。他把以前在小倌馆学到的东西,变着法子演绎给虞初秋看,让虞初秋以为杨忆海在自己身下欲仙欲死。
  虞初秋单纯,更加卖力的讨好他,闭着眼睛,吞吐他的骄傲。
  杨忆海瞄准机会,长臂一捞,翻出早就藏在枕头下的一砣洋葱,使劲往双眼上抹,嘴里却道:
  "啊……啊……秋……好爽……爽死我了……你好棒……啊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云云。
  听得虞初秋倍受鼓励,趁势朝杨忆海的后穴,塞进了半截手指。
  顿时,方圆五里,都可以听到鲜酒楼后院,发出一声破天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忆海犹自扯着嗓子,叫得比隔壁王屠夫杀的猪还大声。而虞初秋老早受不了的抽回手指,捂着耳朵,坐在床角,幽怨的望着他。
  杨忆海叫了一阵,坐起来,眼泪水汪汪地瞅着虞初秋,苦口婆心。
  "秋秋,你究竟爱不爱我?爱我,就让我在上面吧……"
  虞初秋委屈道:
  "我都让你在上面这么久了,你还看不透我的心吗?我就想试试在上面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我很痛嘛。我痛,你都不心疼吗?"
  "可我根本就没进去……"虞初秋嘟嘴。
  杨忆海的洋葱牌眼药水流得快差不多了,不敢造次,跪坐在虞初秋面前,低头不语。虞初秋气闷了一阵子,抬头看见他泪红的双眼,颤抖的双肩,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模样,心一软,妥协了。
  杨忆海开心极了,抱住虞初秋狂亲,啃着啃着,气息一乱,扑倒,又攻了一回。
  第二天早晨,杨忆海抱着尤在昏迷的虞初秋去洗澡,洗到一半,虞初秋醒了。
  杨忆海原以为,虞初秋又会为此生气,却不料虞初秋再也没有提过在'上面'的事。
  从此,二人相安无事。一个愿攻,一个愿受,和谐之极。
  可命运的齿轮却开始'卡、卡、卡……'转动了。
  话说转眼到了冬天。
  "冬天的太阳,胆子最小,天一黑就躲起来,从不敢出来遛达。月亮胆子就特别大,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在天上转来转去,并且有时候白天也出来,这不是欺负太阳么?"
  "噗嗤……就你脑子贼。那我就是太阳,成天被你这'弯'月亮欺负。"
  "嗯,我就欺负你,我只欺负你一个!往哪儿躲……"
  "呀!忆海别闹……那里不能摸……别过来……哈哈哈……"
  这天早晨,还没起床的虞初秋和杨忆海,蜷在被窝里聊天。正说笑呢,前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杨忆海扫兴的掀开被子,露出两颗发丝凌乱的脑袋。
  虞初秋抓过床边的衣裳,急忙套上,想去开门。偏偏他一边穿,杨忆海一边脱。弄了好半天,还是衣衫不整。虞初秋苦笑,偏头躲避杨忆海的舔吻,手脚忙乱的系盘口。
  杨忆海赤裸的上身露出被子,双手由后圈住虞初秋的身子,隔着衣服,情色的抚摸他的胸蒂,嘴唇轻咬住虞初秋的耳垂,不啃松口。
  "别去了,甭理他,才这么早,又不知道是谁……"
  虞初秋哭笑不得,转头想叫他停手,却对上一双湿蒙蒙的杏眼,里头的情欲,烧红了自己的脸颊。虞初秋伸头吻了他一下,安慰道:
  "我马上回来。"跑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张大红纸张。
  虞初秋眼睛亮亮的,开心道:
  "忆海,你看这是什么?"
  杨忆海抢过来,随便看了一眼,顺手一丢,搂着虞初秋,扑倒又要攻!
  虞初秋捡过红纸盖在嘴上,笑嘻嘻的看着杨忆海。杨忆海无处下嘴,没办法,只好起身,拿过证书,认真研看。
  "哟!解元??虞、初、秋……"杨忆海翻来倒去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高兴的念,最后在茶几上,端正的放好,这才摊开双臂,抱过虞初秋,开心地摇。
  "哈哈哈……我就说我家秋秋是人才!解元啊!第一名啊!"
  虞初秋窝在杨忆海怀里,幸福的笑出两个小酒坑,美得艳丽。
  杨忆海拍拍虞初秋的背,寻思道:
  "嗯……那以后,我要如何称呼?我是叫你虞举人,还是叫你虞解元?秋秋,你选一个。"
  虞初秋咬耳朵,小声道:
  "我喜欢你叫我相公。"
  杨忆海一愣,杏眼一亮,扑倒虞初秋。
  "不对,你是娘子。又不记得了?我帮你复习一下。"
  语毕,床边衣裳翻飞,鸯帐垂放。屋外,入冬的第一场瑞雪,悄然而至。雾气模糊的窗棂内,一室的春意盎然,几欲溢出门外。
  这之后,虞初秋中举的消息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秦皇城内,是个人都知道,杨忆海的鲜酒楼掌柜,是位解元。于是,闻讯前来一睹为快的人们,络绎不绝。
  为此,鲜酒楼的生意又一次红火到高峰。客人不再是清一色的大兵,更有许多读书人。这些人不像大兵粗鲁,讲话客气,打赏也大方。杨忆海一天到晚,嘴巴就没合拢过,咧到耳朵根。连一直欺负他们的税官,再次登门时,看到虞初秋,也一个劲地点头哈笑,说话客气了不止十二分,还非常好说的给他们打了个八折。
  杨忆海一高兴,说零钱不要了,全当请他们喝酒。
  税官连连摆手,硬是一个子不少的找回给杨忆海,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当晚,杨忆海看着满床的银子,龙心大悦,抱住床头看书的虞初秋,伸嘴轻咬他。
  "秋秋你好能干,为夫赏你。嗯……好香!"
  虞初秋手上还卷着一本书,只好腾出另一手,勾着杨忆海的脖子,笑如盛开海棠。
  杨忆海压在他身上,一边喘息,一边调笑:
  "一树梨花'压'海棠!我是梨花!"
  虞初秋嗤笑,带着呻吟回嘴:
  "是呀,你独占欲真强,我都被你压'弯'了。"
  杨忆海大笑,亲吻虞初秋喜之郎果冻的眼睛,尽情享受他五花肉的身体,满足低吼,此生无憾。
  同是这晚,秦皇城的边防却不太平。满族人趁着无月的夜色,突袭长城。
  半夜三更,正是好眠时,秦皇城塔楼上,警钟又一次急促的响起。
  当虞初秋正躺在杨忆海怀里,鱼水欢好之时,杜府里的朱小王爷,星眸清明,套好战袍,拿上银枪,翻身上马,朝长城奔驰而去。
  经过一番商议,宋云飞决定派苏紫烟,带先锋营两千人,出城迎击。
  朱慧贤沉默听完,翻身上马,就要扬鞭尾随苏紫烟而去。宋云飞突然上前,拉住缰绳,犹豫道:
  "慧贤,你留下。"
  "凭什么?!"朱慧贤恨恨道,"我既是先锋营的,别人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你堂堂小王爷,岂可拿生命当儿戏。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好向王妃交代。"
  "哼!"少年冷笑,"是啊,你怕我死了,碍着你升官发财!不过你放心,我的命,比我姐硬多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反正你横竖已经对不起我们朱家,本王的事,轮不到你管!"
  说完,扬起马鞭,抽在宋云飞手背上。宋云飞一个趔趄,松开了手。朱小王爷狠夹马肚子,跑向长城大门。
  宋云飞对苏紫烟急道:
  "看好他,别再出岔子。"
  "是,末将遵命。"苏紫烟一抽马臀,也紧随而去。
  宋云飞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右眼皮没来由的狂跳。
  索性,满族人的这次进攻,并不十分凶猛。双方打到天泛鱼肚白之时,满族人吹响了收兵号角。宋云飞心神不宁,也即刻传令:收兵还营。
  朱小王爷听到号角,正想返回,一匹黑马忽从身后袭来。马上之人并未伤他分毫,呼啸而过。待朱慧贤看清他时,才认出是上次在山丘上,问他姓名的满族将领。
  那年轻人故意逗他似的,摊开手掌,手指上吊着一枚精致的手工平安结,嘴角上咧,露出白森森的虎牙,笑得像狼。
  朱慧贤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一变,慌忙低头抚摸自己胸前,再抬头时,目露凶狠之色。
  "满贼,还我姐姐遗物!"
  满人的收兵号角一阵急过一阵。那人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悠然伏趴在马背上,摇晃手中的平安结,用不太纯正的汉语说道:
  "小鬼!我有名字。我叫努尔哈赤,你记住。想要东西,自己凭本事来取。"
  说完,握紧平安结,拽紧缰绳,朝满族人收兵的山峦奔去,一路大笑,豪放而洒脱。
  朱慧贤才十六,正是气盛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又生在皇家,心高气傲,哪里受过如此侮辱,当下恼羞成怒,策马扬鞭,便要去追。
  苏紫烟先一步发现他的意图,策马赶来,拉住了他的缰绳。
  "慧贤,不,小王爷,穷寇不可追。将军已下令收兵,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敢来命令我?还是想拿宋云飞压我?"
  "微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朱慧贤正在气头上,苏紫烟一来,等于撞枪口上,"松开,待本王去禽那贼寇来下酒!"
  苏紫烟勒紧朱小王爷的缰绳:
  "世子,万万不可。上次你已经违反军纪,幸好没出什么差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今番,下官无论如何不能再放任你自流。"
  "放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朱慧贤眼看那满族将领快要越过山头,心急如焚,一脚踢在苏紫烟的马肚子上。
  苏紫烟险些被他踢下马背,手一松,朱慧贤扬起马鞭,急追努尔哈赤而去。
  努尔哈赤丝毫没有紧迫感,轻松策马,朝身后追来的少年摇着手中饰物,口出调侃:
  "来呀,来拿你姐姐的东西。"
  "狗贼!"
  "这东西有什么好,这么稀罕?你姐姐带着它,不是一样死了。哈哈哈哈……你这么喜欢你姐姐,干嘛不下去陪她?"
  朱慧贤被他击得双眼血红,不觉竟深入腹地数十里,不知回头。翻过山头,自己的骏马忽然被杠马腿绳伴住。朱慧贤连人带枪,摔了个人仰马翻,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起身,数柄钢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泛着冷光。
  朱慧贤愤怒抬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努尔哈赤身上,刺得朱小王爷睁不开眼。他一手勒马绳,一手抗着小王爷的银枪,坐在马背上,用纯正的汉语,缓缓说道:
  "小鬼,你中了三计。第一计:请君入瓮;第二计:瓮中捉鳖;第三计: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用你们汉人的连环计,夺你一个汉人小王,喜乎,篾乎。哈哈哈哈……"
  …… ……
  当日,满族的交换人质条约,送抵秦皇。宁兴王妃得知其子被擒,双目一黑,晕过去好几回。
  因为事出突然,人质又是高贵的宁兴王世子。将军宋云飞和巡抚杜羡云都做不得主,只好一层层上报朝廷。
  这一拖,日子过了十来天。世子是死是活都不确定了。
  事情传到京城,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杜家两兄弟、宋云飞和王妃,黑着眼圈,等了半个月,只等来一张圣旨,一份调令:
  "宣!隆恩浩荡,皇帝昭曰……杜羡云玩忽职守,撤巡抚之职,回京赴命……三品军师杜子腾,决策错误,撤职查办,即日起,押解回京……宁兴王妃,有违宫规,即日起程,返回封地……"
  公公还没有念完,宁兴王妃已忍不住,抢过圣旨自己看。一边看,一边流泪,一边擦,最后抖着那张黄橙橙的圣旨,指着公公,愤怒道:
  "你老实给我说,这张圣旨,是皇上发的,还是我爹发的?"
  公公偷瞟她一眼,低眉道:
  "当然是皇上发的。"
  "你放屁!"王妃扔掉圣旨,泪痕满脸,"如果真是皇上发的,怎么不叫人来救慧贤。却把姓杜的一个个往回招?!这天下究竟是姓朱还是姓杜?!"
  "姑姑!!"杜羡云难得大声一次。
  王妃愣住,站在那儿,眼神空洞,头上的凤冠摇摇欲坠:
  "呵呵……哈哈哈……我才不回去。要走你们走。等不到慧贤回来,我就一直呆在这儿。我已经失去了慧飞……还有……我不能再……我的孩子……"说到此,思及什么,哽咽无语。
  宋云飞走过来扶住她,宽慰道:
  "王妃您放心,我会救他。"
  王妃根本不听,抽开他扶来的手,转而扑到杜子腾怀里痛哭流涕。宋云飞皱眉,表情痛苦。杜羡云拍拍他肩膀,眼神黯然。
  宋云飞苦笑:
  "我明白,心结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开的。"
  杜羡云点点头,无话可说。
  五日后,杜子腾带着苏紫川,杜羡云扣着苏紫天,乘驾马车,离开了秦皇城,留下肩挑重担的宋云飞,郁闷的苏紫烟,还有一个思子心切的母亲——宁兴王妃。
  杜羡云一走,巡抚的位置空了出来。许多当地的举人,开始有意在衙门口探头探脑,想谋个一官半职。说白了,就是相当巡抚!
  虞初秋依旧整天在鲜酒楼忙里忙外,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羡鸳鸯不羡仙。
  有人走,自然就有人来。
  阁老杜太师,凭借权力,将自家孩子调离前线,随之送来了一个又一个解决问题的替死鬼。
  眼看就要过年了,天上的飞雪愈飘愈大。宁兴王妃却连自己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夜里常被噩梦惊醒,吓得直掉眼泪。
  东至这天,满族人送来一份年礼:一份最后通牒的人质交换书,要求也较起初时,过分了更多。而另一个盒子里,赫然放置着明朝前去和谈的外交官头颅。
  东至算小年,可内阁大臣一个都不敢回家,围着火炉商量对策。
  "阁老,您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徐大人已经是第十二个遇害的官员。如今,世子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敢去接啊。您看,是不是……"
  一个红衣内阁,弯腰站在一位白胡子老人面前,低头等答复。
  老人身穿深红色官袍,帽翎一尺有余。白色的眉毛与胡须一样长,直到肚脐。手指修长干瘦,仿佛老到只剩皮包骨头,随时都会咽气一般。
  老人原在闭目养神,听闻话音,微微睁开眼帘,嗓音老态龙钟。
  "不管他是不是世子,慧贤总归是我外孙不是?人当然要救。朝廷不是没人,只是畏首畏尾的人太多。"
  "那依您看……"
  "嗯……"老人摸摸胡子,眼中凌光一闪而过,"秦皇城刚选过举人吧?挑一个最好的,让他去。"
  …… ……
  又是一个飘雪的早晨,天空还是黑的时候,虞初秋和杨忆海头挨头,睡得香甜。前厅忽又传来一阵急切的拍门响。
  虞初秋急急忙忙穿好外衣,缩手缩脚的去开门,居然看到一个满身冰霜,手拿圣旨的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乡试恩科……解元虞初秋……担任秦皇城巡抚……即日起,上任,钦赐!"
  虞初秋跪在地上,听到的,如同梦话。跪在他身边的杨忆海,兴奋地说,这是天上掉下个大烧饼,刚好砸在咱们头上。抱住虞初秋,一个劲地亲。
  虞初秋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圣旨,拿在手里来回看,酒窝笑得圆圆:
  "原来皇帝的字是这样的。没我的好看。"
  "那当然!我的秋秋是天底下最棒的!"杨忆海恨不得把虞初秋揉进自己身体里,抱着他不撒手。
  虞初秋丢开圣旨,与之嬉笑。小小的屋檐,小小的幸福。虞初秋和杨忆海,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小小的庆祝着。
  一街之隔的大宅门内,宁兴王妃对雪空叹。
  女儿早逝,一个儿子生死未卜。而她位高权重的父亲,正在将她另一个儿子,推向死亡的深渊。
  远在京城的杜阁老,今天特别开心。杜家老小齐聚一堂,欢欢喜喜吃着团圆饭。而困扰他十多天的难题,终于在找到一个名叫:虞、初、秋,的替死鬼后,迎刃而解。

55
第九章 出使
  隔天,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停歇。
  秦皇城内,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街道,哪里是屋顶。
  天刚亮,鲜酒楼的烟筒,飘起了徐徐炊烟。
  杨忆海戴着围裙和袖套,独自在厨房里忙活。
  少顷,一碗热腾腾的梨子羹端出了锅。
  杨忆海再次推开卧室门时,虞初秋刚好洗漱完,看见他端着早餐,用腿背关门,忙迎上去帮他。杨忆海拉过火炉,和虞初秋在炕上坐下,开始吃早饭。
  杨忆海从托盘上拿下梨子羹,快速放到虞初秋面前,双手捏着耳垂。
  "呼……真烫!"
  虞初秋手拿汤匙,看看碗,又看看杨忆海,愁眉:
  "我吃这个,你吃什么?"
  "嘿嘿……"杨忆海一笑,抓过包子,咬下一大口,口齿不清道,"我吃这个。"说完,拱拱手,"快吃,待会儿凉了。"
  虞初秋想了想,伸出一手:
  "你给我一半包子,我给你一半羹吧?你光吃包子,太干了。"
  "罗嗦!我不喜欢吃那个!"杨忆海佯装生气,又咬下一大口包子,嘴巴塞得满满的,自己动手,抢过虞初秋的汤匙,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嗯、嗯,快吃,我可弄了好半天呢,天没亮就起来了。你要全吃完,不能浪费!"
  虞初秋拗不过他,低头吃了一半,抬眼偷瞧他。
  杨忆海朝他笑笑,暖暖的,像早春的太阳。
  虞初秋道:
  "忆海,我已经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剩下的,你帮我吃吧?"
  杨忆海已经吃完包子,抹抹嘴,端起虞初秋的碗,送到他面前,轻责道:
  "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再罗嗦,我打屁股!"
  杨忆海说到"屁股"两个字的时候,故意朝虞初秋飞了个媚眼,看着虞初秋瞬间绯红的脸庞,心情大好。
  虞初秋接过碗,又吃了一些,真吃不下了,抬头询问他。
  杨忆海叹了口气,接过碗,三两下,碗便见了底。
  "你肯定是小时候,给你爹惯坏了!这么小鸡啄米似的吃饭,身体能好到哪儿去。下回半夜再咳嗽,我就把你捆起来上!"
  虞初秋腼腆轻笑,小声自语:
  "每回你都这么说,几时见你真捆我?"
  杨忆海没听见,想起虞初秋那个未曾蒙面的爹,心里痛泼了把醋。
  虞初秋收拾碗盘,道:
  "好吃么?"
  杨忆海满足微笑:
  "好吃。"
  "那以后多做一碗,你我一同吃吧。"
  "不好。"
  虞初秋诧异:
  "为何不好?又不费事,多放一只梨子就成。"
  杨忆海瞅着虞初秋,杏眼贼亮。
  "何止是梨子,还有冰糖呢?"
  "冰糖又不贵,我们吃得起。"虞初秋更诧异了,看着坏笑的杨忆海搂过自己肩头,耳语道:
  "知道为什么我每天给你吃这个么?"
  "不是因为我咳嗽吗?"虞初秋眨眨眼。
  "嘻嘻嘻嘻……"杨忆海偷笑了一阵,咬着虞初秋的耳朵,压低嗓音道,"因为我每次吃你那里,都是甜的……"
  虞初秋愣了好半天,待明白其意,羞得大发脾气,面红耳赤要摔碗,说再也不吃这玩艺了。杨忆海先一步抢到碗,高举过头,笑嘻嘻的盯着脸红的虞初秋,忽然伸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虞初秋微微一愣,看向他如墨似潭的杏眸,看到里头满满的情意,自觉脸更红了,想撇开脸,却移不了目光,渐渐看得痴了,伸手摸上杨忆海的脸颊,细细勾勒他的剑眉,他的杏眼,他的高鼻,他的唇……
  杨忆海微眯着眼睛,面朝虞初秋手心,更凑了一分。感受到虞初秋手心的温度,杨忆海喉头一滚,高举的碗,滑落在桌面上。
  "你真好看……"虞初秋羡慕道,"比我好看多了,怪不得姑娘们都喜欢你……"说到最后,竟有几股子醋意。
  杨忆海也呆了,想了好半天,挑眉道: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好看?要不为什么每次我看见自己的裸体没反应,一看见你的,我就'精神'了?"
  说完,歪着头,像狼一样咬着虞初秋的脖子,扑他倒在床上,一阵啃咬。
  虞初秋又气又羞,又是推又是扭,就是逃不开杨忆海的索吻。雪白的颈项上,青一块,紫一块,五彩斑斓。
  "你老作弄我!"虞初秋气呼呼,对着镜子立领子,却怎么也遮不全那青青紫紫的吻痕。
  杨忆海嬉皮笑脸道:
  "这个家就我们两个,我不作弄你,我作弄谁去?难道你还希望我去外面寻花问柳啊?"
  虞初秋凉凉笑道:
  "好哇,你去,我就娶媳妇,来年就可以抱儿子啰!"
  "你敢!?"杨忆海伸臂搂腰,狼吻下去。
  虞初秋被他压在门板上,险些透不过气,快要窒息时,杨忆海才重新放开他,气息粗喘道:
  "初秋,我有钱买大房子了。我们今天去看房子吧。你现在做巡抚了,不能再住这么寒酸的地方,会被人笑话的。"
  虞初秋桃花眼笑盈盈、水雾雾的,脑袋挨在杨忆海肩头上,展臂回搂他。
  "只要和你一块儿,我住哪儿都无所谓。"
  杨忆海很高兴听到虞初秋这么说,心里美滋滋乐了一阵,权衡利弊,还是说服虞初秋,和他一块儿出门看房子去了。
  眼看快过年了,秦皇城的街道上却很冷清。连年的战火,使得这里大多数的原住居民逃离南下。剩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残,穷人还有士兵。也有一部分拿命赚钱的商人,趁着战火,想发一笔战争财。
  这几日天气不好,加上城外硝烟弥漫。虽然时下已过卯时,路上却见不到行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卖年货的店铺也都关门歇业。
  四下无人,杨忆海和虞初秋倒乐得自在,手牵手,在齐踝深的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杨忆海紧紧拉着虞初秋的手套,一步一稳,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叮嘱虞初秋。
  "你踩着我的脚印走,鞋子就不会湿了。"
  虞初秋不依,停住脚步:
  "这么走,你多冷啊。要冷一起冷,为什么我非要你照顾?!"说完,赌气要往旁边雪地踩上一脚。
  杨忆海刚回头,便看见这一幕,眼疾手快捞过他膝盖,将人横抱在怀中。
  "你做什么?"虞初秋小声道,"我们还在大街上呢,快放我下来。"
  杨忆海调笑:
  "我的祖宗,你要听话我才能放你下来。哪有你这样'同甘共苦'的?你没看我穿的是靴子?你脚上套得可是棉鞋。你本就体寒,要是再落下个风湿的毛病,老了我可不伺候你。"
  虞初秋拽紧杨忆海的围巾,撇过头:
  "我不要你伺候。"
  杨忆海看了看他,挑挑眉,突然松手,放下虞初秋就走:
  "好哇,本大爷不伺候了。"
  虞初秋忙追上去:
  "忆海,你生气了?……"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突然招呼来一堆雪团。
  虞初秋定在当场,呆愣不过片刻,身边已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随着脸上雪块的脱落,虞初秋皱皱鼻子看向凶手,突然弯腰,快快朝杨忆海泼雪。
  "哎,我躲,我躲,我再躲!哈哈哈哈……秋秋,你丢不到我,噢噢!来呀,来追我!"
  "站住!此仇不报非君子!"虞初秋露出两个圆圆酒窝,揉了一个大雪球,笨拙地朝杨忆海逃跑的方向追去。
  两人在无人的大街上欢快奔跑。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交错的脚印。
  杨忆海在前面跑得并不快。虞初秋穿得比较多,行动不便,跑起来像个糯米团。杨忆海在不远处停下,看着他可爱的动作,和红扑扑脸颊,笑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偶尔听到他'之乎则也'的'挑战',笑哼哼,直不起腰来。
  就在这时,虞初秋一不小心,摔了一个大跟头。杨忆海腰身一震,飞快跑了回去。
  "你摔着哪儿了?!!"
  虞初秋被杨忆海像木偶一样扶起来,跪坐在地上,吊着一双雾蒙蒙,委屈屈的桃花眼,忽然伸嘴亲了一下杨忆海的嘴唇。
  杨忆海呆若木鸡,正纳闷呢,虞初秋道:
  "忆海,我跑不过你,只能出此下策。为了表达我的内疚之情,赠君一吻。"说罢,笑得诡异,撒腿就跑。
  "???"杨忆海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忽觉背后领子里冰天雪地,如落冰窖,寒冽刺骨,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虞初秋!!!你给我回来!!!妖孽——!!本道今天灭了你!!"
  杨忆海拉开腰带,勾着领子,在原地跳来跳去。而虞初秋早在远处,笑得山河失色,别有一番风情。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说笑调侃。当真走到城东卖房子的人家,天色已近全黑。那家人早等得不耐烦,屋门口还停着装满家当的马车,显是卖了房,便要南下的。好不容易等到杨忆海,屋主给了个便宜价钱,匆匆交了地契,走人。
  虞初秋看呆了眼,拉着杨忆海,紧张问道:
  "哪有这么就买下的?万一被骗了怎么办?又不是小件东西,这么多钱啊……"
  杨忆海折好地契,放进袖管,笑着搂紧虞初秋的肩,摆手带他看院子。
  "你放心吧,我早来看过了。这里出去,右拐就是衙门。治安也比城西鱼龙混杂的好。"
  虞初秋担心:
  "这里是富街?那得多贵啊?他怎么卖这么便宜?别被骗了!"
  "呵呵,价钱是早谈好的,是有点贵。我打听到他今天要走,就故意说今天带你来看房。结果我们拖到现在才来,他以为我们不要了呢,房价自然就下来了。"杨忆海缕缕虞初秋鬓边的头发,又道:
  "我把酒楼也卖了。买房剩下的钱,我在衙门对口买了一间铺子,准备卖些小玩意,也可以离你近些。免得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累得慌。"
  虞初秋赌气道:
  "你什么都打算好了,也不同我商量,还说带我来看房子呢……这不匡我吗?"
  杨忆海道:
  "噢!我还忘了告诉你,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我决定搬家!"
  当晚回到酒楼,虞初秋玩了一天,有些倦。杨忆海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推开房门时,看到虞初秋仅脱掉外衣,歪歪斜斜睡在床上。
  杨忆海皱眉,放下水盆,过去拉他。
  "起来脱了衣服再睡,这么睡会受凉的。"
  虞初秋懒懒的,被他拉起来坐着,头枕在杨忆海肩头,动手脱衣服。
  杨忆海怕他受凉,快快帮他脱了衣裤,放他躺在炕上,拿过毛巾,为虞初秋热敷膝盖以下。
  "嗯……"虞初秋感受到烫意,微动动,想收回腿,却被杨忆海扯住。
  杨忆海伏下身子,轻压住虞初秋,用自己的体温,帮他阻挡一部分寒意。虞初秋闭着眼,半睡半醒。杨忆海一压下来,他立刻熟练的伸手圈住杨忆海的颈项,与之亲吻,双腿也毫无防备的分开,夹紧杨忆海的腰身。
  杨忆海对于他的反应哭笑不得,强忍住欲望,帮他把双腿敷热,盖好被子,出门洗漱。等杨忆海重新爬上床时,虞初秋已经睡着了。
  杨忆海生怕吵醒他,悄悄掀开棉被一角,刚想钻进去。虞初秋动了动,毛毛虫般,向床里蹭出一个身位。杨忆海以为他醒了,却见他连眼睛都没睁开,鲢鱼唇微开,呼吸均匀。
  杨忆海轻笑,轻轻压他,微微翻身,披散的长发垂在枕边,与虞初秋的乌发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杨忆海看着虞初秋有点憨憨的睡颜,宠爱地笑笑,在被中拉高虞初秋的睡衣,手指在肌肤上制造着一波波眷恋的燥热。
  "嗯……嗯……"虞初秋轻吐梦呓,微皱眉头,扭了扭身子,继续酣睡。
  杨忆海脱掉自己的睡衣,欲望彼此摩擦,亲昵且温柔的摆动着身体。
  "嗯……嗯哼……嗯……"虞初秋受到熟悉的挑逗,双腿抬高,勾住杨忆海的腰,双手穿过杨忆海的长发,搂住脖子,模糊低喃,像说梦话,"嗯……忆海……进来……"
  杨忆海粗喘,低头看到虞初秋潮红的双颊,动作稍慢了些。
  "不要了……明天你还要去衙门……"
  听到这里,虞初秋嘴角微弯,慢慢睁开双眸,眼中光彩,如千朵桃花,美得虚幻。
  "忆海……你真好……"
  杨忆海看得欲火泵张,低头吻了下虞初秋额头,抱住他的窄腰,急动起来。
  虞初秋伸嘴舔吻杨忆海下巴处的青涩胡茬,尽情回以热情,共赴情海。
  …… ……
  翌日,虞初秋出门后,杨忆海在家收拾东西。无意间,发现了虞初秋放在书柜最下层的卷轴画。画上落满灰尘与蜘蛛网,像是许久没有人动过。杨忆海见这玩艺太脏,想丢掉,又怕是虞初秋什么宝贝,遂找了块抹布,想擦干净,打开看看。
  刚擦完,苏紫烟带着十多个大兵,有说有笑的由前门进。杨忆海一看:哟!搬家的来啦!随手将那幅'美人抱子'图,塞进了身边的一个包袱,转而招呼客人,忙活开了。
  虞初秋从衙门回来时,苏紫烟和他的手下,已经把所有东西,搬到了他们的新家。杨忆海忙得满头大汗,两管袖子高高卷到上臂,衣服下摆别在腰上。
  杨忆海看到大门口的虞初秋,高兴地朝他跑来。
  "怎么样?衙门里,没人为难你吧?"
  虞初秋悄悄将一本折子藏进袖子,怀抱新发的官服、官帽与官靴,心中重似千钧的思绪,在看到杨忆海笑脸时,突然轻松起来。
  "嗯……"虞初秋眼神恍惚的点点头,"他们待我都很客气。"
  "那就好。"杨忆海搂过虞初秋肩膀,"明天我打点好新店,就去衙门接你。给他们捎些东西。礼多人不怪。在外做官,要舍得花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以后使唤起他们来,也方便。"
  虞初秋还想说什么,杨忆海又道:
  "你别跟我争,这钱不能省。心疼什么?!赚钱不就是拿来花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花在你身上,我不亏……"说到最后,勾起虞初秋下巴,得意忘形。
  苏紫烟的手下不识趣的跑来打岔,说东西全抬进屋了。
  杨忆海一高兴,衣袖横挥,豪爽道:
  "今晚我请客!兄弟们随便吃喝去,我全包!"
  大兵们累了一天,闻得这句话,疲倦全无,撒欢似的冲出了门,大声商量要去哪里宵夜。
  杨忆海见人都走了,杏眼弯弯,'咕噜'一转,鬼主意又来了。他连蒙带骗,将心不在焉的虞初秋拉进卧室,撒娇。
  "秋秋,我想看你穿官袍。"
  虞初秋想了一天对策,头很疼,人也倦了,只想快快洗漱完,上床睡觉。闻言只好敷衍他:
  "明日再看吧。反正明早我还要去衙门。"
  杨忆海不依,非要现在看,软磨硬泡,好容易哄得虞初秋,脱得只剩下里衣,一不小心,自己却说漏了嘴。
  虞初秋憋了一天的气,总算找到了出口,大声吼道:
  "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就要!"杨忆海对于'某些'问题,很倔。
  "不行就是不行!我死都不要!"虞初秋也很倔。
  "就一次……"
  "我还不知道你,有了一次,便有下次。我不会上当的。要我穿着官袍给你压?这成何体统??我大明朝颜面何存???"
  虞初秋意正严辞,搞得杨忆海很不屑。
  "哎哟,你何必要把我俩谁上谁下的问题,上升到政治高度嘛?有话好商量。你不愿在下面,那我从后面总可以了吧?官场不都流行'走后门'。秋秋,你就给我行个方便吧?"(-_-|||
好你个制服控……)
  虞初秋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索性将那堆越看越讨厌的官服、鞋帽,通通丢出了门,不再理会杨忆海。
  杨忆海吃了闷憋,不知虞初秋今天为何火气这么大。老老实实出门,帮他将撒了一地的衣物,一样样捡起来,拿回来乖乖折好,放在了床头,吹灯入寝,一夜无话。
  第二天,虞初秋并未等来杨忆海,料想他还在生气。经过一夜,虞初秋倍感昨夜是自己不对在先,早早告了假,回家去了。
  谁知他一进主屋,就看见杨忆海一手打算盘,一手拿笔,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俊脸寒若冰霜,眉头紧锁。
  虞初秋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踏进房门的一只脚,不自觉顿了顿。印象中,杨忆海总是阳光灿烂的笑着;那双灵动又勾人的杏眼,总会发出狡猾的光,与自己调笑;还老趁周围人不注意,偷香……
  虞初秋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全因为有他,才会变得如此五彩斑斓,多了许多欢笑与感动。
  正想着,杨忆海注意到什么,回头看到虞初秋。瞬间,他又露出了自己熟悉的笑容,刚才还寒如千年冰的俊颜,此刻化为一江春水,温暖似一株可爱的向日葵。
  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再沉重的苦难,自己也能一力扛下……
  "忆海,对不起。"虞初秋微笑,诚恳道歉。
  杨忆海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反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嗨,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昨夜我的确太过分了些。过去就算了,还道什么歉啊!弄得像娘们似的。"
  "你说谁是娘们?!!"
  "我……我是……巡抚大人,您莫动气,小人知错。"
  …… ……
  矛盾圆满解决。两人又如胶似漆粘在一块儿,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一同吃饭,一同洗澡,却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夜里睡觉,两人背对背躺着,都睁着清亮的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一夜,隔日,两人精神都有些不济。
  虞初秋还是没说什么,穿好官袍,整了整帽绫,看了一眼呆坐桌前的杨忆海,刚要出门,杨忆海起身拉住他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虞初秋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杨忆海叹了口气:
  "也好,那我就不去了,这个你带着,路上买些吃的,带去给他们。"说罢,伸手进袖笼,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进虞初秋手心。
  虞初秋终于察觉出他不对头,不依不挠的追问。
  杨忆海背手站着,昂首望天,半响,为难道:
  "初秋,我的生意出了问题,要去一趟波斯。"
  虞初秋没再说话,静静站在他身侧,良久……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骆驼商队,出了西长城,踏上只有秃鹰与黄沙的丝绸之路。队伍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位年方十九的古董商人。
  临行前,扬忆海回望山海关,对身侧前来送行的苏紫烟,沉吟道:
  "替我好好好照顾他。"
  苏紫烟点点头,并未说话,深邃的漆眸里,隐藏着不舍与担心。
  也是这天,虞初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秦皇城的西塔楼,目光跟随商队,直至骆驼全都消失在大漠尽头。
  北风呼啸,黄沙漫天。
  仅一刻,骆驼的脚印便被掩埋,像是从未有人从此经过。
  虞初秋微微皱起眉头,深蓝如大海的官袍,太过宽大。强劲的北风吹起下摆,几欲将他刮跑。站在他身后的胡师爷,偷偷为这位瘦弱的巡抚大人捏了把汗。
  虞初秋将目光转向北方草原,忽而大松一口气,道:
  "老胡,我们后天启程。多筹备些银两与美人。礼多人不怪嘛。"
  最后一句话出口,自己先笑起来,看得老胡莫名其妙,心想这玩命的差事,一不留神就会丢脑袋,好啥好笑的?
  长白山,终年积雪。山中人参、灵芝与山药,一梦千年。
  满族人的部落,依山傍水,聚王气。
  水是黑水,连着黑龙江,养育这方骁勇善战的民族。
  一顶最大的帐篷内,努尔哈赤盘腿坐在矮桌前,一手拿书,一手执白子,正津津有味摆着棋局。
  一个亲卫,周身带雪走进帐,单腿跪地,拍了拍双臂上的雪花,伏地跪下。
  "报告首领,帐外又来了一个大明使节,说要见您。"
  努尔哈赤头都不抬,放下白子,又拿起一颗黑棋,问道:
  "他带礼物了吗?"
  "带了。"
  "都带了些什么,报来听听。"
  "喳!"亲卫打开虞初秋呈上的礼单,朗读道,"黄金万两,美女与美人各十名,南海珍珠一盒,珊瑚十二珠,大件玉如意八枚……"
  "哼!"努尔哈赤冷哼一声,打断士兵,丢下黑子。
  亲卫知趣,颔首问道:
  "首领,如何处置?"
  …… ……
  虞初秋带着一队人马,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周身结满了冰霜,连呼出的空气,仿佛也没了温度。当虞初秋第十三次咽下咳嗽的欲望,进帐的满族兵又走出来,指着虞初秋,大声道:
  "首领说:'照旧!'来人呀,把他拖出去,砍了!"

57
第十章 谈判
  满天铺地的沙暴,终于在黎明时分停息。
  杨忆海迷迷糊糊醒来,转眼看了看周围仍旧酣睡的同伴,随手拍掉身上成堆的黄沙,踉跄起身,走去远处尿尿。
  戈壁滩上渺无人烟,只有自己的影子,印在黄沙上。耳边除了呼呼而过的风声,就只剩小便打在地面上的声响。
  杨忆海提好裤头,抬头望月亮。
  圆圆的月亮在无云的夜空,显得格外孤单,格外清冷。
  杨忆海背着左手,伸出右手一根手指,对着夜空,摇头晃脑,模仿虞初秋平时教书的样子,朗朗道:
  "窗前明月光……"指指地上的小便印子,"疑是地上霜!"抬头,"举头望明月……"偷笑,"低头思故乡……"
  杨忆海托着下巴,反复诵着"思故乡"三个字,笑得诡异,笑到最后,脸忽然黑了,盯着胯间的鼓包,很郁闷,跑回营地,抓起自己的水壶,灌下一大口清泉。
  营地边上趴着的藏熬,听到有人接近,竖起耳朵,立着颈,警惕地观察杨忆海,认出是他后,重新趴下,闭目。
  杨忆海抹了把干燥开裂的嘴唇,胡乱躺下,睡了不过半个时辰,商队便拔营启程了。
  杨忆海整个早上都在打瞌睡,好几次险些从骆驼背上摔下来。
  快到午时,商队停在酒河边上,略作休整。
  一个同伴走过来,坐到杨忆海身边,拍他肩膀,道:
  "小兄弟昨夜想媳妇了?没睡好吧?呵呵……"
  杨忆海憋红一张脸,不答话,低手往壶里灌河水。
  那人见他羞赧,凑近嬉笑: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爷们,我也年轻过。想我刚成亲那会儿,每回出来跑货,就跟禁欲的和尚没差!"
  杨忆海没想到他讲得如此直白,半是解释,半是掩饰道:
  "不是,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媳妇,不过也和'媳妇'没啥差别……"越讲越小声,心虚。
  "哦……"那人意味深长的一笑,"老相好是吧?啧啧啧……看不出嘛,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女人这方面,你是高手!改日也教教大哥我,哈哈哈哈……"
  杨忆海叹气,自顾自看向酒河:
  "我只是担心,那呆子没我在身旁,凡事没个商量,要是被人欺负,吃了暗亏,如何是好?"
  …… ……
  长白山的大雪,如片片梨花瓣,不紧不慢落在虞初秋深色的裘皮大衣上,逐渐消失,变成一个个宛如梅花的水印子。
  他低着头,结满冰霜的长长睫羽不曾为士兵的话语抬起。
  "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
  亲卫的话一出口,后面立时走来几个满族大兵,说话间,已将虞初秋一众人等围在圈内。
  敬献的美女与少年,害怕的抱在一起,惊恐地盯着周围。身后的胡师爷和不多的随行侍从,全都低首跪在了雪地里,手心的冷汗融化了雪水,刺骨的寒冷,钻心的疼。
  "且慢。"虞初秋优雅地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
  亲卫微愣,停住逼近的士兵,重新上下打量虞初秋,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虞初秋不慌不忙,双手伸出披风,抱拳,礼貌道:
  "敢问这位大人,您刚才是如何介绍在下的?"
  亲卫道:
  "我说你是大明使节,难道不对?你不是?"
  虞初秋轻笑:
  "未及言明,是在下疏忽。麻烦大人再进去通传一次,在下是宁兴王府的家臣,并非朝臣。在下这里有一封宁兴王妃的亲笔书信,望大人转呈贵首领。"
  虞初秋说完,微微一揖,悄悄从袖下,塞给亲卫一锭银锭。
  亲卫斟酌片刻,本着人在官场,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又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虞初秋进到努尔哈赤的大帐,除去大衣,扫尽雪水,站在帐篷中间。
  努尔哈赤从他进来便一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直至虞初秋重新看向他,他才将目光收回手中的信纸上,慢慢打官腔:
  "你说吧。"
  虞初秋一针见血道:
  "您要秦皇城,王妃要确定世子是否还活着。"
  努尔哈赤喝茶的动作停顿,道:
  "我也可以让你看他一眼后,放你离开,再杀他。"
  虞初秋道:
  "在下不会离开。因为只有在下才能让世子写下质书,拿秦皇城来换他自己的命。"
  努尔哈赤挑眉道:
  "哦?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把握?"
  "……"虞初秋笑而不答。
  努尔哈赤面露不屑之色:
  "你好像对自己的身份很得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只不过是只兔子。"
  "……"虞初秋仍旧面不改色,"人各有志。大家都花心思往上爬,在下只不过挑了条不太好听的捷径走而已。"
  努尔哈赤打量虞初秋,道:
  "你倒看得开。你怎么有把握朱慧贤一定会听你的?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可以马上叫人把你拖出去砍了,你带来的那些人,一个也活不成。"
  虞初秋微笑:
  "这事拖到现在,一直僵着。不仅是您,就是朝中,哪怕有一个办法行得通,在下此刻也不至于在此冰天雪地,忍饥受寒;而应该是在江南老家,围炉烤红薯。您想要秦皇城,我给您一个希望,您有何理由不给我这个机会,也是给您自己一个机会?"
  虞初秋款款说完,声不扬,气不喘,面无愠色,儒雅的书生形象,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傲骨与执著。
  努尔哈赤斟酌了一番,哈哈大笑,起身走至虞初秋身侧,慢慢绕着他转,一边打量,一边道:
  "眼睛的确勾魂。有姿色,有才华,有令男人为尔倾倒的本领。但你不是伶尤,也不是男宠。也许你自己并不知晓,你身上的贵族气质与眼中的骄傲,已经出卖了你。"
  努尔哈赤阴冷地盯着他,如俯视猎物的老鹰。
  虞初秋低眉顺目,睫羽微微扇动,继而微笑,从容道:
  "在下自幼与世子一处,习字读书,家中世交,耳濡目染,在下不才,学得一点皮毛,让您见笑了。"
  "哈哈哈哈……"努尔哈赤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们中原人,讲话都这样?好!好得很!你们喜欢这样玩,本王就陪你们玩个够。本王有的是时间。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敌人,与其避开,不如将其放在身边,天天看着来得安全!本王如了你的愿,让你去见你的主人。"
  努尔哈赤大声朝门外喊道:
  "来人啊!把他和朱慧贤关在一处!"
  虞初秋仍旧没有表情,不卑不吭的拱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抬头道:
  "多谢首领成全。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在下带来的仆人,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家小之人,还望首领开恩,善待他们。两国打仗,本不关百姓之事。他们不过是奉命办事……"
  "行了行了!本王做事,还轮得到你来教我?!来人,带走!!"
  于是,当全身是鞭伤,昏睡了又不知多少时日的朱慧贤,重新睁开眼睛时,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


58
十一章 兄弟
  "你怎么会在这儿?"
  朱小王爷勉强撑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不算熟悉的面孔。
  虞初秋扶他靠在自己肩上,端过一口破碗。
  朱小王爷不明白地看着他。
  虞初秋用手指沾了沾碗里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抹上朱小王爷干裂的嘴唇,涂着涂着便走了神,盯着朱慧贤的脸庞,捉摸他哪儿长得和自己像。
  朱小王爷全身僵硬,张开嘴,一口咬上虞初秋的手指。
  "唔……快放开。"
  "……"朱慧贤的舌头感觉到虞初秋带着体温的鲜血,顺着手指流进了自己的口腔。见他实在痛得紧,眼泪水都快下来了,松口,得意洋洋道:
  "活该!本王的嘴唇也是你乱摸得的?!问话也不答,你礼数何在?"
  虞初秋扯开衣袖里子,包扎伤口:
  "在下见你浑身是伤,嘴唇又开裂了,想用水帮你润润,再喂你水喝,仅此而已。如有冒犯,请世子原谅。"
  朱小王爷像是习惯了别人给自己道歉,全然不觉得自己也有不对。
  "免了,下次记住。我要喝水。"
  虞初秋换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端碗给他喝了,扶他躺下,脱掉外衣,大半盖在朱慧贤身上,拢了拢身下的稻草,躺在朱慧贤旁边。
  朱慧贤目不转睛看着虞初秋,道:
  "本王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是你来?"
  虞初秋顺眉苦笑,忽然翻身压在朱小王爷身上,眼神暧昧道:
  "是王妃让在下来伺候世子的。"
  说完,低首埋于朱慧贤颈间,部分长发披落肩胛,遮住了门外之人偷窥的视线。
  朱小王爷目瞪口呆,全然不知如何反应。
  "小王爷,在下是来救你的。门外有人,委屈您配合一下。"
  朱小王爷顿时明了,伸手抱住虞初秋的窄腰,轻吐呼吸。
  门外的亲卫看了一阵,回去'如实'禀报。
  努尔哈赤静静听完,沉思片刻,拿起兵书,继续看。
  …… ……
  听到脚步声渐远,朱慧贤一股脑儿将虞初秋踹到一旁,坐起来就骂:
  "你好大的胆子!你,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骑在本王身上?!"
  虞初秋捂着疼痛的小腹,嘴唇泛白,趴在稻草上,声音虚弱:
  "情急之中,在下来不及细想,多有得罪,请世子见谅。"
  朱慧贤撇开目光,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有何对策,快快献来。本王一天也不想在这儿鬼地方呆了!"
  虞初秋坐起身子,冷冷道:
  "世子想走很简单,写一封质书,叫朝廷拿秦皇城来换你的命便成。"
  朱慧贤大怒:
  "不行!本王就是自刎于江下,也不会割让一寸土地给他族。要我写质书,哼!做梦!!"
  虞初秋看着他。黑暗中,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虽有些狂妄,还有些骄纵,却是个有骨气,有原则的好汉,料想再过个几年,定能长成国家之栋梁。
  眼前这样出色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胞弟……
  虞初秋倍感欣慰,挪身跪到他面前,郑重道:
  "世子请放心。在下定会竭尽全力,救你回去……"
  一时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下雪的午后……
  那是他第一次去衙门赴任。
  快过年了,巡抚衙门里,却冷冷清清。
  庄严肃穆的黑瓦四合院内,落满白雪的树枝,不堪重负的低垂着脑袋,恭敬地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虞初秋左手捧着官印,右手拿着圣旨,在寂静的院子里,往前堂走去。
  不期然,踩雪的声音,多了一个……
  虞初秋回头。
  身后,站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
  一个多年来,多少次在梦里,最想见;在现实中,却不敢想的人。
  她美丽的双眼,有些浮肿,显是近来哭得太频繁。
  虞初秋从未料想到,脑海里假象了无数次的重逢,居然就这样恍然而至。他呆立原地,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王妃款款走来,与虞初秋相似的桃花眼里,慢慢溢出了泪水。还有一步之遥时,她忽然直挺挺地跪在了虞初秋面前。
  虞初秋震惊,丢掉手中之物,也跪下去,吞吞吐吐:
  "王妃……您这是何苦?我……在下,承受不起……您……快起来吧。"
  虞初秋伸手想扶她。手指快碰到她手臂时,又犹豫地收了回来。
  王妃低着头,炙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入雪中,留下一个个宛如梅花的印记,印在虞初秋眼里,印在他心上。
  虞初秋不再说话,陪她跪,静静看着她松松盘起的发髻,忽然看到发璇中间的几缕银丝,心头涩涩。
  王妃哽咽道:
  "大人,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求您救救我的儿子,哪怕用我的命,换他的。"
  虞初秋长声叹息,望着缓缓飘落的雪花,想起儿时,与父亲的对话。
  "爹,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兄弟姐妹,就我没有?"
  "呵呵,兄弟姐妹本是天上飘着的雪花,落到地上,化成雪水,便连在了一起。"
  "所以说母亲就是云罗?我没有兄弟姐妹,是因为母亲在这里下过雪,又飘向别处了对不对?"
  "哈哈哈哈……我的小美人,你真聪明。孺子可教也。为父从明天起,教你读书可好?"
  "好!"
  …… ……
  "你可有把握?"朱小王爷怀疑的看着虞初秋,嘀咕:
  "手无二两肉……我娘怎么会叫你来?甭说救我,别拖我后腿就算好的了。"
  虞初秋也不恼,自顾自解开中衣盘口,脱下,又解开里衣带子,刚要脱……
  朱小王爷忍不住低吼:
  "你做什么?门外已经没有人了!这个破柴房,他们从来不守的。前面是雪山,后面是藻泽地,即使放我出去,没人带路,最后也是死在草原上,给秃鹫啄食。"
  朱小王爷唧唧歪歪说了一通,话语全没重点,也不看虞初秋,撇开脸死盯帐篷上的图案,耳边听到的,还是虞初秋脱衣服,淅淅嗦嗦的声音。
  于是又吼:
  "你要脱衣服,也脱得小声一点!!你吵着本王休息了!"
  "对不起……"
  "哼!"
  过了一会儿,虞初秋拍拍他的肩。朱小王爷刚转头,便看见他一段雪白的玉臂搭在自己肩上,挥手打开,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
  虞初秋委屈,裸着的上身冻得有些发紫。他双手捧着一张绸子的地图,想叫朱慧贤看。
  "哪来的?进来之前,没被搜身吗?"
  朱小王爷大喜过望,接过地图仔细的瞧。
  虞初秋笑道:
  "搜了,怎么会不搜。连我藏在里衣口袋里的最后一点碎银子,都被没收了。"
  朱小王爷看他一眼,觉得他雪白的肌肤太过刺眼,拉过被子,与他一处裹着。
  虞初秋笑开两个小酒窝,得意道:
  "我把地图藏在里衣领子内,缝好了看不出来。忆海说得没错,他们果真贪小便宜。看见我故意藏在口袋里的碎银子,就把心思全放在找银子上了,呵呵……"
  虞初秋说到杨忆海,脸上荡开一抹幸福的笑容,沉浸在回忆里,像个傻瓜。
  "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朱慧贤面无表情的发表完结论,转身朝里,自顾自研究地图去了。
  朱小王爷身上还有伤,折腾了一夜,精神早已疲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朱小王爷迷蒙感觉有人在轻轻扯动他手里的丝绸。星眸猛睁,未及看清来人,已将贼人钳制在身下,卡住其颈项,五指收紧,便要取其性命。
  "是……是我……咳咳……"
  "半夜三更的,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朱小王爷看清身下是虞初秋后,赶忙放手,侧过身子,坐到旁边。
  虞初秋咳嗽连连,抓着地图,说不出话。
  朱小王爷看着眼胀,伸手给他拍拍背顺气,脸上却极其不情愿。
  虞初秋问道:
  "世子,此物留不得,既然你已过目,在下得把它烧了,以绝后患。"
  朱小王爷点点头:
  "嗯,你说得有理。烧了吧,反正我已背熟。"
  虞初秋动手点燃它,火苗很快吞噬了丝绸。快烧到一半时,朱小王爷又发起疯来。
  "不烧了不烧了,快灭掉,待会儿满人看到我们这边有火光,过来了怎好?"
  说着便要伸手去火里抢。虞初秋怕他烫伤,抓住他的手,制止道:
  "世子放心,等他们过来,也快烧完了,留不下什么证据。"
  朱小王爷看着地图越烧越少,心急如焚:
  "大胆奴才,你居然敢挡着本王。回去我要砍了你!"
  "你若是能回去,在下随你处置。"
  朱慧贤一愣:
  "你说的,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话间,灰飞烟灭。帐篷内重新陷入黑暗。
  "睡觉!"朱小王爷率先拉过虞初秋的外衣,面朝里躺下。
  虞初秋不明白他生什么气,默默睡在他身边,蜷起身子,扯过衣角,微微盖着点。
  闭目不过片刻,忽然身侧稻草微响,一团温热挨靠过来。
  宽大的披风和外衣,恰好合适的包裹住两人,隔开外面的白雪与北风,留下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内心。
  "你的手还疼吗?"
  虞初秋睁开眼,看到朱小王爷的头颅,枕在自己肩侧,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盯着自己放在胸前的手。
  "当然疼了。不信我咬你一口试试?"
  虞初秋有些倦了,瞪他一眼。
  朱小王爷可怜兮兮的看了看他,翻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又翻回来,道:
  "本王是世子,咬你一口怎么了?难道还要我道歉不成?"
  "……"虞初秋闭目匀吸。
  朱小王爷气闷:
  "本王知道你没睡着。你这是什么态度?要是以前在家,我早把你砍了!"
  朱小王爷越说越气,一拳头砸在虞初秋耳边的稻草上。
  "本王现在命令你睁开眼睛,看着本王!"
  "唉……"虞初秋无奈,睁开桃花眼,对上'小猪'游移不定的目光。
  朱小王爷静了好半天,忽地伸过手去,将虎口放到虞初秋嘴边,道:
  "你咬吧。"
  虞初秋愣了好久,没动。
  朱小王爷不耐烦了:
  "你到底咬不咬啊?!我手这样伸着,很累的!"
  虞初秋偷瞧他一眼。朱小王爷立刻很受不了的撇开脸,看向别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本色'。
  虞初秋道:
  "我才不咬,皮粗肉厚,铬牙。"
  "放屁!本王堂堂千岁龙躯,金枝玉叶,你……你你你!!不识好歹!!"朱小王爷愤愤转过背,拉过大半衣裳,自己盖着。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又翻回来,继续说:
  "刚才叫你别烧那玩意,你偏不听。再藏回领子里,不也一样。到时记不得回家的路,看你怎么办?!"
  虞初秋一惊,睁眼直视他,急道:
  "你不是说已经背好了吗?"
  朱小王爷闷闷道:
  "本王当然背得啦!这点小事,难得倒本王?!你这人真笨,特迟钝!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俩逃散了,你怎么办?"
  虞初秋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快睡吧,好困。你放心,在下不会扔下你的。你要是真不记得也没关系,在下记着呢……"说到此处,睡着了。
  留下神情复杂的朱小王爷,趴在稻草堆上,久久不得入眠。


59
十二章 囚禁
  二人躺下不过两个时辰,便被推门而入的两个满族兵拖出了被窝。
  虞初秋自幼早起惯了,并未觉得太难受,揉揉眼,看向窗外,飘雪未停,天色仍黑。
  朱小王爷迷迷糊糊,嫌吵,骂了两句,转个身,继续睡。
  一个满族兵啐了口痰,大步过去,就是一脚。
  虞初秋瞬间清醒,思及他身上还有鞭伤,不多想,冲过去,挡在朱小王爷前面,硬生生替他挨了一脚,额上立马冒出冷汗,嘴唇几欲咬出血。
  朱小王爷正好睁眼,对上虞初秋水灵灵的桃花眼,跳起来就要揍人。
  虞初秋疼得说不出话,耳边听到满族人抽配刀的声响,只得死死抱住朱小王爷的裤腿,虚弱地给满族兵道歉。
  朱小王爷虽不服气,倒还知道轻重,没再回嘴,只恨恨瞪着别处。
  满族兵催促他们快点,骂骂咧咧出了门。
  虞初秋松了口气,放开朱小王爷的裤腿,撑起身子靠在墙根。
  朱小王爷蹲在虞初秋旁边,道: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活该!"
  话语在虞初秋颤着手,拉开里衣,退下一半时,住了嘴。
  虞初秋感觉整个左肩膀火辣辣的烧,一转头又抽着疼,只好将衣衫退到手肘处,轻声道:
  "你帮我看看背后有没有骨头断了,我痛得紧。"
  朱小王爷呆呆看着虞初秋肌如凝脂的裸背上,偌大一块暗紫的淤青,气愤异常。
  "自作自受!本王又没有叫你挡在前面,你何必多此一举?!蠢猪!"
  虞初秋苦笑,深吸一口气,忍着疼,自己伸手,在肩胛骨处摸了一阵,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朱小王爷眼神古怪的跟着他。
  二人跟着满族兵,来到大营放木材的地方。
  满族兵道: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打桩。天黑以前,要在营地周围打上木桩,并用铜丝绑好,做成围栏。完不成,晚上没饭吃!"
  木材被大雪埋了大半在地底下。上面叠放的木材,一根就是一棵十多年的老树,去了枝叶,只剩主干。即使这样,树干也比大腿粗。
  安排在此干活的人们,一共二十多口,基本上都是战犯和奴隶,只有不多的几个工头,手拿马鞭,来回巡视,偶尔呼喝几句,催促动作慢的。
  虞初秋站在雪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走到领工具那儿,拿了把斧头,到离藻泽地最近的角落里,劈木材。
  朱小王爷默默跟着他,也领了把斧头,外加一捆绳子,跟他一块儿干。
  虞初秋肩膀上受了伤,斧头挥起来摇摇晃晃的,看着让人心惊。
  朱小王爷什么都不说,闷头劈木材,一个人把两人大半的活,揽在了自己肩上。
  虞初秋站在他身侧的帐篷边,给绳索系结扣,也不同朱小王爷讲话。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吃午饭,二人早已饿得头昏眼花。
  工头发给他们每人一个手掌大的窝窝头,一根大葱。
  虞初秋是南方人,吃不惯;朱小王爷更吃不惯了。
  但是,人饿起来,什么都好吃。朱小王爷三下五除二,便把手里的食物解决进了五脏庙,眼巴巴地看着虞初秋手里的窝窝头。
  虞初秋思量了片刻,掰下一半,递给他。
  "吃吧。"
  朱小王爷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咬,嘴里含糊不清道:
  "够意思,等本王回去,一定重重有赏!"
  虞初秋看他吃东西的样子,暗暗好笑,斯斯文文把剩下半个窝头,就葱吃了,刚想抓一把雪,塞进嘴里解渴,地上忽然出现一双绣工精致的马靴。
  虞初秋抬头,看到居高临下的努尔哈赤。
  "感情真好啊,主贤仆忠,好令人羡慕。"
  虞初秋眉头微皱,立即恢复,低眉顺眼道:
  "多谢首领成全,让我和主人日夜不离,得以常伴其左右。"
  努尔哈赤冷笑,鄙夷地看了一眼虞初秋,撇开目光道:
  "你带来的那些人,我不为难,你看……"
  虞初秋顺着他的手,看到胡师爷与其他人等,畏畏缩缩的站在营地门口。
  努尔哈赤又道:
  "我现在放他们回去。你们的小王爷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们应该都看见了。"
  说完,转头对朱慧贤道:
  "你该知足了,都到了这份上,我还把你暖床的工具,大老远的,从你王府,调来这儿给你使唤,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送我座城住住?"
  "!!!"朱小王爷悲愤交加,双手紧握成拳,手中的铁锹被拧得"咯咯"作响。
  他不明白的看向虞初秋。
  虞初秋低着头,不言不语。
  努尔哈赤细微观察二人的表情,凑近一分,压低声音对朱小王爷道:
  "不过……就他而言……"看向虞初秋,"光用来暖床,会不会太浪费?哈哈哈哈……"
  说罢,得意洋洋的离去。
  留下一脸不解的虞初秋,和愤怒的朱小王爷。
  整个下午,朱慧贤都没再和虞初秋说一句话。
  好难挨到收工,活计还是没做完。
  工头自己也想休息,找了个理由,大家散了。
  虞初秋从没这么累过,几乎刚进屋子,就急着往稻草堆里躺。
  朱小王爷阴沉着脸,不吭声走过来,刚坐下就开始推人。
  "起来!你给我起来!!"
  "什么事?在下好累,躺一会儿再说。"
  虞初秋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困困的,像睡前的低喃。
  朱小王爷火冒三丈,揪起虞初秋的领子,大声道:
  "躺什么躺?!你真当自己是来暖被窝的?!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以什么名目进来陪我的?"
  "男宠。"虞初秋想也不想,就答了。
  这下反而是朱小王爷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问道:
  "这你也答应?你脑子没病吧?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宠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断送你的名誉,毁你前程的?!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身份,在别人眼中,是很下贱、很无耻的?!"
  虞初秋道:
  "我只知道,你要死了,如果我不来救你。"
  …… ……
  晚上睡觉的时候,朱小王爷第一次没有抢被子,乖乖挨着虞初秋,尽量靠得近一点。
  虞初秋奇怪。
  朱小王爷道:
  "天太冷了,挨近些暖和。"
  虞初秋点头:
  "嗯,那你就过来点。"说完,以为他怕冷,摊开手臂,让朱小王爷睡在自己怀里,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虞初秋和朱小王爷开始背着守卫,悄悄在藻择地附近探路。
  "你确定我们只有这一条路选择?"
  朱慧贤担忧的看着虞初秋往自己腰上捆粗绳。
  虞初秋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根木桩上,剩余的,交由朱小王爷握在手中。
  "只有这一条。只要穿过这片藻择地,满族人就追不上我们。他们的弓箭射程也到不了藻择地的尽头。"
  虞初秋回头笑笑:
  "你抓着绳子,我不会有事的。"
  朱小王爷深深看他,点点头,认真望向无际的草原。
  …… ……
  杨忆海走了几日,来到乌苏国。
  刚一进城,商队里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股脑儿烟消云散,各自奔妓院泄火去了。留下的,多半是已有妻儿之人。有出于省钱养家的考虑,也有出于对妻子忠诚的念头。
  杨忆海在城里稀罕的逛了一圈,闷闷回来了。
  伙伴问他:
  "你怎么不去找姑娘,以解'相思'之苦?"
  杨忆海苦笑:
  "我不是有个相好吗?还是不要了。"
  那些同伴嘲笑杨忆海痴情。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心里却道:
  妈的!!这是什么狗屁地方?!连个男馆都没有,我想偶尔外个遇都不行。虞初秋啊虞初秋,你也太好命了吧?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俊俏的优秀美少年,不在你身边,居然连个好龙阳的,都找不到??岂不是很丢面子?
  杨忆海千思万想,都是自己亏的时候,城门边上,一个身穿阿拉伯长衫,留阿富汗胡须的蓝眼青年,一直暧昧地朝自己笑。
  杨忆海忽然对上他的猫眼,浑身一个战栗,如一股电流由脚尖直通头发丝,爽得他路都看不见,脑海里只余不多不少四个大字:
  外遇,来啦!


