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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章 你必须死
“可以布控了。”他简短道,“我二十分钟后到达的时候,不想看到任何闲杂人等。”
如同飞快的利箭一般冲进模糊的夜色,皇太子殿下的专车和后面的随从用车齐齐飞驰,驶向了早已定好的目标方位。
看上去依然和平日一样安静,可帝国总元帅奥腾的官邸前,细心查看的话,依然可以嗅出点不一样的气息。往日值守的熟悉侍卫换成了陌生面孔,面无表情地盯着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安静的花园间,肃立的特种兵身影隐约可见。
从专车中快步而下,皇太子殿下目不斜视踏上元帅府的门前台阶,沉闷的军靴声步步紧逼,响彻元帅府邸。
正厅的高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却静寂无声。
在大厅前稍作停顿,弗恩殿下看着身边的侍卫迅速布守在最有利狙击和围捕的位置。
正要举步,他身后的侍卫长伍德疾速上前:“殿下,我跟您一同进去!”他不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刚才布控的士官汇报说,元帅府的守卫见到他们来,竟然毫不抵抗询问,看上去,根本就是有所交代。”
缓缓摇头,弗恩殿下道:“不用了,我一个人进去。”
“可是奥腾元帅显然有所准备!”伍德焦虑地低叫。
“奥腾元帅不是愚蠢的人。”弗恩殿下平静地道,随手指了指腰间皮带扣中的配枪,“就算他真的愚蠢,我也不会给他任何杀我的机会。”
……独自一人踏进了大厅,弗恩殿下望着里面。淡红褐色的大块地砖显得朴素之极,就连最常见的羊毛地毯也欠奉。浩大的元帅府内,陈设简朴到几近寒酸,除了照明用的巨大铁艺吊灯有种霸气,整个大厅里仅有的陈设只有一些兵器模型。
宽大的欧式沙发上,眼神矍铄、头发微微花白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手中轻轻握着一杯血色般的红酒,遥遥地向站在不远处的年轻皇子举杯。
“弗恩殿下,我敬你一杯。”
迈着坚实步伐走近,弗恩殿下看了看茶几上另一杯斟满红酒的酒杯,轻轻举起,便欲送到嘴边。
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奥腾元帅忽然道:“殿下不怕我在里面投毒?”
“元帅甘冒大险、费尽心机,难道是以杀帝国继承人为目的?”弗恩殿下抬头看着他,随意地举杯尝了一口。
微微一笑,奥腾元帅眼中有种赞赏的神情:“殿下,您是做大事的人。”
没有接他的赞扬,弗恩殿下把玩着手指间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专注地看着杯壁残留的一抹挂杯晕红:“福尔特葡萄酒庄窖藏叁十年的佳酿,风味不错。”
“是啊,真是怀念这种味道。”奥腾元帅眼睛微眯,“自从几十年前皇帝陛下大人随口说了一句‘奢侈之风不可长,尤其是军队中’之后,我就戒了酒。今天是第一次开戒。”
静静地看着五十多岁的帝国总元帅,弗恩殿下眼中也有敬意浮现:“元帅一向忠心为国,对父皇的忠诚更是世人皆见。”
“自古忠臣多枉死,我想我也不例外。”五十来岁的总元帅淡淡一笑,注视着弗恩,“殿下将来登上皇位,一生之中,总也会杀掉几个臣子,还希望殿下到时候不要手软。”
“不会手软的,只要那人是真的该死。”弗恩殿下淡淡道,锐利的蔚蓝色眼眸中寒光乍起,“更何况元帅大人您功不能抵过,死了绝不是枉死。我杀起来,更加不会有任何压力。”
奥腾元帅悠然道:“殿下此番漏夜踏月而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我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我还有点事不明白,殿下能否解释一二?”
“您问。”
“殿下怎么会怀疑费舍星上这场爆炸是我策划的?按说这主意太胆大妄为,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很少有人会怀疑到是帝国人自己导演的,对不对?”
“怎么元帅您也知道这计划有点丧心病狂吗?”弗恩殿下柔声道,眼神却冰冷。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奥腾元帅微笑着道。
“那场实时转播看上去不过是巧合,可是也有些奇怪的地方。”弗恩殿下淡淡道,“画面虽然不是顶级高清,可是已经纤毫毕现,我记得以前的电视节目没有这么高的清晰度。”
他接着道:“炮弹落下的时候只有几秒钟,可摄像头当时没有拍人拍景,恰恰对准了天空,摄影师的手比任何时候都稳定。”
“电视台早在几星期前就升级了播放设备,专业摄影师有捕捉突发事件的天生敏感。”奥腾元帅扬起眉,“这些小疑点实在不算什么。”
“对,可您不该太过谨慎,以至于在旅游团回返途中,就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弗恩殿下认真道,“假如先前的小小疑点的确不算什么,可查出来那个导游和摄影师同时死于流弹时,叫人不疑心就很困难了。”
奥腾元帅长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样做反而会引人疑心。可是事关重大,他们毕竟知道这是一场预先导演的惨剧,留着就是最大的后患。”
“所以您不仅杀了他们,当得知我开始调查时,第一时间就开始暗杀这次事件的军方知情人。”
“原本知情人就很少,我也只杀了四个军官而已。”奥腾元帅轻描淡写道,露出一丝惋惜,“只可惜佐伊少将还是被殿下的人捉住,功亏一篑。我本以为他对我很忠心,看来您还是撬开了他的嘴。”
“佐伊少将对得起您。”弗恩殿下简短道,“他刚被捕时就企图自杀,经过几天严刑逼供也没有供出您来。”
“帝国情报署的手段我略略了解,经得住几天拷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奥腾元帅叹息,“那么殿下究竟怎么令他开了口?”
微微僵直了背脊,弗恩殿下沉默一下才淡淡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和缺口。”
鹰隼一般老辣的目光盯着年轻的英俊皇子,奥腾元帅忽然纵声大笑:“帝国将来的君王,很显然比我想象中更有雷霆手段,也更冷血。”
弗恩殿下眸子一缩,奥腾元帅的话似乎刺中了今天以来心中一直的隐痛。“论到冷血,谁比得过元帅您?!”
“不不,殿下请息怒。这是真心的欣慰和赞美。”奥腾元帅笑着看着年轻的皇子,“您是要做君主的人,无谓的仁慈和只会造成您的软弱。这一点,您比您的父亲做得好很多。”
静静地望着他,弗恩殿下目光微凝:“父皇有些优点,或许我一生都无法企及。”
“是的。所以我才会用一生向他效忠。”奥腾元帅居然点头怅然赞许,“年轻时我也曾经常和皇帝陛下争执,反对他那些中庸的主意。可是这几十年过去,我发现事实证明,他好像才是真正有远见的人。——瞧,他的不治而治之下,这几十年的帝国是如此安乐平静。”
“既然这样,元帅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弗恩殿下眼中终于露出踏进这里的第一缕怒色,“您明知道,这是陷帝国和父皇于不仁不义!”
“哪有什么不仁不义?”奥腾元帅诧异之极似的,“这件事永远只会埋藏在历史里,我们打仗有着充足的正义理由,不会有人出来指证这场战争其实是帝国自导自演的卑劣把戏。”
微笑着摇摇头,他柔声道:“怎么,难道殿下您会站出来揭穿?不,您绝不会。睿智如您,内心里很清楚帝国已经禁不起联邦的步步紧逼了。”
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他道:“……我只是不得已。”
“不要和我说什么不得已,您明知道这都是人为惨祸,哪里有什么不得已!”弗恩殿下赫然站起身,英挺面孔上一片激怒,“战争的动机是一回事,您的残忍和骄纵是另一回事!”
单手解下腰间的热线枪,他手法精准而迅疾地拉开保险,冷冷扔到奥腾元帅的面前,发出一声沉闷响声。
“元帅,您手上有叁万多帝国子民的性命和鲜血,我绝不会容忍您安然脱罪。”皇太子殿下的眼神锐利威严如年轻的雄狮,冷傲地看着帝国军权最重的男人:“自尽吧,元帅。我会保全您死后的声名,也保证父皇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奥腾总元帅终于收起了眼神中的轻慢和笑意。他正色望着弗恩,缓缓道:“我早抱着必死之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脱罪。”
“我也从来都知道您没有任何私心。”毫不退让,弗恩殿下身板挺直,和肯特皇帝陛下酷肖的面庞上少了悲悯,多出了冷厉,“可是您一定要死。”
缓缓拿起热线枪,奥腾元帅像他一样熟练而飞快地瞄准、虚按扳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了弗恩的眉心。
“殿下坚持要杀我,究竟有没有别的原因?例如愤怒于我的肆意妄为,惊讶于军队里我过大的权利?”头发微白的帝国元帅举枪的动作稳如磐石,丝毫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冷冷看着他,年轻的皇子就像根本没有察觉到眉心微热的聚光点。
傲然仰起头,他优美的嘴唇吐出肯定的话语:“没错,战争在即,做出最终决策的只能有一个人。从今以后,帝国军队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军人,而不是元帅您这样可以只手遮天的人。”
逼视着老元帅,他道:“父皇这些年给了您太大的权利和信任,所以才会导致您今天的膨胀和残忍。我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军队,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
“那么现在您不怕我杀了您,造成军中哗变?”奥腾老元帅微微一晒,“你刚刚也说了,我在军队中的权力膨胀得厉害。”
弗恩殿下一字字道,“杀我?临战前皇太子殿下忽然被帝国军队元帅所杀,马上就会举国哗然,您费心策划的战争部署也会立刻被打乱。”
“可我可以活命啊。”奥腾元帅淡淡道。
“您要的是帝国最大的利益,而不是您个人的得失,这一点,我从来怀疑。”弗恩殿下望着他,蔚蓝色的眼眸里竟似有点微微的怜悯和敬意。
对于他的调查早就心知肚明,整个元帅府没有一点兵力驻守,早早开了人生中几十年未尝的美酒自斟自饮。……眼前的男人,恐怕早已真的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果然,奥腾元帅轻轻一笑,收起了手中的热线枪,还给了弗恩。
“殿下真的要我现在就死?我本希望亲自去往费舍星前线,带领帝国军队作战到战争结束的。”他平静地恳求,“请殿下考虑一下,容我稍后再死。”
凝视了他很久,弗恩殿下终于缓缓摇头:“不行。……”
苦笑一下,奥腾老元帅淡淡道:“也对,我也怕在前线假如和您产生分歧,我会旧疾重犯,罔顾您的指挥。”
转身从茶几下的小小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按钮轻轻打开,一根注满浅蓝色液体的细小针管赫然平躺在丝绒底层。
“殿下,用枪自尽不是好主意。您在现场,最终总会有风声传出,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他平静地道,“我准备了这个,请容我今晚自行注射,死后的症状很类似心脏病突发。”
弗恩殿下震惊地看着着这早已备好的针剂,久久不能言语。
“好,我允许。”他低声道,举步欲行。
“殿下,我和您一起走。”奥腾总元帅在他背后道,眼神中是一片平静。“我想进皇宫一趟,最后见一见皇帝陛下。”
凝视着他,弗恩殿下沉吟:“您不会打向父皇求情的主意,对不对?”
奥腾元帅安然一笑,素来阴戾冷硬的神情变得温和无争。
“殿下,就算孤吝残忍如我,也会想在死前看看老朋友。”他微笑,“皇帝陛下是我一生甘心效忠的人,也是我奥腾唯一的朋友。”
……
夜色已经极深,从自己的防弹专车上踏下来,弗恩殿下仰起头,习惯性地向二楼边上的窗口望去。果然,有灯还亮着。
不是书房,是他原先的主卧室。低头看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澈苏居然还没有睡。
快步走进大厅,他将厚厚的披风脱下,交给迎面走来服侍的温柔侍女。走上二楼,他路过了自己原先的主卧室边,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去。
调得很暗的床头灯下,一个少年斜斜歪躺在床头的皮质靠背上,安静地一动不动,身上却衣着整齐。
皱着眉头,弗恩殿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走到近前,终于可以看床边澈苏的脸,如画的眉目间有点淡淡的疲倦,几缕黑发搭在了光滑的脸颊边,正在沉沉安睡。
接下来,其实……也不会发生什么限制级的东西,虽然大殿下现在比较容易失控……
63章 同床共枕
走到近前,终于可以看床边澈苏的脸,如画的眉目间有点淡淡的疲倦,几缕黑发搭在了光滑的脸颊边,正在沉沉安睡。
这些天都早出晚归,赶往基地亲自带领一个几十人的机修中队主持培训,一向腼腆而稍显内向的澈苏,想必是十分劳累。弗恩殿下无声地注视了澈苏一会,才小心地拉过被子,轻手轻脚地扶住澈苏的身体,想要把他放平。
手脚再轻,还是惊醒了原本就睡得不深的人。微一蹙眉,澈苏恍惚地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瞳仁有点迷蒙。
“殿下……”他揉了揉眼睛,还有点不太清醒似的,“天亮了么?”
“还没有。”弗恩殿下简短地道,“我刚回来。”
“啊……”澈苏终于看到了墙上的壁钟,已经凌晨时分了!
“既然醒了,就好好脱衣服睡。”弗恩殿下看着他一身整齐的军装,不太赞同地道,“这样入睡第二天起来不是更加疲倦吗?”
“嗯,我等到十二点就回房了,本以为您也快回来了,就没有脱衣服。”澈苏撑强撑着就要闭上的眼皮,含糊地道。
“你在……等我?”弗恩殿下轻轻问,心里某种异样的温暖情绪漾起,一天以来的极度疲惫似乎莫名地减轻了几分。
“嗯?想和您打个招呼再睡的。”澈苏完全没有意识到弗恩殿下那忽然专注起来的眼神,无心地点点头,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没想到就歪着睡着了。”
头一点一点的,他迷迷糊糊地举手去解军服的扣子。很快,墨绿色的军装上装脱去,只剩下合体的小背心。修长的上臂露出来,光滑的肌肤上有着少年特有的洁净和浅浅色泽,正和胸前那狰狞的贱民烙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要接着去脱下身的裤子,他住了手,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弗恩殿下。
“哎?殿下您怎么还在这里?”他眯起眼睛,终于从无边的困意中挣脱开来,困惑地看着静立不动的弗恩殿下。
灯光晦暗不明,晕黄光线中的皇太子殿下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感觉萦绕着。踏前一步,他用手势示意澈苏向床里面移了移,然后就那样也衣着整齐地靠上了床头,和澈苏并肩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
闭上了眼睛,他默默地似乎在闭目养神。
疑惑地侧着脸,澈苏这才从他那紧闭的眼角和抿着的双唇中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似乎是极度的身体疲劳,又似乎是心灵的倦怠,弗恩殿下一向神采奕奕的脸部线条显出一丝奇怪的颓废
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简单地需要几分钟的休憩,澈苏悄悄注视了弗恩殿下一会,想等待着他慢慢入睡。
“澈苏?……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弗恩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些许嘶哑。
“嗯?什么?”澈苏一愣,有点摸不清头脑。殿下是说他回来后尚未洗浴,怕身上有汗渍的异味吗?
弗恩闭着眼睛缓缓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比如鲜血的味道。你能闻到吗?”
讶异地盯着弗恩殿下的侧脸,澈苏屏住了呼吸。
睁开眼睛,弗恩殿下那蔚蓝色的眸子在咫尺之间,没有温度,锐利无比。看着身边干净纯良的少年,他用缓慢而沉涩的声音缓慢开口:“我今天,对一个无辜的女人施行了烙刑。”看了看澈苏肩头的圆型烙印疤痕,他神色冷漠,“就像你身上的一样。”
……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澈苏明净的目光锁住了弗恩的脸。
“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您说了,她是无辜的。”
“因为我要对她的丈夫逼供。”弗恩冷硬地道,“我甚至接着用那个人的幼龄稚女来威胁他——假如他不开口说出我需要的东西,同样的烙铁就会落到他的女儿身上。”
澈苏愕然地盯着灯光下弗恩的脸,那张英俊阳刚的皇族脸庞上,又露出了某种他熟悉的冷酷和残忍。
“殿下不会真的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的。”他勉强地摇头。
“我一定会。”弗恩冷冷道,看着澈苏,“不用帮我辩解,你亲身尝试过,我的心有多硬。”
澈苏怔怔地发着呆,有点茫然的不知所措。和这些天他见到的温柔比起来,今夜的弗恩殿下身上,有种奇怪的倾向——似乎想把自己身上最可怕最阴暗的部分剖出来,逼迫着露在他面前似的!
“然后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弗恩忽然短促地冷笑一声,“我紧接着去了一位老人的家里,亲口告诉他,他今晚上必须自尽。假如他不自尽,我想我一定会叫士兵射杀他,然后布置伪造一场意外的现场。”
澈苏震惊无比地呆住了,头脑中一片混乱。
“殿下……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他艰难地道,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瞧,你几天前还在说我是一个好人。”弗恩唇边露出一抹明显的讽刺,“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种干净得像水晶一样的笨蛋,其实不过是喜欢自欺欺人而已。”
凝神迎着他拒人千里的表情,澈苏发了好一会呆,才低下头去。在某些方面聪明得近乎天才的脑袋,这种时候总是有点不太够用。
“殿下,被你逼供的人,还有被勒令自尽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是吗?”他小声问。
“你被我用枪指着眉头时,是不是罪大恶极的人?”弗恩冷笑,“澈苏,你什么都不懂。除了那些机甲,你还懂什么?!”
呆呆望着他,澈苏有点难过地垂下头。是的,他好像除了那些机甲、数据和程序,就真的什么都不懂了。从小到大,他会的,只剩下服侍霍尔庄园的小少爷。
可是……弗恩殿下那冷漠又刺人的话语却没有让他愤怒,却依稀觉得有点伤心,为自己,也为弗恩。
“殿下您心里也不好受,对不对?”沉默了良久,澈苏才轻声问。
恶狠狠看着他,弗恩忽然立起上半身,咬着牙:“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好受?!”
澈苏怔怔看着他,似乎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色厉内荏:“假如您的心冷酷到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就不会需要找人倾诉了。”
一脸冷酷凶狠的弗恩殿下,忽然僵硬了表情。瞪着澈苏,他似乎想反驳,又似乎是想扑过来封住澈苏的嘴。可是,拿什么堵呢?!
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他猛然伸手拉过澈苏,心中有种压抑不住的暴躁和压力,紧盯着面前那张秀美而嫣红的嘴唇,他忽然就想狠狠地吻下去,是的,就这样,堵住那张吐出太多不敬言辞的小嘴!
……呆呆看着他,澈苏完全没有任何躲避危险的预知能力,困惑地看着弗恩那咬牙切齿的闪烁眼神,他天真地凝视着,企图用自己的安静安抚着面前暴躁的男人。
毕竟什么都没有做出来,弗恩殿下眼中焚烧的火焰终于慢慢熄灭,脸上的伪装也终于颓然褪去,半晌后他默默重新靠向床头,闭上了眼睛。
就那么自顾自地甩掉了靴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理所应当地躺在了自己熟悉的大床上。
低头看着这大床原本的主人,澈苏呆了呆,帮皇太子殿下拉过被子轻轻盖好,这才困惑地望了望四周。
眼睛落在窗前的沙发上,他正要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身边却有一声含混的声音响起:“不要走……就睡在我身边。”
愕然回首,澈苏看着身边那不知何时重新睁开的疲倦眼睛。
不是命令,也没有带着任何淫邪的感觉,皇太子殿下在幽暗中睁开的眸子里,有种类似软弱和需要人温暖的意味。
呆了半晌,澈苏心中一阵心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于是他安静地躺了下来,屏息着,小心翼翼地睡在了豪华大床的另一边。身体有点微微的僵硬和不习惯,可是他身边的弗恩,却也没有因为他这样的疏离和忐忑而感到不满。
很快,身心皆疲的皇太子殿下就这样和衣而卧,发出了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和前一阵蜷缩在沙发时的场景不同,豪华大床上,第一次同时躺了两个人的身影。
相安无事,并无旖旎。
窗外的月光和那几晚一样,银光泻地如林间流水,无声照耀着窗棂和室内的床笫。
于是,当太阳在第二天的清晨悄然升起,弗恩殿下终于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时,他望着身边依旧在沉睡的少年,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怔忪。
慢慢回想起昨晚自己的命令,他安静地侧头托住下巴,无声地凝视着身边那秀美逼人、恬静安睡的脸,终于鬼使神差地,将昨晚没能实施的强吻,换成了晨间一个最温柔的早安吻,轻轻印在了身边那毫不知情的少年额头。
如同蜻蜓点水,轻柔温馨,却如同清晨绽放最早的那朵皇家园林里的白色玫瑰,甜美得让人久久回味。
……
很久以后,当弗恩殿下怅然回想时,他才发现,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
皇家特训基地的中心建筑里,几十位年轻的军人整整齐齐站立在模拟操控台前,维斯塔上校冷峻的声音正在回荡。
“这些天都是由我在配合你们的教官一起给大家培训,从今天起,将由澈苏教官单独负责你们的训练。”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觉得澈苏中尉年纪太轻,脾气又好,但是我想警告的是,只要澈苏教官向我汇报任何人不听管教、不从命令,我会无条件听取他的一面之辞,轻者惩罚,重者清退出特训!”
心里微微一哂,不少学员表面上恭顺,心里却都不以为然。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有十几岁年纪,何况……只是一个贱民的身份!
目送维斯塔上校离去,澈苏站在了前台。看着下面的众位士兵,脸上有点微微的窘迫。沉下心境,他低声道:“前几天布置需要强记的D区和E区、D区零件参数,大家应该都掌握了?现在做一个简单测试。”
众人面前的操控台上打开了一张模拟试卷,密密麻麻的零件图显示在上面。
“请大家在十分钟之内完成缺少部分的参数标注,没完成的,视作测试不合格。”澈苏简单地道,同时开启了几十份试卷的答题权限。
密密的触屏声飞快响起,众多学员紧张地开始答题。很快十分钟过去,澈苏掐断了答题通道,认真地看了看面前的液晶板。
“叁号,十一号,十六号学员不合格,请留下来在这里接着熟悉完所有的参数。其余学员跟我去隔壁模拟操控间。”
涨红了脸,叁位被留下的学员看着澈苏带众人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教官!请等一下!”
一头浓密红发的高大青年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教官,我对您的教学方法有意见。”嫌恶地指着面前的液晶小题板,他撇撇嘴,“背这些死记硬背的玩意,到底有什么用?我不相信您曾经背诵过它们。”
这明显不太敬畏的语气,使得一群学员都停了下来,带点好奇和看戏的心情,齐齐望向了他们的少年教官。
愕然回头,澈苏看着这名不逊的学员,身边那些各怀不同意味的眼神也都映在眼里。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他转身走到了那名学员面前,向着所有人平静道:“大家都等一等。”
凝视着那名高壮过他很多的青年学员士兵,他开口:“你猜得很对,我从来没有刻意背过这些东西。”
那学员脸上露出来一股得意的表情,正要说话,却被澈苏淡淡截住:“你上来。”
疑惑不解地走上台去,那学员愣愣地接过澈苏递过来的激光教鞭。
“机甲全副模型图上的26个分区,一共2000多个零件。你现在随便报一个标号出来。”澈苏认真地道,正对着所有学员,背对着身后那巨大的光幕。
狐疑地用激光教鞭随手点向一处,那学员开口:“E-029。”
“机甲右关节联动轴,直径8.CM,高韧度合金,重量6克。”澈苏毫不犹疑地报出那个零件的全部参数,“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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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线……………………终于同床共枕了哦!撒花~~~~
64章 老爹再出场!
疑惑不解地走上台去,那学员愣愣地接过澈苏递过来的激光教鞭。
“机甲全副模型图上的26个分区,一共2000多个零件。你现在随便报一个标号出来。”澈苏认真地道,正对着所有学员,背对着身后那巨大的光幕。
狐疑地用激光教鞭随手点向一处,那学员开口:“E-029。”
“机甲右关节联动轴,直径8.5CM,高韧度合金,重量65克。”澈苏毫不犹疑地报出那个零件的全部参数,“下一个。”
惊愕地随手指向另一处,那学员道:“H-003?”
“机甲左胸外层防护甲,最厚度2.5CM,最薄处厚度2.2CM,材质添加石墨烯,重量5.8公斤。”
……一串串丝毫不差的数据参数从澈苏口中清晰报出,没有一点点迟疑停顿。那个学员一开始还存着不服气的劲头,可随着时间推移,所有学员脸上的惊讶和敬佩都越来越深:在澈苏这些天的要求下,他们大约每天强记26个区中两叁个区域的零件参数,都已经感到非常吃力,现在他们的这个少年教官……看似完全掌握所有零件的参数,无论是尺寸、重量、还是材质!
终于呆呆地停下了教鞭的指点,那学员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澈苏。
淡淡看他一眼,澈苏眼中浮现出不自知的傲气:“我的确没有背过它们,但是我看过一两遍,就能够记住。你们谁自认为有和我一样的记忆力,也可以不背。”
他俊秀年轻的脸上认真而专注:“以我自己的经验,每一次完美的机修、每一次精确的组装,都需要对你手下的零件了如指掌。轻视这些基本参数的人,现在你付出的代价只是考核不及格,等到上战场的时候,你的代价可能就是你和你搭档的生命。”
很多漫不经心的学员都有点动容,那个11号学员更是收敛了傲慢,有点羞惭。灰溜溜地下了讲台,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教官,我去背。保证背完!”
静静看他一眼,澈苏点点头:“记不住的话,我会建议清退你。”
他的声音轻柔,眼神也不严厉,可偏偏每一个人都心里一震,似乎听出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皇太子殿下的御用机修师,果然,身上也有种与众不同的霸气!
一直等到傍晚,那几名学员终于通过了再次的测试,澈苏并没有回去,而是单独带着他们开了一次小灶,追赶上了其他学员的进度。
灯光渐渐亮起,和几位晚归的学员挥手作别,正要关灯离开训练室,维斯塔上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上校?”澈苏惊喜地跑过去,“您也还没走?”
“怎么样,今天单独带他们训练能不能适应?”维斯塔上校黑色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挺好的,学员们都很配合。”澈苏微笑。
深深望他一眼,维斯塔上校忍住了继续追问的心。“来,我正要和费舍星的梵重他们通话,你也一起吧。”他淡淡道,“前线的战事很胶着,说不定很快,你和大殿下也会上前线去。”
澈苏沉默地点点头,心里有点隐约发沉。
费舍星上,先他一步赶去的兰斯殿下,梵重队长,还有锡安他们……都还好吗?握紧了口袋里的一片薄薄芯片,他紧随在维斯塔上校身边,进入了基地中心的一间秘密联络室。
带着轻微雪花点的屏幕亮起来,专线接通,梵重那线条冷硬而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看到澈苏的脸在维斯塔上校旁边,他微微颔首示意。
维斯塔上校按下了通话键:“梵重上尉,前线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
“教官好。”梵重行了个军礼,脸色凝厉,“联邦那边先期占领的据点太多,我们在地面上没有任何优势。好在依仗新式机甲的空中作战能力,我们在制空方面战绩不错。”
澈苏微微舒了口气,眉宇舒展开来。太好了,帝国的新式机甲果然够实力!
“你们在实战中,有没有遇见什么训练中难以发现的问题?”维斯塔上校看了看身边的澈苏,“可以说出来,我们后方组织专门人员来讨论。”
淡淡看了他身后的澈苏一眼,梵重的眉宇间是一如既往的傲慢:“谢谢教官,我想没有。——实战中的问题,绝不是在模拟中能够想象的。这需要亲自面对真正的太空和敌机。”
澈苏忍不住插嘴:“兰斯殿下还好吗?你们有亲自上战场?”
“我们来到费舍星的第叁天,就开始带领空中机甲大队作战了。”梵重的口吻没有炫耀,只有平静,“兰斯殿下和我,第一次上天打下了16架联邦空中机甲。我们帝国的新式机甲首次亮相,很显然把他们打懵了。”
“很好,我记得你们模拟作战时,还没有达到过这么好的战绩。”维斯塔上校很有兴趣地问,“难道我们的模拟程序水平高估了联邦机甲的水平?”
“未必。因为兰斯殿下在机甲上的缘故,所以我们身边的保护火力超过了别人。”梵重实事求是地回答,“锡安他们四架战甲的成绩都和模拟训练差别并不大。”
咬了咬嘴唇,澈苏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那片芯片:“队长,我这些天闲着没有事,做了一个小资料,您……能不能帮我带给先去前线的五位队员,当然也包括您。”
梵重皱了皱眉,从遥远的星球上通过镜头看着他的手:“那是什么?”
“我做了一个模型,把我们十位队员平时训练的数据输入进去。”澈苏不太好意思地低声道,“试着分析了一些你们的习惯动作和机修思路。嗯,然后我又手动做了一点分析,或许,可以纠正大家的一些习惯性不足。”
看着梵重那毫无表情的脸,他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不是说这些都是你们的缺点……只是,旁观者清而已。你们看了,假如觉得不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静静地看着他,梵重傲慢的表情好不容易有点松动,勉强地点点头:“传来吧,我在这边接收。”
眼睛一亮,澈苏赶紧把芯片插进了传输台的专用加密通道口,光纤通道打开,片刻后,传输完成百分之百。
“队长,记得提醒锡安和李察注意看哦。”澈苏急切地叮嘱,“他们的分析我昨晚上刚刚做完,问题不少呢!”
梵重停了片刻,缓缓道:“可惜李察已经不需要了——他们那架机甲,已经被敌机击落,在空中解体。”
“什么?!”澈苏愕然,呆呆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李察他们,安全逃生了吗?”
淡淡看着他,梵重的表情似乎在诧异他的天真:“澈苏,他们没来得及打开逃生舱跳机。这是战争,不是模拟特训。”
心头一阵冰凉,澈苏怔怔地站着,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个每每对他满脸不屑的平民青年,虽然脾气不好,甚至还带头欺负过自己,可是那也曾经是一条这么鲜活的生命!
默默走在通往特训营外的路上,维斯塔上校忽然开口:“有空的话,去看看你的家人。”他语气平静,“我记得你从小丧母,身边只有父亲?你上了战场的话,老人家一定会很担心。”
怔然点点头,澈苏的眼光有点茫然。是的,这是真正的战争,在生死面前,没有人有特权,更没有人有永远不败的运气。
向维斯塔上校挥了挥手,他勉强一笑:“谢谢教官提醒,我会立刻申请战前会见家属的。”白天在基地带兵训练,晚上回到戒备森严的皇宫,这两处不仅闲人勿入,就连普通的通讯也严禁发生,足足有几个月,他已经没有办法见到爹爹了。
皇太子寝宫每天来接他的专车停在离基地大门不远的林荫里,目送着维斯塔上校转身离去,澈苏才开始向指定的车辆停放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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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树木在道路拐角尤为葱郁,短暂遮挡了人的视线。澈苏迈过一片已经在暮色中显出黑影的灌木,忽然心中有种一闪而过的奇异感觉!
说不清是什么,四下警惕地扫视了一眼,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就在他正要走出灌木遮挡的那一瞬,脑后却终于传来了一丝极轻极迅疾的微风!
轻如羽毛,拂过无痕。
脖颈上一阵蓦然的酸麻,巨大的眩晕感包围住了他,身子一晃,他满心不甘和惊讶地倒了下去。
……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他?在这重兵把守的皇家特训基地外的布控范围内?!
轻轻呻吟一声,澈苏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已经天色渐黑,漫天的星光照耀着身边不熟悉的景物。一片低矮的山丘,自己半斜躺在土坡后,动了动身体,双手居然是被绑在了身后?
使劲晃了晃头,他第一时间就想要试着摸索身后捆绑手腕的绳索,脑海里飞快地转动:什么状况?这里是?……
“笨死了。”一声极轻的呵斥在耳边沉声响起,“一醒来就该知道身处险境,像你这样乱动被敌人发现你已经清醒,还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熟悉而令人心安的那道声音,让澈苏浑身猛然放松,转头看着身后老爹澈安那安静锐利的眼眸,他惊喜地小声叫唤:“爹!是你?……”
没有像以往一样第一时间急着安慰他,澈安的脸色依旧严肃:“又不是没教过你,万一遇见这种情况,先继续躺着别动装昏迷,慢慢观察清楚四周的状况,再图其他!”
“哦……”澈苏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爹想来试探一下我的反应,也不用把我绑起来吧?”
静静地看着他,澈安的声音有种特殊的意味:“小苏,等接我们的车子到了,我再给你松绑。”低头看了看腕表,他道:“很快的。”
呆呆地看着他,澈苏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陌生的表情。“车?什么车?”
“我要带你走。”澈安淡淡道,“战争已经开始了,你还留在军队里,太危险。说不定一声令下,你明天就得陪着皇太子殿下飞上太空。”
澈苏急了,不安地扭了扭身体,“爹,我……我不能这样偷跑的。这不就成了逃兵了吗?”
“逃兵就逃兵吧,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是拿来给人当炮灰的。”澈安微微一晒,“那些皇族贵族,算什么东西,配得上要我们为他们拼命?”
漫不经心的口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平时小心翼翼在霍尔庄园做着杂役的中年男人,晶亮的眼睛里强硬的意味不言自明。
脑子里有点浑噩,澈苏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老爹。那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太多见,可于他来说,倒并不陌生。
“爹……我还是觉得我这样走,会引起麻烦的。”澈苏试探地小声道,脑海不知怎么有根弦微微一动,没敢流露出激烈反对的意思,“你知道的,我现在是皇太子殿下的御用机修师啊,忽然失踪,军队不会不追查的。”
“你放心,他们找不到我们。”澈安冷静地道,眼睛中光芒一闪,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要你不想着跑回去就成。”
“我当然不会想着回去了。我只是怕惹麻烦而已。”澈苏眨眨眼睛,“爹你说得对啊,平时服侍他们也就罢了,难道还真的天生是为他们效忠的命?”
锐利的眸子盯着他,澈安淡淡道:“你真这么想?”
“嗯!”澈苏飞快点点头,“我还被他们吊起来打呢,哪有这么容易忘!”
眉头微微一皱,他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身体,苦着脸:“爹,手腕好疼……”这可不是撒娇,手腕上的这种绑法非常奇怪,他在背后偷偷摸索了半天,非但没有解开,那原本简单的绳结似乎越来越紧地嵌进了皮肉里。
脸色微微一变,澈安伸手把他的身子转过去,就着淡淡的星光,看见了儿子手腕上的勒痕。
“乱动什么?!这绳结厉害得很呢,不懂机关想解开,只会越勒越紧!”他小声呵斥一声,还是看不得儿子受苦,终于伸手去解那绳结。
撒花,大家快要忘记老爹了吧!
他又出来了哦~~~~~也!
65章 逃离老爹
“乱动什么?!这绳结厉害得很呢,不懂机关想解开,只会越勒越紧!”他小声呵斥一声,还是看不得儿子受苦,终于伸手去解那绳结。
长长舒了口气,澈苏活动着刚刚解放的双手,惊奇地看着爹爹手中的绳索——并不是解开就变成一长条,那绳结维持着一种古怪却有序的样子,松松垮垮的绕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爹教我这个吧!”他笑嘻嘻的,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光芒。
瞥了他一眼,澈安嘴角浮起微笑。已经是快十八岁的大人了,遇见这种东西还是会露出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这绳结有名字的,叫做‘九连环’。”他把绳结举向空中,向儿子示意,“仔细看,我打一遍给你看。”
手指极其灵巧地叁绕两绕,他把绳子恢复成直条,然后让澈苏把手腕并在一处,开始慢慢地示意如何打成一个繁复又节节相扣的绳结。
“这种绳结只有唯一的一种解法。配上特殊材质、无法轻易割断的高韧度软合金绳,妄想自行解开的话,就是天方夜谭。”澈安微笑,再示范了一遍,“学会了吗?”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澈苏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很快确认了绳结的打法:“那唯一的解法呢?”
澈安微微笑着,先是在他手腕上重新绑好绳结,然后手把手地开始教授:“找到这里,尾指挑过去,注意在背面隔开两个节点的地方绕回来……看清楚了?这样连续去挑松开,千万别用力拉扯。”
连连点头,澈苏翻来覆去地在自己手上试验了几次,才把解法学会。怪不得叫“九连环”,简直就有九曲十八弯,太巧妙太复杂了!
“爹,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一件事?”他终于忍不住,“……爹你以前,是不是也参加过帝国的军队,而且,不是普通的士兵?”
“胡说什么呢?”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中年男人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奇异的怔忪。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忍住了。
“等接我们的车带我们到了目的地,我有些话,会和你慢慢说。”他温和地道,脸上的神色是如此奇异。
“哦”了一声,澈苏没再追问,而且乖顺地点点头。抱着膝盖,他和许久没见的爹爹坐在一起。
“爹,让我试试这个九连环吧。”他忽然轻笑,撒娇似的拿起绳子,开始在老爹手腕上比划。
微笑地由着他试来试去,澈安没有阻止他。
澈苏失败了一次,才像模像样地打好了绳结,又使劲拉紧了一些,惊喜地笑:“我学会了!”
仰着头,他半跪在澈安身前,晶亮的眼睛映着星光,忽然脱口道:“爹,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满十八岁了呢。”
深深地看他一眼,澈安脸色柔和,方正坚毅的脸庞上是明显的宠溺:“是啊,小苏长大了……一转眼,都十八年了呢。”
第一次抱起澈苏的时候,他还是那样一个软软小小的婴儿,不哭不闹,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时,就那样乖巧而可爱地冲着他笑,眉眼弯弯,小嘴如同娇嫩菱角。时光仿佛回到十八年前,脑海中无数前尘往事一一掠过,他的目光有短暂的出神。
微微一笑,澈苏伸手,很自然用手臂搂住了爹爹的脖子,额头抵着澈安的下颌,轻轻道:“爹,谢谢你……”
“什么?”澈安微微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儿子这微显古怪的一句话,脖颈上忽然传来的某种危机感已经让他眼角一跳!
绝佳的反应和身手暴起应变,几乎是在感觉到脖颈肌肉群受到攻击的同时,已经猛然沉肩举臂去格挡!可惜,刚刚还沉静在回忆中的他,却犯了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更碰上了从没遇见的窘境——他的手腕上,还绑着澈苏刚刚在他身上试验着的“九连环”!
迅捷凶猛的一个肘击,澈苏极其惊险地才将双手被缚的老爹压在身下,没有给澈安任何开口的机会,他的手指已经毫不留情按向了澈安脖颈上的一处血管和筋脉交接处!
闷哼一声,澈安的眼睛里露出极度的惊怒和焦急,却敌不过这专业手法带来的伤害,软软地昏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的那一霎,他心中升起无尽的懊悔和焦急!
飞快地背起昏迷的老爹,澈苏有点吃力地向远处一片树林转移。按照老爹说的,马上就应该有人来接他们,绝不能让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发现他!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他草草选择了一处隐蔽而荒凉的丛林,远离了车辆能够行驶的道路边。
放下澈安,他效率极快地把老爹的双手解开,重新从身后反绑在了一棵树上。一边绑,一边心虚无比地小声自言自语:“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爹不要怪我啊!……”
想了想,他眼中狡黠一闪,故意把九连环的打法改了一个小小的地方,这小陷阱设下,醒来假如按照原先的解法去解,铁定会越弄越乱。虽然最终应该也困不住老爹,可是,多阻他一会儿应该没有问题吧!
伸手在老爹怀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多用刀,军刺,隐形火折……他不禁啧啧称赞:就知道老爹身上好东西多,不过,还真是够夸张!
研究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果然发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东西:带有录音装置的腕表!侧边翻开,细小如芝麻的一小排按键!
拆下老爹的表,他很快摸索出了录音功能的使用。用那只腕表对准了自己的嘴巴,他轻轻按下录音启动按键。
“爹,对不起。”他安静地道,“我必须要回去。这场战争既然已经开始了,帝国总是要迎战的,我躲起来的话,还是会有别人要上战场,我不想逃开啊。”
寂静的林中有微风掠过,吹动他微长的发梢,他的声音柔和而坚定:“爹,。我不是为什么皇族和帝国卖命,是为了我自己——我答应过一些事,不想不守诺言而已。”
眼前浮现出弗恩殿下和肯特皇帝的脸,他微微笑了,有点淡淡的羞涩和骄傲:“爹,你的儿子很棒的,很多人离不开我哦。”
从小到大,老爹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就像总是照顾着一只长不大的雏鸟一样。
可是,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的他,也该可以自己做一些决定了吧?……是的,这是他的决定,无论如何,他也会回到那个特殊的机甲驾驶舱里,那里有他存在的意义,有等待着他并肩作战的搭档——弗恩殿下!