60
十三章 变数
  所谓外遇,就是外面遇上的,回家不能告诉'老婆'的人。
  所以亚当一加班回家晚了,夏娃就数他肋骨……
  对于杨忆海来说,他所抱的心态,和天下男人如出一则,如果说略有不同,那也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但大方向是不会变的,那就是:
  漫漫人生路,谁不错几步。
  家庭要照顾,情人也得处。
  家里有个做饭的,外面养个心善的,对桌坐个好看的,远方有个思念的。
  保住二,守住一,发展三四五六七。
  正所谓女人分两种,一种是假装清纯,一种是假装不清纯。
  而男人也分两种,一种是好色的,一种是十分好色的。
  现在看来,我属于前者,杨忆海明显属于后者!
  这个没节操的花花公子,一步一摇扇子地走到城门边,邪魅地一笑,让人误会:他的脸,是不是在抽筋?
  只有那个猫眼青年,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仿佛我的眼里只有你。
  杨忆海接收到他的鼓励,更加得意忘形,三、两步踱到他身边,神情坏坏地甩了把一周没洗的头发,故作霸道地用手臂,将他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那人明显被杨忆海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适应,又笑起来。
  他笑,杨忆海也笑。
  猫眼说了几句话。杨忆海一句都听不懂,全当人家跟自己调情,笑得猥亵又淫荡。
  猫眼看看四周,'害羞'地牵过杨忆海的手,拉他拐进了一条小巷。
  杨忆海刚开始还很兴奋,越走越觉得……恐怖!
  那条小巷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还七拐八扭,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
  杨忆海被他牵着,时不时回头望望,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路,巷内黑漆漆的一片,眼里只有墙壁两侧堆放满的杂物,和墙根水沟旁,近乎黑色的青苔。
  杨忆海正思索,要是坏人怎么办的时候,猫眼带他到了一间小房子门前。
  "咚、咚、咚。"猫眼轻叩三声门扉,说了句杨忆海听不懂的。
  门开了。
  杨忆海小心肝'嘣嘣'跳地走进屋内,才明白……
  哦,原来,他们是……卖'禁'药的。
  …… ……
  虞初秋身穿单衣,挽高广袖与裤腿,光着脚丫站在藻择地里。
  他的腰上系着绳索,双手分别握着一根一丈有余的竹子。
  草原上的北风凛冽不停。
  虞初秋的皮肤被冻得更加雪白,好似刚从冰窖中取出的死人,毫无血色。原本束得整齐的乌发,也被吹得凌乱不堪。水色的纶巾,高高飘扬。
  朱小王爷一刻也不敢怠慢,紧紧拽着缰绳,仿佛手中握的,是虞初秋的命锁,而绳索另一头,牵绳的,是索命的阎王。
  虞初秋一个踩不稳,身子一歪,整个人直往藻择地里陷。他急忙将手中的竹竿往来时路面,使劲一插,绞紧绳索,不再动弹。
  朱小王爷将绳索往木桩上再缠几圈,抓着绳子,按地上虞初秋留下的记号,小心走到虞初秋旁边,拔出竹竿,伸给他。
  虞初秋抓住竹竿。
  朱小王爷把绳索围上自己的腰,双手抓紧竹竿,将全身泥泞的虞初秋,拖出了藻择。
  …… ……
  休息片刻,虞初秋捡起竹竿,道:
  "您顺原路回去,在下继续走。"
  说完,转身又要向前。
  朱小王爷拉住他。
  虞初秋回头。
  朱小王爷不看他,望向藻择地尽头的唯一大树。
  "你的手好冷,身上也好脏……"声音小得似蚊子。
  虞初秋低头看看自己,哑着嗓子说:
  "您快回去吧。这儿凶险,您在此,在下不能安心。"
  朱小王爷点点头,乖乖回去了。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探路。
  虞初秋在前面走,朱小王爷在后面拉。
  虞初秋掉下藻泽,被朱小王爷拉上来,复又接着走。
  整整一天,他的命在生于死之间徘徊,仅系一根绳索,由他的血脉——他的兄弟,一手承担,一力负责。
  二人的性命,彼此缠绕,维系彼此,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纠缠不清。
  傍晚时分,二人都累得不想说话,坐在草地上休息。
  虞初秋歇了一会儿,径自走了。
  朱小王爷等到星辰微现,收拾好工具,领了两人份的晚饭,回到帐篷。
  谁知他一进来,便看到虞初秋全身发抖,裹着所有衣物与被褥,缩成一团,坐在草堆角落,头发湿漉漉的,嘴唇发乌。
  朱小王爷跑过去,急道:
  "你怎么啦?抖得这么厉害?"
  虞初秋颤声回道:
  "我……我觉得身上脏,去……去洗澡了。"
  "洗澡?!"朱小王爷跪在他身前,放下手中吃食,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掀开虞初秋身上的被子,往他胸膛上压。
  "噢……"
  肌肤的接触,令两人都是一震。
  虞初秋感受到热量的同时,亦开始躲避,牙齿打颤地说:
  "世子……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快……快放开在下……很冷的……"
  "知道冷你还洗什么澡?!"朱小王爷火大,"你以为本王愿意抱你啊?!本来抱男人就已经够让人别扭了,你身上还这么冷,死人都没你凉快!你还真能干,周围哪儿不结冰,你还能找到水洗澡?!你该不会是跑到黑河上去了吧??"
  虞初秋一边抖,一边点头。
  "你是猪啊?!!黑河上一尺多厚的冰,光看也知道那水是不能碰的,你还拿来洗澡??猪脑袋!"
  朱小王爷抱着他的手忽然收紧力道,还觉得不够,一口咬上虞初秋的肩膀,直至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排粉红的牙印。
  虞初秋冷得失去知觉,全然不觉肩头疼痛。
  朱小王爷被满族人囚禁多时,自是知晓黑河的河水早已结冰,河面上唯一的一个捕鱼洞,还是他和其余的奴隶,花了三天开凿出来的。
  朱小王爷想想都觉得冷,又骂:
  "笨猪!蠢货!木头脑袋!"
  虞初秋无奈:
  "是你说我身上脏的。"
  朱小王爷吼道:
  "我说你就听?!你有没有大脑?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虞初秋委屈道: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 ……
  二人如此过了数日。
  白天协作探路,晚上光溜溜的搂在一起,互相取暖。
  路没探出多少,门外的眼线倒是天天跟努尔哈赤报告,说朱小王爷夜夜春宵,好不开心。
  这天晚上,虞初秋枕在朱小王爷手臂上,双手举在半空,研究着手中的一幅丝绸画。
  画中乃是一狼头,嗤牙咧嘴,目露凶光。
  虞初秋皱着眉,看了好半天,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朱小王爷拉回他冰凉的手,抱着自己的腰,声音已透出困意。
  "别看了,一块破手绢。若能回去,本王赏你更好的。快睡吧,明天还有得累。"
  虞初秋道:
  "您先睡吧。我再看会儿。这些天,我们的进展实在不可观。再这样下去,赶不上苏紫烟接我们回去的时日。"
  朱小王爷以手枕头,问道:
  "那你看这个有什么用?"
  虞初秋神秘一笑:
  "你知道这手绢是谁给的吗?"
  朱小王爷摇头。
  "是你娘给的。"
  朱小王爷眼睛一亮。
  虞初秋醋道:
  "唉……有娘疼就是好。"
  朱小王爷搂过他的腰,星眸含笑:
  "那我们结拜吧,以后我娘便是你娘。"
  虞初秋苦笑,再次举高手绢道:
  "等你安全回去再说吧。"
  "嗯,等我们俩安全回去……"朱小王爷偷瞄他一眼,"我们还有好多约定。"
  虞初秋没在意他说什么,认真研究手中的地图,心里寻思临行前,王妃的话:
  "这条手绢你带着,兴许有用。家父年轻时,征战南北,也曾困于关外。当年他回来时,周身上下,只有这条手绢。他说自己能回来,全靠它。你留心收着吧。"
  …… ……
  屋外篝火跳动。
  虞初秋突然翻身坐起,举着手绢,爬到窗边,对着火光一看。
  手绢上的狼头,透出星星点点细小的光孔,分别分布在狼头的毛发处,平时看来,看不出端倪。
  虞初秋捡起身边地上一段炭笔,顺着小孔,将其连起来。
  "怎么了?"朱小王爷蹲在他身边,看着虞初秋将手绢上的小孔一个个连起来。随着手绢逐渐呈现出一幅地图,朱小王爷的眼睛也渐亮。
  "这根本就是藻择地的走法!前面的地方我们都走过,一模一样!你真神了!"
  朱小王爷兴奋的将虞初秋搂在怀里,对着脸颊就是一口。
  虞初秋高兴道:
  "你外公怪不得能当太师。这么了得的图,不晓得他当年是怎么弄到手的。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到此处,无不羡慕的望着朱小王爷。
  朱小王爷被他水灵灵的桃花眼,看傻了,呆呆道:
  "我们要是也大难不死,我保证你的福比我外公大!"
  虞初秋冷笑:
  "我可不想做太师。等回大明,我就辞官,回老家种地去。"
  "我也去!"
  虞初秋奇怪:
  "你去干嘛?我是回家,你跟我回去?"
  "……嗯。"朱小王爷点点头。
  虞初秋道:
  "你来做客我当然欢迎,只不过,你总归要回闽地封王的。"
  "……"朱小王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说话。
  直到虞初秋收拾好被褥,叫他睡觉,他才扭扭捏捏地钻进被窝,搂着虞初秋一块睡去。
  第二天清晨,二人又是在满族兵的催促声中转醒。
  只不过,今晨的情形好似有些不同。
  虞初秋正寻思哪里不一样,走出屋子一看,顿时傻掉了。
  只见满族军队整齐而安静的走出营地,剩余不多的满族散兵,也在收拾东西,催赶奴隶与战犯。
  "怎么回事?"朱小王爷也清醒过来。
  虞初秋皱眉望着策马而来,满脸讥笑的努尔哈赤,道:
  "我也不知道。"
  努尔哈赤翻身跳下马,手拿马鞭走过来,得意道:
  "你们不会傻得以为,我放你的人回去,就坐在这儿等人来抓我吧?"
  他扬手身后的巍峨雪山,自信满满,凑近虞初秋耳边,压低声音道:
  "我们要进大兴安岭。有这座雪山做屏障,连只蚊子都飞不过。"


61
十四章 情殇
  巍巍兴安岭,积翠大森林。
  美丽、富饶、古朴、自然,连绵延千里。
  山峦叠嶂,林莽苍苍,雄浑八万里的疆域,一片粗犷。
  虞初秋和朱小王爷,跟随满族的军队,来到现在的驻地,已七天有余。
  新的营地四面环山,只有一处窄窄的虎口通向外界。也被满族兵派人日夜把守着。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很难逃出升天。
  这些天,努尔哈赤并没忘记暗中派人盯着他们。
  可惜虞初秋和朱小王爷都比较郁闷,暂时还没想出什么逃跑的计策,只得低调做人。
  每天按时出工,早早就寝。
  这天傍晚,朱小王爷从外边回来,一进帐篷,就看到虞初秋靠墙傻坐着,双膝收高,上边放一口大碗,双手捧着,眼神呆呆盯着碗里的剩稀饭。
  朱小王爷走过去,蹲他旁边。
  "哎,干嘛呢?饭都不吃,照镜子呢?"
  -_-||| 我终于明白周杰伦的《范特西》是什么意思了——粥……
  虞初秋道:
  "世子,要是我们回不去,一辈子在此作奴隶,你会不会不甘心?"
  朱小王爷眼神躲闪:
  "干嘛突然问这个?"寻思片刻,抓住虞初秋的肩膀,转过他,面朝自己,郑重道:
  "我们一定能重回大明!无论现在怎么困难,都一定要咬牙撑过去。"
  虞初秋笑得恍惚:
  "嗯……世子说得有理,是在下多虑了。"
  朱小王爷点点头,紧挨虞初秋坐下。
  虞初秋道:
  "世子,您此刻挂念着谁?"
  "我娘。"
  "……"
  "那你此刻挂念着谁?"
  虞初秋微笑:
  "我的爱人。"
  朱小王爷手中拔稻草的动作停了半拍,问道:
  "你娶妻了?"
  虞初秋摇头。
  "那是未婚妻?"
  虞初秋又摇头,笑。
  朱小王爷嘟嘴,闷闷道:
  "你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哼!不就是一个山野村姑,有啥好的。"
  虞初秋转头看他,桃花眼亮亮的。
  "世子还小,没喜欢过什么人吧?要是爱上一个人,纵使他有万般罪恶,丑似无盐,你也会只看到他的好处。"
  朱小王爷不吭声,抓起身下的一根稻草,一节节掰断,丢掉,又捡起一根,继续……
  沉默了半天,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喜欢的人……"
  过了一会儿,又道:
  "怎样才算喜欢?我总想和他在一块儿,想天天看到他,哪怕要吃很多苦,我也愿意。这算不算喜欢?"
  虞初秋闻言低笑,摸摸朱小王爷的头发,道:
  "等您长大了,自然会懂的。"
  朱小王爷生气地拍开虞初秋的手,怒斥:
  "谁说我还小?我都十六啦!你才比我大几岁?老生长谈似的。"
  虞初秋也不恼,微微笑,戏虐道:
  "在下虚长您三岁。要是您真想和在下结拜,还得委屈您,叫在下一声兄长。"
  朱小王爷愤愤然:
  "谁……谁要叫你兄长?!我才不要!"
  虞初秋羞赧地看着他,垂下眼帘,自嘲地一笑。
  "世子,要是在下死了,您也得想办法回去。您的娘亲在等您。"
  朱小王爷一愣,拉过虞初秋的上臂,急道:
  "你何苦又说这话?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想到什么,"他们威胁你什么?你告诉我!"
  虞初秋安慰道:
  "世子莫慌。在下只是将最坏的情形说在前头。不一定非得如此收场。在下只想告诉您,要是满人强迫在下,做一些对不起爱人的事,在下宁愿一死,也不会就范。这是在下的选择,与世子无关。您只要记住,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辛,您都一定要回去。大明,有真正爱您的母亲在等您。"
  …… ……
  努尔哈赤端坐于矮桌前,手里翻看着前方的战报。他的亲卫毕恭毕敬站在其身侧。
  努尔哈赤道:
  "你的观察,有结果了?"
  亲卫道:
  "回首领,有了。"
  "对策呢?"
  "也有了。"
  努尔哈赤抬头:
  "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吧。自己看着办。"
  亲卫面露笑容,抱手回道:
  "谢首领,属下明白!"
  …… ……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这个亲卫,官瘾特别大。
  总之一句话:猪鱼都是下酒菜,你们死定了!
  ≡(▔﹏▔)≡ 我不是后妈我不是后妈……自我催眠中……
  亲卫刚出帐篷,就派人去叫虞初秋。
  不肖一刻,虞初秋便被士兵压到了亲卫面前。
  哟!'压'字用得好。
  亲卫一步一踱,道:
  "你的要求,首领都满足你了。你答应我们首领的质书呢?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怎么解释?"
  虞初秋苦笑。
  既然已经预料到结局,那过程,也就没啥好怕的了。
  "在下没啥可解释的。世子是主,在下是仆。他不愿写,在下也强迫不了他,只能劝诫。俗话说:三人成虎。在下日日同他一处,他总有一天会听的……"
  "总有一天?"亲卫打断道,"恐怕我们首领等不及,想要早点入住秦皇城了。"
  闻言,虞初秋心头一震。
  周围满兵全都得意大笑,鄙视的眼神,瞧得人心凉。
  虞初秋选择沉默。
  '忍'字,心头一把刀。
  亲卫道:
  "我们满人,也不是不通情理。只是大人您的方法太慢了些。我倒有个好法子,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虞初秋怀疑的抬起头,看向亲卫。
  亲卫微愣,看了他许久,撇开脸,不再对视他单纯天真的桃花眼。
  "大人,看得出来,你家主人很喜欢你。今晚月色迷人,最适合情人之间倾吐衷肠。大人冰雪聪明,自是比我们更明白,男人什么时候最好说话。要是大人觉得近日来,风餐露宿,身体不适。我这里刚好有一瓶良药,先赠与大人。事成之后,首领决不对亏待你。"
  亲卫说完,眼神示意身边满兵。
  两个强壮的满族士兵,左右钳制住虞初秋的双臂。其中一个想强迫他张嘴,被虞初秋咬了一口。
  虞初秋冷笑: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说得这般好听!来之前,我还当满人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原来是卑鄙小人!"
  亲卫笑着拿起一个小红瓶子,拔掉瓶盖,道:
  "大人您瞧您这话说得,太冤枉我们了不是?我们也是帮您。我们这儿地方简陋。您要是早点完成任务,也好早些回王府享福,何必老窝在这儿?况且这药,也能让您晚上少受些苦。我们很能理解你的苦处。世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最难伺候。"
  虞初秋不住挣扎,气愤、羞辱,却无从出口为自己辩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人将那东西,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 ……
  夜凉如水,心躁似火。
  身不动,则心自宁。
  虞初秋蜷缩在门边,伸手出窗外,迎接飘落的雪花。身体无力的挂在墙上,宛若一件破衣裳。
  伸出窗外的左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通红通红的,残留着雪水。
  忆海……
  虞初秋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内心的燥热,靠着与杨忆海的回忆,支持理智。
  突然间,朱小王爷走过来,抱住虞初秋,将他疲沓的身子,拉离了窗户。
  放下窗棂上的卷帘,朱小王爷坐在虞初秋身边,帮他捂手。
  "你疯了吗?外面冰天雪地的,你没见过雪,这些天也该看够了。哪有人将手臂赤裸裸往外伸的!"
  虞初秋抬起水灵灵的桃花眼,迷离地看向朱小王爷。眼前却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朱小王爷看呆了去,盯着虞初秋潮红的脸颊,妖娆的桃花眼,喉结不住的滚动。
  虞初秋的雪白肌肤,由于药力的作用,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开一合,呼出的白汽,仿佛水里鲢鱼轻吐的泡泡。
  朱小王爷从未见过虞初秋这副媚态,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
  虞初秋眼前一片模糊。他微微偏了偏头,避开朱小王爷伸来的手,说道:
  "世子殿下,您别管,让在下一人便好。在下有些不舒服。"
  说话的声音,宛若呻吟。
  朱小王爷不但没退后,反而将他抱在了怀里。
  "你哪儿不舒服?前边不还是好好的吗?刚才他们叫你去,打你了??"
  说完,也不等虞初秋同意,自己动手,要脱虞初秋的衣服。
  虞初秋心里火烧火燎,推攘小王爷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世子……请住手……在下……在下没被打,只是有些不舒服,您让在下静一静吧。"
  朱小王爷闻言很生气,一把推开虞初秋。
  虞初秋遂不及防,摔倒在稻草堆上,姿态撩人。
  "哼!难得本王破天荒关心你一次,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罢了罢了,懒得管你!"
  朱小王爷愤愤说完,自己爬到被窝里睡觉,翻了个身,背对着虞初秋。
  虞初秋夹紧双腿,蜷成一团,钻进稻草堆里,咬着下唇,手指拽紧身下稻草,隐忍欲火。
  朱小王爷躺了片刻,又道:
  "喂!你知道满人今天为什么把我们关起来吗?"
  "……"
  "喂!书呆子!我问你话呢!"朱小王爷'唰'地一下坐起来,捡起地上一件衣服,就朝虞初秋睡的地方砸。
  虞初秋被他的衣服砸到脑袋,忍着呻吟,回道:
  "世子……在下……也不清楚……"
  "哼!真没用!一问三不知!"
  朱小王爷怄气地躺下,还是保持背对着虞初秋的姿势,不甩他。
  虞初秋拉过他扔来的衣裳,盖在身上,嘴里咬着自己的长发,几乎将整个脸埋在了稻草堆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燃烧着仅剩的理智。
  虞初秋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打湿了脸颊,却浑然感觉不到。欲火的煎熬,使他忍不住将手伸进了裤子里,揉搓早已挺立的分身。
  "唔……唔……"
  太过强大的快感,几欲淹没了他。鼻息闻到的稻草香味,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保持清醒,不能出声。
  快感与理智,虞初秋的精神,游离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随着自慰的加速,心灵备受煎熬。
  "忆海……"
  虞初秋高潮的一瞬间,终于忍不住,小声叫出了心之所念。
  朱小王爷睫羽微颤,像是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努尔哈赤的亲卫,带兵冲进了茅屋。
  看到朱小王爷沉卧安眠,虞初秋闭眼打坐在草堆边,相安无事……
  亲卫冷哼一声,凑近虞初秋身前,蹲下低声道:
  "你好,好得很!我自有法子整你!你在秦皇城的事,我可是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要不,大爷我还不敢接这案子!"
  虞初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亲卫的手里,拿着一沓奸细的奏报,沉咛道:
  "大人辛苦了。在下何得何能,值得大人如此大费周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话间,朱小王爷揉着眼睛,坐起来,搞不清状况的看着屋内。
  亲卫道:
  "哼!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说完,挥手身后,指着朱小王爷,道:
  "来人啊!把他给我带走!"
  …… ……
  虞初秋心急如焚的在屋内转了101圈后,朱小王爷重新被人丢进了帐篷。
  虞初秋立刻迎上去,关切道:
  "世子殿下,他们对你……"
  "你放心吧,我没写质书,我不会写的。"朱小王爷红着脸,不看虞初秋,走到墙根坐着。
  虞初秋松了口气,也跟过去,坐他身边。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朱小王爷忽然很生气,气息粗喘地推攘虞初秋。
  "本王做事,还用得着跟你汇报?!你走开!帐篷这么大,你坐哪儿不行,挨这么紧做什么?!快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虞初秋见他面色不对,似是病态的红,伸手探他额头。
  "世子,您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好烫!您发烧了?!"
  朱小王爷的皮肤,接触到虞初秋冰凉体温的瞬间,原本推拒的动作,突然变成了拉回。
  虞初秋没有防备,被朱小王爷一把拉进怀里,傻愣愣地抬头望。
  朱小王爷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懵懵懂懂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软玉温香'四个字。
  朱小王爷双手,不再听大脑使唤,抱住怀里的虞初秋,扑倒在稻草堆上,一阵狂吻。
  虞初秋错愕。
  等他想起应该反抗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朱小王爷脱得差不离了。
  "放……放开!你不能……啊……"
  虞初秋一手抵上朱小王爷滚烫的胸膛,一手捂嘴。
  朱小王爷面色暗红,双目紧闭。仅凭本能,对虞初秋又啃又摸,仿佛发情的雄狮,舔吻身下的母兽。
  不肖一刻,虞初秋雪白的颈项与胸膛,已被他咬得红红点点,水滞斑斓。
  虞初秋单手的抗拒,扭动的身躯,在他轻而易举的制服下,加倍激起体内的兽欲。
  虞初秋推不动他,只好放开捂嘴的手,改用双手阻止他非礼自己。脑袋左右躲避朱小王爷肆虐的嘴唇。
  "你不能对我做这种事!你忘记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虞初秋羞愤道。
  朱小王爷骑在他身上。
  虞初秋的双腿,都无从动弹。
  朱小王爷一手钳制住他的两只手臂,拉高它们,压在头顶,另一手抚摸着虞初秋半裸的身子,流连于胸蒂与窄腰,不可自拔。
  虞初秋的胸膛,因为害怕而不住的起伏。桃花眼底充满了倔强与不屈。
  朱小王爷贴着虞初秋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虞初秋颈侧的碎发上,惹得他战栗不断。
  "不要……忆海……"
  朱小王爷停下动作,气息粗喘道:
  "虞初秋,我忍得很辛苦,你给我吧……"


62
十五章 错位
  遥远的波斯帝国。神秘的异族风情。
  女子妖娆而艳丽,男子媚惑而性感。
  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充满了各国的贸易商人。
  热闹繁华的广场中央,是人头窜动的奴隶市场。喷水池的四周,随从们正在给骡马和骆驼喂水。
  临近傍晚,有钱的商人们,搂着一两个蓝眼睛、白皮肤的波斯美女,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娘妙曼的腰肢,在醉眼前晃动。对于辛苦奔波数月有余的商人们来说,波斯是天堂。
  前提是,你要有钱。
  对于没钱的仆役和奴隶来说,这里只能是嫉妒的地狱和痛苦的开端。
  一个穿金戴银,脚登昂贵马靴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了当地最红的一家妓院。
  他刚一进门,所有人都被他手指上,超大颗的绿宝石戒指,晃得眼花。
  霎时,一群莺莺燕燕已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没办法,自己长成个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
  杨忆海自从在乌苏国发现那些卖'禁'药的,几乎是一夜暴富。
  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凡是跟'禁'字沾上点边的东西,那利润……是成倍的翻。
  杨忆海打小没读过多少书,唯独对赚钱这件事,非常有天分。
  你看他现在这副扮相,是个人都知道他是个暴发户,还跑到这种'销金窝'来,明摆着一头'肥羊'等人宰!
  "哎哟,大人,您是头回来吧,以前都没见过您,长得可真俊啊……"一个妓女摸上杨忆海的脸庞。
  杨忆海吓坏了,瞪她,眼神示意:
  走开!老子不喜欢女人!
  旁边的一个高鼻梁的小倌,读懂了杨忆海眼中的意思,主动凑过去,暧昧的抚摸杨忆海的胸膛,隔着衣服,挑拨他的蓓蕾。
  呜……
  杨忆海欲哭无泪,生气的鼓他一眼。
  老子来外遇!是花钱来嫖你,不是花钱来让你嫖我的!!
  那小倌"扑哧"一笑,不但不怕,反而更加大胆起来,双手如灵蛇,大庭广众之下,已摸上杨忆海的屁股。
  杨忆海忍无可忍,奋力推开粘在身上的狗皮膏药,心里郁闷了。
  妈妈滴,老子想外个遇,怎么这么难?外邦的'友人'都这么热情奔放?还是说,我的魅力太无敌了?他们这儿穷乡僻壤,没见过我这么帅的?
  哎呀呀,虞初秋啊虞初秋,你得到我,是多么大的福分啊!
  …… ……
  "世子……请您住手……"虞初秋喘息道,声线因害怕而颤抖,眼神却羞愤。
  朱小王爷满头是汗,表情隐忍而紧绷。
  "我忍不住了,他们给我吃了药,我下体好痛,快胀死了。"
  "在下不是婊子,也不是戏子!"虞初秋生气的撇开头,"世子殿下请自重!"
  朱小王爷委屈的看着他,喘了好几口粗气,幽幽道:
  "你就这么讨厌我?"
  "……"虞初秋闭上眼帘,沉默以抵抗,耳边听到的,还是朱小王爷急促的呼吸声。
  "不管了,反正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男宠,我娘把你送来,名义上也是拿来暖被窝的,我干嘛不用一次?否则我不是白背了这坏名声?"
  虞初秋愤怒地睁开眼,挣扎出一只手,一巴掌甩在朱小王爷脸上,打得脆响。
  "我对你很失望!古人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做到了哪条?少时读的圣贤书,你全还给先生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将来要是封疆称王,也是个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朱小王爷吼道,"你反了?!敢打我?!还教训本王?!你向天借胆子了?!本王今天还非你不可了!我就不信,我要是真强了你,你还能拿本王怎么着?!"
  说完,强压住虞初秋,撕扯他身上仅剩的衣裤。
  虞初秋左右挣扎不出朱小王爷的怀抱,只得冷笑:
  "在下的确不能拿您怎样。您这么高贵的主,在下惹不起。"
  "你明白就好!"
  虞初秋被他压在身下,看着朱小王爷开始起身脱衣服,心里一寸寸变凉,终于在看到朱慧贤松裤头时,想起他是自己的同母胞弟,心里一阵恶寒,一阵惊恐,急吼道:
  "你敢对我做那档子事,我就咬舌自尽!"
  朱小王爷看到虞初秋又窘又怒的侧脸,停顿数秒,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手绢,阴沉道:
  "多谢提醒!否则本王做到一半,突然看见死人,恐怕下半生都不举了!"
  虞初秋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翻身,朱小王爷已经俯身扑上,扳过虞初秋的脑袋,捏开下巴,要将手绢塞进他嘴里。
  虞初秋抡起拳头,打到朱小王爷眼眶。
  朱小王爷被欲望冲昏了头,不耐烦地掴了虞初秋一巴掌。
  虞初秋瞬时感觉眼冒金星,嘴角腥甜,伸手一抹,手背上尽是血水。
  虞初秋心下愤恨,正待开口,朱小王爷已将手绢塞进嘴里,堵得他只能发出"唔唔……嗯嗯……"很暧昧的呻吟。
  朱小王爷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疾手快的扯下裤带,三两圈捆住虞初秋的手腕,粗喘道:
  "妈的!非得搞得老子这么累!你一个大男人,三烈九贞个什么劲啊!我还能真把你怎么样了不成?你以为我愿意用男人啊!要是在家,多的是漂亮侍妾,你脱光衣服送给我,我都不稀罕!"
  虞初秋嘴被堵,说不了话,眼睛雾蒙蒙的,鬓角有汗,腮边带血。他低垂着眼睛,胸膛起伏,身体微微的颤抖。
  朱小王爷一席话,让他倍感自己是被当成婊子用的。胸口像堵了块大石,怎么也缓不过气来。
  朱小王爷早忍不住了,拉下虞初秋与自己的裤子,来回在虞初秋腿间性动。
  虞初秋感受到抵在大腿处的火热,思及他是自己亲弟弟,挣扎一直没断过。无奈双手被捆,扭来扭去的结果,是:朱小王爷更爽了,低吼与抽动都越来越频繁。
  "唔……嗯嗯……"
  虞初秋明知这是不对的,却没有办法阻拦它继续。被缚的双手抵在朱小王爷胸膛上,感受到的,是对方滚烫的体温。
  原本猛烈的抵抗,也随着时间的加长和体力的下降,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一个自打会说话起,便开始读诗的穷书生;一个自打会走路起,就开始舞剑的富公子。怎么看,这场架,还没打,就已经注定了成败。
  朱小王爷汗流浃背,爽得浑身暗红,鼻息闻到虞初秋头发上的墨香,心旷神怡。耳边听到的,都是虞初秋抗拒如呻吟的呜咽,迷离的眼中,看到虞初秋被勒出血的手腕,和羞愤的眼泪,不但不觉得内疚,欲火反而愈加强烈。
  虞初秋被他折腾到后来,就像是扔在墙边的破布娃娃,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反抗了。
  朱小王爷像是着了魔,无论虞初秋反抗还是顺从,都能一次次激起内心的火焰。
  抱紧虞初秋白嫩的大腿,朱慧贤拿他当泄欲工具,要了一次又一次,整整一下午,射得他满身都是自己的精液,方才'收兵回营',趴在虞初秋身上喘息。
  虞初秋眼角的泪,已经干涸。桃花眼呆呆的,没有聚焦。嘴唇张得太久,已经僵了。
  太过激烈的运动,让他也出了不少汗。鬓边的碎发,湿湿的贴在颊边,清秀的脸,看起来更小了。
  虞初秋的胸膛不住的起伏,全身肌肉僵痛,绷得他难受。面色潮红,脸颊发烫,内心却颇凉。
  寒风拂过,洒满弟弟精液的下体,始终没有一丝快感。
  朱小王爷慢慢拿掉塞在虞初秋嘴里的手绢,突然低头,用舌头卷了一圈虞初秋嘴角的血渍,眼神深邃道:
  "虞初秋,你为什么不是女的?我真想强奸你。"
  …… ……
  波斯最繁华的妓院二楼,最贵的天字一号房内,一群身穿艳丽服饰的小倌与舞技,围成一个圈,嬉笑玩乐。
  站着圆圈正中间的花花公子,手指上带着昂贵的绿宝石戒指,眼上蒙着一条红色的绸子布,正咧嘴笑着。
  瞎子摸鱼好开心哦!
  杨忆海玩得是乐不思蜀。
  "嘻嘻……官人,我在这边。"
  "嘿嘿嘿嘿……"杨忆海朝声音扑去,抱了一个空。
  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的
  "大人,你好坏哦,人家在后面啦。"
  "呵呵呵呵……美人,我来啦!"杨忆海转身,又扑了一个空。
  周围小倌"咯咯"直笑,以扇晤面,缎带纷飞,好不艳丽的后宫图啊……
  杨忆海玩了一阵,有些热了,扯掉罩在眼上的红绸子,翻身美人榻,斜倚着。
  那些机灵的小倌,一个坐在他脚边,给他捶腿;一个靠在床头,给他轻摇羽毛扇;还有一个,则直接睡在他身侧,咬下一颗提子,嘴对嘴喂给他吃。
  杨忆海爽死了,长这么大,头一回找到做皇帝的感觉。
  只不知,虞初秋那呆子现在在干嘛呢?
  杨忆海想到此,嘿嘿直笑。
  还能干嘛?他现在一定是抱着本'圣贤'书,坐在清闲的衙门里,烤火或者打瞌睡。
  嘿嘿,那呆子,不知道有没有想我……还是说,趁我不在家,也出去找个野男人外遇?
  杨忆海心头一惊,坐起来,又自我安慰的睡回去。
  不会的,不会的。那呆子会去找男人,我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等等,他不招人家,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他?
  杨忆海杏眼一眯,想起了'宋云飞'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就黑了七分。
  "大人,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身侧的小倌依偎过来,趴在杨忆海胸膛上,暧昧的抚摸他的身体。
  杨忆海被唤回神,轻佻的笑,搂过小倌的腰,一边掐,一边道:
  "我渴了,拿酒来。"
  "是。"
  那小倌酥酥应了声,起身倒酒,反而自己喝了,过唇要给杨忆海度酒。
  杨忆海微笑,压下他的头……
  …… ……
  夜里多云,初乍的春雷,伴着细雨,降临了大地。
  朱小王爷下午累坏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时,门锁已经被满族人打开。
  朱小王爷朦朦胧胧翻了个身,压住一片空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惊慌,突然坐起来,叫虞初秋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朱小王爷慌张冲出去。
  原以为满人又将他虏去,却不是。一阵疯找之后,朱小王爷终于在冰雪微化的黑水河边,找到了一抹白色的单薄身影。
  虞初秋面朝河水站着,并未看见朱小王爷靠近。他步履不稳的朝河边走,眼神空洞。
  朱小王爷心头一惊,寻思他是不是要自尽?!
  飞一般的朝虞初秋跑去。
  虞初秋听到身后好像有声音,警惕,刚回头,整个人已经被粗鲁的拉离河岸,连扯带拖,放倒在初露新绿的雪地上。
  虞初秋与之推攘片刻,发现压在身上的是朱小王爷,身体明显一僵,脸色难看的紧。
  朱小王爷呼出团团白汽,气息不稳道: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寻死的不是好汉,是懦夫!"末了又补上一句,"你要恨我,尽管冲我来好了,一死了之算什么英雄!"
  "在下是来擦洗身体的。殿下请回吧。"
  虞初秋坐起身,伸手拍掉头发上的残雪,拢好下肢的长衫,悄悄遮住污秽与斑红交错的大腿。
  朱小王爷低眼正好瞧见,脸上'唰'地一下就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闪的,正不知道怎么回嘴,又看到虞初秋双手腕上,两条紫红的勒痕。白嫩的皮肤被绳子划破了,黑红的血块凝结在手腕处,招摇的宣告着施暴者的罪行。
  朱小王爷结巴道:
  "我……我怕你骗我,我在这儿守着,你洗你的吧。"
  虞初秋不再理会他,走至河边,退下单衣,开始用手绢沾着冰河水,擦洗身体。
  大腿内侧被小王爷掐出的红痕,让虞初秋觉得很刺眼,抓着湿手绢,狠命地擦。
  朱小王爷越看越觉不对劲,跑去抢过手绢,急道:
  "别擦了,都干净了,再擦皮都要破了。"
  虞初秋不听,要抢。朱小王爷躲着手,不给。
  虞初秋语气冰冷,伸手道:
  "拿来。"
  "凭什么?就不给!"
  朱小王爷捡了块石头,用手绢一包,抡起手臂,使劲砸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水响,朱小王爷得意的回头,刚想炫耀,已来不及。
  只见虞初秋脱光衣服,往冰河里走,没有知觉地拼命往身上泼水。
  "你在做什么?!现在还没到二月呢!快回来!"
  虞初秋眼神呆呆望着水底,像是没听到朱小王爷的叫唤,蹲在水里,使劲擦洗自己的大腿和腹部。
  朱小王爷再顾不得许多,也冲进水里,去拉虞初秋。谁知他刚踏进水里,腿脚就感觉到黑河刺骨的寒冷。
  朱小王爷一把拉过推拒的虞初秋,抱他回岸边。
  虞初秋的皮肤,或擦或冷,冻得通红。
  朱小王爷自己也冷,脱下大衣,先给虞初秋裹着,将赤裸的美人,抱回了帐篷。
  …… ……
  酒过三巡,杨忆海湿漉漉的嘴唇,艳红,上扬。眼光迷离,望着轻压在他身上的黑发小馆。
  "大人?大人?"小倌用掌心,在杨忆海胸口来回抚摸,低头娇笑道,"您醉了。想歇息了?今夜要我还是要他们陪你?还是我们三个,您都包了?"
  杨忆海闭眼呵呵笑,手指玩弄着小倌乌黑的长发,再睁眼时,翻身将小倌压在身下,含糊不清道:
  "我怎么会要别人?我就要你……我的美人……秋秋……"
  说完,就要亲嘴。
  小倌听到杨忆海叫别人名字,脸色微变几许,又恢复,依旧笑着,道:
  "好,全听大人的。今夜,我就是你的秋秋。"
  "嗯,好!"杨忆海醉醺醺的点点头,"那你念首诗给我听。我的秋秋,最喜欢念诗了。什么'风萧萧兮,逆水寒……''鹳鹳雎鸠,在河之舟……'我虽然听不懂,但我喜欢看他念书的样子,好有学问,嘿嘿嘿……"
  杨忆海傻笑几声,盯着身下小倌,要他念诗。
  小倌娇声道:
  "官人,您这不为难奴家吗?奴家哪里会读什么诗啊……"
  杨忆海闻言很不高兴,坐起身子,推开小倌,醉话连篇:
  "不会念诗,就不是秋秋。我家秋秋是大才子,是解元,以后是状元!厄……"打了一酒嗝。
  又一个小倌凑上来,压低嗓音诱惑道:
  "官人,我念一个给你听。"
  "好。"
  小倌给他念了一首极简单的,杨忆海龙心大悦,抱着他一个劲地亲,说什么"今晚就要你陪"的浑话。
  那小倌以为得手了,正在偷笑,前面失利的那个小倌,暗中掐了他一把。
  这下好,两个男人,当着杨忆海的面,大打出手,嘴里不干不净,骂的全是粗口。
  剩下的其他小倌,见场面混乱,纷纷劝架。
  杨忆海躺在美人塌上,望着天花板,杏眼逐渐清明起来。
  "好没有教养……"
  杨忆海撇了眼正在打架的两人,恍惚看见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烟花之地,三教九流。
  嘴角微扬,杨忆海翻身穿鞋,悄然离去。
  杨忆海出妓院时,已是月上中空。
  门口遇上一手抱妓女,一手握酒瓶的商队头儿,正醉得大放厥词:
  "男人……哪个不偷腥?不偷腥的猫,那是假猫。不偷女人的男人,那是阳痿!呃……"
  杨忆海心里一咯噔,忽然想到什么,急得直跺脚。
  哎哟,我的妈呀!我怎么没想到!虞初秋那个色鬼,喜欢的是女人!他会不会趁我不在家,娶个狐狸精回来?!
  我的天,晚了,晚了,太晚了!!
  老子都出来半个多月了,说不定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杨忆海急似热锅蚂蚁,咬着指甲,来回在妓院门口转圈圈。
  头儿挑着醉眼看他转。
  杨忆海忽然又停下了,自言自语道:
  "那呆子不会的。他在祖宗面前发过誓,要一辈子对我好……"想到此,心中压抑许久的思念,如洪水溃堤般,滚滚涌现。
  "头儿,我要回家了。明天就走。"杨忆海杏眼闪亮,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头儿灌了口酒,嘶哑道:
  "明天?太急了吧,哥们都还没完够呢。"
  "没关系,我一个人走。"
  "一个人穿越大漠,是很危险的。"
  杨忆海抬头望月,笑容很是幸福:
  "嗯,我明白。但我等不及想见他。本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既然这辈子遇上了,我也就非他不可了。"
  …… ……
  "虞初秋,我该拿你怎么办?本王非你不可了。"
  朱小王爷搂紧冻僵的虞初秋,光着身子压住他,手指把玩他耳边的碎发,调笑道:
  "你不是还没娶妻么?干脆跟了本王。既然什么都做了,本王当然会负责。你放心吧,进府后,我保证最疼你。"


63
十六章 暧昧
  虞初秋顺着眉眼,轻声道:
  "全听世子安排。"
  朱小王爷坏坏一笑,食指挑起虞初秋的下巴:
  "乖,真听话,本王赏你。"
  说完,低头想要吻他。
  虞初秋偏了偏头,桃花眼里含着泪,晶莹剔透的。
  朱小王爷动作略停,反口含住虞初秋的耳垂,细细舔吻他的颈项。嘴唇感受到虞初秋皮肤上传来的战栗,朱小王爷搂抱他的手,更紧了。
  窗外的黑影,终于离开。
  朱小王爷从温香中抬起头,戏虐道:
  "我娘怎么找到你这个宝贝的?我前后遇见你数次,居然都没发现你的好,真是……"
  说到此,住了嘴。玩弄别人下巴的动作,也顿住。
  "我……那些话是说给门外人听的。"
  "在下明白。"
  虞初秋拼命想把头往下低。眼眶中的晶莹,多得好像随时会倾泻而出,却被主人死撑着,憋得眼睛红红肿肿的,仍不掉泪。
  朱小王爷放开手,起身抓过烤干的衣服。
  虞初秋也坐起来,屈腿抱着,脸枕在膝盖上,依旧低着头。
  朱小王爷将自己的厚衣服递过去,拿过虞初秋的薄衣服穿上。两人身高相近,倒也合适。
  朱小王爷穿好后,看见虞初秋还在弄,靠过去帮忙。
  小王爷的衣裳做工精细,缎带与扣子繁多。虞初秋没穿过这种富家公子哥的衣服,手又受伤了,老是穿不好。
  朱小王爷虽有心帮忙,却是个习惯了别人伺候的主,手忙脚乱弄了半天,脑袋都快和虞初秋的贴到一块儿了,衣服还没系好。
  彼此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帐篷内静悄悄的。
  朱小王爷系来系去,扣子扣错了一排,脸却红了。眼睛不自觉瞟到虞初秋微敞的领口下,白皙瘦弱的胸膛、粉红色的蓓蕾,还有颈项处,自己意乱情迷时,留下的吻痕……朱小王爷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又酥又痒,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手指,与虞初秋冰凉的手,无意间碰到一起。
  朱小王爷瞬间清醒了许多,专心帮他系好衣裳,尴尬道:
  "咳咳,嗯……我们吃饭吧。"
  说罢,拿来一个食盘,放到虞初秋面前。
  上面放着满族人给他们准备的晚饭:
  一碗稀粥、一个白面馒头、一个窝窝头。
  虞初秋拿起窝窝头,把盘子推给朱小王爷。
  小王爷哪想那么多,早饿坏了,抓起白面馒头,就是一大口,吃得香甜。转头对虞初秋笑,却发现他吃得很慢。手指颤抖,窝头被剥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微张开嘴,放进去,细细的嚼。嘴角的红肿,腮边的淤清,光是看,都觉得疼。
  朱小王爷使劲吞下嘴里的馒头,像是咽下一大口鱼刺。他伸手剥了一块虞初秋手里的窝头,放进嘴里。
  虞初秋不解,看着他不说话。
  朱小王爷嚼着那块硬梆梆的窝头,洒脱道:
  "本王没吃过这玩意,想尝尝。"
  虞初秋低头,又掰下一块,刚想放进嘴里,朱小王爷一把全抢了过去。
  "原来这玩意这么好吃,本王喜欢,你吃这个吧。"
  说完,硬将自己手里的馒头,塞进了虞初秋手里。
  虞初秋没动,想说什么,还没开口,朱小王爷瞪他道:
  "看什么看,舍不得啊?!本王是世子,你理应让着我。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吃!"
  说完,三两口将手里的窝头,全塞进了嘴里。
  胡乱吞下去后,朱小王爷又道:
  "我饱了,那碗粥吃不下了,你吃了它!"
  虞初秋终于忍不住,道:
  "您晚上会饿的。"
  朱小王爷扭开脑袋,看向窗外。
  "你真啰嗦,本王饿不饿,要你管!"
  虞初秋感觉气闷,不再劝,慢慢吃起了手里的馒头。
  等他终于将馒头吃完,朱小王爷早已经重新坐回他身边,兴趣使然的看着他,催促他喝粥。
  虞初秋叹了好大一口气。印象中,从未觉得吃饭是这么累人的事情。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时,牙关忽觉轻松了许多。
  盛粥的碗,是最下等的瓷器,又笨又重,碗边厚厚的。
  虞初秋手腕疼痛,光是端着,都觉得累。嘴角又破了,张开嘴,刚够吸着碗边,喝水都困难,米粒根本进不了嘴。
  朱小王爷不知何时伸出手,帮他托住碗底,静静看着他。
  虞初秋呛了口粥,碗还没来得及拿开,已咳嗽一声。贴着唇边的稀粥,漫开一层鲜红。
  朱小王爷拿开碗,翻袖子,找到虞初秋的手帕,焦急递给他。
  虞初秋吐出一口血水,咳嗽不断。
  朱小王爷拍背道:
  "你哪儿疼?牙齿出血,还是嘴唇又裂了?你打我吧,都是我害的。"
  说完,拉着虞初秋的手,扇自己的脸。
  虞初秋用帕子捂着嘴,手上用力,停在朱小王爷脸颊处,未打下去,轻声道:
  "老毛病,不关世子的事。"
  "你骗人!"朱小王爷不依不饶,"要是老毛病,为啥这么多天,我都没听见你咳嗽?"
  虞初秋拿开帕子,道:
  "在下晚上都有咳嗽,只不过世子您太累,睡着了没听见。"
  朱小王爷还不信,抓紧虞初秋的手腕,不撒手。
  虞初秋道:
  "您可以放开在下吗?手疼。"
  朱小王爷这才发现自己握在虞初秋的伤处,急忙松开。
  "对不起……"一声蚊子叫。
  …… ……
  临睡时,虞初秋坐在边上,低头抱着膝盖,不动。
  朱小王爷铺好被子,拢好稻草,自己先找了个舒服位置,钻进去,躺下,这才看向虞初秋。
  "快过来睡觉,你在那儿干啥呢?"
  "……"
  "你打算在那儿坐到天亮啊?"
  "……"
  朱小王爷赌气,翻身而卧。
  "懒得理你!"
  一刻钟后,虞初秋捂着嘴,又一次压低声音咳嗽起来。
  朱小王爷翻来覆去,滚了三、四圈,坐起来,瞪着对面的虞初秋。
  虞初秋好容易止住咳嗽,脸颊有些红。
  "对不起,打扰您睡觉了。"
  朱小王爷气闷:
  "知道打扰了,就应该听话!"拍拍身边草堆,"过来睡觉!"
  "……"虞初秋没动。
  "操!非得我动粗!你这人特讨厌!背着不要,要抗着!"
  朱小王爷愤愤甩下一句。
  虞初秋还没抬头,已被两大步跨过来的朱小王爷驮在了肩上,甩麻袋似的,将他扔到草堆上。朱小王爷也躺下,搂着他,盖好被子。
  虞初秋还想挣扎,朱小王爷喝道:
  "你再不听话,我就……我就……"
  说到一半,对视虞初秋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居然脸红了,支支吾吾道:
  "反正……你再反抗,就试试!有你好果子吃!"
  虞初秋哪会理他这一套,躲着身子,继续推拒。
  朱小王爷被惹怒了,大吼:
  "虞初秋你再动,回去我砍了你!!"
  "咕咕……"某人肚子叫了。
  虞初秋停下动作,抬头。
  朱小王爷红透脸,松开手,抱怨道:的
  "随便你了,晚上冷,可别怨我。本王睡觉,可是很喜欢抢被子的。爱干嘛,干嘛去。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完,翻身朝里,自己睡了。
  …… ……
  夜里睡到一半,虞初秋忽觉浑身燥热。半睡半醒间,将领口扯开些许,往小王爷身上蹭。双手也不老实的在小王爷身上一阵乱摸。
  朱小王爷被他摸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虞初秋面色潮红,衣袖半挂于手肘,露出一段白玉肩膀,腰部还不停磨蹭着自己的下体。
  朱小王爷瞬间瞌睡就醒了一半,盯着虞初秋还带着伤的艳红鲢鱼唇,往自己嘴上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虞初秋眼睛都不睁开,嘴刚碰到朱小王爷的唇,立刻伸出舌头,放进了小王爷嘴里。
  朱小王爷被他吓了一跳,脑袋微微往后躲,瞪大眼睛,看着他又凑过来。
  虞初秋抱住朱小王爷的后脑勺,按住他一顿深吻,火热激情,直吻得朱小王爷不知道自己姓谁名啥,一个翻身,压住虞初秋,一路舔吻到颈项。
  虞初秋一反下午的态度,配合得很,紧闭眼帘,轻轻呻吟。那声音,听得朱小王爷腿都软了。
  "忆海……"
  朱小王爷愣住,抬起头,恨恨瞪他,眼底的迷离还未曾散去。
  "叫谁呢?!可恶,你把本王当成谁了?!"
  朱小王爷盯着虞初秋又凑上来的鲢鱼唇,一口咬在了他下巴上,目光幽绿。黑暗中,像狼一样。
  "呜……"
  虞初秋缓缓睁开眼睛,迷糊问道:
  "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还想是谁?大半夜的,你发什么情!春天还没到呢!"
  朱小王爷翻身坐起,委屈劲十足的穿好衣服。
  虞初秋翻身趴在草堆上,扭动如灵蛇,气息不稳道:
  "殿下……食物里,好像有药……"
  朱小王爷愣了片刻,低头瞧自己胯间,不解。
  本王怎么没反应?
  又看看身旁的虞初秋。
  只见他双眼半眯,几欲滴出水来,鲢鱼唇嫩红嫩红的,咬着腮边的头发,止不住溜出口的低吟。双手也不受控制,拉扯开自己的衣服,抚摸胸膛。
  朱小王爷直愣愣看了半晌,回过神。
  "虞初秋,本王好像没事。"
  "……"虞初秋欲哭无泪。
  朱小王爷道:
  "我怀疑是馒头有问题。平时馒头都是我吃。操!这群狗娘养的!本王下午才'那个'过,现在又放药,想叫本王精尽人亡啊!!"
  虞初秋根本听不进去,埋着头,咬着头发,满身是汗。
  朱小王爷气过之后,看着虞初秋在旁边受苦,想来想去,还是压在了他半裸的雪背上。
  "你做什么?"虞初秋回头瞪他。
  朱小王爷吞口水,骂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好本王知道你的意思,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勾引本王呢!"
  虞初秋道:
  "你让开!我自己解决。"
  "你自己……自己怎么解决??!喂!姓虞的,做人可以如此口是心非吗?你不要,干嘛还一直往我身上蹭??!"
  虞初秋带着哭腔:
  "你快让开,我不要你管。"
  朱小王爷停了片刻,搂着虞初秋,一个翻身,平躺在草堆上,委屈道:
  "算本王欠你的,现在还你。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来吧。下午我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就怎么对我。"
  "……"虞初秋愣了,直直看着他。
  "要做便做!看什么看!再看,本王要反悔了!"
  "……"
  "这是特例,绝对没有下次!"
  "……"
  "还有,回去后,不许告诉别人,你把我当女人使唤!"
  虞初秋叹息,趴在朱小王爷身上,缓过一口气,低沉道:
  "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然后撑起手臂,爬到边上,背靠稻草,屈腿坐着。
  朱小王爷拉上衣服,望向他。
  虞初秋头发散乱,遮住了脸。他不好意思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颤声道:
  "别……别看……转过脸去……"
  朱小王爷顺着他下移的手,发现虞初秋居然在自慰。
  朱小王爷不知为何很生气,一把抓住虞初秋的肩膀,将他扑倒在稻草堆旁,动手掀开他脸上的秀发。
  身旁的稻草无声的倒了许多,压在两人身上,盖住彼此下肢。
  朱小王爷轻声道:
  "你别哭……我发誓,今晚的事,绝不告诉别人。"