“战争结束后,我回霍尔庄园找你,爹你要打要骂随便哦!”他仰头看向星空,那里虽然是冷酷的战场,可也是他无比热爱的自由天地。“爹,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星光映照在他年轻的俊美修目上,无比自信,无比坚定。留恋地最后看了看老爹一眼,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拔腿向着丛林外疾速奔跑!无声的密林中,他矫捷修长的身影如同像一头初出笼的小豹,掠起了一阵刮面而逝的微风。
暗蓝无垠的太空中,无数点星辰铺陈在犹如黑丝绒般的宇宙,形成一条条或明或暗的星河,明亮的如同玉带,黯淡的仿若暗流。
通往费舍星球的必经途中,无数行星卫星聚居在一条波澜壮阔的星云走廊中。被命名为“卡奇诺走廊”的这片星域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星球,在天文望远镜里看似亲昵无间,可实际上彼此间却隔了无数光年。无论是伦赛尔星球上的帝国,还是哥达星上的联邦,能够探明星际空间坐标、又发现有可供利用资源的星球都少之又少。
处于“卡奇诺走廊”的一隅的费舍星,不仅路途适中、能量晶矿丰富,而且恰好处于距离联邦和帝国距离几乎相等的中间地带,无论从战略上,还是资源上,都是两方必争之地。
而现在,这条重要的星际航线上,一群庞大的帝国军舰队伍,正以匀速行驶在卡奇诺星云走廊中。
和这些天陆陆续续开往前线的小型中型舰队不同,这只舰队的数量和规模明显庞大得多。体积足足可以容纳万人的母舰多达几十艘,各类功用不同的中型护卫舰、供给舰、整齐有序地航行在几十艘母舰的四周。
正前方的中心母舰群中,一艘通体暗青黑色、形如纺锤的大型中央舰里,会议室的大门紧闭着。正襟危坐在长条形会议桌两边的,是整个帝国军队里最位高权重的一群人。
——除了早已开赴费舍星前线的帝国军总元帅希尔·格林不在现场,帝国军留在后方的数位副元帅全都聚集在这艘大型母舰中,而正中间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军姿挺拔,面容英挺,正是帝国军队现在真正的统领——帝国的皇太子殿下弗恩。
每个人面前的小型液晶板上,电子沙盘的叁维演示图正缓缓转动,费舍星球上的复杂地况和山脉图清晰呈现。
“格林元帅发来的战报表明,哥达星联邦方面的战意十分强烈。”一个高级参谋长正在发言,口气有点微微的焦虑,“就在我方宣布开战的第二天,联邦就调集了极为庞大的军队开赴费舍星,甚至比我们的动作快了不少。”
到现在,联邦方面依然不承认是战争的挑衅者,可是他们的反应和举措,已经充分暴露了隐藏很久的征战杀伐之意!
“我们帝国在费舍星的开垦上,一直秉承皇帝陛下大人的旨意,没有积极应对联邦军方的进逼,有利的军事要塞和据点都被对方占据,我们只得到了一些采矿的实际利益。”那名参谋长苦笑着道,“——但是现在大家看到了,只要联邦方面依仗军事上的优势,战争一旦开打,我们的矿藏资源还不是一样被吞回去?”
电子沙盘上,一两个月前还原先还势力均衡的状况已经悄然变化,代表联邦军的绿色标记渐渐侵吞了更多的战区。
远程通讯系统已经打开,格林元帅微显疲惫的脸出现在可视画面上。
“皇太子殿下,很抱歉。”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连日的征战在上面留下明显的痕迹,“我没有率领帝国军队带来更好的战绩。”
弗恩殿下脸色平静:“元帅辛苦了。是我们先前的估计不足,犯了一点主观上的错误。”
是的,联邦方面此次投入的地面兵力比他们预料的多得多,而且作战能力也十分强悍,有种极大的压迫感从联邦军的身上隐约传来——和他们一样,联邦军方的某些人,似乎等待这个开战的契机也等了很久。一旦抓住,他们甚至比帝国的奥腾元帅更加迫不及待!
“联邦方面,目前在前线主持战局的是谁?”弗恩殿下开口。
格林元帅迅速回答:“是鹰派中一向最强硬的谢詹将军。”随着他的话音,众人面前的中心光幕上出现了一个联邦将领的脸孔,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气质极为冷冽肃正。
“谢詹,年龄4岁。出身军队世家,他的父亲谢芮风前两年刚刚过世,一向是联邦上一代鹰派人物中,最有名的重要首领之一。谢詹此人十八岁入伍,一直没有离开过军队,继承了其父的鹰派思想作风,是现任联邦军方最有实权的将军。实际上,他几乎可以算是联邦军方中最强硬的领袖。”停了一下,格林元帅忽然插了一句,“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一对父子按说政见相同,谢詹又是家中唯一从军的长子,可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却非常糟糕。”
“这和战事有什么联系?”旁边的一位参谋长显得有些奇怪。
“啊,我只是觉得了解敌方将领的性情,也许一样的重要。”格林元帅尴尬地笑笑,继续详细接着介绍,“据我帝国搜集而来的情报称,谢詹此人才能极高,参政意图也非常明显,甚至一直很得这几届民选总统的器重,九人内阁中,已经有他连续叁届连任的记录。”
眼神微微一凝,弗恩殿下道:“让这么重要的军方要员直接参政?”
他身边的一名高级幕僚叹了口气:“就是这么糟糕。哥达星联邦政府的好战因子,已经非常膨胀。”
另外一名副元帅点点头:“最麻烦的是,这位谢詹将军不仅仅是好战而已,他也的确有才华和资本。”
没错,每一个详细看过这些天战况回放的人,纵然再不心甘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联邦重将的军事才能,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存在!
精确周到的战略布署,冷静自制的协调能力,在这位联邦将领的身上有着完美的体现。自从他亲临费舍星前线指挥作战以来,原先胶着的战事局面就开始了倾斜,使得格林元帅身上遭受的压力与日俱增。
……终于要打仗了,前方,南卓同学都快发霉长草了吧………………
66章 正式开战
精确周到的战略布署,冷静自制的协调能力,在这位联邦将领的身上有着完美的体现。自从他亲临费舍星前线指挥作战以来,原先胶着的战事局面就开始了倾斜,使得格林元帅身上遭受的压力与日俱增。
近日来让帝国军队连连遭受重创的小型战役,无不出自他的亲自指挥。
“他的作战风格,倒是和奥腾元帅有点相似。假如奥腾元帅不是忽然病故,也许……”有位幕僚长喃喃叹息了一句。
众人心中都有点唏嘘。没错,这位幕僚长的话也恰好是很多人心里的遗憾。在以往的电子军事沙盘推演中,原帝国总元帅奥腾那杀伐决断的凌厉风格,或许真的和这位联邦将领有得一拼。
可惜,一向身体健康的奥腾元帅却在开战前的一个夜晚,忽然心脏病突发,黯然病故在自己的元帅府中。这个重大的变故,不仅从一定程度上在军队里打击了士气,更使得和他私人友谊甚笃的皇帝陛下大人一夜间病倒,连带着影响了民众的情绪。
冷冷环视身边显得气氛沉郁的众人,弗恩殿下缓缓站起身,笔直的身姿挺拔如雪地寒松,蔚蓝色眸子中是更浓重的冰寒:“我不知道奥腾元帅是否能和这位联邦将领有一战之能,但是我知道,假如他在世,他绝对会因为看到在座诸位的精神面貌而羞耻!”
……毫不留情的冷厉语言,如同鞭子一样瞬间敲击在会议桌上的众人身上。不约而同挺直了脊梁,几位脸色颓然的幕僚脸上掠过羞愧。
是的,这是帝国最优秀的皇太子殿下,亲自带领着整整几十艘母舰,几千艘中型舰艇,还有数以万千计的空战和陆战机甲,横跨星河、剑指费舍星,这份决心和锐气,绝不容任何人轻易忽视,纵然是联邦最优秀的名将也不行!
精神为之一振,长方会议桌前的气氛悄然转变,激动的情绪迅速冲走了凝重。电子沙盘的图像蓦然变成分解的细节画面,弗恩殿下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整支舰队群踏出跃迁点的那一刻,就会是费舍星战况逆转的时候,这一点,我绝不质疑,也一定会带领帝国军做到。”
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他缓缓加了一句:“假如帝国军队无法展现出一点点该有的铁血风纪,我绝不会吝啬上场演示。”他冷冷一笑,“兰斯皇弟一举击落十六架联邦机甲的记录,我非常渴望能有亲手打破的机会。”
这样傲气尽显的一句,更是点燃了会议室中的热血战意——没有人忘记,这群庞大的舰队群中,还携带着帝国的最新式机甲整编大队,抽调了刚完成特训的五百队精英搭档,每一对,都能够熟练驾驶新式双人空战机甲,足以给原本处于优势的帝国空军,添上最凶悍生猛的一支生力军。
而这里面,就包含着随时打算亲身犯险,驾着自己的座驾冲上战场的皇太子殿下本人,还有他的专属机修师!
“现在,就请集思广益,先拿出一整套完美的作战方案来吧。”弗恩殿下冷漠的面容上,没有自大和轻狂,而是无比的认真和郑重。
……
中心母舰的后方机甲起降舱中,一排排崭新的新式双人机甲威风凛凛并排而立,暗沉的盔甲和机械臂上,稀有金属特有的青灰色闪动着凛冽的寒光,粗重的机械腿粗壮稳重,支撑着庞大的机甲身体。
没有亲眼看见它们在空中的英姿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样庞然粗笨的外形下,有着怎样灵巧精致的复杂零件,足以驱动它们做出任何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妙攻击!
最前排的中间,有一架机甲乍看上去和别的机甲并没有不同,可认真看去,却能够发觉出一点点奇异的端倪。几十名身着整齐帝国军服的学员围在一个人身边,正在七嘴八舌地发问。
“澈苏教官!”一名学员笑嘻嘻地摸着那具机甲的手臂,“皇太子殿下和您的专用机甲的盔甲外涂层,好像和我们的不一样哦!”
被他这么一说,别的学员这才察觉了这个问题:“何止啊!好像很多地方不一样啊!”
有人手疾眼快地用手中的多用扳手在这具机甲表面轻轻一划,惊异地大叫:“强度比普通机甲还低!?小教官,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他们中间,澈苏有点微微的不好意思:“是的,我们这具‘星云一号’有些参数是不太一样。”
“皇太子殿下专用的机甲,材质是最好的,对吧?”学员们嘻嘻地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平,那是帝国最尊贵的皇子,就算用上全星球最稀有的材质打造出最昂贵的专用机甲,也是应该的!(全 文 非 凡 整A理
这一次,他们的少年教官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这具机甲的防护层造价比你们的还要低。”
怎么可能?学员们惊诧地看着澈苏。
“因为添加了更多的石墨烯,为了中和带来的酸度腐蚀性,所以又在防护层里加了大量的普通石墨,所以,总体造价肯定低于你们的机甲。”澈苏解释道.
“为什么啊?”
“这是我针对弗恩殿下的作战风格特意做的改装。”澈苏挠了挠头,“因为殿下的操控非常强大,所以我不会太担心他被直接冲撞。我考虑了一下,宁愿舍弃了一点坚固度,换成了重量上的减轻,好换来加速上零点几秒的优先。”
“哇!”惊呼了一下,一个学员忍不住跃跃欲试,“教官,能不能开放内部让我们参观一下?”
“好,正好顺便做一个测验。”澈苏好脾气地道,“上去参观的每一位,下来以后都要回答,你发现了哪些地方进行了改装?”
他笑吟吟伸手启动了自己的指纹识别键,
“星云一号”机甲舷梯悄然弹出,神气十足地向着众人露出了黑洞洞的胸前机舱。
兴奋地摩拳擦掌,几十名学员争先恐后地依次爬上,在机舱里面好奇不已地到处查看。果然,惊叹声此起彼伏,不少天资聪慧一些的机修学员都发现了大量的非标准改装,暗自记在了心里。
看着他们兴奋地依次从机舱了跳出来,澈苏微笑不语。
一直等到最后一名学员出来,他才悠然开口:“大家最多发现了多少处改装?”
“八处!不对,九处?”
“绝对不止,我就找到了十一处。”一名学员笃定地反驳。
“大家别忘记了我们还没有看程序呢。”那天在课堂上当众发难的11号学员嘿嘿笑着,“小教官最牛的是编程,老实说,肯定亲手改了不少程序吧?”
“什么小教官,教官就是教官!”另一个粗壮的汉子瞪着眼睛,满脸谄媚凑过去,“五个整编精英中队,哪一组的教官有我们组这么牛?别看咱们的教官年纪比他们都小,本事可比他们都大!”
“对啊,什么叫‘小教官’啊?”澈苏涨红脸,脱口而出,“我今天就满十八岁了。”
“嘘”的口哨声四起,队员们大叫:“哇,今天是小教官生日啊?”
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澈苏温润的脸庞泛着晶莹的浅浅红晕:“嗯,是啊。”
“小教官,今天晚上我们小队聚餐,给你庆祝好不好?今天一过,我们以后就都不叫你‘小教官’了哦!”学员们兴奋无比,嘻嘻哈哈地围着澈苏。相比起一个月前对于澈苏的隐约不屑,现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已经用惊艳的表现完全征服了他们。
不服气?瞧不起他的贱民身份?
没问题,上来用实力说话!机甲组装、编程修正、还是上机现场模拟操控?这个“小教官”绝对会略带害羞和腼腆,坚决把每一个稍有不服的学员打击到满地找牙,毫无悬念!
军队里是一个崇尚绝对实力的地方,更何况战争在即,实力就意味着荣誉和胜利,意味着最终得胜存活的几率。不远的地方就有着联邦军队的强悍兵力,在战争面前,实力才是真正能赢得尊重的唯一!
慌忙摆摆手,澈苏局促地道:“好了好了,大家回归正题吧——全部改装有十五处,有谁全部找出来了?”
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看,学员们嘻嘻哈哈的:“教官,你干脆直接告诉我们吧!我们也好研究一下,哪里可以借鉴在自己的机甲上?”
“绝对不准自己擅自改装,有任何想动的地方,先拿来给我审查。”这一次,澈苏的脸色非常认真,皱着清秀的眉头看着大家,“我并不建议大家过多改装,大家的机甲参数是经过多次试验得到的最佳数据,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明白明白,教官是天才,我们是庸才,庸才是不能妄图觊觎天才的境界的!”学员们七嘴八舌地笑。
“喂,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吧?”一个学员不服气地大叫,“皇太子殿下的御用机修师教出来的队员,怎么也比其他中队的强吧!”
又是羞窘,又是小小的感动,澈苏轻轻咳嗽一声,开始向他们讲解着自己做出的机甲改装。针对弗恩殿下的操控特点,他这些天苦思冥想,亲手把这架专属于他们的“星云一号”机甲做了全面的改装和整固,整体机动性,内部装载系统的整合,都有了长足的全面提升。
即将正面应对敌军机甲的星云一号,绝不能有半点脆弱和不稳定。他身边的那位机甲作战驾驶员,不仅仅是他要并肩作战、全力保护的搭档,更是全帝国军队的统帅、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全舰人员注意——”洪亮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从母舰中心控制室传出,飘荡在井然有序的舰中,“十分钟后舰队整体进入星际跃迁点,开始首批军舰定点跃迁,请各部门注意。”
早已经受过多次训练,但是经过真正跃迁的军队士兵并不多。知道跃迁时会有少许的身体不适,几乎人人都在第一时间暂停了手边的工作,进行简单的身体固定。澈苏身边的学员士兵更是干脆纷纷跳上了各自的机甲,把自己绑定在机修位上。
中心母舰前方的会议室中,正在继续军部高层会议的众人也不约而同停下了议题,陷入短暂的沉默。
伦赛尔星通往费舍星必经的跃迁点总计不过四个,这一次舰队数量庞大,几乎毫无悬念地必须选择最大的一个。历时叁个多小时的跃迁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即将就是费舍星附近的星空,也就是展开空中争夺的主要战场。
很快,短暂的眩晕和颠簸后,能够看到的舰外景色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跃迁平稳进行中。时光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几个小时飞逝而过,整个帝国军舰队中,激动和期待的情绪在蔓延。
“再过十几分钟,就要飞行出跃迁带了。”一位副元帅笑着打破沉默,“不知道联邦军队看到这么一大批敌人忽然汹涌破空而来,会是什么想法?”
“各个跃迁点附近肯定会有敌方空军监视,看到这么庞大的军力,肯定第一时间吓得四下逃散吧!”
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跃迁点出口,弗恩殿下忽然淡淡开口:“我们帝国军队这一次动作这么大,未必就能瞒住联邦人。”
静了一静,一名参谋长点头表示同意:“联邦和帝国在彼此安插有间谍和眼线,这可不是秘密。”
“所以假如我提前知道,近期内会有大批主力敌军进行跃迁转移,说不定我会调集重兵,先迎头予以痛击。”弗恩殿下缓缓道。
一群高级幕僚惊诧地齐齐摇头:“这好像不太可能吧?殿下。具体敌军数量不明、配备未知,敌方所有情况都不明朗,哪位将领敢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
“既然迟早要倾力一战,不如不要给敌人稳固根基、鼓舞士气的机会。”弗恩殿下忽然站起身,冷冷道,“传令下去,第一批跃迁舰队打开武力系统,摆列迎战队形。”
一群高级军官和幕僚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不以为然。皇太子殿下刚才的锐气现在忽然变成了过于小心,这种转变还真有点让人不容易适应。
隔着远程通讯一直和跃迁大军保持着联系,前线元帅格林微微一怔后,忠实地给出了应有的反应:“殿下,需要我们先头部队派出接应吗?”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众人面前的战时警报系统忽然疾速飘红,远在费舍星上的格林元帅和在座的高级军官,全都脸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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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赶上大家进度的叶子,欢迎回归的木上同学%……
我忽然觉得好冷汗啊啊啊……这些天大家乱猜乱脑补的一些情节,居然……有人猜对了,真牛!(好吧,其实是我的设定比较笨)
我忽然想起来,这一部结尾就是帝国篇的结束,而小苏的帝国生涯,似乎就停止在第1岁的第一天。
好晕啊 ……
请大家……珍惜大殿下出场的时光吧…………
67章 南卓出场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众人面前的战时警报系统忽然疾速飘红,远在费舍星上的格林元帅和在座的高级军官,全都脸色一凝!
急促的军情汇报同时在他们面前的大型光幕上响起:“紧急报告!我帝国军跃迁点周围,监视综合系统发现大量联邦军舰队身影,正在从远处集结而来,刚刚进入我方可准确监控范围内!再次重申,对方军力同为母舰配备大型舰队,不是零散兵力!”
帝国军中心母舰跃迁出漆黑的跃迁带时,费舍星暗青色的山峦在远处若隐若现,漫天星辰中,铺天盖地的联邦军舰疾速而来,带着携带自哥达星的一路风尘!
正像弗恩殿下刚刚推测的那样,联邦人没有给彼此留出休整和试探的机会,却悍然调集了同样庞大的兵力,直接开始了正面的对抗,这一刻,U开战以来最大的一场遭遇战役,已经在彼此面前展开,毫无退路。
也没有任何一方,现在会想着退!
得益于刚出跃迁带就及时列队呈迎战队形,帝国军的先头部队迅速在中心母舰作战总部传来的命令下,迅疾凶猛地迎头而上,无数战舰尾部的滑弹道赫然而开,大批空战机甲已经如同成群黄蜂一样,倾巢而动。
绚烂的光芒此起彼伏,开始在幽暗的太空绽放。能量炮和电磁炮弹形成的恐怖波涛,也在暗沉中掀起肉眼无法分辨的风暴。
“敌军后续舰队正在不断赶来,目前分析得出的数量,应该稍逊我帝国军。”跃迁点附近分布的侦查舰上,监控兵的声音紧张地响彻舰桥,“但是从先头战舰配备的机甲数量看,应该超过了我军。”
紧盯着光幕上隐约呈纺锤形、慢慢有序散开的联邦中央舰群,弗恩殿下冰蓝色的眸子全神贯注:“主炮暂不发射,整体舰队立刻集合,不给敌人任何分散击破的机会。第一、第二舰队全体机甲出舱,压制九点钟方向敌舰队形,第叁第四舰队机甲负责压制叁点钟方向!”
紧张地盯着演示光幕,幕僚长之一的艾林福斯忍不住提出异议:“殿下,护卫我们中心母舰的主力军全都派遣出去,会不会让母舰过于暴露在敌方火力下?”
冷冷看着无数光点组成的联邦机甲小队,弗恩殿下眯起眼睛:“就是要他们见猎心喜。”
评估着红色主战区上的机甲密度,他吐出一句:“开炮!”
……
母舰后方配备的五十架新式双人机甲,也已经全部就位。除了最中间的星云一号机舱中战斗驾驶员没有到位以外,所有的战斗驾驶员和机修师都已经屏息静气,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命令。
一个人坐在那架威猛的星云一号中,澈苏安静地进行着检修模拟练习。已经做过无数遍,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输入各段常规维修程序,可他依旧认真地如同第一次。
他身边的搭档位置一直静静地空着,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等来弗恩。就算是弗恩殿下自己,恐怕也不能给出任何确定的时间。
他只知道,一旦自己身边的这个位子上,那个熟悉身影就座的时候,就是他需要用尽全部心力、集中一切精神的时刻。
不能够疏忽,不允许出错。疏漏和错误的代价,不仅仅是无数战亡灵魂中的一个,也会带来帝国最可怕的灾难。亲临前线的皇太子殿下,替代了皇帝陛下大人,从某种程度上,他不仅是整个帝国军队的最高指挥,也是全军的旗帜和希望。
……于是,就算身边所有的新式战甲都已经出动,投入到最激烈最血腥的面对面厮杀中,他也只能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等。
等着弗恩殿下穿上操控服无声而来,带着最强烈的战意;等着他们终于必须飞向太空,合手一击!
在这幽闭空间里,他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着,将零件备用仓中的储备件一遍遍重新分类、擦拭。耳中的即时通讯频道一直开着,他终于听到了身边的整个机甲中队集体出动的命令。
帝国最新式的双人机甲,已经出动了。前方的战况,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是胶着,还是被压制?新式机甲中队的出动,即将带来胜利,还是意味着最惨烈的开始?
纵然再心静如水,这一刻,澈苏的心里也开始有了微微的波动。隔着透明的前方视窗,他伸手按下了一组按键,机甲仿真眼中暗红色悠然闪动,向着学员们打着彼此熟悉的机甲灯语。
“再见,保重。”
他亲自教授维修技术的这些队员将要第一次飞上战场,接受鲜血的洗礼。他们中间,有多少能够安然回还,又能够收割走多少敌机的身影?
激动地站立起来,帝国中心母舰上中心会议室中的不少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画面上已经开始逆转的战况。
完全没有隐藏实力的打算,弗恩殿下在半个小时前已经悉数出动了全部五百架双人新式战斗机甲,编排成了五十组战斗精英小队,犹如最凶悍的空中战鹰,果断撕开了一直固若金汤的联邦舰队的左翼。
不同于一般的单人机甲,帝国军队这批数量极大的新式战甲有着恐怖的复原能力,在配合精妙的战斗和写机修并存模式下,每一架机甲的战斗力都发挥到了近乎恐怖的极限。
一架架面对面的厮杀,无论是远程还是近身,双人机甲的战斗力都远胜于以往的单人空战机甲,一束束象征着死亡的白热光芒在太空中不停爆炸,火红的光球燃起,很快又归于平静漆黑。
在这强悍的突击下,联邦舰队被撕开的一侧,渐渐露出了更加狼狈的败象。越来越多的机甲和小型战舰变成一团团灿烂如烟花的火光,在帝国军如同鬼魅的新式机甲打击下,魂归太空。
一直保持着纺锤形,从没动摇的联邦舰队,终于开始露出一丝队形上的改变。虽败犹定,无数精兵从分散作战中强行聚集,向着纺锤的前部形成层层严密防护,而中心的母舰,开始向后方猛然加速!
“殿下,他们要撤退!”
“看出来了。”弗恩殿下冷冷道,“新式机甲大队全体压上,继续强行突进;4号、5号、6号战舰舍弃作战,先行赶往敌后,找到敌军跃迁点的具体坐标!”
“殿下,您想在跃迁点附近狙击敌军?”一头金黄头发的幕僚长艾林福斯疑惑地发问。
皱着眉头,另一位高级军官有点迟疑:“等到我们找到联邦军跃迁点的具体方位,再等主舰赶过去,怕是来不及用主力炮轰击阻止了吧?”
弗恩殿下注视着有序撤退的联邦舰队:“谁说我们要用主舰赶过去?”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依靠相差不多的兵力全歼敌方,你们居然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弗恩殿下眼中冷静异常,看着光幕上浩瀚的太空全景,“主舰是拦不下来的,让它走。但跃迁点一战,我一定要达成一点:全歼他们所有断后的部队,一只战舰都不留,一架机甲都不能活下来!”
这斩钉截铁的一句,让每一个听者心中凛然一动。
弗恩殿下冷酷坚定的声音波澜不惊,却杀气四溢:“从这一刻起,我要狠狠重击联邦人的士气,在他们心里播种下恐惧的种子;同时,也向每一个帝国士兵传达这样的信息:我们在哥达星暂时的劣势一定会迅速扭转,帝国会一步步、一点点把丢失的领土夺回来!”
……
一直幽暗安静的机甲专用舱里,唯一的一架机甲安然伫立,孤单却霸气。不知过了多久,机甲仓库里忽然射灯长明,一瞬间全数被点亮。
静静地端坐在机舱左边,早已着好操控服的澈苏看着前方。弗恩殿下大步而来的身影在他眼眸中飞快放大,好像是一转眼,又好像是每一步都看得异常清楚。
从敞开的舱门中猱身攀上,弗恩殿下极浅地展颜一笑。
伸手飞速接上所有的通讯设备、机控连线,帝国最尊贵的太子殿下眼神温和而坚定,看向了在这机舱仓库中静静等待了五个多小时的澈苏。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微微点头,澈苏的眼睛隔着透明面罩,依然明亮得惊人。
“殿下,我一直准备着。”
心中微微一暖,弗恩殿下停顿了那么几秒,才抬起双手,左手提起操控杆,右手疾速按向了面前操控台的一片按键。
疾速启动的涡轮增压声,机甲关节交错的金属咔嚓声,伴随着疾速奔跑的机甲,在双足蹬地离开母舰滑行道的最后一秒,滑翔辅助翼轰然张开,平稳地冲向了舰外的浩瀚太空!
“注意,注意!机甲‘星云一号’出舱,所有单位密切掩护,十点钟方向编号尾数为0的机甲全部撤回,围在星云一号附近,绝对保护皇太子殿下的安全!”暂时在中心母舰中行使指挥权的副元帅克尔温·坎农紧张无比地下着命令,心里忐忑不已——明明没有必要,可是皇太子殿下依旧强烈坚持亲自飞向战场!
疾速飞行的星云一号,从飞向敌军机甲群的那一刻,就显露出令人恐惧的速度和彪悍骁勇。就连是对机甲的性能参数不够熟悉的人,也能发现它勇狠激烈的作战中,那无与伦比、超越旁人的速度!
“太子殿下的机甲……好像性能上比一般机甲强悍很多?”紧张地观测着星云一号反馈信息的机组监控员喃喃问。
“他的机修师改装的!”他们的组长目眩神迷地看着光幕,“机甲研究院那边的小道消息说,这架星云一号身上每一片防护盔甲,几乎都是那个贱民机修师重新整合过,就差没有亲手打磨过了!”
面面相觑地对望着,好几名监控师目瞪口呆:“研发院那边同意那个小家伙这么胡搞?”
“小家伙?胡搞?”他们的组长嘿嘿笑一声,“皇太子殿下的机修师,本来就是最初的机甲研发主力之一,他的改装会是胡搞?”
“快点看,弗恩殿下已经击落了五架,啊——是六架敌机了!”
幽黑的太空中,依靠着红外和热能装置彼此捕捉对方的身影,弗恩殿下所在的机甲,就像夜空中的闪电,携着雷霆之势,毫无顾忌地向着联邦敌军冲撞、攻击,每一次咬定一架单人机甲,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连番精准打击下,总是要轰开一簇绚烂的血花,收割走一架联邦机甲里的生命!
就算是被一整队作战小组围击时,这架有着君王之姿的星云一号,也从没表现出一点点返身而退,而是凶悍冷血地演绎着绝不退让的风姿——就像有恐惧的无限复活能力一样,偶然几次的遭受重创,都完全没有让这具星云一号表现出丝毫的颓败。
永远都没有真正的损伤。就算有,也会在瞬间就能得到修复,仿佛从没发生。
跟随着皇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天才少年,用他惊才绝艳的技术,在这架星云一号机甲的身边,织起了一片坚实无缝的大网。
没有任何敌人,能够撕开这张保护网的一条裂缝!……
这就是弗恩殿下和澈苏联手,在太空中首次的亮相。彷如战神般骄傲而凶悍的星云一号,给全体帝国远征军留下的深刻印象,足以让每一个人印刻在脑海中再难忘记。
联邦的专属跃迁带中,单向行驶的中心母舰中,面容肃正平静的中年将军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去关注面前的空战实景。他的全部精神,似乎只集中在耳中的通讯密报中。
“我军留下断后的最后一艘中型战舰刚刚解体……”
“机甲第四小队全部陨落,只有两位驾驶员成功逃生。”
“最后一个机甲小队正在后撤,目前尚有八架机甲幸存。”
……眼睛微微睁开,联邦最着名的谢詹将军似乎并不在意己方这丢盔卸甲的败绩。身子前倾,他伸手将面前的通讯线路切换到某个多重加密的频道,开口问道:“瑞奇中尉,你们身后有多少架帝国机甲在追赶?”
清晰的通话声从遥远的跃迁带外传来:“报告将军,应该有一整个机甲大队,约50架左右,其中10架为最新式双人机甲。”顿了顿,似乎在最后确认了一下,那名中尉肯定道,“目标就在其中。”
“好,按照原计划,务必将目标诱入乱石星云带。”联邦名将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光幕上不甚清晰的画面,淡淡下令,“不计死伤,不计代价。”
“是,保证完成任务!”
紧张地屏息注视着遥远星空中发生着的激烈追赶画面,他身后的高级参谋官忍不住开口:“假如帝国皇太子最终放弃追赶怎么办?”
“这本就是一场赌博。”谢詹将军平静道,“我们在赌帝国这位新统帅的性情——好大喜功居多,还是谨小慎微占上风?”
诸位副将和参谋长都默然。这场赌博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假如瑞奇中尉没有办法把目标诱到埋伏圈内,那么先前放弃抵抗、佯装溃败的无数联邦军人的性命,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又或者,这位帝国皇子根本没有这样锐气逼人地亲自驾机参加围歼,那么这场代价惨重的佯败,就更加会成为一场笑话。
“将军,乱石星云带那边,真的能搞定吗?”一位参谋长忧心忡忡地表示疑虑,“看了今天这位皇太子的机甲表现,我觉得我们对于这种新式机甲能发挥的最大威力还是估计不足。”
谢詹将军微微摇头:“放心,这架皇太子机甲的超级性能只是一个异类。”随手打开身边案上的一份数据,他神色笃定,“这种极其彪悍的作战能力,很可能得益于它的某些改装,以及要归功于这位皇子专配的机修师——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看,这位机修师的能力近乎天才。”
参谋长们这才明显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轻视:“天才?我们联邦也不缺乏啊。——乱石星云带里,就有一位正在等着他们呢!”
就好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议事厅里的一条通讯通道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询问:“将军大人,不知道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我们还要在这黑漆漆的小行星背后埋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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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章 正面交锋,两个小攻……
就好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议事厅里的一条通讯通道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询问:“将军大人,不知道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我们还要在这黑漆漆的小行星背后埋伏多久?……”
室内忽然静了静,只听谢詹将军平静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南卓上校,请尽量减少通话,任何一道多余的电波,都可能被敌军凑巧捕捉。”
似乎没有被这人人敬畏的联邦名将严厉的话语吓住,通讯器那边那个年轻的声音竟然“噗嗤”一笑:“将军大人,假如那位愚蠢的皇太子殿下真如您所料,竟敢直追到这片陌生星域,我向您保证,不会让他有仓皇逃窜的机会。”似乎打了个哈欠,那个声音显得有点寂寞似的,“可我想您的计划失败了,瞧,这么久了……咦?!”
急促的通话声迅速在另一条线路中响起:“报告主舰,目标已经被引入既定区域,敌方机甲正在急速逼近本机……”
“呯”的一声巨响从那边忽然传来,通讯器那边刺耳的“嗞啦”电流声响了几声,就陷入了不详的彻底沉默,震动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四周一片寂静。
“谢将军,我已经看见目标了。”那个年轻而清亮的声音淡淡道,懒散消失,严肃升起,“我保证,不会让瑞奇中尉他们白白牺牲。”
“等一等!”谢詹将军冷肃的语声厉声响起,“南卓上校,我警告你——按照部署作战!”
“明白。力求活捉生擒,万不得已再击落。”通讯器那边的声音有点生硬,“将军,不用怀疑我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安静如同坟墓的陌生星域中,星罗棋布分布的星际陨石飞速掠过,太空杂物无声漂浮。就在这看似安宁无害的乱石星云带中,迎着帝国皇太子亲自带领的机甲大队,黝黑的数十个小行星后,忽然幽灵般杀出无数埋伏已久的联邦机甲,杀气腾腾,在太空中升腾而起!
出现在五十架帝国远征机甲的视窗中的,就是这样密密麻麻、多如蝗虫的伏军。以逸待劳、摆出了固若金汤的特殊包抄队形,冷冷地在对面停滞着。
追击着联邦最后几架溃败机甲,一路杀到这片陌生星域的几十个帝国驾驶员的心中,同时猛然一沉,冰冷的感觉浸透了每个人的心。
几乎没有给敌人任何反应和撤退的机会,一千多架联邦机甲组成的精英营,赫然同时亮出了最先进的远程攻击武器,携带着无尽的怒火,如雨的炮弹向着包围中的敌人倾泻而去!
这是联邦一直秘而不宣、为了对抗帝国新式机甲而训练了整整半年之久的特殊阵法,靠的不是先进的研发科技,靠的是人。
没错,联邦最优秀的王牌飞行员——精英飞行营的营长南卓亲自带队,带着苦练已久的特定阵型和战法!
正前方的星云一号四周,瞬间扑上了七八架护卫机甲,死死地将皇太子所在的机甲护在了中间。在看到这一千多架敌军机甲的那一刻,所有帝国军士的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假如不出现奇迹,他们中间将没有人能够回得去。
但是,他们中间的,是全帝国最优秀、最尊贵的皇太子,是冒着巨大生命危险,也要和每一个普通士兵一样亲自上战场的帝国骄傲。
所以,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皇太子殿下的前面,为他争取哪怕是一点点可能的逃生机会!
……
漫天炮火流泻,无数象征死亡和陨落的烟花盛开。
“抱歉,还是把你带入了这种境地。”弗恩殿下开口,向着身边的澈苏道。飞速急转,在数十架己方机甲的死命守护中,他冷静瞄准一切可能的机会,精准打击着敌人的战甲。
抿着嘴没有回答他,身边的那个少年,眼睛亮得惊人。他的双手如同纷飞的蝴蝶,不、蝴蝶飞舞已经不能够形容他的迅捷,那拂动在键位上的手指,就像是带着幻影的煽动鸟翼,编辑即时维修程序、时刻进行机检和修复,没有一丝停歇。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在疾风暴雨中找到一刻短暂的间隙,轻轻一笑,甚至来不及转头:“殿下,请不要说对不起。”
汗水已经浸透了身上,他的双手虽然依旧保持着极速,但是已经开始在微微颤抖,全神贯注的战斗模式已经维持了数个小时,身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开始隐约酸痛……
可是,残酷的战斗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生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朵朵在疯狂包围中被击中的帝国机甲的身影,如同绚烂而短命的烟火,巨大的充斥耳膜的爆炸声不时响起,身边的帝国机甲在一架架减少。
就在这时,遥遥和他们对战相望的联邦机甲队形中,一个年轻的声音也在冷然下令:“最新战报,敌军支援正在赶来,所有驾驶员注意,在这半小时内,全歼敌人,除了生擒那架星云一号里的人!”
无数架联邦单人机甲内,齐齐传来轰然应诺。面对着杀红了眼的帝国死士,这些精英机甲营的飞行员心里都憋着一股怒气!
要不是存着活捉帝国皇子,生掳星云一号的心,他们凭着整整一千架机甲,就算是发动十几架一组的自杀式袭击,也足以全部歼灭敌手了,何至于到现在,还让那嚣张的帝国皇子驾驶着那架什么星云一号,死死压制着近战!
这股怒火,充分发泄在了帝国军那几十架孤单的机甲身上,战斗力较弱的单人机甲已经在几十分钟内,被击毁到零!苦苦支撑的,仅仅剩下了不到六七架新式双人机甲。
五架,四架……
星云一号身边的机甲,以疯狂的速度锐减着,纵然有再强大的作战能力,以一敌十,他们也不过能和几百架联邦机甲同归于尽,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整整一千架王牌驾驶员组成的静英营。
“所有战甲后撤,交叉封死所有敌机退路!”联邦王牌机甲驾驶员南卓上校发号施令,明亮眼神锐气尽现,“第二第四小队围歼中心目标以外所有敌方机甲,叁分钟解决;第一小队压在我身后,扇形包抄敌首!”
无数架联邦单人机甲轰然后退,死死封锁住了退往无名星域外的可能。中心区域,无声散开一片广阔的星空,一架通体暗红,犹如浴血罗刹的联邦王牌机甲,终于傲然显现在星云一号面前,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
是的,一直没有正面参战、在后方默默观察了星云一号很久,只等待着这最后的荣誉一击!
……明明比帝国双人机甲体型小了整整一圈,但当那架王牌战甲引擎全开,轰然急冲而来的那一刻,没人觉得它会弱于任何人。
足以和星云一号比肩的气势,睥睨众人的豪迈和自信,都向着对面苦战良久的对手发出了一个强烈至极的信息:狩猎到此为止,投降吧,无论你们是帝国的皇子,还是最优秀的天才机师!
星云一号的近战模式陡然打开,左右臂膀上的超级合金刃“咔嚓”疾伸,在半秒不到的时间就已调整到位,正在处于最后的校准。
可是,联邦王牌机甲的速度,竟然似乎比他们的校准时间更快!
弗恩的瞳孔猛然一缩,电光石火中,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他一件事:对方的引擎,绝对也经过了超强的改装,比他们刚刚对战过的任何一架都更快而狠!
就在肉眼无法捕捉的零点几秒内,两架机甲已经擦身而过,那架暗红单人机甲在他们的武器完成近程校准前,已提前一步处于开启状态,一束金色的粒子炮擦着星云一号的侧胸厉声呼啸而过!
“咔嚓”一声轻微的部件断裂声,通过音频捕捉器忠实地传到近处很多机甲上。让所有联邦军士的心情都大受鼓舞,却也让仅剩的几架帝国几家驾驶员心中一震!
状若疯狂地想要扑过去救驾,可是每一架都被联邦的数十架机甲死死咬死缠住,孤立,只能各自苦苦支撑!
就在所有帝国人心急若焚的时候,星云一号上,一幕叫人震惊的情形忽然发生。
巧妙着瞬间改变角度,弗恩殿下驾驶的双人机甲平稳地滑翔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机甲的前胸。……那名机修师!他终于冒险出舱了!
忍不住同时惊呼一声,无论是联邦军士,还是熟悉双人机甲维修模式的帝国驾驶员,心里都是充满了震惊。这是生死一线的战场,这是密布枪林弹雨的实战太空,不是可以当机重来的模拟程序!
注视着正以极速的平稳飞行模式急遁的星云一号,联邦王牌驾驶员南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容。
虽然想要活捉帝国的皇太子,但是他的机修师显然不在此列。而现在那个机修师竟然敢如此藐视他的存在,在这么多联邦机甲的火力下,公然出舱进行体外维修?
眯起眼睛,南卓手下已经瞬间完成了十连发的粒子炮的填充,“澎”、“澎”、……迅如暴雨的发射瞄准着对面的敌机狂扫而去,却微调了强度——这样的强度,杀死机甲体外的那个机修师绝对绰绰有余,但是又不够完全击毁厚重的机甲本身,那里面的帝国皇子,一定要生擒,作为战俘带回联邦去!
可是,这整整十发炮弹,却竟然没有一发能够真正击中。那架看上去已经岌岌可危的星云一号,诡异地以一种无序的弧线飞行着,每每在千钧一发间,最终躲过了身后毒蛇般的噬咬和追击。
几十架联邦机甲火速从左右两边疾速包抄,赶上了星云一号,经过统一命令调低了强度的火炮,瀑布似的狂泻而去。就在这一瞬间,星云一号机体外的那个身影,忽然一晃,蓦然消失在机甲的背面!
联邦王牌驾驶员南卓的牙齿,忽然恨得一阵发痒。完成了,就在这么多围剿的机甲夹攻下,那个该死的机修师显然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大摇大摆地回舱了!
……
翻身回到暗舱通道,澈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有点微微的发抖。和南卓的恼怒不同,他所进行的体外维修,显然没有任何“大摇大摆”的意味。高速疾行的速度,在耳边呼啸的流光火舌,就算有高强力的吸附盘固定着身体,可每一步踏出去,都依然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地狱门前踯躅!
没有任何停顿,他已经飞奔回自己的机修位,投入了下一轮的辅助机修准备。……他身边,弗恩殿下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在澈苏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竟然也在微微地颤抖。
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太担心而产生的紧张。
澈苏刚刚出舱的要求,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迅速同意。不需要澈苏解释,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境地中,出舱保证他们的机甲作战力,才是唯一的生机;假如犹豫不决,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同时丧命。
没有眼神的交流,甚至没有时间说一两个字,弗恩和澈苏并肩坐在双人机甲中,同样地汗流浃背,全神贯注!
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战场,这也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生命时光。
满天星空中,弗恩殿下望着最后一架帝国机甲在他们面前被联邦战甲击毁,淡淡开口:“澈苏,对不起。”
“殿下,不要这样说。”澈苏目视前方。
弗恩殿下的神情冷毅:“我会很快启动自爆,你明白吗?”
澈苏点点头,柔声道:“是的,您可以死,但是绝不可以被俘。”
手中的操控依旧平稳而华丽,弗恩殿下心中却掠过一阵苦涩:澈苏他……本不必一定要死的。
“假如你用逃生舱跳机的话,有一线生机。”他忽然道。
澈苏微微一笑,终于在闲暇中转头看向他:“殿下,您忘记了——陪您上战场,是我自愿的。”
心里一阵难言的激荡,弗恩殿下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身边这个少年一旦坚持什么,就没有谁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子同时猛然一震,星云一号终于被侧面包抄而来的数十架机甲围在了正中,南卓驾驶的机甲从远处急袭的一束中程远击炮再次命中了他们!
69章 再见,兰斯
距离这片陌生的乱石云带数千里外,几百架帝国机甲组成的部队正在疯狂乱转,后续赶来的支援舰艇也已经聚集了十几艘,还在迅速壮大中。——可是从皇太子身边传来的所有通讯都已经消失,强烈的、从没遇到过的电磁干扰在这恐怖的陌生星云中搅乱了他们的定位,明知道皇太子殿下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可是这时竟然完全丢失了他们的踪迹!
“格林元帅,还是没有联系到任何一架机甲?”得到信息,匆匆带领统帅的机甲大队赶来的兰斯殿下焦急无比,声音从即时线路中传来。
“是的,已经将发射装置调到最大功率,还是没有收到回应!”一向冷静稳重的格林元帅语速也变得比往常快,眼中有点微微的血丝——已经失去联系长达二十分钟,没有具体方位指示,在这浩大的乱石星云带中,找到小小的几百架机甲,无疑是大海捞针。
通讯器里,梵重忽然果断开口:“元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建议立刻分散兵力搜寻。”
“可是,分散开的话,就算找到了有什么用?”兰斯忍不住有点焦躁地反驳,“叁五架机甲冲上去,完全起不到救援的作用!”
没有理会他,梵重继续向着自己的父亲坚持着:“与其几百架机甲集体乱转,不如分散碰运气。”
思索了短短几秒,格林元帅迅速同意了他的意见。没错,分散寻找再集结赶去虽然更费时间,但也比无目的集体乱碰的效率更高。
“兰斯殿下,您留下坐镇。所有已经赶到附近的兵力,自行分编为四架一组,细分角度扇形铺开,迅速展开搜寻!”
“元帅,我和梵重也去。”兰斯殿下猛然发动了机甲。
猛然大吃一惊,格林元帅声音陡然变重:“殿下,您不能去!”
“我的哥哥和他的搭档就在前方的某片星云里生死不明,元帅的意思是要我坚守原地?”兰斯殿下冷冷道,身下的机甲毫不停顿,载着他和梵重猛然冲向了那片幽黑深沉的星域。
“叁殿下,您忘记了吗?!”格林元帅焦急地提高了声音,“弗恩殿下生死未明,您是帝国皇位第二顺序继承人——你们二人决不能出现在同一次战役中,这是皇族铁律!”
“没有什么铁律!”兰斯殿下俊美柔和的脸上此刻一片坚持,“元帅请不用多说了。”
“绝对不行!您……”
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梵重忽然开口,打断了父亲大人的话:“元帅,请放心。——我们只是去侦察而已。”
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焦急又愤怒地看着监视器上模糊的画面,格林元帅的拳头攥得发白。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过如此无力而不安的感觉,死死缠绕住他的心。
二皇子身体病弱已久,就连日常生活自理都需要人服侍,绝没有任何担任帝位的可能。而现在,前方的凶险战场上,竟然挟卷进去仅有的两位有继承权的皇子,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他忽然微微打了一个冷战。
除了帝国的两位继承人以外,那瞬间吞噬了所有机甲身影的乱石星云中,还有梵重。
虽然没有尊贵到可以和皇子们相提并论,可那也是他唯一的优秀独子,二十年来,疼爱有加,胜逾自己的性命。
热能成像仪上,依旧是一团空虚。出现在屏幕上的,永远是疾速而来的陨石碎片和太空垃圾。
以全速向着前方飞行着,兰斯和梵重驾驶的机甲在空中划过惊人的轨迹。一片难以忍耐的静寂中,忽然,在前方的成像仪上,终于出现了一小片模糊的、隐约跳动的热量团!
这空寂无人的太空乱云带里,这种特征的热量团,最大的可能?……
心里一阵狂喜,兰斯将机甲提速到极限,向着那片所在冲去。假如还有热能被捕捉,那就说明一件事:战斗还在继续!
“殿下,小心隐藏行踪。”梵重在他身边提醒。
微微蹙眉,兰斯忍耐地听从了他的意见。是的,在发出确认信息前,还是不要被可能的敌人发现的好。
悄然绕过一快体积极为庞大的太空陨石,兰斯和梵重的心,同时猛然一震!
仿佛被一群豺狼围在正中的雄狮,那架熟悉的星云一号犹自在浴血支撑,瀑布狂风般的流弹中,似乎随时都可能飘摇欲坠,却又每每在千钧一发间,在密集的敌人围攻、火力狂泻中惊险脱困。
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穿破乌云傲然而出的山鹰;又好像海啸中水面上摇摆的一叶扁舟,却始终站立在风浪之巅!
“所有支援部队注意!十二点方向,具体坐标X179.8,Y004.2发现星云一号,正在苦战中。所有战斗力全速赶来!”
梵重第一时间打开全频道加密频段,沉声向着茫无头绪的友军发出了方位指示。就在刚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猝然出手,阻止了兰斯猛提操控杆的动作。
“殿下,您要干什么?”他冷冷问。
“当然是赶过去救援,你没看见皇兄他们的困境?”兰斯心急如焚。~昍~音 手~打
“你疯了。”梵重毫不留情地斥责,指向前方的战团,“几百架战甲围剿,我们过去,最多撑上十分钟,被击杀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百!”
震惊地望着他,兰斯温柔和煦的脸庞上露出了真正的怒意:“梵重!你的意思,是因为凶险,所以我们就龟缩不前,看着皇兄和澈苏随时可能丧命?!”
“殿下难道判断不出来,敌人若不是想活捉大殿下,他们本不该有任何生存的机会?”梵重冷冷道,“大部队援军马上就会赶到,我们所做的,只能是等!”
兰斯脸色无比难看,转过脸,他不再看梵重,而是猛然提起启加速杆,向着前方急冲!
猛然倾过身体,梵重矫捷的一拳疾挥过来,硬生生将兰斯的操控打断,正在前进的机甲猛然一颤,歪歪扭扭改变了方向。
“梵重,你!”兰斯又惊又怒,顾不上左脸被梵重击中,手忙脚乱地开始校准前进方向,可还没完成,眼角余光已经瞥见梵重的拳头再度袭来!
瞬间将飞行模式切换到自动驾驶,他飞快一偏脑袋,躲过了梵重的拳。“你干什么?!”
“阻止你。”梵重停下手,冷然解开机修位的固定带,颀长健美的身体从座位上瞬间跃起,摆好了搏击的动作。
“……为什么!?”
“格林元帅来时叮嘱过,两位皇位继承人决不能同时殒命。”梵重的语声清晰而冷静,“你现在去,就是死。”
扭头看着监视屏幕上漫天流弹中的星云一号,兰斯眼中的血丝浓重:“格林元帅?你在说你的父亲?”
眼光蓦然一厉,梵重冷冷看着他:“此时此刻,他只是我的上级。”
兰斯焦躁咬牙,失去了一向的温和沉稳:“元帅大人是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的儿子?!”
“殿下,您在侮辱我的父亲。”梵重呼吸猛然一窒,一字字道。
“我不会听你父亲那该死的命令,你怕死的话,就自己打开逃生舱离开。”兰斯俊面冷沉似水,转头开始操作,“不要阻挡我去救皇兄和澈苏!”
完全不为所动,梵重急扑而来,手中一道疾风袭向了兰斯。兰斯大急,同样解开了固定带,转身挥拳向着自己的搭档打去!
狭窄得几乎很难转身的机甲舱内,两个同样用尽全力互搏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梵重,我才是主驾驶员,你必须听我的命令。”兰斯咬牙切齿,坚实的肘部毫不留情砸向了梵重的肋骨。
闷哼一声,在狭窄机舱中根本转不开身,梵重硬生受了这一击,俊美的脸庞痛苦扭曲着,飞起一脚,也正中兰斯的小腿,成功地令兰斯一个趔趄,半跪在地:“我是军人,我服从的是更上一级的命令!”
“闭嘴!”兰斯双眼怒睁,势若疯虎地抱住近在咫尺的梵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立刻带来一片乌青,“皇兄和澈苏就在那里,你却要我们躲起来!”
没有再答话,梵重冷静地瞅准一个空挡,猛然踹开了继续痛殴他的兰斯,就着他的跌倒翻身欺上,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了他,双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兰斯的脖颈!
被这凶狠的攻击逼迫到窒息,兰斯俊美的脸上一片通红。他的手在地上恰好摸到了一件坚硬的东西,情急之下也不辨轻重,就手就向着梵重的后脑打去。
猛然一阵金星,梵重感到了后脑勺的钝痛。该死,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一定被打破了头!强忍着眩晕,他继续掐紧了兰斯,半晌后才微微一松,精准地给这尊贵的皇子留下了不至于窒息而死的时间。
看着兰斯痛苦地激烈咳嗽,他手疾眼快地扯下自己机修位上的备用固定索,粗鲁地将兰斯翻过身去,开始捆绑他的手腕。
窒息带来的无力感还没有缓解,兰斯虽然用力挣扎,却没能躲开梵重冷酷而专业的捆绑手法。
直到确认兰斯被绑得像一只粽子,梵重才气喘吁吁地站起身,返身回到驾驶位上,开始调整飞行模式。
监视画面上,星云一号的身影越来越远。但从这里依然可以看到,又一发强烈的白光从为首的那架联邦战机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星云一号的某个部位。一个狼狈的翻转,那架伤痕累累的机甲斜斜向一边俯冲而去……
兰斯双眼血红,盯着梵重那如机器人一样冷酷无情的背影,他忽然嘶声叫道:“假如皇兄和澈苏等不到救援,我一定会治你的死罪!”
稳稳地操控着他们的机甲向着最近的一块稳定陨石飞去,梵重恍若未闻身后兰斯的话语。
“梵重,你是个真正的懦夫!”兰斯看着监控视窗,看着越来越远的那架星云一号,一瞬间心痛如绞,失去理智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你不仅傲慢自负,而且怯懦怕死!因为从来没有真正赢过澈苏,所以你嫉妒他,嫉妒他一直比你优秀,所以恨不得他死!”
似乎有那么一霎,兰斯忽然觉得梵重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背影也格外僵直。但这似乎又是他的错觉,因为下一刻,梵重的双手依然稳定如磐石,驾驶着机甲按着既定的路线飞向隐蔽的星际陨石。
“梵重,你放开我!”兰斯嘶哑了声音,口气终于因为绝望而变得痛楚,“请你放开我……帝国军队马上就会赶到,我们上去支援几分钟,他们就有可能活;不上去,他们就有可能随时死啊!”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搭档,心中充满挫败和浓重的失望。
“梵重,你自己留下……我保证回去没有任何人追究你,好不好?”他绝望地哽咽,“你不能这样,梵重。”
“注意,我是皇家机修大队队长梵重。兰斯殿下即将被我丢在一块星际陨石上,坐标X135.78,Y629.95,Z12.86。附近坐标最近的人,听到请回答。”梵重终于清晰地开口,对着茫茫太空中的专用频道。
只有机修队员之间开启的绝密通讯频道里,立即传来了熟悉的一个声音,那是一起赶来的锡安,他惊讶地回应:“收到,梵重上尉。这里是锡安和欧连!”
“请立即赶来这里搜救,务必保证叁殿下的安全,能做到吗?”
“一定做到!这个坐标附近没有敌军,可是您为什么……”
掐断了锡安困惑的发问,梵重转身来到被捆倒在地的兰斯身前,冷漠地拎起他,塞进了后部的逃生舱,开始校准弹射轨。
被他绑着推进舱内,兰斯忽然爆发起来:“该死,梵重你见鬼去吧!我一定会杀了你!”
梵重冷漠而骄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情绪。
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弹射舱的按钮上,他碧绿色的深沉眼眸里神色变幻,似乎有浓重的愤怒,有凛然的骄傲,还有……淡淡的失望。
“殿下,这话本该由我来说。”他认真地道,“我发过誓,假如您再这样肆无忌惮地羞辱我,我一定会杀了你。——可惜,我应该没有机会了。”
愕然地盯着他坚定的眼神,兰斯心中砰然一跳,某种奇异的危险感骤然来袭,漫过全身。
就像是印证着他的直觉,梵重慢慢向后,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殿下,为了帝国,请保重。”
眼睁睁看着他就要按下自己的逃生舱发射按钮,兰斯心中忽然一阵巨大的震惊,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就要发生的事。
“梵重!住手!”他疯狂嘶喊着,用尽全身力气冲撞着机舱,企图阻止这自己的搭档,“我们一起去!那天第一次登机时,你答应过我——”
轻轻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梵重脸色平静,带着一向的那种冷漠。
在这最后的告别时刻,他忽然微笑着轻声问道:“殿下,在您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看得起过我,是吗?”
“不,不是的,梵重!”兰斯停止了挣扎,蓦然觉得眼眶一阵酸涩,心中痛楚无比,“我绝对没有……”
摇了摇头,梵重淡然道:“不是这样的话,殿下您的指责为什么……”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他第一次在兰斯面前露出一种困惑的、类似感到难过的表情,“为什么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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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澈苏和大殿下做封面焦点,终于,这一次兰斯和梵重登上了画面
抱头,别问我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能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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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章 单机救驾
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他第一次在兰斯面前露出一种困惑的、类似感到难过的表情,“为什么字字诛心?”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崩裂,兰斯怔怔望着面前隔着逃生舱视窗,和他平静对望的搭档。“梵重……”他觉得自己好像叫出了声,又好像只是动了动嘴唇。
俊美的贵族青年碧绿的眸子如此凛冽而美丽,略显傲慢的下巴微微扬起,有着不容侵犯的尊严:“殿下,我不会再给您任何机会羞辱我了,我保证。”
最后看了看兰斯那柔美温和的脸庞,他傲然的眼神中,掠过让兰斯再难忘记的一抹光亮。似乎是极浅、极淡的眷恋,有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克制。
可无论是那是什么,兰斯都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以至于在以后漫长的一生中,每每想起,总会让他瞬间失神,痛彻心肺。
修长稳定的手指终于按在了发射键上,机甲后部的暗舱门迅速弹开,兰斯所在的逃生舱向着那块巨大的星际陨石疾飞而去,同一时刻,梵重乘坐的那架机甲轰然开动最大引擎,向着来时的路全速赶回!
两者背道而驰,瞬间拉开了再难相会的距离。
留在兰斯眼帘中的,是那架骄傲的机甲绝尘而去的身姿,和梵重那最后望来的一道眼神。
这一望,他们隔了千亿光年般遥远;那一刻,兰斯痛到麻木的心,忽然填满了比星云还浓重般的悔恨。
被联邦数百架机甲包围在正中的星云一号,早已经伤痕累累,靠着弗恩殿下那近乎神迹的强大手速、惊人体力,靠着澈苏那发挥到极限的维修技巧,他们才能够在存着生擒之心的包围圈中存活至今。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到了极限……连续数小时的苦战,没有一刻停歇的操控,使得他们俩都近乎到达了体力的透支尽头。
身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都疯狂酸痛,每一根手指都在叫嚣着沉重。为了节约能量,澈苏已经关闭了机舱的温度自动调节系统,无数汗水从他和弗恩殿下的脸旁和身上渗出,湿透了操控服内的里衣。
机身猛然震动,原本灵动的身体现在拖沓而凝重,武力攻击系统早用尽了弹药,他们能做的,仅仅剩下了躲闪和规避。
可就算是躲避,大部分也只能依靠弗恩殿下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自动校准系统早已失灵,60%以上的操控现在都是依靠着弗恩的纯手动。
可是他们毕竟是人,不是毫无破绽的机器!
没有任何机修零件了。澈苏心里叹息一声,编程维修因为自动维修臂被彻底炸坏也失去了作用。再一次从专用手动机修通道中钻出来,他擦了擦满脸亮晶晶的汗水。
超频状态维持了很久,靠着他的非标准维修勉强连接起来,各种配件间的配合度很低,这架星云一号终于陷入了越来越可见的频密颤动。最后的时刻就在眼前,弗恩殿下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身边安静的少年。
“澈苏,抱歉。”他开始启动隐藏在操控台下方的自爆初检程序。
打起精神,澈苏努力睁大眼睛,汗水迅速沿着眉梢滴落。看着前方,他微笑起来:“能坚持这么久,我们已经很棒了,对不对?”
“那是因为我想多活一会儿。”神情意外的轻松起来,弗恩殿下英俊沉稳的脸庞上甚至也有了一丝笑容,“和你在一起,不想这么随便放弃。”
机甲猛烈一晃,一道暗紫红色的阴影在他们侧方呼啸而过,那架如同夺命幽灵般的联邦领队机甲,再一次命中了他们的右机械腿。
每次近身逼近,这架强悍的机甲总是能准确地带来一处狠毒的伤害,不够致命,但是一步步地将他们逼入丧失抵抗的境地。
无数架联邦机甲迫不及待靠近,一点点谨慎地缩小着包围圈。
不击坠,不杀死,活捉帝国顺位第一继承人,这是多大的诱惑,多么激动人心!
自爆程序闪动信号指示,即将接近自检完成。
“真是遗憾,没有机会和那架联邦敌机公平一战。”弗恩忽然开口,似乎想要缓和一下机舱里凝重沉默的气氛。自检后,按下终极按键,他们所在的机甲就会正式爆炸成一团细碎的烟尘,他和澈苏,也会瞬间在爆破的高温中变成宇宙中的一小片飞灰。
“嗯,那架机甲驾驶员假如和您单机对战的话,我想会势均力敌。”澈苏诚实道,想了想,他展颜一笑,“不过我还是觉得您会赢。”
“为什么?”剧烈的颠簸中,弗恩殿下手中依旧是狂风般不停的指令输入,并不放弃这最后的战斗。
“没什么。只因为我信任您。”澈苏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有点羞涩。
自爆程序自检完成,火红的红灯疯狂亮动。
弗恩淡淡伸手,就要平静地按下那个按钮——就在这时,澈苏忽然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向了他们的右方!
“殿下!”他忽然急促地叫。
弗恩手指一顿,目光看向澈苏的聚焦处,瞳孔也是忽然一缩!
一片黑漆漆的联邦机甲包围圈外,忽然有一小片队形正发生激烈的扭曲,像是被硬生生撕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一道闪电般熟悉的机甲就像是骄傲的海燕,蓦然冲进那个被它撕开的裂口,身后,七八架机甲被它猝不及防击中,狼狈不堪地四散倾翻。
“大殿下,澈苏。能收到吗?”面前操控台上通讯频道黄色灯疾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冷静地像是没有感情。
心中蓦然一震,澈苏惊喜地扑向通讯器:“梵重队长!……听得见!”
“支援兵力正在赶来,皇家机甲大队先到,护卫舰稍后。”梵重驾驶的机甲瞬间被清醒过来的十几架联邦机甲瞬间包围,交织成密布网的火力疯狂向这架孤身进犯的敌人疯狂射击。
梵重的声音丝毫不乱,飞快而条理清晰:“请务必再坚持叁分钟。澈苏,立刻检查逃生舱是否完好,你们需要在护卫舰到来时,和它的捕获系统对接。”
“明白!”澈苏跳起来的速度就像是一阵风,酸痛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忽然注满了力量——梵重队长来了,马上就会有大量的帝国军队赶来……他和弗恩殿下化险为夷就在眼前了!
身体轻轻一歪,那架机甲在繁重的驾驶下惊险无比地穿过火力封锁,向着弗恩和澈苏所在的方向急冲,企图和他们汇合。
“各单位注意,现在开始,不用想着生擒那位皇太子殿下了。”懒洋洋的声音在联邦军通用频道里响起,啧啧叹气,“……照死里打吧!”
“南卓队长?!”他的一名队友惊讶地叫,“不过一架敌机来增援而已!”
“有一架赶来,马上就会有一大堆蝗虫会追着过来的。”南卓叹口气,微眯的眼睛开始发亮,“不能心存妄想了。”
真是可惜,自己还一直没有机会使出全力。本想着,有机会把这位强大的帝国殿下掳到联邦,找个机会来一场机甲比试呢!想想都觉得有趣而刺激——可现在,看来只能亲手送他下地狱了。
瞬间引擎增压到极致,联邦王牌飞行员那同样经过精悍改装的机甲在空中隐隐停滞了数秒。这一顿之后,就是风雷之势,全速急袭——“噌”的一声暗响,长达数米的合金刃悍然弹出,电光石火间,冲到了转身笨拙的星云一号身后,冷冷刺向了机甲的背心!
“背后!”梵重冷冽的提示从星云一号的通讯器中传来,防御系统完全损坏,弗恩根本捕捉不到背后的突袭。在听到梵重的提醒的一瞬,他猛然调整倾斜角,堪堪躲过了南卓的致命一击!
一道暴烈的黄光紧跟着南卓的机甲,磁暴弹!梵重的机甲在重重包围中不知怎么竟然脱困而出,还抽空向着南卓发射了中程火力。
也正是这一下干扰,南卓袭向星云一号的近身一刺,才没有如愿在弗恩他们的背后一刺划开!
终于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南卓按向操控键的手速骤然提到了极限:再不认真一点,难道还真叫这区区两架机甲,在他们几百架机甲包围中苟且耍赖,真的冲出去?
光是这样想一下,都会觉得耻辱地全身在发抖。
星云一号内,弗恩殿下的手,反而从微微的颤抖中恢复了平稳。已经到了极限,极限的尽头快要接近了麻木。如雨的汗水、痉挛的肌肉、渐渐模糊的视线,但是他的精神,却如同注入了兴奋剂一样,有种极大的亢奋。
——援军就要到了,他和澈苏,一定可以支撑下去,一定!
“澈苏?”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他提声叫道。
蹲在机甲后部的逃生舱弹道前,澈苏似乎在发愣的样子,听到弗恩叫他,他才震动一下,开始迅速地忙碌着什么。很快,他从后方返回,对着弗恩殿下道:“逃生舱完好,随时可以发射。”
忍不住皱眉看了他一眼,弗恩殿下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太劳累了吗?还是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澈苏的脸上,似乎有点异常的怔忪和恍惚。
“澈苏,再坚持一下。”弗恩轻声道,“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他身边的澈苏,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小会,他才点点头:“嗯,殿下,一定。”
深深吸了口气,他清晰开口:“梵重队长,我需要护卫舰的方位和距离。我们现在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
微微喘息的声音传来,梵重竟然没有来得及及时应答。
紧盯着黑压压的包围圈中的那架机甲,弗恩和澈苏的心都一阵发紧。被梵重的精湛操控和技术屡屡成功脱困,无数联邦机甲驾驶员的怒气已经被点燃,纵然再逆天,再拼劲全力,梵重驾驶的机甲也已经被几次炮火击中,身影越来越凝滞。
一个剧烈的翻滚,他的机甲就像是失去了控制,弗恩和澈苏的心,同时猛然揪起。可也就正借着这狼狈的翻滚和飞行,梵重的位置,再次向着他们艰难靠近!
“澈苏……”又过了几秒,梵重的声音才急促传来,“护卫舰的方位是我处X126.78,……”他流利地报出一组数据,澈苏飞快地在面前输入框中记了下来。
“明白,我在计算。队长小心!”澈苏急匆匆道,额头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渗,梵重接受的数据和他有角度差,通过换算才能得出他们和护卫舰的相对距离,这影响着逃生舱发射的最佳时间和角度。
快一点,可能错过对接的最佳时机;慢一点,逃生舱可能在空中被联邦军的火力轰成粉尘!
……远处,轰隆的异声终于出现,澈苏猛然抬头,目力就可以看见的远方,密密麻麻的光点终于映入他们的眼帘。
近处的联邦机甲明显陷入了急躁,原先逼迫挤压的战术完全放弃,无数炮火和武力开始狂轰滥炸。无论是梵重,还是弗恩他们,几乎都被密集的火力瞬间击中,再精妙的躲闪,也没有办法在密集到无缝隙的火力中完全脱身!
歪歪斜斜地在空中狂坠,星云一号那坚硬的外甲,几乎已经溃烂到极点,所有的系统接近失灵!
“进逃生舱!”大喝一声,弗恩已经捕捉到了远处隐约而来的舰艇身影。放弃作战,用自动飞行模式支撑这最后的时间,开始准备跳机逃生!
“好!我完成最后校正!”回应一声,澈苏的手指飞快进行最后的敲击,人工锁定了接援的护卫舰轨迹。
“快点!”弗恩殿下飞快地冲向逃生舱,按动按钮钻进去,一阵巨大的震动,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机甲某处吱呀解体的前奏。
飞身跑来,澈苏站定在他面前,将他的逃生舱用力推向弹出轨。连番的被击中,弹出轨道有少许的扭曲。
“你还不自己进去?!”弗恩殿下焦急大叫。
充耳不闻,澈苏用力锁死了弗恩所在的逃生舱,打开了机甲背后的隐藏舱门。冷冽的太空疾风扑面而来,身在逃生舱中的弗恩感觉不到那股冰冷,却看见澈苏的黑发被瞬间涌进的狂风卷动,飞扬舞动着,有种跳脱和从容混合的美。
抬起头,澈苏定定看着面前的弗恩,眼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微光。
“殿下,我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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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是整个第四部的结尾了,帝国篇到此完结。
完结71章 帝国篇。
为了赎罪,看,我把这一章定成一个点啊,大家要原谅我哦,先说在前面哩…………
~~~~~~~~~~~~~~~~正文开始,帝国篇完结~~~~~~~~~~~~~~~
抬起头,澈苏定定看着面前的弗恩,眼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微光。
“殿下,我走不掉了。”
刹那间,弗恩殿下的心沉了下去。身边的逃生舱在剧烈抖动,一阵旋转后,星云一号忽然发出震颤剧烈的超频负荷过载信号。
“澈苏?!”看着安静的少年毫无动身的迹象,弗恩的声音忽然沙哑了。
“逃生舱只剩下一个完好,能量栉……也用尽了。”澈苏轻声道。刚刚扑过来检测时,他已经第一时间发现逃生舱被击坏了一只。
蔚蓝的眸子瞬间冰冻,弗恩忽然焦躁地伸手去开舱门:“挤进来,一起走!”
轻轻地摇了摇头,澈苏脸上晶莹的汗珠落下来:“殿下,你知道的。……这种设计从来都是一人舱位。”
载重经过精确的测算,弹出的速率必须有足够的能量才能保证。而整个星云一号里,剩下的能量栉早已经捉襟见肘。
咬牙不语,弗恩的手掌狂暴躁地用尽全力,想要打开自己的舱门。
可那舱门纹丝不动……
忽然想起澈苏先前在逃生舱前的沉默动作,弗恩殿下的心越来愈沉。澈苏竟然在那一点时间里,把打开的门闩破坏了。
“澈苏!”他暴躁地停下手,咬牙切齿看向面前安静的少年,“你居然敢……敢自作主张!”
澈苏用力抓着身边的扶手,脸色因为剧烈地摇晃和震动而苍白得失去了血色,但漆黑的眼睛却依旧明亮而清澈。
“殿下,我答应过皇帝陛下和兰斯学长的,一定要保护好……”他的话被忽如其来的剧烈颠簸打断,一股巨大的撞击传来,他没能抓住固定物,猛然摔倒在地。
眼角瞥见已经越来越近的帝国护卫舰,一起急袭而来的,还有无数他们帝国的支援兵力。而倾泻在他们的星云一号身上的炮火,也已经疯狂到了极致!
某些部位解体脱离的恐怖撕裂声,后面的可视窗,已经开始龟裂,透过模糊的视线,他和弗恩都捕捉到了疾速冲来的那道暗红色机甲!
咬牙飞扑到逃生舱前,澈苏用力按下了发射键!
“澈苏!……”弗恩的眼眸猛然紧缩!
就在同一时刻,翻滚疾坠的星云一号的背后,四五数道凌厉刺眼的青色光芒冲着他们射来——那是每部联邦机甲上仅仅配备一只的超级重磁炮的火力,速度很慢,只有在完全锁定目标时,全力击杀才不会不被躲避!
面对着完全无人驾驶,失去控制的星云一号,这种超级重磁炮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一旦击中,绝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远处的帝国护卫舰已经看得见清晰轮廓,弗恩所在的逃生舱已经就要脱离星云一号,而这四五架联邦机甲发射的致命重磁炮弹,也已经如死神幽灵般逼近了他们!
疾速远遁,南卓和队友们驾驶的机甲已经飞离了星云一号,避免被这最后一击的余波炸伤。平静地盯着那架疾速下坠的星云一号,南卓的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终于结束了,对于那架机甲上坚持到现在的人,他有一点真心实意的敬意。他清晰记得,十年前踏上帝国的星球,和那位帝国皇子相见时,他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他甚至还记得,那位冷静傲然的皇子有着极英挺的面容和金色的头发,还有一双隐含傲然的蔚蓝色眼睛。
帝国的天空下,他们曾在皇宫的花园里面对面地比试过枪械,不分伯仲,彼此暗不服气。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重逢在太空里,就是埋伏和狙击,苦战和击杀。
再见了,皇太子殿下。对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位天才机修师。
他轻轻叹了口气,可就在下一刻,他琥珀色的眸子却骤然一缩,看见了让他极度震惊的一幕!
那架刚刚赶来支援的帝国机甲,按说已经被他的战友围困得水泄不通,怎么会忽然出现?!
傲然的乌黑机甲,从完全没人能够想到的刁钻角度飞来,携带着冷如死神的气息,悍然挡在了星云一号的前面,挡住了那四五道夹成死角的重磁炮攻击。
死神的气息不是带给星云一号,而是它自己。
青光伴随乌黑烟云,轰然响起。
……火光散去,烟云消弭。
无数块的机甲残骸四散飞射,高温带来的气浪冲击着星云一号。怔怔望着龟裂的视窗上那片灼热的火光,忽然之间,跌倒在地上的澈苏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那是梵重。
用自己的机甲在这最后关头帮他们挡住致命一击的,是兰斯殿下的搭档,他们机修队的队长。
——梵重。
死死握住了身边的扶手,原本已经放弃任何举动的澈苏,忽然扑向狼藉的操控台,坐在了弗恩的主操控台!
用目测找准了那架暗红色联邦王牌机甲的方位,他颤抖的手开始调试仅有的一些完好按键。他死死盯着那架幽灵战机,手指灵巧地键入一连串操控程序指令。看上去,似乎依然歪歪斜斜失去控制,可只有他知道,机甲在慢慢调整着某些参数和角度,悄然向着南卓那架领头战机逼近!
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不断翻滚、似乎完全失控的星云一号,南卓的目光异样光芒一闪。
在那看似狼狈的坠落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平衡和稳定。——刚刚逃生舱里的假如是驾驶员弗恩,那么现在,怎么依然有人在机甲内精妙操控,甚至企图在伪装失控?
那是谁?假如剩下的是机修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妙的操控?
所以,皇太子弗恩根本没来得及逃走,刚刚逃走的,只是那个机修师?……他的脑海中思绪如电。竟然想瞒天过海,企图在他眼皮底下冒充坠机?心里雪亮,他驾驶着机甲不动声色向那边森然靠近。
“所有六点钟方向机甲佯装散去,给敌机留一个缺口,诱它过去,我来亲自捕获狙击。”他沉声发令。
来吧,最后关头,还想逃走?他暗暗冷笑。
来吧,我们同归于尽!不远处,心跳渐渐加快,紧紧盯着那架暗红王牌机甲,从来没有真正战斗过的澈苏手心中有了汗水。
“澈苏!”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一声让他浑身一颤的声音。
弗恩殿下。……他在护卫舰上的通讯频道里。
“澈苏,你在不在?!回答我!”
用力眨眨眼,澈苏眼中有点模糊,不知是汗还是微微的雾气:“殿下,我在。”
一边细心调整着手下的按键,他一边微笑着听着电流嘈杂里弗恩殿下那熟悉的声音。
通讯器里,弗恩殿下似乎猛然松了口气,声音却越发暗沉和嘶哑:“你给我听好每一个字,这是命令。”
站立在护卫舰上的主驾驶台前,他一字字沉声道,看着监控画面上不断下坠的星云一号:“第一,不准自爆,绝不准。第二,我允许你向他们投降。第叁,我……”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似乎猛然卡住,挣扎犹豫着什么。
惊愕无比地听着皇太子殿下的命令,舰艇上的士兵和将领都默不作声。在最后关头英勇自爆,难道不是每一个帝国士兵应尽的义务?向敌人主动投降,这、这怎么可能是皇太子殿下口中说出的话语!?
“澈苏,我要你活着。”弗恩殿下的手掌紧紧按在面前的冰冷台面,指节发白。他语声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只要你活着,我发誓——就算倾尽我帝国之力,也一定会救你回来!”
对面的通讯频道里,只有嘈杂的电路杂音,一片难耐的寂静。
“澈苏!”猛然撕去平静的伪装,弗恩殿下心里巨大的焦躁升起,“我知道你在听,回答我的命令!”
“殿下……”澈苏那清亮的声音终于响起,仿佛就在弗恩的对面,带着让他难忘的柔和笑意,“谢谢您的厚爱,我觉得很开心。”
弗恩殿下心中猛地一松,只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肉似乎也在一瞬间放松下来。艰难地慢慢坐在座位上,他正要说话,却在下一刻重新僵硬了身体!
“抱歉,殿下。可是我很想……给梵重队长报仇。”澈苏淡淡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有点暗哑,却像一把锋利匕首,穿透了万里长空,直刺弗恩的内心深处。
也穿透了狂奔进主控室,和锡安,欧连一起刚刚赶回的兰斯的心。
耳朵中一阵轰鸣,兰斯血红的眼睛盯着监控画面,竟似完全不能理解澈苏那悲伤的声音!
在那画面上,那架依然在坠落的星云一号已经穿过联邦包围圈的一个豁口,却和那架追踪而来的暗红色机甲转眼靠近。
看似无意的联邦王牌机甲,忽然猛然加速,无比精准地扑向了急速下坠的星云一号,赫然弹出的捕捉臂终于死死擒住了毫无抵抗力的残破机甲!
被联邦王牌机甲擒获的那架残破机甲和它里面的驾驶员一样,安静从容,甚至有点柔弱的意味。而终于得手的南卓,心里却忽然涌起一种尖锐的不安。
——似乎被捕获的不是这架机甲里的驾驶员,而是他自己!
无尽下坠的星云一号带着联邦机甲,在帝国护卫舰的监控画面上飞速变小。
澈苏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点微微的内疚和黯然,也有着弗恩熟悉的一点坚持:“殿下,自爆程序已经启动了……”
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秒表,护卫舰上很多人似乎都听见了无声的秒针轻走。呆呆地站在门口的锡安更是忽然猛地一拳砸向了坚硬的太空门,心中震惊到了极点——自爆程序已经启动?那么……最多还有几十秒,那架载着机修师澈苏的机甲就会化成灰烬。
护卫舰上一片静默,纵然是再心如铁石、再见惯鲜血,面对着着如此残酷的生离死别,很多人都黯然低下了头。
浑身如同坠入冰窟,一向冷静矜持的弗恩殿下终于在无数帝国军士面前,绝望而悲伤地嘶吼出声:“澈苏!……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通讯频道里的电流声忽然奇怪地静止了那么一小会,澈苏的语声似乎有些羞涩,还有点隐隐的骄傲:“殿下……我今天,满十八岁了呢。”
怔怔听着他的话,巨大的悲伤和无措下,弗恩好像已经完全无法反应。
“所以,就让我自己做这个决定吧。”他那好听而温润的语声清晰传来,穿透层层星云,道道电波,似乎就在弗恩殿下的眼前含笑扬眉,漆黑晶莹的眸光宛如幽静的夜空。
“再见了,殿下。”
“澈苏!我——”弗恩的嘶哑声音忽然断裂,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忽然亮起的绚丽烟火……
两架纠缠在一起的机甲,帝国皇子的专属星云一号,联邦飞行员队长南卓驾驶的王牌机甲,猛然加速,一起坠向无尽的漆黑太空!
它们身后,是一串靓丽而悠长的火光,映亮了暗沉沉的残酷星空,像极了美丽却短暂的流星。
……
帝历1880年夏。
帝国远征军由皇太子殿下亲自带领,首次大型战役,在跃迁点遭遇联邦军设伏,以求诱杀帝国皇太子,却功亏一篑,两位帝国皇子均安然脱身。
双方互有伤亡,联邦军佯败自损,被毁机甲八百多架,军舰近百艘。帝国军损伤机甲五百余架,军舰叁十艘。
伤亡名册中,联邦王牌精英飞行营营长,南卓战亡。
帝国方面,两位殿下的随身专属机修师也皆双双殒命。
——帝国皇家机修大队队长,帝国元帅独子,少校梵重。年仅二十二岁。
——皇太子殿下专属机修师,贱民澈苏。年仅十八岁。
(第四部完)
看在这章就只要1点的份上,原谅我吧…………下面是异域篇哦,我保证,会很好看……
72章 帝国篇后记
长长的星战情节终于写完了,“帝国篇”也终于完结。是的,帝国篇有四本哦,是不是看上去有点漫长,但是实际上故事也流淌得很快?
梵重带着无尽的遗憾和骄傲离开了战场,但是他守护住了自己的承诺,守护住了自己的搭档兰斯,我不知道他决然离开时那一刻的心境到底是怎样,就算是作者自己,其实也很难猜透他的心。有对兰斯的愤怒和不谅解吗?还是只有失望和伤心?又或者,其实在战斗的最后一刻,他的心里高度专注而毫无杂念,只有坚定和对帝国军队和皇族的忠诚?
……我很难过,写到他独自驾驶机甲离开时,我的眼泪有滴落。但是这是战争的残酷,无法避免,也请大家不要同情他,他的骄傲配得上尊重,而不是怜悯。
同时,澈苏和大殿下的并肩战斗在硝烟中落下帷幕,仅剩下太空中悠长的烟火。这一部是我很喜欢的一部故事,小苏和搭档弗恩终于摒弃前嫌,微笑着对视携手并肩。看到他们和睦相处,大家有没有觉得,终于原谅了大殿下这个情商同样很低的家伙呢?
身为故事的主角,相信大家能猜到澈苏不会就此死去,南卓作为全文第一章就出现的主角之一,也同样会和他一起避开死神的威胁。既然前面四本叫做“帝国篇”,那么接下来的第五部,应该叫做“异域篇”,一向有点懒散不羁的联邦飞行营精英南卓,和澈苏之间会碰撞出什么样激烈的火花?他们如何逃脱死亡阴影,如何在对峙和敌意中慢慢建立起纠结的关系,又能不能最终逃出生天,重回家园?
小苏一旦离开了舒适而单纯的皇宫,流落到困窘的境地,也会飞快地成长起来,已经正式满十八岁的他,是成年人了哦!
这几位同学,你们不要看到“成人”几个字就口角滴下口水,小苏就算成年,也绝对不会意味着我会让他上演成人级限制戏份……
故事将会开始新的篇章,不同的基调,开始变得更加惊险甚至阴暗的剧情,还请早早调整好看文的心态转变。至于大殿下弗恩……哦,也请他的支持者做好长期抗战准备……………………
敬请期待第五部故事《星云物语之南苏星的秘密。
微笑,第五部虽然对峙森然,小苏和南卓互殴得很严重,但是我保证,是很好看的一部,有趣而惊险,悬念迭起!
73章 无主之地
“啪!”……
“啪、啪啪!”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灌满了凝滞的水银,H怎么摇晃都是无尽的沉重。身上很多地方都又钝又痛,脸上……脸上的感觉是?!
眼皮轻睁,澈苏迷迷糊糊地张开了酸涩的眼睛。视线有点模糊,朦胧中,H一张陌生的男子脸孔出现在上方。那人的一只手正高高举着,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脸!
恍惚地眯着眼睛,澈苏似乎呆滞无比。
“醒醒!……喂!”模糊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拍打还在继续,澈苏的脸逐渐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毫无反应地眯着眼睛,澈苏终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微的哼声。动了动头,他似乎想要撑起身体,却在下一刻颓然一歪,重新陷入了昏迷。
“哎?醒醒啊!……怎么又昏了?”那男人苦恼地又拍打了几下澈苏的脸,H看着他毫无反应,终于悻悻地放弃了。
想了想,他举起宽大的手掌,开始仔细地解开面前少年那被血迹和烟尘污染得一塌糊涂的衣裳。特制的操控服质地坚固而耐磨,即使经受了火焰炙烤和下跌时极速的气体摩擦,H依然没有太大的破损。
很快,隐秘的拉链被他找到,他迅速将这昏迷的少年上身扒光,开始检查。触目之处,他眼光落在澈苏肩头那印记明显的贱民烙印上,心里一阵懊恼。——果然,按照收集到的情报,这应该就是那位皇太子殿下专属的机修师,传闻中被破格录用的贱民!
好奇地研究了一下澈苏肩膀上那个狰狞的烙印,他啧啧轻叹,很快开始技巧而熟练地在澈苏上身按压。没有太严重的伤,只有少量因为撞击而带来的淤青,还有就是跌坠途中导致的擦伤。只是,靠肉眼去看,并不能分辨有没有什么内伤。
按遍全身,手下的少年并没有在昏迷中显出无意识的痛疼。背后也翻看检查过一遍,抬起他的四肢屈伸,也没有发现骨折的迹象。
紧紧闭着眼睛,手下的少年一动不动,黑长的睫毛安静地盖在薄薄的眼皮上,细微的淡青色血管似乎都因为苍白而清晰可见。皱眉看着他那皲裂的嘴唇,联邦王牌飞行员南卓喃喃地叹口气,转身向着不远处的残破机甲走去。
四周一片死寂,大片阴冷潮湿的绿色苔藓类植物覆盖的陌生星球上,似乎只有他一个生命体存在。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却完全没有想到,身后那个似乎一直在昏迷的少年,在听到他的脚步离去后,却忽然轻轻张眼睛开,恍惚的眼神早已经变得清亮!