64
十六章 暧昧
  虞初秋终于没忍住,抱紧小王爷手臂,无助得像个孩子。脸颊满是泪痕,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好似疯子。
  小王爷趴在他身上,搂着,摸向他下体。
  虞初秋喘气道:
  "不要……"
  小王爷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你别怕,我帮你。"抓住他早已硬热的欲望,缓缓揉搓。
  "唔……你……住手……不可以……嗯……"
  虞初秋的双眼被情欲湿润,朦胧一片雾气。眼前的东西,仿佛隔着海,看不真切。嘴里喊的什么,自己根本不清楚。带着呻吟的拒绝与扭摆的腰肢,看在任何男人眼里,都是欲拒还迎的表现。
  小王爷放低身体,轻压住他,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啊啊……啊……不要……不要……"
  虞初秋在高潮即将来临之际,害怕地收拢大腿,死死夹着,全身因隐忍而颤抖。
  小王爷将他抱起来,背靠着稻草堆,跪在他身前,低声道:
  "把腿张开一点,我手都没法动了。"
  "你放手……我自己弄……"
  虞初秋羞得满脸桃花,艳唇喘喘,衣衫半开,胸膛起伏。
  小王爷跪近一点,掰开虞初秋的膝盖,挤进腿间。手钳住其双腕,压在稻草上,盯着虞初秋的脸,加快为他手淫的动作。
  "嗯……嗯……唔……"薄汗两鬓生,泪痕眼角带。
  一向清心寡欲的美人,现下一副淫乱姿态。
  小王爷一口咬在虞初秋下巴上。
  牙关松动,呻吟如泣,勾得人心痒。
  小王爷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好强些什么。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手脚都使不上力,再动,手腕又要破皮了。"
  虞初秋气息不稳,憋了好久,才道:
  "你快放手……我忍不住了……"
  小王爷含住他耳垂,手指或轻或重燃烧着他的理智。
  "没关系,射出来。"
  虞初秋眼前白光乍现。
  "啊!"
  全身紧绷过后,是释然的放松,眼一黑,昏死过去。
  …… ……
  虞初秋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了。
  小王爷穿得人模狗样的坐他身边,拉手道: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虞初秋感觉浑身清爽,低头一看,被褥衣裳全是新的,身上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
  小王爷道:
  "这些都是满人拿来的。这两天吃的东西也甚好,只可惜你没醒。"挠挠头,脸红,"那天……你晕过去了……后来没过多久,他们还把洗澡水送来了。本王好久没洗热水澡了,就……就和你一块儿洗了……"
  说到最后,偷瞄虞初秋一眼。
  虞初秋心道奇怪,想不通缘由。问了他几句别的,小王爷高兴,有问必答。还非要挨着他,一块儿躺被窝里。
  晚上吃饭。满人送的尽是大鱼大肉。菜多得都没地方下筷子。末了,还体贴的送了碗白稀饭。
  小王爷这两天吃好了,不着急抢食,端正坐在虞初秋旁边,伺候他吃喝。
  虞初秋饿了三天,手都打颤,吃相颇有些狼狈。
  小王爷欣喜,吹凉稀粥递过去,虞初秋喝时,还不忘托着碗底。
  "慢点喝,小心烫,你嘴唇还没好呢,当心又裂开。"
  …… ……
  夜里凉风徐徐,星光历历。
  虞初秋躺在被窝里,望着漏空的帐篷顶,出神。
  小王爷小心翼翼地靠他睡下,间或偷看他几眼。
  虞初秋侧过脸,回视他。
  星眸转了几圈,就是不看虞初秋。咳嗽两声,小王爷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虞初秋闭眼睡去。
  小王爷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红唇,咽了咽口水,轻唤他两声,都不见他应,便大着胆子伸出手。
  虞初秋依旧垂着眼帘。
  "不许碰我!"
  小王爷吓得一个机灵抽回手,撞到自己的腰带,疼得哧牙咧嘴,脸抽了抽。
  "我没……没打算摸你。"
  虞初秋呼吸均匀。
  小王爷憋屈得很,揉着手道:
  "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我们聊聊天吧?"
  虞初秋睁开眼,冷冷问:
  "聊什么?"
  "嗯……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就我一个。"
  小王爷尴尬:
  "那我先说说自己好了。我家在福建,有个大房子。院子里头……哎,你别睡啊,我还没讲完呢。"
  虞初秋叹气,撑起脑袋,侧躺着。
  "唉……上辈子欠你的。好了,你说吧。"
  小王爷面对这唯一的听众,是高兴得紧。搂着他,靠在自己胸前,帮他撑着大半重量,继续道:
  "我娘,也就是王妃,哎,你见过的,长得很漂亮吧?嘿嘿……我姐姐生前,长得很像我娘,可标致啦!最可恶是那宋云飞!以前在家,姐姐最疼我,这家伙一来,姐姐就不理我了!哼!我始终反对姐姐跟他成亲。这家伙倒好,誓言说得一绺一绺的,结果还不是让姐姐中了满人的圈套……"
  说到此,陷入了回忆。
  虞初秋睁开眼,安抚其背。
  "世子,死者已矣,请节哀。在下……总会想出法子,让您回去的。"
  小王爷紧了紧手,小声道:
  "我们都这样熟了,你是不是改改称呼?"
  虞初秋愣住,正不知如何作答。
  小王爷又道:
  "所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亲切。"
  虞初秋不解。
  小王爷脸红道:
  "你长得……好像我姐姐。"
  虞初秋坐起来,生气道:
  "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会像你姐姐?"
  小王爷抱住他。
  "就像就像。一定是上天怜我想她想得紧,特意把你送来给我的。"
  虞初秋气急:
  "放开在下!子曰:不可怪力乱神!你……你的圣贤都白读了!"
  小王爷哈哈大笑,勾着他下巴,调戏起来,说些狎戏子时常说的浑话。
  虞初秋被他气得满脸通红,一口气提不上来,指着小王爷,只道:
  "你你你你……"你个半天,接不了下句。
  小王爷全当他是害羞,高兴极了,搂着虞初秋,倒下去亲。
  虞初秋手足无措,摇头躲。秀发散了一席,看得人眼醉。
  小王爷眼神一暗,低头却吻上一只手。
  "不许亲!"虞初秋瞪着他,气势汹汹。
  "偏要。"小王爷抓开手,又低头。
  虞初秋急道:
  "你说我长得像姐姐的!你现在把我当什么?你的娈童么?"
  小王爷低吟:
  "胡说,谁说你是娈童啦?你是本王的性奴……"说完,嘴唇凑去。
  虞初秋双手被擒,认命闭眼。
  久久……未等来应得的狂风骤雨。
  虞初秋睁开一眼,看到小王爷憋笑的神情。
  "哈哈哈哈……逗你玩呢!"
  虞初秋气愤推开他,坐在边上,低头整理衣衫。
  小王爷压在草堆上,捂着肚子,笑出眼泪,急忙抹去。
  …… ……
  这天起,小王爷每天睡觉前,都拉着虞初秋聊会儿夜话。每回都兴致勃勃地说上一大堆,只讲得虞初秋不停地钓鱼,他才讪讪收口,拢拢虞初秋肩后的被子,抱着他一块儿睡去。
  这样舒服的日子,过了十多天。
  这天晚上,虞初秋趴在窗边,手里抓着狼头手帕,眼睛贼溜地盯着窗外。
  小王爷抓过大衣,披在他肩上,坐在旁边,唠叨。
  "你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为什么要养娈童?就这么抱着蹭来蹭去的,哪有女人伺候得舒服?"
  虞初秋脸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你自己才是。"
  小王爷脸红:
  "我又没说你像大户人家的公子,我只觉得你像人家公子哥养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揍你?!"虞初秋瞪他,"在下寒窗十年,不才举人及第,你……你居然说在下是……是人家养的……咳咳咳咳……"一口气提不上来,吐出口血水。
  小王爷扶住他,拍背急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是我错。你好些没有?"
  虞初秋差点咳成肺痨。气得脸红脖子粗。
  "在下堂堂从二品文职外官,咳咳……哪里会像……咳咳咳……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你走开!"
  "哎哟,我开玩笑的嘛,别气了,气大伤身。"小王爷拍拍。
  "你还拍!我咬到舌头了!!"
  …… ……
  虞初秋舌头肿了,不能说话。
  小王爷倒高兴,搂着他,连说了三天疯话。
  虞初秋只能瞪他,以示抵抗。
  小王爷笑容猥亵,作羞涩状。
  "你别这么看着我……"
  虞初秋又一口气提不上来,指着他,手一个劲地抖,都快赶上半边瘫了。
  小王爷随即握住,扭捏道:
  "相公,我俩都有'肌肤之亲'了,你啥时候娶人家?"
  虞初秋这回倒痛快,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再醒时,小王爷坐在边上,挠头傻笑。
  "嘿嘿……玩过火了,下次注意。"


65
十七章 救赎
  杨忆海牵着一匹瘦瘦的骆驼,走在荒芜的戈壁中,身旁仅有一条吐舌头的藏敖。
  强风卷着沙尘,发出呼呼的声响,打在人脸上,赤辣辣的疼。
  杨忆海走到一处动物尸骨前,拉下蒙面的围巾,喝了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干裂的嘴唇,放好皮壶,向尸骨的方向走去。
  "哇,哇,哇。"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调侃。
  杨忆海眯眼回头,痞痞一笑:
  "劫财还是劫色?"
  强烈的日光下,沙丘上立着独独一头骆驼。上头盘腿坐着一人,手里提了杆水烟。卷卷的胡须,随着吞吐的烟圈,一翘一翘的。
  "有钱哪儿不能找到消遣,当然是劫财!"
  杨忆海叉腰,踢踢脚下的沙子。
  "就凭你?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要揍翻我?外加一条狗。"
  "嘿,年轻人,你真是太无理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朽今年才五十有八。"那人暴怒起来,圆圆的肚皮一鼓一鼓的,像个包子。
  杨忆海好笑,很受不了地一直摇头。
  那人抽出佩刀,道:
  "臭小子,你太狂妄了,老朽要教训教训你!想当年,老朽乃是沙漠一条龙,戈壁一只鹰,西边半天云……"
  他还没说完,一个骑骆驼的白衣青年,出现在杨忆海视野中,沿着沙丘走过来,嘴里不咸不淡道:
  "头儿,再做你的强盗梦,天黑以前,我们就到不了易都了。"
  杨忆海惊喜,刚想开口,沙丘上出现了更多骆驼,直至整个商队的伙伴,都出现在视线里。
  头儿走至他身边,坏笑道:
  "小子,回去要请我们喝最好的酒。"
  杨忆海激动异常,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不知道你们会跟来。我只是想快些回家。"
  二愣慢吞吞道:
  "我就说他没事,你们偏不信。他就是想他那相好的了,所以急着往回赶。再不发泄,他就要憋坏了。"
  伙伴们一阵哄笑。其中一人接话道:
  "真想看看他那相好的,到底长啥子模样?居然连波斯的妖姬,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头儿拨弄烟枪屁股,闲闲一哼:
  "还说没事,再晚一步,这傻小子就要走进'死亡沙漠'了。"
  杨忆海解释道:
  "我是故意走这边的,我听说这里虽然难走,但行程可以快一倍。"
  头儿一烟杆敲在杨忆海脑壳上。
  "哼!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又不是老婆大肚子,你不回去她就不生!天大的事情,犯得着吗你?'死亡沙漠'也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走的?!"
  杨忆海低头。
  头儿捋了捋翘翘的胡须,得意微笑,策骆驼绕过了动物尸骨。
  "老朽这回露一手。学得到就是你们的。"
  说罢,带队走进了'死亡沙漠'。
  …… ……
  虞初秋躲在窗帘后边,偷偷瞧着满人军营里的情况。
  他身上只有一件小王爷的披风,保持这个姿势,已在此坐了三个时辰,眼睛里布满血丝。
  小王爷睡到中午才醒,揉揉眼坐起来,迷惑地盯着虞初秋。
  "你没睡吗?"
  "睡了一会儿。"虞初秋依旧盯着外头,手里握着一根炭笔,在地上写画了一些看不懂的记号。
  小王爷打了个哈欠,爬过去看。
  门开了。
  虞初秋快速拢好稻草,遮住地上的记号,藏好炭笔,若无其事地端正坐好。
  小王爷未睡醒,傻愣愣地望着他。
  两个满族兵端着不似前些天的'丰富'饭菜走进来,放下又出去了。
  小王爷看到香喷喷的饭菜,高兴的跑过去,临吃前,还不忘回头招呼虞初秋。
  "先吃饭吧,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语气,就像在自家宴请客人。
  虞初秋看他一眼,又望向窗外,未曾开口。
  小王爷笑了一下,撕下一只鸡腿,凑过去哄:
  "你坐在这儿多久了?早该饿了,先吃了吧。"
  虞初秋垂眼看着小王爷手里的鸡腿,表情痛苦。
  "我不吃,你拿走。在下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小王爷尴尬,想了想,又道:
  "骨气不是用来赌气的。你都不吃东西,怎么和他们斗。难道要饿死在这里,以死鸣志?那是迂腐!"
  虞初秋瞪他:
  "在下迂腐,就是不吃!谁知道他们又在里头放了什么龌龊玩意。"
  小王爷一愣,看着鸡腿,不舍地左看右看,还是扔了。
  "好吧,你不吃,我也不吃。本王这回'舍肚皮,陪君子'。"说罢笑笑,故不经意道,"瞧我对你多好呀。你那爱人,比我强?"
  酒窝微现,虞初秋笑得自豪,嘴里却道:
  "他哪能跟您比。您是千金之躯,万乘之尊。"
  "可你就是觉得他好,是不是?"
  虞初秋腼腆地点点头。
  小王爷撇嘴,坐到别处,不和他说话了。
  下午的时候,虞初秋出去了,傍晚才回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关上门帘,一个黑影猛地从暗处扑过来。
  虞初秋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草堆上,定睛一看,趴在他身上喘气的,是小王爷。
  "您做什么?吓我一跳。快起来,我身上很脏,今天走了很多路。"
  小王爷脸颊通红,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虞初秋问他,他死活不答,也不让开。
  虞初秋恼了,扭动挣扎。
  小王爷低吼一声,看向虞初秋的眼中,充满了欲望。
  虞初秋一惊,偏头看食盘。理所当然看到了残羹剩饭,当下没了好脸色。
  "你吃东西了?"
  小王爷点头:
  "我就吃了一点。太饿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饿过。那种滋味,很难受。"
  虞初秋冷冷道: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不会告诉我饭里头有药,叫在下把身体借你一用吧?"
  小王爷干笑:
  "正有此意。"
  "啪!"清脆且干脆的一巴掌。
  "滚开!!"虞初秋真怒了。小王爷从未见过他如此抓狂的模样,桃花眼里血丝交错。
  虞初秋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住小王爷的肩头,不松口。
  "啊!"小王爷大叫一声,本能地抓住虞初秋后脑的头发,用力一扯,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
  虞初秋本就困乏,这一巴掌扇过来,顿觉眼前漆黑一片,金星直冒,当下失去了意识。
  帐篷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小王爷急促地呼吸声。
  小王爷胸膛起伏,眼神痛苦,面颊连着颈项,暗红一片。
  他低头看着陷在稻草堆里,秀发凌乱的虞初秋,忍了良久,还是将他翻过来,抱到了被褥上。
  "抱歉……"
  小王爷在虞初秋耳边低喃,虽然明知他听不到。
  他再也忍耐不住,动作急躁而粗鲁的撕开虞初秋的衣物,奸尸。
  …… ……
  虞初秋在隔天午后醒来。
  他不明白,明明睡了整整一天,为什么眼皮还如此沉重。
  当他想撑起身子时,四肢传来的酸疼,让他又重新摔了回去。
  身体上的粘稠体液,几乎无处不在。光用想,就知道自己又被'用'了多少次。
  虞初秋冷冷望着门边,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已经不想再说一个字。
  小王爷垂首端坐在他身旁,既不敢问话,也不敢看他。手指紧紧缴着膝盖上的布料,手背上青筋凸现。
  他们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帐篷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外边军人换班的谈笑声。
  当门边的饭菜完全冷却时,虞初秋再次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被什么东西撞醒了。朦胧睁眼,居然看到赤身裸体的小王爷,压在自己身上性动。大腿间传来阵阵磨破皮的疼痛。
  虞初秋连日来,既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吃饭,根本没什么气力,推来拒去的结果,是小王爷更爽了,没坚持多久,便一泻千里。
  虞初秋低手一摸,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手上除了白白的精液,还有自己的血。
  虞初秋放下手臂,眼神渐渐黯淡,不再抵抗。
  小王爷望着他,忽然害怕起来。他伸出手,摸上虞初秋侧脸,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我实在是饿。他们现在每天就送一顿饭。我不想的……真的不想……"
  虞初秋不答话,目光空洞,任凭情不自禁的小王爷,再次享用自己的身体。
  …… ……
  这一睡,虞初秋宛如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中有家乡的大房子,春雨顺着屋檐,在天井的水槽里,发出清脆悦耳的滴水声。
  院子里,顽童嬉笑,那是自己心爱的学生。
  酉河边,坐满了垂钓的老者;码头上,有放声歌唱的洗衣妇女。
  还有湿滑的青石板山路上,向自己奔跑而来的爱人。
  他的笑容总是比三月的春日更加灿烂,更加温暖……
  小王爷端着一碗白稀饭,正用汤勺给虞初秋灌食,忽见他流下两行清泪。
  小王爷以为他醒了,赶紧放下碗勺,轻拍他的脸。
  虞初秋睁开泪眼。现实与美梦的差距,令人黯然。
  小王爷挑出袖子最干净的一块地方,轻轻帮虞初秋擦脸,又端上碗。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看着我就烦,恨不得现下身边有柄剑,一剑杀了我。但你光想有什么用,得吃饭啊。等你有了力气,我的命就是你的。随你怎么整我,我绝不还手。"
  虞初秋平静道:
  "在下不怨你,在下只道命运多坎。你只须答应在下,回去以后,要是有人问及,万万不可将我俩之事,诉与人听,你能发誓么?"
  小王爷放下碗,郑重举起右手。
  "我发誓。"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当然。"小王爷赌咒,"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扶我起来。"虞初秋虚弱道,"去窗户那儿。"
  小王爷小心照做,坐在他身后,让虞初秋靠着自己。
  虞初秋轻挑开一点窗帘,观察许久,间或拨开稻草,用炭笔在地面上画些记号,终因体力不济,好几次晕在小王爷身上。
  小王爷拢好稻草,遮住记号,将虞初秋抱回被褥上躺好,焦急道:
  "你先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虞初秋苦笑:
  "死了好……死了干净……"
  小王爷慌了神,抱起他,拿过碗。
  "我说错了,我不该咒你。你吃点东西吧。我晓得你恨我,只要你吃东西,要打要骂,都随你。"
  虞初秋摇摇头,黯然道:
  "生为人世,养成君子,不可死时,做回禽兽。这里的东西,太脏,非圣人不可食……咳咳……咳咳咳……"
  说罢,激烈的咳嗽,呕出一口血水。
  小王爷扶着虚软无力的虞初秋,手忙脚乱的找手绢给他擦血,又看到手绢太脏,扔掉,随手抓了块干净布,给他擦了,顺着虞初秋黯淡的眼神,这才发现,抓着的布料,竟是被自己撕坏的,虞初秋的里衣。
  小王爷愣在当场,低头又看到被子下,虞初秋光裸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手腕处,红肿的勒痕又新生了冻疮。嘴角的伤疤,还清晰可见旧血的痕迹。而他睫羽下的泪水,倒映着眼底的血丝,荡红,不落。
  小王爷紧咬下唇,不动声色拉高虞初秋胸前的被褥,将他的双手放进去,背过身,道:
  "你不想吃东西,就先睡一会儿吧。"
  …… ……
  虞初秋恍恍惚惚,醒醒睡睡好多次。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是晚上,帐篷内黑漆漆的,只听得到一阵诡异的食物咀嚼声。
  虞初秋闻声望去,居然看到小王爷饿死鬼似的啃着一整只鸡。
  虞初秋扫视门边,看到七、八个食盘,上面的饭菜都分毫未动。
  虞初秋勉强撑起一点上身,道: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小王爷吃得正欢,根本没发现虞初秋醒了,闻见其声,呛了一口,咳了好半天,慌张扔掉手中烧鸡,解释道:
  "我……我没吃多少!真的!"
  虞初秋震惊。
  小王爷道:
  "要不,我出去好了,我出去,你别急,我这就走!"
  说完,也不敢看虞初秋,急匆匆跑出了帐篷。
  "回来!你去哪儿?咳咳……"
  虞初秋喊都来不及,情急之下,探身向前,手一软,滚下被褥,赤身摔在冰凉的地面上,又冷又疼。
  他乱抓了一阵,拢了些稻草盖在身上,生怕此时有人进来,看见自己这副衣不遮体的模样,会如何耻笑大方。
  忽然,一人轻巧的闪进来,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要抱虞初秋起身。
  虞初秋打量这人,自己绝对不认识,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我先抱你过去再说。"
  虞初秋尴尬:
  "不……不用……我……我身上没有衣服……"说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人脱下自己上衣,裹住虞初秋,将他抱回了被褥,盖好被子,拿回衣服穿好。
  "抱歉,我不能把衣服给你,否则满人会起疑的。"
  虞初秋点点头:
  "谢谢。"
  那人打量他:
  "你是虞初秋?"
  "正是。"
  "太好了,总算找着了。"那人道,"商队里的兄弟们,都叫我马匹潘。我家和满人有生意上的来往,偶尔可以混进来。杨忆海叫我来找你。"
  虞初秋听到'杨忆海'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如五味杂瓶,翻江倒海,半天,只说得一句:
  "他平安回来了,真好……"
  那人道:
  "杨忆海是我兄弟,他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虞弟你放心,杨忆海和头儿已经去拜访满族人的什么二王爷。你再多坚持几日,定能脱险。"
  虞初秋恍然抬头,嘴唇微颤,却什么也说不出。
  那人愣了些许,皱眉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弄成这副光景?他们虐待你了?"
  虞初秋猛然惊醒:
  "你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那好吧,你自己保重。"
  那人起身,刚想走。虞初秋忽然想到什么,抓住其手臂,泪眼婆娑道:
  "你要是见到杨忆海,就跟他说……我一切安好。万万不可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况,以免他担忧。"
  那人沉思。
  虞初秋不依不饶:
  "你保证!绝对不可以说!"
  "好吧。"
  虞初秋放开手。
  那人又如来时,悄无声息撤了出去。


66
十八章 回程
  虞初秋躺在被褥上,盯着门边的食盘,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撑起无力的手臂,连滚带爬到了食盘前,伸出颤抖的手,擦掉眼底的泪水,抓起一只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每咽下一口,力气就恢复一分,脸色也渐渐红晕,眼神不再彷徨,很是坚定。
  于是乎,半路发情的小王爷,狂奔回来,掀开门帘第一眼,看到的是,赤身裸体、蓬头垢面,趴在门边,满口食物的虞初秋。
  小王爷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蹲下去,高兴道:
  "你肯吃东西了?太好了!对对对,多吃点,有了力气,我们才能和他们斗!"
  虞初秋在他进来时,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吃,塞得满嘴都是食物,嚼都嚼不过来。
  小王爷见他没空理自己,说了两句别的,坐到对面墙边,看他吃,笑容很僵硬。特别是虞初秋一丝不挂地趴在草堆上,白玉般的肌肤,隐隐约约藏在黑缎似的乌发下,对于中了春药的小王爷来说,这是何等鼻血崩张的画面。
  结果事情发展到最后,变成虞初秋趴在草堆上,饿死鬼似的咬着一个包子。小王爷急色鬼似的趴在虞初秋背上,咬他。
  虞初秋吃食。小王爷吃他。
  再后来,虞初秋也中了春药,放掉手中的食物,改抱住小王爷。
  两人滚作一团,干柴烈火。
  呻吟与低吼,温香与软玉。
  这次经历是小王爷最爽的一次。虞初秋史无前例的迎合,让他情难自禁,在虞初秋身上留下许多粉红的吻痕,双手抱紧虞初秋,恨不得将他揉成自己的骨血。
  小王爷无意识地一遍遍在虞初秋耳边低喃。
  "初秋……"
  每当这时,紧闭眼帘的虞初秋,总会敏感地轻吟一声,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几下,桃花眼虽未睁开,一抹满足的笑意已爬上脸颊。酒窝在因为药力而粉红的双腮上,勾引得小王爷一次次俯下身子,激动亲吻他的鲢鱼唇。
  这是小王爷高潮来临最快的一次。他放低身子,紧紧压住虞初秋,抱紧他的大腿,感受到虞初秋因为快感弓起的身体,一声低吼,又一次倾泻在虞初秋身上。
  虞初秋微昂颈项,扣紧小王爷的双肩,也叫了一声,到达高潮。
  高潮的瞬间,小王爷清清楚楚听到虞初秋叫的是:
  "忆海……"
  小王爷的心情,立马降至零点,再次勃起的分身瞬间软了下去。
  …… ……
  五天前,在战败的郁闷中,沉寂了很久的秦皇城,终于迎来了一件开心事。全城的父老乡亲,男女老少,齐集西城门,夹道欢迎,远从西域回来的骆驼商队。
  慢悠悠踱步的骆驼,满载货物与金银的骑乘,自信而富有的商旅,高兴相迎的亲人。
  长长的商队,从雄伟的西城门进入。杨忆海翘首坐在骆驼上,还离得老远,就已用手遮住太阳,望向重兵把守的西塔楼,试图在走动的士兵中,看到身穿海蓝色官袍的当地父母官。
  结果是,没有……
  杨忆海随着队伍进入城内,心情不禁有点失落。特别是他看到道路两旁,不断有亲人来接队上的伙伴——
  有的搂妻抱子,合家团聚;有的爱人相拥,激情热烈;有的父母互掺,欣慰迎子……
  杨忆海越看,心里越不舒坦,嘴巴厥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
  他耷拉着脑袋,紧了紧手中的纸包。
  "这是什么?"忽然,身侧的骆驼上,伸来一指,戳戳杨忆海手中的纸包。
  杨忆海抬头看去,原来是同队的马匹潘。
  "提神香。"杨忆海勉强笑笑,"他喜欢读书。"
  马匹潘诡异回笑:
  "你的那个她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趁你不在家,跟汉子跑了吧?"
  杨忆海瞪他一眼,心情已经非常不好了。
  马匹潘拍拍他的肩,笑笑,策骆驼向前去了。
  杨忆海一路上,不停的张头探脑,还是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努力说服自己,也许今天衙门事多,虞初秋抽不开身来接他,可心里的怨气还是如翻腾的油锅——火气大着呢!
  当他拉着骆驼,穿过万人空巷的小街,终于走到衙门前,内心的激动居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在门前站定,杨忆海整整衣帽,这才潇洒自信的入去。
  院子里有个正在扫地的小厮,目光呆滞,出神的想着什么,表情悲伤。
  杨忆海由于太过高兴,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兴高采烈跑过去。
  "小哥,麻烦帮我通传一声,我找你们巡抚大人。"
  "!!!"那小厮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杨忆海,神情紧张又忧愤。
  杨忆海见他没动,继续道:
  "我可是从西域,大老远赶回来的!走了大半个月,你们大人居然都不来接我。哎,小哥,你悄悄告诉我,你们大人趁我不在家,都干了些什么?你老实说,这锭金子就是你的啦!"杨忆海利诱。
  小厮没见过杨忆海,一听这话,大致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慌张扔掉手中的扫帚,朝正厅跑去。
  杨忆海纳闷:
  "乖乖,有钱都不要?你跑什么?!"忽又顿悟,也朝正厅追去。
  刚进前堂,杨忆海就大吼:
  "虞初秋!!你要躲我到何时?!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趁我不在家,包养了多少狐狸精?!虞初秋!!你给我出来!!虞——初——秋!!!"
  "哎呀呀呀!杨老板你别喊了!"憔悴的胡师爷,在小厮的搀扶下,颤颤悠悠从屏风后走来。
  他刚踏进前厅,满眼血红,仿佛踢翻醋坛的发疯羚羊,立即冲到他面前,抓住他摇:
  "你们巡抚大人呢?叫他给我出来!!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他都和哪个狐狸厮混去了?有没有怀小狐狸?"杨忆海转来转去,"我不管,有了又怎么样?老子回来了,通通撵出去!!"
  杨忆海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虞初秋躺在众多美女中间,花天酒地的画面。那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等他回过神,准备揪出虞初秋这个负心汉,和他圈养的小狐狸精时,看到的是,满屋子下跪的人。
  杨忆海右眼皮登时一跳,从未有过的心慌,跃然心头。
  "你们都怎么了?虞初秋呢?你们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呵呵……呵呵……"
  杨忆海干笑两声,脚步已不听使唤的向门口走去。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非常想快快离开这里,生怕走慢一步,听到自己绝对不敢想的事。
  当他抬起一腿,正准备跨出门槛时,胡师爷苍老而哽咽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衙门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杨忆海的耳朵。
  "杨老板……虞大人……多半已经长生了……"
  "啪……"
  杨忆海手中的纸包掉落于地。波斯的油纸,散开些许,保护不了里面的薰香。
  适时一阵劲风过,油纸心中的香料,被吹得灰飞烟灭……
  …… ……
  当夜,秦皇城内歌舞升平,阖家团聚。
  商队上少数几个无家无眷的兄弟,理所当然聚在一起,找乐子消遣。
  醉红楼,秦皇城内最大的妓馆,漠北边塞的不夜宫。
  马匹潘左手搂抱一个丰满的妓女,右手端酒杯,红光满面。
  二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剥花生米,昂首,往嘴里扔。
  头儿享尽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正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时,被"乓嘡!!"一声踹门响,打破。
  屋内众人看清来人后,恢复嬉笑。
  头儿抬手招呼他道:
  "哟!稀客!小子,快过来,你还欠我们一顿好酒呢!哈哈哈……"
  马匹潘调侃道:
  "你怎么会这种时候跑来这里?你那个相好的呢?怎么?嫌你回来晚了,给你一个闭门羹?呵呵……甭理她,娘们嘛,明日哄哄就没事了。喝酒!"说罢,拍拍他肩膀。
  杨忆海扫开一个妓女,坐下径自倒了一杯烈酒,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再倒一杯,又一口干,"啪!"地放下酒杯,复抬头时,杏眼清明且坚定。
  "马匹潘,兄弟我求你帮我寻一人。"
  "谁?"
  "虞、初、秋!"
  马匹潘纳闷:
  "新上任的巡抚?他不是去满地……"
  杨忆海满上酒,又饮一杯:
  "所以我才找你。我知道你家和满人做马匹生意。"
  马匹潘想了片刻,端起一杯酒,也干了。
  "要知道满人都是土匪,此一去,如进虎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断不会冒此风险!大家兄弟一场,杨兄弟你开口,岂有不帮之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忆海重复道。
  马匹潘叫人拿来一个海碗,亲自倒满极烈的白酒,摆手道:
  "只要你喝完这碗酒,他就是只剩骨灰,我也给你找回来!"
  杨忆海从小生长在烟花之地,饮酒之事本不在话下。可面对洗手碗这么多的烈性白酒,要一次喝完,但凡喝过酒的人,都知道这么喝是很伤身的,而且很可能还没喝完,就倒了。
  杨忆海想都没想,端起碗,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一口,一滴不剩,将海碗里的烈酒,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杏眼湿润,带上了醉意。
  他扣过碗,对马匹潘道:
  "他对我有恩,你一定要找到他。我等你的好消息。头儿给我作证。"
  头儿点点头,看着杨忆海有些摇晃地下了楼。
  杨忆海出了妓院,没走几步,便觉天旋地转,赶紧扶住一处墙垣,还没站稳,胃里一股翻腾,"哇——!"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直至吐到黄胆水。杨忆海吐到后来,感觉浑身虚软,干脆靠墙坐在了地上,过了许久,才重新撑着昏醉的脑袋,扶墙,朝家的方向走去。
  …… ……
  第二天,一大清早,穿戴整齐的杨忆海,又一次踢开醉红楼的大门,将酣睡的头儿,从女人堆里拉了起来。
  头儿烦死啦!大发脾气:
  "哎唷!我的小祖宗!你又有什么事?马匹潘天刚亮,就已经出城了,就是去找你那个什么巡抚大人的。你要找他,去北城门,别来烦我,我要睡觉!"
  杨忆海杏眼闪光,拉着头儿不让他钻被窝。
  "不用了,我想了一晚上,我确定他还没死!"
  "嗯?"头儿回头。
  杨忆海道:
  "我听说宁兴王妃还在城中,这说明小王爷还没死。"
  "所以呢?"
  "所以如果虞初秋死了,朝廷一定赶着派人过来救小王爷。可现在朝廷一直没派人,说明虞初秋还活着!"杨忆海越说越兴奋,"头儿,你可有法子接近满族什么大官么?"
  头儿扶额,倒向枕头。
  "天!我为什么会收了你这么个烦人的徒弟!"
  …… ……
  第三天,脚步急促的杨忆海,走进了衙门。
  "胡师爷,你们虞大人原来买的美人呢?我那天可是听您说,满人也把她们放回来了的。你可别私藏公物啊!随便谁谁谁参你一本,这可就是贪赃!"
  胡师爷吓得不清,赔笑道:
  "杨大老板,这哪儿的话。虞大人买来的那些美姬,都在衙门后院暂住着呢。谁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一直这么养着。要不,我全给您送去,也好了了我们一桩事。"
  杨忆海眯眼,一步步逼近胡师爷,看得他冷汗直冒。
  "我不在时,你是不是也跟你们虞大人这么说?嗯?!你老实给我交代,你给你们大人,行贿了多少狐狸精?!"
  胡师爷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虞大人在您走后三天,就出城了!!"
  杨忆海眼神一暗,拂袖朝后院去了。
  胡师爷擦擦额头,紧随他去。
  一刻钟后,胡师爷叫人将虞初秋买的二十个美男与美女,排成一排,立正站好。
  杨忆海走上前,一个个钳起少男们的下巴,观察他们的容貌。
  这个不行!
  这个更不行!!
  这个也是人?!!
  不行,不行,不行!!!
  杨忆海看完十个少年的容貌,暴跳起来。
  "居然没一个长得比虞初秋好看!!那你们还出来卖什么?!身为小倌,相貌连巡抚大人都比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是他买你们,还是你们故意卖给他!!"
  闻言,十个男孩,皆红脸低下头去。
  杨忆海看得那叫一个张口结舌,指着他们,手一直抖。
  "不会让我说对了吧?!"
  猛回头,瞪视胡师爷:
  "这这这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虞初秋没走那三天,有几个时辰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没。"胡师爷擦把冷汗,"虞大人那两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只匆匆对这些美人过了一目,便没再见了。不过……"
  "不过?"杨忆海眯眼。
  "去草原的那几日,虞大人一直和他们朝夕相处。"
  胡师爷一句话,杨忆海的脸色已变了几闪,急忙补充:
  "不过老身也在场,虞大人绝对没有您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你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哼!"
  杨忆海瞪他一眼,又走至美女身前,一个个仔细看。
  哟!这个好丰满!
  这个也是……
  这个也是?!
  难不成……
  虞初秋喜欢大波妹?!
  杨忆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板纤直的身体,无故生起气来。
  "为什么都是看起来一脸天真,胸大、屁股大、腰细细的美女?"
  胡师爷小声插嘴:
  "因为对于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才叫美女。天真、纯洁,丰满的女人,摸起来很有肉感,而且也容易生养……"
  杨忆海听到"生养"二字,额现青筋,眉毛狂挑。
  "哟,胡师爷,这么说,您的意思:我不是正常男人?"
  "不不不,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杨忆海皮笑肉不笑:
  "你们一个个安全回来,吃香的喝辣的,留下你家大人在那天寒地冻的虎穴里,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杨忆海长舒一口气,"等他安全回来,我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胡师爷与周围几个下人,惊得连连冒汗,不敢作声。
  杨忆海斜瞟一眼正盯着自己发春的十个少女,头疼道:
  "哼!如此庸姿俗粉,怎么可能入得了满族二王爷的眼?!!"
  "那我怎么样?"
  "还有我。"
  忽然,院门口传来一男一女,两声调侃。
  众人闻声望去。
  月门处,轻衣薄纱的红衣美女,衣着风骚却不暴露,一只美腿滑出透明裤管,诱惑地勾着琵琶。
  而月门之上,倒挂的半大少年,一身白衣,手摇折扇,表情天真的啃着一个苹果。
  一对姐弟,倚门笑。眼底的担心,只传给杨忆海知晓。


67
十八章 回程
  醉红楼雅间,杨忆海、马匹潘、二愣、头儿,四人一桌,关门围坐。
  "杨狐狸,你可想好了?请客至少要这个数。"二愣把算盘推到杨忆海面前。
  杨忆海倒了一杯酒,瞥了一眼算盘。
  "哈!我还以为多少钱呢!小意思!"
  说完,顺手扯下腰间的钱袋,倒出十几颗金豆子,豪爽道:
  "拿去!请他吃好了,这可是敲门砖呢!像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别的没有,就有点小钱,唯独没有关系。操!真他妈要办点事的时候,抗着猪头,找不着庙!"
  二愣转头看看头儿,头儿挑挑眉,不置可否。
  于是,从这天起,杨忆海的钱财像流水一样只出不进。不为别的,全花在请客吃饭、交朋友上面。当然,钱不能白花,结交的朋友,自然是为了一步步接近满族二王爷——扎依。
  守株待兔,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一天,何况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杨忆海金钱开山,银钱铺路的攻势下,扎依王府的首席幕府,终于与杨忆海结成"知己"。于是他又不惜重金,置办礼物,隔三差五的往二王府送。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进了府的礼物,像打了水漂,没了回应,仿佛在试探着来人的诚意。
  做这种事,尤其不能半途而废,一旦放弃,前面的付出,就当真是石沉大海了。
  杨忆海出手也不再似原先那般阔绰,谨慎小心了很多。
  这天晚上,杨忆海顶着两只熊猫眼,沉默的坐在老地方喝酒。
  二愣、马匹潘和头儿,也照例在场。
  三人看着憔悴的杨忆海,不住摇头。
  二愣尽量轻地拨动算盘,缓缓打好,又一次推到杨忆海面前。
  "上一次买礼物,花了三千两,那个二王爷都没看上。要是还送,起码得五千。"
  杨忆海面无表情地拿高酒壶,倒满杯,一饮尽。
  "唉……"马匹潘叹气道,"杨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执著,究竟值不值得?!这一前一后,连请客带送礼,才一个月不到,足足花了你上万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了!为兄我看在眼里,都替你心疼,你说我们跑一趟西域,风餐露宿,野兽土匪,什么风险没遇过?刀里来、沙里去,辛辛苦苦来回一趟,才千两银子进账。你这么花下去,纵使家中留有金山银田,也会给你挥霍了去!"
  杨忆海不说话,手指握紧酒壶,指尖犯白。少眠的杏眼,布满血丝。
  头儿捋捋翘翘的胡须,以长者的姿态道:
  "小子,你不妨听我一句。你这么花费下去,一定会垮。以前花去的钱,反正是要不回来了,全当买个教训。要是二王爷买账,早开门让你进去拜访了。我们现在根本搞不清他是嫌礼轻,还是压根不想见你。要是后一种,你就是送月亮,也是白搭!如果是前一种……我也得劝你,小子,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无论做什么,讲得就是一个'值得'!除非那啥巡抚虞大人,是你的什么莫逆之交、生死兄弟……"
  "值得。什么都不值得,唯独他值得。"
  头儿还没说完,杨忆海放下酒杯,醉眼惺忪,缓缓拿下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放到二愣面前,又倒了一杯酒,喝了。
  "替我把这个当了吧,你认识当铺的人,替它当个好价钱。"
  二愣盯着戒指,打了几下算盘,慢吞吞道:
  "杨狐狸,就算如此。要是二王爷这次肯了,你上门拜访,还得拿得出这个数。"
  二愣伸出五个指头。
  "你还有钱么?"
  说完,二愣将算盘朝杨忆海移了移。
  杨忆海盯着算盘,思索许久,嗓音沙哑道:
  "帮我节省些,我回家再想想办法。"
  闻言,在坐三人皆一声叹息,摇头以示同情。
  这天夜里,杨忆海喝得很醉。独自一人,头顶着圆月,一步一晃地在自家院子里呐喊。
  手里的酒坛,衣襟上的湿浸,脚下的虚浮,嘴里的脏话。
  杨忆海发泄着内心的苦闷。
  "他妈的!这么多钱,谁不心疼啊?!奶奶个胸,我又没花你们的钱,你们心痛个鸟!你们当我的钱就好赚?!不也是一文一文,血汗钱来的!!呜……可我他妈的能怎么办?!!虞初秋你他妈的就是个祸水!!害人精!!!老子大半辈子的积蓄,一家伙全给你败光了!!呜呜……"
  杨忆海坐在台阶上,一手提酒壶,单手捂脸,哭得很伤心。
  "你个死虞初秋……哼哼……老不让我省心!书呆子!我恨死你了!最恨你……"
  骂到痛时,抡起酒壶,砸碎在院墙之上,留下一滩斑驳的痕迹。
  杨忆海站起来,踉踉跄跄踢门进屋,从被褥下的暗格内,拿出一个精致的化妆盒。
  杨忆海小心翼翼拿开它,双手虚晃地拿出了一沓老旧的银票。
  那是他当小倌时,多少日夜,提心吊胆,积攒下来的救命钱。
  杨忆海一张一张地将银票摊平,一张张过目,一笔笔累加。
  整整五万两,分毫不差……
  杨忆海突然抓紧这最后的财产,疯狂大喊:
  "虞初秋!!!你他妈一定得活着!!!!!"
  …… ……
  虞初秋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抬眼看到帐顶漆黑,虞初秋急忙爬到窗边,观察了片刻,拨开地上的稻草,手脚并用,将地上的炭笔记号涂抹干净。
  朱小王爷还在睡,似乎不满虞初秋弄出的声响,收紧圈在虞初秋腰部的手臂,想将温香往怀里带。
  虞初秋轻唤他,摇他醒来。
  "做什么?"小王爷迷糊揉眼。
  "嘘……"虞初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我带你逃走。"
  朱小王爷一听这话,一个机灵坐起来,抱着虞初秋,兴奋地笑。
  "你找到逃走的方法了?你真聪明,怎么想到的?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怎么不知道?"
  虞初秋抓过一件破衣裳穿上,拉紧小王爷的手,道:
  "先不说这个,再不走就天亮了。"
  "嗯!"小王爷星眸亮亮的,望向虞初秋,笑意满满,紧了紧掌心的手,探身走在了前面。
  谁知二人刚走至门口,门帘被人,用马鞭从外面挑了起来。
  小王爷警惕地退后一步,护住虞初秋在身后。
  "哈哈哈哈……"来人探身进门,身后又闪进四名大兵,拔刀相向。
  虞初秋绕过小王爷肩头,看清来人面容时,心下冰封。
  别人还好说,来人偏偏是努尔哈赤那个专门派来整他俩的亲卫!
  "两位好久不见啊!"亲卫假笑,"最近过得还算舒坦吧?有吃有喝,还有'睡'!"
  亲卫的语调很是嘲讽,如根根芒刺,直打虞初秋心尖。
  虞初秋下意识地一缩手。小王爷牢牢抓住,将虞初秋的手,握得紧紧的。
  虞初秋抬头看他。小王爷只是瞪着亲卫,百般怒火,心头压。
  亲卫笑笑,挥手:
  "带走!"
  …… ……
  天亮时,小王爷被关在一辆囚车里,脚边放着纸笔。
  亲卫悠闲的站在囚车前,手里拿着马鞭,挽袖子。
  "本来,我想等您自己开窍。但现在事情有些变化,我不得不加快步伐。要我说,小王您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还大老远的,给你弄来个大美人暖床。您居然连个书信也不给我写。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考虑到,您母亲的思子心情啊!天底下,哪个母亲……"
  "呸!"小王爷看准亲卫走近,朝他脸上吐口水。
  亲卫闭眼,压下心头火,掏出手绢擦脸,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你的亲笔书信,我是得定了!"
  "你休想!"小王爷不屑道,"本王认定的事,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改变!"
  小王爷撇了眼亲卫手里的鞭子,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们满人也忒没有主意了,换来换去,就这几招花样。哼!曲曲一副鞭子,也想让本王屈服?!"
  亲卫冷笑:
  "今非昔比。昔日你无所惧怕,我们自然无奈你何。小王你轻财轻利,却重情重义。对付你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情'字下手。"
  亲卫把马鞭按进盐水桶,慢慢道:
  "我今天用的这招,即便说与你听,你也没法应付。所以说,我赢定了!当日在山海关外,你会因一时冲动,深入腹地追击数十里,说到底,也是为了替令姊一血前仇。如此至情之人,我就不信你今天不写!!"
  亲卫抽出马鞭,"啪!"地一声脆响,打在地上,击碎嫩草无数。
  小王爷听他说了半天,已猜出大半,心中冷汗泠泠,双手攥紧囚车的牢笼,微微颤抖着。
  亲卫打了一个响指:
  "带他出来!"
  衣衫破烂的虞初秋,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纵爱过度的身体,步子有些虚浮。
  满人把他绑在柱子上,双手吊高。
  小王爷忍不住咆哮,撼动囚车,目光慌张,却似要吃人的恶狼。
  "人渣!!放开他!!仗是我打的!人是我杀的!你们冲我来好了!对付一个文弱书生,你们算什么英雄?!你们简直不是人!!"
  亲卫的面部肌肉抽动,一扬鞭子,毫不犹豫朝虞初秋打去。
  第一鞭子,便皮开肉绽。
  虞初秋忍不住叫了一声,其声如垂死的野兽,凄惨无比。双手缴紧绳索,生生勒出血痕。
  "你还真敢说得出?"亲卫嘲笑,"如果我们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你对他做的那些事,就是圣人所为?敢情你们大明,君王就是如此体恤臣子的?书读得好,不一定有出息,还得会暖床!哈哈哈哈……"
  周围满人哄堂大笑。
  小王爷十指深嵌木笼,一句也反驳不出来,咬着牙龈,直至嘴角出现一丝血迹。
  一声虚弱的呻吟,是虞初秋的声音。
  "世子……别听他的……在下是自愿前来……所做一切,皆是自愿……与您无关……"
  小王爷痴痴望着他:
  "虞初秋……我……对不起你……"
  亲卫大笑:
  "好一幅主仆情深图啊!好,好,好!你们感情越深,我的计划就越顺利。"
  他转身向小王爷,用鞭子勾起虞初秋的下巴。
  "你想救他,就写质书。你要是写得慢,说不定你这位娇弱的美人,不一会儿就被我打死了。"
  说完,走开两步,鞭子如凌厉的眼镜蛇,奇袭而来,如刀风过境,刮得虞初秋体无完肤。
  "不许写!"
  虞初秋额上的汗水,浸湿了双颊。唇残血,手握拳,面如纸色,却始终不再发出痛吟。
  小王爷挣扎。他丢掉纸笔,打翻砚台。抱头闭眼,不忍再看。耳边传来的鞭子声,又使他不得不睁开眼,一次次激动地抓住囚车喊:
  "拿笔来!还有纸!本王写!你别打了,本王什么都写!!"
  亲卫嘴角微扬,停下动作,擦擦额头的汗水,解开上衣,又继续打。
  "我说过,你不写完,我是不会停的。"
  小王爷闻此,一把扫开新拿来的纸笔,站在笼子里喊:
  "你打!打死他我就自尽!到时一样没人写!!"
  亲卫看他一眼,照打不误。
  小王爷本是虚张声势,等了不到片刻,眼看虞初秋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又叫道:
  "纸笔!!快!!"
  囚车周围的士兵,还在收拾,根本来不及给他拿新的。
  小王爷望了眼虞初秋,迅速脱下衣服,咬破手指,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质书"二字。
  亲卫瞥了一眼囚车,笑容爬上嘴角。
  气若游丝,声似抖弦,虞初秋道:
  "世子……不能写……秦皇城有四十万老百姓……写了,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亲卫眼神一冷,对着虞初秋又是一鞭。
  至此,虞初秋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小王爷拳头抓得咯咯响,阴冷道: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亲卫无所谓的耸耸肩:
  "你想有机会,就快点写。"
  小王爷擦擦额头的冷汗,咬破的手指,滴着血。
  他抬头望向虞初秋。虞初秋的嘴唇已经发乌,再无气力说话,但他的眼神,明明固执地写着"不可"二字。
  小王爷望着那落在虞初秋身上的鞭子,眼神不再徘徊,低头完成了质书。
  亲卫满意离去。
  小王爷抱着满身是血的虞初秋,回到帐篷内。
  面对如斯伤势,小王爷跪在虞初秋身边,无力的哭了。
  "对不起,虞初秋……原谅我最后的任性……我用秦皇四十万百姓的命,换你的……因为整个秦皇城,我只在乎你一个……"