刚刚在清醒的那一瞬,他脑海中无数影像流动飞掠:苦苦支撑的作战、秃鹰般不停撕咬他们的联邦机甲、弗恩殿下消失在远方的逃生舱、梵重队长挡在他们面前被击毁的机甲!还有就是,接下来被那架联邦机甲擒获后,他亲手按下了同归于尽的自爆键……
眼前的这张陌生脸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自己带着一起爆炸坠落的联邦机甲驾驶员!做出这个简单的推断后,他心中忽然怦然一动:前些天被老爹打昏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被他骂——要想脱困,就绝对不能让敌人了解你的状态。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继续假装昏迷!
发觉那个男人走开,他这才睁眼。紧盯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背影,澈苏用最快的速度扫视着陌生的四周,匆忙下,只能看清一片寂静荒凉,深绿色的苔藓类植被覆盖四周,不远处……那是什么?一大片隐约泛着死沉沉水汽的水域,还是湿地?
再一看,澈苏眼角不由一跳:就在不远处的那片湿地里,一架残破的机甲通体暗红,歪歪斜斜地瘫倒着,小半个身体沉没不见,正是那架在战斗中屡屡带头攻击他们的领头机甲!还没来得多观察几眼,那男人已经猫着腰,小心地踏入那片湿地,跳上了在那破损的机甲。
探了半个身子进入机甲腹中,他似乎翻找着什么,很快,便已经转过身。
心中一阵狂跳,澈苏飞快合上眼睛,心中急转:那人发现他有醒来的迹象,翻身去拿什么?捆绑人的绳索,还是?手微微一动,他摸到了身边某种坚硬的物质,而且,能够掰动!不动声色地用力掰下那块类似岩石的东西,他悄然将它盖在了手掌下。……脚步声轻微,但是已经可以判断出来渐渐走近。
悉悉嗦嗦的声音就在耳边,某种被人靠近的直觉悄然逼近。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鼻息喷在他脸上的刹那,澈苏忽然死死握住手掌下那块坚硬的东西,用尽全力暴起,在睁眼的瞬间,狠狠向着那人的脑后砸去!
蓦然对上他晶亮的眼睛,那人一愣。电光石火间,他的反应快得几乎不像人类,头猛然一偏,他俯下的身子像是弹力良好的弹簧一样,一跃而起!
可惜,他距离澈苏太近,警觉的时机也已经太晚。而看似昏睡的澈苏更没有任由他远离的机会。
那块坚硬的东西没有砸中南卓的后脑,但是也击中了他的侧边额头。一声闷响,鲜血立即顺着他的脸飞快淌下,而撑起身子同时飞扑过去的澈苏,单肘横递,也已经狠狠捣在了他的胸前。
连遭两击,对面的男人一声不哼,仅仅是趔趄了一下,他就着澈苏紧接着袭来的第二拳,手腕疾伸,飞快地叼住了澈苏的手腕,精准刁钻,狠狠向外一弯!
一声轻哼,澈苏疼得浑身一颤。手腕传来瞬间裂痛,击出的拳头也变得绵软无力——脱臼了,腕骨被那个男人一扭之下,准确地错开了位。
几乎同时扑向对手,两个人纠缠打斗在一起,南卓脸上的鲜血不停流淌,看上去甚是吓人,澈苏单手搏斗,也是苦不堪言。
很快,两个人已经放弃了标准的搏斗姿势,难看地摔倒在地上,狼狈地纠缠着,毫无章法地互相殴击。在那场激烈残酷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两个人的动作都越来慢,很难一举制住对方。
可毕竟,澈苏还是落在了下风。原本就算不上健硕的身材和青年的联邦军人相去甚远,几番狼狈的翻滚、压制与反压制,南卓成功地将小兽般拼命的少年压在了身下,看着澈苏那锐利而敌视的眼神,他眼中终于有厉光一闪。
重重扼住澈苏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臂,他面无表情地托住某处关节巧妙一抖,“咔嚓”一声微响,剧痛传来,澈苏的额头飞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左肩胛骨,同样被南卓拧脱了臼。
喘着气,南卓踉跄着从澈苏身上爬起。
澈苏挣扎着想要咬牙起身,却被南卓手疾眼快一脚踢过去,重重地重新跌倒在地,正撞击到脱臼的肩膀,剧痛传来,直疼得他蜷缩起来,好半天不能动弹。
冷眼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因为疼痛而颤动,南卓冷哼一声。并没有和澈苏交谈的意思,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狡猾又狠毒。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帝国野蛮人。”
猛地睁眼看着他,澈苏漆黑的眼睛是全是愤怒,颤声咬牙道:“你……你们才是野蛮人!”
说不出更加粗鲁和肮脏的言辞,他嘴唇颤抖,眼中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伤悲,有点微微的雾气,“挑起战争的是你们联邦人,炮弹轰炸我们帝国矿工的,是你们联邦人。杀死梵重队长的,也是你们联邦人!”
“哈”地冷笑一声,身边坐在地上的联邦飞行员蔑视地看着他,“你们帝国皇族说什么,你都信?明明是帝国人自己策划了战争,一句谎话,就能骗得你们这些蠢材为他们卖命!”
瞥了瞥澈苏肩膀的贱民烙印,他嘴角一撇,懒洋洋的神态带着鄙夷:“也难怪,奴才而已。”
澈苏紧紧抿住了嘴。
无言地闭上眼睛,他忍耐着疼痛,等待着体力一点点恢复。
身边,那个人只等了那么一小会,就站起来走向旁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转身来到澈苏面前,他弯下腰,粗鲁地拍打着澈苏的脸:“起来,睁开眼!”
愤怒睁眼,澈苏因为他略带羞辱的动作而一瞬间涨红了脸。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一瓶清亮亮的军用净水,正握在那个联邦青年的手中,晶莹透明。
“要不是弯腰给你喂水,也不会被你这狡猾的小狐狸偷袭成功。”龇牙咧嘴地伸手擦了擦脸上淋漓的血迹,南卓没好气地道。
愣愣地呆着,澈苏心里有点怔然。——这个人,不是拿东西来绑他、对付他,而是去拿机甲里残存的备用水?
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澈苏这才觉出了无比的干渴。微微一动,带来了一阵剧痛,他这才无奈地想起:右手手腕、左臂肩胛骨全都脱臼,他根本没办法接过那瓶水。
“张嘴。”南卓懒懒地开口,“别想我给你接上骨头,要想喝水,我来喂你。”
犹豫了半晌,还是敌不过极度的干渴,澈苏脸一红,微微张开了嘴。
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水向下低了那么一点,南卓看着眼前那眉目秀美的帝国少年。这样一来,原本正常的喂水姿势,却有了点微妙的变化,澈苏要想喝到水,就势必得低头匍匐,有种隐约的卑微和臣服姿态。
愕然微怔,澈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南卓。从那双鄙视又微带戏谑的眼神里,他恍然明白了某些事。
静静地凝视了这恶劣的联邦男人一会儿,他默然地直起身,抿住了干燥得渗出血丝的双唇。
挑了挑眉头,南卓当然明白他的抗拒。缩回手,他无言地将那瓶水对着自己的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淋漓痛快地很快喝完了半瓶。
“你好像不太愿意承认,现在你只是我的俘虏而已。”他微笑道,琥珀色的迷人眼睛却没有任何温暖,充满冷意,“我们联邦人一向善待俘虏,不像你们帝国那么野蛮,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虐杀你。”
将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了地上,他悠然接着道:“本来你只需放低一点点姿态就好,可我现在改主意了。要想再喝到这瓶水,你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比如说,爬着去喝。”
战败方、弱者、俘虏。哪一种身份足以让这个小小的贱民少年撑起所谓的自尊和抵抗?害他一起坠落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啊呸,这里压根不会有鸟这种生物吧!——他没一刀杀死他就已经足够不智,更何况还被这狡猾阴险的小家伙差点砸到后脑开花!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个小家伙还真以为他是心慈手软的社区义工呢!
漠然看了地上那诱人的半瓶水一眼,澈苏转过了头,无声地坐在地上,不知怎么,他眼神一阵恍惚,好像忽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旋,从打斗中刚刚脱身,他终于有时间回忆这极其重要的一些东西。
自爆虽然发生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本身系统就损伤严重,他清楚记得,爆炸的程度绝对没有设计中那么严重。要是按照设计值,他早该化成了无数飞灰。
所以,不仅他受伤不重,就连和他的机甲抱成一团的那架联邦机甲,也仅仅是被轻度炸损,发生了坠机。爆炸带来的燃烧带动极快的加速度,他们应该是瞬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时候,他并没有昏迷!仅仅是最后一阵极剧烈的撞击,他才陷入了黑暗。现在想来,这一下撞击,很有可能就是坠落在了这片陌生的星域?
脑海中隐约激动,他拼命回想着一路而来的记忆。
……先是在太空中因为爆炸而产生了加速度,按照记忆,那是相对角度大约经度35度、维度22度左右的跌坠轨迹,持续时间大约十多分钟。紧接着就是满目漆黑,空间的凝滞感和厚重感如此鲜明,竟似无意中闯入了某个有宇宙空间扭曲的星云带,极其类似他们熟知的跃迁带!?瞬间角度发生位移,大约是55到58度之间,持续时间是?……
不,不会是进入了虫洞,应该还是在加速度变小后,被附近的小行星引力捕获,落到了乱石星云带的一隅罢了。
紧张无比地回忆着,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汗湿鬓角。挣扎着举起右手,他试图用脱臼的手腕在地上记下一些数据。身边不远就是一片被苔藓覆盖的地表,划下去应该就有痕迹!
微微一动,手腕就疼得钻心。他暗暗吸了口冷气,忍住突突跳痛的太阳穴,艰难地、一点点用颤抖的指甲在那片青苔上刻着。
冷眼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南卓微微皱起眉。训练中亲身尝试过腕骨脱臼的痛,虽然可以忍受,但是再加上写写画画的动作,怕就是酷刑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干什么?
74章 圈养宠物?
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干什么?
瞥了瞥地上的那些杂乱无章的数据,他更加有点摸不着头脑。
“嘿,你在干吗?”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
充耳不闻,澈苏继续在地上歪歪扭扭记着数据,甚至带了点演算的痕迹。被他的无视弄得心里有点恼火,南卓歪着身子凑过去,恶劣地威胁:“不告诉我,就毁掉它们哦!”
得不到澈苏的回应,他果然伸脚,作势要去踩踏那些青苔。这才被他的举动惊到,澈苏愕然抬头,眼睛惊疑地瞪大了。
脸上有擦伤,虽然不如南卓狼狈,可也有细微的血迹,加上疼痛带来的冷汗和沾染了烟尘,他的脸上虽然狼藉,可一双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极为清澈干净。
被他这惊疑而控诉的眼神直视着,不知怎么,南卓忽然觉得自己有种欺负无害小动物的心虚。
就那么悻悻地缩回了脚,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挠挠头:“嗯,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我就帮你把手腕接上。”
说完这句,他忽然想打自己一个嘴巴!脑袋抽风了吗?头上被他佯昏砸伤的地方还在流血呢,居然就觉得他无害起来?
可澈苏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歪着头看了看他,少年的神态似乎很是不满他的打扰,更没有任何妥协的意味。
“喂?接上手腕,你写字就不会这么疼了哦。”南卓忽然嘻嘻咧嘴一笑,先前的阴霾消失了,脸上的笑容显出某种狡猾的灿烂。
沉默地想了想,对面的少年低下头,无言摇了摇头。
“不用。”他低声道,嘶哑的声音里有着倔强。
“为什么?”南卓惊异地道,明明已经疼得有点身子发颤,还在那里坚持什么?
“你是坏人。”他低声道,心里猝然涌起刺痛,“梵重队长为了救殿下和我,被你们杀死了……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他报仇。”
对面的联邦青年军人,沉默了。
半晌他微微一笑,却是不屑的:“真是个孩子。”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被他轻描淡写的话语激怒,澈苏抬起头。
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联邦最负盛名的王牌机甲驾驶员“嗤”地轻笑:果然才十几岁啊。
“战争这种东西,哪里有什么对错呢?”他抬头望天,“打仗归打仗,死人归死人。这里面并不应该牵扯到私人恩怨的,不是吗?”
微微喘气,澈苏漂亮的眼睛怒视着这无所谓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队长是谁,想必是我们击落的无数帝国机甲之一。”他淡淡道,“可是这是战场上军人的宿命,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
他凝视着澈苏,一晒:“假如这样也值得念念不忘,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你大卸八块,为我那些被你和你的搭档太子殿下击杀的几十名战友复仇?”
蓦然身子一僵,澈苏看向他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迷惘。
他和弗恩殿下……在作战时击落的那些机甲里面,同样有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瞧,把不得已的战争和私仇结合在一起的,就只有小孩子和偏执狂而已。”南卓蹲下身子,伸手握住澈苏脱臼的右手腕。不等澈苏反驳,他猛一用力,“咔嚓”一声,随着澈苏一声闷哼,已经利落干净地帮他对好了错位的腕骨。
没有再帮他接上左臂的肩骨,南卓似笑非笑地站在一边。
澈苏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果然,动弹起来基本已经无碍了。撇开一旁的南卓,他埋着头继续苦苦在地上记录着数据,一边回忆,一边推演。
忽然想起什么,他挣扎着站起身,向着对面那片湿漉漉的湿地走去。这一走动,他忽然一愣!
这种轻快无比,飘然欲仙的感觉是怎样?身体就算再神清气爽,也不该会有这种体验啊?
重力……比较小的重力!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太空中被这里的引力吸引而坠落,他们居然没有被摔成肉饼!
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南卓饶有兴趣地看着澈苏的举动。
来到两架纠缠在一起的机甲前,澈苏皱眉看了看。两架机甲还连接在一起,狼狈地扎在水藻蔓延的岸边。半黑半绿的物质裹住了下半截。
澈苏伸手一探,软绵绵、湿乎乎的,类似淤泥,上面的暗绿色藻类植物更像是腐烂的海绵,看来,这种质地古怪的东西也极大地缓冲了机甲的下坠冲击力。
某些部位已经被高温融合,星云一号已经完全看不出整体的样子了。战斗中损伤过重,自爆时又炸掉了一些部位,原本霸气而巨大的身体,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可是,虏获它的联邦机甲却基本保持着大致的形态,虽然被澈苏的机甲自爆伤及,又在跌坠中被摔断了不少突出的部位,可看上去却比一团废铁般的星云一号像样得多。
单手在废弃的机甲残骸中不停翻找,澈苏试图拆下星云一号上的中心控制芯片,那里面,说不定记录着一些残留的重要数据。
手碰到中心某处,他忽然被烫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看见那被高温熔在一起的机甲构件,他心中还是涌起无尽的失望。想靠单手做出拆卸和检查,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很多地方还余温未退。
疲惫地斜倚在机甲下慢慢坐倒在地上,他有点昏沉。能够回忆和粗略推断的数据都已经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紧绷的神经终于蓦然松懈下来,勉强可以忍受的饥渴和肩膀疼痛一下子放大开来,撕扯着他的神经。
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情打量一下四周的景物和环境。一望之下,他呆呆地微张开嘴。
——完全不同于伦赛尔星球和费舍星的景况,一片广袤无际的、岩石覆盖青苔的湿地!湿地狭长,目力所及处,两边可以看到不高的山峦,将这片绿油油的湿地夹在当中,形成了一片狭长的盆地。
满眼望去,身边都是这种暗青色的颜色,除了湿地外,还有些地方裸露着没有被青苔盖住,带着奇异的星星点点、雪花似的花纹。上面的苔藓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细细密密的长着类似锯齿的边缘。——又或者,这根本不应该叫做苔藓,澈苏好奇地伸手一揭,竟然连带起一大片。根系虽然短,但是叶片却非常肥厚,轻轻一握,就能挤出碧绿的汁液来。
头顶上,是完全不同于伦赛尔星球的天空,一片片层层叠叠的奇怪星云堆砌在空中,明蓝色、暗青色、淡金色……层次分明,有隐约流动,还夹杂着偶有的“噼啪”电闪,一眼望去,怪异中带着令人窒息的美丽。
……完全陌生的星球,状况不明的奇异环境。
静静看着头顶的瑰丽星云,澈苏有那么一瞬,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饥渴,甚至忘记了呼吸。
看不见阳光和月色,整个星球上没有像伦赛尔星球上的明澈天空,但层叠的星云并没有遮挡住光线,他们身边,有着类似多云天气的可见度,天边的星云,更是像极了傍晚时的某种火烧云。
在一边看着澈苏那惊讶而震动的神色,南卓不知为什么,嘴角有丝微微的笑意。他比澈苏苏醒得早,一开始看到这景色,也是几乎同样的震惊。现在看到这个少年露出傻呆呆又可爱的表情,他一直恶劣的心情忽然好转起来。
“这里四周没有食物,我们休息充分以后,可以试试看翻过那些山,看看背后的风景。”他笑嘻嘻道,看着依靠着机甲残骸坐着的澈苏,好像在谈论着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郊游远足。
终于从发呆中苏醒,澈苏看了看他,没有表示反对。
这个人说得对,他们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体力。……可是,拿什么恢复体力呢?他心里掠过苦笑,刚才翻检星云一号残骸时,他已经发现所有的军用食物和储水都已经被毁。
看来,只有那架联邦机甲上幸运地留下了一些食物和饮用水?
饥饿还是可以忍耐的,可是越来越难耐的干渴却异常地折磨人。在先前长达数小时的艰苦作战中,挥汗如雨早已接近失水,落到这个星球上,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只知道绝对不会是一两个钟头!不然这足以让他发疯的干渴感是怎么回事?
强忍着向南卓那边望去的冲动,他极小心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先前那半瓶晶莹的瓶装水。军用的装配,除了普通的矿物质外,里面应该还含有少量的营养液成分。
离得不远,但是扑过去抢是绝对办不到的,就算偷袭和双手健全,他尚且不是这个联邦青年军人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单臂依旧脱臼?悄然地用右手托住了自己的左肘,他屏息想要尝试能不能自己矫正。
微微一动,刺骨的疼痛传来,直达前胸。他猛然咬住了唇,压住了抽气和喘息,不希望惊动那个男人。
可这个希望却落了空。
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南卓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心中苦笑一下,澈苏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手。这个人毫不留情把他的手臂弄脱臼,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战斗力,现在他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举动?
果然,南卓的眼神有点奇异,刚才还笑嘻嘻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听着,我再说一遍。无论你是否甘心,你也是我的俘虏。”他认真地看着澈苏,琥珀色眼睛微眯起来,“为了防止你再伤人,这是必要的防范。不要再妄想自己接上,不然我不介意直接打断它。”
脸色苍白地低着头,澈苏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清秀的脸庞上似乎浮起一点点怯懦和惧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看见他明显的惧意,南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对面的少年明明是帝国的军人,可是那青春年纪、清秀面容,总让人有点下不了手的感觉。
要是换了一个同样强悍的帝国军人,他恐怕早就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一只胳膊以绝敌人的战斗力了,哪里会这么手下留情,仅仅是弄脱臼而已?
要不要,给他喝水呢?南卓盯着澈苏那已经微渗血丝的薄薄双唇,心里犹豫一下,决定还是等待澈苏自己开口。
彻底给这只小野兽立一立威风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逼到他彻底臣服、从心里畏惧自己,这才能收服这个俘虏,在以后的相处中,他才能占据完全的主控地位!
已经露出那么明显的怯懦,虽然依然没有开口求恳,但也不过是一时的心理挣扎罢了,要不就是根本吓得不敢开口?南卓心里微微得意,干脆在澈苏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大咧咧地找了片苔藓厚美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澈苏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来,身子却越来越低,终于歪了歪头,因为疲累和脱水昏睡了过去。歪倒的一刹,大约是碰到了肩胛骨,他又猛然惊醒,茫然地摇头摇头,半天才找了个不会碰到肩膀的姿势,重新慢慢躺了下去。
南卓一直在冷眼瞧他,见他的动作显得神志清醒,倒也放心下来。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就此睡去,他转身来到机甲旁,找到了一根合金索拆下来,又找了几个小小的螺丝卸下,串在了上面。
小心地回到澈苏身边,他弯下腰,极其恶劣地在澈苏脚上拴上了那条合金索,牢固地打了一个死结。
被他的举动惊醒,澈苏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奇怪的动作。微微一抬脚,螺丝互撞,发出一小串清脆的轻鸣。
“这个可以保证你一动弹,就会发出声音。”南卓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少年一瞬间因为羞辱而涨红的脸,像极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圈养小宠物的坏主人。“我夜里想睡个安心觉,可不想时刻提防你暴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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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养什么的,只是南卓自己的一厢情愿吧,小苏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他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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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章 反守为攻!
南卓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少年一瞬间因为羞辱而涨红的脸,像极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圈养小宠物的坏主人。“我夜里想睡个安心觉,可不想时刻提防你暴起杀人。”
安静地看着他,澈苏眼中的羞愤渐渐淡去,很认真地道:“我杀不了你的。我手无寸铁,一只胳膊还有伤呢。”
那又怎样?难道他想讨价还价?南卓挠挠头,有点不太确定这少年的话语算是示弱还是据理力争。
近在咫尺,澈苏甚至可以看见这联邦王牌飞行员鼻侧几颗淡淡的雀斑,不仅没有折损那张面孔的潇洒不羁,反而添了一点阳光的意味。
默默对视一会,也没有等到南卓任何改变主意的意思,他无言地闭上眼,似乎决定对这悲惨的境地认了命。
安静地等了一会,南卓听到了很快响起的鼻息,确认身边的小俘虏已经陷入沉睡。这才打了个哈欠,他在不远处也找了块地方躺了下去。
天边天色比刚才暗沉了许多,虽然没有阳光星辰,但是这个星球上似乎也有某种时辰之分,并不是永昼或者永夜笼罩着。看来,天色还会渐渐地暗下去,这对于生物钟习惯了日夜交替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果然,就在他们相继安睡后,天空中淡金色的星云层渐渐黯淡了,暗青色的云层翻卷上来,带给这个星球一片类似夜色的安慰。
……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似早已睡着的澈苏,却眼睛微微一张,清醒无比的眼神亮得惊人!
极其小心地不弄响足踝的小铃铛,更不敢牵动左边脱臼的肩膀,他就那样平躺在地上,健全的右手准确地摸索到手边的那块位置,轻轻掀起了一整片的青苔。
正如他先前用脚尖探明的一样,这一片青苔下,质地特别疏松。不是岩石,甚至连硬土都算不上,那是一小片柔软的湿地!默不作声地探明这湿地的大小,澈苏指尖一曲,赫然亮出了一只尖锐的、细长的器具。
……那是他刚才在翻检星云一号机甲时,靠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拆下的一根传动杆!
小心地把大片的青苔扒在一边,他屏息凝神,安静地在手边那片小小的湿地上挖掘着。……身体疲累地不行,手指在微微地颤抖,可是他一直没有停,也决不能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叁四个小时,还是四五个钟头?
终于,他靠着那条细长尖锐的传动杆,在身边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面积很小,但是却足够深。
极为小心地把挖出来的湿土捻得更碎,他凭借着入睡前特意记住的方位,把那些土均匀地洒向了远处一些青苔覆盖的地方,这样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被发现挖出的土!
就那么僵直着身体,他轻手轻脚地,把先前揭下来的成片青苔重新覆盖在那个小坑上,掩盖得天衣无缝。一眼望去,就和他们身边无所不在的绿色植被一样,瞧不出半点异样。
这才终于放松了身体,他微闭上眼睛。开始纵然再累,眼皮再沉重,他也依旧用极强的意志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沉睡。——不能睡!万一明天比那个联邦坏人晚醒,万一他踏进陷阱自己却没在一边准备,这一切,就都白白付出了!
忍着极度的疲劳和困意,他就那么半睡半醒着,一直挨到了几个小时后。
身边一阵响动,他保持着警醒的身体,悄然绷紧。眼睛缝隙中投过来的光线有越来越明亮的趋势,而那个男人的身影,果然慢慢坐了起来,就在不远处伸了一个懒腰!
在他就要转身的刹那,澈苏静静闭紧了眼睛,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他清楚地听到了南卓走过来的轻微脚步声。
还真是不放心他呢,第一时间就来检查自己!心里恨得直痒,澈苏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愤怒。
脚步渐近,就在他的右侧走来,向着他手边的那个陷阱!心中“呯呯”直跳,澈苏不由得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叫那个坏人一定弯腰来查看他,一定!
果然!耳边听到脚步已经逼近,就在一秒钟后,一声异常的响动忽然响起,伴随着南卓猝不及防的一声轻哼!
就是现在!猛地从身下抽出那只细长的传动杆,澈苏急睁双眼,趁着南卓单足踏入陷阱、身子不可避免地倾倒的一瞬,用尽全力扑倒,全身撞在了他身上,成功地令他身子一歪,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简单的摔倒绝不会让这优秀的军人失去战斗力,可现在,他的一只脚却卡在了深深的陷阱里!一声痛哼,南卓清晰无比地听见了脚踝发出一声悲惨的异响。
糟糕!踝外侧韧带被牵伸而扭伤了,搞不好还有外踝撕脱性骨折!——行走和疾跑落足或踩空时,最容易发生的伤患。野战经验极其丰富的他心里瞬间闪过判断。
来不及爬起,澈苏已经死死压住了他,单手举着一根冰凉的东西,冷冷地抵在了他的颈边。
“动一动,我就刺穿这里。”他低声道,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他修长的手指纹丝不动,给南卓一种冷静强大的感觉。
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妄图动一下,身上这个看似柔弱、眼神清澈的帝国少年,绝对会坚决地刺穿他的颈动脉!
微微放松,他用柔软的身体语言表达着同意和妥协。
“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南卓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担心自己颈动脉上那危险的凶器。
“别废话。”澈苏紧盯着他,“我只是想得到那瓶水。”
露出讶异而不解的神情,南卓扬扬浓眉:“哦,要我起身效劳,拿给你吗?”
“不用起身,用你脚勾过来。”澈苏静静道,手中的传动杆往下按深一分。“在你左脚边,你慢慢伸过去。”
依言照做,南卓果然用足尖碰到了那半瓶剩下的水,慢慢弯曲脚尖,他灵巧地将它勾回,滚送到了两人身边。
眼中浮起戏谑,他一本正经地道:“你只有一只手,要控制我,就没有办法用它来喝水。怎么样,要不要放我起来喂你?”
“我还有个办法可以喝到水。”澈苏眼神锐利起来,“现在杀了你,然后你所有的食物和水,就都是我的了。”
立刻闭上了嘴巴,南卓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盯着澈苏近在咫尺的黑亮眼睛,他忽然道:“你不会杀我的。”
“哦?”
“要不然你不会等到现在,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放干我的血。”南卓的微笑依旧迷人,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的笃定,“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听到那少年吐出任何狠绝的要求,只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道:“帮我把脱臼的手臂接好。”
也对,恢复自己的战斗力,这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小心地慢慢抬起手臂,他单手绕过澈苏的脖颈,另一只手扶住他脱臼的肩窝,叹了口气:“你这样压着我,我姿势很别扭,也找不准用力的角度。”
“你可以试,我给你叁次机会。”澈苏淡淡道,“叁次接不好,我就杀了你。”
“叁次?”微微眯起眼睛,南卓似乎很惊讶,“每一次会很疼啊,你可不要怪我。”
静静地看着他,澈苏额头的碎发垂下来,几乎擦到了南卓的鼻尖。看着南卓眼中的闪烁,他仿佛看穿了什么,手下的尖锐传动杆轻刺进南卓的肌肤。
“就算再疼,我也能保证,我的这只手会很稳。”他一字字道,眼神无比认真,“稳到绝对可以瞬间刺穿下面几公分的肌肤和血管。”
眼中微光一闪,南卓心中无数心思转动。终于还是咧嘴一笑,他无声地摸索着用力的角度,猛然出手,将澈苏的肩骨用力一撮!
猝然冷哼,澈苏眉间涌起极度忍耐的痛楚。可正如他保证的那样,就算在因剧痛而失神的瞬间,他的手依然稳稳对准了南卓的动脉,他的眼神,也依然没有离开过南卓的脸!
而南卓,也果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丝可以反击的破绽!
“没接好,再来。”……
南卓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压在他身上的那具身体,因为巨大的疼痛而微微颤抖,可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少年的眼神却依然纯净,没有什么怒意。
竟然……好像真的相信他是无意接错呢。
心里微微苦笑,南卓叹了口气。——还有一次弄痛他、伺机反扑的机会,要不要充分利用呢?无声地重新摸准澈苏的肩膀错位处,他屏息凝神,再一次用力轻扭微错。
“咔嚓”一声轻响,那脱臼的肩胛骨终于归位,他没有再故意使坏,折磨澈苏。
轻轻转动手臂,澈苏的神色终于一松。静静等待疼痛慢慢散去,他吃力地用那只刚刚自由的手拿起一边的水瓶。一边警惕地继续单手压制着南卓,一边仰起头,一口口灌下那清凉沁人的半瓶水,他喝得异常小心而珍惜。
看着他小巧的喉结在面前因为咽水而轻轻蠕动,南卓悻悻地等着澈苏慢慢喝尽了最后一滴水,才开口:“接下来要怎样?打断我的腿,还是逼我自己弄折手臂?”
“你不怕?”澈苏随手抛开装水的瓶子,审视着他淡定的表情。
“没办法啊,成王败寇嘛。”身下的男人懒洋洋叹息,“——说吧,要我怎么做?只要留下命,我还是很愿意配合你的。”
的确是没有办法啊,这个狡猾到极点的少年,居然用怯懦惧怕的表情轻易骗得他放松警惕,还在一夜之间,就弄出了这个巧妙的陷阱。到现在,他还是没能想明白,他手中的凶器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能够做到在极度疲惫下,暴起一击,成功将自己逼入绝境?
南卓啊南卓,轻敌这种最大的忌讳,你已经犯过两次了,活该一次被砸伤,一次被暗算!
接下来,身上那帝国少年的举动,却完全弄糊涂了他的心。
轻轻舒了口气,澈苏从他身上滚开,狼狈地翻倒在一边。几乎是完全放松,没有任何防备,他就那样平躺在地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愕然看着他,南卓小心翼翼地从陷阱里拔出失陷的脚,稍稍活动,果然,严重扭伤了,肌肉和韧带都有拉伤。一片青紫下,已经有明显的肿胀凸显。幸好,没有骨折!
不解地看看身边的澈苏,他实在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侧脸:“喂?……”该不是昏迷了吧?!
很快就睁开眼,虽然疲倦和困意明显,但是澈苏的眼神是清醒的。轻皱眉宇,他问:“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喝水,现在喝到了。”澈苏诚实地回答,“接下来我想睡觉,你有什么意见?”
南卓恼怒地狂翻白眼:一夜没睡,就在那里挖陷阱呢,能不困、能不累?可是,问题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
“你辛辛苦苦机关算尽,拼了一夜不睡,耗尽体力跟我较劲,不惜威胁杀了我,就是为了喝这口水?”
“对啊,我再不喝水就撑不下去了。”身边的帝国少年脸色平静,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似的,“……我既不想像狗一样爬着求你,也不想活活渴死。”
“你、你求我几句又怎样啊?”南卓几乎想狂跳起来,这个小家伙绝对是一个疯子!他又没有真的叫他跪下来痛哭流涕,更没命令他来舔自己的脚好不好?哪里就值得他这么激烈的反应!
“换了是你,你会求敌人?”澈苏好像很诧异他的话语。
“当然会啊。不仅会求饶,我还会求得很好听。”南卓理直气壮地叫,“谁会象你一样死脑筋?”
澈苏想了想,才慢慢道:“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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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章 小苏抖?……
澈苏想了想,才慢慢道:“我不行。”
呆呆看着他,南卓有点发怔。忽然伸手扳过澈苏的肩膀,他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他肩头那个暗紫红的烙印,没错吧?这应该就是贱民的标记。
“你真的是那个贱民机修师对不对?”他粗鲁地问。
瞥了他一眼,澈苏淡淡道:“当然。”
挠了挠头,南卓困惑地盯着他:“当然个鬼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帝国的太子殿下居然会挑选一个贱民做机修师,明明本身就有悖常理;看看,这做派、这脾气,说他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哥儿还差不多!
一瞬间,联邦王牌飞行员南卓的心里,涌起巨大的好奇和疑问。
似乎是懒得和他解释,澈苏眼睫颤动着,又开始慢慢合上眼睛。
哎呀,又被他忽视了!南卓不甘心地用力摇晃着昏昏欲睡的澈苏:“喂喂!”
无奈地睁开朦胧的眼,澈苏疲惫无比地看着他。
“你惹恼我了,你知不知道?”南卓指了指自己迅速肿起来的脚踝,努力地做出凶狠狰狞的表情,“我们好像应该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吧?”
“……那你想怎么样?”澈苏叹口气。
“我忽然觉得你太危险了。”南卓活动着手腕,指关节被他握得咔嚓脆响,忽然双腕一晃,一只手狠狠扼住澈苏的脖颈,另一只手冷不防擒住了他的几根手指,“我在考虑要不要彻底废了你。”
静静地看着他,那个帝国少年似乎完全没有被他的恐吓,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不要以为放过我,我就也会同样放过你。”南卓冷笑,“干脆打断你的两条腿好了,再把十根手指头全折断,最后绑成一根棍子,你就不会玩这么多花样了吧?”
澈苏被疲惫侵染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终于睁大了。
还是有点怕了吧?南卓心里得意洋洋,脸上的表情却装得更加凶残。
“你先把我绑起来,让我睡一会,就一会,行吗?”澈苏很认真地和他商量着,黑色的大眼睛里有点血丝,“等我醒了,你再打断我的腿,好不好?……”
“啊?”南卓愣愣地张开嘴巴,他在说什么?
“现在就打断的话,会疼得会睡不着吧?”澈苏的表情很安宁,口气是平直的,仅仅是商量,并没有求恳的意味,“我就是想睡一会而已,你要是不想杀我,就让我睡一会呗?”
忽然大大地张开嘴巴,南卓猛地呼吸了一口气,又飞快地吐出来。不行了,他快被这个奇怪的小家伙气死了!
“你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又惊又气,拼命反抗吗?”他恶狠狠地叫。
苦恼地看着他,澈苏轻叹口气:“我力气用光了,打不过你。……”
“那就好好向我求饶,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南卓有力的大手作势一紧,少年修长的脖颈在他手里简直就像是易折的草茎。
漠然地看着他,澈苏的脸色因为轻微的窒息而微微变红。沉默地抿住嘴唇,他开始艰难地喘息。
猛然松开手,南卓面无表情地坐起来。
弯下腰,他满脸凶狠冷厉的表情忽然收了起来,鼻子微微皱起来,几颗雀斑生动地挤在了一处:“知道啦,你不会求饶的。和你开玩笑的——明明求一句就能喝到的水,你非要自己拼死拼活去抢嘛!”
地上的澈苏,一直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放松。没有看南卓,他浑身脱力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星球上似乎并有没有风,南卓却分明看到,地上那个古怪少年额前的一缕碎发轻轻一动,虽然满脸污痕,身上伤痕俨然,可他安静睡着的样子,却和邻家庭院里午后小憩的邻家男孩没什么两样。
轻轻推了推他,南卓有点不太甘心。可这一次,澈苏终于没有再醒来,沉重的疲惫彻底攫取了他的神智。
“喂,你其实不是一个小贱民,而是伦赛尔星球的小王子吧?……”南卓喃喃道,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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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苏终于悠然醒转的时候,南卓已经不在身边。
活动活动身体,没有被捆绑,更没有被虐打伤害的痕迹。四下望望,目力所及之处,竟然也完全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撑着地坐起来,他手边忽然碰到了一样东西。疑惑地看去,他惊奇地发现了一包四四方方的……有机食物?
虽然和他们帝国军队携带的压缩饼干有点不同,但是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也应该是某种高能量、小体积的野外军需食品。
果然,一打开简易包装,一股淡淡的谷物混合蛋白的食物香味传来,瞬间刺激了他饥肠辘辘的肠胃。
没有别的可能,是那个联邦军人留给他的。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用手打开了透明包装,和帝国军方食物很类似,包装是高强度、耐高温的纤维材料,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才能撕开。虽然饿得厉害,但是他控制住了狼吞虎咽的欲望,而是一口口,慢条斯理地细细吞咽着,让舌尖和唇齿间细细体味着食物的芬芳。
不知道睡了多久,四周的光线比上一次醒来时明亮了很多,举头望天,空中瑰丽得近乎诡异的异色云层明蓝色居多,间或夹杂着明亮的青色。正由于这种类似天空的色调,造成了一种身在白天的感觉
澈苏发现了一件事。几次醒来,天空中都看不见任何星辰,厚厚的诡异云层遮蔽了整个天空,让他感觉到天色昏暗或者明亮的,仅仅是那些云层的颜色渐变。
举目四望,两边的山峦连绵不断,暗青色和暗黑色间杂如层层梯田,却丝毫完全看不见任何植被,和身边这片被苔藓类覆盖的盆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边观察着四周,澈苏一边咀嚼着口里香甜的食物,和猜测中一样,这种军需食品有入腹即涨的效果,咀嚼得越细,饱胀感越是充实。一小块下肚,原本饿得烧心的感觉立刻减轻了很多,咽下最后一口,澈苏恋恋不舍地把包装袋里的食物残渣也吃得干干净净。
……那个联邦人的机甲中,也绝不可能带有多少食物。按照常规,就算考虑到某些意外,也最多配备一两周的食物和清水供给,而那还得有一个前提,就是他的机甲中,所有的食物和清水都没有毁损。
望望空中密布的诡异云层,澈苏终于微微苦笑,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个直到现在才认真面对的现实。
有很大的可能,他和这个联邦人,就会被彻底困死在这个位置不明、凶险未知的陌生星球。没有人烟,看不见星辰月亮,不知道有没有可以下口的食物和无毒的水源。
……就算能够勉强活下去,也只能,在这里老死一生。
怔怔地坐在青绿一片的青苔地上,他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人的脸。
宠溺却强势地坚决制止自己上战场的老爹,温柔善良的兰斯殿下,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陛下,严厉却公正无私的维斯塔上校,性情不羁又夸张的锡安,很久没见的安迪少爷和珊历大婶,皇宫里的艾莎小侍女,伍德侍卫长。
还有,弗恩殿下。
用鞭子抽打过他、把他关进冷酷皇家监狱的弗恩殿下。
平时少言寡语、却在某个深夜艰难地向他解释、请求原谅的弗恩殿下……
微笑着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用痛苦绝望的声音命令着不准他死的弗恩殿下。……
纷杂混乱的思绪将脑海塞得满满的,他在那地上坐了很久,终于飞快地跃起,大步跑向不远处的机甲!
一切都还是未知,说不定这个星球很适宜居住,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说不定那个联邦人的机甲根本就还能飞行,有充足的能量:说不定哪一天,联邦或者帝国的某只大型探险舰恰好路过这里?
拼命用这些几乎完全没有可能的设想鼓舞着自己,他抑制着自己差点绝望起来的心境。是的,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切都还有可能!
可是……刚刚起身跨步,一阵悦耳动听的金属撞击声就在脚下传来,在空寂的四周清晰可闻,煞是好听。
愕然低头看着脚踝上的那串废螺丝,他禁不住涨红了脸:防止他异动而拴在他脚上的简易铃铛,那个可恨又恶劣的联邦坏蛋!抢到那瓶水后就疲倦地昏昏沉睡了,哪里顾得上解开它?
蹲下身子,他用力想要解开那个金属线圈,却沮丧地发现,那个家伙竟然打的是死结,没有什么工具,简直没有办法剪断!
悻悻地忽视了它,他继续举步,跑到不远处那片湿地上。跑动中,他再次发现了地下引力偏小,脚步显得轻松不少。
小心地踏在了淤泥中,他纵身跳上两架纠缠在一起的机甲,平静下心情,开始小心地检查残破得极度厉害的星云一号。
自爆的高温已经烧毁了整个下半部,存放食物和备用水的储物箱甚至已经完全辨不出形状。不少零件已经严重毁坏或者击穿,一眼看过去,撞击带来的物理损伤比比皆是。
用尽力气,他挑选了一处人力可以拆卸的面板下手,终于勉强打开严重变形的机舱。在一堆构件中苦苦找寻,他忽然眼睛一亮——维修箱!装有他左膀右臂的备用维修箱!作战时用的维修器具早在坠机时散落无踪,可是这还有他的备用箱!
用力拖拽出那只被挤压地有些变形的金属箱,他紧张地搓了搓手,这才打开了箱盖。虽然因为变形而有点困难,但是几番搏斗后,他终于还是顺利打开了熟悉的箱子。
一瞬间,他几乎高兴地手微微发抖!果然,有缓冲泡沫垫严密保护着的专用工具,看上去似乎都安然无恙,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闪着银色的、黑色的光芒。
备用套装螺丝,自供电改锥,离子电焊枪,还有整整两组小型高能压缩能量栉!这么小的能量栉当然不够维持机甲驱动,但是,供给电焊枪以及强电工具,倒是足够用上一两年。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他抱着维修工具箱,在气闷的残破机甲里兴冲冲地开始组装工具,不一会,整套的工具赫然排开,摊在了他面前歪歪斜斜的扭曲操控台上。四下打量一下,他开始对付第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星云一号的电脑主控台上的记忆芯片。那是极其微小的一块东西,深藏在一大群坚固而紧密契合的高强度电路板正中,就算受到强烈的撞击,那块小小的、硬度和熔点都极高的小芯片也可能安然无恙。
小心翼翼地用小号螺丝刀和老虎钳剥离了焦黑的外表层,一点点分离了传输线,他灵巧纤长的手指熟练而迅捷,手中的动作堪比绣女还精细。很快,层层分解后,主控台被拆开,防护电路下,那块最重要的记忆芯片出现在眼前,幽幽闪动着半透明的水晶光泽。
改换了最小号的尖嘴钳,他屏息剥离了那片芯片四周的数据线。夹起那水晶般透着虹光的中心微芯片,他长舒了一口气——接口端良好,看上去没有任何物理损伤。
可是……星云一号上的主控台控制线路实在毁损的不像话,主要的传输系统几乎已经完全崩溃,试着手工连起启动键,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手里的这块芯片上就算有再多的数据,也是读不出来啊。
埋头在星云一号里彻底检查一遍,他终于沮丧地得出一个结论,单靠着这架被烧得乌七八糟的星云一号现状,怕是绝对没有办法读取芯片中的重要数据了。
想了又想,澈苏小心地撕下一块工具箱的减震材料,把那片半透明芯片包裹在里面藏在身上,又从工具箱里挑选了一把锉刀、一把尖嘴钳和一只扁平一字起,这才翻身钻出了焦黑一片的星云一号外。
那具暗红色的联邦机甲就在一尺外,安静地半斜着。注视着这架看上去损伤度并不大的联邦单人机甲,他犹豫一下,轻轻地凑过去。
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忐忑,实在压抑不下想一窥敌军机甲的心思,他伸手摸了摸外壳的保护盔甲。硬度不亚于他们的星云一号,暗红的材质里应该是加了稳固状态的铁化物?举起从工具箱里带出来的叁角锉刀,他认真地锉下了外表层的一点金属末,拈在眼前细细观察。
颇为有趣地从机甲内部往外看,南卓嘴角有丝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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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看到小苏说“你让我睡一会,再把我腿打断好不好”的台词,大呼小苏是个抖……于是这章标题就是……
77章 盟军关系
颇为有趣地从机甲内部往外看,南卓嘴角有丝轻笑。
归功于那串小小的螺丝铃铛,清脆的响声传来时,他早就察觉了澈苏的靠近。单向视窗里,他完全能清楚看见澈苏的一举一动,澈苏却一时没能发现他的身影。
耐着性子,他满以为澈苏很快便会来他这里查看,可没想到他竟然在那边一泡就是一个钟头!
活活憋死他了,差点就忍不住跳出去看他在做什么,用了好大的耐力才忍住!终于等到那个小家伙跑了过来,隔着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澈苏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没有了和他相对时的警惕和敌对,那个帝国少年的眼神纯净得像是一个孩子,好奇和探究的表情这么不加掩饰,漂亮的脸上全是柔和的表情。
把脸凑近了单向视窗,南卓看着澈苏也恰好把脸伸了过来,似乎想往里面看,可受制于单向可视的材质,澈苏研究了一下,又开始举着锉刀对付这片陌生的材质。
看着他认真的脸,南卓几乎笑出声来。见到什么材质都想切一块下来分析一下,还真是个金属解剖狂!
哎?解剖还不够,他还居然把那一点锉下来的零星材质放到嘴里咬了咬!明明给他留了包食物,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吧?
不一会,澈苏的脑袋离开了视窗,转而去研究他的机舱门。拉了拉,没反应,他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细细的扁平一字起,小心地开始撬他的舱门!
搞死,想搞坏舱门吗?心里暗骂了一声,南卓收起笑容,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正要伸手去开门,却听见门缝处一阵阵有规律的暗簧转动声,不由一愣。敏锐地分辨出这声音并不带破坏性,他按捺下起身开门的冲动,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一两分钟,他那从里面随手关闭的舱门已经“咔哒”一响,赫然弹开!
高兴地一把拉开舱门,澈苏迎面正碰上一张居高临下的脸,似笑非笑的,在高高的舱门口望着他,就像抓住了一个入室偷盗的小贼。
“这光天化日的,啧啧。”他讥讽地看着澈苏,单足站在门边,“想进来就敲门啊,干吗撬门锁?”
猛不防被他迎个正着,澈苏甚至没来及收起手中的罪证,不由得尴尬得满面通红。光是看见四周没人,这老半天也完全没动静,还以为他跑去哪里勘探环境了,怎么就忘记了他腿脚不便,跑到这里猫着呢!
大咧咧地端详着他手里明晃晃的一字起螺丝刀,南卓心里鸣起警钟:就靠这么个扁平的东西,生生撬开了那好歹也算构造精密的舱门?螺丝刀没有古怪,这个小家伙就一定有古怪!
他不动声色地俯下身来,宽宽的肩膀像座小小的山峰,给澈苏的压力极大:“螺丝刀给我。”
咬了咬嘴唇,澈苏忽然转过头,拔足就想往后疾奔。
可是,南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就范,他的身子从半高的机舱上飞扑而下,就像一只大鸟一样,迅疾无比!
黑影从天而降,他受伤的脚根本没有影响到灵活的攻击,瞬间将澈苏狠狠压倒在湿地上,激起一片混沌的泥泞。两人身上立刻狼藉一片,澈苏用尽全力,飞脚去踢南卓的伤脚,南卓正压在他身上躲闪不开,立刻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重重一拳擂在澈苏下巴上,他忍着脚上的剧痛,狠狠把澈苏的脸闷到湿地的水藻里,憋得他一阵咳嗽。
大力将澈苏的手腕锁死,他冷笑着从澈苏的操控服口袋里强行搜出了那几件小工具,又用力掰开澈苏的手指,夺过了那把一字螺丝刀。
费力地挣扎,澈苏毕竟还是敌不过南卓那超一流的身手,极不甘心地被收缴走了所有的工具。恨恨地瞪着南卓,他被按在水藻里侧着脸,心里气得呕血。这个坏人!
“你干什么?”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但凡有任何可能,他都恨不得冲面前这张可恶的脸砸上一拳!
“这些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凶器啊。”南卓冷笑。
眼光盯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澈苏心里别提多沮丧了:该死的联邦混蛋!,那是最好用最趁手的小工具了,他非要拿走干什么?打又打不过他,总犯不着为了保护一把锉刀和他拼命啊!
对视着澈苏那透着不舍的眼光,南卓越发觉得自己的警惕是对的:绝对不能被他那无害的面孔骗过去,头上还有被他砸破的伤口,脚下还在火辣辣地跳痛,万一给他手里留个这么些危险品近身,说不准什么时候一转身,就捅到自己肚子上了呢!
放开澈苏,南卓单足而立,跳了几下回到了自己的机舱边。
“怎么,想进来看看?”他靠着臂力攀爬上机甲的舱门,然后回头,居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澈苏愤愤地瞪着他。
“机舱这么小,我不把你的凶器收了,你随手给我一刀,我不是防不胜防?”南卓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不上来就算了,以后再想上来,可别怪我关门谢客。”
沉默了一下,终于敌不过好奇,澈苏闷着头爬起来,来到了南卓的机甲边。舷梯已经损坏脱落,他沿着边上攀爬着,最后一步正要纵身一跃,面前却垂下了一只手,稳稳地伸在他面前。
愕然抬起头,澈苏忽然怔在了那里,脑海中某个相似到极点的场景浮现在脑海。同样坚定而宽大的手掌,同样站在机甲上对着他淡淡伸手,邀约他最后一次驾机一游。
不同的,那是在一个夜色温柔的夜晚。
更不同的,是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星球。……眼前的联邦青年的脸,竟然在一瞬间和记忆中的弗恩殿下微微重合起来。
心里忽然一阵蓦然的酸楚难过,澈苏低下头,没有去接那只善意的手。静静地踏上一块残破的突起,他用力靠着自己的手臂攀爬了上去。
悻悻地收回手,南卓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冥顽不灵、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的家伙啊!
钻进了这陌生的机甲内,澈苏的眼睛明显变亮了。四下里好奇地张望着,他忍不住东看西看,心里痒得难受。和帝国单人机甲有相似的地方,但是这显然是联邦军方最新的武器,很多地方有着他没有见过的新奇和设计亮点。
“我能摸摸吗?”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摸摸可以。”南卓斜斜地扬起眉宇,懒洋洋地笑,“不准拿嘴巴去啃。……”
闻言一怔,澈苏这才注意到从这架机甲的内部望去,控制台对面是一扇单向视窗。原来他坐在里面,象看猴子一样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想起自己刚才用牙齿去试材料硬度的举动,一抹红色从他的耳根升起,悄然染上了脸颊。
红着脸,他飞快地转过头,在机舱里四下里敲打摩挲起来。怀里的几件工具都被那个坏蛋收缴了去,想要拆开几处仔细观看的愿望也没法满足了。
无声地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南卓觉得隐约猜透了这个帝国少年的心思。帝国皇太子殿下的专属机修师,虽然年纪轻轻,但那身本事也倒真的不容小觑。看来,对机械的熟悉足以让他可以看出这具机甲的某些秘密。
“想侦察我们联邦机甲的设计机密?”他忽然冷不防开口。
澈苏硬邦邦地回答:“谁稀罕?”
“不稀罕你看得这么认真?”南卓啧啧地摇头。
瞥他一眼,澈苏眼中有丝不以为然:“单人机甲而已,最多在材质和引擎功率上有所加强,设计理念又没有创新,哪有什么稀罕的?”
南卓眉头微微一跳。
没错,这一代联邦最新机甲并没有什么核心设计的突破,仅有的改动不过是一部分合金材料和引擎增压!身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所驾驭的爱机。
“你们帝国的情报和间谍工作很出色啊。”他不动声色道,脸色平和,“这些都能收集到?”
疑惑地看看他,澈苏皱眉:“什么情报收集?”
“难道不是你们军方的情报提供的吗?关于我们联邦最新机甲的改进。”南卓微微地笑。
澈苏摇摇头,眼睛里浮起淡淡的傲然:“才没有。我只是见过你们联邦老式机甲的设计图,那都是过时的情报了吧?对比一下不就看出来了吗?”
南卓直直地盯着他,心中是难言的震动。这是真的,还是他想要掩饰什么,所以在吹牛?这个帝国少年机修师,仅仅用这几分钟的眼睛观看和手指触摸,就能得出那些结论吗?
虽然心里再不愿意相信,可不知怎么,南卓就是觉得,这个少年的话,似乎是真的。
手指捏着那块薄薄的半透明芯片,澈苏一动不动地看了这架机甲的中心操控台很久。他记得……联邦和帝国在科技上的水平相差不大,电脑数据接口在某些地方甚至是共通的!
眼前的这架联邦机甲,到底毁损程度如何?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能够想办法将星云一号的主芯片移植进去,读取出来?……一时间,他的心怦怦直跳。
看着他古怪的神情,南卓终于忍不住:“嘿,你那是什么表情?”
回头望望他,澈苏没有回答。——这个人绝对不会同意自己拆他的机甲的,只有等待机会,偷偷地带着其他的工具再潜进来。
目光灼灼,对面的青年军人忽然狡黠一笑,逼近了他:“我说,我们来约法叁章吧,怎么样?”
“什么?”澈苏一怔。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你在想着怎么对付我吧?”南卓眼神锐利,“咱们与其这样勾心斗角,还不如干脆坐下来,好好定个规矩,怎么样?”
歪着头,澈苏一晒:“我能说不同意吗?”
“不能。”南卓脸一板,“你打不过我——虽然我被你扭伤了一只脚,但是真正面对面打起来,我还是能把你按倒捆翻,再打断手脚。”
脸色涨红了,澈苏无声地瞪着他。
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南卓心情大好。
往后一靠,他翘着肿胀的那只脚,大咧咧地坐在了歪在一边的感应电元椅上,满脸惬意:“你也看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说不定一辈子也没有人经过,搞不好我们就要在一起过几十年,对吧?”
澈苏轻轻一哼,眼神明亮:“我们会回去的。”
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南卓叹口气:果然是幼稚的小孩子,居然心存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和他争辩,他继续道:“好,就算有一天能回去,现在当下之计也是要好好活下去。那么,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而不是暗地里总想着互捅互殴,是很有必要的,你说对吧?”
澈苏淡淡瞥他一眼:“互相扶持帮助?你确定不是俘虏和战胜者的关系吗?”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南卓假装糊涂:“那当然,现在开始,我们是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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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说一声,星云第叁册上了蛙蛙销售榜啦,虽然是倒数第几名,但是依然很开心
当然,我严重怀疑买书的都是冲着第叁本的八千字H番外去的,要不然为什么1,2两册无人问津……
嘿嘿,不管怎样,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
78章 约法三章
澈苏淡淡瞥他一眼:“互相扶持帮助?你确定不是俘虏和战胜者的关系吗?”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南卓假装糊涂:“那当然,现在开始,我们是盟军。……”
“好,你说。”澈苏点点头,心里犹存警惕。
“第一,我们得尽释前嫌,不准彼此心怀恶意。”南卓看着他,“同意不同意?”
澈苏道:“只要你不想害我,我当然也不会对你心怀恶意。”
“哈,好像一直是你凶巴巴地要置我于死地吧?”南卓没好气地点点自己还糊着血痂的脑袋,再翘了翘肿胀的脚面,“我主动拿水给你喝,你给我当头猛砸这么一下;我生气给你点下马威,马上被你拿刀抵着脖子——有你这么喜欢炸毛、这么恩将仇报的人么?”
无声地闭住了嘴,L澈苏躲开了眼睛。……被这个人理直气壮一叫,L好像心虚了很多似的。
哼,不和小孩子计较。南卓接着道,“第二,资源共享,食物均分,必要的时候,互相救助并且保持盟友的关系。同意不同意?”
犹疑了一下,澈苏低声道:“我的机甲里……没有什么食物和水了。”
“所以我说食物均分啊。”南卓大度地道,“我这里还有大约能支持二十天的给养,分你一半,节省点的话,我们可以撑十多天。”
微微一怔,澈苏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人……是说主动把他的食物和水分他一半?
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座驾上,南卓一笑,鼻梁两侧的淡淡雀斑皱起来:“已经分了半瓶水和一包压缩蛋白干给你了,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沉默了一会,L澈苏想起那包放在身边的压缩食品,终于低低地道:“谢谢。可假如……我们一直找不到能食用的东西呢?”
南卓斜着眼看着他,忽然露出凶狠的表情:“真的找不到,食物分完的那一天,我当然会杀了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被他冷不防的凶狠表情吓了一跳,澈苏禁不住向后一退,差点失足从敞开的舱门掉了下去!
哈哈大笑着及时伸出手,南卓手疾眼快拉住了他,满脸恶劣无比的笑容:“吓唬你的,还真当真!”看着澈苏那惊异不定的神色,他噗嗤一笑,L“吃了你有什么好,就算多活几天,睡觉也会做噩梦。我宁愿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死,也不愿意一个人对着你血淋淋的内脏啊白骨啊什么的。”
被他说得脸色一阵苍白,澈苏只觉得心里一阵烦恼。这个可怕又恶劣的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一本正经,下一刻就张口说出叫人惊悚无比的话语。刚刚还和恶狠狠把自己痛打了几拳,马上又笑眯眯的一脸灿烂。
长了这么大,所接触的所有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难道联邦人都是这么的恶趣味?
“第叁,L我们从现在开始,L要开诚布公,L友好相对。”南卓笑眯眯地看着满眼防范的澈苏,“这么大的小行星上就咱们两个人,L我们都不愿意对着一张扑克脸,对吧?”
皱着眉,澈苏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把刚刚收缴的几件工具摊在手上,L南卓满脸诚恳:“瞧,这是我的诚意。”
澈苏眼睛一亮,赶紧飞快地把那几件东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弯下腰,他就想用钳子剪断脚上的那串螺丝铃铛,可肩膀上却被人轻轻一按。
盯着他,南卓眼睛中狡黠光芒一闪:“我最后有一个补充条件。”
“什么?”澈苏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伸手指了指澈苏脚上他亲手系上的铃铛,南卓微笑:“这个——不准解开。”
“什么?”澈苏眉峰一立,又羞又气,“这就是你说的尽释前嫌、友好相对?”
南卓口气十分认真,正色问道:“到目前为止,都是你主动先攻击我,对吧?”
咬紧了牙,澈苏居然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指了指自己肿胀明显、刚刚又被澈苏狠踹了一下的脚面,南卓道:“拜你所赐,我现在腿脚不太方便。假如你忽然起什么歹心,我的反应会很慢,这样很不公平哦。”
“于是呢?”澈苏冷冷道。
“我只要求一点——在我脚好之前,你保留这串铃铛,L以防止你对我不利。”南卓正色道,看不出任何戏谑的神情,“一旦我的行动力恢复如常,我会立刻同意你解开它。”
澈苏静静盯了他半晌,目光犹疑。
也不催促,L南卓灼灼目光盯着澈苏,终于等到了他轻轻点头,这才哈哈笑起来,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言九鼎哦,不准反悔!”
皱眉看看他,L澈苏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好像有着什么明显的陷阱在前面等着他似的。
但是实在看不出端倪,他只好低声道:“好,我们都遵守约定。”
咧嘴一笑,L对面的青年男子琥珀色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南卓,联邦精英飞行营上校。你呢?”
“我叫澈苏。”
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澈苏身上,南卓一脸无辜,一瘸一拐地被澈苏架着,往不远处的山峦脚下挪去。
“要不是你,我这脚想走到那边,可得费不少力气。”
憋红了脸,澈苏没有回答,修长的身形被这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得快要弯下来。真重!
低头瞧了瞧南卓那肿得老高的脚面,L他心里一阵苦恼:没有办法,若是真让他自己走,不好好休息一下,这脚,怕是恢复得更慢啊。他的脚不好,自己的那串小铃铛就取不下来!
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山峦的脚下。荒野无人,视野空旷,看上去很近的距离,实际上走起来,却比想象中远很多。
终于把南卓安置在一片笔直的岩石边上,他的脸上都有了点细细的汗。
四下看了看,南卓煞是满意,弯腰端坐在地上,他笑吟吟地跷着笔直的长腿:“哎呀,真是谢谢。——对了,我的机甲里的食物和水,可以麻烦你把它们搬过来吗?”
“哦”了一声,澈苏没有歇息,转身向着来处奔了回去。目送着他矫健的身影奔跑而去,听着耳中那清脆的铃铛声,南卓笑吟吟地双手垫在脑后,靠在身后的山岩上。
真像自己家里那只坏脾气的猫咪,顶讨厌自己的调戏抚摸,动不动就伸出无声的小利爪,狠狠冲他胳膊上来几下,L直抓得他鲜血淋漓。可惜,被自己在脖子上系了个小铜铃后,一动就有声音可以防范,它就再也抓不到自己了。……
不一会,澈苏已经带着一大包东西奔了回来,压缩食物倒不重,重的是那些瓶装水。足够二十天的分量被他背在身上,L背包衬着他清瘦的身形,显得格外硕大。
有点微弱的气喘,澈苏卸下了从南卓的机甲中搜到的所有食物和水,统统放在了他脚下:“都在这里了。”
“哦,还要麻烦你,你去机甲后备仓里看一下,有一个野地用品箱,还有一个急救包,也拿来吧。”诚恳地拜托着,南卓微笑看着他。
“嗯,好。”澈苏又转过头,向着来处奔了回去。……
忍不住悄悄吹了声口哨,南卓啧啧感叹了一声:这个小家伙吃软不吃硬,他早该发现这一点啊!
他从澈苏刚刚带回来的食物包里找出很小的一块,打开包装,美滋滋地啃起来。和澈苏的吃法一样,他咀嚼地相当慢而仔细,尽可能增加着饱胀感。
不一会,澈苏又奔了回来,带回来了他说描述的东西。这一次,他喘息地比刚才急促了一些,脸色也有了点微微的红意。
“谢谢。”南卓笑眯眯地接过他手里的急救包和野战箱。
没有盯着南卓打开装备检查,澈苏跨出几步,凝神摸了摸南卓背靠的山岩。暗青绿色,带着层层隐约的黑色纹路,有点鳞状物的感觉。肉眼看上去,很难分辨出成分。
可是……假如用舌尖舔一舔,就很容易发觉某些有特殊味道的矿物质吧?忍不住好奇,他悄悄靠前一步,伸出舌尖,碰了碰一块平滑的岩石。
果然,某种特殊的涩感和极苦感瞬间传导遍整片味蕾,直刺激得他眼泪都要不受控制地漫了出来。
辉钼!是辉钼!
惊喜地猛转过头,正撞上南卓极为古怪的神情,他一怔。
“我听说帝国贵族对于豢养的贱民常常极尽虐待之能事,比如饥饿啊,L鞭刑啊什么的。”南卓小心地看着澈苏那忽然间泪水汪汪的漆黑眼睛,困惑地道,“你不是被饿惯了,养成什么都吃的毛病了吧?……”
不快地瞪他一眼,澈苏眨了眨眼睛,把刺激造成的泪水尽力收了回去,小声嘀咕:“才没有呢,我的主人对我很好!”
“主人?”南卓斜眼看着这脸色坦然的少年,“你是那个皇太子殿下圈养的吗?”
翻他个白眼,澈苏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安迪少爷那熟悉的脸。上次皇家工程学院一别,他被关进了监狱,安迪少爷因为替考之事揭穿而被勒令转学,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不知道,没有他在一边偷偷帮他做功课,安迪少爷的学业能不能安然通过呢?……怔怔呆了一阵子,他才没精打采地道:“我的主人是霍尔庄园的小少爷啊。”
“你是贵族家里的下人?”南卓好奇地追问。
“嗯。”澈苏点点头,“我跟着爹爹,从小就被户籍管理部分到那里,是霍尔老爷家养的下人。”
“你说你的主人是那个什么小少爷,难道你专门服侍他吗?”
“是啊,小少爷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澈苏脸色很柔和,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禁不住微微一笑,“霍尔老爷打我的时候,L他还每每护着我呢!”
静静地看着他坦然的脸色,南卓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没有打过他,L就是好主人的标准吗?想起伦赛尔星球上帝君制下地位卑微的庞大贱民阶层,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生以来就被定位成低贱的身份,被决定了再难改变的命运,他们的一生早已是注定悲惨和无望,而他,有什么理由去鄙夷他们的逆来顺受,奴性十足
呢?……
脑海中依稀浮现出十年前那记忆深刻的一幕,他忽然有些出神。
那个小小的漂亮男童,长着和这贱民少年一样漆黑灵动的眼睛,就在他面前,被硬生生烙上了牲口一般的烙印。
一直到现在,L他依然清晰记得那个孩子揪着他的裤脚满口糯糯童音,叫着他“大哥哥”的模样。十年过去了,那个孩子,一切还好吗?会是在哪个阴暗冷血的庄园主手中被奴役着,又或者甚至湮没在那些早夭的贱民孩子中呢?
他肯定没有这少年这么好的运气,遇上了一个善良的主人,又被应征入伍,有这么好的机遇吧?……
“你怎么会当上皇太子殿下的机修师的?”他轻声问,声音变轻了,琥珀色的眸子散出柔和的光,“我记得,在你们帝国,贱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澈苏点点头:“是的,我没有上过学。是我爹爹教我的,小少爷又肯把他的旧课本借给我看。”
“你爹教你?”南卓有点不解,“你爹是做什么的?”
“我爹也是霍尔庄园的农耕工啊,他很厉害的。”澈苏骄傲地昂起下巴,“他什么都懂。”
“哦”了一声,南卓没有多想,儿子对于父亲的崇拜,L往往是没有理由的。
“你的母亲呢?”不知怎么,他总有点忍不住接着询问到底的心情。
“我没有见过她的。”澈苏摇摇头,L眼睛里一片清澈,没有伤感,“我爹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呢,没有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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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麻烦大家听我吐吐槽,L叨扰大家了,为了表示歉意,我把点数定成2点哈~~
看到有同学抱怨H番外,我想说说这个问题。
这篇文,虽然很明显暧昧和腐意味共存,但是我一直在强调,这是一个类似奇幻的故事,我很喜欢澈苏,想写他的成长,和他生命中遇见的命运和不同的人,但是和我以前的感觉不同,我真的不想写他太过成熟的东西。H是我觉得在他身上似乎不该出现的事情,虽然小攻们可能会垂涎欲滴……
所以我一直抗拒写H,就情节走向来说,本文正文,就是很难出现任何H,但是小编不同意,她们说实体书销量现在普遍下滑,耽美的话,一定一定要想办法刺激一下卖点。我原本不以为意,但是就在昨天,架空的一位作者刚刚发出公告,她写的一部长篇小说出了第一本,就因为销量的问题被迫完全停止出版。
将心比心,我也吓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小编逼我写H番外的意义。有人抱怨说第叁册的H是春梦——是的,这里不怕告诉大家,那是一场大殿下的春梦H,但是请大家自己想想,别说第叁本,就连第五本第六本,按照情节走向,大家觉得小苏有可能有任何H的可能?
所以才会出现了那样的一个看上去火辣,但是实际上是春梦一场的番外。愿意支持实体书的朋友,我深深感激,因为这是保证这套清水文能够不被砍掉出版的最重要保证。但是假如冲着H去买又有点失望的朋友,真的真的很抱歉,因为情节发展到那里,的确无法发生H……
我只能在这里保证,全文结束后,特典中会有真正火辣的H,保证写足一万字或者更多。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依然不觉得小苏就需要H……(他只要抱着机甲睡觉就很开心了吧),但是为了小编的苦口婆心,为了这部文不会被腰斩停止出版,我也一定会写……大家可以说我没有坚持自我,但是没有办法,现实就是这样的,有H才能卖出去。
感谢大家愿意听我唠叨,这里每一位朋友都是我珍视的,因为你们愿意充值,愿意冒着很大的麻烦来支持这篇文,已经非常不容易。有位口出不满的朋友你的留言我删除了,L我自己真的觉得无所谓,但是看到别的朋友又跟在后面责怪你,我怕接着会吵起来,所以……大家开开心心看文,假如真的无法忍受,也请珍惜这短暂的缘分。
谢谢。爱你们每一位。
79章 珍稀矿藏
“我没有见过她的。”澈苏摇摇头,眼睛里一片清澈,没有伤感,“我爹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呢,没有捱过去……”
顿了顿,他道:“我跟着少爷一起进了皇家工程学院,有一次帮他替考,正好被来视察的皇太子殿下发现了,于是,就阴差阳错地当上他的机修师啦。”
“啊”了一声,南卓惊奇地笑:“你的经历还真是够传奇啊!”
腼腆地笑了笑,澈苏认真地道:“皇太子殿下他也是个好人。”
瞥了瞥他,南卓似笑非笑:“凡是没有打过你的人,都是好人吧?”
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言语中某种奚落,澈苏凝神抬眼看他,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皇太子殿下打过我的,还打得挺厉害。”
惊愕地看着他笑意俨然的脸,南卓打了声哈哈:“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做他的机修师。”澈苏悠然道,明亮的眼睛里小小的火焰跳动着,“他气得要死,差点拿枪把我毙了呢。”
南卓喃喃道:“为、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我很讨厌他。”澈苏诚实地回答。
目瞪口呆地定定看着他,南卓忽然觉得脑袋里糊涂成一团,眼前的这个奇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怪胎?
他到底是一个唯唯诺诺、卑微低下的奴仆贱民;还是一个高贵倨傲、不肯为一句话、一个眼色而低头的小王子啊?!
忽然伸出手,他困惑地揪住澈苏的衣服,再次扒开肩头,认真地看了看。
“干吗?”皱眉拉上自己的衣襟,澈苏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你肩膀上那个烙印是不是假的!”南卓撇撇嘴。
澈苏诧异地掩上衣服:“怎么会是假的,我八岁时就被烙上了。”
无言地看着他,南卓似乎终于相信了他的身份。忽然叹了口气,他心不在焉地道:“那个时候,很疼吧?”
“嗯,好像是蛮疼的。”澈苏想了想,口气平静,“不过我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感觉了,那个时侯,还挺小的。”
“八岁。你们帝国的户籍管理规定,八岁是贱民入籍的年纪。”南卓淡淡道,眼神忽然一冷。
疑惑地看看他,澈苏点点头:“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心情忽然变得有点糟糕,南卓柔和的口气变成了冷笑:“因为我在现场看过。”
“啊?……怎么会?”澈苏有点惊讶,
不欲再回忆那个血腥的画面,南卓几乎是粗鲁地打断了他:“好了,闭嘴!”
抿上了嘴巴,澈苏安静地不再开口。转身起来,他开始无言地继续观察身后的灰绿色岩石层。
立刻就发现了澈苏的抗拒,南卓懊恼地叫了一声:“喂,我没有在训斥你!”
……澈苏没有理他。
“喂,喂!我刚才心情不好,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充耳不闻,那个少年掏出一把钳子,用力地撬起一片松软质地的石屑,认真地辨别着。
苦笑着摇摇头,南卓低头在急救包里翻找着简易OK绷。摸了摸自己上次被澈苏砸伤的额角,感觉不到那种一跳一跳的痛,他放了心。
歪着头看看澈苏,他站起身,单足跳到澈苏身边。刚才把他按在湿地的水藻中,殴斗中,澈苏的脸上和脖子上的擦伤很明显,有几处正微微地渗出血迹来。
靠在石壁上,他伸手去撩澈苏被水渍弄污的头发。警惕地飞快偏头,躲过他的手,澈苏回头看着他。
亮出手里的OK绷,南卓一笑:“你脸上不少伤。”
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澈苏轻轻摇头:“不用了,小伤而已。”
不由分说地凑近,南卓单手固定住了他的头,先用手中的瓶装清水简单地冲洗了澈苏的脸,再将几条绷带贴了上去:“这里缺医少药,万一把伤口弄发炎感染了,就是一个死。”
有点想挣脱,可南卓的手劲惊人,澈苏连挣几下没能挣开,只好忍耐地皱着眉,静立着任由他摆弄。一直脏兮兮的脸被清水洗涤一清,几颗水珠沿着澈苏的额头流到眼睫上,摇摇欲滴。
……这黑溜溜的眼睛,像什么呢?南卓用手按了按澈苏脸上的绷带,有点走神,忽然想到了邻居家那条刚抱来喂养的小奶狗。眼睛也是这样乌溜溜的,接近生人的时候,既安静,又警惕,可是也因为可爱而特别讨喜。
“你在看什么,这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他随口问。
“辉钼啊,这是辉钼的原矿石!”澈苏有点激动,伸手把那片松软的岩石层剥离物举到他眼前,两眼放光,“很稀有的矿物呢!”
“哦”了一声,南卓也有点惊奇,比硅的能耗低,比石墨烯甚至更加适合做半导体材料的辉钼?这可是在高能电池和军用研发上都很珍贵的好东西!
“你肯定?”他有点疑惑。
“我肯定。”澈苏用力碾压着那片岩土层,手指尖油腻的感觉再次佐证了他的判断,“虽然我手里没有分析仪,但是这种口感、这种触觉,十有八九就是辉钼矿了,瞧,灰绿色的,鳞片特征,有油腻感,颜色和和性状都对的上。”
抬头看看身边连绵的山脉,南卓愣住。暗青色和灰突突的灰绿色岩层是整个山峦的主色调,假如都是这种辉钼的原矿,恐怕就是价值连城!……,不,足够倾城覆国!
费舍星上的这种珍稀矿藏,也只是极小片的分布着,哪里会有这么大面积?
“不知道这就是表面矿脉,还是……整座山峦都是?”他喃喃道。
“按理说,表面这么多裸矿,里面不会完全没有的。”澈苏兴奋极了,四下眺望,更加肯定:“就算不是纯辉钼,伴生矿也一定是类似的珍稀矿藏。”
回头看着南卓,他激动地道:“假如这个小行星能够被开采,该多好啊!”
是的,你们帝国和我们联邦会打破头。南卓在心里冷笑。
不欲去多想这个没有可能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重新靠在了身边的岩石边上:“还是想想我们怎么活下来吧。开采矿藏这种事,对于将要困在这里一辈子的我们来说,真是遥远的事。”
澈苏也安静了下来,想了想,心里也有一阵黯然。
“这个星球上有植物,气温很适宜生物存活。……”他低声道,“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果腹的东西。”
“这点我赞同。”南卓点点头,“实际上,我在刚才的那片湿地里已经找到了一些生物的踪迹。”
“那么,我们就能活下去。”澈苏眼睛一亮,“生物链中不可能只有一两种生物存在,大多数一定是无毒害的,这个星球上一定也会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吧!”
“是啊,活下去。”南卓微微一笑,“然后你和我一起老死在这里。”
他说的口气轻松,可澈苏却明白这轻松口气后的无奈。
那片凶险的乱石星云带本来就是星际飞行中极力避免进入的地方,寻常的飞船和舰队绝不会无故进入,这一次,若不是联邦军队需要埋伏击杀,他们根本不会陷入这片陌生的星域。
……一旦这场有预谋的伏击战结束,怎么还会有人进入那里?就算有人进入那片乱石星域,又怎么可能恰好在亿万块陨石、千万个小行星中发现这个星球?
就连他们掉落这里,也不过一场完全随机的事件而已。
“你的机甲里,能量栉大约还剩多少?”澈苏忽然问。
“最多够我们飞离这个小行星的大气层。”南卓摇摇头,“那还得在机甲完好的前提下,据我看,我的机甲损伤也相当严重。”
澈苏也终于苦笑,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完全破灭了。是啊,就算能破除万难,修复好这个联邦人的机甲,就算星云一号上保留的原始数据能够读取,他能够精确推算出返回的轨迹……没有足够的能量栉维持飞行,一切都是天方夜谭啊!
遥遥地看着远处那块面积广阔的湿地,南卓良好的视力可以清晰看到湿地边伫立的机甲身影。低头看看军用野战包里拿出来的腕表,时间显示已经过去整整叁天了,他腿脚不便只有待着静养,而澈苏竟似完全不担心食物似的,天天就知道泡在他的机甲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
看着身边那日益减少的压缩食物和水,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感情这位就是一少爷的命,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柴米油盐!还得等他脚方便了,再去操心这些迫在眉睫的事。
不一会,远处的机甲边,终于出现了澈苏的身影,从小变大,向着他存身的山体岩石边跑来。找了块相对避风又可以遮雨的半凹形岩石,他们这几天都是睡在这里。
“回来了?”南卓没好气地眯着眼睛,看着他满头的汗。
“嗯,饿了。”跑到近前的澈苏坦诚地开口,跑到存储食物的角落伸手拿了一块压缩蛋白食物,又捡起上一次喝剩下的半瓶水,小心地食用起来。
“你也知道饿?我还以为你一钻进机甲,就被同化成了一个机器人呢!”南卓冷哼一声,这个帝国的小机修师绝对有问题,天天近乎疯狂地研究他们联邦的机甲,难道还真的想将来有机会返回他们伦赛尔星球,把这些当成军事机密?
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澈苏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无声地进食着。南卓侧眼旁观,却已经观察到一件事:澈苏每次取用的食物,并不是和他均分,而是明显少得多。——上一次拿走的一包压缩饼干,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他也不过只吃了一小半。
几乎是珍惜无比的,澈苏把手里的食物吞咽尽最后一点,又喝了几口水,这才拧上瓶盖,认真地把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水瓶放在一边。正要起身,手边忽然递过来一样东西,他低头一望,怔住了。
另外一袋压缩食物,暗红色的肉质夹杂着丝丝条纹,已经被拆开来,散发着隐约的肉香,举在了他眼前。
“再吃点。”对面的青年淡淡道,“你想减肥吗?”
“不用了。”澈苏摇了摇头,压下胃中火烧一般的饥饿感,“我的饭量……很小的。”
皱着眉头硬把那块食物塞到他手里,南卓粗声粗气的:“我的饭量和你一样小,吃不下!”
“真的不用。”澈苏涨红了脸,推开了他的手。
“要不然就一点也别吃,要不然就均分,我们说好的。”南卓冷着脸,“我没有占小孩子便宜的习惯。”
我才不是小孩子!正要反驳,可一眼看见南卓那坚持的手势,澈苏终于还是闭了嘴,不安地接过了那块合成蛋白肉,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丝丝肉质格外韧性十足,在嘴里有股唇齿留香的美妙感。
“你的机甲——我好像修好了一部分。”他忽然道,“总是泡在湿地里不是办法,得赶紧弄出来。”
南卓懒洋洋地,不是很上心。“弄出来又怎样?你还想开着上天?”
“弄出来修好它啊,就可以驾驶着它走得更远。”澈苏的眼睛很亮,望着身后的山峦,“你不想看看山的后面?你不想在这个星球上多走走看看吗?”
怎么可能?南卓皱皱眉。身为机甲驾驶员,简单的检查后,他也知道机甲的损伤何其严重,这里根本就没有维修必需的备用零件!
正要说话,忽然他的眼神一凝!远处的天边,那是什么?!一直被明亮的宝蓝色和青绿色云层占据了主色调的天,隐约出现了一片明显的暗黑色!
被他的目光吸引,澈苏也看向远方。就在他们注视的这区区十几秒时间,那片黑色已经翻滚而来,迅速地占据了天空大半的主色。
类似于庞大的乌云,极像是他们生活的星球上灾害天气来临时的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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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进来了,泪奔,不是我晚了,实在是米国度小受很难上坐着后台!~~~~
80章 处处危机!
类似于庞大的乌云,极像是他们生活的星球上灾害天气来临时的天象!
果然,那翻滚的墨样云层席卷,遮蔽了原来明媚的青蓝和淡金色,向着他们的头顶,K以一种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直压而来。不一会就已经占据了整个天空,竟似乎被方才低了很多,径直压在他们的头顶,看上去有种要直接压在身后的山峦顶端的错觉。
不好,好像是很严重的灾害天气。南卓丰富的野外训练经验已经敲响警钟,脱口而出:“辉钼会不会导电?!”
“当然!而且导电性极为优秀!”澈苏心思急转,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心,果然,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天空中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无声划过,把暗黑的天色劈成两半,惊人得近乎刺眼!
不过数秒后,轰隆的巨雷咔嚓响起,直逼耳膜,澈苏和南卓相顾一眼,K心里都有点悚然——这种分贝的巨响,在他们所在的星球,绝无仅有。
“快走!”澈苏大叫,“这里不能待!”
没错,已经清晰看到数道闪电再次劈了下来,就在头顶上方!两人拔腿就跑,K心里都清楚得很:假如不离开这片山峦,K辉钼矿良好的导电性,K搞不好随时就能从山顶引来雷电,K瞬间直达他们脚下!
飞奔出去几步而已,瓢泼的大雨已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从风和日丽,到现在满眼雨帘雷电,K竟然只过了不到数分钟的时间。侧身回望,澈苏忽然发现南卓已经落后很多,这才想起他的脚依然有严重的扭伤。
停下奔跑,他飞快地奔回南卓身边,俯身下去,咬牙叫:“趴上来,我背你跑!……”
“你自己跑吧!”南卓羞恼地叫,“你那副小身子骨,还背我?”
“闭嘴吧。”一直口气温和的澈苏眼神凛然,“你想被雷打死,就自己慢慢走!”
一道炸雷再响,越来越频密的闪电亮彻四周,忽然,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鬼魅般蜿蜒而至,竟然沿着山体,灵蛇一样蹿到了他们脚下不远!
地面也有辉钼矿脉的延伸。
心中悚然而惊,南卓终于不再坚持,沉默地趴在了澈苏的背上。——虽然身材单薄,但澈苏的体力并不弱不禁风,在军营里受训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他有了比普通少年强健许多的耐力和爆发性。
稳稳地背着身上高大的青年,他拔脚飞奔,良好的视力在雨帘中死死盯着地面,尽力避开那些暗灰色、苍绿色的类似矿石的延伸。就在他飞奔向远处时,身后沿着辉钼矿蜿蜒跟至的电光,“霹雳啪啦”交叉而至,如同越来越频密的电网般,闪耀在他们四周。
雨点暴虐,雷电交错,南卓伏在澈苏身上,因为个头比澈苏高大,K只有把脚高高翘起,颇是狼狈。毕竟是成年男子的体重,他逐渐感觉到了身下少年的吃力,心里一阵苦笑:何曾这样狼狈过,居然要一个少年来保护他!
“放我下来,K我可以跑的。”他低喝。
充耳不闻,澈苏强硬地扣紧了他的大腿,狂奔向远处。山顶、空旷处、含有大量杂质的雨水水面,都是极度危险的地方,雷电完全可能随时劈中,他们身边,已经是处处致命!……
“我X!”南卓终于忍不住爆粗口咒骂,这鬼星球!打个闪电也这么惊悚,K密集得像是摆雷电阵吗?
唯一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是南卓的金属机甲!里面装有简易防雷装置、有金属壳体可以疏导电流,里面大部分地方有绝缘保护。
终于,迷茫的雨帘中,他们跑近了南卓的机甲。瓢泼的大雨已经在湿地周围形成整片的水面,孤零零的机甲遥遥伫立,K就在几十米外。
雷电密集,K就像是追命的利剑,道道直刺心底。南卓的心跳,开始有点疾速加剧。冲过去,几十米的水面上,K已经有道道电光划过水面,间歇不停。不冲?……留在到处是雨水的空地上,眼前的雷雨完全没有任何骤停的迹象,一样危险!
还没来得及犹豫,身下的澈苏,已经果断急冲,向不远处的机甲狂奔而去。他修长的双腿撩起串串水花,就像是离弦的断箭,比刚才的奔跑速度又提高了几分!