68
十九章 奈何
  虞初秋已经听不到小王爷的告白,整个人疼晕过去,直到天黑,又被钻心的疼痛,折磨醒来。
  睁开眼睛,只能朦胧知道自己在哪儿,再看,也瞧不清了
  嘴里腥甜腥甜的,喉咙干哑,有呕吐的冲动。
  试着偏偏头,混身散了架似的疼,脑袋昏昏的,眼前朦胧的景物,有星星在绕。
  虞初秋苦笑。
  我的命,是不是到头了?
  真不甘心啊……还想再见他一面的……恐怕,不可能了吧……
  他轻唤两声,叫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王爷,交待后事。
  "呜呜……虞初秋,你不能有事啊……你死了,本王做和尚去!!"
  小王爷哭得乱没主意的,看着虞初秋满身的血水,润湿了身下的柴草,手足无措。
  虞初秋轻笑。
  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呢,该吓坏了。
  于是哄他:
  "世子莫要担心在下,这些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过些天,伤口封了,自然就好了。"
  过了半响,未听见小王爷回话,虞初秋还想劝,只模模糊糊看到小王爷伏在他身边的头颅,忽然抬起来,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自己额头,声音哽咽道:
  "骗子……"脸上接到一滴滚烫的泪珠。
  虞初秋用最后的力气,绽开一缕微笑,轻声道:
  "傻孩子,在下没事,你若想救我,下边我说的话,你可得记牢了,不许反驳,也不许违逆,否则,在下可能没有力气说完它。"
  "好,你说,我都听你的!"小王爷擦干泪痕,伏下身子,趴在虞初秋耳边,仔细聆听。
  虞初秋道:
  "今晚,你得逃走。"
  "!!!"小王爷一惊,很想反驳,思及前言,未做分辩。
  虞初秋明了他的心思,宽慰道:
  "在下现下这副样子,肯定是走不了了,定要走,也是拖你后腿。你若走得快,兴许,我还能赶在你搬救兵来之前,撑住最后一口气。"
  说罢笑笑。
  小王爷双手握拳,星目灼灼,咬紧牙关不说话。
  虞初秋又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
  虞初秋略停片刻,缓道:
  "今天是初五,正好是新月。子时到丑时,后营的巡逻兵是爱喝酒的胖子。他上岗的时候,会跑到火房去偷酒,一来一回,有十滴水的时间,足够你从三营后面,跑到楠木堆后。然后你要躲起来。因为他巡逻完一圈后,会坐在楠木堆前喝酒。等半炷香的时间,他会放下酒坛与钥匙,走五步,背对着你小解。你拿上钥匙,去开靠山的栅栏门,再把钥匙放回去,继续躲在柴堆后。等他小解完,他会拿走钥匙,再去寻一次房。这时你再从栅栏门出去。门外的树丛,不能走,会发出很大的响声。你必须从山脚下的楠树林中过。那里有一条野兽觅食走的小路,会有狼。你得一直跑,千万不要停。小路的尽头,你会看见黑河的上水。现在是初春,雪都化了,水会很急,但你必须渡过它,去对面的岩洞。岩洞外面,有一些钟乳石,你顺着钟乳石,爬到岩洞的上面,会看到一个像狼鼻一样的悬崖,你外公给的手绢上,狼头的嘴和牙齿,就是岩洞和钟乳石。"
  虞初秋艰难的移动右手,颤抖地将沾满血迹的狼头手绢,递给小王爷。
  小王爷在手掌摊平手绢,不可思议地看。
  虞初秋继续道:
  "你要在悬崖上走,因为悬崖下面有野兽出没。那里长满了青苔,很滑,也很高,你不要往下看。走一刻钟,你会看到两块岩石立在悬崖尽头,那便是下山的路。下到山底,便是我们原来呆过的营地,你按着手绢上的画法,往沼泽地尽头的大树走。你会看到苏紫烟……咳咳咳……在那儿等你……"
  虞初秋说至此,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咳嗽,伴着吐出来的血水,顺着衣领,染红了颈项。
  小王爷看得触目惊心,嘴唇一直抖,却说不出话。
  虞初秋觉得很累了,最后嘱咐道: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快走,过了今夜,他们会杀了你。你死,我也活不成,秦皇城,将会生灵涂炭。只要你赶在他们兵临城下之前,回到秦皇城,一切皆可挽回。在下与秦皇四十万老百姓的性命,就托付在世子殿下,您一个人的身上了……千万不要回头,一路向南!"
  小王爷紧紧抓起虞初秋的右手,深深吻了他手心一下,一抹眼泪。
  "等我!"
  撒腿飞奔而去。
  虞初秋淡定的笑了,垂下的手臂上,血水如失控的雨滴,滚滚而下。
  哦……忘了跟他说,要是日后遇见忆海,转告声:
  六十年后的大年初一,在下会在奈何桥上等他……
  虞初秋思及此,自嘲的一笑。
  罢了罢了,此生都不能长久,又何况下辈子。
  谁知到时,又是怎样光景?
  "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天边一颗流星划过,如虞初秋眼角晶莹的泪。
  天际漆黑,瞳孔失色。
  …… ……
  二王府内,歌舞升平。
  满族二王爷扎依,酒过三巡,左拥右抱。
  苏家姐弟,哄得他不知自己姓谁名啥,吃吃姐姐豆腐,占占弟弟便宜,一口一个"宝贝",一声一叹"美人"。
  头儿和马匹潘都会满语,一个劲地在旁边敬酒,说些拉关系的话。
  唯独杨忆海这位金主,坐在侧席一个劲地傻笑、喝酒,恨不得把扎依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扎依让他进门时,杨忆海立即奉上五万两银票买的礼物啊……
  扎依看都不看一眼,就命人收了。看得杨忆海,眉毛一抽一抽的。
  可吃饭时,苏家姐弟一出场,扎依立马换了副嘴脸,肥脸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直说杨忆海"懂事"。
  杨忆海心想:
  废话!我当然懂事啊!!问题是,你得让我进门,让我有懂事的机会才行啊!!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后门都不开一个,我守着两美人,我怎么给你送?!!在后围墙空投啊?!!!
  妈的,你个猪头三!!浪费我时间!!
  杨忆海饮下一口酒,朝苏家姐弟使眼色。
  苏紫川领会,起身献舞。
  尤抱琵琶半遮面,腰肢妖娆,红裙飞舞。
  粉藕似的玉臂与大腿,勾得男人欲火横流。
  苏紫天故作任性,抽出扎依的佩剑,轻巧一跃,落于大堂中央,剑走偏锋。
  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如鹤舞白沙,气质超然。
  姐弟二人,默契演出。
  一个妖媚,一个清纯。
  一个热烈如火,一个冷酷似冰。
  看得扎依双眼如炬,一个劲地说,天下美人不过尔尔。得二人,胜得大明皇帝老儿的后宫。
  杨忆海坐姿闲适,手摇折扇,笑容含蓄,心里早已腹骂扎依许久。
  他得意地感叹:
  猪!那是你没见过真正漂亮的!要是我家秋秋美人,随便往这儿一站!那相貌,那气质,那身段……哼哼,你想得美,他是我的,谁都没份!
  一舞《出塞》毕。
  扎依揽过苏家姐弟,左右落座,饮酒道:
  "哈哈哈哈……杨忆海,本王对你的礼物,非常满意!"
  杨忆海略微颔首。
  扎依道:
  "最为回报,我会给你想要的。"
  杨忆海握酒杯的手一顿,杯中酒晃起一层涟漪。
  扎依饮下一杯酒:
  "这事你找我,还真算是找对人了。要是别人,还真不敢管。要知道,朱小鬼现下可是我们的一级重犯。就算只是和他有关的人,没有首领的手谕,谁也没胆冒这个险,帮你偷人出来。"
  杨忆海心下"咯噔",面上依然假笑灿烂:
  "全仗王爷您帮忙。"
  说完,起身为他满上一杯酒。
  扎依饮下,道:
  "你也别怪我这么久都不见你。我不也是帮你'疏通'去了吗!"
  "是是是……"杨忆海恭敬道,"王爷您日理万机,小的等一天两天,是应该的。"
  "嗯,明白就好。"扎依满脸醉红,"今晚我约了管这事的'一把手'。他原是首领的贴身亲卫,跟我也还算有些交情。一会儿他就来了,你小心伺候着,别乱说话。"
  "是!"杨忆海收起折扇,整了整衣帽,压了口茶。
  恰在此时,门口小厮通传,亲卫来了。
  …… ……
  扎依是武将,办事雷利,无多废话。一一介绍过杨忆海,和周遭几人。
  扎依和亲卫碰碗对饮。
  几盅黄汤下肚,扎依命人取来杨忆海进门时,带来的五盒礼物中的一盒,直接进入主题。
  "这是杨兄弟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具体怎么办,你拿主意,我不管。"
  亲卫眯着绿豆眼,贼溜一转,脸上笑开了花。
  "这事好办。只要不是要朱慧贤本人,其他都好说。正好这几天,你说的这位虞大人,身体抱疡,我给你一封书信,就说他生病死了,叫你们来收尸的。三营的刘头,是我的亲信,我已跟他打过招呼,你拿我的令牌,入去便是。"
  杨忆海听到虞初秋生病时,一不留神,就想站起来问,被头儿在桌下扯住衣摆,示意他不要慌。
  杨忆海佯装镇定,接过亲卫手中的令牌,等候他写完书信,躬身一揖,着急退去。
  头儿与马匹潘,也告辞,紧随其,策马直奔满族军营而去。
  杨忆海一走,亲卫和扎依,都更加无所忌惮,当着苏家姐弟的面,嘲笑杨忆海。
  "哈哈哈哈……又来一凯子!你小子真毒啊,钱也收了,还要把人打个半死。"
  苏家姐弟闻言一震,低下头去。
  亲卫得意道: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他只说要人,又没说要活人?二王,还是你会来事。小的我以后,就全仰仗你'提点'了。"
  "好说好说,哈哈哈哈……喝酒!"
  "喝!"
  扎依同亲卫高兴地庆祝着,忽闻身边一声撒娇。
  "姐姐,我的手好痒啊……"
  扎依一把搂过苏紫天,凑过去亲脸,猥亵道:
  "小美人,你哪儿痒?嘿嘿,我帮你挠挠。我们进里屋,脱了衣服挠好不好?"
  "不用了,一会儿你就没用了。"
  苏紫天转过头,一脸天真地笑,展臂像要搂抱扎依的后脑,另一手迅速竖起桌上的筷子,手压其头,筷子瞬间从扎依两只眼睛里穿过,脑浆从后脑的头发中涌冒出来。
  "啊——!!!!!!!!!"
  桌侧端酒的仕女,吓得失声尖叫。
  "吵死了!"
  端坐桌前的苏紫川,抬头时,琵琶中的软剑,已穿进身后仕女的咽喉。
  仕女双目突暴,想叫,却喊不出声音,要断气,一时半会儿,却死不了。双手因为疼痛,握为爪状。
  她邪笑地慢慢抽回剑,享受地舔了舔剑身上的鲜血,凤眼如魑魅,飘向呆掉的亲卫。
  亲卫微愣片刻后,回过神来,抽出佩刀,退到大堂中央,冷汗淋漓。
  想他也算战场上历练过的兵,却从来没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少年与少女。
  "你们什么人?"
  苏紫天的脸上,还残留着扎依的鲜血。白色的衣衫,五彩缤纷。
  苏紫川娇嗔:
  "弟弟你不乖。娘说过,杀人不可以弄脏衣服的。血很难洗。"
  "对不起,姐姐。"
  苏紫天微笑,小小的虎牙,伶俐可爱。他大大咧咧地走至门口,天真的看向院子里,聚集而来,拔刀相向的卫兵。
  一个跃步,跳到一个小兵面前,抱住他道:
  "对不起,今晚这里的人,都得死。"
  小兵被他纯真的眼神,勾得失神一刻,下一秒,手中的刀,已掉落于地。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苏紫天掏出他的肠子,扬手举高给周围的满兵看,嘴里发嗲道:
  "哎呀,你今晚吃了花生啊?"
  周围士兵皆吓得退后数步,有人已经受不了的低头呕吐。
  苏紫天突然生气道:
  "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吐了,都是因为你!!"
  白袖扬,袖中短刀划过,小兵断气身亡。
  屋内,亲卫满手汗水地紧握佩刀,盯着一直坐在桌前,无所动静的苏紫川。
  屋外院内不断传来的男人惨叫与女人的嘶鸣,加重了这所宅子的阴气。
  "嘻嘻嘻嘻……"
  苏紫川笑弯凤眼,缓缓站起身。
  亲卫慌乱,乱舞刀,急退后,撞倒茶几,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们不要乱来!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府!!"
  苏紫川走近,依次活动手指关节,发出'咔咔'之声,长长红红的指甲,如招魂的艳鬼。
  "呵呵呵呵……"她大笑,"当年,我们姐弟能带着没有武功的哥哥,逃过东厂铺天盖地的追杀,还怕你一个小小的蛮夷狗窝?!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为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至于要赶尽杀绝?!"
  苏紫川微眯凤眼:
  "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不该那样对虞初秋……"
  …… ……
  这是绝不寂寞的一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扎依的二王府恢复了宁静。只有几条血水,顺着大红色的府门台阶,无声无息往下流。
  亲卫的尸体,悬在努尔哈赤的府邸门前。全身的皮肤都没有了,包括头皮与脸。
  血液凝固在内脏上,被路边的野狗,争抢咬出一丈多长。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长白山谷里的满族兵营,依然在沉睡。浑然不觉,东面的山坡上,已伏满了身穿黑绿色劲装的大内一等侍卫,手持弓箭,剑拔弩张。——这是年迈的杜太师,迎接外孙回家的礼物。
  冰雪初化的黑河,迎来今晨第一缕阳光的同时,也迎来了铁马铮铮的两千大明骑兵。
  黑斗篷,灰铠甲。
  为首的将领,是白发齐腰的羽扇儒士。
  狼头山顶大石上,衣衫不整,醉拉胡琴的参军,居高临下欣赏着满营里,越来越混乱的景象。
  满身淤泥的朱小王爷,手中紧握狼头手绢,跑得喘不过气,却依然没有放慢脚下的步伐。
  远处草原上,策马迎来的苏紫烟,及十五名护卫,看在他眼里,是虞初秋生存的希望。
  日上中空的时候,守在城墙塔楼上,连日未睡的宋云飞,和满眼血丝的宁兴王妃,终于在天地一线的尽头,看到了他们日夜担心的身影。
  满营里,硝烟弥漫,士兵逃窜。
  平日里,井然有序的兵营,如今在明朝十面埋伏的攻击下,状若散沙。
  小王爷昔日住过的破帐篷内,身穿满族平民服饰的头儿和马匹潘,心惊又心焦的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杨忆海手中的令牌滑落,他看着鲜血染红的柴草上,面如纸色,紧闭眼帘的虞初秋,宛若自己中春药的那夜大雨后,心疼得找不着下手抱他起来的地方。
  只能一遍遍轻拂他消瘦的面颊,声音哽咽道:
  "初秋……不怕……我们回家……"
  《漠北篇》 完


下部:京都篇
69
第一章 宠
  西湖风景六条桥,一株杨柳一株桃。
  绿杨荫里白沙堤,习武少年恰十四,最爱湖东晓舞剑。柳絮纷飞雾未散,远亭浅笑俏佳人。
  少顷,少年收剑,朝凉亭走去。
  佳人轻提罗纱裙,前迎几步,为少年擦拭额头。
  "谨文,瞧你这一头汗的,等会儿怎么去学堂?喝杯茶,歇会儿吧。"
  少年拿过茶杯,左右躲避香帕。
  "我不累,姐!我不要你擦,同学们都笑我身上有女人香!丢人死了!"
  "噗嗤……"佳人捂嘴娇笑,歪头打量,蹲在石凳上,大口朵颐的少年,"傻孩子,这么大了,还不开窍。"
  谨文满嘴桂花膏,说不了话,正想鼓她一眼,恰巧看到湖中驶来一画舫。
  露水窗前,斜靠一闲服少年,肤色雪白,侧颊清秀。
  晨雾迷蒙,谨文一时看不真切,伸长脖子,朝湖中望去。
  依稀间,少年披衣曲坐,瘦瘦的手,卷着一本大大的书,借着曙光,晓读。
  谨文自小习武,虽也上学堂,却从未见过如此像读书人的读书人,而且还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顿时来了兴致,目不转睛盯着画舫,问姐姐。
  "那画舫怎么没见过?船上是哪家的公子?"
  佳人亦望向西湖。
  "那是虞太傅的独生子,虞柏霖……"
  正说着,画舫上又出变故。
  横生一只手,突然抢走虞柏霖的书。
  柏霖一惊,谨文一乍。
  又一个少年出现在视野内。
  一脸坏笑,艳似五月朝阳。
  他在虞柏霖对面坐下,五指玩转一精致算盘,无视虞柏霖生气的容颜,手臂伸出窗棂,掌中的书本,摇摇晃晃欲落水中。
  "那又是谁?"谨文皱眉,指着画舫,回头对姐姐说,"我讨厌他!"
  "不许胡说!"佳人隐去笑容,"那是开国元勋杨将军的长孙,杨震远。他爹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咱爹带兵打仗,吃粮兵饷,都得管他爹要。船上两位公子,都是自幼伴读太子左右。这次太子陪我省亲,他们自然跟着来。你要好好对人家!我听爹说,不久就要送你进国子监读书,到时你们三人就是同学了……"
  佳人还在说,可少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他紧锁眉头,盯着画舫上,气得双肩发抖,面颊泛红的虞柏霖,又看看他对面,痞痞讪笑的杨震远。再次肯定了内心的喜好与厌恶。
  次年秋,紫禁城,御花园。
  亭台水榭三少年,风华正茂度翩翩。
  只是……
  "虞柏霖!!"杨震远扔掉算盘。算珠散了一地。"你都好久没和我玩了!自从这小子来,你几乎都不理我!"
  "干嘛理你?!看虞弟身体弱,好欺负是吧?!我就从不欺负他,他自然愿意和我一块儿。你这叫'恶人有恶报',活该!"
  "姓杜的!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跟你拼了!"
  "哼!来就来,谁怕谁呢!正好比个高下!"
  二子打做一团,引来后宫闲女。
  虞柏霖本在劝架,忽见众多美女,招架不住,羞得面红耳赤,对地上二人道:
  "再不分开,我一个都不理!"
  闻言,原本打得难解难分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别理他,我不打了!!"
  …… ……
  "呵呵……嘿嘿嘿……"老人即使在睡梦中,还是笑出了声。
  宁兴王妃轻推摇椅,笑道:
  "爹,已过酉时,该起了。做了什么好梦?笑得像个孩子。"
  年近八旬的杜太师,发出一声叹息。
  "老了,最近常梦见从前……"
  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未曾开始……
  杜太师望向窗外的池塘。
  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有蜻蜓立上头。
  "真快呀……又夏至了……"
  捋须沉思片刻,杜太师问女儿。
  "怎么没看到贤儿?"
  "他去戒台寺进香了,明天才能回来。"
  "又去了?"杜太师长叹,"这孩子随你,凡事想不开。"
  夜幕降临戒台寺,华服佩玉的朱小王爷,怀抱一件带血的紫裘皮披风,立于南墙下,盯着院中的一棵老松怔怔出神。
  明灯大师手数念珠,缓步踱来。
  脚步很轻,朱小王爷还是察觉到了。
  他并未回头看人,只问道:
  "这树有名么?"
  "自在松。"
  小王爷喃喃念了几遍,伸手抚上树干。
  "好名字……枝叶舒展,仪态大方,潇洒自如。我听说老松有灵性,这树……可以许愿吗?"
  明灯道:
  "施主求什么?"
  小王爷迷茫:"我也……不知道……"
  思绪如战后的飞灰,夹杂着尸体烧焦的腥臭。
  明军大捷。
  满人首领丢盔弃甲,逃回长白山以北。
  小王爷听到捷报时,身上的血迹,还未及擦尽,匆匆换下破烂的囚服,策马向战场奔去。
  满人的营地,尸横遍野。零零星星有几个囚犯,被大明的士兵,押解着排队。
  昔日雄伟的营门,如今只剩残破和焦黑。门前收拾残局的,是大明的亲兵。
  小王爷临到门口,并未降低马速。巧妙地避开散兵,一个纵跃,策马跳过了围栏,直闯三营,朝虞初秋的帐篷驰来。
  他来到帐篷门口,收拾的士兵正从帐篷内走出来,手里捧着虞初秋的紫色裘皮披风,血迹斑斑。
  小王爷光是看,仿佛便能感觉到虞初秋受的鞭伤何其惨烈,一股寒意刺心疼。
  他一路骑马赶来,呼吸急促。嘴边的白雾,随着心跳的加快,越来越多。
  手心有汗,手指却是凉的。
  朱小王爷握紧拳头,大步朝门口走,抓过士兵手中的裘皮,便要掀门帘,被杜子腾拦下。
  "你还是别看了……"
  "为什么?"朱小王爷问完即悟,一掌打开杜子腾的手,一掀门帘,僵在当场,浑身冰凉,手中的紫裘皮不停抖动。
  杜子腾放下门帘,拍拍朱小王爷的肩膀,安慰道:
  "都叫你不要看了。我已经检查过,全身都烧焦了……请世子节哀。"
  …… ……
  朱小王爷重新睁开眼睛,星眸内泪光闪动。
  他背对明灯道:
  "大师,如果我一直求一直求,很诚心那种,你说我的心愿,有可能实现吗?"
  明灯道:
  "世人之苦,皆因所求不能。放下,亦是解脱。阿弥陀佛……"
  朱小王爷不为所动,从怀中取出一根写了字的红丝带,绑在自在松枝头。
  …… ……
  仅仅城郊三十里地,有一片草木茂盛的山林。
  其中有一座不高的山,没有名字。
  山上有一片竹林。
  据说里头,住有神医。
  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没有人去过。
  有人说,没有路上去。绕来绕去,走了半天,又回到原处。
  也有人说,进不去是因为山林阻挡。里面长了很多有毒的植物,一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于是就没有人去。
  因为山离京城近。
  京城人有钱。京城里当官的多。
  自然不缺好大夫。
  只要有钱,死人也能医活。
  但半年前的一个大雨夜,还是有人来了。
  那个男人,身穿满服,全身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进了山林。
  大雨迷了他的视线。
  大半夜,下暴雨。膝盖以下都泡在水里。他只能借助偶尔划过天空的闪电,凭着本能往前跑。
  他是杨忆海。
  他没有钱。京都厚重的朱红城门,不向穷人敞开。
  至少,那里的医馆,是如此……
  而他背上的虞初秋,奄奄一息。
  大雨瓢泼,竹林沙沙。
  木屋,小桥,微弱灯光。
  杨忆海看到了希望,沾满雨水的脸上,长久以来,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木屋门开了。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龄童,搀着一位拄拐杖、胡须拖地的老者,出现在杨忆海视线里。
  风依然很劲,吹得满身湿透的杨忆海彻骨寒冷。
  他跪在老者面前,怀抱面如纸色的虞初秋,凄厉道:
  "求你救救他!"
  老者颤悠悠道:
  "你有钱么?我的出诊费,可是很贵的。"
  "有!我有钱!我这就回去卖房卖地,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老者用拐杖戳戳虞初秋:
  "他快完蛋了!要救他,得用好药。要是你卖房卖地的钱也不够,恕我概不奉陪!"
  杨忆海跪行向前,郑重道:
  "钱的事情我会有办法,一分都不会少你的!我是西行的商旅,我能通过'死亡沙漠'!我去西域的时间,可以比普通人快一倍!大夫,请你救救他!哪怕我当真再也弄不到钱,卖身我也要救他!"
  杨忆海放下虞初秋,重重给老者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上已渗出鲜血,顺着雨水,滚下一滴,落在虞初秋眼角,又顺着一行泪,滑落脸颊。
  …… ……
  才刚过五月,已有蝉声。
  幸好有竹林遮护,虞初秋躺在吊床里,也不觉得太阳大。
  "皮肤上的鞭痕已渐成粉红,行动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你身体太虚,要慢慢调理,急不来。"
  "谢谢萧大夫。"
  "嗯。"老者捋须点头,诊过脉,抱着一个古董楠木盒子,在摇椅上浅寐。
  虞初秋一直很好奇,盒子里装的什么。
  萧老头没事便将它抱在身边,不许别人接近盒子半步。
  过了一会儿,萧老头熟睡打呼。
  虞初秋终于逮到机会,打开盒子,里面竟然只放着一卷老旧的锦帛。
  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失传已久的医术,还有一些奇异草药的用法。
  锦帛最前面,有一行字,与里面的字迹不同,写得歪歪扭扭:
  "这是本神医留给徒子徒孙,以及徒孙孙孙孙的压箱宝。(记得看病时,要收贵一点!)——萧月痕"
  锦帛最后面,还有几行小字,分别出自不同人的手迹。
  "宝贝,我帮你抄了这么多字,你今晚打算怎么谢我?让我在上面吧!——你最最亲爱的枫枫"
  "月月,你下次再敢用我的身体做图解你就试试!!——司马邺"
  "要是让我看见你跟海盗说话,我一把火烧了这玩意!——曜"
  虞初秋忍不住笑出来。
  龄童背柴归来,看到虞初秋,说道:
  "他回来了。"
  虞初秋微愣,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恍惚片刻,跳下吊床,飞一般朝山下跑去。
  半山腰处,一个肤色如蜜,满脸落腮胡子的商旅,穿着灰旧的粗布衣衫,牵着一匹满载的好马,往山上行。
  "忆海!"
  忽然,奔来一身影,未及看清模样,已投入怀抱,紧紧拥抱,深情亲吻,无声述说着思念。
  杨忆海幸福微笑:"我回来了。"
  虞初秋耳语:"欢迎回家。"
  无名山,清泉溪。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夏至,情深。
  久远的故事,仍在继续……


70
第二章 辱
  "噢……嗯……嗯……"
  "唔……忆海……先把窗关上,再……呀!"
  杨忆海欲火焚身,扑倒虞初秋,顺手打掉窗棂上的撑木,脱衣服。
  "好,关上了,秋秋我要你……"
  虞初秋闻言心跳,脸红地偏开头,方便杨忆海亲吻自己的颈项。
  "呵呵……哈哈哈……嗯……不要……"
  杨忆海诧异,抬头看他。
  只见虞初秋捂着嘴,眼带笑意,模糊道:
  "我错了,你继续吧。"
  杨忆海又低下去亲。
  亲脖子,虞初秋躲;亲蓓蕾,虞初秋笑;亲大腿,虞初秋扭。
  杨忆海受不了了,干脆掰开虞初秋的双腿,直接含住他半抬头的欲望。
  "啊……"
  虞初秋僵直身体,弓起腰想逃,脸上的表情,又想哭又想笑。
  杨忆海很不满意他的表现,掐紧他的浑圆,不让他动,换来虞初秋不住的扭动,一声高过一声的求饶。
  "嗯……嗯……唔!忆海……别……啊……你……我要射了!"
  话没落音,杨忆海已被黏液溅了一脸,迷着半边杏眼,笑得邪恶。
  "这么想我?我还没进去呢。"
  虞初秋脸更红了,'唰'地一下坐起来,看看杨忆海的脸,又笑了。
  "是啊,我好想你啊!想死你了,大叔!"
  杨忆海微愣,豁然恍悟,坏笑地摸摸下巴,搂过虞初秋道:
  "哦,嫌我胡子拉碴的,显老是吧?坏孩子,要罚!"
  说着,伸头用络腮胡子扎虞初秋。
  虞初秋躲着脸,他扎脖子;躲着脖子,他扎胸。
  虞初秋被杨忆海弄得全身战栗,蠕动着求饶:
  "呵呵,嗯……谁说你老啦,看你太有男人味,我嫉妒还不行吗?"
  "哦?原来是秋秋'嫉妒'啊?"杨忆海想了想,"嫉妒也坏,照罚!"说完,又抱着虞初秋,到处亲。
  "哈哈哈哈……"虞初秋被痒得实在不行,翻身而上。让杨忆海靠床头坐着,自己骑在他身上。
  杨忆海惊呆了:"你要做什么?"
  "让你舒服。"桃花眼笑意浓浓。
  杨忆海收紧双臂,圈住他的腰:"哪学来的?!"
  桃花眼乱瞟,虞初秋含糊道:
  "萧大夫有很多书,闲着没事做,偶尔看了两本呗……"
  杨忆海脸黑:"那老头……我们还是换个大夫吧?"
  "萧大夫挺好的,干嘛要换?"虞初秋颦眉,压着杨忆海的欲望,动了动臀部,"你到底要不要?"
  "噢……妖精……"杨忆海视死如归地摊开手臂,"你来吧,贫道已经作好精尽人亡的觉悟了!"
  虞初秋飞媚眼,笑着咬住他的唇。
  "臭道士,今晚你弄死我吧。"
  "噢……"杨忆海一声谓叹。
  虞初秋已经昂着头,慢慢坐在了他的欲望上。
  慢吞吞的动作,情色的视觉冲击,紧密潮湿的后穴,隐忍地轻咛。
  杨忆海光是进入,就要忍不住了。
  "噢……我的天……太刺激了!秋秋……你还好吧?"
  虞初秋双臂环绕杨忆海的颈项,腿有点抖,脸上的红霞,娇憨可人,鲢鱼唇一开一合,随着下身的摆动,轻吐呻吟。
  "嗯……忆海……哼哼……唔……我觉得……好怪……"
  "哪里怪?我好舒服……"
  杨忆海蜜色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弹性的胸腹肌肉,沾满了汗水。他舔吻虞初秋,双手按着他的蓓蕾,挑逗的画着圈,让它们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了朱红色。
  虞初秋情不自禁越动越快,双眼氤氲,半眯着失去了聚焦。内心却感觉很羞耻,表情又愉悦又想忍耐。颊边流下的眼泪,合着抽泣的娇叫,所有的一切都令杨忆海疯狂。
  "我要死了……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妖精……噢……爽死了!好久没有这么爽了!你知不知道,我爱死你在床上一边哭一边要的样子……"
  说到一半,杨忆海失了声音,只觉欲望被虞初秋的蜜穴一阵阵紧夹,仿佛奶嘴的吮吸,一波波紧窒湿热的触感,夹得他差点就要泄了。
  "呜呜……忆海……不要说了,好羞人……"虞初秋抱着他,脸埋在杨杨忆海头发里,再不肯动了。
  这时候停下来,会憋死好不好?!!
  杨忆海只好贴耳哄他:"我是夸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乖,再动动。"
  "不要,我好累。"虞初秋耍小性子。
  杨忆海骗道:"你总是上下动当然累,偶尔左右动动嘛。"
  虞初秋起身,与杨忆海对视片刻。
  杨忆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好抱着他。
  虞初秋低头瞟了一眼,又脸红地瞄瞄杨忆海,小声问道:
  "这个……是不是叫骑乘式?"
  "嗯。"
  "你喜欢?"
  "嗯。"
  "这样是不是舒服些?"虞初秋轻扭窄腰,摆动起来。
  "嗯……"杨忆海享受其中,双手来回抚摸虞初秋光裸的脊背。
  他那白嫩柔软又富有弹性的双丘,更让杨忆海爱不释手。摸着摸着,精关大开,猛一挺腰,射入花径深处。
  虞初秋高叫一声,弄湿了杨忆海,全身瘫软在他胸膛上,不住喘息。耳边听到恋人的心跳,安心又温暖。
  虞初秋忍不住吻上他起伏的胸膛,抬起头来,微笑满足又幸福。
  杨忆海眼里的情意,漫溢而出。白亮的牙齿,述说着爱恋。
  他翻身压住虞初秋:"你调戏我,你要负责。"说着,用下体顶虞初秋的菊花。
  两人鼻尖相碰。虞初秋伸臂抱他:"忆海,你好像比以前更猛了。"
  "你在床上说这种话,不怕被做死吗?!"杨忆海得意,伸出胳膊给虞初秋看,"这半年我受了多少历练啊!这才一次,小意思。"
  说完,伸头又想亲热。
  虞初秋却愣住了,盯着杨忆海胳膊上的那道新疤,表情痛苦。
  杨忆海知他心疼,避开他伸来的手,宽慰道:
  "没事的,小伤,已经好了,再过些日子,疤就会掉,到时一样漂亮的,不许嫌弃我!"
  虞初秋闻言,忽然抱住杨忆海,声音已带有哭腔。
  "当时一定很疼。荒郊野外的,又缺医又少药,忆海,你还为我受了多少苦,是我不知道的?我又怎会嫌弃你……你明知我跟小王爷那样了,为什么一句都不问我?"
  杨忆海环抱虞初秋,抚摸他的长发。
  "那你明知道我是小倌,为什么还委身于我?你明知道违背祖训,为什么还为我去考功名?你明知道说出来我会原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王爷是你弟弟?"
  虞初秋怔忡,桃花眼里的迷蒙,终于顺着脸颊,倾泻而下。
  "因为你不但住在我家里,还住进了我心里。"
  "现在说会不会太晚啊?"
  "晚得太多了……未经许可就住进别人心里,你知不知道你欠了多少房租啊?"
  "现在才交未免太迟了吧?"
  "你的房间还没有退呢……"
  虞初秋泪眼婆娑的抬起脸,搜索杨忆海的表情。
  杨忆海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却隐在络腮胡子里,看不真切。
  "虞初秋……"
  "嗯?"
  "只要我们在一起,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两人紧紧相拥,共赴缠绵。
  …… ……
  那时还在秦皇,杨忆海悄悄将城中的大夫请了个遍。可虞初秋的伤势,仍不见起色。
  "忆海……"高烧的虞初秋,虚弱出声。
  守在床沿,数夜未眠的杨忆海,闻声,像踩到尾巴的猫。
  "我在!你想要什么?喝水?"
  虞初秋摇摇头,指着墙角的一个书柜。
  新家尚未整理好,两人已各自离开。如今归来,房间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只剩厚厚的灰尘。
  杨忆海顺着他的意思,拿出书柜下层的一个包裹。而它旁边,是一幅旧旧的卷轴画。
  包裹打开,内有一个巴掌大的首饰盒。
  虞初秋望着帐顶道:
  "里面有一对黄金手镯,还有一块玉佩。你拿去当了吧。"
  杨忆海呆愣,打开来看。
  雕纹足金,龙凤呈祥。
  玉身秀刻"比翼双飞",通透雪白。
  杨忆海已明了七、八分,放下盒子,握住虞初秋的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东西我不能收。"
  虞初秋黯然:"你嫌少?"
  "不,是太贵重了,受不起。"
  虞初秋望向杨忆海的杏眼,微笑:
  "你受得起。这几样,原是我家留给我娶媳妇的,偏命运让我遇见你。我本打算等我俩安顿好了,挑个好日子,再交到你手上。谁曾想世事弄人……"虞初秋咽下一口腥甜,"忆海,我知你做事的方式,也料想你快没钱了。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些首饰是贡品,你拿到京城去,当个好价钱……"
  "我有钱的!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杨忆海抢断,"别说话了,安心养病要紧。"
  虞初秋感觉眼前昏花,闭上眼帘,声音渐小:
  "忆海,我都快死了……你无需再骗我……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我心足已,不枉我俩相识一场……"
  "虞初秋!!你说什么疯话!!你睁开眼睛!!你别吓我!!"
  杨忆海跪在床沿,凄厉哭喊渐渐远去……
  …… ……
  虞初秋坐在竹床一头,腿上枕着杨忆海的脑袋。
  拉过衣裳给他盖上,他却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虞初秋,我回来,就再不走了。"杨忆海闭着眼帘,仿佛梦呓。
  虞初秋微笑:"醒了?你可真能睡。"
  杨忆海睁开眼睛。
  晚风吹动竹林,月光下,美人的长发随风摇曳。
  萤火虫一闪闪,仿佛满山飞舞的钱币。
  天际银河在发光,蛙鸣蝉叫在身旁。
  他的怀抱,很温暖……
  杨忆海如是想,撒起娇来。
  "秋秋,我好想吃你煮的饭哦。"
  虞初秋抚摸腿上的大猫,拿过手巾,给他擦下巴。
  杨忆海纳闷:"我睡觉流口水了?"
  虞初秋轻笑。
  杨忆海气恼:"是不是嘛,否则你干嘛一直擦?"
  虞初秋道:"我在帮你刮胡子。你睡觉都不老实,一直乱动,还哼哼!"
  杨忆海想起方才做的梦,大吼道:
  "那是因为我梦见你了!梦里你一直缠着我,说:'还要……还要……'的,弄得我都吓醒了,现在还觉得腰疼呢!"


71
第三章 不
  小王爷是个痴。
  府里上上下下都晓得。
  他这毛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法治。
  据说当年,王妃怀他时,着了疯症,大半夜里不睡觉,顶着油灯绣襁褓。
  绣来绣去,图案都是小鱼。
  小王爷出生后,宁兴王大悦,请来当地学者与名士,为子起名。
  听到消息时,王妃的月子,都还未做完。
  跌跌撞撞下床,踉踉跄跄出门。
  名士雅人,王侯将相,齐集前堂。
  王妃就这么披头散发,眼神痴狂的,站在前厅门口。
  她说:"孩子是我生的,我要为他起名:秋。"
  王爷心情好,笑问道:"孩子明明是冬天生的,何以此为名?"
  王妃苦笑道:"秋天好啊,五谷丰登,以此为名,孩子一生荣华,不愁吃穿。"
  最终王爷还是采用了名士的建议,为世子取名:贤。
  王妃失了魂似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春秋。
  直到奶娘将已经可以走路的小郡主,牵到了王妃床前。
  握住女儿小手的一瞬间,王妃恍惚灵魂回壳般,桃花眼重新闪现出光彩。
  她对女儿说:"你不要像为娘,你要活出自己的姿态。从今往后,你叫'飞'吧。为娘祝你展翅高飞,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于是,小郡主有了新的名字。
  而她也不负众望,如觉醒的凤凰,越来越出色。
  三岁便拖着王爷的宝刀,骑着带轮子的木马,满院子咿咿呀呀的跑。
  王爷欣喜,笑道:"看来咱家以后要出个穆桂英啊!"
  从此之后,王爷经常带着郡主出入军营,捧为掌上明珠。
  可全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最宠小郡主的,不是王爷,而是王妃。
  而按理来说,应该最被宠爱的小王爷,却冷清得无人问津。
  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说小王爷先天不足,可能是个呆子。
  只有乳母怜他,默默为他付出。
  于是,他只和奶娘说话,不理别人。
  小王爷很乖,叫他读书,他就读书;叫他写字,他就写字。
  别无他想,课业也就特别出色,可惜府中大人,从不知晓。
  终于有一天,他姥爷六十大寿。
  三岁的他,站在一百来个大人中间,背诗词。
  大人点一首,他星眸一转,立即道来。
  字正腔圆,嗓音清脆。
  有些大人还不相信。换唐诗,换宋词,换诗经……
  小王爷照样背得顺利,没有一丝停顿。
  杜太师酒红的老脸上,绽开菊花般笑容。
  他牵过小王爷的手,捋着花白的胡须道:
  "真乃神童降世。老朽饱读诗书五十余载,如此聪慧之人,只见过两个。世子,您便是其二。"
  杜太师说这话时,自是不知道,他远在江南的另一个外孙……
  三岁,已可将《出师表》倒背如流。
  可惜小王爷并不领情。
  他挣脱出杜太师的手,左顾右盼,哭了。
  "奶娘!我要奶娘!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于是第二日,他的奶娘便被悄悄送出了府。
  小王爷哭得昏天黑地。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太师府的寂静。
  丫鬟们看着不忍,劝他道:
  "世子大了,不能再要奶娘,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小王爷是个认死理的,根本听不进去,死死咬着床沿,脸上的泪,像泛滥的洪水。
  谁来说,都不松口。
  太医说:"再咬下去,牙齿会废了的。"
  全府的人,都没了对策。
  一家子大人围在床边,'祖宗'、'心肝'的哄,没用。
  他们家那些大人,平时在外边,哪个不是耀武扬威惯了,谁敢忤逆他们?
  偏偏遇上小王爷这么个犟驴,专治他们。
  任凭他们多大的官,到小王爷这儿,没辙!
  晚上小王爷哭累了,睡过去。
  大人们也累了一天,各自休息。
  小王爷睡到一半,被椅子倒地的响声弄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床边立着一匹小白马。
  欣喜地跳下床,小王爷摸着白马的脖子,问它:
  "你从哪里来的?你有名字吗?"
  躲在桌布底下的小郡主,捏着鼻子,道:
  "我是奶娘派来保护你的,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噢!"
  小王爷终于笑起来,搂着白马脖子,蹭来蹭去。
  小郡主头一歪,大松一口气地睡死在桌子底下。
  此后,小王爷养猪似的养着这匹马。
  王爷带队去围场打猎。
  小郡主背着箭桶,骑在雏驹上,英姿飒爽。
  骑到小王爷身边,奇怪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骑啊?"
  小王爷与白马并肩走着。白马很听他的话,根本不用缰绳。
  "它会累的。我走路便好。"
  "马不用来骑,养着做甚?怕它累,你不如背着它!"王爷冷哼一声,叫上郡主,策马离去。
  小王爷冷淡地看着他们离去,走到一条小溪边。
  感觉有些渴了,蹲下,用手舀溪水喝。
  没发现,他蹲的石头边,有一条麻绳粗的眼镜蛇。
  一声嘶鸣,一声惨叫。
  王爷和护卫们赶来时,小溪边,只剩下一条踩烂的死蛇,奄奄一息的白马,还有完好无损的小王爷。
  于是小王爷又发疯了。
  抱着死去的白马,一连七天不吃不喝,坐在院子里喃喃自语。
  终因体力不济晕过去。
  下人们处理马尸体时,发现马身早已腐烂,恶臭无比。
  那年,他七岁。
  杨忆海十岁。
  秦淮河畔,学越剧。
  画了妆的容颜,特殊的年龄,非男非女,雌雄莫辨。
  同年秋,江南四大书院之首——石鼓书院,出了一名童秀才,不多不少,也十岁。
  …… ……
  炎炎夏日。
  小王爷怀里,仍旧抱着那件血迹斑斑的紫裘皮。
  他背靠百年自在松,身体慢慢滑落。
  难得一缕清风过,小王爷坐在树荫里,手掌翻向天空。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下来,在小王爷手中印出斑夺的阴影。
  树枝上的红丝带,随风齐飘扬,如同小王爷的呼吸,述说着思念。
  背靠大树,好乘凉。
  小王爷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依稀看见八岁大的姐姐,牵着一头羊,朝自己走来。
  "弟弟,你看这是什么?"
  七岁的小王爷,揉揉泪眼,转过头去。
  小郡主一拍胸脯,得意道:"你不是死了匹马吗?这是马它爹!你看,它也是白色的,还有胡须哦!"
  小王爷呆了半响:"这是羊,不是马。"
  小郡主一噘嘴,牵着羊绳子的手,插向腰间,另一手指着周围大人。
  "你们说,这是羊还是马?"
  下人们频频点头:"是马。"
  小王爷懵了。
  小山羊适时地叫了一声:"咩——"给小郡主一脚踹飞。
  从此,小王爷有了新的心灵寄托。
  不过这次,是他姐姐。
  而此时的朱慧飞,已俨然成了京中女霸王。
  每回姻亲家中有聚会,郡主总会将几个小少爷打得哭鼻子。
  自己则一抹鼻子,擦擦手上的血,自豪道:"哼!连女的都打不过,都是孬种!"然后很豪爽的搂过小王爷的肩膀,"怎么样?你姐我厉害吧?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叫他好看!你长大可不能像他们,一个个都是熟柿子——一捏就软,没劲!"
  久而久之,大户人家都知道,飞飞郡主是个野丫头。
  到了郡主成婚的年纪,也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提亲。
  眼看就要成了笑柄,边疆告急。
  郡主留书一封,女扮男装,离开了家。
  姐姐走了,小王爷的生活重新沉寂下来。
  他开始练武,很勤奋,也很认真。
  老师,自然是最好的。
  不肖半年,小王爷如愿以偿去了漠北。
  本以为会很开心的重逢,却并不欢畅。
  小王爷站在营门口,怨毒地看着将军帐前,扶着姐姐胳膊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宋云飞。
  一时间,小王爷觉得,他最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郡主的婚姻,被全家人反对。
  其中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小王爷。
  姐姐又走了。
  不同的是,这次,她是跟随心爱的男人,离开家,再不回来。
  郡主临走时,站在秋风扫落叶的官道上,从晨曦等到黄昏,却始终没有等来弟弟。
  宋云飞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郡主点点头,望向丈夫的桃花眼中,有遗憾。
  更多的,却是坚定。
  郡主走了,如她娘希望的那样,飞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可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天,小王爷是来了的,甚至来的比任何人都要早,却一直躲在官道旁的榆树后,从晨曦到黄昏,始终没有勇气走出来,笑着对姐姐说:
  "祝你幸福。"
  郡主的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小王爷的眼泪染湿了衣襟。
  即使虎口已经咬得血肉模糊,他也不哭出声来。
  可他最终还是失声痛哭。
  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宋云飞一身缟白,面容憔悴的,重新走进宁兴王府。
  漆黑的棺木,死寂,凄凉。
  宁兴王府上上下下,哭声震天。
  宁兴王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王妃坐在棺材旁,一遍遍唱着摇篮曲,精神恍惚。
  那天小王爷跟几个富家子弟出门春游,拎着个蛐蛐笼子,高高兴兴回家。
  一进家门,蛐蛐笼子掉在地上,一脚踏坏。
  他发疯似的跑向宋云飞,抽出佩剑,只想取他性命。被人拉开后,嘴里喊的,都是: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混蛋!!还我姐姐来!!还我!还我!!!"
  喊到最后,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小王爷再不亲近什么人,他觉得自己八字太硬,跟谁亲近,谁就会死。
  于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久而久之,交际都成问题。
  他越喜欢谁,就对那人越坏。好像生怕老天知道他喜欢谁,又起杀心。
  他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活了几年。
  他发疯似的练武。
  认死理的他,定要亲手为姐姐报仇。
  于是,他又一次去了漠北。
  满人打他。昏过去,又用冰水泼醒,接着打。
  那段时日像地狱。
  直到有一天,满人将疲惫不堪的他,重新拖回帐篷。
  路过营门时,他看到了虞初秋。
  他穿着紫色的裘皮披风,站在那里,看上去没有一点棱角,平和安静。
  长长的睫羽结满霜,一字眉紧紧颦着,一双桃花眼……
  像姐姐,却又不像。
  姐姐是张扬的,虞初秋是内捻的。
  姐姐飞扬跋扈,虞初秋善于隐忍。
  姐姐豪爽粗鲁,虞初秋斯文有理。
  …… ……
  小王爷忍不住,总拿眼前人与昔日故人比较。
  又总是忍不住,在激情过后,紧紧抱住昏过去的虞初秋,一遍遍亲吻。
  生怕一放手,又是一次生离死别。
  …… ……
  上天对人都是公平的。
  它给了你一样东西,必定会从其他地方,让你失去一些。
  小王爷出生高贵。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丫鬟仆从,一呼百应。
  爷爷是先皇,叔叔是皇帝,爹爹是王爷,姑姑是公主,也是自己的亲舅妈(杜子腾的娘)。
  姥爷是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己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上天也会妒嫉,我得到的太多,于是它夺走我所有的爱。菩萨,你说是不是?"
  小王爷总是这样问,他也不知道,问的是佛祖,还是自己。
  一滴泪,落在脸颊。
  小王爷眼帘微动。
  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泪,那是……
  睁开星眸,看到树叶上空,是黑压压的乌云。
  天可怜见。竟飘起雨来。
  小王爷刚睡醒,抱着裘皮,扶着树干站起来,刚转身,与什么人撞了个满怀。
  裘皮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掉下去的,是一幅卷轴。
  大雨瓢泼而至。
  裘皮与卷轴眼看就要湿透。
  小王爷着急蹲下去捡。
  那人却比他更快一步,搂着卷轴,拍裘皮上的灰尘。薄薄的衣衫几乎湿透了,滴着水的刘海,挡住了脸。
  那人开口道:"对不起,雨大,在下没看见你。"
  小王爷闻声僵硬。
  那人说着,抬起头来,笑得很好看的脸,霎时苍白。
  雨依旧下着,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自在松枝头的无数根红丝带,被雨水洗去了颜色,洗去了墨迹,却洗不掉小王爷心头,默念了千百次的话:
  "佛祖在上,我只希望,他还活着。"


72
第四章 惊
  "还你。"
  虞初秋将裘皮往小王爷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小王爷拉他手,道:
  "下大雨呢,你去哪儿?我知道地方避雨,你随我来。"
  不等虞初秋答应,已牵着他,跑向庙堂。
  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如断线的珠子,欢乐地敲打青石路面。
  小王爷傻傻站在走廊里,心跳如鼓。
  衣衫几乎湿透,穿堂而过的凉风,小王爷不但不觉得冷,耳根反而红了。
  想看,又不敢看。只好不停地偷瞄。
  虞初秋就站在他身侧,着急擦拭着怀里的卷轴。
  他身上的衣衫湿得更多,肩膀处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显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和胳膊,还有淡淡的红痕。
  小王爷看得眼都直了,心中萌动,待看清布料下的旧伤,眼神又黯淡下来。
  虞初秋刚好回头,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小王爷在原地痴了一会儿,回神时,虞初秋已朝反方向走出数十步,赶紧追了过去。
  "你去哪儿?"
  虞初秋不理他,加快脚步,走了一会儿,渐不知去路。
  小王爷不死心,又问:
  "你去哪儿?我带你去。这儿我常来,很熟了。"
  虞初秋抬眼问他:
  "在下找明灯大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小王爷一阵欣喜,情不自禁拉过他胳膊。
  "你找他?你找他什么事呀?我是他的俗家弟子,三个月前拜的师,家里是不同意的,我只告诉你听,你别说出去。"
  虞初秋听得懵懂,仍旧看着他。
  小王爷被他瞧得手足无措,脸也红了,眼神飘移,杵在原地,像根木头。
  虞初秋看他这副委屈样,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没问清楚,于是又问:
  "明灯大师在寺里吗?"
  小王爷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答道:
  "在在在,他在的,你等等,我找他来。"
  说完,拔腿就跑。
  "等等。"虞初秋叫住他,"我同你一道去吧。"
  小王爷又急急停脚,返回来,跟到虞初秋身侧,离他一尺,小声道:
  "那也好……"
  明灯看见虞初秋,礼貌性地点点头,笑容慈祥。
  "施主别来无恙?"
  虞初秋低头给以回礼,双手捧着卷轴,呈给明灯。
  "大恩不感谢。弟子译写了藏经,请大师笑纳。"
  明灯亦伸出双手,接过卷轴,笑容不变道:
  "难得施主有心。藏经在中土少有译本。老衲在此谢过。"
  虞初秋微笑:
  "大师不必客气。只是弟子才疏学浅,恐有错漏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阵。
  小王爷含着手指,在柱子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不耐烦了,跑过去腻明灯。
  "师父,你们怎么会认识?"
  明灯慈爱地笑笑,手中拨弄念珠,缓缓道来。
  有一日,他下山游历,途经无名山脚下,看到虞初秋晕在路边,身边散了几幅字画。
  明灯将他救起,一问,才知道是山上神医的病人,本想出门卖字画,换点零钱,买些日用品,谁知身体没好全,走到一半,竟失了力气,晕在此。
  明灯看看天色,时辰已近傍晚,远处的山崖,还传来狼叫唤,二话不说,背起虞初秋,向山上走去。
  虞初秋当时连睁眼睛都难,只依稀记得是位年近六旬的老和尚,背他回了家,醒来后,听龄童讲,才知道他是戒台寺的老僧。
  今天,他是专门上门来道谢的。
  道完谢,给了东西,他就要走。
  小王爷不乐意了,拉着他的宽袖子,一路上不停地劝。
  "再多留会儿吧。你看雨下得多大。你身子还没好全,万一淋雨又病了咋办?"
  虞初秋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走到离寺门最近的廊下,看看雨,道:
  "反正衣服已经湿了,怪冷的,不如冲回去。"
  说完就想往雨里跑,被小王爷抓臂拦下。
  "那怎么成?!我有衣服在寺里。你先把衣服换了吧。等雨小些,我差人送你回去。"
  虞初秋知道他是好心,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料想忆海快回来了,不想耽搁,回绝道:
  "谢谢世子好意,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是先走……"
  小王爷看怎么也留不住,急了,左右看了看,说了句:
  "你等等,等我啊!千万别走!"急忙跑了。
  虞初秋等了须臾,小王爷拿着一把精致的雨伞,又跑回来,笨手笨脚撑开,道:
  "我送你回去。"
  虞初秋愣了,没动。
  "走哇。"小王爷站在雨里,伸手去拉廊下的虞初秋。
  虞初秋被他拉到伞下。
  伞太小,雨太大。
  虞初秋推拒道:
  "不……不用了。世子,一把伞着实难容下你我二人。况且在下草莽之人,岂敢劳您大驾。"
  "啰嗦!"小王爷一看他跟自己客套,心里闷闷的,霸王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我的仆人回府取东西去了,我只有一把伞,我才懒得跟呢!这把伞是我最喜欢的,我怕你不还我!"
  说完之后,憋屈地看向别处:
  "你走不走啊?再不走就天黑了,雨又越下越大,要是本王有什么不测,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到最后,已经很小声了,想到什么,脸红得诡异。
  虞初秋看样子是怕了这霸王,主动抓紧他握伞的手,尽量靠近一点。
  身体相碰,小王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鼻息里闻到虞初秋身上熟悉的济墨香,心旷神怡,仿佛做梦一般。
  虞初秋朝他微微一笑:
  "走吧。"
  "好。"
  小王爷如中蛊般跟着他走,痴痴的看,傻傻地笑,一段山路,一眨眼就到了家。
  这才发现,虞初秋为了自己不受雨淋,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雨中,头发衣裳,及鞋袜,都湿了。
  小王爷心里自责得紧,劝他快把湿衣服换下。
  虞初秋笑笑,回头打量他几眼:
  "你好像长高了。"
  小王爷不知道他为啥这么问,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转过脸去,挠挠头。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虞初秋关上自己的衣柜,拉开杨忆海的,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件比较素的衣裳,递给小王爷,指指屏风后面。
  "快去换了吧,别着凉了。"
  小王爷以为这是虞初秋的衣服,屁颠屁颠跑去换了。
  出屏风时,刚好看见虞初秋背对这边,乌黑的齐腰长发,微湿地贴在裸背上。
  虞初秋拿着一条棉布毛巾,正在擦身子。
  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白色的中衣挂在手肘上,恰如其分的挡住了腰部以下。
  雪白的大腿,修长的小腿,细瘦的手,布满了粉红色的鞭伤痕迹。
  小王爷不由自主走过去,伸手摸上他的肩。
  虞初秋明显被吓到了,一边拉衣服,一边回头,眼中的惊恐,与在漠北,如出一辙。
  小王爷放开手,背过身等他穿好衣服,重新拉起他的一只袖子,轻轻抚摸他胳膊上的粉红皮肤,喃喃道:
  "都是为了我……你身上这些疤……会好么?"
  虞初秋轻轻抽回手,放下袖子:
  "已经不碍事了。"
  "对不起。"小王爷低头皱着眉,"你后悔么?"
  "我不后悔。"
  小王爷抬头,迎上虞初秋含笑的目光,心中一动,笑似寒冬暖阳。
  虞初秋又陪他说了会儿话。
  娇生惯养的小王爷,渐渐觉得乏了,老打哈欠,想睡觉。
  虞初秋不再像刚见他时那样怕,笑道:
  "你困了就睡会儿,待会儿吃饭,我再叫你。"
  说着,随便扯了个竹枕头给他垫。
  小王爷倒在床上,鼻子里闻到周围都是虞初秋的气息,满足微笑。
  困意来袭,小王爷刚闭眼,虞初秋一动,他又睁开,拉住虞初秋,不让他走。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要睡觉吗?"
  小王爷想了想:
  "你陪我睡吧。"
  "我又不困。"虞初秋纳闷,"再说我得去煮饭了,要不待会儿你起来,吃什么?"
  小王爷委屈,小声道:
  "我怕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然后很执拗地看着墙壁,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虞初秋拉过一床薄被,给他盖上,突然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
  小王爷回头,看到虞初秋满眼宠溺的笑?!
  "快睡吧。我们这儿吃饭可不等人。你要是赖床,晚上就得饿肚子。"
  虞初秋说完,关门出去了,留下小王爷一个人,手指抚摸鼻梁,笑得很甜。
  天黑时,雨停了。
  朗朗的星空,飘着几朵剩下的乌云。
  青蛙和蟋蟀,也重新热闹起来。
  神医家的龄童,手里拿着个手制的小灯笼,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唱着歌。
  厨房的炊烟,高高直直,领引着傍晚回家的商人。
  小王爷还在熟睡,虞初秋正在洗碗……
  门口出现一匹马。
  龄童抬头,用灯笼一照……
  杨大醋缸,回来了。