南卓在他背上,忽然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身下的少年,身上似乎有一种韧性十足的强大力量,在平时毫不外溢,却只有在危机和逼迫下,才会从他内心里悄然迸发。
——这种强大的力量,几天前为了不屈辱求水、拼死一搏时出现过;现在为了带着他一起求生,又出现了。
几十米,在电光间或一闪的间隙,似乎很短,却又真的很长。
一直到终于奔到了南卓的机甲面前,澈苏才把他放了下来,飞快地在雨水中用力打开舱门,他回头疾喊:“快点上去,我托你!”……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想到自己的脚不方便。心里浮起莫名情绪,竟然有点隐约的怒气,K到了这里,他还要比这个纤弱的少年先走一步,等着他给自己断后?这个帝国的少年,把他看成什么样的烂人?!
南卓冷冷闭上嘴,双手猛地卡住澈苏细瘦的腰肢,向着半空的舱门举去。
冷不防被他送到舱门口,澈苏一愣,赶紧飞身爬上,又翻身回头,向南卓伸手,将腿脚扭伤的他拉了上来。
用力关上舱门,野地中听起来震耳欲聋的雨声雷鸣立刻被封闭的舱门隔绝了,小了很多。本来就是单人机甲,虽然也有足够用来操控的空间,可是待了两个人,依然感觉狭小。
默默无言看着视窗外银蛇般狰狞的闪电道道,两人都有点后怕。是的,虽然安然躲到了这里,可是,不能不说也靠了相当大的运气。
假如途中被任何一道闪电击中他们奔跑过的辉钼矿,K又或者是刚才的水域,那么纵然是叁头六臂,他们两个人怕也逃不过焦黑一片的命运!
可是,毕竟是安全了。
……
轻轻舒了一口气,南卓看向了身边的少年。两人的浑身都是湿透,澈苏一直穿着唯一的一套白色操控服早已变成灰色,紧紧贴在了身上,K乌黑的头发也不停地滴着水,沿着白皙的肌肤一直流到脖颈下的衣服里。
被湿透的雨水贴紧身体的感觉实在难受,南卓也感觉到了浑身不适。机舱内气温并不低,他随手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强健的上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群呼之欲出。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脱下来晾一晾?”他看着澈苏狼狈湿透的衣物,皱眉建议。
机舱狭小,他赤裸健美的上身就在澈苏眼前,不可避免地让澈苏脸微微一红,心里隐约有点自卑。这人穿着衣服遮住了肌肉倒不明显,一脱衣服,澈苏却真真切切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他对打时,K总完全不是对手。
都是男人,这个联邦青年的身材实在比一般人都健美结实太多,腰肢精悍,K腹部的六块腹肌却明显如雕塑,想想自己那平坦的小腹,他完全没有脱下衣服的勇气。
——才不要在身材上输给他们联邦人。澈苏苦恼地想,假装没有听见南卓的话一样。四下张望一下,他喘着气坐在了机舱里的感应椅上,这才感到了双腿上传来的疲惫酸痛。
目光敏锐地定在澈苏微微发抖的腿上,南卓心下了然。以澈苏这副身板,全靠着一股意念背着他狂奔数百米,危机压迫下,他应该使尽了全力。再加上这些天他们俩一直都在刻意压缩食量,体力上也虚弱得很。一旦松懈,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弯下腰来,他默默地把宽大的手掌放在了澈苏的腿上。
愕然低头,澈苏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理解他的举动似的。
咧嘴一笑,南卓没有说话,力道精准而柔和,K开始按摩澈苏微微颤抖的大腿。……
猛然跳起,澈苏激烈无比地挣脱了他的手掌。差点踢到了南卓的下颌!
“你干什么?”南卓不快地重新按住他,“又不是女人,K我又不会强暴你,干吗这个反应?……”
根本没有理睬他,K澈苏眼中的神色不是羞窘,而是忽然浮起的焦虑。飞快地伸手,毫不客气地把存心示好的南卓推到一边,他神色紧张地坐在了主操控椅上,飞快启动了一排按键,“嘀嘀”的自检提示音响起。
惊愕地听着自己无比熟悉的机甲机械音,南卓脱口而出:“机甲被你修好了?”
“只修好了一部分。”澈苏焦急地道,手中十指如飞,“可是再不强行启动,就来不及了。”
不用他再多解释,南卓终于也已经从视窗外的景物发现了一幕,足以叫人心底赫然一沉!
从水面这个参照物看,他们的高度在下降。
原本就下半部陷入湿地中的机甲,在缓缓陷入更加深的泥泞中。假如不弃机离开,他们的下场就是连同机甲,一同被活埋在被雨水泡得稀软的淤泥里。……可是假如现在离开,K外面满地雨水,都是闪电的最好导体,他们躲得了一时,可能躲过外面似乎永无尽头的雷电?漫天惊雷中,K无边旷野里,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面对着这从没遇见的险境,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联邦王牌飞行员南卓,也感到了人类面对大自然的渺小和无力。
可他身边的澈苏,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操控。迅疾地连敲几串键入,K他们身下的机甲“咔嚓”一阵异响,竟然晃动了几分!
主体传动已经没有太大问题,太过熟悉自己的机甲,南卓瞬间觉察到了他的爱机发生的转变。这个帝国少年机修师,竟然在这短短几天里,将他本不熟悉的机甲维修到了这个地步!
来不及感叹过多,他飞快地扑到澈苏背后,亲手纠正了澈苏的几处操控:“我的机甲引擎功率没有你们双人机甲那么大,不能按照这个启动值来!”
“我知道,看过你的引擎改装了。”澈苏清亮的声音很急促,“就是要超频强行启动,等正常状态,我觉得动不起来!”
“你这个输出值太大,机器带不动!”南卓焦急道、
“你忘了这里的引力比较小!”澈苏简短道,“要修正你的数据。”
南卓猛然一愣,这才想到这个问题,飞速思索一下,他叫道:“还是不对,K我比你熟悉它!”
飞快地瞥他一眼,澈苏的眼睛里光芒一闪,那种南卓不熟悉的强大感蓦然袭来。他声音很轻,却坚定而柔和:“过了这叁天,K我想我也许比你熟悉它。……”
不再理睬南卓,他晶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手下的主控台,开始键入数据和程序。震动地看着他灵巧稳定的手指,南卓竟然失去了坚持的信心,一瞬间有丝茫然。
那是他的专人机甲,K从上一台机甲改换成这一台,K整整陪伴他叁年训练时光,可在这陌生的帝国少年手中,那好像忽然变得陌生和疏离起来,有种奇异的感觉萦绕在机舱中,好像所有的零件和构件,都在他的十指下俯首称臣,甘愿服从他的魔法!
难听的“吱吱”声隔着密闭的舱门也能隐约听见,K这具机甲深陷淤泥的机械腿震动着,开始小幅度摆动。猛然推上启动杆,超频程序走到了最后一步时,澈苏手动输入了强行启动的按键。
疯狂的红灯蓦然亮起,原本就没有维修完全的机甲陷入了严重的逻辑冲突,看上去根本无法承担这难以完成的命令。水面在慢慢上升,他们的机甲身体,已经有大半陷入了淤泥,胸腔下半部,已经消失不见。
再不弃机,他们恐怕就再也出不去!……南卓暗自摇头,正要强拉澈苏离开操控台,可他面前的澈苏,眼神却更加锐利!就在这时,他们的机甲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身体终于破地而出,向着斜前方狂冲飞起,犹如醉汉,却又格外的霸气潇洒!
~~~~~~~~~~~~~~~~~我是大殿下出场的分割线~~~~~~~~
嘿嘿,不是大殿下真的要出来啦,是一位读者朋友专门画了一幅好棒好棒的同人图出来哦,专门寄给我的~~~真是高兴极了。下面就是这副画,注意看小酥手里圆圆的那个东西,我也是看了这位同学的文字解说,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一点点心酸的感觉呢……
然后这是洛空同学的配文:
大皇子:这是什么啊?
小酥:通讯器!很可爱吧?
大皇子:……拿来干嘛的?
小酥:这样,在接下来几本中,我和南卓在一起时,也可以和你联系了啊
大皇子:(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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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们的机甲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身体终于破地而出,向着斜前方狂冲飞起,犹如醉汉,却又格外的霸气潇洒!
一直飞到了几百米外,凭借记忆,澈苏让机甲降落在一块坚硬无比的空地上,几乎是歪歪扭扭地一头扎在了地上,笨拙的机械腿“砰”的一声勉力站住,总算没有因为撞击而再次瘫痪。
野外雨幕飞溅,织出遮天蔽地的模糊画面。雷声轰鸣,闪电如刀,可是安坐在机甲中的两个人,却同时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暂时安全了。
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澈苏长长舒了一口气。腿依然在微微颤抖,浑身都有点紧张后的松弛感,心里却是一片安宁和舒缓。
肩膀上,一双温暖的手掌按了上来,笑嘻嘻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请问,
现在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为你按摩一下?”
尴尬地扭头,看着头顶一脸阳光笑意的南卓,澈苏苦笑:“你……你干什么?”
“报答救命之恩嘛。”南卓微笑,一本正经的,“要不是你,我搞不好就该被雷劈死了呢!”
“啊,别、别客气!”澈苏别扭地动了动肩膀,实在不太适应这过分亲密的接触,“我们约定过的啊,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啦。”
虽然有暂时偃旗息鼓的约定在先,可是,毕竟是敌对立场,不是吗?这个联邦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不由他挣脱,南卓的手劲很大,牢牢按住他纤弱的肩膀,巧妙地捏着:“行了,不要动!我脚扭伤了,手可没残废。”
想了想,他又嘀咕了一句:“我现在被你衬托像一个废物一样,你再不给我点发挥和表现的机会,我会羞愧而亡的!”
被他的拿捏服侍地意外舒服,又不好意思激烈挣扎,澈苏硬着头皮不动,僵硬地挺直了身子,由着南卓的手指在肩窝和锁骨附近轻轻按摩着。
……果然,果然好舒服啊。头脑一阵轻轻的昏沉,他闭上了眼睛。
“舒服吧?”南卓得意洋洋,“我给我妈就经常这样按,她老人家可喜欢了,这一次上战场前,我好好给她按了一场呢。”
身前的澈苏,忽然开口:“你妈妈高兴你上战场吗?”
“当然不高兴。”南卓的声音低了下去,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给她按摩的时候,她哭了。”
机甲内一阵寂静。
澈苏半晌后才轻轻道:“我爹也不同意我上战场……他差点把我打昏绑起来,就是想把我留下。”
回不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看不到弗恩殿下他们,也再也看不到相依为命的老爹。
蓦然闭上眼,澈苏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肩膀上的按摩停了那么一下,又开始默默活动。静静地放松了身体,澈苏任凭回忆和悲伤淹没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南卓终于停下了手指。机甲外雨声减小,雷电消失,而坐在感应椅上的澈苏,也安静地睡着了。
转到正面,南卓凝视着澈苏的脸。眉目俊美,侧脸线条如此柔和温顺,长长的睫毛下,鼻梁虽然不够英挺,却是格外的秀气。
只是那闭着的眼角边,有一滴可疑的水渍,晶莹透彻,似落非落的,犹如一颗小小的钻石。
困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南卓扬起了黑黑的浓眉:给人按摩啊,为什么按到最后他们都会哭?老妈是这样,这个小家伙也是这样。
静静等着外面的暴雨终于停下,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机舱的门。
一股格外清冽的微凉野风扑面而来,将机舱内闷热的空气洗涤一清。南卓站在高高的机舱门边,心境安详,神清气爽。
站在水边,南卓审视着平静的浅水水面。
高大笔直的身材包裹在联邦机甲操控服中,更显得他细腰乍背,宽肩长腿,虽然身上的衣服脏到极点,却仍是英姿飒爽。
他手中握着长长的一根金属杆,那是澈苏从残破不堪的星云一号残骸上拆下来的。盯着水面,他的金属杆开始缓缓在水中搅动。
波平如镜。
忽然,一道小小的涟漪忽然荡漾开,一条古怪的水纹划过,水花乱溅,有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条状影子从水中一跃而起,看来是被他的金属杆扫到惊起。
就在同一瞬间,南卓另一只手中,有道银光赫然飞出,利箭般追向那条影子!
“吱——”一声惨厉的低叫,古怪的声音刺耳响起,那条影子没来得及匿回水下,已经被南卓射出的金属小刺准确击中,直直跌落水中,激起一小朵激烈的水花。
飞快跑过去,南卓紧盯着水面下剧烈的动静,弯腰下去,在目不能视的水下追着那生物的挣扎,不多时,他终于站起身,手里成功地捉到了一件生物,正噼里啪啦胡乱扭动着,长长的身躯似蛇似鳗,尖尖的脑袋上两排细密的碎牙露出来,正在“嘶嘶”哑叫。
他先前射出的那篇金属片边缘极利,正精准地戳中了那生物的脊背。南卓伸手把状似飞梭的金属片取下,扬手一挥,把依旧挣扎不休的那东西甩到了几十米外的空地上,开始下一轮的搜寻捕杀。
……又一条!
再次出手,击中!南卓再一次弯腰起来时,手中又多了一只扭曲挣扎的猎物,劈手扔到远远的岸上,他再次开始静心扫荡。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疲倦,精准如一,例无虚发。不长的时间,已经捕猎到了二十几条类似的生物。
看了看手中的金属片,上面的锋利已经因为击杀了几十次而有点变钝了,隐约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他直起腰,趟着浅水向水边走来。空地上,二十几条蛇状的异形生物正在胡乱扭动着,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还精气神十足。
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军刀,他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一刀刀下去,斩断了那些东西的头,顿时,原先一片跳动的生物瞬间全灭,黑溜溜的小眼睛变成了死灰色,暗红色的血迹流了一地。
他扔掉那些蛇状生物被斩落的头,将血流不止的身体收集在一处,就着附近的水域,开始宰杀清理这些生物的肚腔。和他们熟知的蛇类非常相似,这种在浅水水底的泥沼里生存的生物是冷血类,肉质柔软微腥,但却无毒。
半天后,他清理干净了这些生物的肠腔,又将十几条身子拢在一处,这才迈开步子,向着不远处的山峦边缘走去。
天气早已重回了晴朗,空中颜色奇诡的云层也变成了最多见的宝蓝色和淡金色相间。南卓的机甲正端正地停靠在山体附近,平时天气良好就席地幕天休息,一旦有上次那种忽然的灾害天气,也可以及时避进机甲。
走到山峦边用来栖息的那片岩石下,他把怀里干净的生物尸体放在一起,在背风处的一小团暗红色有机燃料堆前坐下来。
掏出怀里随身携带火石,他点燃了那块半保温状态的燃料。专用于野外的高能有机燃料立刻燃起明红色的火焰,他找出了地上的一根金属条,细心地穿起一条斩去了头的蛇状肉条,在火上炙烤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响起,类似于肉脂的油被火一逼,渐渐滴落,落在燃料的明火上,蹿起更大的火苗。肉香慢慢散发出来,南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不一会,这一条已经烤好,他接着串起了第二串。
一直烤了四五条,他才停下手,把这些炙烤得肉油滴滴的肉条放在一起,起身来到他的机甲前,举脚踢了踢机甲的腿。
……他用的是原先扭伤的那只脚,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如常,用力无碍了。
一直安静伫立在那里的机甲,很快打开了舱门,澈苏的脑袋从上面探出来:“嗯?干什么?”
“下来给我吃东西。”南卓举起手中的肉串。
“不用了,你先吃。”澈苏的头缩了回去,声音从上面传来,“我一会儿再吃。”
更加用力地踢了机甲一脚,南卓声音拔高了:“下来,给我下来!”
静了静,澈苏终于慢腾腾地重新探出了头,看了看南卓的脸,这才依依不舍地跳出舱门。
“给我过去坐着慢慢吃。”南卓不由分说揪着他,“有你这么废寝忘食的吗?有这么看见机甲就忘记自己姓什么的吗?有你这样啥事不做、就等着人家抓好宰好烤好再递到你嘴边的吗?”
无言地跟着他,澈苏乖乖地坐在了他烤肉的那片平地上,讪讪地接过了南卓手里的肉串:“谢谢……”
“得了,我就是个家庭主夫的命,流落到这里专门伺候小少爷您的!”南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看着澈苏香甜的吃相。
自从几个月前在水中找到这种生物的蛛丝马迹后,他们俩就合力研究出了一套简单有效的捕杀方法,果然,成功猎得一条后,他们先是少量进食,确认无毒后,再逐渐加大了食量。一直没有任何食物中毒的迹象,他们俩这才确认,找到了第一种可以果腹的食物。
南卓的野战包里有火种,有高能燃料,这一下,食物的问题立刻不是燃眉之急了,可是让他想不到的却是……澈苏实在、实在太懒了!
自从发现他腿脚恢复以后,这个家伙就开始装作看不见所有捕杀、剥皮、清洗、烧烤的活,一头闷进他的机甲里昏天黑地地开始研究,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不说,压根儿没有任何主动自觉分担一点义务的自觉!
一两天也就罢了,这都几个月了,凭什么他南卓是一个煮饭烧火的命啊?每天若不是他动手,他俩就得喝西北风。有几天他索性袖手,想要冷眼瞧瞧澈苏到底知道不知道自觉。哈!……一连等了十几个钟头,直饿得他自己肚子咕咕叫唤,也没有等到澈苏从机甲里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澈苏从机甲里跳出来,他还以为他也终于饿得受不住出来觅食呢,没想到!……没想到澈苏跑下来,远远地跑去一泡小便,又转身往机甲上爬!感情不是出来进食的,是出来排空的!
南卓当时就傻了眼,气哼哼跑去揪了他下来问他“你到底饿不饿”,结果就是澈苏睁着大眼睛,困惑地反问一句:“不是刚刚吃过吗?”……
十几个小时!明明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南卓无语凝噎半天,只得悲愤认输服软——自己动手接着做煮夫也罢了,还得按时多做一份,不然那个家伙就敢在机甲里不吃不喝一闷就是一天,直饿得头昏眼花才挣扎着爬出来!
……想自己原先在家里也是有钟点工帮忙打理家务的命,怎么到了这里,就反倒沦落到服侍一个帝国小小贱民的份上了呢?
看着澈苏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心里悲愤莫名,狠狠地磨了磨牙。
“四条够不够啊?”他凉飕飕地问,继续烧烤自己的那一份。
“嗯嗯,够了。”澈苏飞快地吃着烤肉,由衷地感激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狠狠瞪他一眼,南卓有种敲他一个爆栗的冲动。这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典型吗?
“是啊,这么多天,我烤了快一百条了,手艺能不纯熟吗?”他皮笑肉不笑地;“伦赛尔星的小少爷,您吃着可还满意?”
脸终于有点红了,澈苏顾左右而言他:“对啦,你烤这么多干什么?
”
瞧了瞧边上摞在一排排的焦香肉条,已经被晒干了,正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看上去,竟像是可以长期储存的样子。
“这里气温不高,按说这些肉留给你一半,也可以供你吃二叁十天了。”南卓忽然开口,正色看着他,“以后没有我弄好东西喂到你嘴边,你要记得自己动手。”
“……”澈苏愕然看着他,放在嘴边的肉串停住了。
“我要走了。”南卓脸上没有了调侃,变得温和,“你能照顾好自己,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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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卓:我要离家出走了!~
小酥:咦,为什么……
南卓:家庭煮夫的日子过久了,谁都会爆炸!
小酥:……
82章 独自远行
“我要走了。”南卓脸上没有了调侃,变得温和,“你能照顾好自己,对吧?”
澈苏讶然问:“走?去哪里?”
南卓狡黠道:“舍不得我吗?”看着澈苏茫然的眼睛,他终于笑起来,“不管你是舍不得我的人,还是舍不得我做的烧烤,都无所谓了。”
指了指身后连绵延展的山峦,他眼睛深邃而明亮:“你不想翻过去看看吗?我们已经在这片深谷滞留了快四个月了。你可以忍受一天到晚睡在机甲里,我不行。——我不要留在这片山谷里坐井观天了,我想踏遍这个星球。”
“啊……”澈苏讷讷地挠挠头,“你、你要去探险?”
“是的,你和我一起去吗?”南卓笑问。
皱着眉,澈苏为难极了:“我……我想留下来试试看,维修机甲。”
果然,南卓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
“我就知道啊。”南卓微笑摇了摇头,“所以我留下机甲,再留下这些食物给你,我一个人走。最多几个月,我的食物假如耗尽,又找不到新的东西,我就回来。好不好?”
犹豫地看看他,澈苏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想走。
“我修好了你的机甲,就去找你,好吗?”他低声道,“我会修好它的。”
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卓不置可否。修好了,又怎样呢?没有足够的能量栉,又飞不出这个小行星,更何况就算飞离了这里,他们在广袤的星域中,也依旧注定茫然无措,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心里道。
不欲打碎澈苏的美梦,他站起身来,拎起早早打好的野战包,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用品,把生火用的火石留给了澈苏,相反的,将早前省下的压缩食物和水装在了自己包中,再分了一部分烤好的肉条过去。
“我要走了。一定会回来。”他歪头一笑,雪白健康的牙齿露出来。
几个月下来,没有任何换洗的衣服,他和澈苏只有在实在脏的无法忍受时,才会脱下身上唯一的衣服清洗,晾晒时甚至都只能裸裎相对,长久下来,两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操控服更是灰黑成一片。
一笑之下,更加显得他的牙齿分外雪白。
“你要乖乖的哦,不要一钻到机甲里,就忘记吃饭。”南卓再次叮嘱,潇洒地挥挥手,向着澈苏轻笑着告别。
……
怔怔看着南卓离去的背影,澈苏有点发呆。身后的山体并不陡峭,南卓简单地找了一处就开始攀爬,健美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暗青色的山岩间。
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不见,澈苏才独自一个人重新来到机甲边,重新爬进了机舱。整个驾驶室里一片狼藉,无数裸露的数据线和元器件袒露在外,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零件摆得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这些天,星云一号上所有可以利用的零件全都被他一一拆散了,和南卓的机甲上可利用的部分结合起来,正在如火如荼的维修着,遇见的问题不胜其烦——啊,不,是乐在其中。
就像眼前的这件螺丝,很明显,联邦机甲上的标准和他们帝国通用件的标准虽然相差不大,但是却完全不能适用。眯着眼睛,他目测着螺纹孔径和牙距,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工具……
看上去并不陡峭的山峰,到了半山腰开始渐渐变得无处下脚。原先靠着手攀脚爬就能上去的地方,越来越多地需要用到定位的器具。
南卓手边没有专业的登山用具,好在从澈苏不要的废弃零件中找了个类似钢镐的部件,一路上靠着它,倒也有惊无险。
腿脚渐渐酸软,腰力也有点跟不上。但是他却越发不敢懈怠,足下加力,更加艰难地向上攀爬。——多天前的那场忽如其来的暴雨雷电,四个多月来,只出现过两次,后来的一次甚至时间更长,他和澈苏一直在机甲中躲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等到了恐怖的雷电阵结束。
在这个星球上待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他们尚且完全摸不清这里的天气规律,谁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的狂风雷电又会突如其来呢?
看了看脚下这暗青色和灰绿色交织的岩矿,看着安静无害,但是他心里却是雪亮。——假如现在来一场雷电,这脚下无处不在的辉钼矿,就是最危险的聚雷阵。
瞬刻之间,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绝没有任何悬念。
所以,表面上安宁而静默的山峦,甚至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但用最快的时间尽快翻越这座矿山,无疑是最安全的。
重复的攀爬,偶然的失足滚落,不停歇的向上、再向上。实在太累的时候,就略略停下,在平坦的岩石上躺下休息一阵,再起来继续。……整整二十个小时过去,南卓终于站到了山脊的最高处!
山顶有风。
阵阵凉风拂过,吹着他汗水狼藉的年轻脸庞,一股再惬意不过的感觉。
望着山峦另一边无边的景色,南卓悄然屏住了呼吸。……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奇异景色,现代建筑取代了自然景色多年的哥达星、人口众多的伦赛尔星、以及荒凉壮美的费舍星上,都从没有有过眼前的这种奇观!
层层叠叠的山!连绵不断的山!他们所在的这一座,显然只是这个安静的小行星上最普通的一道,站在它的山脊上,南卓能够看见的,是无数座绵延叠嶂的山峦。
山不是重点,重点是山峦的颜色。——这些山峦的颜色,是这般五彩斑斓,就像是五色云霞,又像是最绚烂的鸟雀翎毛。
有些山峦是葱郁的绿色,可以看出来那是正常的植被,可还有绿色明显是孔雀绿色夹杂着宝石蓝,一眼看去,就绝非是植物的颜色。除了这些,竟然还有些山脉呈现出铁锈红的颜色、明黄和暗金混搭的亮色,还有一些纯黑的山峦。
远远一望,地就让南卓心头猛然一跳,隐约猜到了那些颜色的由来。
珍稀的矿脉!只有那些及其稀少的矿石,才会呈现出这样颜色美丽到近乎诡异的颜色。就像他脚下的这座青灰色辉钼矿一样,这些珍稀矿脉就在这无人知晓的星球上安然遗世,无人晓,无人知。
站在山脊上,南卓忽然想起了澈苏的脸。
刚刚确认辉钼矿时,他满脸激动,眼神晶亮,说过一句话:“假如这个小行星能够被开采,该多好啊!”
是啊,假如这座小行星被开采,不仅费舍星那点储量显得无足轻重,恐怕满足联邦和帝国数百年的能源矿晶消耗量,也完全不成为问题吧?
平均分配一下,也足够安抚双方因为能源紧缺而带来的不安全感了。
可是,他和澈苏,哪里有任何可能离开这里、向世人告知这里丰富的能量晶矿和储藏呢?
静静伫立在空寂无人的山脊上,南卓心中忽然无限苍凉。
这座静谧富饶的小行星,难道,真的就是他和澈苏的埋身葬骨之地吗?……
辨别了山脉的走向,他向着绿色最多的西北方奔去。正常色调的绿色背后,往往是有植被甚至林木,也最容易有生命体存在,要想走的更远,首先就应该向着这些区域进发。
果然,不过两叁天后,孤身一人的南卓就已经顺利进入了一片密林。没有他们哥达星上那样人工培育的植株那么美丽整齐,大多是更加原始的蕨类,可也已经开始见到了很多灌木和藤蔓。
行走在密林中,南卓靠着指南针一路严密记录着自己的行进轨迹,虽然有心探险,可是他毕竟不是要孤身一路到底,必要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及时回头,再和澈苏汇合。
——假如没有意外,搞不好,那个帝国的有趣少年,真的会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和他共度余生的人。眼前浮现出澈苏那认真而安静的脸,南卓不由微微笑起来。
那么俊美好看的脸,假如……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在这孤单的小行星上,一男一女起码有点事儿做,再生一窝十几个小娃娃,慢慢养大,十几个变几十个,几十个变几百个,他们就是这篇星球上的亚当夏娃。哈哈哈!
啊……不行,他们生下的娃娃是绝对的近亲,不能再开枝散叶的!
南卓翻了个白眼,心里悲愤极了。别说开枝散叶了,那个澈苏根本就是个男的吧!
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言,百无聊赖,真是太无聊了!
可再无聊,也总好过现在这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孤独地行进在丛林中的南卓,心里忽然有点想念起那个帝国少年的脸。
不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呢?会不会等到自己终于回转的时候,已经饿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了?
……
穿过第一片密林的时候,南卓花了四五天的时间。林中可以轻易找到水源,还有找到看上去就无毒的浆果,整个行进过程只消耗了他少量的肉食储备,这是一个极好的征兆。
再往前,他继续翻过了两座山脉。虽然对于地质学和矿物分布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南卓也能从那些明显裸露在地表的形状分析出,那也是某种不可多得的珍稀矿藏。
在手边的小记事本上详细地记录下这些矿脉的颜色、层次、他还学着澈苏的样子甚至用舌尖试着舔舐着这些矿石的口感。澈苏说的极对,很多在颜色和性状上类似的矿藏,味蕾上的反应时截然不同的。
加上这些口感的酸、涩、苦的表述,他相信,假如带回去给澈苏看一下,他说不定就能分析地八九不离十。
说道这里,这个帝国少年机修师真的很是古怪。——他不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机修师吗?若是仅仅对机械方面耳熟能详也就罢了,他从哪里学来这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知识呢?
南卓是真的有点困惑。
整整叁个多月过去,南卓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沿着随机的前进方向,已经走得足够远。大约翻越了五六座不同的山脉,穿越了不少山谷和小片丛林,茫茫空旷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踯躅前行的身影。
绝对没有人类。至今也没有发现任何哺乳类生物的踪迹,更别提智商更高一筹的灵长类生物了。
这是南卓一路而来的结论。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符合他和澈苏事先的推测和判断。
站在面前一片格外黑绿的密林前,南卓犹豫了很久。
离开和彻底分手的山谷,已经整整叁个月了。按照他离开澈苏时的约定,现在甚至已经是回到那里的时候。可一路上行进顺利,甚至有惊无险的时候都不多,现在,要回头吗?
眼前的密林格外浓密,树木高度比路上穿越的丛林明显高出很多,站在林子的边缘,都能闻到一种属于密林的特殊气息。腐朽的落叶、青葱的树枝、还有常年淤积的动物粪便的味道。
望着那片密林,南卓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心:最后一片征途,穿越后,就回头!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天空,无声的林间因为幽静而显得格外阴森。
踩着林间经年堆积的腐烂枯叶和鸟类粪便,南卓行进得非常小心。这种生命明显更长久的森林里一定有着更加丰富复杂的生物链,相对的,危险性也一定越高。
有毒的动物植物,都极有可能出现。
“沙沙”的脚步轻响,前方的蔓藤越来越多,他前进的步伐也越来越慢。身边不时会有虫类和鸟类被他惊起,瑟瑟疾蹿。
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南卓警惕地在一片寂静中笔直前行。果然,路上出现过好几次被他惊动的异类动物,好在体积都不大,稍显出攻击姿态的,都被他手疾眼快斩于刀下。
这样整整在密林中前行了叁四天,中途曾经休息安睡了一次。再起身的时候,南卓开始觉得精神轻松了一些。
前行的路上,被惊扰起来的动物越来越少,密林里,越发安静祥和了。
……南卓眨了眨眼,觉得眼前有点模糊。大约是实在有点累,周围的安静已经持续了太久,有种引人疲倦的感觉渐渐浮起,抓牢了他的四肢。
好像,又该休息了。
他揉了揉眼睛,依旧觉得眼前的景物有点发白。找了棵粗大的树木背靠着坐下来,他伸开笔直的长腿,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的,四周太静了,极适合安睡……真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睡过去。
无边的寂静中,就要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南卓忽然猛然一个激灵,内心底处某种直觉类的惊恐忽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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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比较无味,嗯,过渡章总是一种无法避免的东西……
说到这一段南卓的胡思乱想,于是派生出来的第五册的实体书里就出现了一个超级恶搞的番外,是的,你猜对了,生子番外……当然这是恶搞,恶搞!
小苏不会生孩子的!
83章 从天而降!
无边的寂静中,就要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南卓忽然猛然一个激灵,内心底处某种直觉类的惊恐忽然升起!
——雾气弥漫下发白的景物,越来越少的动物,极度安静的空间。
除了真正的安全外,似乎还有一种境况会造成这种无边的安静。
那就是极度的危险!
假如附近的生物都能感知到这种危险,那危险附近的地区一定比别处安静而干净,少有活物出现。
猛然睁开眼,南卓被自己的潜意识惊醒的那一瞬,急剧收缩的瞳孔里,已经映出了一道异色的影子。
身子瞬时弹跳而起,南卓手中时刻不收的军刀扬起,对准已经袭到眼前的巨大阴影劈面挥去!
满眼金光点点,一条浑身缠满暗金色鳞片的巨大生物似蛇似鳄,血盆巨口就在眼前,一排细密雪白的牙齿森然龇开,闪电一般避开了南卓的刀光,冷然疾撤,忽然定住了几米开外,漆黑如豆的眼睛漠然注视着着南卓。
朦胧睡意全消,南卓浑身肌肉绷紧,惊愕无比地看着眼前的怪物。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异种生物,足足有叁四米体长,类似蟒蛇的粗圆腰身上金鳞闪耀,身下却有隐约的几只短足,就在南卓只来得及扫了它一眼的片刻,那生物已经再次暴起,疾如闪电,巨大的身子带起一阵扑鼻腥风,向着南卓扑来!
那速度,已经超过了肉眼能够反应的极限。南卓的汗毛几乎瞬间竖了起来,面前那张猛然张开的血盆大口就像忽然敞开的地狱之门,阴森森择人而噬。
身子猛然一拧,南卓足尖在身后的树干上一点,灵巧如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了开来。腥风擦身而过,那怪物的利齿猛然合了个空,南卓的耳中甚至可以听见一声尖利的细牙咬空的一声刺耳轻响。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南卓不给自己任何停顿的时间,眼角余光微扫之下,抢在那怪物发动攻击之前,用尽全力,向着怪物的背脊扑去!
那不是蛇类,有背脊,骑上去!
军刀银光森然,血色猛迸,钉住了那只怪物的身侧,猱身而上,他全身的力气挂在了军刀上,就要欺身而上。可就在那同时,那怪物“嗷嗷”一声嘶吼,被他的刀伤激起了极怒,迅猛无比地赫然转身,粗壮的尾巴“唰”地狠狠拍在了南卓身上!
太重了,人类的身体,完全受不了这样的重击。……南卓踉跄几步,顿时胸口一闷,只觉得心中烦恶,差点喷出血来。
死命定住身形,他再次向着那怪物的背上扑去。一人一怪纠缠斗在一起,血光刀光,密林中无边静谧被南卓粗重的喘息和怪物的嘶吼划破。
……不知过了多久,南卓只知道自己已经挥了几百刀!那只怪物的身上被他刺伤了无数次,而他自己的身上也已经浴满了自己的鲜血!
胳膊,胸前,背上,处处都是伤,那怪物的牙齿已经数次狠狠咬上了他的身体,每每若不是军刀在手,硬撑着用刀逼退它松口,他早已经命丧九泉。右臂上有一处伤口已经洞穿,虽然没伤到动脉,但是汹涌的血流也已经逐渐带走了他的力气。
一人一兽的身形,都在减慢。南卓用力眨眨眼,将挂在眉梢的一滴汗水甩落,带着满身的血迹,再一次急扑而去。目标依旧是那怪物的背脊!
狂吼一声,那怪物低腰隆背,却终于没能躲过南卓的这一扑。歪歪斜斜骑上了它的背,南卓死死单臂搂住了那粗大的腰身,手中血刀对准了那怪物的脊梁软骨,狠命一划,就像在那片水域中捕杀小蛇时那样,不偏不倚,开膛破肚。
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他的肌肉已经痉挛,浑身的力气似乎也在随着流失的血液渐渐变小,可是他的这一刀,依旧很稳,很凶狠。
血肉飞溅,金色鳞片纷纷,雪白的肌肉在那怪物背脊上裂开。
一声巨吼,那怪物疼得瞬间暴跳如雷,南卓早已料到这反应,非但没被震落,反而更狠更大力地抱紧了怪物的身体,任凭它翻滚狂跳,手里的军刀却是毫不留情,继续向着身子下的生物狂砍狂刺。
一刀刀、一下下!……
阴森的林间,终于再次重回了寂静。
慢慢瘫软在了血肉模糊的巨大尸体上,南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胳臂上的血流还在流淌,没有自行凝固。南卓咬牙按住了伤口附近的血管,正要挣扎着去捡掉落的背包,却在一瞬间,心头一震。
是错觉,还是心有余悸?
他只觉得四周的血腥气忽然凝固,压力不仅没有随着身下怪物的死亡而消失,反而有种及其厚重的恐惧感悄然袭上心间。
闭了闭眼睛,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好预感,慢慢回头,向着身后望去。
……微微苦笑,他的心瞬间冰冷,仿佛沉到了海底。
四五头同样的异形生物,叁大两小,匍匐在不远处。
金鳞闪耀,眼神邪恶,正在不远处冷冷注视着他,林间的空气似乎都被那仇视和冰冷的目光冻结,变得黏稠而血腥。
腥风忽起,四五头似蛇似鳄的怪物忽然同时亮出利齿,悍然跃起,向着南卓的方向包抄而来。天罗地网,严严密密封死了南卓任何一个方向的退路!
身形狂跃,向着身后的大树急扑而去,南卓还没有抓住那条树枝,就已经闻到了身后扑鼻的腥臭,小腿上剧痛传来,他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再次手中军刀向着小腿后划去。刚刚逼退一只,身侧已经瞥见另外几道暗影!
死定了……心中终于掠过模糊的念头。
就在这生死一瞬,他身前的树木顶端,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树叶狂飞如雪片,树枝断片“咔嚓”扬起,熟悉的引擎轰鸣炸响!
遮天的大树顶端瞬间被削断,刺眼的光线穿透头顶而来,伴随着一架他再熟悉不过的暗红色机甲,呼啸而降,携带着风雷。
胸前的短程近战合金刀犹如死神的镰刀,寒光过处,当头而下,直直斩向南卓的身体!……
血光如雨,合金刃锐气逼人,南卓只感到一股寒气疯狂扫过他的脸。电光石火间,隐约的直觉里,他直挺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就那么在雷霆一斩中纹丝不动。
杀意过处,精准无比,扬向他身侧,而不是对着他。
“嘭嘭!”几束血雨漫天扬起,几声悲鸣几乎同时猛然崩裂,又同时齐齐被割断!几段长短不一的生物尸块带着淋漓的血,四散飞落。
双足铿锵落地,那架暗红色机甲犹如天神降落,身前的巨大合金刃潇洒收起,胸腔慢慢打开。
双足定定强撑着,浑身鲜血的南卓看着从机甲中露出的那张脸,忽然咧开嘴笑了。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肆意。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终于悠悠醒转的时候,他看着身前的景物,笑得比刚才倒下时还开心。
单手操控着机甲的操作杆,近在咫尺的少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被饿得奄奄一息,而是依旧眼如点漆,面如软玉,专心驾驶着机甲在空中呼啸飞行中,偶尔伸手拂了拂很长的柔软发丝,神色静美。
低头看看身上已经被包扎得完美妥帖的伤口,南卓动了动因为失血而有点酸软无力的身子,笑嘻嘻的:“好久不见,澈苏。”
轻轻回头,澈苏的眼神柔和安宁,微微一笑:“叁个月零五天。”
哈哈大笑起来,南卓满脸都是惊喜:“你在数着我离开的日子吗?”
“什么?”澈苏神情有点困惑,指了指面前的仪表盘,“这里有日期。”
“哦”了一声,南卓挠了挠头,依旧笑得分外阳光灿烂。
有点诧异地看看他,澈苏心里有点忐忑。——别是被惊吓到了,或者是昏倒时撞到了脑子吧?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个联邦大个子的神色简直像是有点白痴。
伸出一只手上的叁根手指,他试探着着在南卓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嘿嘿一乐,南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奇地坐起来,在澈苏身后惊讶地看着他操控着机甲平稳飞行。
电流杂音在正常范围内,滑翔和提升都平稳而熟练,完全可以媲美他亲自驾驶时最完美的状态。
“你……修好了它?”南卓终于喃喃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昨天算是正式修好了吧。”澈苏点头,“今天做了最后一次复检,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就想开着它来找你。”
强压下心头的惊叹和震动,南卓到现在依旧有点在做梦的感觉:“可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从树林上空飞过,按说完全看不到我的人吧?”
微笑着指了指他腕上的军用野战表,澈苏含笑道:“你们联邦的这些小玩意很强大,不是吗?”
啊的一声,南卓终于恍然。
他腕上的光能表里有微型脉冲装置,和他的专属机甲上的某个脉冲段有对接,着本是野外搜救己方战友时的必备装备。原先机甲受损无法联系,可现在澈苏完全修复了他的机甲,脉冲搜寻对接,也在第一时间发挥了强悍的作用。
机甲视窗外,大约是几百米的低空,俯瞰下去,正是壮美绚丽的层层异色山峦。比南卓站在山脊上看到的更远,他们的视野更加辽阔。
“那些都是珍稀的矿脉。”南卓指着下面,“我走了叁个月,记录了一些资料下来。”
忽然想起什么,他惊叫了一声:“我的笔记本?!”刚才和那些异形怪物搏斗时,应该散落地满地都是了吧?
一转眼,他已经看到了放在他身后脚边的背包,熟悉的黑色随身笔记正露出一角。
“我看过了,”澈苏点点头,专心地驾驶着机甲,“没错,有石墨烯,有高纯硅,好像还有硫磺原矿。”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回头看看他,澈苏眼睛明亮:“我们有你的机甲,可以通畅安全地周游这个小行星。”
南卓皱起了眉。有机甲的飞行,快速远行的确不是问题,安全也不需要担心——再强大的生物,想必也无法轻易和钢铁机械对抗。可是……
“能源呢?”他苦笑,“我猜我这台机甲上的高能能量栉剩的可真不多了。”
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小小的得意,澈苏轻笑:“别忘了我也有一台机甲哦。”
“怎么说?”南卓疑惑,“难道你的机甲上还剩很多能量块?可以通用?”
澈苏的眼睛,更加的亮:“我们的星云一号上,有一块备用的光能储备电池而已,在必要的时候,仅靠光源就可以完成补充能量,虽然不够星际飞行这么远,这种短距离的飞行,绝对可以支撑。”
只思索了那么一会,南卓惊喜道:“所以我们能量用尽后,只要等待光源电池重新复充,可以循环反复?!”
“是的,我们帝国的技术,很强大吧?”
“哦,强大?也不是照样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南卓终究还是有点不服气。
澈苏冷哼一声:“得了,要不是你们几百架一起围攻,我和皇太子殿下的机甲,一定秒杀你们任何一台!”