73
第五章 闲
  龄童一看见他,撒腿就往厨房跑,被杨忆海喝住。
  "回来!你跑什么跑?!怎么……今天不想要糖了?"
  "要!"
  一听有糖,龄童又跑回来,眼巴巴地看着杨忆海。
  杨忆海坏笑,拿出一根棒棒糖,逗狗似的伸过去,又绕回来,馋得龄童口水直流,又抢不到手。
  杨忆海趁机问:
  "虞初秋呢?"
  "小哥哥在煮饭。"
  杨忆海举高糖果,看了看四周。
  屋檐下,多了一把很贵的伞。
  眼一眯,杨忆海嗅嗅:
  "空气里,有奸情的味道……"
  龄童趁他不注意,看准糖一跳,抢到手,刚想跑。
  杨忆海拽住其后领,鬼魅般问道:
  "我问你,你为何一见我就跑?"
  龄童舔着糖,口齿不清道:
  "小哥哥说,叫我看着你,回来了,立刻进厨房跟他说。"
  杨忆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道:
  "那伞是谁的?"
  龄童顺着他的手,看向屋檐下,眨眼道:
  "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带来的。"
  "他人呢?"
  "在你屋里睡觉。"
  "!!!"杨忆海丢下马缰绳,捞起袖子,大步往卧房走,"他奶奶个隆冬,我说怎么煮饭呢,卧室还亮着灯?!"
  说完,正好走到房前,顺势一踢。
  "嘭!"踹开房门,到处看,就跟那鬼子进村……
  小王爷被他吓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那人已冲到了面前。
  还记得《三只熊》的故事吗?
  杨忆海现在气得就跟熊差不多,跑到床前,二话不说,先把小王爷的枕头,拉了出来。
  "嘭!"小王爷被撞倒脑袋,怒了,本能喊道:
  "大胆奴才,竟然袭击本王!你活腻了?!"
  还没说完,又被人扯着衣领拽起来。
  杨忆海现下眼睛都已经可以喷火了,他定睛瞪着小王爷身上,看了许久……
  小王爷一抖,本能朝床里缩。
  杨忆海邪魅一笑,阴冷道:
  "你往哪儿跑?!"
  抓住小王爷的肩膀,拉扯他身上的衣服。
  小王爷虽习武多年,却没见过这么野蛮的阵仗。
  杨忆海谁啊?他是打架状元,从小打架、行骗、耍流氓,啥没练过。以他的话讲:那技术,绝对一流。
  几回合下来,小王爷已经有点吃不消,身上的衣裳被他扯开大半,却还在倔强反抗。
  "淫贼!!"
  杨忆海愣住,停了一瞬。
  小王爷趁势翻身,压住他,刚想打。
  "住手!!"虞初秋穿着围裙出现在门口。
  小王爷脸一红,赶紧拉好衣服。
  杨忆海一脚踹飞小王爷,坐在床沿直喘气。
  小王爷拉着衣襟,坐在床另一头喘。
  萧老头拄着拐杖出现在院子里,探个脑袋朝屋内望。
  "出什么事啦?这么大响动。"
  龄童在他旁边舔着糖,半眯着眼睛,学杨忆海的语气。
  "没什么。就是有点……奸情的味道。"
  屋内的人可能听不到,站在屋门口的虞初秋,可把这一老一小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
  他走到床前,看着杨忆海,脸色很黑……
  "说!怎么回事?"
  杨忆海刚才还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这会儿看到虞初秋,小心肝抖了两下,泪汪汪委屈道:
  "是他先动手的!"
  "你胡说!本王睡得好好的,你进来就打人,还……还……脱本王的衣服……"最后一句,小王爷讲得很小声。
  眼看虞初秋额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杨忆海缩脖子,眼眶红红的。
  "那枕头是我的……"
  "……"虞初秋不说话。
  小王爷愣了,抱歉地捡起枕头,拍拍灰,递给他。
  杨忆海抢过来,搂在怀里,又指着小王爷身上的衣裳。
  "这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一直没舍得穿,打算过年才穿的!"
  小王爷为难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吧?
  "我没衣服换了,我衣服湿了。"
  杨忆海闻此,怨毒一瞪,随即隐去。
  小王爷正在思索怎么办,没看见;虞初秋却看到了,嘴角一抽,而后上翘。
  小王爷还在挣扎:
  "要不本王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吧?"
  "我不要,我就要这件!"这件是秋秋帮我缝的,哪儿也买不到。
  杨忆海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不已。
  虞初秋脱掉围裙,坐到他俩中间,瞪他一眼,回头对小王爷笑道:
  "世子,对不住了,那你就还给他吧。"
  小王爷素来对虞初秋的话,没什么抵抗力。光看虞初秋笑,小王爷魂都飞了。却并没有马上动手脱衣服,呆呆看着虞初秋,傻了眼。
  杨忆海也呆了,看着虞初秋动手一颗颗解开衣裳的盘扣,往下脱。
  小王爷面对虞初秋,忽觉鼻子一热,伸手一摸,流鼻血了……
  眼睛却离不开,仍旧直直盯着虞初秋的手,视线愈来愈向下,灼热地仿佛想在虞初秋身上,烧出个洞。
  杨忆海声音都抖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
  虞初秋回眸一瞥,嘴角含笑,桃花眼妩媚:
  "你不是要衣服吗?总不能让客人裸着身子,我只好脱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免得人说,我们湘西人,待客之道欠妥。"
  杨忆海一拍小王爷肩膀:
  "小子,这件衣服,送你了。"
  …… ……
  吃饭前,虞初秋终于逮到个机会,把奄奄的杨忆海,拉进了树林子里,跟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杨忆海一听那人是小王爷,气得七窍生烟,在木瓜树前走来走去,踢到石头就捡起来,往树上砸。
  最后愤愤蹲在树前,像颗南瓜。
  虞初秋也蹲下去,拉他手劝:
  "走吧,跟我回去吃饭。你累了一天,肯定饿了。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杨忆海舔舔嘴唇:
  "我不要跟他一桌吃饭。"
  "他怎么说也是客人,过去的事,算了吧。他好歹是我弟弟,你就别小气了。"
  虞初秋轻摇他胳膊。
  杨忆海被他摇得有点恍惚,突然又清醒过来,甩开手道:
  "我小气?!这世上就没大方的!我一进屋,就看见一野男人,穿着我的衣裳,睡在我床上,枕着我的枕头!"还眼勾勾的看着我的受……
  杨忆海很委屈的看着虞初秋。
  虞初秋听到"野男人"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快忍不住了,这会儿又看他做出如此表情,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忆海,你起来!"
  杨忆海不明所以,乖乖站起来。
  "干嘛?"
  "干你!"
  虞初秋忽然把他推到树杆上,压着他,朝他脸上吹气。
  "忆海,你要是不回去吃饭,我就在这儿上了你,再把你拖回去,说不定菜还是热的。"
  杨忆海的小心肝,使劲抖了抖。
  虞初秋身体紧贴他,魅惑道:
  "你要是听话,今晚上我在这儿等你。随你处置……"
  于是临吃饭时,杨忆海第一个坐到桌前,兴致勃勃地看着那盘红烧肉。
  小王爷止了鼻血,也走过来,坐杨忆海对面。
  虞初秋添饭。杨忆海盯着红烧肉。小王爷看着杨忆海。
  一时,周围安静得出奇。
  突然,小王爷"咦?"了一声,指着杨忆海,很是兴奋。
  "我记得你!你是在漠北和虞初秋一起开店的那个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杨忆海一手一只竖起的筷子,嘟着嘴。
  小王爷抱歉地笑:
  "我忘记你的名字了。"
  "啪!"杨忆海一拍桌子,又想揍人。虞初秋一瞪,他又坐回去。
  虞初秋添好饭,塞给他:"吃你的红烧肉吧!"又双手端了一碗饭,递给小王爷。
  小王爷很有家教地谢过,斯斯文文地吃,很有贵族风范。
  龄童含着饭勺,好奇小王爷的吃相。
  小王爷见他偷瞄自己,不好意思地笑,间或朝他挤眉弄眼,逗他玩。
  杨忆海是粗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他就看中那碟红烧肉了。
  嘴里吃着一块,还要夹上一块放在碗里,眼睛继续在碟子里侦查。
  忽然,他杏眼发光,看中一块好肉,肥瘦适宜,油光水亮,肥处五花透明,瘦的外焦里嫩,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躺在碟子正中央。
  杨忆海那个急啊!刚才怎么就没发现涅……
  放下正吃了一半的油菜花,快狠准地伸出筷子,眼看就要夹到那块肉……
  虞初秋先一步,不紧不慢,夹走了。
  其实此时杨忆海并不是很难过,可虞初秋的筷子,半路忽然转了方向,夹着那块肉,放进了小王爷碗里。
  杨忆海那个悔啊啊啊啊!!肠子都青了!
  虞初秋笑着对小王爷说:
  "你吃菜。"
  小王爷很受用!乐得像开了花的向日葵,情深深,意浓浓地看着虞初秋,还没吃,就已经饱了。
  萧老头本是眯着眼,喝小酒。此时半睁开眼睛,瞄了下杨忆海,唱起歌来。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山唱山歌。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晴。"
  杨忆海听到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时,已经想流泪啦!筷子搅着碗里的米饭,心道凄凉。
  这年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呜……不对!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杨忆海振作精神,悄悄朝虞初秋挪了些许,伸过碗去,脸红红,装可爱道:
  "我也要。"
  虞初秋嘴角抽了抽:
  "你手断啦?自己夹!"
  "虞初秋!!"杨忆海拍案而起,被虞初秋很有气势地一瞥,又软下去。
  不过他还是很勇敢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和他的待遇,差太多了吧?"
  小王爷见他把矛头指向自己,无辜地眨眨星眸,怯怯看向虞初秋。
  问世间情为何物?答曰:一物降一物。
  虞初秋不说话,就这么瞪着杨忆海。
  杨忆海现下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光明,出路……没有。
  许久,只好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饭了。
  心里却觉得很委屈,想他虞初秋吃我的,用我的,命也是我救回来的,凭什么那个死鬼王爷一来,待遇就比我好?!
  虞初秋变心了,喜欢有钱的,我没钱……
  杨小攻越想越觉得憋屈,饭吃得特别慢,一粒粒米数着吃。
  "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杨忆海抬头,桌子前就只剩下虞初秋,和残羹剩饭了。
  虞初秋叹了口气,收拾好碗筷,叫杨忆海跟来。
  杨忆海端着饭碗,蔫蔫跟他回了厨房。
  一进屋,虞初秋立刻放下碗筷,掩上门,从锅子里拿出一个小碗,笑嘻嘻端给他。
  "呐,快吃吧,这是我偷偷给你留的,全是最好吃的。"
  杨忆海眼前一亮,直接用手拈了一块,塞进虞初秋嘴里。
  酒窝显露,虞初秋拿过筷子,将肉小心赶进杨忆海碗里,这才打开门,洗碗。
  "快点吃。"虞初秋小声嘱咐。
  杨忆海点点头,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 ……
  吃饱饭,大伙坐在葡萄藤下,喝茶。
  杨忆海心情好了,不再和小王爷计较,拿出算盘,开始算账。
  小王爷看着虞初秋,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一口气喝下茶水,坐直身子。
  虞初秋拿过茶壶,帮他满上。
  杨忆海亦端起一杯,刚喝一口……
  小王爷道:
  "虞初秋,我怎么没看见你娘子?"
  "噗……"杨忆海一口茶,全喷在了葡萄藤上。


74
第六章 看
  "咳咳咳……"虞初秋捂着嘴,咳得是面红耳赤。
  小王爷光顾着给虞初秋顺气拍背,没看到对面,杨忆海狡猾的目光。
  敢情这傻小子还不知道我和虞初秋的关系?
  杨忆海杏眸一眯,鬼话张口就来:
  "小王您是不知道,虞初秋对他娘子可好了。"当然好了,我就是他娘子!
  得意地笑……
  杨忆海编完谎话,还不忘朝虞初秋抛媚眼。
  这下,虞初秋耳根和脖子根都红了,咳嗽得更大声。
  小王爷担忧的看看他,边拍背,边问:
  "能有多好?"能有我对他好么……
  思及此,心头酸酸的,哀怨地瞅向虞初秋。
  虞初秋坐如针毡,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肖片刻,一队侍卫出现在门口。为首的军官矫健下马,仅走到门口外一步,单膝跪地道:
  "恭请世子回府。"
  小王爷一看是来接自己的,姗姗站起来,一脸'我还不想走,我还没玩够呢'的表情,回头看向虞初秋:
  "我要走了。"
  "好走不送!"杨忆海立即接话,'噌'地一下站起来,跑到小王爷身边,看似恭敬,实则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撵。
  小王爷好不悻悻,讨厌地看杨忆海一眼,又不好说什么,低着头,玩弄腰间的玉佩,慢慢往外走。
  虞初秋也站起来,刚想往外送,杨忆海奔回来,恶狠狠瞪着他,小小声,快快说道:
  "你敢说:'欢迎你随时来玩。'今晚我就整死你!"
  虞初秋倒吸一口气,愣在当场,一时没了反应。
  杨忆海很满意,笑了一下,又跑回小王爷身边。
  而小王爷刚好回头,眼神无比期待地望向虞初秋。
  "我走了哦……"你不送送我吗?
  虞初秋看到小王爷忠狗似的表情,回过神来,微笑地朝他走来,送他到了门口。
  小王爷站在门口,死活不肯上马车,一步一回头,三步一转身,看得杨忆海抓耳挠腮,心情犹如坐云霄飞车——悬得慌。
  眼看小王爷一脚已经踏上马车,突然又冲回来,紧紧抓住虞初秋的手。杨忆海一额头撞在门板上,"嘭、嘭!"直响,没两下,门就坏了。
  双手相握的二人,不约而同回头望去。
  杨忆海一手撑门框,一手潇洒抚开垂下的碎发,故作轻松道:
  "哈!没事,有蚊子。"
  虞初秋满脸黑线。小王爷一脸迷惑。萧老头用拐杖指指门板:
  "忆海啊,老朽的门板本来就破,给你这一撞,要买新的罗。"
  杨忆海顿时脸就青了,指着门板道:
  "你这破门,我就是不撞,它也快寿终正寝了!"
  萧老头闭眼捋胡须:
  "快坏也说明它刚才是好的。如果说它是自然坏的,我当然不会要你赔,可它现在是你撞坏的,你就得赔。你做这么大生意,不会为难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吧?商人之道,讲得可就是一个'信'字啊……"
  杨忆海被他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又气又急,明知他敲诈自己的钱,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认倒霉呗,有什么了不起。
  问题是,这死老头为什么偏偏挑小王爷在的时候敲?
  这不是毁我形象么?
  特别是俺'媳妇'的漂亮手,还握在那厮爪子里,你叫我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不给!这钱,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当我是凯子,还是王八啊?!
  杨忆海怒火攻心,打定主意不给这钱,甩起袖子,开始吵架。
  那架势,那嗓门,将小时候在青楼,看到学到的妓女骂街本事,尽数使了出来。
  这一老一小在门边吵得是难分难解,让门外本来依依惜别的二人,怎么也没了兴致。
  虞初秋对小王爷道:
  "让您见笑了,家丑。"说完,自己先笑了。
  小王爷挑挑眉,也笑了。
  "这样挺好,热闹。我家闷得慌,我都不爱呆家里。"
  虞初秋看他一眼,不说话。
  小王爷想到什么,说道:
  "不如改天你来我家玩吧。对了,我家有西域进贡的玉兰膏,听说能去疤。"
  说完,询问似的看向虞初秋。
  虞初秋回头看看还在吵架的杨忆海,偷偷笑了下,小声嘀咕道: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你说什么?"小王爷见他笑,信心倍增,"去吗?去吧去吧。"说着,拉他袖子。
  虞初秋其实不怎么想去,就是想看杨忆海知道时的表情,于是坏心眼答应下来。
  小王爷高兴极了:
  "说定了?不许反悔!哪天好呢?"认真想想。
  虞初秋很有兴致的看着他,又回头望望杨忆海。
  杨忆海先前光顾着吵架,这会儿忽然转头,刚好看见虞初秋对自己笑,指着萧老头的手,还立在半空,点点点,就是接不了下句,眉头一皱,对萧老头道:
  "你等我会儿。"大步朝虞初秋走来。
  小王爷开口:
  "不用想了,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
  虞初秋爽快答应,杨忆海已到面前。
  "什么东西'好'?"瞪了眼虞初秋,又逼视小王爷,脸色铁青,再带个红袖章,往后校门一站,就跟那扫黄打非的城管,有得一拼。
  眼含桃花,面带笑意,虞初秋酒窝深深。
  "小王爷明天请我去太师府做客。"
  …… ……
  "你为什么答应他?你分明是故意的!你心里就是有他!虞初秋,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要我还是要他?!"
  小王爷刚走,气急败坏的杨忆海,立刻将虞初秋拉到木瓜树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一边走一边吼,直恨不得把木瓜喊下来。
  虞初秋眼含笑意地依着树干,看着他走来走去,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厉害。
  "小王爷说,他家里有西域进贡的药膏,听说可以去疤痕。"
  杨忆海一听,上了弹簧似的冲过来,抓紧虞初秋的双臂,拼命地摇:
  "那药膏叫'玉兰'吧?我也有!是,没错,那药很贵。可我对你吝啬过吗?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用吗?那东西有催情作用,用多了会伤身体。在西域,这药是给那些受了伤,又不想留疤,还要接客的妓用的。你说,我能给你用这药吗?!那家伙摆明了心术不正,叫你去他家,给你用这个,他安的什么心啊?!"
  杨忆海越说越大声。虞初秋被他握住的手臂,已渐渐感觉到痛楚。
  他轻轻推开杨忆海,双手在衣领处一拉,闲适的白衫很容易退到了手腕处。
  虞初秋裸着上身,靠在树干上。白皙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地从长衫下摆里露出来。
  他放开头发,笑得魅惑:
  "忆海,你帮我上药,我就不去了。"
  …… ……
  半个时辰之后,一瓶中空的小瓷陶落在树根旁的草地上。
  压在树干上的二人激烈的纠缠着。
  虞初秋昂着头,额前的发丝,凌乱微湿的贴在鬓角。双目陶醉的闭合,一字眉似颦似喜。娇艳欲滴的红唇,沁泄的呻吟与高叫。裸露的大腿,紧密地环绕着杨忆海的腰背,手肘上留下的不整衣衫,欲露还羞地遮住杨忆海眼前的春光。
  虞初秋在欲海中燃烧,而杨忆海为之疯狂。
  杨忆海抱着他,全身仿佛纵身火海,烧得他理智全无,只知道死死将他压在树干上,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进入他的身体,眼前是他白皙的颈项与滚动的喉结,渗出细汗的细致锁骨。
  "初秋,你好象比以前敏感多了。"
  杨忆海看着虞初秋因为情欲而全身泛红的初愈皮肤,欲望更深地拍打而来,抚摸虞初秋的动作,更加情色。
  "啊……嗯……不要这样……"虞初秋半睁开眼睛,表情诱惑,眼神迷离。
  他圈过杨忆海的脖子,抬高大腿,夹紧他的腰,主动凑上去吻他,边咬嘴唇,边道:
  "我是因为你,才会这样,我只对你这样,你明白吗?忆海……再来……我还要……"
  "噢……"杨忆海霎时停顿,深吸好几口气,才重新律动起来,"我总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
  "我陪你一起死……"
  …… ……
  两人在木瓜树下尽兴到天蒙蒙亮,才收兵回房。简单清理过彼此身体,杨忆海抱着虞初秋,才睡不过一个时辰,小王爷便来了。
  虞初秋很累,睡得很沉。杨忆海帮他拉好毯子,轻轻穿衣服,出去见客。
  小王爷很有风度,大清早来了,看见好像还没人起床,便坐在门口的马车上,并不进院子,安安静静等着,看到杨忆海拉门出来,很高兴地跳下马车,跑过去问:
  "虞初秋起了没?"
  杨忆海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整整衣领,理理袖口,斜眼瞟见小王爷一脸的兴致勃勃,星眸闪亮,天真又害羞,心下忽然有些不忍,随口道:
  "虞初秋今天不能去了。"
  "为什么??"小王爷的脸,顿时写满了诧异与失望。
  杨忆海道:
  "他昨晚上病了,要静养。"
  "又病了?我进去看看。"小王爷说完就要往里冲。
  杨忆海拦臂挡下,安抚他:
  "说了要静养。"眼神不容置疑。
  小王爷讪讪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看他,停了脚步,低头站在原地。
  杨忆海头很痛,纵欲加熬夜,本来已经很累了,现在看见他,更是一个头变两个大。
  "过几日,等他好了,再说吧。"
  然后非常完美的把小王爷忽悠走,跑回房,抱着美人,一起睡到了隔天早上。
  虞初秋睁眼时,杨忆海正坐在他旁边数钱。
  虞初秋趴过去,枕着他大腿,乌黑的长发凉凉的披散在杨忆海皮肤上,让杨忆海好一阵恍惚。
  只听虞初秋呢喃道:
  "大清早的数什么私房钱,怕让我看到?"
  杨忆海放下银子,玩虞初秋的头发,撩了几缕发丝,凑到嘴边闻闻,皂角清香。
  "初秋,我钱够了,你今天陪我进城,去把我的嫁妆赎回来好么?"
  虞初秋一愣,'嗉'地坐起来,看了他良久,微笑道:
  "好,我陪你去,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说完,鼻尖磨蹭杨忆海的脸颊,亲昵而暧昧。
  杨忆海眼观鼻,鼻观心,怀抱虞初秋,笑得很甜。
  …… ……
  京城第一号当铺内,杨忆海牵着虞初秋的手,将保存得很好的当票递了过去。
  "老板,麻烦,我想赎东西。"
  …… ……
  而此时的太师府书房内,一双苍老的手,颤抖地抚上虞初秋的传家手镯与玉佩。


75
第七章 庭
  "买走了?!谁买走了?!哎,我说你怎么办事的啊?!这些东西我当初当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卖,你耳朵塞毛啦?!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砸了你这儿招牌!!"
  杨忆海气得脸红脖子粗,捞起袖子往门口冲,当真要去掀人家店面。
  虞初秋拉都拉不住。杨忆海还从来没有推过他,想来真是气急了。
  当铺的伙计,能拉能挡的,都出来了,老板一个劲地赔不是,好说歹说,把杨忆海劝进屋,才神秘兮兮道:
  "小兄弟,这事是我不对,我赔五倍银子给你,成不?"
  "赔你个屁!"杨忆海啐他,"你赔十倍给我,我都不稀罕!"说完,坐回椅子上,眼神黯然。
  老板道:"我本也没想卖的。四月的时候,南风天,我本是好心,将一些贵重的物品,拿出来擦拭,结果偏巧那日店里来了一位大人,看见你的物件,说什么都要买走。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哪里有说话的份。"
  "什么大人小人的?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自己找他去!"
  老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我的爷,你可千万别。搞不好要掉脑袋的。那位大人,可是京中谁也得罪不起的,就连皇上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我劝您也别去找这晦气了,我赔您银子便是了。"
  杨忆海鄙夷地斜瞟他,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
  虞初秋见势抓过当票,让老板赔了银子,赶紧拉着不情不愿的杨忆海,走出了当铺。
  时至下午,京城的街道上,小贩、走卒、卖菜的、卖艺的……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杨忆海被虞初秋拉着,低头走在后面,腮帮子仍是气鼓鼓的。
  虞初秋见他不高兴,边走边和他聊天,时不时指着街道两侧的卖艺人,兴奋地叫他看。
  可杨忆海全无兴致,走了一阵,杨忆海反拉过虞初秋,带他走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只一个拐弯,外面的喧嚣已被隔绝大半。
  杨忆海与虞初秋面对面站在一人宽的青石过道上,两壁是大户人家高耸青黑的围墙。
  虞初秋安安静静贴墙站着,桃花眼中水光粼粼,含着笑意与信任。
  杨忆海紧锁剑眉,袖子里握着虞初秋的手,手中的温度令人心安,却心痛。
  "我……你……我怎么办?我把你给的嫁妆弄丢了……"话终于出口,底气不足得宛若蚊子叫。
  杨忆海忽又想到什么,突然抬头,直勾勾盯着虞初秋眼睛。
  "你不会休了我吧???"
  虞初秋笑如春花,展臂抱住杨忆海,嘴唇伏在他耳边低喃。
  "休了你,晚上谁帮我上药?相公……"
  说完,媚眼如丝地朝杨忆海耳朵吹了口气。
  杨忆海瞬间如发了疯的野兽一股脑儿将虞初秋推到墙上。
  虞初秋吃痛,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杨忆海已经咬上唇舌,气息粗喘间,双手也开始野蛮地拉扯彼此衣衫。
  虞初秋撇开脸,扭动身体,与之隔开一点距离,侧着头,瞟他道:
  "回家再……"
  杨忆海觉得虞初秋现下的表情就像抛媚眼,而且衣衫不整,红唇微肿,白皙的颈项上还有自己的吻痕和口水,这是何等鼻血贲张的画面……
  杨忆海扑到虞初秋身上:"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 ……
  小王爷回到家呆了一天,百无聊赖。
  太师府很大,家丁众多。
  小王爷从这屋晃到那屋,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所有男亲戚的三妻四妾,都'问候'了个遍,凡是在家的,他都跑到人家那里赖了一番,不说话,也不喝茶,就呆呆坐着,看那些女人绣花、缝衣服、编篮子、洗衣服……
  他是主子,他不走,谁都不敢赶;他不说话,别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任他去。
  吃过午饭,他实在想不到什么玩的了,跑到花园去遛弯。
  太师的书房,窗朝花园。
  小王爷瞧见只有杜太师在,立刻跑进去。
  "外公。"
  杜太师像是在发呆,被小王爷一喊,恍然回神,手中毛笔微抖,一滴朱砂掉在奏本上。
  杜太师微皱眉头,放下笔,撩撩袖子要将本子拿起来,弄干净。
  小王爷道:"我来吧。"
  杜太师慈爱地笑笑,任由他去。
  小王爷擦拭时,顺道看了下,忽然眼睛一亮,冲过来道:
  "外公,你这奏本可是向皇上举荐贤人的?"
  老太师捋着长长白白的胡须,点头微笑。
  小王爷立即撒娇:"外公,我晓得一位贤人,你帮我荐给皇上,封他在京城做官吧。"
  杜太师大笑:"你条件还真高,不但要做官,还要做京官?我倒好奇,从不见你过问政事,看来此人不是圣贤之人,就是与你关系颇深。"
  一席话,说得小王爷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
  "也……也没什么关系,可他救过我,心地也好。"
  姜毕竟是老的辣。
  杜太师一看这模样,自是知晓七分,却道:
  "光是心地好,可不够格做官。"
  小王爷急道:
  "他还是举人及第呢!"
  杜太师摸胡须的手停了:
  "你说的,可是原秦皇太守?派去漠北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余……"
  "虞初秋!"小王爷兴奋补充,摸着书桌角,星眸亮亮的看着姥爷。
  "哦……他没死啊……"老太师又开始摸胡须,"嗯……是该嘉奖。可他不是进士,封官也是外放的。"文凭不硬……
  小王爷耳朵耷拉了。
  杜太师瞥他一眼,高深道:
  "可我身为内阁首府大臣,可以向皇上举荐他免考一级,直接参加殿试。是不是良才,到时就看他的本事了。"
  小王爷重新抬头,笑如寒冬里难得一见的好阳光,温暖、含蓄。
  杜太师笑,伸手在书桌一叠厚厚的公文下,抽出一张精致的函,递给小王爷。
  "好好写,只有这一张。"
  "噢!谢谢外公!"
  小王爷双手抓着那张公函,兴奋得好像在迷宫里,捡到一张捷径图。
  杜太师溺爱的看着他,忽又看到放在书桌上,还未曾关上的木匣子。眼神一黯,刚想关上,小王爷看到了。
  "这是什么?"说着,瞅瞅关上的小匣子,又盯上旁边装手镯的小盒子。
  太师小心地拿过两个盒子,缓缓站起来,往里间走,苍老的声音,透着笑意与神秘。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两个好朋友。其中一个成亲时,我和另外一个,每人送了一份礼物给他。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东西又回到我手里,造化弄人……"
  小王爷好奇,星眸亮亮的:"外公,您送的是玉佩还是镯子?"
  杜太师回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宛如孩童般的闪亮:
  "你说呢?"
  小王爷认真想了想:
  "不知道。"
  "呵呵呵呵……你呀,就是太老实,幸亏生得好,要是生在别人家,定要吃亏的。"
  杜太师说完,宠爱地轻哼。
  小王爷笑得赖皮:"怎么不叫他们来府上下下棋,溜溜鸟什么的?"
  杜太师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哀伤,稍纵即逝,长叹一声道:
  "外公我已经是快八十的人了,要找同样长寿的同龄人,不容易啊……"杜太师拍拍小王爷脸颊,"你去别屋玩吧,我乏了。"
  "哦。"小王爷识趣,退出书房。
  杜太师见他走远,又去里屋取出两个盒子。打开看,老泪蒙蒙,陷入了回忆。
  …… ……
  亭台水榭,三少年。身形都见长。
  杜谨文坐在亭中石凳上。石桌上放着一柄剑。
  "什么?虞弟你要成亲?可你今年才刚满十五啊?"
  他手里拿着个苹果,刚咬一口,茫然抬头,看向立于角落,正在喂鱼的清秀少年。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为儿女情长困了心智?!虞弟,你现在就成亲,可想好了?"
  斜斜坐在围栏上的蓝衣少年,阴阳怪气道:
  "就是,虞弟,你想清楚没?我听说纪家小姐丑胜无盐,力大无比。还听说她爹没战死前,她一直住在塞外,脾气禀性与满人无异,暴躁嗜血。虞弟,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娶了她,简直是羊入虎口。"
  杜谨文道:
  "你要娶她?纪将军的孤女?她家已经没落了,根本配不上虞弟你。而且她风评一直不好,传说她那尚不会走路的幼弟,其实是她和贴身侍卫苏傲雪的孽种!"
  "够了!"虞柏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他抛尽手中的鱼食,转过身来。一张白玉似的秀丽脸庞,已气得通红。
  "她再不好,娶她的也是我,用不着你们操心!"
  他瞪着亭中二人:
  "我们虞家娶媳妇向来看中的人品,至于家世如何,倒在其次。纪小姐我没见过,至于她到底如何,要真正相处过,方才知晓。我做好自己,再不济,也可相敬如宾吧?你们就别再泼我冷水了,要不是我们虞家三代单传,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亲呢!都是我娘说什么'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烦死了!"
  蓝衣少年笑了,跳下围栏,跑过去拍他肩膀:
  "哈哈……谨文兄,你看,我就说虞弟老实,一急就招实话。"
  杜谨文也跑过去,甩开蓝衣少年的手,自己搂着虞柏霖。
  "谁跟你是兄弟啊?少在这称兄道弟套近乎。我还不知道你啊,就想趁虞弟心软的时候欺负他。"又低头对脸红的虞柏霖道,"别理他,贱骨头!"
  "姓杜的!你这是诋毁!"蓝衣冲过来,抓着虞柏霖的手,就要往自己怀里带。
  虞柏霖被他俩拉疼了,叫了一声。
  杜谨文放了手。
  蓝衣少年抱着虞柏霖,露出胜利的微笑,拍着胸脯道:
  "虞弟,你别怕,要是成亲后,你媳妇敢欺负你,我杨震远就叫她好看!"
  过了数日,虞柏霖趁着筹备婚礼的空挡,如约又到水榭,远远看到杜谨文和杨震远,表情古怪的站在亭子里。
  两人争了半天,杜谨文终于用半个身体,把杨震远挡在外边,先行塞给虞柏霖一个盒子。
  杨震远在其身后,死命向往前挤,未遂,着急地挥动手中的小匣子。
  虞柏霖习以为常的看着他俩,笑道: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脸扭曲,不知说什么好,互赠'鄙视'一眼,厌恶撇开脸。
  杨震远终于趁这空暇,将小匣子放到虞柏霖膝盖上。
  虞柏霖好奇,打开来看,一对黄金手镯,一块玉佩……
  杜谨文看到虞柏霖的眼神,得意之情不以言表。
  杨震远讥笑:
  "哈!你个俗气的!就知道金呀银的,俗!忒俗了都……"
  杜谨文怒道:
  "那也比你给的破石头好!"
  杨震远道:
  "你懂什么?!黄金有价,玉无价!跟你这种俗人说,你也不懂。虞弟懂就行了。"
  说完,对着虞柏霖,献媚地笑。
  虞柏霖抬头,嘴角微笑,眼里却是雾蒙蒙的。
  "你们不是不喜欢我媳妇吗?现在又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替她谢谢你们!她没有什么陪嫁,我这两天还在愁呢。"
  闻言,杨震远自掴一巴掌。虞柏霖吓了一跳,还没开口问。
  那厢,杜谨文低声道:
  "我他妈疯了,干嘛送女人的东西!"说完才发现,话中竟还有另一个声音。
  抬头,对望。
  一生死对头的二人,第一次如此默契。
  …… ……
  又一场欢愉,虞初秋与杨忆海亲昵地搂抱彼此,躺在床上,轻抚对方。
  杨忆海胸膛起伏,背脊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手掌心触摸到的皮肤,柔滑细腻,是虞初秋的手臂。
  杨忆海摸上了瘾,手离开温热,只用指甲背轻轻刮过虞初秋的皮肤,从胳膊到窄腰,圆润的臀,性感的腿……
  虞初秋闭目抱着他,嘴角含笑,几欲睡着了。
  高潮刚过的身体,若被弄得实在痒痒,会轻颤几下,躲开一点,而后又蹭向杨忆海,窝在他怀里,像只小兽。
  杨忆海深深亲吻虞初秋额头,拉开棉被,趁美人倦怠,偷看他的裸体,愈看杏眼颜色愈深,凑到耳边,委屈道:
  "美人,我的嫁妆没有了……"
  虞初秋本要睡着,闻言又半开眼帘,吻他嘴唇,喃喃道:
  "你在就是幸福……以后我送你更好的……睡吧……"
  杨忆海道:
  "可那些不是你的传家宝吗?"忽又想通什么,下定决心道,"今后有机会,我一定把它们找回来!"说完,用力吻了下虞初秋。
  两人比赛似的,你亲我一下,我吻你一下,玩着玩着,笑起来。
  杨忆海道:
  "现在我们有银子了,我要搬家!"
  虞初秋惊得睁大眼睛,看他一眼。
  杏眼中的坚决,不容否定。
  "哦……"虞初秋略一想,便明白缘由,"你看着办,我没意见。"
  杨忆海兴奋道:
  "那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就搬!我在京城还有一些生意,等我赚够我俩的养老钱,我们就回湘西去,放牛种地,教书钓鱼,逍遥快活。"
  桃花眼一转,虞初秋闭目安眠,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


76
第八章 前
  隔天很早,两人便起床收拾东西。
  虞初秋简朴惯了,东西不多,就一个包袱。
  反而是杨忆海从西域买回来的瓶瓶罐罐,载满了整匹马。
  杨忆海道:
  "只有一匹马,京城离此还有三十里路,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你大病初愈,我怕你吃不消。不如今天我先进城安排妥当,你在家等我,明天一早我再来接你。"
  虞初秋牵住杨忆海的手,不肯放开。
  杨忆海无奈,只得答应。
  二人道别萧家老小,手牵手往京城去。
  虞初秋自从那次下山晕倒,被明灯和尚背回来后,就被杨忆海和萧大夫禁止下山。山中常年有树荫遮蔽,虞初秋许久不晒太阳,皮肤白得像雪,头发也长了,垂到臀部。因为不用见外人,便不再束冠,只在脑后随便扎了些许碎发,其余都披在肩上。
  杨忆海怕他累,走得很慢,看见有水有荫的地方,便问他要不要休息。
  虞初秋总是摇头微笑,直至二人来到一处溪水边,杨忆海才发现,虞初秋的脚,已经磨破了皮。
  虞初秋疼得咬牙,却不吭声,只悄悄将脚浸在溪水里,满足慰叹。
  杨忆海气急:
  "你脚疼为什么不说?"又看到虞初秋脱下的木屐,更气,"走远路你穿拖鞋?!"
  虞初秋委屈道:
  "萧大夫说,现在天热,我伤刚好,不能捂着。"
  杨忆海这才发现,虞初秋不但脚上蹬的是木屐,身上穿的衣衫也是居家的闲服。
  这种白色的上衣和裤子,袖子宽大,裤腿可卷,穿在身上随意又凉快,却非常的不雅。因为看起来像睡觉穿的里衣。
  虞初秋平时在家倒无妨,出门可就……
  杨忆海拉开领子,查看他身上。
  虞初秋出了点汗,新生的嫩红皮肤,晶莹剔透,弹指可破,要是再穿外衣,虞初秋绝对生痱子。
  杨忆海从怀里掏出手绢,沾了清水给他擦身后,包扎他破皮的脚。
  片刻之后,二人又上路了。
  上了官道,两人靠边走着。
  夏日炎炎,树上的知了声声叫个不停。
  杨忆海走走便低头看虞初秋的脚,嘱咐他走慢一点,时不时用袖子给他擦汗。
  虞初秋好久没出门了,高兴得忘记不适,牵着杨忆海的手,小声哼着歌,酒窝圆圆的。
  临近京城,来往的马车行人渐多。
  二人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吸引路人的目光。
  杨忆海不爽,暗中剜了好多道刀眼送人。
  …… ……
  京城分为五个区。中间为内城,是皇宫所在地;紧挨着的,是城东,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上朝进宫都方便。
  杨忆海打算开一家小店,卖西域的特产和小玩意。暗地里,则是做西域禁药生意。
  由于买家主要是有钱人,所以店铺最好开在城东。
  可城东的地价,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承受的。杨忆海费尽口舌讲了一天的价,还是几乎花尽全部的积蓄,才租到城东花街尽头的一个拐角小铺。
  因为只剩极少的钱,杨忆海只好带着虞初秋,到城西租房子。
  城西住的人,大多是贩夫走卒,外地艺妓,和大户人家丫鬟仆役的家人。
  这里的街道不像城东那么宽,也没有青石板,一旦有车通过,便尘土飞扬。路面坑坑洼洼,下雨过后,积水的地方,还没干就已经发臭。
  道路两旁蹲着的菜农,都是住在城郊的,每天起早贪黑,挑着扁担来去。
  房东接过银子,放在嘴里用牙咬了下,带着他俩左一径,右一拐,走了七八个弯。两人都快转晕了,耳边再也听不见外边小贩的吆喝声,他才用钥匙打开了胡同尽头,一处破烂废旧的院门。
  "就这儿了。"房东把钥匙交给杨忆海,转身就走。
  二人站在门口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杨忆海先反应过来,拉住房东,挡住他去路。
  "你想走?银子拿来!"
  "怎么了?你又不租啦?嘿,你不吃饱了撑着么?没事耍人玩!"
  杨忆海气愤道:
  "你也不看看,这地方是人住的吗?你看这蜘蛛网,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了。"
  房东麻木:
  "说明这宅子底蕴浓厚。"
  "还有这门,哎哟喂,这能挡贼吗?腐得跟豆腐似的。"
  "这才好,贼一看这门,就知道你家没钱。偷,他也绕道。"
  杨忆海抽搐:
  "还有这园子,这屋,我怎么看都像死了几代人!"
  房东歪嘴吐出瓜子壳,叉腰道:
  "一个月才二十文钱,你去京城打听打听,还有比我这儿更便宜的房租吗?"
  杨忆海气短了……
  房东看出破绽,肥厚的手背拍拍杨忆海的胸。
  "小子,这,可是京城,地价、租金都贵着呢。要不是这园子地段偏些,起码得这个数。"
  说完,伸出五个手指。
  杨忆海还想争,虞初秋拉住他,客气地送走了房东。
  …… ……
  两人站在破败的院子里,杨忆海很颓废。
  虞初秋道:"这儿挺好。"
  杨忆海扭头看他。
  "我说真的,不是哄你高兴。"虞初秋笑,"这园子脏是脏了点,但够大,光线也明亮,还安静。我们收拾一下,房东绝对会后悔!"
  杨忆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虞初秋安慰似的抱抱他,捞起袖子,开始打扫。
  杨忆海呆在院中,看着虞初秋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
  有他在,就是家。反正无论自己如何落魄,他都会在身边。如此,便无憾。
  虞初秋仿佛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回头对他一笑。
  杨忆海心中的阴云,一扫而空,走向院角拿扫帚。路过两手都没空的虞初秋时,偷偷摸他屁股。
  虞初秋吓得浑身一抖,手中抱的枯树枝掉了一半,气得腮帮子通红,桃花眼瞪出水来。
  杨忆海撑着扫帚,笑得像个痞子: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勾引我过去压你。"
  虞初秋咬牙,丢下手中另一半树枝,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顽皮。
  杨忆海不明所以看着他朝自己飞了一个媚眼,大步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又关上,打开最远的一扇窗户。
  须臾,杨忆海看到虞初秋一条雪白的臂膀伸出窗户,手指上拈的白衣裳"哗啦"落地。
  杨忆海顿觉一阵火苗周身乱窜,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窗里又飞出一条白裤子。
  虞初秋伸出裸露的一只手臂,在窗户外勾勾手指头。
  杨忆海再也受不了,踢开扫帚,飞奔至门前,一脚踢开,又后踢关上。
  窗户旁传出杨忆海的声音:
  "这回是你自找的!你今天就别想再出这屋!"
  说完,用力关上窗户,掩盖住虞初秋撩人的呻吟。
  ……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开了。
  虞初秋披散长发,赤裸地走出来,穿上丢在窗外的衣裳,捡起杨忆海扔掉的扫帚,开始扫地。
  "呜呜……秋秋……我错了……求你……啊……进来……帮我……"
  敞开的房门里,隐约可见:杨忆海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难耐扭动,表情苦痛。一双手被虞初秋的腰带绑在床头。高高翘起的分身,憋成紫红色,底端两个小球处,被虞初秋白色的发带扎成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77
第九章 花
  虞初秋忙碌了几天,新家焕然一新。与此同时,杨忆海的小铺也在城东开张了。
  由于家离店铺比较远,而且商人不许在京城里骑马。杨忆海天没亮就得起床,走过半个北京城去开店。
  虞初秋大病初愈,加上杨忆海正是少年贪欢的年纪,夜里常常把他往死里折腾,所以愈发贪睡了。
  杨忆海每天早晨穿衣裳时,借着窗外还不太明亮的鱼肚白,看到虞初秋雪白的身躯上,布满自己晚间留下的青红痕迹,总会笑着帮他拉好被褥,低头亲吻他憨憨的睡颜。
  虞初秋有时会皱皱眉,嘟着嘴挠蚊子似的,翻个身。
  …… ……
  杨忆海有西出阳关的人脉,收货的价钱又比别人高一成,所以他的货源特别好。
  渐渐的,他垄断了市场,成为西域至京城,京城至南方的唯一中转站。
  早上的时候,到他这里买东西的,多半是从更南边城市来进货的商人。
  店铺虽小,不影响他做批发生意。
  杨忆海发现这个道理后,又将收回来的钱,全部拿去给头儿买货。生意越发顺畅。
  中午的时候,在店里忙碌了一上午的杨忆海,总会等来送饭的虞初秋。
  二人吃完中饭,杨忆海会躺在竹床上小憩。而收拾好餐具的虞初秋,会代替他看店。太热的天气里,虞初秋会坐到竹床边,用芭蕉扇给熟睡的杨忆海纳凉。
  待杨忆海睡醒后,虞初秋便会提着食盒,如来时一样离去,回城西买菜、做饭。
  华灯初上的时候,杨忆海的小店会迎来一天收益的最高峰。
  由于店铺位于花街。这些住在城东的富家公子,晚饭后总会出来逛逛。
  临街的酒楼、茶馆、妓院、戏园子……愈夜愈美丽。
  每当杨忆海最忙的时候,虞初秋总会准时出现在店门口。
  二人默契的配合,一边忙生意,间歇吃两口饭菜。然后在夜深人静时,关门回家。
  隔天,亦是如此。
  时光寂静如流水,生活平淡如清茶。对于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两人而言,这种日子,是无价的幸福。
  天气越来越热,生意越来越红火,杨忆海也愈见忙碌。
  小王爷为虞初秋写的特函已经送至御书房。他出府有马车,进宫会坐轿,出城走东门,回城走南门。尽管他一直住在城东,可惜整个夏天,他再没有见过虞初秋。
  虞初秋依旧每天从西城走到东城,去给杨忆海送饭;又走回西城买菜。一身闲服,脚蹬木屐。举止随意,自然潇洒。
  清风拂身,如鹤舞白沙,超凡脱俗,路人无不侧目,猜度他是不是大隐于市的学士名儒?然后该卖菜的卖菜,该干活的干活,各自继续自己的事情。
  这样悠闲的时日并没有持续多久,杨忆海终于发现了虞初秋贪睡的原因,夜里克制了不少。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虞初秋的健康着想,可身体并不听大脑使唤。
  还没憋过两天,他就开始勾搭来买东西的小倌。
  但事情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常常是:他在勾搭小倌的时候,妓女在旁边勾搭他。可杨忆海偏偏不喜欢女人,又怕得罪客人,于是左右为难。而他费尽心机勾搭的小倌,总在看到虞初秋第一眼后,便魂不守舍,把他忘到爪洼国去了。而迂腐保守的虞初秋,每回看到袒胸露背的妓女,俊脸总是羞红到耳朵根,好奇又不敢斜视,看在小倌眼里,分外可爱,于是上前调戏。这可急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杨忆海,又是咬账本,又是砸算盘,看得旁边妓女,一个劲地萌……
  …… ……
  这天清晨,杨忆海轻轻起身,生怕吵醒枕边人,刚拿过衣裳……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一年,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外边有人吊嗓子。
  "嗯……"虞初秋不耐烦地呻吟一声,翻身朝里,无意识地将头塞进被子。
  杨忆海啐了一声,把窗户统统关上,走到床前将虞初秋扳正睡好。
  "嗯……好热……"
  外边的声音小了些,可天这么热,关了窗,屋里根本不是人呆的。杨忆海拿过芭蕉扇,坐到床前,轻轻给虞初秋扇。
  虞初秋这回舒服了,没一会儿,又呼吸均匀,睡着了。
  过了一刻,杨忆海自己也热得大汗淋漓,忍不住解开衣裳,给自子也扇扇。他手刚停,虞初秋就热得不停在床上扭动。杨忆海只好又给他扇。
  折腾到天大亮了,外边才没再听见唱戏的声音。
  杨忆海看了看没醒的虞初秋,放下扇子,轻轻打开窗户,这才出门去。
  可虞初秋这天还是很没精神。
  杨忆海午憩醒来的时候,虞初秋坐在他旁边,手拿芭蕉扇,却没半点风。往上一看,螓首轻点,桃花眼半闭,睫羽微颤,正'钓鱼'呢!
  …… ……
  隔天清晨,又是那个时辰。
  "这君子老诚令人喜,有答无问把头低。谢君子,思义广,殷勤送我到钱塘……"
  杨忆海恰好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虞初秋缩在墙角,被子全压在头上,气得跳下床,随便抓了件衣服,冲出了门。
  拐了一个弯,杨忆海来到一处宅子前。门内唱戏声更大了。杨忆海觉得奇怪,伸头在来时路一看,这才发现,京城的胡同和四合院,并不像南方的房子结构。两家门虽然离得远,可这家院子,与自家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咚咚咚咚……"杨忆海很生气,敲门声像土匪下山。
  "谁呀!?大清晨的,死人啦!"门内人的声音很好听,却使杨忆海的火气更旺三分。
  他抬腿便朝门踹去,正好门从里面开了。
  杨忆海收脚不及。来人被踹出一丈有余。
  杨忆海铁青着一张脸,内心的火气和响动的门板一样激烈。
  门洞大开的院子内,杨忆海看见一个正在晨练的戏班子。被他踢翻在地的戏子,捂着腹部,不停骂娘。清俊的小脸因疼痛而扭曲,一双杏眼写满了不服气。
  戏班子的人都是练家子,一看杨忆海来者不善的态度,都朝门口走来。
  "且慢!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那戏子强撑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杨忆海面前,一巴掌扇歪他半边脸。
  杨忆海一摸嘴角,妈的,出血了!火气更大!张口与那戏子对骂起来。吵架声在安静的清晨上空,格外的响亮,而且还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我操你娘!你个死贱货!长得一副婊子样还唱《霸王别姬》?!我呕!今早上的《白蛇传》唱得跟杀鸡似的!就你这张野鸡脸,还想当白娘子?!啊,我呸!"
  "哎哟喂,欲求不满大清早叫春呐!啧啧啧……你看看自己这模样,八成是不举被家里的母老虎赶出来,在路边睡了一夜吧?哈!穷鬼!没钱上妓院,跑这撒泼你个屁啊!"
  "我操!你个大松货!插三根都夹不紧!"
  "我干死你个死太监!你连插都要用黄瓜!"
  …… ……
  杨忆海这回是遇上对手了。那戏子的口德比起杨忆海,半斤八两。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作何反应。二人的对骂,简直不堪入耳。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忆海?"二人一齐朝声音望去。
  虞初秋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外,一手扶墙,一手拉着披在肩上的衣衫。
  "你谁呀?!"戏子横杏眼,瞪来人。
  杨忆海自豪道:"我家虞美人!"
  戏子讪笑:"哦,这么说,你是'霸王'?"
  "你才是王八呢!"杨忆海又想开战。虞初秋看着那戏子问:"出了什么事?"声音平和,却有不容辩驳的威力。
  二人皆是一愣,老实下来。
  杨忆海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虞初秋越听,眉头锁得越深。
  待杨忆海说完,虞初秋上前对戏子道歉,态度诚恳,末了还要带戏子去看病。弄得旁边杨忆海老不乐意,气呼呼又不敢插嘴。
  戏子观察二人,突然诡异一笑,豪爽的摆摆手,道:
  "看病就不用了,没什么大碍。你身体不好,我以后早晨不在院子里唱就是了。可他踢我,一个错都不认,我不服气!"
  虞初秋道:"那你要如何才解气?"
  戏子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完,不等虞初秋反应,搂过他,压在门板上一阵豪吻。
  一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也包括杨忆海。
  直到虞初秋红着脸,在两人唇间挣出一点空隙,气息不稳道:
  "你别乱摸……"
  杨忆海这才清醒。戏子也在同一时间放开虞初秋,将他往门外一推。
  虞初秋绊到门槛,眼看就要摔倒。杨忆海先一步冲出门,接住了他。
  戏子的声音在门里传来:
  "哈!虞美人还给你啦,王八!"说完,"呯"地关上门,留下胡同里气急败坏的杨忆海,和惊魂未定的虞初秋。
  "骚蹄子你给我开门!!这回不揍残你,老子就不姓杨!"
  "你姓姬我也不介意!你家美人的身子,又滑又软,摸起来真舒服呀!"
  门里的声音令杨忆海发疯,却使虞初秋"扑哧"一声笑出来。
  杨忆海立马回头,抱着他上下其手。
  "你没事吧?气傻了都。还笑呢!他都摸你哪了?"
  虞初秋笑道:"我不生气,那孩子挺可爱的。"
  "可爱?!"杨忆海怪叫。
  虞初秋靠墙搂着他:"我觉得他挺像一人。"
  "谁?"
  "你。"
  "……"杨忆海石化。
  "啾……"虞初秋亲亲。
  杏眸忽然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很可爱?"
  虞初秋放下手臂,朝家走去:"我好像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意思吧?"
  "不清楚。"
  "到底是不是啊?娘子。"
  "住口,不许叫娘子,在下是相公!"
  "啊!虞初秋,你生气了!"
  "在下没有!"
  "胡说!你又说'在下',还连说两次!"
  …… ……
  晚上的时候,虞初秋并没有去陪杨忆海。杨忆海独自走回家,心里郁闷着呢。
  他一面想着虞初秋这回要生气到几时?一面脱衣服,准备睡觉。
  心不在焉掀开床帐,杨忆海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只见虞初秋一丝不挂的缩在床角,雪背在乌丝下隐现,头上戴耳朵,菊花夹尾巴。虞初秋满面羞红,回头一瞥,桃花眼含春似水。
  杨忆海顿时觉得,腿软了……
  虞初秋见他不动,撑起四肢,爬过去,来到杨忆海胯前,抬头仰望,怯怯道:
  "喵……"
  "汪!"
  杨忆海回完这句,鸯帐垂,呻吟起,一室春,夜无眠。


78
第十章 开
  隔日清晨,杨忆海当真没再听到隔壁吊嗓子。他搂着沉睡的虞初秋,不想起床。突然,手头摸到一毛茸茸物件,抓来一看,是虞初秋的'尾巴'。
  杨忆海坏笑,拿它来挠虞初秋痒痒。
  虞初秋昨夜被他折腾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睡得挺沉。
  杨忆海惹他了半天,他只皱皱眉,嘟囔几声,更往杨忆海怀里蹭了两下。
  杨忆海干脆扔开'尾巴',伸头去舔虞初秋的脸颊,手摸他大腿,轻轻一抬,架在自己肩上,压向虞初秋胸膛,又想攻。
  虞初秋醒了。
  "嗯……你做什么……不要了……我好累……"
  杨忆海见他神情疲惫,泪痕犹在,顿时没了欲念。
  "我家相公身子好软,什么姿势都做得来。娘子我好有福气。"
  一听这话,本来朦胧的桃花眼渐渐瞪圆。
  "你取笑我?以后不依你了!我要在上面!哪家相公不是在上面的……"
  说到最后,委屈极了。
  杨忆海笑得高兴,按摩他的腰,边亲,边哄劝。
  "老爷,小的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让小的为你净身吧,一会儿我要开店了。"
  虞初秋困得紧,拒绝到最后,又睡着了。
  杨忆海亲昵了一会儿,不舍地离开了家。
  杨忆海昨夜爽到了,整个上午都分外精神。
  没生意的时候,就坐在门前的竹床上,同街坊邻居聊天。
  "这么说,老张你也住城西?"
  隔壁古董店老板是一个快四十的胖男人,一口广西腔,说话实在。
  "这城东头,哪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住的。我就是想腐败,也没有那资格。"
  杨忆海听得乐呵,正想接话,街上走来一个矮男人。
  那人到他俩面前,神秘兮兮,暧昧道:
  "二位爷,是不是正闲着?我这有'好书',想不想瞧瞧?"
  …… ……
  过了一会儿,三个男人蹲在竹床边,遮遮掩掩地翻弄矮小男的书包。
  老张油脸通红的拿着一本,一个劲道:
  "哎哟,我的娘耶!操!我可心脏不好!"边说边往后翻。
  杨忆海在包袱里翻了一阵。忽然杏眼一亮,从最下层抽出了一本……
  《闺房秘术》
  杨忆海看到这本书的封面时,就好比客死他乡的鬼魂看见了同僚。杏眼弯成诡异的弧度。
  "老板,我就要这本!"
  "三文钱。"
  …… ……
  日上中空时,虞初秋一瘸一拐的来了。
  刚进店门,就看见隔壁老张与杨忆海,一人一张小板凳,坐在柜台后面,鬼鬼祟祟……看书?
  杨忆海道:"哎,你过去点,干嘛老往我这挤?"
  老张道:"我那本看完了,你让我瞅瞅。哇!这花招,很有意思耶!"
  杨忆海自豪:"这有什么,我家那个以前扮过蛇。昨个夜里,他还扮猫咪来着。"
  听得老张一脸羡慕。
  虞初秋站得远,听不清:"你们说什么呢?忆海,吃饭了。"
  两人根本没发现虞初秋来了,闻声,一阵骚动。杨忆海手忙脚乱把书往身后一扔。老张卷起袖子一塞,起身看虞初秋带来的饭菜。
  "哎哟,真香喂!"说着,用手拈了一块红烧肉,"哇!还真他娘的好吃!"
  杨忆海笑道:"那当然!我俩以前在漠北,是开酒楼的。"
  虞初秋微笑:"一块吃吧,我们饭菜有多。"
  老张道:"不了,我老婆一会儿也送饭来。"
  说到此处,他用手肘捅捅杨忆海,小声嘀咕:
  "今晚上,我叫她扮飞贼,我演官兵。"
  杨忆海伸手指他,笑容暧昧,交换眼神,不言自明。
  老张走后,杨忆海'咻'地一下窜到虞初秋跟前,心急火燎的拿起筷子,盯着那盘红烧肉,直流口水。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虞初秋勉强笑笑,神色有些难看:"起晚了……"简单说完,将饭递过去。
  杨忆海"哦"了一声,完全沉浸在红烧肉的诱惑中,六亲不认。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虞初秋什么都没吃,含糊问道:
  "哎,你怎么都不吃呀?成仙啰?"
  说的时候,一回头,含着饭,停了动作。
  只见虞初秋坐在他先前坐的小板凳上,手里的那本《闺房秘书》正一个劲地抖。
  杨忆海笑了,一抹油乎乎的嘴唇,放下碗,朝虞初秋扑去。
  虞初秋正想别的事,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哗啦"一下,落到了两人面前的地上,封面上正在敦伦的一男一女,大刺刺地摊在二人眼前。
  杨忆海搂着虞初秋,突然拉开他上衣。虞初秋胸口上斑斑点点的吻痕,清晰可见。
  二人面朝街道而坐,虽有柜台阻挡一二,虞初秋还是吓得本能打开杨忆海的手,抓着衣襟缎带,满脸的不可思议。
  杨忆海笑着搂回他,低声在他耳边调侃:
  "老爷,你家娘子好凶啊!他昨夜打你了?怎么全身都是伤啊……"
  说到最后,盯着虞初秋瞬间转红的脸,笑得十分暧昧,低头含住虞初秋的脖子,又吸出一个拇指大的吻痕。
  "相公……我又打你了……疼么?"
  虞初秋突然伸手挡住他刚才吻的地方,小声道:
  "忆海……你……明知道我以前不懂这……怎么来的……我现在晚上都有让你留印子,你还取笑我!我……我等会儿怎么出门?"
  杨忆海道:
  "那就别出去了。相公,我还没教完整本书呢。你说过都要学的。"
  虞初秋吓得脸都绿了,慌张站起来,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杨忆海赶紧扶他坐到竹床上:
  "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都这么大人了,还笨手笨脚的!"
  嘴上说得难听,动作却很轻,掀开虞初秋的裤腿,检查他伤势。结果看到他左边小腿肿了好大一块,脸色更难看了。
  "你这伤怎么来的?!"
  "洗澡时摔的……今早上……我……"
  虞初秋还想说什么,店里来了位熟客,进来便对杨忆海说:
  "老板,我还要上次那药。"
  "好,你等等。"杨忆海离开虞初秋,到柜台后找药,"哎,上次你不是要了五瓶,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你生意真够好的。"
  客人道:"什么呀!这回亏大了!这回来的雏,都不怎么听话,一个劲地把自个儿的身体往死里折腾。哼!他们以为这样都不用接客啦?笑话,要是这样,我们不都得回家种地去!"
  杨忆海笑着包了五瓶给他。
  那人等着找钱时,打量了下店里,刚好看到虞初秋,回头对杨忆海道:
  "哎,杨老板,我那儿的人,用了你这药,能像他这样吗?"
  杨忆海一愣,笑道:
  "哪能比呀,绝对比他强!"
  那人笑他吹牛,接了零钱,走了。
  杨忆海从柜台里出来,蹲在虞初秋跟前,查看他的腿。
  "饭都冷啰,你先吃吧,我给你买药酒去。"
  虞初秋道:
  "还买什么,你这不是大把的药,刚才那人好像也是买跌打药给下人用的,你拿那个来给我用用不就行了。"
  杨忆海哈哈大笑:
  "傻瓜!记住,我这儿的药,你千万别乱动,知道么?这些药都是被朝廷禁止的,因为伤身体。要是被发现卖这些,抓起来可以杀头的。"
  虞初秋握紧他手臂:
  "那你还卖?你就不怕……不怕……"说到一半,眼睛红了,"我们回家吧。"
  杨忆海抱过他,轻轻拍:
  "卖完这一次,我们就回家,回湘西。"
  "嗯。"
  虞初秋看着杨忆海,那么近的距离,眼睛却深不见底。他拉过杨忆海的手,摊开掌心,虔诚地吻了上去,然后拉开衣襟,贴肉放在了心口上。
  急促的心跳由掌心传来,暖暖的体温,柔柔的触感也由此传来,虽然抚摸了许多次,这次却不同,没有情欲,也没有激情。
  只有心,非常满足。
  杨忆海搂过虞初秋的头,小心翼翼吻上他的额,将他的耳朵,贴在了自己胸膛上。
  两人就这样,以怪异的姿势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直至饭菜皆冷,仍没有分开。


79
十一章 花
  午后,虞初秋躺在竹床上。
  杨忆海拿了张小板凳坐他身边,卷高他裤腿,帮他揉伤。
  刚开始时,虞初秋疼得咬紧嘴唇,在竹床上翻滚,每每被杨忆海压回,累得直喘气。凌乱的青丝挂在竹床边上,随风轻摆,看得杨忆海眼醉,嘴上却道:
  "活该!谁叫你贪睡!早晨我说了要帮你洗的,你偏不听!昨晚上那么多次,你今早站得住才怪!还要去烧水,你没晕就算是万幸的了!下次我问都不问你,直接把你丢进水里完事!我可不想哪天回去,看见你横尸在自己家里,还是裸体的。我会以为家里来了淫贼,对你先奸后杀!"
  说到此处,杨忆海用手在脖子上一划。
  "家里已经有一淫贼了……"虞初秋小声嘀咕,盯着地上的《闺房秘书》,桃花眼'骨碌'直转。
  被揉了一阵,腿上感觉渐渐麻木,虞初秋开始研究杨忆海买回来的药酒。
  "万花油?没听说过。这药好用吗?"
  杨忆海抬袖擦擦汗,拿过瓶子,倒了一些抹在掌心,继续帮他揉。
  "没你家那个药酒好。"杨忆海想到什么,笑着摇头。
  虞初秋拿着瓶子,一时看呆了,恍惚道:
  "忆海,你笑起来真好看。每次看见你笑,无论多过分的要求,我都只能投降。"
  杨忆海抬头,笑得更灿烂了。
  虞初秋皱眉:"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忽然挣扎起来,"这药里……不会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说着,脸红了,瞪着眼睛,缩着身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山猫。
  杨忆海板脸,抢过他手里的瓶子,生气道:
  "我是这种人么?明知你身体经不起折腾,我还下药逼你就范,饥不择食啊?你不擦就算了!这药虽没有你家的好,我以前在秦淮学戏时,常被师傅打,所以没少用。"
  虞初秋伸手去拉杨忆海,想说什么。
  杨忆海却先一步起身,去柜台那儿收拾食盒,背对虞初秋道:
  "晚上我回去做饭,你在这儿帮我看着。要是有人来买药,你按标签拿就行了。"
  说完,瞥了一眼着急的虞初秋,大步往外走。
  虞初秋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跑出去。
  谁知杨忆海在门口拐弯处停了脚步,眼冒绿光地盯着一位挑扁担而来的大妈。
  "卖芝麻糊哟!黑芝麻糊——!"
  到了跟前,杨忆海兴奋道:"大娘,我要一碗!"
  "哎,好咧。"大娘放下扁担,打开木桶。尤冒热气的黑芝麻糊,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杨忆海左右换手拿食盒,周身摸了个遍,还是没找着一文钱,脸色有些难看。
  他抱歉地说:
  "大娘,不要了。不好意思,我忘了,最后几文钱,刚才拿去买药酒了,呵呵……"说完,挠挠头,干笑两声。
  大娘给了他一个白眼,重新挑起扁担,骂骂咧咧离去。
  杨忆海依依不舍望着大娘离去的身影,眼中尽是深深的遗憾,轻轻一叹。
  虞初秋突然趁他不注意,抢过他手里的食盒,边踉踉跄跄地跑,边对他说:
  "你看店!我好多了!"
  杨忆海站在原地呆了好半天,突然对着虞初秋消失的胡同口大喊:
  "你还没穿鞋呐!跑什么?!!回来!!!"
  …… ……
  夜幕渐渐黑下来时,虞初秋没来;华灯初上时,虞初秋也没来;夜市开始热闹时,老张端着饭菜,蹲在隔壁店门口,嚼得香甜,看得杨忆海直流口水。
  可惜虞初秋还是没来。
  入夜后,生意渐渐忙碌。杨忆海也就忘了饿。当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杨忆海跑出店铺,望向天际,月上中空。再环顾四周,街灯渐暗,店家都开始关门。忽然,远处漆黑的胡同口,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
  一个淡薄的身影依稀可见。
  杨忆海眯眼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虞初秋一手撑桃树枝,一手拎食盒,脚步急促地朝自己走来。
  杨忆海迎上去,拉他进店,脸色很不好。
  "你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说到此处,一回头,看到虞初秋一张花猫脸,衣裳上好几处黑黑的手印,汗湿的碎发粘在鬓角和颈脖上。本来颇有晋魏之风的美人,现下一副又丑又脏又狼狈的模样。
  杨忆海知道虞初秋最爱干净。每回他俩做爱,虞初秋一流汗,就会不自觉的用手擦。杨忆海最喜欢看虞初秋一边呻吟,一边用手背拭汗的模样,不止一次在进入的时候,调侃他。
  "你……你怎么……"好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杨忆海终究没问出口,因为他看到虞初秋小心翼翼地放下食盒,转过头来,花猫脸上,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自己。
  杨忆海拉他坐下,掏出手绢帮他擦脸,眼神温柔。
  "没事就好。脚还疼吗?"
  虞初秋道:
  "我没事,脚好多了。忆海你先吃东西吧。"
  "你还说!你想饿死我吗?这么晚才来!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不要你,另寻好的去!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你应该好生珍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知道吗?"
  杨忆海边埋怨,边打开食盒。在刚刚看到里面东西时,手停了。
  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芝麻糊,静静摆在食盒中央。
  尽管虞初秋腿脚不便,还走了大半个北京城,可是那碗香浓的芝麻糊,没有一滴撒出来。
  杨忆海没说话。
  他哭了。
  回家的时候,街上除了更夫和流浪猫,再无其他。
  杨忆海拎着食盒,搀扶蹒跚的虞初秋,依着他的脚步,慢慢往家走。
  二人牵手依偎的身影被寂静的月光拉得长长,直到街道尽头,也不曾分开。
  虞初秋问他缘由。
  杨忆海道:"我在青楼长大。每回我娘去中庭陪客人,就把我关在二楼。小时候唯一的乐趣,便是坐在阳台,看街上人来人往。那时,楼下有一个卖芝麻糊的,每天清晨来,黄昏走。他的芝麻糊又香又浓,我天天在楼上看着,却一次没有吃过。因为我娘病了,看大夫很需要钱,所以我从来不提。后来我娘死了,我被卖到隔壁小倌馆里学戏。同龄一起学戏的孩子有十来个,每次学得最快的那个,师傅就会笑着叫人去买楼下的芝麻糊给他吃。可惜我总是学得最慢的一个,一次都没吃上。等我自己会赚钱的时候,那个卖芝麻糊的老伯再也没来过。不过那些学戏学得快的,后来不是死就是疯,都没个善终。我算是因祸得福,平安活到现在,还遇见了你。
"
  杨忆海对虞初秋一笑。笑容阳光,丝毫感觉不到阴晦。
  "初秋,等我们老了,也这样散步。我当你的拐杖,你做我的眼睛。然后等哪天走不动了,我们躺在竹椅上看着酉水,手牵手离开人世。"
  虞初秋闭目低吟: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语毕,停下脚步,望向杏眼。
  杨忆海从小没读过什么书。可就如同奇迹一般,杨忆海听懂了虞初秋的这一番话。
  他亦停下步伐,看进桃花眼底。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看到了虞初秋内心深处。
  这天夜里,柔和的月光下,杨忆海明白了一件事。
  …… ……
  七夕那天,热闹非凡。
  才过下午,一些官府差役已开始在街道上挂花灯。
  杨忆海在南京长大。秦淮河畔一年四季灯红酒绿,自然不觉得新鲜。
  虞初秋在乡下长大,掩不住好奇,拿着本书,趴在柜台上,眼睛却一个劲地往外瞟,惹来街上一堆不知所谓的烂桃花。
  杨忆海在赶走第十个情敌,叹气二十五次后,自己拿着食盒,回家做饭去了。
  谁知刚装好饭菜,院门外传来谈话声。
  "……应该就是这儿了。"
  "嗯,你先回去吧。"
  "是!"脚步声远去。
  杨忆海正准备出门。
  结果拉开门一看,小王爷一身便服,金冠束发,腰间佩玉,手中一把折扇,长身玉立站在门外。
  如此见面,两人都是一愣。
  杨忆海嘴角一抽,关上门。
  小王爷急忙上前:"请问……虞初秋在不在家?"
  "不在!你找他什么事?"杨忆海冷冷道。
  小王爷像是习惯了他的脸色,打开扇子,潇洒轻摇。
  "我找他自然是好事。"
  杨忆海脸更黑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小王爷像是把握十足,微笑道:
  "那也行。本王命令你转告他:九月初十,太和殿廷试,务必准时。"


80
十二章 落
  小王爷回到家后,天天盼着虞初秋登门道谢。可惜直到入秋,虞初秋也没有出现过。
  京城里,四面八方前来赶考的书生越来越多。
  小王爷安慰自己:虞初秋也许是急着备考,没时间。等考上了,再来不迟。于是又安心下来。跟着几个京城里的公子哥,斗鸡遛鸟,赛马打猎。好在小王爷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记录,长辈也不过问。
  对于小王爷的一厢情愿,杨忆海根本没有告诉虞初秋。
  他与虞初秋仍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平安而充实。
  只是在虞初秋不知道的时候,杨忆海每回看见京城中的外地学子,总会一遍遍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
  只要虞初秋错过这次秋试,纵使小王爷再怎么纠缠,也要再等三年。
  虞初秋完全不知道杨忆海存有如此心思,他一心一意帮忙做生意,只希望最后一批货卖完,就是他俩回家的时候,却不曾知晓,杨忆海已悄悄将生意越做越大,根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结束。
  杨忆海越来越忙,应酬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时,虞初秋还会和他一同前往,可来来去去,除了吃饭喝酒,就是狎妓捧戏子。
  虞初秋不喜欢,杨忆海也不勉强。
  从此,杨忆海成了京城柳巷,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只要他一踏进大门,不管是酒楼、妓院、男馆,还是戏园子,最好的总会自动倒贴过来。
  为什么?
  因为他有钱。
  这天晚上,杨忆海又在某个花魁的房间,喝酒。
  "啊……啊……官人……我要死了……你好棒……啊啊啊啊……"
  内室里传出激情放浪的叫床声,闻者面赤。
  杨忆海翘着二郎腿,坐在圆桌前,吃鸡。
  身旁的小倌红了脸,渐渐靠过来,刚要碰杨忆海。
  "你不懂规矩?"杨忆海瞪他一眼,眼神冰冷,"倒酒!"
  小倌拿过酒壶,不情愿地倒了,抬眼看他,春心又动,拿起杯子,要喂。
  杨忆海没理他,道:
  "你们这儿的鳜鱼挺好吃。你去,叫厨房再做一条,我等会儿带走。"
  小倌讥诮:
  "哟!您不至于吧?您要是怕家里那个母老虎,这会儿她不在,反正您银子也付了,不如让奴家帮你爽爽?"
  说完,眼神挑逗地贴近杨忆海,动手动脚。
  杨忆海笑了下,轻轻推开他,哄道:
  "乖,你先去帮我跟厨房说,亲自去。我怕别人传错了。"
  小倌一听有戏,高兴地亲他一下,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珠帘轻响。内室里走出一对男女。男人的表情,甚是满意。
  杨忆海嘴角上扬,杏眼露出笑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男人走后,杨忆海回到桌前,放下一张银票。
  "辛苦了。"
  花魁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杨忆海,抛了个媚眼。
  杨忆海又道:
  "今日那小倌不懂规矩,以后不要他伺候了。"
  妓女闻言,脸色微变。回首时,杨忆海已离开房间。
  虞初秋拿着本书坐在柜台里,帮杨忆海看店。
  一阵秋风过,虞初秋缩了缩,感觉有点凉了。
  街上冷冷清清,已不似夏夜的热闹。
  虞初秋看看天,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关门。
  这时,走进来一个相貌很俊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岁数,衣着光鲜。
  虞初秋问他要什么,他也不答,摇着扇子,东看西看,最后才落到虞初秋身上,目光鄙夷。
  "我听说你这儿有催情膏卖,怎么不见?"
  虞初秋道:
  "你要还是不要?"
  那人点头。虞初秋才从下层柜子里拿出一瓶给他。
  那人拿着瓶子把玩,笑道:
  "你这还有些什么好的?看货架,都是些极平常的东西,内里定不止这些吧?"
  "看你要什么样的。"
  那人瞥他一眼,付了钱走了。
  没多久,杨忆海拎着鳜鱼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两人在店里吃午饭。
  热气腾腾的鳜鱼,馋得虞初秋直流口水。
  杨忆海笑着将鱼肚子夹进他碗里,帮他把落下的一缕碎发,拢至耳后。
  街上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官差,摊开一张纸,指着杨忆海,道:
  "逮捕令在此!这家店私贩禁药!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个小兵钳着虞初秋,问:
  "这个要不要抓?"
  一个模样很俊的男人,摇着扇子走进来。
  虞初秋一眼便认出他是昨晚买药之人。
  "娈童是下人,算了吧。翻不出什么浪来。"说罢,嗤笑。
  杨忆海一听他们不抓虞初秋,顿时安心,回头宽慰道:
  "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还没说完,便被官兵带走了。剩下的官兵,将店面查封,还在门上贴了封条。
  街坊邻居都围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隔壁老张拉过虞初秋:
  "杨忆海怎会得罪了他,这可不好办呀!"
  "他是谁?"
  老张神秘兮兮道:
  "顺天府张大人的堂弟,张德生。他的姐姐,是皇上宠爱的贵妃。"
  虞初秋道:
  "我在家乡时,也在衙门里做过事。暗地里,是可以用钱买命的。不知京城这儿,可不可行?"
  老张小声道:
  "有钱自然好办事,可我听说,京城这儿,得五千钱。"
  "五千?"虞初秋皱眉,自言自语,"要这么多……"
  思寻片刻,虞初秋想:还是先到衙门探听下情况,再作打算。
  谁知他一路打点,刚进狱门,就听见牢房内传来鞭打的回音。
  虞初秋赶到牢门前一看,杨忆海正被人吊在墙上打,身上的衣裳,已没一处完整的了,却咬着牙齿,不肯求饶。
  虞初秋挨过鞭刑,自是知晓其苦痛,急吼道:
  "堂堂顺天府,竟然乱用私刑,屈打成招?!"
  挥鞭之人停下动作,回过头来,却不是看向虞初秋。的
  虞初秋这才发现,他身旁站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妖娆妩媚,花枝招展,却有股子风尘味。
  张德生用鞭柄挑起女子下巴,讥笑道: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中意的男人!一个下贱卑微的商人!我一掷千金,你理都不理,这小子才给多少?你就为他跟别的男人睡觉。他给你的度夜资,还不够本少爷买一双鞋!你真他妈的下贱!"
  说完,一巴掌将女子打翻在地。
  女子哭泣,捂着脸道:
  "你就是打死他,我也不跟你睡!!"
  张德生怒不可遏,又打起来。
  那妓女像疯了似的,抱住张德生,不让他打。
  虞初秋在牢门外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硬是没人听。
  没过多久,杨忆海便不行了,吊着脑袋,好像死了一样。
  虞初秋想:看来此人抓杨忆海,并不是为公务,而为私情。
  桃花眼转了几圈,撒腿跑了。
  …… ……
  小王爷正在家里逗狗,下人传话:
  "外面有位叫虞初秋的,求见。"
  小王爷大喜:"快请快请!"扔开狗狗,上上下下把身上的狗毛拍干净。
  虞初秋跟在领路的小厮后头,疾步走来。


81
十三章 去
  小王爷高兴得直笑,摆手请坐。
  "虞兄,好久不见。书看得怎么样了?"又叫小厮,拿来一本习册,递给虞初秋,"这是国子监的考题。我可是费了心思才弄来的。"
  虞初秋不明所以,接过来翻。
  "这是天子门生看的,给我何用?"
  小王爷愣了:
  "姓杨的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小王爷大怒,跳起来道:
  "后天就要殿试了!我两个月前就告诉他,我帮你报了名!是内阁特荐!多少读书人,费尽千金都求不来的机会,他居然不告诉你?!我以为你俩要好,没想到他存了私心!他为何这般害你?!他定是嫉妒!这人忒讨厌了!"
  小王爷越说越气,咬牙切齿,来回走,自言自语道:
  "现在只剩三天,再怎么看书也来不及!该死!我真是……为何不再跑一趟!这么大的事,应该亲口跟你说的!我真笨!"
  虞初秋拉他袖子,跪下去。
  "杨忆海快死了!求您求求他!他是好人,不是您想的那样!"
  虞初秋是个不会求人的。想他唯一一次求宋云飞,还差点被吃豆腐。
  小王爷闻言,发了疯似的抓住他双肩,铁青着脸摇他。
  "你刚才你叫他什么?"
  虞初秋困惑:
  "杨忆海?"
  小王爷瞪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只记得你娘子叫'忆海',你在漠北时,做梦都在喊,我绝对不会记错的!你莫不是现在告诉我,你娘子是个男人?!"
  虞初秋张口结舌。
  小王爷见他默认,倒退数步,脸上渐渐露出受伤的表情。
  "你太让我恶心了!我以后不想看见你!"
  虞初秋慌了,想拉他。
  小王爷退后更多,挥袖喊道:
  "来人呀,把他赶出去!"
  于是,虞初秋被人扔出了太师府。
  当他再度回到大牢时,天已经黑了。
  杨忆海已被解开枷锁,扔在角落里,身上鲜血淋漓。
  虞初秋怎么叫他,都听不到回应,给了许多钱,才得以进去看一眼。
  这一摸,才知道杨忆海发烧了,身上衣服还是湿的,微微闻得到盐味。
  虞初秋乱了手脚,脱下衣服给他换,急冲冲奔出去,见人就求。
  狱卒们看着不忍,给他出主意。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按往常,交了五千钱,便可走人。只可惜他得罪了我们大人的堂弟。要知道我们大人有今天,全靠他堂弟张德生提点。唉……谁叫别人的姐姐在宫里头做娘娘呢。你要是求得张德生点头,我们大人这儿,有钱就行!"
  "他去哪儿了?"
  "走了。"
  "是不是跟那妓女走的?"
  "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妓女,是天香楼的花魁。"
  虞初秋谢过,心急火燎往外走。回到家,抽出一幅字画,就往当铺跑。
  当铺老板看到展开的字画时,眼睛都放光了!
  虞初秋满是不舍,但杨忆海的资产全被查封了,也只好作此下策。
  …… ……
  天香楼花魁的房间内,此时正热闹。
  张德生压着哭哭啼啼的妓女,笑骂道: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是要和你睡!看你还哭丧!"
  珠帘后的睡榻上,鱼服的太子,搂着另一位妓女,深情地说:
  "水蓉,我该拿你怎么办?究竟要怎样做,你才明白我的心……"
  女子拨弄怀里的把吉他,鄙夷道:
  "靠!丫可真没创意!台词忒老土了,怎么可能泡得到妞!我穿越过来,这句话听了不下十遍,真他妈腻味!"
  太子道:
  "这世上百媚千红,我独爱你这一种。我的雄性荷尔蒙之为你一个人独家分泌。怎么样,我学得快吧?哈哈哈哈……"
  "这还差不多!"女子娇笑,两人滚作一团。
  窗台前玩鸟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军;桌前喝闷酒的,是小王爷。
  忽然,一人推门而进,冲到小王爷跟前,抢过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渴死我了!"
  张德生笑道:
  "你干嘛去了?"
  来人是尚书家的小公子,长相俊秀,兴致勃勃:
  "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得了什么。"
  太子也走至桌前,倒酒喝。
  "得什么了?高兴成这样,比讨了媳妇还开心。"
  "刚才路过当铺,看见凉老头偷偷摸摸拿着这个,讨来一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说完,从身后绕出一幅字画,摊开一看,众人皆惊。
  "虞老太傅的真迹!真的假的?!要知道,当年他家可是被火烧得干干净净,说不定你被蒙了。"
  小公子完全沉浸在喜悦中。
  "哎哟,你们就嫉妒吧!你瞧这画风,这题字……哎哎哎,你们说假的就别看了!"说罢就要卷起来。
  众人唏嘘,突然看见小王爷一杯接一杯的灌酒,都坐下来,研究。
  "干嘛?酒还我!"
  "别喝了,你今天怎么了?跟兄弟们说说。"
  小王爷抢过酒壶:
  "本王仰慕之人,是个断袖!心里烦着呢,别惹我!"
  张德生哭笑不得:
  "你喜欢之人是个男的?"
  "嗯。"
  "那你还难过什么?他是断袖,你不是有机会了?难道你还想他娶妻生子,一辈子恶心你?"
  小王爷沉思片刻,傻笑喃喃:
  "他喜欢男人……原来他喜欢男人……呵呵……"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虞初秋从外面跑进来。
  小王爷首先看见他,"啊!"地叫了一声,直挺挺站起来。
  虞初秋也愣了,没想到在此遇见他,心想他说了不帮忙,再求也是自讨没趣。看了一圈,找到张德生,跑过去求。
  桃花眼湿润,红红的像只兔子。
  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最喜欢的受——男人一看见就想强暴的受。
  虞初秋恰好就是这种受。
  围坐的几个纨绔子弟,都是'见过世面'的,盯着虞初秋,猛咽口水。
  特别是尚书家的小公子,眼都看直了!
  张德生观察小王爷的表情,朝周围几人使眼色。
  "哟,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虞初秋脸色一白。
  太子瞥了眼小王爷:"我也喜欢。"
  "长得讨喜,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样?"年轻的将军笑。
  尚书家的小公子,用折扇勾起虞初秋下巴:
  "猗嗟娈兮!颀而长兮。仰若扬兮,美目清兮。"
  听得虞初秋一阵恶寒。
  小王爷虎视眈眈。脸,憋得通红。
  张德生笑得暧昧,拉过虞初秋,抱在怀里调戏。
  虞初秋又羞又怒,结结巴巴,满口的'之乎则也'、'圣人之言'。
  众人大笑,越发觉得他可爱,逗弄之心更甚。
  虞初秋气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得罪,毕竟求人者软。
  小王爷道:
  "你们别玩了,他是我……朋友,给我个面子。"
  "行啊,小意思。"张德生放开手,对虞初秋道,"我听世子的。你要是求得他同意,我立即放人!"


82
十四章 留
  虞初秋将杨忆海背出天牢时,出乎意料地看到小王爷仍在马车上等,折扇挑门帘,命令赶车的小厮过去接手。
  虞初秋以为小王爷要送自己和杨忆海回家,着急杨忆海的伤势,乖乖上了车。
  行了一段路,马车内静悄悄的。
  虞初秋紧了紧抱杨忆海的手,谢过小王爷。
  小王爷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表情,脸色冷得可以。
  虞初秋便不再说什么,专心照料杨忆海。
  小王爷突然道:
  "你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我依你救了他,你后天一定得去考试,还得考得好!你只是举人,按律应该参加会试。我费了多大心力,你才可以跳级参加殿试,你知道吗?虽说殿试只排名次,无去留,最后一名都赐进士。但你要是真考了个倒数第一,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小王爷觉得委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剩两天,我原来还指望你进一甲呢。现在你不落成外放官员,我就喔弥陀佛了。"
  虞初秋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杨忆海苍白的面容,眉头一直没展开过。
  许久,才道:
  "世子放心,我定会尽全力去考。"
  闻言,小王爷脸色稍霁。
  说话间,马车停了。
  虞初秋再次谢过,挑开门帘一看,哪里是自己家?
  朱门石狮,横匾:太师府,三个大字,冷又威严。
  虞初秋愣了。小王爷笑了。
  没有插嘴的余地,小王爷命人将杨忆海抬进了自己的园子,又请了太医。
  太医说,杨忆海有福,那张德生不是个会挥鞭子的,十鞭有九次打不到杨忆海身上。看起来恐怖,其实都是皮外伤。之所以发烧,是盐水泼的。牢里潮湿,着凉了。
  丫鬟小厮忙里忙外,把杨忆海伺候得极好。
  虞初秋在旁边看着,每每望向小王爷的眼神,都不一样。
  等忙清所有,月上中空,已经三更了。
  虞初秋这一天过得可谓是险象环生,现在放松下来,顿感疲惫。
  小王爷好茶好饭的招待了一顿,好颜软语地劝了一番。
  虞初秋着实累了,也顾不了这里是别人的屋子,别人的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像新摘带露的水蜜桃,看得小王爷火起,冷水澡洗了几遍,才敢跑上来,睡他旁边。
  隔天早晨,天还蒙蒙亮,小王爷便醒了。
  赖在床上滚了几圈,才想起床上应该还有一人。
  睁眼一看,空床冷被,哪有虞初秋的影子。
  小王爷环视屋内,没找到人,跳下床,睡衣松垮垮的,半披半挂,出了房门。
  远远看见院子里,石桌前,安静坐着一人,束好的头发沾满露水,许是坐在那儿很久了。
  小王爷轻轻走过去,站在虞初秋身后不动。
  虞初秋拿着国子监的习册,看得认真,并未察觉。
  中午的时候,虞初秋回了趟家,拿换洗衣物。
  路过隔壁时,看到院子里头的人,在练杂技,面孔都很生。
  虞初秋走得急,也没留意,拿了东西,又回小王爷那儿看书去了。
  "九月初十,殿试。
  皇帝亲策于廷,直接主持,表示朝廷对人才的重视,恩出皇门。"
  乾清门的传令官,声音洪亮且悠远。
  全国各地的精英才子聚集于此,安静地等待入场考试。
  与前面的考试不同,能站在这里的考生,都是久经沙场,学富五车。
  紫禁城庄严肃穆,学子们成竹在胸。
  虞初秋扫了一眼,虽说各地考生都有,但多数考生都穿着国子监的校服。
  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虞初秋总算是明白了一回。
  想着觉得好笑,虞初秋便笑了,却不知,这一幕,竟被不止一个人看了去。
  毕竟都是一个层次,大家交卷的时间,也都差不多。
  三三两两走下宫阶,有的仍在讨论考题。
  虞初秋如释重负,刚下阶梯,看见一个太监,候在旁边,也不出声。看见虞初秋,做贼似的发出声响。
  虞初秋回了好几次头,又指了指自己,方才确定他是在叫自己,遂走过去。
  那太监的腰几乎弯到地上,说话语气极为恭敬。
  意思叫虞初秋悄悄跟他走。
  虞初秋第一次来宫里,也没问,傻乎乎就跟他去了。
  左拐右拐,走了好久。渐渐的,军装的侍卫越来越少,宫装的侍女太监,却多了起来。
  又走了一阵,太监领他进了一个很大的宫殿。门槛高得吓人。
  虞初秋还没跨进去,就听见里间传来小王爷撒娇猫似的嗓音。
  "奶奶,最近我认识一人,特喜欢!带来给您见见。"
  "哀家为什么要见?又不是哀家喜欢。"苍老的声音,充满笑意。
  小王爷道:"嗯……见了,说不定您也喜欢。"
  "那就见见,宝贝孙子的话,哀家哪有不听的理哟。"
  不一会,虞初秋便看到有宫女出来,传他进去。
  虞初秋知道当官的不好惹,更别说皇亲国戚了。
  老老实实低着头,小心谨慎跟着宫女走了一段路,眼角余光瞟到小王爷时,一摆广袖,行叩拜礼。
  "草民虞初秋拜见太后娘娘。"
  "平身。"
  虞初秋提着衣摆,站起来,又将衣服整好,便低着头不动了,只看得到一双黑紫色的女鞋,庄重又高贵。
  太后道:
  "嗯……看样子,像是读书人。贤儿这半年倒是长进了,不再和武夫作堆,会和做学问的人交朋友了。"
  小王爷饶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太后招手,对虞初秋道:
  "你走近些,哀家眼神不好使。抬起头来,让哀家细看看。"
  虞初秋走近,慢慢抬起头,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大约有八十岁了。头发雪白,一双清明的桃花眼,深不见底。
  虞初秋受宠若惊,看了一眼赖在炕上的小王爷,又低下头去。
  小王爷笑了,得意洋洋。
  "怎么样?奶奶,我说您会喜欢吧?"
  老太后愣了晌:
  "嗯,这孩子挺讨喜的,哀家觉得一见如故,甚合心意。"
  …… ……
  从慈宁宫出来,虞初秋顿觉整个人轻松多了,只想赶快回家。
  冤家路窄,遇上张德生几个,刚看望完贵妃,打巧也从此经过。
  虞初秋靠门站着。白衣红墙,纶巾飞。细皮嫩肉,桃花眼。
  哥几个立即围了上来,嘲笑带打趣,就一个意思:
  凭你这副小相公的模样,还来特荐考状元?世子这回脸丢大了!
  虞初秋不理他们,依旧安静站着,嘴角上扬似有似无的弧度。
  看见小王爷出来,他们马上不说了。嚷着要去庆祝考试结束。
  虞初秋想回家看杨忆海,问小王爷。
  小王爷支支吾吾,不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张德生他们互使眼色,把虞初秋连拖带拽,'绑架'去了天香楼。
  包了间大房,叫了桌酒菜。
  唱曲的姬,演戏的尤,陪酒的妓,叫了一群,花天酒地。
  虞初秋原本肚子饿了,吃到一半,看见他们放浪形骸的模样,倒了胃口,再没动筷子。
  小王爷倒是没和他们一样,坐在虞初秋旁边,偶尔接过妓女承上的酒,喝几盅。
  张德生有些醉了,搂着妓女道:
  "素闻男子后庭比起女子阴户,更紧致舒爽。近日听闻天香楼来了一名绝色伶尤,太子何不弄来试试?"
  太子拍手叫好。年轻的将军但笑不语。倒是尚书家的小公子,面色变了几闪,偷看了眼虞初秋,又看看小王爷,没说话。
  虞初秋没料到他们行为如此乖张,居然男女通吃,语言还如此直白,立刻就想抽身走人,询问似的望向小王爷。
  谁知小王爷的眼神叫人读不懂,被他一看,面有赧色,尴尬低下头去。


83
十五章 无
  虞初秋道:
  "世子,在下不胜酒力,先走一步了。"
  说完即要起身,被张德生按住了。
  "走什么走?今天谁走了,就是不给小王爷面子!才喝几杯呀,就醉了?恐怕是托词吧。看不起我们哥几个还是怎么着?"
  虞初秋还没开口,小王爷道:
  "家里有病人,虞兄惦记也是平常事,不如我与他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喝。"
  这下太子也皱眉,拉住小王爷胳膊,道:
  "都不许走!难得聚在一块,一个两个都如此扫兴!"
  小王爷下不了台阶,脸阴沉沉的站在原地。
  虞初秋只好又坐下,皱眉,低头不语。
  小王爷一看他不走了,也坐回去,闷闷的,也不说话,打量虞初秋的脸色。
  张德生几个看着偷笑,打了个响指。
  房门便开了。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
  老鸨在前,媚笑领赏。她身后跟着一个上了妆的戏子,高高瘦瘦的,表情麻木,却颇有几分颠倒众生的魅力。
  张德生几个见货色不错,全都跃跃欲试。
  老鸨笑他们猴急,打笑间,帮戏子挡住客人的调戏。
  但那戏子看到伸过来的手,还是本能的瑟缩到老鸨身后。
  老鸨狠狠瞪他,推他到屋子中央,命他唱曲。
  未几,乐声起。
  那戏子的声音犹如天籁婉转,绕梁不绝于耳。
  老鸨笑着点头,悄悄退去,掩好房门。
  那戏子抬眼瞄见,声音忽然颤了下,更紧张了,眼里含着泪水,楚楚可怜。
  几个纨绔子弟从刚才就忍不住了,眼里赤裸裸的欲望,像发情的群兽。
  戏子的声音中压抑着恐惧,仍唱道: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虞初秋闻声,脸变了颜色,抬眼去看,只见那戏子虽上了妆,一双媚人的杏眼,若仔细看,还是看得出相貌的。
  他前段时候,还在隔壁吊嗓子……
  思索间,那群疯子却不等。
  太子首先攥着戏子的水袖,一拉,打翻了酒杯碗碟,抱住害怕得不断挣扎的戏子,就往旁边睡塌里压。
  戏子大叫,挥手蹬脚。头上的凤麟花冠,散乱了一地。
  张德生与将军也走过去,一人拉手,一人掰腿,方便太子奸淫。
  那戏子哭花了脸,却不再反抗,浑身不住的发颤。
  衣裳被扯开,裤子被扒掉。
  太子掏出阳具,半点前戏没有,便直捅进去,痛得那戏子哇哇大叫,哥几个笑得更欢了,换姿势,换人,把那戏子干得出气多,进气少,屁股后头流满了白红交加的淫物。
  小王爷坐得笔直,喉结不住滚动。眼睛好奇地盯着交合处,一眨不眨。
  虞初秋脸白得跟鬼一样,抖着手去拿酒杯,想压压惊。
  那戏子突然撕心裂肺叫了一声。
  虞初秋手一颤,杯子落了地,抬眼望去,只见他们爽完了自己,又变着法子,用别的东西桶他,什么粗长带刺的物件,都往戏子后庭中塞。
  虞初秋见那戏子眼神不对,透着疯癫与决绝,似要咬舌自尽。
  那几个玩得正乐,根本没注意。
  虞初秋忙站起来,想过去阻止。谁知刚起身,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王爷看得正起劲呢,突然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虞初秋晕了,赶紧伸手去接,却已来不及。
  虞初秋的手撞掉了桌面的几副碗筷,碎响了一阵,引得众人回头去瞧。
  小王爷弯着腰,双手夹着他腋下,想把他拖到自己怀里。
  谁知坐在虞初秋另一侧的尚书家小公子也在同时伸手,摸上虞初秋脸颊。
  "可真真是个良人。只是看看,脸就红成这样。要是……"说着,手往下,摸进领子里。
  小王爷的眼神忽然变冷,放开虞初秋,单手单膝顶着他的身体下滑,把小公子的手抓了出来。
  "没有什么'要是……'"
  小公子瞪着小王爷,满是不服气,想把手挣出来。
  小王爷死死扣住他手腕,暗暗用了力。
  两人相持不下。其他人放开昏死的戏子,过来劝架。
  张德生对小公子道:
  "你也太不懂事了,怎和世子闹。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书香门第,连这都忘了?"
  太子对小王爷道:
  "你也忒小气了。哪次我们出来,不是一起玩?你现在要为他,和兄弟们反目,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孰轻孰重,我也清楚!"
  众人愣了,看鬼似的看着他。
  小王爷胸膛起伏,对着门外叫了声:
  "刀锋!"
  侍卫推门而进,对屋内人行完礼,就要过来抱虞初秋。
  小王爷挥开他,自己抱起虞初秋,对他道:
  "去备车,我们回府。"
  …… ……
  车行一半路程,虞初秋醒了,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小王爷放开怀抱,让他坐起来。
  虞初秋匆匆下车,刚到墙根,便吐了。
  小王爷随后下车,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拍他背。
  虞初秋缓过气,接过刀锋递来的水壶漱口之后,才道:
  "荒唐!荒唐至极!世子,您听在下一句,莫再同他们胡闹。要是让家人知道,纵使太师和王爷再宠溺,也是要打的!"
  小王爷笑了,随即委屈道:
  "我今天为了你,与他们闹翻了。我在京城只有这几个朋友,今后我只好和你一处了,你莫要嫌弃本王才好。"
  一路无言,回到太师府,已是午夜。
  刚进小王爷的别院,便见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虞初秋心下一惊,快步朝杨忆海的卧室走去。
  小王爷亦快速跟上,看见管家,怒问:
  "怎么回事?!"
  管家道:
  "杨公子醒了,见不着虞公子,正闹呢。"
  小王爷皱眉:
  "你们怎么伺候的?!愈发不懂规矩了!"又训斥了两句,已到门口。
  只见杨忆海额头全是冷汗,全身还缠着绷带,跪在床榻边,竟是爬不起来。
  婢女要去扶他,他皆挡开,指着门口低头的小厮,疯吼道: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我叫你去传话!我要见虞初秋!你们主子把他弄去哪儿了?!"
  虞初秋赶紧跑过去,扶他起来,坐回床沿。
  杨忆海紧紧抓着虞初秋的手臂,上下打量他,生怕他少了块肉似的。
  又看到小王爷紧随虞初秋走进来,赶紧搂住虞初秋的后腰,宣布所有权似的瞪着他。
  小王爷以往不知道杨忆海为何不待见自己,现下只觉得好笑。
  杨忆海心下一沉,抬首望虞初秋,道:
  "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吧,好么?回家,回家吧……"说到最后,语气几近恳求。
  虞初秋回头看向小王爷。
  小王爷微笑,亦望向他。
  虞初秋道:
  "叨扰多日,多亏世子照应。暂且离去,改日再登门拜谢。"
  小王爷手中的扇子一停,眼神有瞬间的黯然,又笑起来,扇子再次轻摇,转身对门口的刀锋道:
  "去备车,送二位回去。"
  …… ……
  马车内,杨忆海躺在虞初秋大腿上,睡得香甜。一双手却死死扣着虞初秋的袖子。
  隔天清晨,虞初秋去老张家借了辆马车,自己驱车,带上杨忆海,出了城。
  萧大夫拿着剪刀,正在花圃那儿修枝。
  满头大汗的虞初秋,背着昏睡的杨忆海,出现在门口。
  满鞋的泥泞,汗湿的衣襟,沉重的脚步,瘦弱的肩膀;眼神却坚定。
  虞初秋跪下后,第一句话:
  "只要您医好他,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会少您银子。"


84
十六章 意
  太医说,杨忆海的伤势不打紧。
  可虞初秋在太师府住了几天,杨忆海就烧了几天,带他来萧大夫这儿一看,第二天就退了烧,人也清醒多了,不再说胡话,有时还认得要粥喝。
  虞初秋整日陪着他,寸步不离。
  夜里,就靠在床头睡。稍有动静,立即会醒。
  这般伺候,纵使萧大夫这儿缺医少药,杨忆海终究是个命硬的,挺了过来,却暂时不能动弹。
  萧大夫给的伤药里,有一味麻醉的草药,涂在皮肤上,可以止痛。
  过了几日,杨忆海神智都清醒了,身体却动不了,吃喝拉撒都要虞初秋伺候。内疚的同时,也越发感觉虞初秋的好,情话说得越来越肉麻。
  可惜虞初秋不理他。
  不仅不理,甚至连话,都不同他说了。
  杨忆海成天躺床上没什么事做,便开始琢磨虞初秋的心思,却怎么也参不透。
  这日,虞初秋帮他擦完身子,拿过药膏,抹在手上,给杨忆海仔仔细细地涂。
  杨忆海赤条条瘫在虞初秋眼皮子底下,怪不好意思的,没事就扭动两下,换来虞初秋回眸。
  "别动。"
  "……"
  "都叫你别动了!"
  "我也不想啊……"杨忆海委屈。
  "……"虞初秋没再说话。因为他看到杨忆海已然翘起的分身,正直挺挺的竖着。
  "看来你还挺精神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虞初秋咬牙切齿的说完,草草帮他擦完药,收拾好水盆,就开始脱衣服。
  杨忆海挺尸在床,盖的被单,中间拱起一个小帐篷。
  可惜美色当前,看得到,吃不着。
  虞初秋脱完衣服,开始洗澡。屋内虽有屏风,却是挡外人的。
  杨忆海位居室内,风景好得是一览无遗。口干舌燥,欲火中烧。
  虞初秋快洗完时,终于发现杨忆海眼勾勾看着他。桃花眼一眯,嘴角一勾,笑了下,爬出木桶,擦干身体。
  "唔……"
  杨忆海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粗喘,又顾及虞初秋最近都不搭理自己,不晓得气哪番,不敢冒然提出要'嘿哟'。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出浴美人,当着他的面,用那块小得什么也遮不住的毛巾,一点一点顺着曲线,擦拭粉红皮肤上,逐渐滚落的水珠。
  手臂、颈项、侧腰、小腿……然后到大腿……慢慢转入内侧……向上……再向上……啊……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秋秋,我流鼻涕了,快帮我擦擦,要流进嘴巴里了!"
  虞初秋随便披了件衣裳,跑过来。脸色一变,坐在床沿,用手绢给他擦。
  "你别动,头抬高些。"
  杨忆海很高兴,因为美人好久不和他讲话了。
  谁知刚抬头,杨忆海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虞初秋半敞的衣衫内,春色无边。
  湿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流进衣领,消失在白嫩的皮肤上,有一滴甚至悬在粉红的蓓蕾上,引人去吸……
  杨忆海要崩溃了,完全听不到虞初秋在讲:
  "好端端的怎么流鼻血?会不会是鼻子被打坏了?我去叫萧大夫来看看。"
  说完,虞初秋就出去了,留下备受煎熬的杨忆海,心里大叫"残忍"。
  没多久,萧老头一步一拄拐杖,背着医药箱走进来。
  二话不说,坐在床边,闭着眼,就开始诊脉。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萧大夫睁眼。
  "因为虞初秋刚才在这儿洗澡!"杨忆海理直气壮。
  萧大夫说:
  "你好的差不多了。再用两副药,老朽保准你又可以'生龙活虎'。"
  一老一小对望。眼神,意味深长。
  杨忆海高兴:
  "晚辈定不会亏待您。别看我现在被抄家了。哼!我早就知道,这生意做不长久,一路走到黑,迟早有这么一天。于是,我就留了一手。嘿嘿……"
  "你怎么总是留有一手?"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留一手'。狡兔,它还三窟呢!我总不能连兔子都不如吧?"
  杨忆海越说越得意。
  萧大夫道:
  "不过看病的银子,你就不用操心了,虞初秋已经给过了。"
  杨忆海脖子都长了:
  "什么什么?他哪来的钱?他不可能有这钱!"
  萧大夫摸胡子:
  "他跟我说,好像是……哦,他把自己给卖了!"
  …… ……
  虞初秋倒了洗澡水,收拾好回屋时,他们刚好说到这儿,见他来了,都不再多言。
  虞初秋走过来,坐到床沿,摸摸杨忆海的鬓角,看向萧大夫。
  杨忆海欲言又止,杏眼通红,脑袋往虞初秋手里蹭,乖得像撒欢的土狗。
  萧大夫道:
  "他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暂时还是不能动。"
  虞初秋想了想,又问:
  "他可以行房事吗?"
  杨忆海眼睛一亮,再看向虞初秋的眼神里,透着兴致勃勃。
  萧大夫咳嗽两声:
  "可以,但不要过度。"便走了。
  不一会儿,屋内安静如水。只有蜡烛,发出燃烧的声音。
  杨忆海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初秋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看杨忆海,脱光衣服爬上床,只用被角盖着腰下一块,睡在杨忆海旁边,笑得杨忆海魂都没了。
  不过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偏头问道:
  "秋秋,刚才萧大夫跟我说,你把治病钱给了。你哪来的钱啊?还有,你是怎么把我从牢里赎出来的?你好歹跟我说说。我心里老想着,惦记得慌。"
  虞初秋爬上身,窄腰扭摆,将杨忆海身上的被单蹭落到一边,魅惑道:
  "你非要现在听么?我可以明天再告诉你的。"
  嗓音像酝酿千年的春药,入耳及化,把杨忆海从头发丝,爽到脚板心。
  虞初秋一边低喃,一边用胸口的肌肤磨蹭他,鲢鱼唇一下一下,挠痒痒似的,顺着喉结往下亲,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淫靡又亲昵的声响,只把杨忆海软成一滩春水,呻吟不绝。
  杨忆海脸色通红,粗喘声越来越重。
  "虞初秋……我……动不了……你帮我……揉揉……"
  虞初秋抬头,朝他一笑。
  杨忆海心跳如鼓,还没回神,虞初秋已低下头去,边亲边道:
  "你今晚躺着就好,我会让你舒服到死!"
  说完,小舌裹住他的耳垂,又舔又咬。两只手也在同时摸上杨忆海的大腿内侧,爽得杨忆海不能动,只能叫。
  虞初秋低下头去,含住他的欲望,舌头转圈的角度,手指揉捏小球的动作,都让杨忆海无力招架,没过多久,便泄了虞初秋一脸。
  虞初秋支起身子,嘴角流下一缕银白的液体。红色的小舌伸出来一舔,桃花眼眯着笑:
  "你今天好快呀……"
  杨忆海又硬了。
  虞初秋也瞧见了,瞟他一眼,意味深长,嘴角笑得勾人。
  杨忆海发泄了一次,杏眼朦胧,胸膛不住起伏,明明应该热得很,却感觉毛骨悚然。
  果然,下一刻,便验证了自己的直觉。
  只见虞初秋笨拙地架起他的两条腿,腰身一挺。
  "啊——!!!!!!!!!!!!!!!!!!!!!!!!!!!"
  方圆五里,正在睡觉的,几乎都醒了。
  "你……虞、初、秋!你居然趁人之危……你个伪君子……啊啊……"杨忆海眼泪都出来了,手指拽着床单,泛了白。
  虞初秋也不轻松,他左顶右摆,还是只进去了一半。
  "忘记用手指了……怎么这么紧?一点也不舒服……"
  一边嘀咕,一边研究,只把要死不活的杨忆海,气得是七窍生烟,痛得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生孩子呢。
  "虞初秋我要杀了你!不对,我要把你先奸后杀,剁成肉酱拿去喂狗!!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动……妈的!你再动老子强奸你一百遍!!!"
  杨忆海已经口无遮拦,被捅一下,骂一次街。
  虞初秋赌气,一个挺身,尽根没入,一时不识人间,昂着头,舔唇眯眼回味。
  过了一会儿,方才笑道:
  "娘子的屁股好生舒爽。"
  "你……混蛋!嗯……啊……啊……"
  虞初秋慢慢动了两下,渐渐越动越快。床幔抖动不息,竹床被摇撼得'咯吱……咯吱……'响个不停,肉体拍打的声音,夹杂着水渍的淫靡气味,虞初秋爽得直哼哼。
  杨忆海整整被'疼爱'了一夜,失去意识前,他模糊记忆里,是虞初秋被欲望与迷离充满的桃花水眸,以及他亲吻自己时,舌头的激烈交媾,与急促呼吸。


85
十七章 漫
  杨忆海醒来时,虞初秋正坐在床沿,用湿毛巾给他擦脸。桃花眼里笑意浓浓。
  屋外树梢上的喜鹊,叫得欢实,却听得杨忆海一肚子火。
  "走开!你这头白眼狼!"一开口,声音沙哑,本来气势汹汹的话,听起来格外暧昧。
  虞初秋笑弯了眼,不回嘴,任凭杨忆海发脾气。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老勾引我?!原先多清心寡欲的人,突然变得比画舫上的头牌还要媚!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卑鄙!"
  "先喝杯水吧,润润喉再骂不迟。"
  虞初秋端了杯水,笑着递过去。
  杨忆海手一挥:
  "不喝!!谁知你下药没有?!"
  "乓嘡!"一声,杯子砸碎在地上,虞初秋愣了。
  杨忆海将脸埋起来,一副'你求我,我也不会理你'的模样。头顶传来虞初秋清澈的嗓音: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杨忆海背脊一动……
  啊啊啊啊!!你个死虞初秋!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招!想摆平我?没门!不过……他念诗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可他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念诗我也不原谅!除非……你再念一首……不行!应该三首!他娘的,我被你上得这么惨,起码五首!嗯……七首吧……勉勉强强。
  杨忆海动了动,脸露出来。
  虞初秋眼里绽开笑意,背手站在窗前,昂首道:
  "画鸭懒熏香,绣茵犹展旧鸳鸯。"
  杨忆海抬头望去。
  "不似同衾愁易晓,空床,细剔银灯怨漏长。"
  虞初秋转身走回,来到床前。
  "几夜月波凉,梦魂随月到兰房。"
  轻轻坐下,桃花眼幽幽看向杨忆海。
  "残睡觉来人又远,难忘,便是无情也断肠……"
  仅仅一首诗,杨忆海已痴了……呆呆望着虞初秋近在咫尺的眼,什么脾气都没了。
  虞初秋嘴角上扬,重新端来一杯水,道:
  "生气归生气,别折腾自个儿的身体。等你好了,要怎样,都随你。"
  杨忆海呆呆看着他,好半天,才道:
  "我不知道在下面……原来这么痛……我以前是不是都让你很痛啊?"
  虞初秋正待开口回答,门口传来龄童的声音。
  "虞哥哥,门外有个很好看的哥哥找你。"
  虞初秋回头:"认识么?"
  龄童道:"认识,就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位哥哥。"
  "哼!"杨忆海翻身朝里,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虞初秋道:
  "许是有急事。"
  杨忆海不理睬,静得好像睡着了。
  虞初秋沉默了一会儿:
  "我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
  杨忆海立即翻身,想坐起来,却因为昨晚的激烈运动,脊椎一阵刺痛,又摔回床上,再看时,虞初秋已走至房门口。
  杨忆海没来由的一阵火起,抄起枕头,就往虞初秋背上砸。
  "你今天敢出这门,就别再回来!!"
  虞初秋背后一疼,踉跄一步,回过头去。
  杨忆海狠狠瞪着他。
  虞初秋踌躇片刻,又走回床前。
  "小王爷人挺好的。这次救你出来,他帮了很大的忙。他叫我去,我岂有不去之理?你别尽想些有的没的,天黑前我就会回来……"
  "啪!"
  虞初秋还没说完,脸颊一痛,不可思议的看向杨忆海。
  杨忆海明显也是一愣,还在微微发颤的右手,渐握成拳,急吼道:
  "虞初秋!你这个贱人!你要是不想和我好了,你就明说!不待你这样玩的……"说着,哭起来,"你现在上了我,又去勾搭别人,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个什么狗屁小王,还成天到晚跟他眉来眼去,你当我是瞎的,还是王八?!"
  虞初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了许久,方才道:
  "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念你今日心情不好,在下不同你计较。"
  说完,起身要走。
  杨忆海吼道:
  "走哇!你走好了!有种你就别回来!否则我见你一次奸一次!看你以后还敢阴我!"
  虞初秋脸色铁青,大步走了出去,留下杨忆海独自一人在屋内,见到什么砸什么。
  院门口见到小王爷,虞初秋面色不善。
  "找我什么事?今日,好像还没有放榜吧?"
  相对起虞初秋的冷脸,小王爷倒是很高兴,拉过虞初秋,要他上车。
  "去哪儿?"
  虞初秋独自想着心事,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才想起问。
  小王爷笑道:
  "你在神游什么呢?我看你好久了,你都没发现。"
  虞初秋不语。
  小王爷又道:
  "今日,我是来带你进宫的。太后说上次见了你,挺喜欢,叫我有空,常带你去玩。"
  虞初秋冷道:
  "后宫内院,我一个非亲非故的草民,于礼不合,我还是不去了。"
  说罢就要下车。
  小王爷拉回他:
  "你别啊!这次是我不对,没和你打招呼。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先问你,再答复宫里。可今天已经和奶奶约好了。我们作为晚辈,总不能放太后鸽子吧?"
  虞初秋想了想,随他去了。
  …… ……
  慈宁宫内,素服白发的太后,盘腿坐于炕上。面前一盘围棋,手执黑子,正下到一半。
  对面身着大红色官袍的老翁,胡须雪白,神态安详。
  太后道:"秋闱已经结束了吧?"
  太师道:"唔,再过两天,结果就出来了。"
  太后道:"慧贤前些天向我荐了一孩子,说是这期的考生,我看着讨喜。你帮安排他到我这儿来,整理修撰《四库全书》的<经部>残本吧。"
  太师抬起半眯的眼:"什么来头?值得您如此偏袒?我倒想见见了。往常慧贤这孩子,也没少瞎折腾的。怎么今次姐姐您也跟着参合?"
  太后抿嘴笑:"他们一会儿就到了,你自己看吧。听慧贤说,在漠北时,还多亏了这孩子照应。"
  太师放下一颗白子,端起茶杯,吹了口,冷谈道:
  "知道。慧贤跟我念了不下五百遍了。好像姓'余'吧。叫余什么来着?"
  "奶奶!外公!"小王爷拉着虞初秋,鱼贯而入。
  太师转头回望,苍老的手瞬间一颤。
  茶杯在虞初秋走进宫门时,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响彻宫宇。
  太后慵懒地靠着软垫,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86
十八章 随
  小王爷是皇家孩子,太后和太师,又都是自己的亲奶奶和外公,自然是不跪的。
  问了几句好,就要爬上炕去撒娇。
  被太后宠溺地训了几句,安静下来。
  杜太师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一直盯着虞初秋。
  虞初秋只淡淡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一挑下摆,跪下去请安。
  "草民虞初秋,拜见太后娘娘,太师大人。"
  太后扶摸着小王爷梳理得极平整的鬓角,笑而不答,转眼看向太师。
  没人叫他起来,虞初秋就只能一直跪着。
  过了一会儿,小王爷受不了了,抬头看看太后,摆摆手对虞初秋道:
  "可以起来了,快别跪了。"
  虞初秋没动,头低着,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瞧瞧呆楞的太师,又看看着急的小王爷,笑而不语。
  小王爷一皱眉,鞋也不穿,跳下炕头,跑到虞初秋旁边,把他扶起来。
  虞初秋跪得久了,腿有些麻。小王爷扶他的时候,一个踉跄,跌进小王爷怀里。
  "抱歉。"
  "没……没事。"小王爷小声道,"你真笨,我都叫你起来了,你干嘛不听。"说完,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虞初秋苦笑,离开小王爷的搀扶。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说罢,长生而立,站得端正,目光直视而去。
  炕上坐着的二人明显一愣,而后微笑。
  四人闲谈了一阵,太后与太师,变着法子考虞初秋。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历史算数。虞初秋都答得相当漂亮。
  小王爷在旁边美滋滋的,拼命找机会同虞初秋说话。
  "你会下棋啊?我以前都没见你下过。"废话!你们很熟啊?
  "那我跟你下一盘吧。外公你让开!"
  太师被他挤到旁边,看得太后呵呵直笑。
  太师直摇头:"真是个混世魔王!"
  小王爷回头笑笑,得意洋洋,又对虞初秋道:
  "我要黑子,给你白的。"
  虞初秋没奈何道:"你倒聪明,知道要黑的,给我白的。我不下了。"
  "哎哎哎,别呀。"小王爷急了,越过棋盘拉他袖子,"大不了……我们抓阄!"
  三人都笑起来,好一幅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
  一名宫女走进来:
  "太后,已到午时,要不要传膳?"
  "传。"太后道,"今天中午都别回去,一块儿吃罢。"
  太师和虞初秋按礼谢过。小王爷抱着太后道:
  "奶奶,我要吃红烧肉!你叫御膳房去做嘛,我好久没在宫里吃饭了!宫里做的,比外面好吃!"
  太后给他摇得受不了,一个劲道:
  "好好好,哀家这就叫人去说。哎哟,摇得我头晕。我怎么会得了你这么个祖宗?尽会折腾!"
  小王爷躺在太后腿上,高兴地朝虞初秋猛眨眼睛。
  虞初秋幽幽看着他俩,一抿嘴,嫉妒了……
  太师对虞初秋道:"你喜欢吃什么?也可以说。叫御膳房做就是了。"
  虞初秋刚想回答,小王爷坐起来道:
  "外公,虞初秋他也最喜欢吃红烧肉!不用麻烦了!"
  虞初秋回头瞪他一眼,很不高兴:"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每次赶上吃饭去你家,你家都是红烧肉的味道!"
  太师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趁人家吃饭的时候去拜访?你要不是太不懂事,就是想去人家那儿蹭饭!"
  小王爷脸一红,吞吞吐吐:
  "我才没有……外公你好讨厌!问这么多干嘛!"
  虞初秋嘴角一抽,小声嘀咕:
  "又不是我喜欢……是我家那个成天同我闹脾气的喜欢……"
  结果吃饭的时候,小王爷又闹。
  "外公你过去,我要坐虞初秋旁边。你陪奶奶坐。你们老人家应该坐一起。清淡食物就都摆你们那边。红烧肉放我们这儿。"
  太后和太师直笑。
  "哼!你倒好!好吃的,就自己霸着,让我和你奶奶喝粥。"
  小王爷做了个鬼脸,给虞初秋夹菜。
  "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
  虞初秋的碗,不一会儿就满了。
  "我不要了,你自己吃。我不喜欢吃蘑菇,还给你!"
  对面两个老人,闻言皆抬头,望过来。
  小王爷道:"我也不喜欢吃!你不喜欢吃扔掉好了,干嘛夹来我碗里!好臭!来人呀,给我换个碗。"
  宫女过来给他换碗。
  "等等,"小王爷道,"给他也换一个。"指指虞初秋。
  虞初秋撇嘴:"你自己都不喜欢,还夹给我?
  "我……"
  "我不用换碗了。粒粒皆辛苦,哪有像你这样浪费的。在漠北吃的苦,我看你是全忘了!"
  说完的一瞬间,虞初秋突然想到什么,表情痛苦,低头不说话了。
  小王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没忘。漠北的事,历历在目,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虞初秋偏头瞧他,只见他推开宫女,夹起刚才扔在桌子上的蘑菇,闭眼睛,眉紧锁,捏着鼻子,蘑菇放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
  虞初秋看得痛苦,一个没忍住,捂着嘴,轻笑出来。
  小王爷睁开眼睛,看见虞初秋笑得花枝乱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面两老眉开眼笑。
  太后瞧着太师,小声道:
  "我记得,你也不喜欢吃蘑菇。那孩子的眼睛,一看就是咱家的人。"
  太师夹了颗鱼丸,吃了。
  "只要他不考第一名,我便弄他到你这儿来修《四库全书》。这孩子太水灵,放翰林院那狼窝里早晚得出事。"
  …… ……
  下午的时候,太后要小憩,小王爷跑到皇后那儿请安去了。
  留下虞初秋和太师坐在外间喝茶。
  退尽下人,太师伸手想拉虞初秋的手。快碰到时,虞初秋微微往后一缩,手隐到袖子里。
  太师一叹:"唉……看样子,你是什么都知道了。"说完,看向虞初秋。
  虞初秋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太师闭眼道:
  "你也别怪你娘。她也是命苦之人。从江南回来后,疯了两三次。怀孕的时候,人都不清醒。我们怕出事,就把她从闽越封地接了回来,跟宁心王说是回娘家待产。可她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小鱼'。你娘的婚事是先皇钦定的,府里人多嘴杂,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的罪。我也是没办法,才骗她说,她以前怀过一个男孩,是她跟宁心王的孩子,可惜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叫她千万别在王爷面前提,因为王爷也很难过,再提就会失宠。你娘当时已疯得厉害,听了这话,突然好了,却忘了以前的事。"
  太师再看向虞初秋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虞初秋今天一直有气憋在心头,如今刚好找到宣泄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一生下来就没有娘,算了,那是我的命。你让娘亲忘了我爹,也算了,那是他的命。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爷爷?我娘和我爹,是您当年和爷爷指腹为婚的。可现在,我爹死了,娘又不记得我。我有亲人不能认,有仇不能报……"
  "我恨你!"
  虞初秋红着眼瞪视他,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桃花水眸与宁兴王妃当年被抓回来时,如出一辙。
  "爹,我恨你!我恨你眼里只有权利,没有情感!我恨这个家!我恨自己生为你的女儿!"
  "啪!"杜太师一巴掌打在杜浮生脸上,却把她的心打碎了。
  是啊……当初,她也这么说过……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太师捂着眼睛,低下了头。
  人生啊……我为何如此疲倦……到头来,我到底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 ……
  杨忆海把屋里的东西砸光了,心里解气不少,顿觉疲惫,趴着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黄昏。
  杨忆海挪了挪屁股,痛!
  不敢动了,叫来龄童。
  "木鱼脑袋回来没有?"
  "还没。"龄童说完,跑了。
  杨忆海趴在床上,嘴里碎碎念。
  "妈的!死贱人!你给我记着!老子还是病人,你就撂下老子出去鬼混!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
  一个时辰后,
  "哎,你过来!"
  龄童又跑进来:"什么事?杨哥哥。"
  "唔……你虞哥哥回来没有?"
  "还没。"
  杨忆海拉过他:"你骗我的!其实他早回了对不对,躲在厨房吧?"
  龄童大眼睛看着他,摇摇头。
  "真没回?"
  "嗯。"
  "哦……"
  杨忆海眼神游移,思索间,一阵寒风扶门过,冷得他跟龄童都是一哆嗦。
  杨忆海望向墙上挂着的披风,看了许久,忽然道:
  "哼!我才不管他呢!我还生病呢!他都不管我!冷死活该!我另寻好的去……"
  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趴在枕头上,委屈得直掉眼泪。
  …… ……
  又过了一个时辰,猫头鹰在树上咕咕地叫,月上中空了。
  杨忆海又叫,龄童没来,萧老大夫来了。
  "哎哎哎,别叫了,孩子睡了。"
  "怎么就睡了?越睡越早了,都快成小猪了!"杨忆海不满。
  "还早呢?这都亥时了。"
  杨忆海一惊:
  "这都这么晚了,虞初秋怎么还没回?该不会出事了吧?!"
  说完跳起来,腰一动,疼得冒冷汗。
  萧大夫过来扶他:
  "你好好躺着就行,他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呀,该回来的自然会回来。"
  杨忆海心下一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萧大夫先前的话:
  "听说,他把自己给卖了……"
  杨忆海立刻大步走至墙边,拿下虞初秋的披风,一瘸一拐就往外走。嘴里都是念叨:
  "虞初秋,你要是丢下我,我跟你没完!哪家夫妻没吵过嘴啊?!你可真够狠的呀!!"
  可由于他实在太累,身上又有伤,走到北京城门口的时候,士兵正要关门。
  杨忆海还发着烧,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他抱着披风,摇摇晃晃往城门跑。
  前面一辆豪华的四驾马车,由一队侍卫护送着进城门。马车刚进去,守门的士兵立即就要关门。
  杨忆海一急,伸手胡乱一抓,攀到马车后轱辘轴,眼前一黑,向马车栽倒而去。
  失去意识前,杨忆海听到士兵佩刀出鞘的声音。一个女人道:
  "退下!"声音很好听,也很亲切。
  恍惚看到,女人下了马车,走向自己。
  杨忆海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救人恩人的模样,却只看到……
  她穿的裙子,好贵啊……其他人叫她……公主?呵呵……老子赚
到了……
  杨忆海一笑,紧了紧手里虞初秋的披风,头一歪,晕了。