扑哧一笑,南卓饶有趣味地看着澈苏:“好了好了,天才小机修师。又不是你设计的,这么骄傲干什么?”
回头瞥了他一眼,澈苏顽皮的眼神有丝骄傲:“就是我设计的。”他整齐的牙齿咬字很清晰,开心地晃了晃脑袋,“我参与了我们帝国星云系列新式机甲的全部设计过程,配备高能可复充电池就是我的建议。”
……呆呆看着他,南卓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哼,你们联邦才没有这么棒的设计呢,就只会人海战术。”澈苏自言自语,转过头背对着南卓。
郁闷地看着澈苏脑后黑发间的小小漩涡,南卓终于决定彻底闭嘴。
人家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好像还是机械天才,他还有什么好骄傲的呢!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裸露的强健肌肉,南卓忽然郁卒地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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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英雄救美~~~~~~~南卓就是家庭煮夫的命,让小苏在外面打拼吧!~~~~
84章 重返人间的希望
人家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好像还是机械天才,他还有什么好骄傲的呢!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裸露的强健肌肉,南卓忽然郁卒地长叹了口气!
——除了力气大会打架,自己又到底哪里强得过眼前这个弱质纤纤的美少年呢?!
半晌后,他才悻悻问:“现在我们是去哪里?”
“飞遍整个小行星啊。”澈苏的回答很诚恳,却让南卓差点呕得一口血吐出来:“走路效率太低。瞧,你走了叁个月的路,我们开机甲只要叁个小时就到了。”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来救我的。”南卓磨了磨牙。
“嗯?”澈苏扬眉。
“你是专门驾着五彩祥云,出现在我面前,来讥笑嘲讽以及打击我的。”南卓淡淡道,面无表情。
终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澈苏脸上是一片明净,就像一个天使。
“那是什么?”南卓忽然眯起眼睛,良好的视力看见了远处一片隐隐约约的黑色。
不像是煤炭类常见的黑色矿脉,那种黑过于纯净乌亮,就算是千米之外,依然能觉察出一种宝气森然。
澈苏也眼睛一亮,无言提速,向着那片略显古怪的黑色地面区域疾速飞去。数分钟后,他们的视野,已经被一片触目惊心的乌黑所充满。
就在这时,他们的机甲忽然身子一低,猛地向下俯冲而去!
“快拉起来,这么快降落干什么!?”南卓大叫,赫然冷汗——不对,这不是下降,这简直是坠机!
机舱内警铃大作,无数个提示灯开始同时闪烁。毫无征兆!
没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机甲,澈苏尚在有点发怔,经验丰富的南卓几乎在瞬间就得出了结论:不是内因,是外力!
挣扎着扑上前,南卓的手指疯狂地开始纠正飞行模式,就在机甲快要撞上地面的刹那,南卓终于堪堪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狼狈不堪地做了一个无序滑行,将机甲迫降在了地上。
两个人惊异不定地对视一眼,慢慢打开了门,踏上了这片黑色地表的地面。
……那一刻,他们同时明白了机甲疾速坠落的原因。
恐怖到极点的地心引力!
几乎要用尽力气才能抬起双腿走动,南卓固然是吃力无比,体质稍差的澈苏甚至连前行都有点踉跄,就像是带了沉重无比的脚镣。
半跪在地上,澈苏怔怔地盯着地面那乌黑亮泽如黑色玉石的晶体,半晌才缓缓抬头,眼睛里是南卓看不懂的惊讶和狂喜。
“高能金刚晶……”他喃喃道,“费舍星上几千吨原矿,才能提炼一公斤的高能金刚晶。”
惊讶地愣在了原地,南卓消化了很久,才恍惚地明白了澈苏的狂喜从何而来。
“你是说,超大星际战舰才舍得配备的高能金刚晶体?”他低声问。
“是。我想我没看错。”澈苏的眼睛也有点怔忪。
南卓呆立。
配备半吨左右,就能驱动一艘战舰,携带数十克就能完全供给一架军用机甲的终极能量源?
极为稀少的储备,难以提炼的技术,都使得这种高能晶矿全部被用来超大型的军用战舰,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都没有在任何机甲上配备这种能量晶体的做法。无他,太昂贵而已。
目测估计,这片纯黑的高能晶体原矿方圆达到数百里,整个费舍星上探明的储藏,恐怕不到这片晶矿的百分之一!
正在心里激动地估算着这片矿藏的惊天价值,南卓忽然觉得澈苏的表情太过怪异。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动、惊喜、困惑和不信的表情,在那帝国少年漂亮的脸上显得如此生动而复杂,竟似带着巨大的难言之意。
他怎么了?记忆中他一直淡定而缺少表情,就算是价值再大,也不至于这样吧?南卓心里诧异。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不解,澈苏慢慢抬起头。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低低地道。
浑身一震,南卓心头有个声音忽然叫嚣起来:是的,是的!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假如能找到完全纯净无杂质的能量块,只需采集少许,就足够他们驾驶的机甲直飞上天,冲破这里的大气层,冲向遥远的外太空!
可是,忽然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激动的心情猛然平静下来,几乎是苦笑着看了看澈苏,眼神无奈到了极点。
“你忘了,就算有再充足的能量晶块,没有回去的星际地图,我们也回不去。”他长叹,“在太空中茫无头绪地转悠。——就算有足够的供给和能量,也有可能飞向反方向,离我们的家乡越远。”
举手做了流星飞逝的手势,他苦笑:“最后还是化成一颗流星或者陨石。”
澈苏看着他,慢腾腾的,半天才开口,犹豫的话语却让南卓下一刻差点狂跳起来。
“我想,我记得我们坠落时的一部分路径……”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口气却很认真,“轨迹参数、好几次偏移角度,脑袋里有。”
?!
南卓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力摇晃:“你是的意思是,你的小脑袋瓜里,可以倒推出我们回去的路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没有刻意去记,所以,我不敢保证。”澈苏眼睛中光芒闪烁,“但是星云一号上的主芯片里还有一部分数据,我已经完好地拆下来了,你的机甲数据接口可以读取。我可以试试看,把我脑子里的数据和芯片上保存的拼凑起来。”
“太棒了!”南卓兴奋地大叫,想要猛地翻个跟头庆祝,却腰肢一拧,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忘了这片高能晶矿的密度太大,重力吓人,脚都抬不起啦,还想翻跟头?
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南卓索性不起来了。摩挲着地上晶亮乌黑的晶体表面,他露出贪婪而幸福的表情。
“喂,你在干什么啊?”澈苏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试图判断着这片区域的大致范围,一边好笑地看着南卓傻呵呵的笑脸。
“哦,摸着它,好幸福的感觉。”南卓口水都快流下来,“简直比什么黑美人都美!这光滑的肌肤,这致命的吸引力!还可以带着我们男人新生!”
完全没有听懂他色迷迷的暗喻,澈苏顺水递给他一把铁镐,推了推他:“干活干活,来。我们分工——你负责采样晶体样本,我去分析芯片数据。”
“OK!你动脑子我动手。还等什么?”南卓兴冲冲地站起来,身上失血的无力感似乎一跃而飞,感觉全身都活力充沛。
“嗯,好!”澈苏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眼中盈满光彩。
……浑身都是力量,两个人的心都被重返故乡的憧憬填满,埋头分别行动起来。
“嗨!”南卓忽然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澈苏,咧嘴一笑:“我们给这个小行星起个名字吧!”
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澈苏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南卓没有被他的冷淡打击,依旧兴致勃勃,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笑得很肆意:“就叫南苏星吧,嘿嘿,本别取自我们俩的名字。叫着方便又好记。”
“唔,好。”澈苏随口应道,依旧专心想着眼前的难题。
天色微沉,没有星星月亮,没有日光。周遭的光线陷入了暗沉。
不过叁五天工夫,南卓已经分别凿取了十几块小片的能量晶体,从颜色和质地上,按照澈苏提供的方法,他们顺利地挑选出纯度最高、几乎毫无杂质的几块,南卓开始负责能量晶块的打磨和切割。
而澈苏这边的进度,却没能太顺利。——星云一号的主芯片上的数据太过庞杂,光是筛选分析就耗费了澈苏大量的精力,缺乏合适的计算系统,澈苏面对着这庞大的计算,也有些有心无力。
最最麻烦的是,手工计算轨迹和参数所必需的一个大型天文模型,他们手边根本没有。
望着澈苏紧张而苦恼的脸,南卓的乐观心情也开始一天天变得患得患失。
“嘿,歇一歇了。”南卓爬上机甲主控舱,递上他准备好的食物,苦笑着看着澈苏暗青色的眼圈。多日废寝忘食下,澈苏的神情有点明显的憔悴,健康的脸色有点苍白,大大的黑眼睛里有点细微的血丝。
澈苏几乎没有听见,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操控板,上面数据变换不停,随着他的手指跳跃。
不由分说,南卓强行拉开了他,把烤好的肉类递过去:“吃点东西再算!”
用力摇头,澈苏不像前几天那么听话,一扭头又扑回座位:“等一等!马上就好了啊……”
“不行,给我吃饭!”
“哎——你很烦人,走开。”
被噎得一愣,南卓心里悲愤莫名!烦人?这样的评价很多年都没有听见了啊!
“你给我好歹填一下肚子!”南卓从边上揪住他的腮帮子,半强迫地拉开他的嘴巴,塞进去一块,“咬下去,嚼几下!”
含含糊糊地嚼了几口,澈苏勉强地咽了下去,只看得南卓一阵无奈:他有没有嚼碎啊,小笨蛋!
正要强行拉他下来,却看见澈苏眼睛里忽然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迸射出强烈的惊喜。猛然回头,他指着面前的面板上的一串繁复公式:“好了,应该就是它!”
“什么?”被他的情绪感染,南卓也凑过头去,看着那一串复杂无比的字符串。
“我在皇家工程学院的一位教授老师那里学到的,他生平最得意的一项宇宙空间研究成果《多维空间结构判断与定位》——我看过,当时看懂了,没想到自己推算出来这么难!”澈苏感慨道,不失兴奋,“有了这个
空间定位模型,我手里的那些数据才能派上用场。”
想着在帝国的皇家工程学院里和萨尔老教授共同度过的那些夜晚,他心中一阵感慨。哪里能想到,那时候无意间从老教授那里学到的超前纯理论知识,竟然能用在这里!
惬意地放松了身体,他神态无比慵懒。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开始有条不紊地认真地把一串串数据往公式里代入。
“假如不出意外,十几个小时后,我能得到一条最优路径,离开这个小行星了。”
“南苏星,它有名字了。”南卓纠正。
微微一笑,澈苏默认了这个名字。
半晌听不见南卓的回答,他回头,有点困惑地道:“能回去了,你……不高兴吗?”
沉默地看着他,南卓眼中有丝奇异的神情,澈苏一时并没有看懂。
“会不会出错?我们会漂流在宇宙中再也回不去吗?”他迟疑着问,“假如会那样,我们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澈苏一怔,看着南卓那和前些天完全不同的神情。他害怕自己的推算不可靠吗?也对,飘荡在宇宙中,食物和水彻底耗尽,活活饿死的想象也足够吓人。
“不会的。就算有错误,我想我们的大方向不会错。”澈苏眼睛里神采闪烁,“有足够的高能金刚晶做能量源,再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回去的星途。”
“哦。那就好。”温和地笑了笑,南卓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嘴角微扯。
可不知为什么,澈苏依旧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点不同的东西。
可连日来的疲倦压倒了他,他没能再认真分析南卓那丝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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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和南卓快要回去了……哎,真不想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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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五册的封面,六块腹肌的南卓同志……
85章 幡然翻脸
十个多月。
当他们的机甲终于傲然起飞,冲破这座“南苏星”的稀薄大气层,向着遥远的太空飞去时,距离当初那场发生在联邦和帝国之间的首次大型遭遇战,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个多月。
“你说,我们的家人会不会都已经接受了,我们已经死掉的事实?”南卓望着机甲视窗外渐渐变得漆黑的太空,暗红色的各种提示在面板上间或闪耀。
“会吧。”澈苏平静地望着远方,有点悠然出神。“不过我们能回去,他们一定会同样高兴坏了。对吧?”
南卓点点头,蓬松的棕褐色头发参差不起,却显得有种凌乱的洒脱。上机前,他用刀具简单地修剪了十个月来一直没有打理的头发,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驾驶着机甲,他们很容易找到更多更清洁的水源。
“你在帝国,除了父亲,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在期待你回去吗?”他忽然问。
澈苏想了想:“嗯,特别期待我回去的,或许还有皇太子殿下和兰斯殿下吧。”
“哦?”深沉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澈苏,南卓那琥珀色的迷人眼眸有点诧异,“你只是一个机修师而已,不是吗?”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澈苏局促地一笑,没有再解释。“你呢,联邦的家乡,除了你的父母,有什么特别惦记的人吗?”
南卓抱起了双臂,沉思一下,微微笑了:“有一个有好感的女孩子,她也在军队里。”
“啊,她一定很可爱吧?”澈苏嘴角一弯,想起了大殿下皇宫里的小宫女艾莎,对了,她也一定很希望自己能回去。
“没有了,她是一个很严肃很厉害的家伙呢。”南卓挠挠头,想起了军事学院中那个俏丽而威风凛凛的背影,和澈苏一样,那女子有着同样乌黑的发色和瞳仁,“才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
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澈苏,他道:“你有谈过恋爱吗?这么小就被拉上战场,该不会根本没有机会和女孩子试验过亲吻吧?”
脸微微红了,澈苏皱起眉头,别扭地摇摇头:“我们帝国的贱民……很多都是成年后才被主人指定婚配的对象的。”
“啊”了一声,南卓心里不是滋味。
“不会厌恶吗?”他苦笑,“假如指定给你的婚姻对象,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不喜欢?”澈苏茫然地想了想,这好像从来都不是在他考量范围内的问题,“那就拒绝好了。”
“帝国的贱民,可以自由支配婚姻,否定主人的指定?”南卓淡淡问。
澈苏想了想,肯定地摇摇头:“假如我拒绝的话,无论是安迪少爷,还是弗恩殿下,都不会强行逼我和陌生的女孩子婚配的。”
南卓定定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微笑:“你知道吗?假如你在我们联邦的话,你会迷倒无数女孩子。从中学到高级学府,我猜一定有很多可爱的少女围着你打转尖叫。”
“啊,才不会。”澈苏微窘,轻声嘀咕。
“是真的。”南卓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像天使一样的天才美少年,性格又温和可爱,一定会被疯狂追逐的,搞不好,会比我这样的还受欢迎啊。”
瞥了他一眼,澈苏轻笑着。
“嗨,我说真的。”南卓忽然把身子靠过来,好像很认真似的笑着,“跟我去联邦吧,我保证你过上以前不敢想象的日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跪拜,可以自由地恋爱,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哦!”
定定地看着他,帝国少年的眼神清澈而透明,半晌却一笑:“可是,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帝国呢。”
微笑着看着他,联邦王牌飞行员南卓耸耸肩,慢慢拉开了和澈苏的身体距离,眼中微光一闪,瞬间平静:“开玩笑的。不用当真。”
飞速前行在浩瀚的宇宙里,两个人一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视窗外,星辰点点,点缀着暗黑的、似乎无穷无尽的空间。
半晌,南卓才突兀地问了一句:“假如你的路线计算正确,再过几十分钟,我们就应该逼近那片跃迁带了。”
“是的。”澈苏没有看他,安稳地端坐在机甲的驾驶位上,一直是他在主驾驶,调整着那些南卓无法进入的数据流,回程的路线和几种备选路径,也只有他会推算。
随着时间分秒流逝,他们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看似平静,却似乎比窗外的纷乱气流还暗藏着更多的东西。
目不斜视,澈苏并没有看向南卓,却用清晰无比的声音终于开口:“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或者,我们该有一个新的约法叁章?”
……
南卓的身子,轻轻一震。
是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纵然再不愿意面对,也必须赤裸裸地开始摊牌。
澈苏淡淡道:“不如,我先说说看,你来补充?”
“好。”收起了懒散的阳光笑意,联邦的青年军人目光沉稳,回复了以往的冷静和锐利。
“这南苏星上的资源,远远比费舍星多得多。有了它,甚至没有人再会去看费舍星一眼。”澈苏安静地道,“联邦和帝国的战争,说到底,都还是为了争夺日渐耗尽的能源。假如这颗星球上的资源可以像以前那样双方均分,也应该足够几十代甚至几百代的所需。对吗?”
“是的,你说得很对。”南卓点点头。
“我们两个人,都不愿看到对方的国家独霸这些资源。因为谁独占了它,就将是另外一方的彻底灾难。——只需要简单的一场持久战,就可以把对手彻底拖垮。”澈苏简单地分析着,“所以就算我们俩死,都绝不能允许对方独自带着秘密回去。……”
“实际上,是我不能允许你独自带着秘密回去。因为这条回去的路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南卓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再掩饰心底澎湃的暗流汹涌。
他根本无法再找到回来这里的路,全天下,只有面前的这个帝国少年知晓怎么找到这颗“南苏星”,并且牢牢地楔在他的脑海里!
因为,那根本就是他推算出来的!
“我理解你的担忧。”澈苏平静地道,手中有条不紊地在控制台上输入着南卓看着如天书般的复杂程序,一边输入一边道,“第一,我们找到费舍星上空的无人区,你找个地方放我下来,机甲给你,你驾驶它离开;第二,我在这台机甲的主控芯片上已经备份了完整的路径,你们联邦人,也可以依靠它找到那条星际路途,这很公平;第叁……”
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程序输入,回头看着南卓,黑如点漆的眼睛中,一片坦诚和纯净:“第叁就是你上次说的第一条。——从现在开始,我们尽释前嫌,不准彼此心怀恶意。”
目不转睛盯着澈苏那平静而清澈的眼睛,联邦军人南卓久久沉默着。良久,他终于缓缓摇头:“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担心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我怎么能保证,你留下的路径备份,是真的?你只需要改动一个小小的角度,就足够在宇宙中谬之千里。”
澈苏苦笑。半晌他问:“你有更好的方法?”
沉默良久,南卓摇摇头:“没有。”
“那么,请你相信我,好吗?”澈苏的眼神是如此纯净而坦荡,诚挚地看着南卓,语声清亮如山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帝国贱民,我没有皇帝陛下或者太子殿下那些患得患失的心境——对于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兵士来说,再次的星际和平,早早的休战停兵,是大家最渴望的事。”
停了停,他漆黑的大眼睛全是热切和憧憬:“至于我,我只想早早回到家,和我爹爹团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知道拥有绝对优势的任何一方,都很难克制住战争的欲望,所以,我绝不会希望我们帝国人独霸这些海量的资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定定地看着他,南卓半晌都保持着沉默。
澈苏没有退缩,也没有露出焦急和失望,只是固执地、热切地看着他。
似乎沉默了很久,机甲外星云乱舞,陨石滑落,南卓的瞳孔中神情变幻,终于轻轻点头。
“好,我相信你。”……
凝视着他,澈苏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回身继续操作着面前的飞行路径,他的口气变得轻松:“好,一言为定。”
“你在做什么?”身后,南卓轻轻靠近,语气温柔。
“马上就要飞出跃迁带了,我记录一下数据。”澈苏嘴角依旧是清浅的笑,十指稳定,翻飞如燕,在面前的键位上轻松地敲打着什么。
静静等着,南卓和他一起,迎来了面前一片熟悉的太空景色。……
那片特征极为熟悉的乱石星云带!比寻常地带更多的陨石和太空杂物,主星河形状在记忆中极为熟悉,一望之下,南卓的心已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是的,这就是他们伏击帝国皇太子那一战的那片乱石星域,没错,他带领着整个精英飞行营,在这里埋伏了十几个钟头,终于迎面守到了目标。
十个月前,就在这里。
平静的眼神默默看着眼前的操控板,澈苏的眼角,忽然轻轻一跳,心猛然往下一沉。没有回头,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依旧轻笑着指向前方:“瞧,这里就是——”
就在说话的同时,他伸向前方的手臂已经狠狠飞起,向着身后迎去!手中拿着不知何时攥紧的一件小螺丝刀,他掌心中银光闪耀,直直刺向了身后的南卓。
金星乱闪,两件尖锐的东西交错在一起,瞬间分离。南卓的眼神锐利如刀,疾闪而近,手里的军刀如有毒舌,再次逼向了澈苏!……
无声的缠斗在完全无法转身的单人机甲里展开,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停下询问的意思。
都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坚持,两个人的攻击比任何一次对打时更加搏命和凶狠,澈苏更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不再保留任何的妄想。
谁输,等待着他的就是再残酷不过的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高马大的南卓,终于还是气喘吁吁地将澈苏压制在了身下,沉默地从一边扯过合金索,他将犹自疯狂挣扎的澈苏身体翻转过来,将他的双手捆在身后,用了极其繁琐而牢固的捆绑方式。
感觉到自己终于完全丧失了抵抗力,一直不甘心的澈苏,终于停止了动弹,任由南卓沉默地将他扶起来,又温柔地帮他擦去了眼角眉梢的鲜血。
“你终究……还是不信我,是吗?”澈苏嘶哑着嗓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已经不再是在那个小行星上一脸阳光笑意的青年,他变回了敌对阵营的联邦军人,仅此而已。
南卓眼中,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你又何尝信我呢?”他苦笑,“我们都早早准备好了武器,只等着飞出跃迁带的那一瞬,就大开杀戒,不是吗?”
静静地看着他,澈苏的眼神含着讥讽:“我没有。我只是在操控台边缘的金属反光里,察觉了你手边的军刀光芒,才开始留意戒备的。”
南卓沉默,半晌才淡淡道:“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怎么样?”澈苏直直地看着他。
盯着他,南卓的神情复杂。
“你太聪明,我完全没办法跟得上你的智慧。”他涩然道,“我只知道,你假如想欺骗我,我没办法判断。整个联邦的命运就在我手里,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轻轻叹息一声,他低声道:“——我绝对赌不起。”
“所以你要掳我去你们联邦?”澈苏额前被擦去的血迹源源不断流淌着,顺着侧脸滴落在胸前。
“……”南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假如芯片中的路是真的,你们联邦人绝不会再大方到放我回去,拱手送上另一半开采权。假如是假的,那么等待我的,就是刑讯和逼供。”澈苏平静地阐述着自己最可能的命运,“对不对?”
“对。”南卓终于低声回应,眼睛里波平如镜,“你真的太聪明。”
“连你都夸我聪明,我怎么会辜负敌人的赞扬?”澈苏轻轻一笑,额边刺目的血迹不但没有损害他的好看,有点绝望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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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说什么回去以后谈判什么的,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南卓会害怕两人分开,帝国人就会得到独占的资源,联邦再也没有任何可能得到。一旦分开,南卓就是啥也不知道的废柴……离开那个世外桃源,他们只可能是立场不同的死敌。
86章 十年前的大哥哥
“连你都夸我聪明,我怎么会辜负敌人的赞扬?”澈苏轻轻一笑,额边刺目的血迹不但没有损害他的好看,有点绝望的美。
傲然一笑,他嘴角轻扬:“幸好我留了一手,对君子或者小人,我都自有应对。”
心头隐约一跳,南卓狐疑地看向了操控台。和这个少年时是如何相遇的情景,忽然浮上脑海,他忘记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很多时候,有着常人绝不能及的坚韧和血勇之气。
难道?……又设置了什么自爆设定?南卓的脸色变黑了,他冷哼:“你又玩什么花样?!”
静静地看着他,澈苏安然道:“你以为,这一路上我在不停输入什么?主控芯片里有我刚刚编写的一段小程序而已。——每隔十分钟,我就得输入一组阻止密码,否则这段程序就会立刻启动自毁,把那部分星途地图彻底删除。”
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他漠然道:“现在已经快到输入密码的时间了,你何不看看你的身后?”
僵硬着身体,南卓沉着脸看向操控面板。
果然,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串提示符不停闪烁,没有任何提示,看在南卓眼里,却令他勃然变色。
飞身拎起澈苏的衣领,南卓狠狠扼住他的咽喉:“说密码!”
回应他的,是澈苏再愤怒不过的清亮眼神。
眼神忽然迸射出极度的冷酷和怒气,南卓用力掐紧了澈苏修长的脖颈,一字字冷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信不信我杀了你!?”
无比蔑视地闭上眼睛,澈苏咬紧了牙关。
暴怒地狠狠一扼,南卓正要继续逼问,耳中却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提示音,回头看去,无情而冰冷的提示出现在面板正中:“删除确认,键入阻止密码?”
手静静地停在那里,南卓似乎想加力,又似乎有点犹疑。迟疑之间,时间飞逝而过。“嘀——”一声轻鸣,南卓眼睁睁看着那闪烁消失,代表着删除的进度条开始飞快执行。
“你不用费心想去恢复数据,我可以保证,我编的删除程序足够深入,绝不会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被他缓缓松开脖颈的澈苏淡淡道,看似平静的话,却含着无比的强硬。
猛然扬起手,南卓似乎想狠狠打澈苏一个耳光,可他的手,举了又放下来,终于化成一声长长的颓然叹息。
澈苏一开始的提议,是真的。
假如是假的,他就根本不需要煞费苦心,再用这种法子来确保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信了他,那才是最好的结局吧?而现在,只剩下掳澈苏回去、交给军方这唯一的死局。
“你何苦?”他轻轻道,看着澈苏的眼神中有着怜悯。“你留下星途地图,起码可以活命,我们联邦不会虐杀战俘。可现在你毁了它,你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澈苏微微一震,有点茫然的怔忪。
半晌他轻轻苦笑,自言自语:“这种重大到亡国灭种的事,我不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对吗?”
无言地看着他,南卓的面容上,有点淡淡的悲伤。
没有再回答澈苏,他沉默地转身坐在操控台上,重新掌握了自己机甲的掌控权。视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熟悉,他默默分辨着那场伏击战的埋伏地点,很快找到了有印象的地形。
“我知道你很强大,不过不要试图解开我的捆绑。”他头也不回,耳中敏锐地监听着身后澈苏小小的挣扎声音,忍不住出声警告,“那是我们联邦特工队秘而不宣的捆绑手法,不得其法的挣扎,只会让你自己受苦。”
身后的悉悉嗦嗦终于停了,澈苏似乎感觉到了越来越紧勒进皮肉的合金索带来的痛苦。
南卓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却烦乱不堪,不知如何排遣的郁闷和怒气越来越盛。无声地驾驶着机甲,他的动作无意间已经接连错了好几次。
没人知道,他背后被捆翻在地的澈苏,心里是怎样忽然陷入了巨大的惊疑。
反翘的手指轻轻摸索到捆绑他的那个绳结,他几乎不敢相信。
……“这绳结有名字的,叫做‘九连环’。”耳边,爹爹那柔和又强大的声音回响着,清晰得就像在耳际,“这种绳结只有唯一的一种解法。配上特殊材质、无法轻易割断的高韧度软合金绳,妄想自行解开的话,就是天方夜谭……学会了吗?”
那繁复而独特的打结方式,如此特殊,就在那个被老爹打昏的晚上,他亲手学过!是巧合,或者只是类似?慢慢回忆着那个绳结唯一的解法,他的心越跳越快。
没有错,这里尾指挑过去,在背面隔开两个节点的地方绕回来……“看清楚了?这样连续去挑松开,千万别用力拉扯。”耳边爹爹的解说似乎在继续,他控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地依言而行。
绳结悄然松开,犹如少女系在腰间的轻柔衣带,完全没有任何折磨人的能力。
他身前的南卓,却在这时猛然站起身,回过头来烦躁地高声开口:“我……”
没有说完的机会,他的后脑上忽然传来一下沉重的闷痛,眼前万点金星乱闪,直直昏倒过去之前,南卓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巨大的疑问:该死!联邦军方特工队最牢靠的专业捆绑,这样也能让澈苏挣扎解开!?
昏沉沉恢复清醒时,南卓半天才对准模糊的视线。澈苏刚才这一击下手极狠,后脑勺上一直在钝钝得痛,眼前依旧有金星闪动。
动了动手脚,南卓苦笑。不仅双手被合金索捆得异常严实,双脚也被捆上了,最夸张的是,双手十指也被团团扎住,说他现在像是一只包扎严实的木乃伊,想必没有人会反对。
他的面前,澈苏的背影背对着他,安静地望着机甲视窗外。费舍星遥遥在望,南卓一眼看去,已经能分辨出那独特的颜色。
敏锐地听到了南卓发出的小小动静,他慢慢转过头,淡淡道:“你挣脱不开的,我不会再犯你刚才的错误。”
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南卓忽然开口,突兀地问:“你是怎么能解开捆绑的?”
皱起眉头,澈苏眼里也有一丝古怪的神情。
“你刚才警告我,那是你们联邦特工队秘而不宣的捆绑手法?”他轻声问,好看的眉峰拧起来。
“对,我最要好的一个军校密友教我的。”南卓冷冷道,“不要告诉我,对于这个,你们帝国军队中早已人尽皆知。”
“……九连环。它是叫九连环吗?”澈苏喃喃道,手掌赫然张开,被他解开的那个绳结维持着奇异的形状,九曲连环,诡异而神秘。
南卓的眼神更冷,锐利如刃。“瞧,你连名字都知道。”
真的,就是爹爹教给他的九连环吗?澈苏沉默不语,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一团纷乱。
“不能说吗?”南卓冷笑。
澈苏皱眉看着他,有点歉意地摇了摇头:“是的,不能说。……不过你放心,这绝不会我们帝国军队人尽皆知的东西。”
闭上了嘴巴,南卓望了望外面的星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澈苏的眼神有点漂浮,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不问我打算怎么处置你?”片刻后,澈苏开了口。
淡淡看了他一眼,南卓神色平静:“我们俩,一定会有一个人把对方当战俘带回去。既然功亏一篑,我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微微摇头,澈苏的眼神柔和。
“我会在费舍星找个无人区,把你丢下去。”他道,语气平静,“假如战争还在继续,说不定我们还有在天空中相遇。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和弗恩殿下一起,亲手为梵重队长报仇。”
“报仇?你现在就可以下手。”南卓深深地看着他。
澈苏沉默半晌,轻声道:“为战友复仇的话,不该用私刑。”
“就算是不用私刑,你也该把我俘回帝国。抓住一个联邦少校,该是不小的军功。”南卓嘴角浮起冷笑,咄咄逼人、形势逆转、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糟糕,不知怎么,看见澈苏平静而淡然的模样,就会有一种不能抑制的愤怒,炙烤着他一向闲散的心情。
“抓你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澈苏困惑地反问,“你又不知道回去南苏星的路。”
南卓噎住,一口血差点涌上喉咙。是的,相比起自己非抓他不可的迫不得已,澈苏根本没有重视他的理由!他看不起他,甚至不屑把自己当成一个战俘抓回去!
“我能不能问一句,关于南苏星上的资源,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他一字字问。
沉吟一下,澈苏一时没有回答。
斟酌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应该不会立即汇报给殿下他们。我想,我会找我爹商量,再做决定。”
他爹?一个庄园主家中豢养的贱民?南卓冷笑:“你爹难道不会惊恐交加,赶紧劝你上报,以求赏赐?”
莞尔一笑,澈苏摇摇头:“我爹很厉害的,见识也很广。”
南卓的脸色异常难看,似乎已经看到非常不妙的前景。
看着他臭臭的脸色,澈苏的眼神复杂,低声道:“南卓。……”
他素来很少直接呼唤南卓的名字,这声叫唤,忽然让南卓有点恍惚。
“梵重队长,是很好的人……”澈苏怔怔地道,心里沉积多时的难过翻涌而起,如深河中经年的尘沙。眼前浮现出那张贵族青年军人倨傲寡言、却俊美逼人的脸。“他是我们帝国元帅的独子,是两位皇子殿下的好朋友……虽然我们帝国也不会随便虐杀战俘,可是,我怕你的话,会被区别对待。”
沉默良久,他涩然道:“我不想你死。”
“舍不得我?还是怕自己手上见血?”南卓懒洋洋嗤笑,“你真是多愁善感、又胆小怯懦。”
没有理会他挑衅的话语,澈苏怅然把玩着手中带血的螺丝刀,那上面沾染着他们刚才搏斗时带上的血,不知来自于谁。“我这些天想过你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你说过,战争不是私仇。”
默默地听着,南卓激怒的心情慢慢散去,心里竟然有点淡淡的羞愧。初见时这个少年那纯净得近似天真的眼神,现在清澈未改,却多了点成人的成熟稳重。
相比起来,自己才显得心浮气躁,犹如孩童。
他好像有点慢慢懂得,这个帝国的小小贱民,为什么会被那倨傲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亲自选为搭档,敢于托付性命了。
“好,我们战场上再见。假如回去时,硝烟还在弥漫。”南卓缓缓道,收起了挑衅的神色,认真回应着。
点点头,澈苏站起身背对着他,看着远处的费舍星,有点怔然出神。半晌,他忽然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曾经梦想过,假如生长在你们联邦,就好了。”
“什么?”南卓一愣。
怎么可能,按说帝国方面对于联邦的宣传大多负面,身处社会底层的贱民阶层更是被剥夺了接受真相的权利,澈苏小小年纪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本来,我和爹爹有机会去你们联邦的哦!”澈苏微笑着道,顽皮地看着南卓惊讶的神情,“没有骗你,我小的时候,因为一件阴差阳错的事,差点被送到你们联邦,当建交礼物。……”
“什么?你说什么?”南卓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澈苏唇角轻扬,把头发往耳朵后捋了捋。十个多月没有修剪,他柔顺的黑发已经长及耳后,却不显凌乱。
“真的,我八岁那年在入籍烙印手续时,正好遇见几个身份不凡的参观者。”澈苏微笑,“我那时候小,不知道情况,不过后来听爹爹说,那里面就有来自你们联邦的外交客人。有一个联邦来的大哥哥看见我被烙铁对着,大约是觉得我可怜,就提出要把我要去联邦呢……”
没有察觉到南卓猝然变得极其古怪的眼神,他沉浸在模糊的幼年记忆里,笑着叹了口气,“假如不是我爹不愿意背井离乡,说不定,我现在就是一个联邦公民。”想了想,他半开玩笑地道,“——对了,说不定啊,现在就是我和你搭档作战,而不是和弗恩殿下在一起呢。”
南卓恍恍惚惚地,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离奇而悠远的故事。那故事遥远却清晰,在脑海里慢慢快要被忘记的时候,忽然就这样鲜明地被击破尘封,于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场景,就忽然间立体而鲜活,猝然敲打着他十年前的少年记忆。
……是的,是他!那小男孩含泪的湿润眼睛,那糯糯求助的童音;眼前这柔和温润的眸子,这清亮含笑的声音!
~~~~~~~~~~~撒花,终于大哥哥的记忆要出来了~~~~~~~~~~
第五册可以预购啦(其实冬季预购是5,6册一起的,我保证,第六册里有整整一半内容格外精彩,小苏的光彩无以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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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的淘宝的龙吟店正式开始预购《星云物语》第五册《南苏星的秘密》,本册有五千字生子恶搞番外历史上第一悲剧主角南卓君终于出现了,28万字后首次登场,六块腹肌亮相!
87章 神秘侦查舰
……是的,是他!那小男孩含泪的湿润眼睛,那糯糯求助的童音;眼前这柔和温润的眸子,这清亮含笑的声音!
那段记忆里,那个小小的漂亮男童,忽然便和眼前的少年重合一处,如此衔接自然,让他全心都是震惊和难言的复杂情绪。
“所以,你知道吗?我一直对你们联邦人,很难生出厌恶和畏惧的心理。”澈苏笑得风轻云淡,“我爹一直觉得很抱歉,因为他偷偷告诉我说,在联邦那里,小孩子都可以上学,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最起码,不用在很小的时候,像我这样被逼着学习怎么伺候别人。”
……
南卓一直没有说话,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再难组织言语。
察觉到他过于异样的神色,澈苏困惑地看着他。
深深吸了口气,南卓裂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奇怪的笑。“你……你那时候还很小吧?”
“是啊,贱民入籍时,是八岁了。”
“你……记得不记得,那个想要带你走的联邦大哥哥什么样?”
“嗯?”澈苏疑惑地盯着他。
“哈,十年前那次联邦外交官出访帝国的事件也算历史大事了,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当年那个联邦人?”南卓死死盯着澈苏的脸,“他……也就和我应该差不多年纪吧?”
澈苏恍然,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吧,我找他做什么呢?”歪着头,他想了想,笑道:“我和他,应该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哦”了一声,南卓没有再说话。
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那么,你也不记得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吗?”
“什么其他人?”澈苏更加疑惑,皱眉看着这问着奇怪问题的联邦青年。
“啊,我听你说,那个时侯有好几位尊贵的客人,里面有谁?”南卓困难地试探着,觉得简直有点匪夷所思,难道,后来帝国的皇太子殿下,就因此一直记住了这个贱民小男孩,所以……在他长大后特意征召入伍?
“我不记得了。应该就是陪同联邦客人游玩的贵族吧。”澈苏不以为意,诚实地回答。
神情越来越古怪,南卓目不转睛地看着澈苏。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小小杂役院落里血腥的一幕,那场景中的叁个人。帝国皇太子弗恩,眼前的贱民男孩澈苏,还有他自己……这是离奇的巧合,还是注定的命运?
“怎么了?”澈苏终于感觉到南卓那古怪的怔忪和恍惚。
“……没有什么。”南卓低声道。
静静地看着他,澈苏走了过来,用力把他拉起,放在了舱门边。
弯下腰,他和声道:“快到费舍星的大气层了。我会先绕着它飞一圈,找到尽量离你们联邦控制区近的无人区,把你放下来。——你自己小心。”
苦笑着没有回答,南卓近距离地看着他秀美而温和的面庞,眼前浮现出他小时候那天使般可爱的小脸。
“再见。你自己也要保重。”他低低开口,心中辗转难言。
忽然猝不及防地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眼前的帝国少年眉眼弯弯,轻柔如泉水:“我好像想起来了。……”
“什么?”
“我记得,那个联邦大哥哥和你一样,眼睛是琥珀色的。”澈苏轻笑起来,“在阳光下,颜色很好看。”
……一瞬间,南卓的心,被什么微微刺中。
悄然加速,澈苏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就着这时,他的眉头忽然一凝。机甲系统的数个按钮纷纷变亮,机械的电子音忽然响起:“注意,前方5点钟方向,有未知舰艇出现,注意,对方舰艇发射激光机语!”
扑到操控面板前,澈苏神情紧张,果然,监视屏上,远程监控系统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一艘梭形的小型舰艇,通体暗黑,在机甲的远程监控系统下,闪着幽灵一样的光泽正在赫然逼近!
如此小型灵巧的体态,如此迅捷如箭的速度,应该是侦查舰!
“注意,通信频段捕获,对方要求语音对接!”机甲系统提示音再次冷冰冰响起,带着某种越来越逼近的压力。
迅速调整了机甲的系统数据,澈苏没有立刻同意对接。紧张地计算了相对距离,他的额头渐渐有了微汗:按照两者间的距离,就算自己的机甲全速马力逃离,恐怕也躲不过对方全部的远程武器发射袭击!
南卓的心,也猛然一跳。从澈苏身后望去,他也看见了那艘通体暗黑的舰艇,没有标志,没有明显可供判断的特征,正是双方交战圈附近游离的侦查舰的典型。
那是哪一方的人?!
对方舰艇的激光机语在飞快闪烁,澈苏和南卓脸色都微微一变,看到了监控板上提示的激光语翻译:再不语音对接,对方即刻开火!
的确,一架孤零零的机甲奇怪地漂流在空中,没有组队,企图未知、形迹可疑,又迟迟不开启通讯对接,在战区附近,是多么惹人警惕的事!
澈苏咬咬牙,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冷冷调动的火力系统在锁定他们。伸手按下通讯接通键,他抑制着心跳,沉默地等待对方发问。
果然,询问在通讯频道里即刻响起,不带丝毫感情:“机甲内是什么人?请报上阵营和目的,以便我方决定应对。否则立刻击落。”
冰冷而霸道,却是理所应当。双方的武力相差悬殊,一边是火力强大的整艘舰艇,另一方是单独的一架单人机甲,实力决定态度,仅此而已。
澈苏紧紧盯着监控画面上的不明身份舰艇,心中迟疑。忽然之间,他手动将画面锁定在对方舰身上一处,飞快把画面放到最大,眼睛忽然一亮。
那是?……暗沉的机身侧面下,隐隐约约的经过掩盖的帝国军标记!银色徽章、黑色的剑与花朵!出于某种原因而改装,刻意将帝国军标志喷涂,还能是什么原因?用于侦察时的伪装而已!
澈苏心头一阵狂喜,对着话筒飞快应答:“我是帝国人!在以前的战斗中失散的帝国机修师!请求归队!”