87
十九章 天
  虞初秋出皇宫时,天色已近黄昏。宫门口早已停着来接太师与小王爷回府的马车。
  虞初秋正想告别,太师道:
  "难得进城一次,吃了晚饭再走吧。"
  小王爷星眸一亮,拉着虞初秋的袖子,死活不让他走了。
  虞初秋只好随爷俩去了太师府。
  小王爷今天很高兴,一路上哼着歌。
  吃过晚饭,小王爷又缠着虞初秋'叽叽喳喳'聊到月上柳梢头。
  太师也不吭声,坐得老远看他们,摸着胡子一个劲地笑。
  虞初秋有一句没一句的答。
  小王爷问:"你说呢?"
  虞初秋纳闷:"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都神游太虚一整天了!"
  "我没有。"
  "就有就有!你休想骗本王!"
  "在下没有!"
  …… ……
  "好嘛,算我错,你别生气了。"片刻,小王爷凑近。
  "……"虞初秋躲避。
  小王爷撒娇:"虞初秋!虞初秋?虞……初……秋……"
  虞初秋被他晃得不行,甩手拂袖站起来,看天色道:
  "今日,多谢王爷和太师款待。时候不早了,我先回罢。"
  小王爷立刻站起来道:
  "你别呀,才说一句不讨你欢心的话,就要走?你也忒小气了!要换作是别人,我早不理了。许多人巴不得天天同我一处呢,你倒好……我想天天同你一处,你却一点也不稀罕……"
  说到此处,声音减小,低着头,很是委屈。
  虞初秋回头,见他头顶的王冠金光闪闪,又看到屏风后的太师,也站了起来。
  虞初秋突然很气闷,冷冷道:
  "在下又没求着您!您爱找谁找谁去!"
  说完,转身就走。
  "呜呜……"后面突然传来某人的呜咽,"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再不要和你玩了!哇哇哇……"说到此处,一吸鼻子,哭得更大声了。
  虞初秋停下脚步,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回了头。刚巧看见小王爷泪红的眼巴望着自己,被发现了,又将脸撇到另一边去。
  太师已走出屏风,一口一个'祖宗'地劝,小王爷一点听不进去,站起来,看见花瓶就要砸。
  虞初秋只好又转身进屋。
  "放下!"
  小王爷吸吸鼻子:"你叫我放,我就放啊?!本王尊严何在?!我就要砸!"
  "你砸,我就再不理你!"虞初秋瞪他。
  小王爷亦瞪着虞初秋,脸鼓得像包子,拿花瓶的手抬起来,挥了两三次,都没砸下去,最后"哼!"了一声,将花瓶重重放在茶几上,跑到离虞初秋最远的一张塌上,背对他坐着。
  虞初秋走过去挨他坐下,拉拉他袖子。
  小王爷皆挥开,偷偷抹抹脸,一副"本王天下第一"的架势,就是不理虞初秋!
  桃花眼'咕噜'转了几圈,虞初秋从袖子里拿出手绢递到小王爷面前。
  "擦擦吧。你是不是男子汉呀?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
  说罢,笑出声来。
  小王爷立刻转头:
  "你取笑我?!古之大人物,哪个不哭的?看《三国志》、《世说新语》、《汉书》、还有《春秋》、《史记》,越哭的越能成大事!本王当然是男子汉!在漠北时,被打得遍体鳞伤,本王眉头都不皱一下!"
  虞初秋摇头晃脑:"唔,在下佩服!世子之才,天下羡之;世子之勇,天下敬之;世子之泣,天下与吾,皆铭记在心,不敢忘矣……哈哈哈哈……"
  "你……好你个虞初秋!敢调侃本王!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王爷早不哭了,抓着虞初秋,挠他痒痒。虞初秋笑得厉害,一天的郁闷,霎时烟消云散。
  同他在床榻上打闹了一阵,虞初秋被小王爷压在下面道:
  "世子,天色真的不早了。再不走,我就出不了城了。"
  小王爷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住一晚吧,又不是没住过。现在出城,多不安全,万一碰上强盗劫匪什么的……"
  "是不是再来个女飞贼或者采花大盗?"
  "对对对!"
  虞初秋轻弹一下小王爷额头,坐起来整理衣戴。
  "我看你是戏听多了。"
  小王爷嘟着嘴,摸额头道:
  "总之是不太放心的。我叫人送你回去。"
  …… ……
  于是,月上中空时,虞初秋坐在太师府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刀锋同另几个侍卫,在车的四周骑马,护送虞初秋回家。
  出了城,不知行到何处,突然马车一晃,差点把打瞌睡的虞初秋抛出车外。
  虞初秋稳住身子,瞌睡醒了一半。
  "出了什么事?"虞初秋挑开车帘。
  月亮隐在云层后,四周黑乎乎一片。凭借侍卫手中的微弱灯光,只能稍稍看清前路。
  车夫打着灯笼道:
  "虞公子,小的……小的刚才好像撞到人了。刀侍卫正在前面看呢。"
  "啊?"虞初秋一惊,瞌睡全醒了。
  车夫搀扶他下了车。
  虞初秋走到前面一瞧。
  刀锋已经下马,蹲在马车前看地上的一团黑影。另两个侍卫在马上打着灯笼照亮。
  "怎么样?伤着了吗?"
  刀锋站起来,拱手道:
  "虞公子,这是个将死之人。但我们并没撞到他。"
  虞初秋顺着刀锋的手,看到地上的车轮印。
  车夫大松一口气,骂骂咧咧踢了地上那人一脚。
  "妈的!要死,死远点!大半夜的,躺什么路中间!你想吓死人啊!呸!"
  虞初秋阻止都来不及,皱了皱眉。
  刀锋道:"虞公子不必介怀。这附近有座山谷是有名的万葬沟。那些被大户人家打死的仆役,花街里被玩死的妓女小倌,没人安葬,常常是草席一裹,被人拖进万葬沟一丢了事。"
  虞初秋心中颇凉,想起杨忆海,摇头叹息。
  "那……这人怎会在此?"
  刀锋道:"恐怕是没断气就被人丢进山谷等死的,结果爬了出来。"
  虞初秋蹲下去。
  地上之人全身泥泞,头发脏兮兮一团,又是土又是稻草,根本辨不出长相。
  虞初秋将他翻过来,拨开头发一看……
  "刀大人,此人在下认识!可还有救么?"
  …… ……
  于是,虞初秋将人带回了家。
  此时,已经夜深了。
  虞初秋谢别了刀锋及护卫,回到房中。
  被吵醒的萧大夫一边抱怨,一边诊脉:
  "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搞成这个样子?!"
  虞初秋关好门,走过来,坐下。
  "您说什么呢?"
  萧大夫指了指床上:"不是说他么!"再仔细一瞧,"不是杨忆海啊……老朽看错了……长得还挺像……哪来的?"
  虞初秋道:"回来路上捡的。"
  萧大夫瞥他一眼:"叫什么?"
  虞初秋道:"不清楚。这人原先住在我们隔壁,是个戏子。杨忆海和他还吵过一架呢。怪可怜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卖到男馆里头。上次见他,已只剩半条命。这回,居然只有一口气在……"
  萧大夫叹了口气,皱眉诊脉。
  虞初秋抬头看了看屋内,又伸头看了看窗外。
  "忆海呢?"
  萧大夫翻翻戏子眼皮:
  "他找你去了。哎,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没碰上他?他还拿着你的披风呢。"
  虞初秋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没遇上呀!"
  边说边往外跑,出院子喊了几声,又回来了。
  "您先看着。我去找找他。"说罢,去拿灯笼,额上已有汗水,神情却看不出喜怒。
  萧大夫道:"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找去?还是等天亮吧。"
  虞初秋低喃:"他还在发烧,怎能乱跑,太不让人省心了。"
  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蜡烛,凑到油灯前点,手却一直颤,灯芯根本碰不到火。好容易点着,放进灯笼里,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声音渐远。
  萧大夫摇摇头,长叹一声,刚坐回床前,那戏子突然睁眼,死死抓住萧大夫的袖子,表情好似墓地里爬出来的怨鬼。
  萧大夫被他吓得不轻,想把袖子扯出来,戏子却怎么也不肯松手,断断续续道:
  "我还没找着我娘……我死不瞑目……我爹是杨沧海……我娘姓徐……去……去皇宫……找徐公公……他是我……舅舅……"
  还没说完整,头一歪,晕了。
  萧大夫立即将袖子拉了出来,惊魂未定,站在床前只喘。
  "哎呀,晦气晦气!病糊涂了都……太监舅舅?我还阎王女婿呢!"
  …… ……
  虞初秋找了一夜,未果。清晨时,萧大夫看见他坐在院门口,脑袋埋手里,手臂枕膝盖,睡着了。
  公鸡刚一叫,虞初秋就好似上了弹簧的母鸡,立即抬起头来。桃花眼里尽是血丝,红红肿肿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到萧大夫,马上站起来朝院子里望。
  "杨忆海回来没?"
  萧大夫摇摇头。
  虞初秋顿时就蔫了,走进院子,打了盆水洗脸,又回房看了看沉睡的戏子。
  "那人怎样了?救得活吗?"
  "有我萧某人在,岂有救不活之理?只要有银子买药。"
  虞初秋麻木地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
  "全在这儿了。连忆海的药费一起。我等会儿进城去一趟,您要带什么,同我说吧。"
  "你今日准备进城去找?"
  虞初秋点点头。
  "那你骑马去吧,杨忆海昨日没骑。"
  虞初秋诧异:
  "他昨日没骑马?!他走着去的?他平日不都是骑……"突然想到什么,不说话了。
  萧大夫尴尬的咳嗽两声:
  "他受的伤,骑马会很疼的……"
  虞初秋打断道:"我不会骑马!"说完,气冲冲走了。
  结果他在城里找了一天,连个鬼影都没找着。北京城那么大,虞初秋仅凭一己之力,找一个会动、会溜达的大活人,堪比大海捞针。还一整天没吃东西。
  秋老虎的天气,又晒又热。虞初秋喊得喉咙干哑。眼看夕阳斜下,白天又快没了。虞初秋振作精神,刚想继续往前寻,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虞初秋?哈哈!本王和你真是有缘!走到哪儿都能遇见!昨天才散,今天又见!走,本王请你喝茶去!哎,你怎么了?哎哎哎!别晕呀!为什么你每次看见本王都这样?本王长得太帅了不成?来人啊,回府!虞初秋,你肯定是中暑了!今晚就住我家吧!"
  虞初秋咬牙:
  "世子,你放开我!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哈哈哈哈!本王就是体统!你又不是大姑娘,我摸一把怎么了?我就摸!哇……皮肤好滑!好久没上手了,揉揉……"
  "你……"虞初秋一气,彻底晕了。


88
二十章 外
  虞初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回头一看,小王爷趴在他旁边,玩得正开心呢。
  虞初秋顿时脸黑,因为小王爷玩的对象——正是自己。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没劲!"小王爷突然凑近,神秘兮兮道,"哎,不如我们去逛花街吧?"
  虞初秋推开他,坐起来,整了整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要下床。
  "我没空,要去你自己去。"
  "去嘛去嘛……"小王爷又巴上来,由后抱着虞初秋,像块膏药。
  "放开!"虞初秋挣了两下,没挣开。小王爷反而越搂越紧了。
  虞初秋回头怒瞪,却见小王爷对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虞初秋道:"怎么才一天不见,就好似变了个人?昨天还挺可爱的,今天就像个流氓!"
  "你说谁流氓?!本王这么玉树临风的,怎么会像流氓?!"小王爷松了怀抱,刚推开虞初秋,又抱回来,"你说本王可爱?可爱……可爱……嘿嘿嘿嘿……"
  小王爷傻笑了阵,又喃喃道:
  "哼!张德生又骗我!"
  "他骗你什么?"虞初秋下了床,边穿外衣,边问。
  小王爷坐到床沿,伸脚给侍女帮他穿鞋。
  "我今早上去喝早茶,刚巧遇见他。他教我的:男人不坏,没人爱!他说我太乖了,所以才老受你欺负!"说罢,双手抱着后脑勺,一脸的无辜。
  虞初秋气急:"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都叫你别同他们一块玩了,你偏不听。他们能教你什么好的?那天在天香楼,你我都看见了,他们做的龌龊事,还少么?"
  小王爷见虞初秋脸色不善,乖乖走过来,拉他袖子。
  "对不起嘛……我本来也没想理会,可你最近都不太爱搭理我……"
  "唉……"虞初秋道,"不是在下不理会你,只是最近一下子多出许多变故,在下应接不暇,疲惫不已,哪还有心思陪你玩耍?"
  小王爷抬头,漂亮的眼睛里繁星闪烁,好似堕入银河。
  "你有烦心事?你在烦什么?不如说给本王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虞初秋想了想,将杨忆海走失,还有昨夜捡到戏子的事情,都说了。
  小王爷兴致勃勃地听,偶尔认真发表一点看法。
  "你捡到人的事,昨晚刀锋回来已经禀报过了。但我不知他就是那戏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这种人多得去了,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全部么?谁叫他们生下来就是伺候人的,本来命就贱!"
  虞初秋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小王爷又道:"你别担心。我已差人去跟九门提督说了。明日,他会派人在城里找。我再命一人,去你家守着,杨忆海一旦回家,立刻带来见你。今晚你就先住下吧。明早就放榜了。你好歹也是我推荐的考生,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我都快急死了!"
  虞初秋一愣。
  小王爷跳起来:"你该不会是忘了吧?!你到底考得怎样啊?!你要是考不好,我的面子就丢大了!喂!虞书呆,你想什么呢?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虞初秋觉得头很痛,只好闭上眼,暂缓思考。
  …… ……
  第二天清晨,小王爷和虞初秋正在亭子里吃早饭。一个小厮沿着回廊,边跑边喊:
  "殿下,中了!中了!"
  两人刚抬头,小厮已到面前跪下,气喘吁吁道: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榜单已经出来了!虞公子高中榜首!是状元郎!!"
  "哎呀!虞初秋!本王果然没看走眼!真是可喜可贺呀!哈哈哈哈……"
  小王爷搂着虞初秋,一个劲地亲。虞初秋躲都躲不及,被啃得一脸口水。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皆捂嘴偷笑,窘得虞初秋面红耳赤。
  小王爷一高兴,挥袖道:
  "赏!在场的都赏!"
  众仆人齐声:"谢世子赏赐。"
  墙外,已传来敲锣打鼓的喜庆音乐。
  虞初秋满面愁容,眉头紧锁。
  小王爷笑得满面春风,拉起虞初秋的手,就往府门口赶。
  虞初秋被他拉着,在曲长的回廊里快步往前走,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九门提督那儿,可有人去?忆海啊……我俩明明同在一片天空下……为何此时……我还没有你的消息?
  小王爷突然回过头来,看到虞初秋的表情,笑容略僵,道:
  "你怎么了?为何一脸不高兴?你是高中状元!我怎么看你的表情,都好像是欠了一屁股债?"
  虞初秋摇摇头,苦笑:
  "没什么。只是……在下不会骑马……"
  小王爷不疑有他,又笑开了。
  "你放心吧。有我呢。打马游街是明日。等你从宫里回来,下午我教你。你这么聪明,状元都考得回来,还怕不会骑马?"
  虞初秋停步:"为什么又要进宫?"
  小王爷大笑:"看来我朝的'八股取士'真得改改了。否则,每个状元都像你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是选贤,简直就是选书呆!"
  "到底是为何?"虞初秋拉手。
  小王爷星眸一弯,将虞初秋的手牵得更紧了。
  "你别怕,考中进士,照例是要进宫面圣的。皇上可能还会随性出题考考你们。你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他考么?然后明日是三甲游街。晚上,皇上赐琼林宴。从现在开始,你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很忙。我们先去府门口吧,说不定报喜的公公已经来了,我都听到曲子了。"
  虞初秋被小王爷拽着跑,心里七上八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 ……
  杨忆海睁开眼睛时,偌大的屋子内,一个人都没有。
  床幔被萧瑟的秋风吹得'呼呼……'作响,合着窗棂上的风铃声,似真似幻。
  杨忆海下了床,穿过层层叠叠的薄纱,好奇四顾。
  屋子很大,内里却只有一张床,一张矮几,于是更显得空旷。矮几上焚香,青烟袅袅。床榻正对的,是一面全是门和窗的墙?或者,它根本不能称之为:墙……
  十六开的门扇全部敞开着,屋外是一座怪石林假山。假山顶上,有一个小亭子,八角玲珑,却残破。像是建了很长岁月,却没有人修缮。
  亭子里,坐着一个女人……
  距离太远,杨忆海看不清楚,忍不住走近些,想看个真切。
  那女人身着素色罗缎,曲腿盘坐,双手放在香炉上。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架古琴。
  杨忆海站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的一边侧脸。
  算不上顶漂亮,却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杨忆海倚门站着,远远望向假山上的凉亭,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徐徐,琴声轻起。
  女人哀恸的眼神,高贵的举止,典雅的气质,每一样都深深吸引着杨忆海。
  杨忆海鬼使神差迈开脚步,向凉亭走去。
  亭中人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
  曲终,杨忆海已爬上假山,站在了亭外。
  女人回头,杨忆海终于看清她的全貌。
  左脸,花容月貌。临近一看,这女人顶多双十年华,正值花季。可惜的是右脸,方才杨忆海一直未得看见。如今她一转头,杨忆海吓得脸色苍白,却不好马上调头逃跑,只能站在原地干笑。
  杨忆海发誓:这女人,绝对是他平生所见,面目最可怖的人!!!
  这女人的右脸,像被镪水泼过。脸皮皱巴巴的,像极了腐肉,从额头到下巴,没一处完好。右眼珠在耷拉的眼皮下,鼓得像颗肿瘤。
  她的右脸,好似被岩浆溶化过,走样且畸形。
  杨忆海生平最爱两样东西:一是爱美;二是爱钱。
  可最让他受不了的,并不是眼前这女人如此难看,而是她没毁容的左脸,怎么看,长得都像极了自己……


89
二十一 云
  即使这样,女人居然还要笑。
  杨忆海看到她笑,腿都吓软了。脸上好不容易保持的苦笑,看起来越发像哭。
  "你要是觉得我丑,可以看别处。"
  女人低头,拔下一支珠钗,半边刘海垂下,刚好遮住了她毁容的半边脸。复抬头时,朝杨忆海一笑,动作如画般摆手请坐。
  一霎那,杨忆海觉得,这女子虽然脸毁了,却仍然有令人注目的魅力。假若她没毁容,又将会是如何的倾国绝色?
  可惜一切都只是假设。
  杨忆海略微低头,朝她行了一礼。也就是明朝时,男子初见女子最平常不过的礼节,便扬袖坐在了女人对面。
  女人微微有些诧异,看他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低眉拨弄案上的琴弦。
  杨忆海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琴声一响,杨忆海就不好意思打断了。
  这女人弹琴的技术实在精湛。杨忆海出生欢场,丝竹聒耳不在少数,却从没听过如此清澈的琴音,一时听得出神,呆呆看着女人修长葱白的十指,在细细的琴弦上跳舞。以至于什么时候亭子里又进来一人,他都不知道。
  "公子请喝茶。"
  等人都将茶端到他面前了,杨忆海才如梦初醒。抬头一看,来人是一位老翁,看衣着像是管家。
  杨忆海见他胡子都比自己头发长了,还毕恭毕敬端茶给自己,很不习惯,慌忙接来谢过。
  老翁笑容慈祥,看着很有亲近感。杨忆海顿时放松不少。
  老翁走到女人身后,将托盘恭敬过去。
  杨忆海刚觉得诧异,女人身后的柱子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托盘里剩下的最后一杯茶拿走了。
  杨忆海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在亭子里这么久,居然没有注意到女人身后还有一人。想来此人定是武功高强之人,亦或者是高级侍卫之类的人物。又看了几眼,此人脸部全挡在亭柱之后,直看得出是个男人,年纪可能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其他的,看不真切。
  老翁奉完茶,站到女人身侧,看着杨忆海,缓缓道: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敝姓杨。"
  琴声顿停。
  "哦,杨公子。"老翁一揖,请示般看了看女人,又向杨忆海道,"这位是我家主人,安宁公主。"
  杨忆海刚想喝茶,闻言,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
  "公主??"
  老翁微笑:"公子晕倒在城门口,刚巧我家翁主经过,见公子一脸病容,所以……"
  杨忆海赶紧站起来,深深朝安宁公主行了一个大礼。
  "感谢公主搭救!草民是从外地来的,惊扰凤驾,请公主见谅!"
  女人眉心微锁,琴声停了。
  "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救你是因为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人,所以想等你醒来寻问一二。看在我救你一场,你也该如实回答才好。"
  杨忆海已是一身冷汗,拱手道:
  "只要草民知道的,一定照实禀告。"心里却已经拐了十八弯,把她会问的话题猜了个遍,可惜杨忆海还是没有猜到女人接下来问的问题。
  老翁等公主示意后,又摆手向柱子后,对杨忆海道:
  "那位是公主的贴身侍卫,杨云,杨大人。"
  这时,杨忆海看到柱子后走出来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只点了点头,便又退到公主身后,却没在隐藏起来。
  杨忆海越听越迷惑,弄不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放下茶杯,对面前三人道:
  "有什么话直说好了,绕这么大圈子,累不累!?"
  公主轻动嘴角,笑了一下。杨忆海看着浑身不自在:
  "不说算了,草民告辞!"
  说完,一挥衣袖,迈步出亭。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公主的琴声。这次却不同,没有伴奏,没有和弦,清澈干净得就只剩几个最简单的调子,却是杨忆海记忆中,最熟悉不过的。
  杨忆海几乎是同一瞬间就回了头,重新冲进了凉亭。
  当他回头时,他明显看到公主和杨云的表情也起了变化,但他却顾不了这许多,劈头就问:
  "这摇篮曲的调子,你从哪里听来的?"
  公主停下动作,伸出手。杨云扶着她站了起来。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这首曲子是我已故的娘亲教的。我娘杨若水,是前户部尚书,杨震远的女儿。也是当今皇上最心爱的武皇妃。"
  杨忆海脑袋一炸,差点站不稳,退了好几步,直至摸到亭柱才站稳。眼前却是金星点点,什么都看不见。
  老翁过来扶住杨忆海的手臂:
  "公子您没事吧?"
  杨忆海摇摇头,扶着柱子坐下,喃喃道: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娘只告诉我,我爹叫杨沧海。生前是个大将军,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死的时候,我娘神智都已经不清楚了。而且那时,我才五岁。"
  老翁声音都抖了:
  "你娘是不是姓徐?"
  杨忆海点点头,抬眼看到亭中三人都是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翁已经老泪纵横的跪倒在杨忆海面前,颤声道:
  "少爷啊,老奴总算在有生之年找到你了。日后在地下见到老爷,我也有个交代了……"
  说着说着,哭得凄切。
  杨忆海一头雾水,心想我只不过是晕了一下,怎么就多出个皇亲国戚不算,还有人叫我少爷?见过天上掉馅饼,也没见过这么便宜的事啊?
  顿时心中有些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老翁渐渐止住哭声,又道:
  "少爷,公主身边的杨云,是老爷的亲弟弟,就是你的亲叔叔啊。公主的娘是老爷的妹妹……"
  "停停停!!!"杨忆海再也受不了了,打断老翁的话,"怎么我一下子多出一大家子亲戚?!你们就这么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就不怕,我是那个什么……随便哪个官……谁谁谁派来的卧底?"
  公主笑道:
  "这个我自然会派人去查。不过光是你的长相,就骗不了人。"
  公主说罢,从琴桌下抽出两幅画。杨云接过来展开,杨忆海一看,就呆了。
  公主道:
  "左边那幅,是我的大舅舅杨沧海。右边的是我娘亲。你再看我身边的杨云,是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
  杨忆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表情难看得可以,只听到公主好听又亲切的嗓音在耳畔回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昔日杨家胜景,现今只剩云。"
  杨云依旧低着头,没有一句话。杨忆海看到公主看他的眼神,除了悲切,仿佛还夹杂着一丝其他……只一晃,就不见了。
  杨忆海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老翁拉着杨忆海坐下,含泪道:
  "少爷且听我慢慢道来。老太爷当年位居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是先皇身边的红人。当时朝中是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我们杨家出自山东,手握财政大权;太傅世家江南虞氏,是天下文人的楷模与典范;还有一个,则是现在太后的娘家,兵部杜氏。"
  "三大家族,虞家最为尊贵。虽然虞家人丁单薄,从不参与后宫之争。但因为虞家历代都是皇帝的恩师,又以直谏出名,历来给人正直廉洁的印象,所以哪怕是皇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当年老太爷有三个孩子,你爹杨沧海是老大,杨云是老三,而公主的娘亲,是老太爷唯一的女儿。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到了年龄要选妃,第一个点牌子,就点的是二小姐。可太后是杜家人,她哪能同意啊……硬生生让皇上娶了杜锦文,也就是现在的太师大人的大女儿,也就是皇上的亲表妹。二小姐却变成了侧妃。"
  " 在这之前,老太爷和杜家已经结下了不少梁子。杜家在外打仗,常常无底洞似的要银子。老太爷经常为了国库的事,半夜三更睡不着。就这样,杜家吃了败仗,还怪我们杨家克扣军饷。朝堂上吵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虞柏霖太傅从中调和,才没将事态升级。可事情其实已经形同水火,没发出来,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杨忆海重重叹了口气。老翁道:
  "再来,少爷你也该猜到一二了。杜家小姐根本不受宠,二小姐是先怀孕的那个,临盆当天,生了一男一女,一对龙凤胎!皇上高兴极了,想改封二小姐为后,被一群朝臣拦了下来。那时边疆告急,全靠杜家人领军,在漠北那儿守着。要是失去长城屏障,京城如入无人之境。二小姐产后虚弱,宫中又都是杜家的势力,皇上恐大皇子有所意外,就先放到杨家照看一阵。恰巧老爷也在那时喜得贵子。你娘刚生完你,奶水充足,自然做了皇子的乳母。二小姐刚做母亲,舍不得孩子,于是留下公主在宫中喂养。谁知还是躲不过人祸……"
  说到此处,老翁哽咽了。
  "公主生下来时,听接生的嬷嬷说,生的唇红齿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你看现在,生生被镪水毁了半边脸啊……二小姐则是全身都……当场就死了……"
  杨忆海听得气闷,回头看看公主,只见她靠在杨云怀里,闭着眼睛,手指紧紧蜷着。
  "凶手呢???一看就是皇后做的!"
  老翁道:
  "凶手只是一个宫女而已,抓到的时候已经咬舌自尽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边疆还在打仗。要怎样?还能怎样?这就是后宫,是接近皇权的代价……"
  杨忆海握紧拳头,砸在柱子上,脸色铁青。
  老翁道:
  "后来,皇后也产下皇子。杜太师得胜归来,加封进爵。杜家一时风光无限。二小姐才刚死,杨家一片愁云惨雾。老太爷当时就说,大难要来了。果不出几日,杜太师就在早朝上,参了老太爷一本。说我们杨家贪污受贿。出事的时候,你爹还在漠北给杜家人打的仗善后呢,连赶回来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不给,西厂的刺客直接在路上,就把老爷给……死的时候,身首异处……"
  杨忆海道:
  "皇上也真下得了手啊?"
  "不是皇上下的令。当时大皇子还在府里呢。"老翁小声道,"是太后……"
  杨忆海一惊,不用问也知道,这皇族与外戚勾结要陷害大臣,有的是下手的方法与由头。说书里听得多了,真要发生在自个家里,才知道,根本不好听,只有害怕与血腥。
  "皇上后来暗中找过大皇子,却不知去向。我们原以为少爷你也……没想到,老爷还是开眼了……"
  老翁终于说完了这个太过惨烈的故事,杨忆海虽然还不太确定什么,心里却也是一片痛楚。真不知道要是亲身经历这些的人,要以怎样的一种心态,才能活到现今?
  杨忆海看老翁双眼泪红而浑浊,神情悲戚的程度,做戏根本不可能演得出来。心下已了然了七八分。
  他悄悄用袖子擦擦眼泪,走到公主身边,牵过她的手,吸着鼻子,说了一句:
  "我可以叫你表姐吗?"
  公主本来趴在杨云胸前默默流泪,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慌忙用袖子捂住脸。
  "胡来,我是你表妹。"
  杨忆海尴尬的挠挠头,对着杨云,叫了声:
  "叔叔。"
  杨云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没有表情,一脸困惑的低头瞧着公主。
  公主擦干眼泪,凄然道:
  "杨云他……喝了毒酒……又聋又哑,现在只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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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卷
  虞初秋闷闷不乐候在大殿外,心里一直在想杨忆海的事情,浑然不觉身边什么时候又多了人。
  "哼!"
  其中一个,站到虞初秋身边时,轻蔑地呲了一声。
  虞初秋回神,转头望去。结果看到张德生负手而立,一脸"我鄙视你"的神情。
  他身后一步,还站着尚书家的小公子,看到虞初秋,先是一阵欣喜,而后看到张德生的态度,又不好贸贸然和虞初秋打招呼了。
  他们身后,还有几人,都作书生打扮,身着国子监的校服。见了面,相互打招呼。显然都是同窗,且多半是官家子弟。
  明朝时,政党之争是很严重的,分门结派是公开的秘密。
  领路的太监是个明白人,见虞初秋独自前来,立马上前拍马屁。
  "这两位是榜眼张德生,与探花李元杰。同您一样,都是这一届的恩科出身,名列三甲。后面那些,则是同期进士。"
  虞初秋还没说话。张德生已阴阳怪调地插了嘴。
  "我们熟着呢!您说是吧?虞状元?"
  虞初秋微微皱眉,知道他是来找茬的,不想理会,只淡淡道:
  "既是熟人,何须见外。小生惭愧,承让,承让!"
  李元杰听虞初秋这么说,面上一阵高兴,刚想接话,张德生又道:
  "客气客气!我张德生自认文采一般,学问一般,人品也一般。岂敢跟你虞大才子相提并论?"说着,轻佻地打量虞初秋,故意将声音放大。
  这样一来,自然引起了他身后同窗们的注意。
  "小王爷看中的人,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懂得欣赏的?虞状元定是上得朝堂,下得书房,脱得衣裳,入得龙床。这等本事,少爷我穷其一生都学不来半点,承让承让!"
  张德生语毕,身后立刻传来进士们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虞初秋嘴角一勾,随即隐去,眼神天真,一本正经道:
  "在下愚钝,苦读十年,时至今日,方晓朝廷三甲,还有这样的捷径?大人如此清楚,想必与王爷……交情更深!"
  "噗……"旁边的李元杰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被面红耳赤的张德生一瞪,缩了缩脖子。
  虞初秋抿嘴,朝李元杰偷偷笑了下。
  李元杰正巧对上虞初秋的视线。桃花水眸,盈盈带笑。站姿随意,自成风流。
  李元杰看着看着,脸红了,忙低下头。
  这回,虞初秋的嘴角,扬得更厉害了,斜瞟张德生,将他刚才赠与的鄙视,又尽数送了回去。
  张德生"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不理虞初秋,反对李元杰道:
  "反正等会儿皇上是要考的!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遛遛。谁是苦读来的,谁是走后门的,大殿之上,一目了然。"
  他刚说完,后宫的方向走来一队人,正朝前殿去。
  近了一看,居然是太师和小王爷。
  小王爷远远便瞧见虞初秋,笑着朝他挥手。
  "呵呵呵呵……"
  张德生带头大笑起来。很多人也都看见了,顿时议论纷纷。
  "刚才我还以为,张德生嫉妒他才这么说的。原来是确真有其事!"
  "唉……这无风不起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兄也太可怜了。开考前,所有人都以为金科状元,非他莫属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卖屁股的相公!你说他能不气吗?"
  …… ……
  进士们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虞初秋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皱着眉,抿着嘴,却没再多言。
  这时,一个太监走过来,对虞初秋道:
  "宁兴世子和太师大人请虞公子移驾九卿房。"
  此话一出,身后的议论声更为激烈了。虞初秋脸色大变,一甩袖子,道:
  "我不去!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太监鞠躬退去,片刻之后,又来了。
  张德生已经变了好几种表情,堪比变脸王,自鸣得意得很。
  虞初秋没想到他又回来了,面色铁青。
  "又有什么事?"
  太监又鞠一躬,恭敬道:
  "太师与宁兴世子有话让老奴带传虞公子。"
  "说吧。"
  "太师大人说:锋芒不可外露。"
  虞初秋一愣,看了太监一眼。太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像个没有生命力的传话筒。
  虞初秋又道:
  "唔,世子说了什么?"
  太监道:"宁兴世子说,让您不要听太师的,一定要好好表现,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
  虞初秋皱皱眉头:
  "我都知道了。"
  这个太监刚告退,另一个太监从大殿里走出来,朗声宣学子们进殿。
  一干人等三跪九叩。
  皇帝的面容隐在龙椅的阴影中,看不出喜怒。
  殿中已站了很多身穿红袍的大官。为首唯一得赐座的红衣老人,是闭目养神的杜太师。小王爷站在他身边,一个劲地朝虞初秋挤眉弄眼。
  好多学子都看见了,纷纷嗤之以鼻。
  虞初秋瞪了小王爷一眼,后者马上一愣,随即露出不解又受伤的表情,却老实不少。
  一番冠冕堂皇的过场话之后,皇帝终于开口了,出奇的简单而直接。
  "今日高兴,郑出几个对子,大家切磋切磋。"
  话说得轻松,可只要在古时读书的人,都知道,所谓考人,其实最难的就是对对子。这比吟诗作赋更为严格要求对仗工整,而且还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反应。谁的应变能力强,文采好,学识扎实,一回合已见分晓!
  众人表面都波澜不惊,心里其实都捏了一把冷汗。
  虞初秋偷偷朝张德生望去,见他也是一脸凝重,很是重视的模样,忽而一笑,反而放肆起来。抖抖广袖,站姿恢复了在殿外时的闲适,仿佛此地不是朝堂,而是田园风光。
  皇帝的容颜,依旧被金光闪闪的龙椅遮蔽,看不到表情。
  威严的声音,有坏笑的语调。
  "闲人免进贤人进。"
  探花李元杰立即道:
  "罪客勿来醉客来。"
  音落,张德生马上接:
  "痨者莫来劳者来。"然后,挑衅地看向虞初秋。
  "盗者莫来道者来。"
  虞初秋回视一笑。李元杰愣了。张德生脸色舜变。
  一轮下来,三人的思想境界已分高下。其他的进士根本跟不上三甲的速度,也有几个对上来的,却慢了许多,答案也不甚精彩。
  上座的皇帝,身型微微动了下,又道:
  "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注意:十口心=思)
  这下,学子们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李元杰首先抬了头。
  "八目尚赏,赏花赏月赏秋香。"(注:这里的秋香不是指人,是指秋天五谷丰登的胜景。李元杰的意思就是:江山如画,皇帝圣明!其实就是拍马屁。)
  皇帝道:"不错,好对。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文采风流。余者,谁还有对?"
  张德生灵机一动,抬头时,先看了眼虞初秋,信心十足道:
  "寸身言谢,谢天谢地谢君皇。"
  虞初秋嗤笑一声。这还没有当上官呢,就都已经开始拍马屁了。
  张德生显然不满虞初秋的态度,拱手道:
  "状元可有好对?"
  虞初秋嘴一撇,不咸不淡:
  "八刀心忿,忿俗忿官忿腐败!"
  此言一出,一直闭目养神的杜太师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小王爷早已兴奋得不知自己姓谁名啥,手握成拳,跳喽喽的。
  皇帝突然道:
  "看来状元和榜眼似有前缘,不妨趁此机会切磋一二。难得都是精彩人物,也让郑与众位大臣欣赏片刻。"
  张德生直直盯着虞初秋的脸:
  "赐教了!"
  虞初秋微微笑:
  "承让。"
  张德生道: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众学子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张德生一上来就这么不客气。
  虞初秋略想,对道: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这回轮到张德生脸黑似锅底了,又道:
  "我上等威风,显现一身虎胆!"
  虞初秋笑了:
  "你下流卑贱,露出半个龟头。"
  "噗……"这次,不止李元杰,在场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偷笑出声。
  张德生这回连脖子都红了,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冷静。
  "一乡二里共有三父子不识四书五经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虞初秋笑道: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张德生没想到平时从没人对得出自己的对子,今番特意挑了几个最难的,想让虞初秋当场出丑,却被他反将一军,每每对得工整不算,还句句骂自己"下流"!气得是七窍生烟,破口大骂:
  "你家坟头来种树!!"
  虞初秋回道:
  "汝府澡盆杂配鱼!"
  "咳咳……咳咳咳……"
  杜太师忽然咳嗽起来。苍老的声音,在空旷宽敞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又可怕。


91
二十三 云
  皇帝道:
  "朕心里已经有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张德生虽不服气,也只好作罢,暗中狠狠瞪了虞初秋两眼。虞初秋装作没看见,低头微笑。
  随后,举行了唱名典礼,由皇帝亲自宣布进士名次,称传胪。
  虞初秋为状元,即授官职——翰林院修撰。
  张德生与李元杰分列榜眼和探花。授官职——翰林院编修。
  众人跪谢皇恩。
  宣布退朝之前,皇帝叫了几位内阁重臣,留下了商议国事。杜太师也在其列。
  老太师望向虞初秋匆匆而去的背影,眉头皱成了川字,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 ……
  老管家送眼睛哭红的杨忆海到门口。
  杨忆海刚想走,又转身回来了。
  "为什么这里明明是公主府,你却叫她翁主?还有,这府门上的扁,也写的是'杜府'。"
  管家叹了口气,也红着眼睛道:
  "公主前年夏天嫁给了杜太师的长孙,可惜春节没过,驸马便死了。按我朝律法,公主出嫁后,改称'翁主'。如今公主才二十不到,已守寡两年有余,真是命苦的娃……"
  说到此处,不禁又流下眼泪。
  "您别哭了。我以后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杨忆海抱着管家安慰了一阵,方才姗姗离去。
  管家擦干眼泪,关上府门,慢慢离开了前院。回廊阴影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影。
  公主道:
  "徐公公,您今儿可看清楚了?他究竟是不是'真金',还给劳烦您老验验。"
  身后传来一声非男非女的音调:
  "公主放心。老奴立刻派人去查。其他的不敢说,就东厂的情报而言,保准连他几岁尿床,几岁看姑娘洗澡,都查得清清楚楚,绝无细漏。"
  "有劳公公。"一片花瓣飞落在公主肩上。
  白皙修长的手缓缓伸来。兰花指轻轻一弹,花瓣灰飞烟灭。
  "公主不必客气。老奴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想当年你出生时,老奴还抱过你呢。杨家当年惨遭灭门,我们徐家是杨家的姻亲,除了老奴这个早年受了宫刑的,苟延残喘活到现今,其他家人,恐怕也没剩了。您的事,老奴自当尽力。"
  …… ……
  杨忆海低头走了一段,神情低迷。到了街口,慢慢悠悠朝左走,突然身形一闪,快速拐进了一条巷道,在狭小的胡同里,又走了几个弯曲。眼前豁然开朗,俨然到了另一条热闹的街。
  杨忆海顺手抓起街边小摊上的一把折扇,嘴角微扬道:
  "老板,这个怎么卖?"
  "十文钱。"老板笑得讨好。
  "好贵呀,算便宜点。"
  老板举起两只手指:
  "八文。"
  街上人多拥挤,杨忆海瞥了眼刚才又从暗巷出来,此时正到处张望的两个男人,笑着对老板说:
  "六文怎么样?你看这扇上的竹子,画得都不直。"
  老板流汗了:
  "五文!只能这个数了!"
  杨忆海看到跟踪的人朝北去了,丢下五文钱,'唰'地一下打开折扇,一步一摇,潇洒的朝南而去。
  路上不时有女人以扇掩面,娇羞朝他一笑,有的则在二楼,倚栏频抛媚眼。
  杨忆海全不理会,暗自低笑道:
  "跟我斗?我会编故事骗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这世上,唯独虞呆子的话我会相信,至于什么破劳什子公主?算本大爷命好,总有送钱的上门,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在京城里溜了个弯,出了城门,朝城郊的萧大夫家走去。
  …… ……
  虞初秋出了宫,直径朝城门方向去,被后来追至的小王爷拉住胳膊,堵了去路。
  "你去哪儿呀?跟我回去吧,下午我教你骑马。"
  虞初秋摇摇头,微笑道:
  "世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心里放不下,想回家看看。"
  小王爷劝了一阵,见虞初秋全无松口的迹象,只好派人送他出城。
  虞初秋上了马车,隔着纱窗回头望。
  小王爷站在高大的朱红宫门外,身穿明黄绣龙袍,头戴紫金冠,气质高贵,风度翩翩。好看的星眸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
  虞初秋心中一动,当下收回目光,皱眉却一路都皱着,回神时,马车已到家门口。
  虞初秋刚进院子,萧大夫和龄童就围了过来。
  "忆海回来了没?"
  二人摇头。
  "怎么还没回?!"虞初秋这回不再冷静,眼睛红红的,撒腿又想往外跑,被萧大夫一把抓住袖子。
  "您别拉着我,我要去找他。"
  萧大夫道:
  "你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怎么找?"
  虞初秋停了脚步,咬着嘴唇,低下头。刘海挡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萧大夫又道:
  "还有,你带回来那人,昨个儿死了。恰好樵夫砍柴路过,帮忙埋了。否则我俩一老一小,哪里抬得动那么大个死人,说不定现在尸体还搁在你睡房呢。这给樵夫的银子,得你出!"
  "怎么死了?你不是说救得活吗?"虞初秋心里憋着口气,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双手握拳,肩膀颤抖。
  萧大夫道:
  "你走后,我给他检查过。那人是个废弃的男妓。你该不会是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吧?后穴都给用棍子捅穿了。这是花街报废娼妓惯用的手段。吃了东西,排不出来,最后屎尿全烂在肚子里,你说能不死吗?那人说了些遗言,趁我不注意,咬舌自尽了。"
  "他说什么了?"
  "嗨,尽是些神智不清的胡话,听过也就罢了,谁还记得。"
  萧大夫刚说完,龄童望望他,对虞初秋道:
  "我记得他说,他姓杨,爹是个大将军,他说宫里头的公公是他舅舅,他还说皇子被他娘抱走了,自己是被奶娘抱走的。他还说……"
  "停停停,再说下去,你都可以去街边摆摊说书了,回房背草药图片去!"
  萧大夫训斥了两句,龄童嘟嘟囔囔回屋去了。
  虞初秋歪着脑袋,皱眉想了许久,喃喃道:
  "现今朝中好像没有姓杨的将军啊……?"
  萧大夫拍拍他:
  "你怎么还在想?都说了是胡话,你还真信。他死前一直高烧,我在他面前伸两手指头,他都说是三个。再说了,七、八岁孩子说的话,那还更离谱些。"
  临窗坐在书桌那儿的龄童,闻言"哼"地一声,跑到床上,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虞初秋突然回神,撒腿就往外跑。
  "我先去找忆海!"
  萧大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给樵夫的银子——你可别忘了啊——!"
  虞初秋正好跑到门口,一分神,撞上一堵人墙,头昏眼花。
  昂首一看,顿时眼前一亮,笑容瞬间爬上脸颊。
  "忆海……"
  杨忆海摇着六文钱的扇子,虞初秋依旧觉得他很帅,眼一湿,朝他身上扑去。
  "你可回来了……"声音小小的,撒娇的味道,却是十足。
  杨忆海听在耳里,骨头都酥了一半,嘴里却道:
  "唉……京城的街上,有的是俊男靓女,我玩得乐不思蜀,本来都不想回来了。可惜啊……听人说,有个小冤家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在城里到处找我。要是我再不回来,说不定等会儿他就投河了。"
  "去、去你的……"
  杨忆海瞥见虞初秋红彤彤的耳朵,杏眼一眯,嘴角弯弯。
  "那好,既然你不稀罕我,我走了!"
  说完,推开虞初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虞初秋慌了,大步追上去,一把抱住杨忆海,头埋在杨忆海背上,声音已泄露哭腔。
  "忆海,我错了,你别走。我们说好一直在一块儿的,你现在怎么能变卦?"
  杨忆海的背,感觉到虞初秋抽泣的痉挛,胸前的衣服,更是被虞初秋的双手,抓得皱巴巴的。
  "虞初秋,其实你并不爱我吧?要不然你也不会不顾我的感受,趁我生病不能动,就强暴我!"
  "我错了……忆海……以后我都听你的……"虞初秋抽泣得更厉害了。
  杨忆海甚至可以感觉到虞初秋的眼泪湿透了自己的衣裳,粘在背上。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嗯……"虞初秋在他身后点点头。
  杨忆海马上转过来抱住他,笑得又贼又灿烂。
  "不哭哦,乖。再哭小鱼变兔子了,待会儿把山上的狼都招来。"
  虞初秋破涕为笑,怯怯看向杨忆海。
  "你真的不生气了?"
  杨忆海当即冷下脸道:
  "谁说不生气了?你让我生气的事,岂止这一件?你瞒着我去考状元的事,我还没同你算呢!"
  "那是因为……"
  "你住嘴!我不听解释!你自己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虞初秋垂下头,嘴巴嘟着,又委屈又不服气的模样。
  杨忆海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去考科举,偷偷笑了下,恢复讥诮表情道:
  "还居然给你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了!"
  "才没!我是凭真本事考上的!"虞初秋这回抬头了,目光灼灼,复又撇开看向别处,"亏我今天还在大殿上给你出了一口恶气呢……"
  说罢,把今天的事,同他说了。
  "活该被骂呀!那头猪!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背了!哎呀!我们家秋秋就是有才!"
  杨忆海听得兴奋极了,一个劲地抱着虞初秋亲,把刚才要逗弄虞初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虞初秋道:
  "可惜有人不欣赏,成天到晚跟我生气。省了我好多饭钱,气都气饱了。"
  杨忆海轻轻把他推到树干上,抬起他下巴,慢慢凑过去。
  虞初秋红了脸,闭上眼睛的同时,杨忆海凉凉的嘴唇已贴上来。虞初秋想伸出舌头回应他,谁知唇一张开,杨忆海灵巧的舌头立刻窜了进来,纠缠着虞初秋的,仿佛两条蛇在嘴里交媾。
  虞初秋被他吻得软了腿,身体向下滑,杨忆海只好将他更紧地压在树上。虞初秋的双手也抱得更紧,几乎整个人贴在杨忆海身上,寻求更多爱抚。
  过了许久,杨忆海离开虞初秋嘴唇时,看到他双腮绯红,眼里盈盈水雾浸着桃花,小舌舔着嘴唇,头往前伸,一副欲求不满的勾人媚态。
  杨忆海逗弄之心又起。虞初秋伸头够他的嘴唇,他就将头往后缩;虞初秋要不到,刚缩回一点,杨忆海又伸头勾引他。来来回回好几次,虞初秋不满的呜咽了一声,身体明显的一弓,杨忆海立马硬了,却推开一点距离,不让他发现,暧昧的在他耳边吹气。
  "喜不喜欢?"
  虞初秋眼中迷离,羞赧地点点头。
  杨忆海沉声道:
  "这是赏你的。谢谢你今天帮我打抱不平。不过你先前做了错事,还要罚的……"
  "那你现在罚我吧……怎么罚我都愿意……"
  虞初秋羞答答,小小声说完这句话,期待地望着杨忆海。
  杨忆海差点就流鼻血了,恨不得马上撕开他身上所有的衣服,把他上到叫不出声音来。
  可他却只是伸手抱住虞初秋,紧紧地,亲昵却不情色。
  "虞初秋,我要给你买大房子。让你每天风风光光的去上朝。别人家有的,我们都会有。别人没有的,只要有我在,你也会有!"
  "我不要别的,我有你就够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都在对方的肩膀上笑。
  最美丽的笑,发自内心深处的,幸福的笑。
  杨忆海说:"你还不会骑马……明天一甲是要游街的。我教你骑马吧?"
  虞初秋道:"好。"
  第二天,虞初秋去打马游街。伴随着爆竹声声,满城百姓争先恐后的围过来看。
  "今年的一甲都是美人啊!特别是为首的状元,你看他那腼腆的笑,要不是在这儿看到,日后在大街上遇上,我要是把他当伶优耍了,岂不是闹了大笑话?哈哈哈哈……"
  "张少爷和李少爷长得真好看,本来就是人中龙凤,这下更是京城里达官贵人炙手可热的翁婿人选了!就不知道那个状元郎是个什么人物?长得也挺好看,只是阴柔了些。"
  "那还不好,将来定是个妻管严。这样的男人,最疼老婆。就是不知道,谁有、福气做这状元夫人?"
  …… ……
  杨忆海一早出了城,骑马直去承德,归来时,已俨然一派京城首富的模样。二话不说退了租来的旧房子,来到城东,眼都不眨买下黄金地段一座大宅。
  杨忆海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屋里一人没有,空落落,荒得很。
  于是杨忆海又去了市场,想买丫鬟婢女。结果他站在奴隶市场旁边看了许久,老板都忍不住了,早看出他是一匹肥羊,赶紧上前推荐,杨忆海还是没买!
  "开什么玩笑!买女人?!我吃饱了撑的?虞初秋那个色鬼,说不定哪天我不在家,他就给我弄出个大肚子来!"
  他嘀嘀咕咕回到了家时,已经天黑了。
  洗完了澡,腹中空空,杨忆海摸进厨房,下了碗面,蹲在台阶那儿吃得倍儿香。
  今晚,天上的月亮好圆呐……
  虞初秋这个穷书呆在宫里吃大餐;本富豪居然要委屈自己邀明月,下面条?!
  杨忆海心里不平衡了,三两下吃完面,碗都不洗了,嚷着明天要买个妞回来洗,喊完又立即改口,要买男的,而且要买比虞初秋漂亮一百倍的!
  刚说完,前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杨忆海听声音,就知道是虞初秋,只不过……醉醺醺的。
  杨忆海赶紧跑过去拉门。门一开,虞初秋立马似滩烂泥趴在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个带刀侍卫立在门前,其中一个道:
  "请问,这里是虞初秋家?"
  "是。"
  "今晚皇上赐'恩荣宴',虞修撰多喝了几杯。皇上派我们送他回来。本是送到城西冰糖胡同口23号的,不过那里的人说,你们已经搬到这儿,所以我们就找过来了。"
  杨忆海给了点银子,谢过他们,半提半抱的将虞初秋拖进了家,又伺候他洗澡,累得一身汗,索性下桶和他一起洗。
  谁知虞初秋醉得太厉害,杨忆海刚帮他洗完,出屏风去拿衣服,虞初秋立刻跨出木桶,唧唧咋咋地要唱昆曲。
  杨忆海拿着毛巾去追,虞初秋觉得好玩,笑得乐不可支,光着身子在屋子里跑。
  杨忆海怒道:
  "你今天就是这个样子在皇上面前的???"
  虞初秋闻言,停下脚步,咬着手指定定看了他半响,跑过去搂着他,脸颊在杨忆海脖子上蹭。
  "忆海,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今天晚上他们好坏,轮番劝酒,我明知道是他们合伙整我,想看我出丑,却一下子就醉了。"
  杨忆海眉头一皱,一边用毛巾把他身上的水珠擦干,一边问:
  "后来呢?"
  "后来啊……呵呵……我就借着酒劲骂他们!编成诗骂。他们就用词骂回我。我就写了一折子戏,让伶人用昆腔唱。呵呵呵……你没看见,当时张德生脸都绿了,好好笑哦……哈哈哈哈……"
  杨忆海自从上次虞初秋在江南醉酒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心下宠溺,却仍道:
  "你这么做,树大招风,往后会出事的。"
  虞初秋摇摇头,抱着杨忆海的手,不老实的钻进睡衣里抚摸。
  "大不了就辞官,回乡种田。忆海,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当然跟。你都不在了,京城还有什么意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虞初秋也不知道听清没有,笑得憨憨的,一双桃花眼媚如琉璃盖雾。
  "忆海,我想同你睡觉!"


92
二十四 舒
  杨忆海一愣,手上擦拭的动作骤然停下。
  "睡觉?好哇,擦干就睡。"
  说完笑得温柔,帮虞初秋上上下下打理干净,手指恋恋不舍的在他手臂上摸了一把。
  "去睡吧。"
  "嗯,你快点来,我在床上等你。"
  杨忆海看到虞初秋高高兴兴爬进被窝,转身进屏风,把手巾放在洗脸架上,才慢悠悠走出来,宽衣完毕,走到床前一看,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把。
  只见虞初秋乖巧的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一点裸肩,和一双抓着被头的小手。看见杨忆海过来,毛毛虫似的往里挪挪,空出一个身位和暖好的被窝给杨忆海,一双大眼睛,羞怯又兴奋的盯着自己。
  杨忆海差点一个没忍住就扑下去了!
  不过,有些时候,杨忆海还是很能忍的。前提是,他知道先苦一定会后甜。
  比如现在……
  他和衣上床,睡进被窝里,背对着虞初秋,道:
  "夜深了,睡吧。"
  然后闭眼匀息,不一会儿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可没躺多久,他就感觉到身后的虞初秋有越睡越过来的趋势,到了最后,甚至贴到了自己的背上,一双手也不老实的到处乱摸。
  虞初秋的呼吸渐乱,长发垂到杨忆海脸颊上,让人觉得痒痒的。
  杨忆海即使闭着眼,也可以感觉到虞初秋贴近的脸庞。果不其然,下一刻,虞初秋吻上了自己的耳朵,愈见情色的喘息在耳畔回响。
  杨忆海转过身去,睁开眼。
  "你不是说睡觉吗?怎么不睡了?"
  然后装出一副'我很纯洁'的表情,直盯着虞初秋,看了许久。
  期间虞初秋变了好几种表情,又往他身上扑,皆被杨忆海扯了下来,推了开去。
  "你干嘛啊?有话好好说,你蹭什么?我都被你挤到床边了,再过来,我就掉下去了。"
  "唔……哼哼……忆海……我想要……"
  "要什么?"
  "呜呜……嗯……"桃花眼里开始充溢泪水。
  虞初秋嘟着嘴,脸红红的,就是开不了口。
  杨忆海嘴角一咧,笑得痞痞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想要……那个……"虞初秋终于怯怯说了出来,羞得将头埋在杨忆海怀里,怎么都不肯松手。
  杨忆海故作惊讶道:
  "哦!我怎么给忘了,说好今晚要修理你的!"
  虞初秋猛然抬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恐怖,更多的,却是期待。
  杨忆海下了床,走到衣柜那儿打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笑容邪恶地走回来,递给虞初秋。
  "因为你要被罚哦,所以今晚你得穿这个。"
  虞初秋醉眼朦胧地拿来看了好一会儿,根本不会穿。白嫩嫩的身体,裸露的跪坐在大红色的床单上,别提有多媚了。
  杨忆海怕再看下去,自己就憋不住了,抢过虞初秋手里的肚兜,给他围上。
  好几次,杨忆海刚想将手穿过他腋下,帮他系背后的绳子,虞初秋立刻趁机抱住他,亲得杨忆海满脸口水,还一个劲傻傻地笑。
  "我家娘子真是好看,为夫疼你。"
  说完,扑倒杨忆海,一边亲,一边啃,大有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杨忆海怕他滚下床,一手系绳子,一手还得护着他。等虞初秋的肚兜终于穿好的时候,自己的豆腐也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起来起来!!坐好!你忘啦,你现在要被罚!你还想上我?!知道为什么被罚吗?"
  虞初秋的头,越发昏了,酒气直往上涌。他重新在床上跪坐好,姿势端正,点头道:
  "知道,因为我上了你,你生气。"
  "知道了你还犯?"
  "我错了,刚才一下没忍住,谁叫娘子你长得忒好看了。"
  "嗯,这话我爱听。呐,今晚要罚你,我们就玩《嫖妓》吧。"
  杨忆海抱手坐在他对面,看着虞初秋白嫩的身体,欲露还羞的遮在花肚兜下,刚好恰如其分的挡住他乳头到分身一块,激动得热血横流。
  虞初秋艰难思考了会,嘿嘿一笑,流口水的朝杨忆海伸出一只手,勾起他下巴,自以为笑得很淫荡,其实笑得很勾魂。
  "小娘子,官人我来嫖你啦,乖乖躺好,把腿张开!"
  "!!!"=皿=!!
  杨忆海瞬间将他反扑在床上,恨恨瞪着他。
  "你看看清楚,谁是妓,谁是当官的?!"
  虞初秋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当然我是当官的。岂有状元被嫖之理?"说着,耍赖地用双腿勾住杨忆海的腰,"你扮小倌,我来嫖你。"
  要是往常,虞初秋断不可能作出如此举动。杨忆海虽然感觉有点鸡同鸭讲,却仍乐在其中。他退开一点,指着虞初秋胸前的肚兜道:
  "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哪有当官的这么穿的?"
  虞初秋低头瞧了半响,再抬头时,一脸憨笑。
  "噢噢!好漂亮的花衣服!今天过年?可是布好少,穿出去不会冷吗?"
  杨忆海贼笑:
  "就是呀,多好看的衣服,扮妓才可以穿,演官人不可以穿这个的。"说完,就要抢他肚兜。
  虞初秋开始发酒疯,摇头扭腰护着胸前,死活不肯脱。
  "这衣服好看,我要!我演妓,你来嫖我吧!"
  杨忆海差点憋笑憋成内伤了,冷下脸道:
  "哪有像你这样没情趣的妓。我是客人,我给你钱来消遣的,你应该勾引我。"
  说着,掏出一枚铜钱,坏笑的顺着锁骨,塞进虞初秋的肚兜里。
  "嗯……唔……"
  凉凉铜钱在身体里滚了一圈,弹了一下分身,掉在两腿间的床单上。从杨忆海的角度,他刚好可以从虞初秋微微分开的双腿间看到。而虞初秋则看不见。他现下正傻傻的拉开肚兜,低头朝里面看,就像一只袋鼠,拉开肚子上的口袋找东西,样子滑稽又可爱。
  杨忆海逗弄之心更甚,一拍掌道:
  "哎呀,刚才给你的是五文的,嫖你只用一文就够了,我得找回来,否则就亏了!"
  虞初秋露出羞赧的表情,手指抓着肚兜,很挣扎的模样。
  杨忆海居高临下道:
  "自己把衣服掀起来,腿分开一点,我都看不见,怎么找?"
  "呜呜……你……好了没有……"
  虞初秋带着哭腔,桃花眼里溢出泪水。他怯怯躺靠在床头的枕头上,双手掀起肚兜的下角。微微发抖的大腿内侧,正接受着杨忆海赤裸裸的视奸。
  杨忆海是无忌惮地将手伸进虞初秋肚兜下,抚摸他吸手而光滑的皮肤,连带将虞初秋腿间、后庭及分身的豆腐吃得连渣都不剩。还一直坏笑地俯视虞初秋千变万化的艳丽表情,喜不自胜。
  身体感到滚滚热浪袭来,虞初秋每每被他盯得发毛,却不敢低头看自己胸前要掉不掉的肚兜。因为只要一低头,杨忆海的手指的形状,便会透过丝质极好的肚兜,呈现在自己眼下,情色又淫乱。
  虞初秋渐渐沉迷进欲海里,闭着眼睛,轻声呻吟。面若胭脂,香汗如珠。抓衣角的手也渐渐松了,夹紧双腿,不想杨忆海玩弄自己分身的手抽离去。
  杨忆海俯下身子,对着虞初秋的耳朵,压低声音道:
  "虞初秋,你好色哦……"
  "啊……哈……"虞初秋身体一弓。
  杨忆海顿觉手中一湿,从肚兜下拿出来一看,虞初秋已经射了。
  "以前我每次要同你做这事,你都反抗,现在居然变得这么贪欲。你越来越享受和我的床事了吧?书呆……"
  杨忆海低头含住虞初秋的嘴唇,舌头伸进虞初秋口腔里,肆虐了一番。
  虞初秋以激烈的回应,表示了自己的热情。
  二人再分开时,虞初秋嘴角流下一缕口水的痕迹。他不耐的扭了扭身体,舌头伸出来,舔着干涩的嘴唇,手牵着忆海的手,往自己后庭处带,还不停扭腰,要将杨忆海的手指往里塞。
  "嗯……忆海……进来……我想要你……"
  杨忆海故意逗他,用手指沾了润滑的膏药,抹进虞初秋后庭,一边搅动一边进出。
  虞初秋的后穴被他弄出很色情的声音,液体顺着虞初秋白嫩的大腿,流得私处湿乎乎一片,虞初秋眼角的泪,流得也更凶了,叫床的音却越拔越高。
  "真紧……秋秋,你现在变得好淫荡……呵呵……"杨忆海也憋得难受,抓过虞初秋的手,放在自己的坚挺上来回掳,一边打趣他,一边更急切地开拓他的后庭。
  "啊!"
  虞初秋突然昂头叫了一声,杨忆海的手,也在同时抽离而去。
  "嗯……不要……"虞初秋扭动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是被单上舞动的一条白蛇。
  杨忆海笑了笑:
  "不要?"
  "不是……不要……是……不要走……"虞初秋已经顾不得其他,弯曲双膝,用双手掰开臀瓣,媚眼如丝,"忆海……进来……"
  杨忆海再忍不住,一个猛力挺进,两人同时置身天堂。虞初秋又热又湿的后穴,紧紧吸附着自己的分身。杨忆海感到欲望如潮水般,一波波朝自己拍打而来,将自己冲进欲望之海,只能抓紧虞初秋的身体,拼命往他身体里冲。
  "啊……哈……忆海……好棒……我还要……"
  虞初秋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双腿分得更开,一手摸上杨忆海猎豹般的腰线,又顺着浑圆的双丘,来回抚摸杨忆海臀部;另一只手更不老实,伸进两人身体间,抚摸着交合处,趁杨忆海退出自己身体时,玩弄他的性器。
  "啊……忆海……我好喜欢你的屁股……摸起来好舒服……嗯……还有那个……也喜欢……好大……啊……啊啊……不要突然进这么深……"
  杨忆海粗重的呼吸合着汗水,在虞初秋耳边传达着深深的激情与爱意。而醉酒的虞初秋,也以自己最热烈的方式,在床第间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别扭告白。
  一夜销魂。
  好不快活。
  隔日,两人。一个纵欲过度,一个贪杯宿醉,皆睡到黄昏时分。
  虞初秋先醒,头一动,欲裂疼痛,想抬手,才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皮肤上还黏巴巴的。艰难坐起身,一股热流立刻涌出后穴,低头一看,自己胸前居然歪歪斜斜挂着一件女人的肚兜,没遮住的身体上,姹紫嫣红全是吻痕,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皱巴巴的肚兜下摆,全是精液射在上面留下的印子。大腿经过一夜的蹂躏,居然合都合不拢!
  正在美梦的杨忆海,咋咋嘴,流着口水,抓抓屁股,翻了一个身,分身居然还有些微微上翘。
  "呵呵……秋秋……我还要……再来一次……"
  "色胚!不知又梦见什么了……"
  虞初秋看到满床狼藉,又气又羞,双腮红了一片。
  杨忆海仿佛感受到虞初秋的目光,模模糊糊睁开眼,看到眼睛逐渐眯起的的虞初秋,坐在身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红头绳。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忆海,你昨晚留在我身体里的,不止一滴吧?"

93
二十五 完

  虞初秋说完,一个飞身,扑到杨忆海身上,想拿头绳将杨忆海的双手捆在床头。
  杨忆海还没醒呢,突然被他吓了一跳,意识到怎么回事的瞬间,立马瞌睡就醒了六七成。
  "你干嘛?"
  "干你!"
  杨忆海杏眼都差不多瞪圆了,反抓住虞初秋挣扎的双手,一个挺腰,反将他按倒在床上。
  虞初秋扭了两下,手脚皆没挣脱杨忆海的牵制,有些懊恼地抬眼看他。
  杨忆海这下可乐了,笑得阳光灿烂,却很欠扁。
  "哼,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样,也想压本大爷我?想当年我在沙漠和狼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抱着被子流口水呢!"
  虞初秋的脸色瞬间一变。杨忆海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放开牵制虞初秋的手,改成搂抱他,轻轻的哄。
  "我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在下没生气!"
  "虞初秋……"
  "……"
  "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不就是在下面吗?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以后你在上面好了……"
  虞初秋立刻眼睛一亮:
  "这你说的,不许反悔!"
  杨忆海蔫了:
  "我说虞初秋,你干嘛要想上我啊?难道我平时都没让你爽到?想我杨忆海,虽说啊……是个清倌,但好歹也是做这行出身的,我技术没这么差吧?"
  虞初秋红了脸,却紧了紧抱他的手臂。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上次在天香楼看到那个戏子,就想起你以前也是过的这样的生活。所以当我看到他们那样对他……"
  "你就想,与其……不如……"杨忆海斜眼瞪他。
  虞初秋低头笑道:
  "算在下一点私心,让娘子你受委屈了。"
  "唔,你也知道我为你受了委屈。那你怎么补偿我?"
  "我不是补偿你了吗?"虞初秋轻言,"我都让你这么折腾了……"
  杨忆海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是因为你喝醉了吗?要是往常,你也不会肯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肯……"
  虞初秋小声说完这一句,杨忆海已经先一步趴在他身上了。
  杏眼灼灼,薄唇微张。
  "那你说,我平时有没有让你舒服?嗯?舒不舒服?"
  "嗯……"
  杨忆海笑眯眯:
  "那……既然这么舒服,以后你还是在下面吧?这样我们练习得多,自然往后会更舒服!"
  "你……唔……"
  杨忆海抬高腰部,轻而易举分开虞初秋的腿,腰杆一挺,又进深幽。
  "我们再来练习一次,我保证这次以后,你都不会想在上面,哈哈哈哈……"
  结果虞初秋被他做晕了!
  不省人事的给他丢到木桶里洗澡,又被他扔回干净被窝里睡觉。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睡在院子里的石床上晒太阳,身下垫着软软的被褥,丝毫感觉不到石板的冰冷与坚硬。
  杨忆海侧躺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在深秋的暖阳下,轻轻颤。
  虞初秋看到他头发上落着一片红枫,想伸手帮他取下,谁知一动,头发牵着疼,还没开口,一个柔柔弱弱的女音从身后传来。
  "奴婢该死!"
  虞初秋回头,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和几根断发。虞初秋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全披散着,还有些水珠,许是刚洗完头不久。正想问少女是谁,身边传来杨忆海满含怒气的声音。
  "梳个头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老爷一共才几根头发,就给你一次扯下来这么多!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少女吓得直哭,一个劲地伏在地上磕头。虞初秋看着不忍,想下去扶她,被杨忆海抱住,不明所以,回过头去,对上杨忆海顽皮的眼神。
  杨忆海沉下脸对少女道:
  "你下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少女走后,杨忆海立刻往虞初秋怀里钻,懒猫似的要主人摸。
  "秋哇,你睡得好舒服啊……我一个人要伺候你洗澡,还要出去买仆人,回来还要监督他们做事,好不容易刚得休息一会儿,这丫头又笨手笨脚的,搅了我的良辰美景不算,还让我们虞大修撰动了春心,不要娘子,想要'媳妇'了……"
  虞初秋被他玩笑得脸红耳赤,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模样,急得不住摇头。
  杨忆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哈哈大笑,心情巨好。
  虞初秋尴尬不已,只好找借口,抓起身上盖的毛绒披风。
  "忆海,你快把这个披上吧,外头风大,你身上的旧疾刚好,别又犯了。"
  杨忆海眼一热,又想逗他,贴面调笑道:
  "夫君疼惜,妾甚为感动。我们回屋吧,今天我也累了,我们不如早歇息。"
  虞初秋纳闷:我才起,怎么又歇啊?
  可他一向本着杨忆海为先的原则,一听他累了,也没想很多,就和他相互扶持,回了卧室。
  床上一躺。
  虞初秋一点不困。杨忆海倒是很累的模样。
  "秋。"
  "何事?"
  "今天我们玩什么?玩'淫贼'好不好?"
  "……行吧。"
  "那你扮良家妇女,我扮淫贼,我来淫你!"
  "………………嗯。"
  杨忆海眼一眯,作势叹了口气。
  "可是我今天很累了,不如……我扮良家妇女,你演淫贼,你来淫我?"
  虞初秋瞬间压上:
  "好!"
  杨忆海原本摊在两侧的手,一下子掐上虞初秋的腰,趁虞初秋怕痒扭动之际,一个反转,又变成他在上面了……
  杨忆海笑得像个流氓,全然不顾虞初秋的挣扎与反抗激烈之言语,痞道:
  "敌人亡我之心不死,金枪何日能休矣?哈哈哈哈……小娘子,今夜,就让'踩草大盗,辣手摧花'的本大爷我,好好疼爱你吧!"
  虞初秋双手被制,羞愤于每次都受骗上当,一边扭闪,一边还要防止自己在杨忆海越来越过分的调戏中,忍不住哭出来,别提有多狼狈了。
  由于虞初秋平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模样,杨忆海特别喜欢在床上变着法子惹他哭,还每次都要虞初秋摆出很多羞人的姿势,或提出很下流的要求,才满足他。
  虞初秋最后都是哭着高潮到晕过去的,为此,醒来以后没少和他生气。杨忆海总是软言慰劝,待他也温柔。虞初秋也就渐渐不再怀疑他的心。
  这一夜欢愉之后,虞初秋终于忍不住:
  "忆海,你为什么老喜欢在床上折腾我?"
  杨忆海和虞初秋裸在被子里,相互搂抱。
  "因为我在乎你呗。"杨忆海用自己的鼻子蹭蹭他,"你什么都比我强。书读得比我多,家境也比我清白干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爹长啥样。"
  虞初秋搂紧杨忆海还有些汗湿的脊背,轻轻抚摸。
  杨忆海道:
  "你平时都不爱说话。要不是我在江南闹的那一出乌龙,我们现在说不定是咋样呢。那次以后,我要你和我一块儿,你也没反对,我还挺高兴了一阵。可平时看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同你说话,你也常常走神,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不愿和我在一块儿的。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小心那个啥了你,你才委曲求全……所以我就特喜欢看你在床上求我的样子,好像不能没有我……"
  杨忆海说到此处,朝虞初秋眨眨眼睛,笑了笑,坏坏的,又很阳光。
  "笨蛋!"
  "啊!"
  虞初秋扑上杨忆海的肩,轻轻咬了一口,杨忆海一喊,立即松了口,摸了摸牙印,确定没有流血,才放手。杨忆海却马上把他扑倒在枕头上,一顿深吻,好半天才分开。
  "初秋,你又被我骗了哦。每次都被我吃豆腐,都不长进。"
  "你……你还好意思……我不是怕你疼……"虞初秋喘着气,双腮因为刚才的深吻,嫣红似火。
  二人床第间玩闹了一阵,虞初秋突然想到什么,又问:
  "你的钱哪来的?又买房子又买丫鬟?你的店铺不是都被查封了吗?"
  杨忆海飞起杏眼,很是得意:
  "我谁呀?狡兔它还三窟呢。本大爷我,难道连兔子都不如?"
  说着,添油加醋地把他怎么讨好京城权贵,怎么打听到漠北附近有片荒地,朝廷不久之后会收为国用,(就是今天的承德避暑山庄)都告诉了虞初秋。
  由于宋云飞是漠北地区的军事最高统领。杨忆海拿虞初秋做借口,找到他,花少量的钱,买下承德最好一块地。
  杨忆海胆大心细,几乎把所有的资产全都投进了这块地里。果然,时隔不久,就在他出狱后没几天,朝廷就出了政策,要把承德农民手里的地全部收购回来,用作军事基地。
  这政策被富商官家一炒,地价上去了好几倍。杨忆海也不急,看准时机,到后期才出手卖地,价钱已经狠狠翻了十倍,赚了一个透彻!
  虞初秋目光炯炯,一直不停的说:"忆海,你好聪明!"
  这样的话,听在杨忆海耳里,分外受用,得意得没边了,抱着美人,心头全是'夫复何求'四个大字。
  谁知虞初秋感叹了一会儿,又有点儿惋惜:
  "要是你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用当我祖父的字画了。那是我爷爷留给我唯一一件东西……"
  "什么字画?"杨忆海瞬时醒了。
  虞初秋将他前些日子救杨忆海的遭遇说了。杨忆海听得直哭,大骂自己不是人,虞初秋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了,还怀疑虞初秋对自己的心。
  虞初秋看他这么激动的模样,抱着劝慰了一番,结果又被恶狼趁机调戏了一回。
  再完事时,虞初秋额鬓两边的头发都湿了,气息还不稳,已哑着嗓子道:
  "忆海,你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难道你每说一句话,都是为了把我往床上骗吗?"
  "也没,可你看起来太诱人,我一不小心就走火了。"
  杨忆海一夜三次后,料定虞初秋的体力不可能再回扑自己,渐渐困了,满足睡去,留下浑身黏腻的虞初秋,纠结不已。
  虞初秋考完恩科后,按例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本可以回乡看看,却被杨忆海霸王的以:"你又没有亲人了,回去干嘛?不如留下来陪我!"的破理由,留在家,半个月没有出门。
  准确的说,是没有出房门。床倒是有下,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罢了。
  虞初秋从来没有如此清闲过,杨忆海也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
  二人都正值双十青春,以往不是互相猜心,就是聚少离多。这一次,真正是心心相印,肌体相亲的愉悦体验。
  虞初秋做爱时的表情不再是害羞和压抑的,而是热情、享受和快乐的,这让杨忆海更为激动,也更为之疯狂。他用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不停地用身体,像虞初秋述说着爱意。
  他们不停的做爱,变换各种姿势,在床上,书桌上,门板上,屋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爱的抓痕。
  虞初秋道:
  "忆海,你还想让我活着走出这间房吗?我的身体……都在颤……"
  杨忆海律动不止,朝门外大喊一声:
  "丫头,去买两只鳖回来,你家老爷肾亏了!"
  …… ……
  一个月后,杨忆海把京城药铺的补品搜了个遍。
  大部分,进了虞初秋的肚子。
  可到了官员报道这天,虞初秋还是一脸困倦,扶着腰,一瘸一拐走进了紫禁城。
  皇上在当天下了一道圣旨。
  虞初秋被派到慈宁宫主持修编《四库全书》经部残卷去了。
  虞初秋接过圣旨,还没站稳,身后已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和不满的哼哼声。
  虞初秋回头一看,张德生瞪着自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从此,虞初秋开始每天去慈宁宫做事。不过他去了以后才知道,翰林院曾经出过一起丑闻。
  说几年以前,也有一个草根阶层出身的少年进士,长得少年貌美,叫冯铨。在翰林院系统任"左谕德",管太子读书的事情。谁知被一群大官光天化日之下,就在翰林院里,给当成"鸭"轮暴了。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阉党一派的人。
  虞初秋想起自己接圣旨时,同僚们看自己的怨恨眼神,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是深宫内院,所以修编经部的,全都是太监。而虞初秋的工作,就是把太监们编辑整理,又重新抄写好的部分,进行校验。
  对比起翰林院其他和他同样俸禄的官员,虞初秋这差事,算是一份比较轻松的,而且还可以天天接近皇亲国戚,怪不得一群官员对他嫉妒得紧。
  小王爷这段时间孝顺得厉害,隔三岔五的就要进宫见奶奶。可常常进了宫,跟太后说上不到三句话,就要往偏殿去。
  太后笑眯眯的,也不拦他,随他玩闹。小王爷就更霸王了。
  虞初秋对此颇为头痛,只要小王爷一来,他这一天的工作,就肯定泡汤。
  这天早晨,虞初秋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小王爷踮着脚,又偷偷跑进来,走到虞初秋身后,"啊——!"地叫一声,把虞初秋吓了好大一跳,手一抖,好好一张刚写好的字,全毁了。
  虞初秋只好把纸揉了,也不同他讲话。
  小王爷和虞初秋相处了段时日,渐也知晓了他的脾气,偷偷看了他两眼,试问道:
  "你生气了?"
  "……"
  "真生气了?"
  虞初秋顿了顿笔,又继续写。
  "没有。"
  小王爷眼睛'骨碌'一转,凑过去瞧。
  "你写什么,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抢虞初秋的纸。
  虞初秋怕又功亏一篑,身子趴在案上挡着,不让他抢。小王爷更觉好玩,嘴里直嚷嚷"要看"不算,后来干脆整个人压在虞初秋背上,手还坚持不已的穿过他腋下的缝隙,去扯纸张。两人扭在一起不到顷刻间,案上的纸已发出被撕裂的声响。
  小王爷趴在虞初秋身上,感觉到他泄气地一叹,笑弯了眼。
  "哈哈,我赢啦。"
  虞初秋被他压在案上直喘气。
  "世子,你快起来吧,我都透不过气了。"
  小王爷刚坐起来,宫女在门外报,说虞初秋的家人来找。
  虞初秋纳闷,深宫内院的,杨忆海不可能进得来,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家人',于是赶紧穿上鞋,问了地点,飞跑而去。
  刚出西角门,便看到杨忆海提着个篮子,站在宫灯旁,看到虞初秋,自然而然就笑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你拿着什么?"虞初秋笑得更甜,跑到杨忆海身边,好奇得像个孩子。
  杨忆海道:
  "我找到你当的那幅画了,花了我一千两银子啊!才把他要回来。你绝对猜不到它被谁买去了。"
  "谁呀?"虞初秋好奇,忽又心疼道,"一千两也太多了!够我们吃半辈子了!我当的时候,明明只得了五百两。"
  杨忆海笑得温柔:
  "银子是小事,花了再赚回来就是了。这画是你爷爷留给下的,好好收着吧。哦,对了,拿了好东西来给你喝。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虞初秋道:
  "都怪我那个不懂事的弟弟,老来捣乱。他一来,我的事情都做不完。"
  虞初秋端过篮子里的鸡汤,一口接一口地喝。
  皇城根下,红墙碧瓦。一个蓝衣锦绣,一个素衣无尘。青灰色的宫灯,点点温暖的光。
  "你怎么进来的?"虞初秋喝完汤,舔了舔嘴唇。
  杨忆海收好篮子,甩甩腰带上的牌。
  "公主给我的。不过只能到西角门,不能进后宫。这样方便多了,要是遇上下雨或者变天,我还可以来接你。"
  虞初秋颦颦眉:
  "她怎么对你这么好啊?这种东西都舍得给你……"
  杨忆海搂过虞初秋的腰。
  "怎么,吃醋了?你好意思么?一个大男人和女人吃醋?"
  "谁……谁吃醋!在下才没有吃……吃什么醋!在下不喜欢吃酸的。"
  杨忆海呵呵直笑,手在虞初秋身上不老实的乱摸。
  虞初秋红着脸,到处捉他的手。
  "你别这样……这又不是在家,你胆子也太大了,被人看见……"说到一半,身体僵硬了。
  杨忆海正高兴呢,突然见虞初秋脸色不对,回头朝虞初秋望的地方一瞧。
  小王爷一身黄缎,站在宫门口,脸色好比刚吃过屎一样。看到他俩都在看他,回过神来,气鼓鼓地一甩衣袖,跨进门槛,走了。
  虞初秋推开杨忆海,道:
  "我先回去了。你回家吧。"
  杨忆海点点头,走了。
  结果小王爷一连好多天不和虞初秋说话,甚至见到了,虞初秋和他打招呼,他也假装没看见。
  这下翰林院那群官可高兴了,没少奚落虞初秋。
  虞初秋一笑置之,继续尽心尽力编撰《四库全书》。小王爷依旧常来慈宁宫,却不再来偏殿找虞初秋玩。
  这天,小王爷坐在慈宁宫里拨弄着一盘围棋。太后坐在他对面,挑起眼睛瞧了他好久,他都没发现。
  不一会儿,宫女来报,说虞修撰求见。
  小王爷手上的动作一停,"哼"了一声,头也不抬,拨弄棋子的声音却更响了。
  太后宣虞初秋进来。虞初秋看样子颇为憔悴的样子,禀报完公事,对小王爷作了揖,就退了出去。
  虞初秋刚出门,小王爷就将手里的棋子全都丢了出去。
  "哼!没心没肺的东西!算本王看走了眼!!"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之后他再遇到虞初秋,都是一脸生气。虞初秋跟他打招呼,他的回礼就是死瞪着虞初秋,好像虞初秋欠了他好多钱。
  虞初秋也不是傻子,发现小王爷不待见,只好尽量低调行事。
  眼见入冬,天气冷得紧。
  这天,虞初秋踩雪进宫,走到西角门,与小王爷打了个罩面。
  虞初秋赶紧退开一点,让出路给他先走,低着头不说话,余光瞥看小王爷一脚踏出了门槛,就走了回来。
  "你现在居然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了!好得很啊你!"
  虞初秋抬起头,看到小王爷非常生气的样子,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朝他作了揖。不知为何,小王爷反而火气更大了,随手推了虞初秋一把。
  "虞初秋,我恨你!"
  虞初秋没有准备,被他推倒在地,手掌擦破了,流了好多血。
  从此之后,小王爷每次进宫,又到偏殿去找虞初秋了。只不过这次,小王爷不再同他闹着玩,而是远远坐在一旁,看着虞初秋出神,时常又突然生气,拿起太监抄好的书本,朝虞初秋身上砸。
  虞初秋都不回嘴,能躲的就尽量躲开,不能躲的,挨了两下,也不吭声。回到家时,被杨忆海逼问伤从何来,皆笑道:
  "不打紧,天天爬书柜,磕磕碰碰难免。"
  如此一长,虞初秋的任务总也完不成,人也越来越疲惫,有时累得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都会睡过去。
  这天小王爷来偏殿时,正好虞初秋躺在梨花树下睡着了。
  天上开始下小雪。
  虞初秋衣裳单薄,像是刚从屋里出来透气的,结果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小王爷静静走到他身边,看了许久,蹲下去,坐在了虞初秋旁边。
  "一天到晚生病,还这么贪凉……"
  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虞初秋的嘴唇。软软的,温温的,一碰就可以看得见纯白的齿。小王爷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很大声,身体也不轻使唤,慢慢低下头去,吻上了虞初秋的唇……
  是甜的。
  舌头不受控制的伸了进去。唾液交融,仿佛沾了梨花香的雨露,让小王爷心旷神怡。
  "唔……你在做什么?!"
  突然,美梦咋醒。小王爷睁开双眼,正对上虞初秋的。
  小王爷立即像被开水烫到般闪退。不敢看虞初秋的眼神,因为现下虞初秋的每一种眼神,无论是愤怒、震惊、还是迷茫,都会让自己很受伤。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虞初秋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说。
  小王爷突然觉得心很乱,一把抓过他,掐得紧紧的。
  "忘了?能忘,本王还会痛苦到如今吗?我对你做了这许多,你一点都看不到也就罢了,你还常常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杨忆海有说有笑,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我一直不想强迫你的,可我渐渐发现,你都是耍我的!你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对我不理不睬。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虞初秋,我恨死你了!既生我,何生你啊!你简直是专门生来对付我的!"
  小王爷把虞初秋推倒在草地上,想要霸王硬上弓。
  虞初秋愣了好久,眼神呆滞,反应不过来,终于在小王爷的手伸进了自己亵衣时,回了神。
  "你放开我!"
  "我不放!就算本王今天在此强了你,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你都愿意给姓杨的那个男妓上,为什么本王不行?!本王比他高贵多了!"
  "啪!"
  虞初秋一巴掌打在小王爷脸上时,身上的衣服已经给小王爷脱了一半了,发冠也松了,长发垂下,胸膛不住的起伏。
  "是我错。你一直对我抱的是这样的心态,我都没发现。忆海跟我说,我还当是开玩笑,原来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你多保重。"
  虞初秋系好衣服,扎好发髻,又看了一眼原地发呆的小王爷,欲言又止,终是走了。
  辞官是很不顺利的,因为有太师的一再劝阻。皇上也觉得虞初秋是个人才,不舍得放。可是虞初秋太坚决,终于在十天后,得到了辞呈。
  杨忆海开始在外打点,将家产卖的卖,准备同虞初秋回湘西。
  谁也不知道虞初秋为什么突然辞官,包括一直试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张德生都想不明白。小王爷开始酗酒,醉了就睡在欢馆。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床上的人都不认识。
  家里的大人终于注意到了小王爷的不对盘。王妃禁了小王爷的足,不让他出门。却仍不放心。特别是小王爷每天晚上都蒙着被子哭。王妃在房间外,隔着纱窗,听不清小王爷嘴里念着的是什么,于是更为心疼。
  小王爷的压抑,终于还是爆发了。
  这天,有庙会。
  小厮看小王爷心情不好,提议出去玩。
  小王爷走在街上,周围再怎么吵,都感觉声音进不到自己心里。
  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没有目的,结果走到了虞初秋家门口。
  一个下人和他的家人,背着上好的红木桌子从府中出来。
  下人说:
  "虞老爷和杨老爷真是好人呀。我做一辈子下人,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人。临走了,还送我们东西。这桌子一看就很贵,可以用好多年呢。"
  小王爷立刻冲过去,抓着人家摇。
  "谁要走?走去哪儿?"
  那人被他摇得厉害,害怕道:
  "这家主人辞了官,要回乡了。这两天就准备走,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王爷撒腿冲到府门前,不停拍门。
  "虞初秋,你开门!虞初秋!虞初秋!开门啊!"
  虞初秋刚好在院子里捡东西。小王爷拍门板的声音很大,院子里扫地,做事的下人都听到了。管家想去开门,虞初秋叫住他,摇了摇头,挥手叫下人们都退下,自己走到门前,却犹豫了。
  小王爷也在门外喊,可是拍门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嗓音很是凄切。
  "我听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你连走都不告诉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给我见。"
  管家道:
  "老爷,你看这……杨老爷又不在家……你不如让他进来吧……"
  虞初秋道:
  "一会儿杨忆海回来,你去牵马,让他从后门进。"
  管家点头去了。
  虞初秋抚摸上门板,对着门缝道:
  "世子,在下并不是讨厌才走的。在下希望你快乐。"
  小王爷笑了一声:
  "快乐?不知从何时起,能天天看到你,已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你现在这么对我,你还说是想让我快乐?"
  "我们不行。谁都可以,唯独我,对你来说,不行。"虞初秋一字一句,想让小王爷明白。
  可惜小王爷又怎么听得明白。他只当虞初秋的一字一句,皆是痛彻心肺的拒绝。痛得他哭,身体慢慢滑落,手还在不停地敲打门板。
  "虞初秋,你开门……我就想再看你一眼……你开开门吧……我求你……我求你了……你说过,只要我从漠北回来了,你就任我处置的,你还没有兑现诺言呢……"
  虞初秋亦坐在门的另一面,一直陪着小王爷,没有走开,却始终没有开门。
  小王爷知道他在,门缝里开得见虞初秋的衣服颜色。于是他就一直敲,一直敲,直到朱门上的狮子头沾上了自己的血,手掌也已血肉模糊,还不肯放弃。
  杜府买菜的家丁刚巧路过,赶紧回府报告,说小王爷坐在虞修撰家门前一直哭。王妃叫人连拖带抗,把哭闹不止的小王爷弄回了府,大骂他丢人现眼。
  小王爷趴在被子上,哭得没了声音。他娘唤了他好久都不见他答应,急得也直掉眼泪,又是请大夫,又是安慰,夜深人尽时,小王爷终于安静下来,把事情原委同王妃讲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时不时抽泣两声。王妃在一旁看着,心揪似的疼。
  "忘了吧,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孩子你贵为郡王,是那姓虞的不识抬举。如果你想要,不管是漂亮姑娘还是俊俏男孩,你要多少,娘都给你弄来啊。"
  小王爷哽咽道:
  "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他!我就只要他嘛!娘,我该怎么办?孩儿不能没有他的,孩子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走嘛。你去帮我跟他道歉好不好,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强迫他,我以后什么都听他的,你叫他不要走!"
  王妃被他拉着手摇,手上的金发簪都掉了几根。小王爷闹到最后,着实困倦,方才睡去。
  王妃帮他盖好被子,擦干眼泪,再回头时,已是冷脸。
  "好生伺候着,世子这两天不舒服,不会伺候的,通通撵出府去!"
  吩咐完下人,王妃回了自己住所,却没睡觉,招来一人。
  夜半漆黑,油灯忽明忽暗。那人跪在地上,一身黑衣,头垂地,只晓得是个男人,身材样貌,皆是不详。
  王妃道:
  "去查查虞初秋和杨忆海这两个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把柄。三日之后,是世子生日,本宫要为他准备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三天之后,虞初秋在家洗马。管家来报,说杜府的家丁来了,说有要事。
  虞初秋放下袖子,去问家丁。
  "是世子叫你来的。"
  家丁道:
  "不是,是宁兴王妃叫我来的。王妃说,请您务必要去一趟,有要事相告。"
  虞初秋嘱咐了一番家里,随他去了。
  到了杜府,王妃没给好脸色,开门见山跟他说了小王爷的情况。
  虞初秋默默听完,问道:
  "您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我安慰得了他一时,安慰不了一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长痛不如短痛。"
  王妃冷笑:
  "说得好听。你不是他,你当然不知我儿有多痛苦。我做娘的,一点也不想他痛,不管是长的,还是短的。我要他没有痛苦。你做的孽,所以,痛也应该是你来承担。明天就是我儿的生辰,我给你一天考虑时间,要不要到府里来,做我儿的禁脔。"
  虞初秋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愤怒与不可思议,声音不再冷静。
  "不用考虑了,在下是断不会同意的。"
  王妃轻蔑的瞟他一眼,拿过书桌上的一本奏折,递给他看。
  虞初秋不明其意,接过来打开。一看之下,气愤异常。
  "你这是诬蔑!"
  "诬蔑?笑话。难道那奏折上,联名签字的官员都是假的不成?杨忆海贿赂官员哄炒地价,贩卖朝廷违禁药品,私通满族贵族,哪一条都够他死好几回的了。算起来,不是凌迟,也是腰斩。横竖都不会留得全尸。你好好考虑再回答。这本奏折,会在后天早朝时,上呈给皇上。所以……他是死是活,全凭你明天的一句答复。本宫敬候佳音。"
  王妃说完,笑得高贵又自信。金光闪闪的凤冠,灼得虞初秋睁不开盈满泪水的眼。
  相似的桃花水眸,虞初秋复杂又寂寞的眼神,也令王妃心中一动,说不出什么滋味,却很快被忽略了。
  也是这天,杨忆海去向公主辞行。路上,遇见了苏家姐弟。
  杨忆海很高兴,心想好久没见他俩了,特别是苏紫天,都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本想打招呼,细一看,杜子腾和杜羡云也在。
  杜羡云一脸病容,面色苍白得好似死人,身体也很虚弱,瘦瘦的,穿在身上的衣裳,就像摆在衣架子上。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人。
  苏紫川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不舍得看了好久,终是递给了杜子腾。
  孩子立刻哭了。杜子腾表情凄苦,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还要搀着病弱的哥哥。
  "你非要走吗?"
  苏紫川紧了紧背上的琵琶绳。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朝廷太腐败了。在这样下去,我哥在边疆会吃不住的。我和弟弟,从小跟着娘学暗杀。我爹还在虞老太傅家时,是掌管西厂的锦衣卫头头。我娘是我爹手下专门负责暗杀任务的歌姬。当年虞家出事,我娘这么厉害的人物,也只能带走虞晓生一人。时过境迁,我们苏家被追杀时,又是虞老夫人的幼弟,和虞初秋救了我们。虞家对我们苏家,三代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我与弟弟,只能做这个,也只会做这个。要是杀了满洲人的皇帝,这场仗就会结束。你明白的,我们必须去!"
  苏紫天握着杜羡云的手,眼里有泪,却是笑的。
  "老师,如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如有下辈子,换学生你在下,为师在上边。"
  说完,他俩都笑了。杜羡云笑得虚弱,却幸福,拍拍苏紫天的肩,送他上马背。
  姐弟俩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牵挂的人,绝尘而去,从此再无消息。
  杜子腾扶着马上就晕过去的杜羡云,在原地站了很久,都不愿离开,直到看见远处的杨忆海,才恨恨瞪他一眼,朝反方向走了。
  走之前,说道:
  "你最好离那个女人远一点,我大哥绝对是被她毒死的!暴毙?哼!哄哄世人罢了。"
  杨忆海站了许久,看着他远去。杜子腾一手捧着儿子,一手搀扶着即将离世的哥哥,身形孤寂,背影凄凉,宛若预示着清的崛起与明的没落,一时感慨万千。
  这一耽搁,来到公主府时,已是黄昏。杨忆海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怎么这么玄乎啊……"
  杨忆海踏进门槛,左右望望,生怕中招。
  可有些时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杨忆海见院子里没人,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手里还拿着礼物,只好往里走。
  过了假山,看到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人,非常生气的模样,手指着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
  "你们……这是乱伦!安宁我对你太失望了!"
  徐公公站在中年男人身侧,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劝道:
  "皇上,莫动气,小孩子不懂事,他们已经知道错了。老奴把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您这次出宫,是微服,没人会知道的。"
  杨忆海惊出一身冷汗,想退回去,脚却好似生了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跪着的公主和杨云,心中本能的感到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皇帝不知为何突然回了头。
  杨忆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礼物撒了,头尽量低垂。
  "我我我……不对,草民该死……惊扰圣驾……不对,草民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不对……"
  杨忆海吞吞吐吐,语无伦次,余光看到皇帝的鞋子朝自己这边来,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大声道:
  "草民心仪公主殿下已久,相思几欲成疾,请皇帝成全!草民愿终生不再娶妾,只对她一人好,不离不弃,举案齐眉!"
  皇帝的脚步停了。徐公公奸细的声音,小声对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道:
  "郑准了!明日就成亲!"说完,一甩衣摆,大步走了。
  虞初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在院子里坐着,从上午做到月上柳梢头,才等回了杨忆海。
  杨忆海恹恹走过来,头很无力的耷拉着,看到发呆的虞初秋,跑过来撒娇。
  "虞初秋,我又闯大祸了,这次你一定要原谅我。"
  虞初秋麻木道:
  "你才知道你闯祸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总说我们应该回家,可你总是说钱还没赚够,过段时间吧。现在真的想走,却走不了了。"
  杨忆海趴在虞初秋大腿上,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你已经知道啦?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你别生气啊,我也是逼不得已再这么做的。"
  虞初秋眼神凄然:
  "我又何尝不明白。我只道人生坎坷,我们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难道老天也会嫉妒,非要拆散我们才肯罢休么?"
  杨忆海不解道:
  "就算我娶了公主,我们也不用分开呀?顶多名声不好听而已。难道我俩之间,还在乎这些虚名吗?"
  虞初秋突然回了头:
  "你说什么?你要娶公主?!"
  杨忆海缩了缩脖子:
  "虞初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不用说了,这样更好。"虞初秋摸摸杨忆海的鬓角,笑得温柔,"我相信你,你要这么做,自有你的理由。很晚了,我们回房睡觉吧。"
  "好。"
  隔天早晨,杨忆海要走了,想和虞初秋打声招呼,却看见他在衣柜那儿,手里拿着什么,出了神。
  杨忆海走过去一看,虞初秋望着抽屉,手里攥着一个小瓷瓶。
  "你拿着什么?"
  虞初秋回神,笑了笑:
  "你以前卖的药。我觉得这药名字好听,闻着也香,偷偷留了点。"
  "噢!"杨忆海笑得灿烂,搂过虞初秋,"不是君子所为哦,为夫你又在想歪主意放倒我了是不是?你休想!我喜欢看你在我下面呻吟的模样……"
  "去!"
  虞初秋送走了杨忆海,天上开始下小雪。
  最后看了眼已没有忆海的家,虞初秋拿着小瓷瓶,去了杜府。
  安宁公主的婚礼,在空荡荡的紫禁城,低调而匆忙的举行着。
  杨忆海身着新郎官的大红衣裳,手牵红绳。红绳上扎着喜气的大红花。红花另一头,牵着一位红衣绣凤的新嫁娘。
  一尘不染的小雪从天空中飘落,远远的宫殿,长长的台阶上,站着一位全身明黄的君主,但头顶的琉璃瓦和脚下的白玉栏杆,都已残缺不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礼成之后,皇帝满脸欣慰,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新娘,用一个父亲的口吻,对她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新娘子蒙着盖头,身体一个劲地抖。皇帝问她话,皆不回答。
  诸人终于觉得不对,掀开盖头一看,哪是公主,分明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女。
  杨忆海很惊讶的模样,伏在大殿上,哭得撕心裂肺,见者怜之。
  哑女跪下去,拿出一封信,递给皇帝。
  皇帝颤抖的打开来看,确是公主亲笔。
  '父皇,儿臣走了,宫廷太累,心太疲惫。对一个已经毁容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真诚的爱情来得更可贵?女儿不孝,愿意放弃公主爵位,与杨郎远走天涯,望父皇原谅。保重!——安宁'
  皇帝看完,就晕了。大殿之上的一场婚礼,最后以无比纷乱的闹剧收场。
  大臣们走的走,散的散,议论纷纷,唏嘘感叹,皆是像说东家长,西家短,毫无同情心。
  杨忆海没有走,因为他突然觉得皇上就刚才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晕倒前的一刹那,眼神也仿佛经历了几世的苍凉。
  由于他有徐公公这层关系,也没人敢撵他。
  于是,杨忆海便坐在龙床边,看着皇帝,出了神。以至于皇上什么时候醒了,也在回望他,他也不知道。
  皇上道:
  "你是个好孩子,是朕的女儿辜负了你。朕会补偿你的。"
  杨忆海道:
  "我不怪她,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我希望她幸福。我也不要补偿。"
  皇上叹息: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要是我那不不争气的太子,有你一半懂事明理就好了。"
  杨忆海笑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爹。我很羡慕公主。要是我也有一个像您一样的爹就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无比默契,仿佛很久以前,彼此就已经认识了。但双方都知道,这些话,只可一笑置之,是不能当真的玩笑。过了今晚,一个还是皇上,一个还是草民,不再有交集,不可能再有见面的理由。
  今夜的杜府,热闹非常。
  小王爷的生日,得到了全家人的祝福与众多昂贵的礼物。可他却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酒,闷闷不乐。
  王妃紧锁眉,不停地劝。
  一个丫鬟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王妃瞬间笑开了花,起身离席,远离喧嚣,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园子里。
  虞初秋满身落雪,跪在地上,头低得看不清表情。
  王妃笑得很得意:
  "算你识相。来人呀,带他去洗漱,今晚让他给世子侍寝。"
  于是,大醉而归的小王爷,由他娘亲搀回了住所。
  "儿啊,娘今天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虞初秋……什么都不要……"
  小王爷醉得不轻,走路摇晃,脚步虚浮。,好不容易到了房门口,推开门一看,酒醒了。
  虞初秋一身男宠装扮端坐床前,低垂的桃花眼,慢慢抬起来,看向小王爷,眼神极为复杂难懂。小王爷却觉得他美得像天仙。
  "呵呵……做梦……一定是做梦……虞初秋?"
  "是。"
  "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是做梦,想蒙我,没这么容易。"
  小王爷醉笑地跑到虞初秋旁边,笨拙又紧张的抱住他,小心翼翼亲了一口,又马上躲开。
  虞初秋的眼神更为复杂了,眼里隐隐约约看得到泪光。
  小王爷却笑得更欢了。
  "看吧,是做梦,要是真的,虞初秋肯定会打我的。你没打我,你不是虞初秋。不过你长得真像啊……你今晚陪本王好不好,本王今个儿过生日……"
  小王爷说到此处,神情悲戚。虞初秋终于流泪,捧起他的脸颊,望着他的星眸道:
  "是我错,都是在下的错,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你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在下对你不起。慧贤,原谅我……"
  小王爷愣了,呆呆望着虞初秋。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虞初秋。"
  "抱歉……"虞初秋双眼渐渐眯上了,身体也王床铺上滑,眼角的泪,顺着鬓角,流在了枕头上。
  "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浮生半美人。"
  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小王爷没听懂,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喊了1虞初秋两声,皆不见他答应,手放到鼻下一探,慌了心神,抱起虞初秋,边哭边喊:
  "来人啊!!!传太医!!!虞初秋……你不能丢下我……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呜……"
  这一闹,一家子人全来了。
  下人们怎么也劝不动小王爷放手,跪了一地。
  王妃一进房门,就看见小王爷抱着个死人,坐在床上不停地哭,神智都不清楚了,急得过去拉扯。
  "你还抱着他干什么!他死了!快放手!如此不是抬举的人,死了就罢了,娘以后给你找更好的!"
  "我不要——!我就要他!他死了,我做和尚去!!"
  "荒唐!"王妃气得手直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好你爹不在这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们娘俩都玩完!"
  说完,就来拉虞初秋。
  太师后一步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瞬间明白了始末。推开搀扶自己的下人,苍老的杜太师,一个大步冲到床前,抓过王妃,一个巴掌打歪她的脸。
  "爹你疯了?!干什么打我?!"
  太师的白胡子,不停抖动。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居然把他逼死了!你……你……报应啊……我杜瑾文一生叱诧风云,临到头来,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晚年……报应啊……虞弟,到了下边,我怎么跟你交代啊……"
  说到此处,痛哭流涕。
  王妃和小王爷听得懵懵懂懂,心里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承认。
  特别是小王爷,盯着虞初秋的面容,细细地看。
  嘴唇……鼻子……眼睛……对,眼睛!再看看母亲,也是一脸惊恐,慢慢往后退。
  "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你们全都疯了!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娈童!"
  "他是你儿子!是你和虞晓生的儿子,是贤的亲哥哥!这孩子一直都知道,却从来不曾说出来!你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杜太师吼出来的一瞬间。小王爷搂抱虞初秋的手,没来由地一颤。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比你年长一岁,要论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兄长。"
  "谁……谁要叫你,臭美!"
  …… ……
  "你长得……好像我姐姐。"
  "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会像你姐姐?"
  "就像就像。一定是上天怜我想她想得紧,特意把你送来给我的。"
  …… ……
  小王爷喃喃念道:
  "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浮生半美人。"
  王妃瞳孔一缩,仰天大长笑,疯疯癫癫道:
  "如果没有云,天空会不会寂寞?如果没有天空,云该到哪里停泊?"说完,凄然一瞥,转身抽出小王爷平日佩戴的宝剑,没有丝毫犹豫,当场自刎。
  太师几乎是在同时就晕了。小王爷被满地的鲜血吓得抱头大叫,撒腿就往外跑,冲出府门,跨上马背,疾风似的出了城。
  马鞭一直抽,直到马匹跑死了。小王爷滚了几圈,一身泥泞爬起来,又往山上跑,最后终于在筋疲力尽之时,手足并用爬到了戒台寺的庙门前。
  明灯赶到时,小王爷已经哭花了脸,抱住明灯的腿,无助得好似一个出生的婴儿。
  "大师……呜呜……救我……"
  "唉……"明灯摇摇头,扶他进了山门。
  几日后,宁兴世子在此剃度,出家为僧,法号:忘尘。
  杨忆海从宫里回到家,已是第二日了。管家跟他说,虞初秋去了杜府,理由也说了。杨忆海一听就失控了,发疯似的往杜府跑。来到府门前一看,凄凄惨惨挂满白条。
  吓人告诉他,这两天杜府出大事了,先是宁兴王妃突然自尽。今个早上,杜太师又崩了。世子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杨忆海抓着下人问:
  "虞初秋呢?!虞初秋去哪儿了?"
  下人跟他说,府中太乱,虞初秋的尸首,现在还摆在小王爷卧室,没人管呢。
  杨忆海求了好久,终于得进去一看。
  虞初秋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地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丝毫看不出这里原来发生过什么。
  杨忆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将他抱起来。
  虞初秋的身体还有温度,软软的,就像是睡着了。
  杨忆海没有哭,眼泪却自己往下掉,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虞初秋的手里,掉下来一个小瓷瓶。
  杨忆海捡起来一看,就是前天早上看到的那个。杨忆海赶紧打开盖子,凑到鼻子前一闻,眼睛一亮,抱起虞初秋的尸体,打点了一下,出了门。
  当天晚上,杨忆海单人轻车,悄然离开了京城。
  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才三日,已到安徽。天却下起了鹅毛大雪。马车行得太快,撞到了雪地里的石头。杨忆海摔进齐膝深的雪堆里,疼得眼冒金星,却迅速爬起来,去找同样也被甩出车外的虞初秋。
  终于在一尺开外找到了虞初秋的尸体。
  杨忆海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开他脸颊上的落雪。
  突然,虞初秋咳嗽了一声,之后,两声,然后更多。
  杨忆海欣喜无比,一遍遍在荒无人烟的大雪中,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
  "虞初秋!!你醒醒!!我们安全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你睁开眼睛!!"
  虞初秋缓缓睁开了有些迷蒙的双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叫了一声:
  "忆海……"
  杨忆海顿觉眼眶一湿:
  "哎,我在。初秋不怕,我们回家。无论到哪,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两人的内心,却温暖、坚定!
  不久之后,明灭。清王朝进入历史的舞台,开始了新的故事,新的情仇。
  细细梅雨,青石小巷。
  一个书生撑着油纸伞,缓缓走来。到了近处,纸伞微抬,一段故事就此开始。
  "请问,你家有空房间吗?我想住。"
  …… ……
  波光粼粼,清风徐徐。春江水暖,三月艳阳天。
  虞初秋靠坐在废弃的码头上,手里拿着本《西游记》,正看得津津有味。
  杨忆海头枕旁人膝,睡得香甜,偶尔咋咋嘴,说两句梦话。
  "我要住你家,我不去别人那儿,就住你家……"
  虞初秋看了眼落在水里的鱼竿,早就没了鱼饵。
  唉……看来今晚又得吃素了……
  虞初秋故意玩他,猛地推攘杨忆海,大声道:
  "还睡!鱼都跑啦——"
  杨忆海惊醒,手忙脚乱找鱼竿,好不容易拿到手了,又丢掉,去抱虞初秋。
  "干嘛干嘛?"虞初秋也被他吓了一跳。
  杨忆海笑得流口水:
  "嘿嘿……我这辈子吊到的最大的鱼,就是你。只要你不跑就成。"
  虞初秋笑得妖魅,手指勾着杨忆海的下巴,不停地挠他痒痒。
  "你是海啊,我再怎么跑,跑得出你的手掌心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