南卓的心,苦笑着下沉。
对面的通讯频道,一阵寂静。应该是惊疑和不信占了上风,频道里的语声半天才重新响起,带着强烈的质疑:“请立刻报上军队编号和身份。”
“帝国皇家机修大队中尉澈苏,弗恩殿下的搭档机修师。”澈苏飞快地回答,心中的欢欣雀跃快要涌出胸口,“十个月前作战时被击落,流落在太空一直无法回归,现在刚刚修好机甲,请核对身份。——对了,我的身份编号是JAC10589,请核对。”他熟稔地报出了肩膀上烙印中的贱民号,那是他唯一的身份编号。
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输入和比对,又似乎是在向舰长之类的人请示。
澈苏耐心地等待着,将手中的操控杆提起,向着对面加速飞去。
无边的太空中,两方在飞快地互相逼近。
果然,很快,通讯频道里传来了相对温和很多的声音:“初步身份验证通过,请注意十分钟后和我舰捕获系统对接,届时请配合检查身份,暂时放弃武器。”
“明白。”澈苏简短地回答,光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当然不足完全取信,对方的谨慎是正常的行为。
扭头看看南卓,他深深地皱起眉。从被帝国侦查舰锁定的这一刻,他们就没有了随便脱身的可能。想把南卓偷偷放走的原本计划,也变得不可行了。
“抱歉,你的存在瞒不住了。”他满怀歉意,想了想低声道,“我只能先把你当成战俘带上我们的军舰。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的机甲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解除锁定,偷偷放你走,驾驶它离开。好吗?……”
“你不怕违反军规?”南卓的眼神怪异。
不好意思地笑笑,澈苏低声嘀咕:“我猜殿下他们不会治我的罪。——再说就算治罪,也实在不是什么重罪,不是吗?”
苦笑着看着他,南卓无言以对。他能说不好吗?这个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话又是多么折损敌人的自尊?
误会了他的沉默是怀疑自己的能力,澈苏急忙保证:“你放心,就算我们的人把你关押的很严密,我也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我很会开锁,也应该有办法偷偷控制电子监控。”看着南卓,他柔和地道,“相信我,我保证。”
“澈苏。”南卓慢吞吞开口,“不要再说了,给我留点尊严。”
澈苏怔了怔,终于不再说话。
转身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侦查舰,他眼神也渐渐温柔欣喜。那是他的战友,他的同僚们。
“我方舰艇已匀速减速,请启动对接系统。”通讯系统的提示按时响起,监控画面上,通体乌黑的梭型舰艇的相对速度悄然变缓,很快逼近了他们。
捕获系统完成对接,对方的小型舰艇的尾部,缓缓打开了一个黑洞洞的窗口,狭窄的机甲降落跑道赫然弹出,发出了默然邀请的姿态。
……
双手稳稳地操控着机甲,澈苏压抑下激动的心情,驾驶着南卓的暗红色机甲,调整好对接轨道参数,准确地向那窗口飞去。
微微的震动一下,机甲无比精准地降落在跑道正中。微型滑翔翼悄然收起,引擎减压,缓缓降低转速。
跑道无声收回,微型侦查舰的外体看上去又恢复了浑然一体,牢牢地将里面的人纳入了它的身体深处。
短暂的黑暗,回收的降落短滑行道缓缓伸出,澈苏驾驶的机甲静静地暴露在明亮的射灯下。
六名帝国军服的士兵警惕地手执热线枪,平举对准着面前强悍而沉默的机甲,伤痕累累的机体上,暗红色的光泽依旧慑人心魄,显示着单兵作战的最强实力者。
“请高举双手,放弃一切武器,迅速出舱接受检查!”为首的一名军官肩上的中尉军衔徽章赫赫闪光,面无表情,手中的热线枪已经开启,红色的光点毫不留情地瞄准了舱门。
机甲的侧胸舱门缓缓开启,澈苏高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舷梯边,微笑着看着下面熟悉的帝国军服。身边,已经被解开脚腕捆缚的南卓略显狼狈地站在他身边。
为首的帝国军官的热线枪准心,瞬间平移到澈苏的眉心。他身后的几名帝国士兵,也都冷冷举枪,交叉瞄准了目标的前胸和咽喉几处,标准的六人短距离火力封锁死叉形成。
“举起手!”厉声呵道,帝国侦查舰的中尉军官冷声道,“让我们看见你手里没有武器!”
澈苏安静地依言而做,将手高高举起:“我的身份已经报明,你们可以很快通过视屏联系到军方总部,来加以确认。”
“我们会的。”那军官冷冷道,看着他身边的南卓,“你身边的是什么人?”
“他是我抓来的联邦俘虏,你们可以接手看管,先关押在舰艇上。”
皱着眉头看看他,那名军官怀疑地紧紧盯着南卓,神色怪异。半晌才淡淡道:“好,你让他先下来,动作要慢,别让我们看见你们两人有任何奇怪的动作,否则杀无赦。”他的口气稍微变得平和了一点,又补充一句:“在没有确认身份之前,我们不能对陌生人大意,希望你能谅解。”
“没有问题。”澈苏微笑,转身抓住南卓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轻轻一推,“下去吧。”……
就在所有人微微松懈的那一霎,他的手,已经迅猛无比地动了!
极其迅捷而巧妙的一个转身,他将身体完全躲在了南卓身后,一个箭步,强拉着他手腕的绳索向后一拽,六个热线枪的红点瞬间转移到了南卓身上。而他的人,就要向着那机甲的胸舱急撤而回!
几乎和他完全同时开始动作,南卓的眼中精光一闪,身体猝然发力稳好下盘,不仅没被澈苏拉回机舱,足尖更是在这千钧一发间死死卡住了舱门,狠狠一脚下去,正踹在缓缓闭合的机甲舱门边。
“咯吱”一声异响,那合金门竟然被他这悍然一脚踢坏了不知哪里的一处机括,异响连连,再也无法正常闭合。
电光石火,瞬间情势大变。澈苏和南卓,同时被堵死在敞开的机甲门口。舱门无法关闭,澈苏躲藏不进去,而南卓被牢牢捆绑的身体,也依然被他掌握在手里,借以阻挡抵御来自下面几米外的热线枪瞄准。
“你干什么?”下方的帝国军人眼中目光闪动,冷冷看着从南卓身后露出一双明亮眼睛的澈苏,“难道你是奸细?”
静静地盯着他们,澈苏保持着沉默。单手悄然向身后摸去,他拿到了摆放在操控台边缘的一把小小军刀——那是从南卓身上搜下来的。
“噌”地弹开军刀,他单手扣住南卓手腕的绳索,另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巧妙地在南卓侧颈找到一个敌人极不容易瞄准的角度,将那锋利的军刀压了上去。
不再有任何心软,他轻轻一划,成功地看到南卓脖颈上一缕殷红的血流瞬间淌下,蜿蜒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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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哦!本章1点,嘻嘻~~~~~~~~~~~~~~
一个很神奇而可爱的台湾网站哦“腐男子网站”,居然又《星云物语》的评论(好吧其实就是吐槽),5000多字的吐槽啊……虽然全部是郁闷和不满,不过我还是挺开心,起码说明读者有被吸引住,想大声地说点什么看了以后觉得挺好玩的,作者和读者的想法的确差距很大很大啊!
喂喂,我的意思你们懂的,伸手要礼物,不要别的,000字长评我很久没有看到了啊……
88章 被俘——第五册完结!
不再有任何心软,他轻轻一划,成功地看到南卓脖颈上一缕殷红的血流瞬间淌下,蜿蜒爬行。
“别动,也别说任何一个字。”他用极低极柔的声音小声在南卓耳边低语,“你敢高声发出一个字,例如叫他们拼死抓住我之类的话,我保证——生死存亡之间,我绝不会介意真的杀了你。”
南卓沉默,眼光和下面的帝国军人一接,又瞬间分离。半晌才小声道:“我只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闭嘴,我说了不准说话,当然也包括提问!”澈苏冷冷道,漆黑的眸子中全是清明,手腕一抖,南卓脖颈上的血流立刻变得比刚才汹涌了几分。
“再不下来接受检查,我们会立即开火了!”底下的帝国军官厉声喝叫,“你说你是帝国人,我瞧你是联邦的奸细吧!”
“我当然是货真价实的帝国人。”澈苏冷冷道,目光平静如湖水,“可惜你们却不是帝国人。”
下面一片沉默,几名帝国军服的士兵紧紧闭上了嘴,眼神奇异。
“你胡说什么?”那名为首的军官恼火地叫。
“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在试探你们。”澈苏的口气平静,“我是一名机修师,虽然主攻机甲维修,但是一般的舰艇构造图还是略略看过的。我们帝国的侦查舰总共只有四种型号,我记得,任何一种型号的内部构造里,回收机甲的跑道边,都不会有现在你们这种阻滑纹路……”
沉默一下,那军官猝然冷笑:“我不懂这些构造细节,不过我知道我们这艘战舰在开战前改造不少。”
“不用再骗我了。”澈苏淡淡道,“我参加过我们帝国开战前的一个技术支持会议,基本的改造项目我都知道,从来不包括这些细枝末节。”
看了看他们崭新笔挺的帝国军服,他一字字地道;“你们根本就是联邦军人。这是联邦的侦查舰,就连舰体外也经过精心伪装,就是为了让初看的敌人判错你们的身份,以便于行动的需要。对不对?”
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南卓知道已经无法在瞒得住这个心细如发的少年。
一开始也以为是帝国的军队,可刚刚踏上这艘小型战舰的刹那,他已经立即发现了端倪。为首的军官,根本就是军校同期时的隔壁班级学弟,好像叫魏斯里的那位?
所以在澈苏忽然发动变数的那一刻,他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用足尖踹坏了舱门,阻止了澈苏躲进机甲、杀出血路的可能。
机甲下方几米处并肩而立的几名士兵,目光不乱,只是手中的热线枪微微悄然移动,企图找出躲在南卓身后的澈苏身上可能的瞄准点。
为首的军官眼光闪烁,终于不再伪装:“已经深陷我们舰艇内部,你以为,负隅顽抗会有效果?放弃抵抗,我们保证不会射杀你,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澈苏摇摇头,小心地在南卓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清亮的声音沉下去:“这是你们联邦的少校南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机修师。谁的身份重要、谁的命更值钱,你们心里清楚。”
为首的军官一笑:“中尉澈苏,帝国机修大队分队队长之一。你身为帝国皇太子的专属机修师,也不用妄自菲薄。”
“是,我是皇太子专属的机修师。但是也仅仅是一个机修师而已,离了我,任何人都可以替代。”澈苏淡淡道。
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下面的军官收起了面上的冷厉,歪头半开玩笑地向身边的下属笑道:“好像帝国的皇太子殿下自从那次被我们埋伏袭击以后,就再也没有亲身上阵过了。——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少了搭档,有点不太习惯?”
他身边的一位年轻士兵扑哧一笑,手中的枪平举了半天,依旧稳定如初:“我瞧是因为差点丧命,所以吓得再也不敢上战场了吧?”
几个士兵发出一阵哄笑,神态轻松。
澈苏有点惊奇地看着他们彼此间没有尊卑感的打趣,一时间有点愣神,在帝国的军队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上下属笑语晏晏的情形。
还有……弗恩殿下再也没有驾机出战过?心头一阵恍惚,他强行压下微动的情绪。
“不管怎样,我的命都不如你这位精英飞行团的上校、王牌飞行员值钱。退一步说,就算休战交换战俘的话,我和他都不是一个级别,对不对?”澈苏缓缓道,手中刀下,南卓颈上的血流不停流淌,看在下面几名联邦士兵和军官的眼中,终于慢慢起到了一点压力。
“你想怎么样?”为首的军官开口。
“我只要求一点。”澈苏顿了顿,给他们一个消化的时间,再沉声道,“放我驾驶这台机甲走,把他留给你们。”
“你走不掉的。就算我们放你出去,紧接着的火力攻击你也别想逃脱。”那名军官思路清晰地点出事实,“留下来乖乖做战俘,可以留一条命;坚持要驾驶机甲逃走,才会被炮火轰成粉尘。”
“这不用你们操心。”澈苏坚持道,刻意强调了别的意图,“身为帝国士兵,不被俘虏、为国英勇捐躯是本分。”
看着下方的联邦军人皱眉不语,他咬牙,警告地往下压了压刀锋,南卓颈中的血流加快了流淌:“再不做决定,我怕你们的上校就要失血而死了。到时候,不要后悔。”
目光犹豫,下方的联邦侦查舰军官魏斯里终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的话语,却被一声俏生生、却严肃的声音冰冷地喝止了。
“魏斯里上尉,你的处理很失败。”舰艇前方和这里的机甲回收舱隔绝的闸门无声卷起,一道笔直的瘦削身影出现在明亮的灯光下。
踏着标准的步伐,那个人站到了魏斯里上尉的身边,目光明亮,细窄的皮带勾勒出比一般军人更加曼妙的身材,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精致的发髻,压在军帽下,冷俏的面孔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动着冷静无比的光彩。
一个女性!最多二十多岁的女性。
仰起头,她明亮而冷静的眼光锐利如电,看着高高站在机甲舱门上的南卓,和他背后的澈苏。
“身为联邦军人,不仅没能力克敌人,反而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掣肘地这样狼狈。南卓上校,十个月后归来,我对你很失望。”全然没有和她娇俏面容相符合的口气,她直视着身高马大的南卓,训斥道,“我记得你也是军校优质毕业生?看来军校的老师们对你太宠爱,打分时放水太多了吧!”
虽然从背后看不见南卓的表情,可是澈苏敏锐地从手间按住的刀锋处,感觉到可南卓喉结微微一动,似乎就要忍不住辩驳什么。
心中一急,他狠狠往下一挑,刀锋划过,南卓脖颈上的血已经快变成汹涌之势。这一会儿工夫,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南卓的鲜血染红,细细的血流就像小溪,源源不断地洒下机甲,在光滑的地面形成一片惊心的血洼。
强压住心中的焦急和不忍,可澈苏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静:“放我走,不然他就一定会死!”
看上去,这个美丽的联邦女军官认识南卓,女性往往心软,总该有一点战友情谊吧!
可是接下来,那女子吐出的话语,却让澈苏心头一冷……
“身为这艘‘薇安’侦查舰的舰长,我是最高指挥官。”毋庸置疑的语气,斩钉截铁的气势,那女舰长严肃的脸上,是毫不退让,“我拒绝你的提议,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不然这里一定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会让你们的上校和我一起死。”澈苏强硬地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假如那样,那是他的宿命。”女舰长冷冷道,“你们帝国不缺乏像你这样不畏死的士兵,我想南卓上校一定也会乐意奉陪。”
沉默地静立在那里,澈苏的心狂跳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居然不接受自己的条件,即使看着他们的人血流满地,也不肯妥协!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和判断,隐约已成一个死局。
他当然不想死,可是束手就擒的话,他自己的下场……细细的汗水在鬓角流下,他的心浸入了冰水一样。
还有最后一条路。
悄无声息再划偏一点,挑断南卓的颈动脉,杀了手下的这个男人。
只要他死,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过的南苏星上的秘密。就算被俘,也不会被联邦人逼供,不会陷自己于死地。……
“我给你十秒钟考虑。”下方娇俏的女舰长神色冷峻,完全不顾忌南卓疯狂流淌的失血状态,慢条斯理地掏出腰间配枪,不见瞄准,红点已经漫不经心地对准了南卓的胸口。“他失血这么重,已经快不行了,假如你再拖,我不妨先送他一程。……”
澈苏控制下的南卓,一直站得笔直。汹涌的失血也没有让他的腿软下去。并没有任何的惊慌,也没试图向澈苏求恳,他诡异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只被动地等待着澈苏妥协,或者……杀死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似乎整个舰艇内都陷入了寂静,只有南卓身上的血,依然在源源不断流淌,从机甲高处滴落。
“嘀嗒,嘀嗒。”催魂夺命,声声敲击着众人的心房。
“叁……二……一!”俏丽的女舰长神色冷凝,随着最后一声读秒出口,她的手臂已经赫然举起,以一种决然果敢、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之势,硬生生扣动扳机,没有任何迟疑,没再给澈苏任何机会,一枪击去!……
“噗!”一声闷响,热线枪的红点灼开一个血洞,瞬间击中了机架舱门边的南卓,不是胸口,是左肩。
极短的距离下,热线枪的威力不仅是洞穿一个人的肩头,躲在南卓肩膀后的澈苏,也同时闷哼一声,肩膀同时被灼热的激光洞穿。
血花四溅,两个人的身影同时踉跄着,从舱门边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的血洼里。
“抓住他们!”女舰长冷肃的号令响起。
四周风声骤起,几名士兵的身影飞快扑来,在澈苏的眼角余光中。
一先一后跌落,澈苏清瘦淡薄的身体正好压在了南卓身上。他手中的军刀,始终没有离开南卓的咽喉。
没有再理会那瞬间就会扑上来擒拿的敌军士兵,澈苏稳稳地持着刀,看向身下的南卓。……割下去,手腕轻抖,一切就都成为秘密。无人知晓,深藏在他一个人心中的秘密。
虽然被持续的失血和最后的枪击严重伤害,可是他身下的联邦青年,也同样强悍地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无言地看着澈苏,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映出澈苏的影子。没有求饶,没有说任何言语,他沉静的目光中,有种澈苏不明白、也无暇分析的东西。
像是平静的注视,像是无奈的怔然,又似乎是隐约的悲悯。……
就像是,猜到了澈苏的手,不会真的刺下去。
就像是,已经提前看到了某些命运轮转下的结局。
静静地看着南卓,澈苏漆黑如墨的清亮眼睛里,一丝淡淡的苦涩和迷惘浮起。
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柄锋利军刀,寒光隐隐,足可追魂夺命。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割下去。
肩头被高温灼穿的小洞半是焦糊,半带血肉模糊。慢慢无力地伏下身子,他肩上滴落的少量鲜血落在了南卓脖颈上,触目惊心,混在一处……
身后的联邦士兵已经飞扑而至,迅速分开了澈苏和南卓。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拿来了急救箱,训练有素地开始给南卓包扎止血。另几名人高马大的联邦军人迅猛拉起澈苏,将他的双臂牢牢地捆绑在了身后。
被严重击伤的肩头洞穿了一个小小的圆形伤口,透过残破不堪的帝国机甲操控服,一眼可以看见,热线枪的伤口,正堪堪击中那个贱民的圆形烙印,原本清晰的身份编号已经被破坏,一片血肉模糊。
旧疤新伤,无声掩映。
微微闭上了眼睛,澈苏没有挣扎,任凭自己的双臂和前胸被五花大绑起来。确认他已经无力反抗后,才有人从南卓身边过来,开始为他的伤口做简单的止血处理。
恼恨这少年对南卓下手凶残,联邦士兵处理伤口的手法自然不会多么轻柔。粗鲁的对待中,他们始终没有听到这帝国少年的呻吟和呼痛,手下的年轻俘虏只是忍痛咬紧了牙关,浓黑的眼睫轻轻颤动着,苍白秀美的脸庞上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激烈的表情。
弯腰俯身,黑发的俏丽女舰长谢薇安看向同样沉默地躺在担架上的南卓。
“对不起。你用眨眼暗语告诉我,不惜代价、不顾你的死活也要留下他,我没有更好的方法。”她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少许的柔和歉疚,脸庞还是紧紧地绷着,“不过还是欢迎你活着归来,南卓。……”
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苦笑,一向在她面前嬉皮笑脸、言语没个正经的青年男人脸上,有种谢薇安不太熟悉的表情。
没有和往日的学妹轻松地开一句玩笑,南卓的声音冷而疲倦。
“薇安,听清楚我的话,一定要照做。”他低声道,没有去看澈苏,“第一,这个俘虏要用最严密的手段看押,用多道电子镣铐,再加上最结实的合金索,死结。”
有这种必要?女舰长疑惑的眼神无声质疑。
“他是电子天才,相信我。”南卓顿了顿,苦笑:“他还能徒手解开‘九连环’。……”
愕然地看着他,女舰长俏丽的眉峰紧紧蹙起。想要说什么,却又打住。以她对南卓的了解,他这样的郑重其事,绝不会是一时兴起。
“好,还有呢?”
“第二,日夜派人看守,绝不能让他自杀。第叁,我和他回来的消息,通知舰艇上所有的人,要严密封锁消息。”南卓一句句吩咐着,强撑着失血欲睡的神智,“还有,立刻联系军部最高指挥人——现在还是你父亲谢詹将军对吗?通报他,等我醒来,有一级军事机密要汇报。”
震动地听清了他的每一句话,谢薇安舰长郑重地点点头。
“最后……”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一边身上同样血迹俨然的澈苏,对着谢薇安低声道,“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困惑地凝视着他憔悴而失神的眼,谢薇安轻轻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终于心神一阵放松,南卓无力地倒在了简易担架上。持续的脖颈失血已经刻不容缓,他开始慢慢陷入昏迷。
两名士兵抬起他,向着前舱飞快奔去。
担架越过澈苏的那一刻,南卓勉力睁开失神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澈苏,手掌微微敲击担架边缘,他用手势示意停下。
察觉到眼前的异动,澈苏慢慢睁开紧闭的眼,正迎上南卓那复杂到无法分辨情愫的眼睛,琥珀色的,琉璃般晶莹深邃。
“澈苏,抱歉。”南卓终于喃喃开口,恍惚中,埋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十年前我没能把你从帝国带回联邦。……可是现在,你终究还是来了。”
……
89章 返回联邦
端坐在侦察舰的主控台前,黑发的联邦年轻女舰长谢薇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远程监控画面。
这次侦察任务已经完成大半,布控在特定地点的预埋电磁发射装置基本就位,距离几天前隐蔽地离开联邦空军基地,已经过去了叁天,自从在太空中无意间遇见南卓和那个帝国小俘虏,已经整整48小时过去了。
是的,“小”俘虏。
微微蹙起眉,谢薇安有点出神。望着舰体外一望无垠的漆黑太空,她觉得那些星辰似乎都比往日冷漠了一点。
那个漂亮的帝国少年,怎么看,也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帝国那该死的贵族、平民、贱民叁大阶层的制度里,的确是可以征收未成年贱民入伍的。说起来,那个少年竟然……真的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贱民而已。
可是,他也是帝国那位位高权重的皇太子殿下身边唯一出现过的机修师。想起这近一年来的战况,谢薇安眉头一皱,脸色凝重,有点隐隐的烦恼。
那位帝国的皇太子,虽然再也没有亲自出现在战场上,但是他所率领下的帝国军,却比原先的帝国元帅格林带队时,作战力何止强大了数倍!
强悍冷硬的领导风格,无情铁血的作战特色,精准细腻的实战推演,那个皇太子殿下不仅一直坚持在第一线,而且处处亲力亲为,制定所有的作战方案,已让费舍星上的战势不仅开始倾斜,而且渐渐逆转!
而联邦这边……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想起父亲谢詹将军进来越发沉寂的面容,那是他烦恼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联邦这边的掣肘太多了。
无论是议会中主和的言论,还是民间一直存在的反战声音,再加上日渐紧张的后勤能源供应,都给前线带来了很大的牵制。反观帝国军,强有力的集权、至高无上的皇族声音,源源不断拿来当人肉长城的贱民低等兵,都使得面对面作战时,帝国军的凶悍血勇,远远超过了联邦军队。
就算再鄙视那些愚昧地盲目献身的帝国贱民士兵,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这种战斗力带来的杀伤力极大,几乎在联邦人、军方找不到可以正面对抗的兵力。
就算父亲谢詹将军再愤懑不平,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再纪律严明,他也完全不可能像那位帝国皇太子一样,冷血无情到视普通士兵的性命如草芥。
那位近似疯狂的帝国皇太子的心中,是只求胜利,不问牺牲的。
……
“舰长。”中尉魏斯里敲门而入。
回头看看他,谢薇安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个帝国小家伙又惹什么麻烦了?”
“是啊,他在发脾气,闹绝食。”魏斯里苦笑,心里有点不以为然——自从南卓昏迷前叮嘱了那席话,谢薇安舰长就好像认真得过了头,不仅如临大敌地将那个帝国小俘虏严密看守,甚至专门派自己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负责他的监视和饮食起居。
“绝食?”谢薇安心里有点好笑,“他怎么说?难道打算以死明志,报效他的帝国?”
“他要求南卓上校去见他,说有话要和他谈。我已经告诉他,南卓上校依然失血过多未醒,可是他不信。”魏斯里中尉耸了耸肩,“我瞧这孩子幼稚得很,刚刚还大发脾气,把送去的饭菜给砸了。”
“绝食几顿了?”谢薇安沉吟着问。
“两顿了。”魏斯里笑道,“不用管他吧,饿极了自然会吃。”
想了想,谢薇安还是站起身:“我去看看。”
南卓昏迷前的叮嘱如此郑重,不仅指明要严密看守,也嘱托了她要好好对待那个小俘虏。想起南卓最后和那少年语焉不详的对话,不知怎么,谢薇安的心里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站在舰艇底部的简易禁闭室外,谢薇安皱眉看着透明小窗里满地的狼藉。虽然已经被清扫干净,可是饭菜的汤汁依然留在了地上,褐色的污痕很是明显。
那个年轻的帝国俘虏,正闷着头一个人坐在简易小床边,孤零零的小囚室内,一览无遗。很奇怪,就在谢薇安向他看去的时候,他也同时忽然抬起了头,静静地看向了门口的小窗。
按说,全封闭的禁闭室里,他是不应该察觉到自己到了门前的。心里浮起淡淡的不安,谢薇安伸手接过看守重新准备的饭菜托盘,叫人打开了门。
“叫南卓来见我!”一见她进来,那个帝国小俘虏立刻盯着她,极不礼貌地叫了一句。
没有立刻回答他,谢薇安锐利的眼睛先是充满压力地扫了他一眼,放下了饭菜托盘在床边。走上一步,她认真地检查了澈苏手腕脚腕,确认一切安好后才抬起头。——两副电子镣铐分别锁住了这个俘虏的手腕和脚腕,另外还有细细的合金绳索紧紧地捆绑在镣铐附近。电子和物理的双重禁锢,按说已经是万无一失。
“南卓上校还昏迷着,要不是舰上的同僚给他输血,储备的少量血浆根本不够救他的命。”谢薇安美丽的眼睛盯紧了面前的帝国少年,“你下手这么重,应该知道失血这么多的后果。”
“骗人!你们骗人!”澈苏忽然激动地叫起来。
皱了皱眉头,谢薇安开口:“我没有必要骗你。等他醒来,我想他一定会来见你,现在,先把饭菜吃了,绝食是一种很可笑的行为。”
忽然猛地抬起手,将那盘饭菜重新砸落在地。“砰”的一声,铝制的托盘整个翻倒在地上,雪白的米饭和淋漓的菜汤再次洒满了一地,甚至有一些飞溅到了谢薇安整洁的军服上,显得有点狼狈。
他身边的联邦士兵大怒,猛地挥手就想一拳揍过去,却被谢薇安伸手挡住。
“他折腾了几次了!我们又不是专门来服侍他的!”那名中士愤怒地道,“给这小兔崽子点教训尝尝,看他还敢闹腾?”
澈苏蛮横地看着谢薇安和她身边的看守士兵,挑衅地叫:“我是帝国的士兵,为了皇帝陛下和帝国的荣耀,为国捐躯是理所应当的事!”
心里浮起一点不屑,谢薇安迅速在心里做出判断:愚昧而不知好歹,也不够冷静。也对,毕竟只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这场战争起得突然,像这种临时应征入伍的帝国贱民士兵,恐怕连基本的军人素养都没有形成。
就像先前被自己一枪击落,这个帝国少年的应对也不够聪明和机警。她在一边清晰地看到,这个少年完全缺乏阴狠和灵活应变的能力,他手中的刀,既不敢真的割下去,也没有再试图暴起伤人。
目光落到被她热线枪击中的地方,澈苏的肩头已经被包扎好,隐约的血迹透出来,小小的洞穿伤造成的流血已经止住。
“你死不掉的。”谢薇安口气平稳,并不打算和这幼稚的帝国俘虏说得太多,“你要坚持绝食也可以,我从现在开始不叫他们送饭。等你饿到奄奄一息时,我们自然会给你灌流质。”
盯着他的眼睛,谢薇安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保证,被人强灌流质、划伤食道的滋味,比你自己吃要痛苦很多。”
眼前的少年脸上,很快露出了愤恨和一点点惧怕。犹豫地低头看看地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明显的软弱和动摇,谢薇安心里舒了一口气。及时地回头示意看守的士兵再次拿来一盘饭菜,她亲手端在了澈苏面前。
“吃掉它吧。”她的口气放了和缓,动人的声音听上去有自然的女性温柔,“就算做了战俘,也不是什么丢人和值得去死的事情,对不对?”
抬头看她一眼,这帝国少年的神态有了软化的迹象。碰到他的目光,谢薇安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是一双太好看的眸子,黑黑的深不见底,触到她眼神时,有点慌乱地闪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竟然比一般女孩子还要秀气纤长。
心里不由自主就有点微微的软,谢薇安在心里叹息。根本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对南卓做出那么凶狠的事,但是恐怕也是受了帝国军队那近似洗脑的熏陶,为皇权效忠、拿自己的生命不当成事,这不正是前线那些帝国贱民士兵一向的行为准则吗?
“我打开你的手铐,你会安静吃饭吗?”她耐心地问。
犹豫了半晌,眼前的小俘虏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示意手下将他手上的镣铐打开,谢薇安毫不松懈地盯着他。除去镣铐后,打成死结的合金绳很难解开,旁边的士兵直接拿强力钳剪开了绳索,断成几截的合金绳落在了地上。
慢慢抓起托盘上的小勺,澈苏终于开始一点点进食。
静默地盯着他略显细瘦的手腕,谢薇安看到了一圈淡淡的旧疤痕。竟然也像是被镣铐类的东西造成的?她心里不由有点惊诧。
大约是饿了两顿的缘故,澈苏吃的挺多。没有催促他,谢薇安静静地等候着,一直到他吃完,才亲眼看着士兵重新给他戴上镣铐,绑上第二道合金索。
虽然心里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可她依然严格地遵从了南卓昏迷前的叮嘱,并没有大意。
“好好呆着,别伤害自己。”她向着澈苏道,严肃地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生命看得这么轻。”
低着头,那个少年俘虏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劝说。一边,看守的士兵拿来了清扫工具,愤愤地将地上狼藉一片的饭菜打扫干净。
门再次紧紧合上,发出一声冷漠的声音。
轻轻抬头,澈苏看向小窗外渐渐远去的女舰长和中尉。假如谢薇安能看到他这时的眼神,一定会立刻万分警惕!
——在她面前露出的蛮横和愤怒,还有软弱和惧怕,都已经完全消失无踪。澈苏那漆黑的眼睛里,是一片清朗和冷静。
虽然足腕上也有电子镣铐,可是彼此间还是有距离,他慢腾腾地用双足互相帮忙,脱掉了早已脏兮兮的破烂鞋子,赤着双足躺在了床上,开始闭目休息。
这样过了一两个小时,他才重新睁开眼,似乎已经小憩完毕,在床上怔怔呆了一会儿,他重新下床,穿起了鞋子。和脱鞋不同,这一次,他困难地弯下腰,用被缚住的手指帮了一点忙,这才把鞋子穿好。
一直在小窗外监视着他的那名士兵,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毕竟是一艘侦察舰而已,临时的禁闭室里并没有安装监控像头,只靠着门外的士兵时刻不停的监视。
慢慢直起腰,澈苏的一根手指微微蜷起,一根被剪断的合金索断绳,赫然藏在了手心!连接几次的打翻饭菜,已经让那名打扫的士兵失去了耐心,清扫时,终于没有发现被剪断的合金索已经悄然少了一根!
静静坐在了床上,他把手腕上的电子镣铐举在了眼前,并不避讳,而是大模大样地研究起来。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那名看守的联邦军人并不会这就冲进来,他已经得到了确认。
明亮的眼睛不知道盯着电子镣铐多久,他就像一座小小的雕像。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他的耐心很好,并没有因为囚室里越来越暗而感到什么不安和烦闷,相反,在渐黑的夜色中,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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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本书又开始了,请大家和小苏一起踏上联邦之旅:)
90章 疗伤监禁
“舰长,南卓上校醒了!”通讯器中,随舰医生的声音响起来,充满高兴,“您要不要过来一下?”
谢薇安心中一松,飞快地站起身。——终于醒了,已经整整48小时,这个看上去身体很强健的家伙,竟然到了现在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微笑着站在医务室的门前,她跨了进去,看着床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十来个多月没见,南卓脸上的胡茬很清晰,憔悴的凝重也明显聚在了眉梢。
察觉到她进门,南卓悠悠睁开了眼睛,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种谢薇安不太熟悉的东西。
“怎么了?在生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竟然好像让我们的王牌飞行员转了性?”谢薇安板着脸,没有露出心中真实的欣喜情绪。
终于勉强地笑起来,南卓叹了口气:“薇安,你来帮我确认一下,我身上是不是附着一个孤魂野鬼?我总觉得这次回来的,不是我自己。”
瞥了他一眼,美丽的女舰长军容肃正地坐在了他身边的病床上,杏眼微眯,忽然虎虎生风,一拳猛地击去!
猛吃一惊,南卓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挡,两拳相交,一触即分。
“瞧,还是你,不是什么野鬼。”谢薇安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我瞧这格挡的手法,除了你没别人。”
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南卓龇牙,伸手捂向了自己的肩窝:“很痛啊薇安。平时打架不留情也就算了,现在你对着的,可是一个差点被你一枪打残废的病人。”
“除了这个法子,我没有别的办法。”谢薇安有点羞恼,“是你自己暗示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他的,我的枪法也没伤到你的骨头!”
“他呢?他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南卓忽然紧张地问,皱眉坐起来,抬脚就要下地。
用力按住他,谢薇安有点诧异:“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他。”南卓盯着她的嘴巴,眼睛中竟然有种惊惧,“他没有被击碎肩胛骨,对不对?”
“没有,他挺好的。”谢薇安有点诧异于南卓的眼神,“受伤不严重,没有伤筋动骨,相比起你自己,他要好得多。”
南卓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疲惫地躺了回去。
沉默一下,他才移开眼看了看舰艇外不知所在的太空。
“这是哪里?”
“我们在执行侦察任务,这里是距离费舍星挺远的外太空,距离回程还有两天的时间。”
猝然坐起,南卓惊异地盯着她:“你没有向军方汇报我们的事?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程!”
“我汇报了,上面的指示是我们继续执行任务,等你醒来以后汇报即可。”谢薇安柔声安慰道,“实际上,你要回报的事,我想一线的情报部门应该也知道是什么了。”
南卓的脸上浮起巨大的惊诧,怎么可能?!
“你俘虏的这个帝国少年,就是当时空战中一起抱着你的机甲爆炸的帝国机修师,对吧?”谢薇安笃定地点点头,“我方的情报部门传回来的信息表明,他还有一个机密的身份,就是全程参与了帝国新式机甲的设计,他是最主要的研发人员之一。”
怔然地听着谢薇安的话语,南卓苦笑着点点头:“是……他有这个能力,我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你俘虏他回来,军方非常高兴。从他口中可以得到第一手的设计资料,我们联邦也就可以不花多少代价,第一时间赶造出同样杀伤力的机甲来投入空战。”谢薇安苦笑,想起前线的战事,“——你可能不知道,帝国新式机甲的威力,的确很惊人。我们在制空方面,已经非常狼狈。”
南卓沉默一下,慢慢开口:“不止这个,我要汇报的事,比起机甲设计的机密,恐怕要重要一千倍。”
谢薇安一怔,心里却有点震惊。比帝国机甲的设计机密还要重要一千倍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要不要现在给你搭通信专线,接我父亲谢詹将军?”她立刻反应过来。
“……”南卓沉默半晌,终于艰难地开口,“好,拜托你。”
片刻之后,南卓强撑着身体走向了独立的通讯间,在门前,他怔然而立,看着那幽幽闪烁的通信按钮,很久也没有移动脚步。
忽然回过头,他因为失血而一直显得苍白的脸上,有丝复杂的神情。
“他有没有……问过我?”他忽然问。
很快明白了他在问谁,谢薇安很快回答:“他一直在吵着要见你。”
似乎这答案完全不符合南卓的预期,他怔了怔,竟似呆住了。
“要不要先去见他一面?”谢薇安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南卓的举止和行为,透着些奇怪和迷惘,有点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懒散王牌飞行员。
用力摇摇头,前方的男人似乎用力甩掉了什么困扰他的东西,看着谢薇安,他涩然一笑:“不用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看他。”
再去看他一眼,就算只有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迈进面前的这间绝密通讯间。
……
“咔嚓”一声轻响,他沉默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间,盯着那不断闪烁的通讯键,久久没有按下。
请求对话的红灯执着地闪烁,不紧不慢,却一刻不停,冷漠地映着南卓布满血丝的眼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南卓终于轻轻按下了面前的通讯键,声音在那一瞬变得平静而没有感情:“联邦精英飞行营营长南卓,归队报到。有绝密军情情报需要汇报。”
密闭的通讯室里,他冷静的声音一点点继续着,汇报完南苏星上的所有细节后,他并没有结束,而是再度开口:“谢将军,关于劝降和拷问情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建议,请您务必认真考虑。”
……
留在外面的谢薇安,很久以后才等到了房门的再次打开。站立在门口的南卓脸色越发得苍白,举步之际,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抢上前一步,谢薇安心里一惊,伸手牢牢扶住了他:“你怎么样?身体撑得住吗?赶紧去医务室休息。”
“不用。”南卓低声道,“我去看看他。”
美丽的黑色眼睛看着他,谢薇安用会说话的眼神表示着不赞许。
“薇安,你有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南卓忽然温柔地笑了笑。
瞥他一眼,年轻的女舰长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反而微笑起来:“他的眼睛比我美。”
无声地咧嘴一笑,南卓恢复了有点懒散和漫不经心的表情。在薇安的带路下向着舰艇底层走去,他漫不经心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异动?没惹什么麻烦吧?”
“当然有。”谢薇安悄悄将他高大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一开始是大吵大闹要见你,再后来就是绝食,被我连吓带唬才止住了,像个小孩子。”
“他本来就是小孩子,不过十八岁而已。”南卓淡淡地道,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停下脚步,“你说,他绝食?”
“是啊,连着砸了几顿盘子呢。”谢薇安摇摇头,看见南卓忽然奇怪起来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他担心什么,“放心,我们看管得很仔细,吃饭用的勺子和容器都是铝制的,砸不碎,也没有杀伤力。”
“关他的地方,有没有监控摄像头?”南卓紧逼发问。
“没有,这里是侦察舰,又不是军方重狱。”
沉吟一下,南卓的眼神从疲倦忽然变得锐利清明。
“带我去,要快!”他沉声喝,伸手从谢薇安腰间取出配枪,想了想,又交还给谢薇安,“你拿着比较好,我现在没力气没准头。”
顿了一下,他忽然又重新把配枪拿了回去!
“还是给我吧……你准头太好,别一枪伤到了他的要害。”
恼怒地看着他把自己的配枪取去又送还,谢薇安冷哼一声:“南卓,你的血流光了,脑浆又没流光!看看你自己,这么优柔寡断的,哪里像个飞行营营长的样子!”
怔了怔,南卓再次苦笑:“薇安,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整天把脑浆啊什么挂在嘴边好不好?”
“这里没有女孩子。”谢薇安俏丽的脸庞上冷冷的,漆黑的眼睛里是冷静的光芒,“战争打响后,军队里就不会再有什么性别之分。”
瞪着南卓,她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倒是你,越来越婆婆妈妈、畏手畏脚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竟然紧张成这样。”
南卓深深看了谢薇安一眼,扬起眉讥讽一笑:“我和他在一起呆了八个月,起码可以断定一件事。”
“什么?”
“他不是一个爱吵闹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轻易决定去自杀的小家伙。”
谢薇安一怔:“所以呢?”
吸了一口气,南卓眼中精光一闪:“所以,我们得快点赶去亲自检查一下,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站在敞开的禁闭室门口,南卓和谢薇安同时心中一松,慢慢平复下来。
澈苏好好地坐在床上,正安静地任凭看守的士兵给他换肩上的纱布。听到他们进来,那士兵回头示意:“舰长,南卓上校!”
一眼瞥见那个帝国少年身上的禁锢依然完好,谢薇安松了口气,走上前看着那名士兵的动作。
“在换药?”她轻声问。
澈苏肩膀上的纱布刚刚打开,沾染了血污的棉条被那名士兵并不客气地抽了出来,有点微不可查的轻颤,澈苏的牙齿,因为咬紧而在清秀的腮边露出清晰的轮廓。
忽然大步上前,南卓粗鲁地接过了那名士兵手上的药品和清洁纱布。
轻轻抬头看着他,澈苏并没有像谢薇安想象的那么激动,反倒是极其安静。坐在他身边,南卓轻手轻脚地拿起托盘上浸染好药水的棉条,慢慢地塞进澈苏肩头的灼伤洞穿孔,按照学过的标准野战救伤知识,开始为他换药。
不知道是手生还是虚弱没有力气,一边上默默观看的谢薇安忽然觉得,南卓那一向稳定的手,似乎在轻轻颤抖。
“要打麻醉吗?舰艇上有一些。”她忽然开口。
“拿来!”
“不用。”
南卓和澈苏同时开口,前者是急切,后者是冷淡。
南卓怔了怔,转头和气地向着谢薇安道:“抱歉,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
门轻轻关上,小小的临时禁闭室内,暂时和外面隔绝开来,一片诡异的安静,只有南卓重新拿起药物和刀钳的碰撞声。
不知道多久,南卓终于平静地换完了伤药和纱布,包扎的手法也算标准。可两个人的额头都有点细细的汗珠。
看着澈苏沉默的脸,南卓突兀地开口:“为什么不愿意用麻药,起码可以好受一点。”
“不疼。”澈苏淡淡道。
“不疼?”不知为什么,南卓忽然怒气冲天,狠狠一拳砸在了固定的床沿:“不疼你会满额头都是汗?!你以为你这样很英勇?你知不知道,这的确算不了什么!到了联邦,有比这更……”
语声忽然戛然而止,他的眼睛中的血丝越来越浓,却没能再继续。
抬起头,澈苏看了他半晌,忽然好奇地笑了笑:“我的确是有点疼,所以才会有点冷汗。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也会有这么多汗?”
看似平淡的话,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南卓的心。
沉默地看着澈苏,南卓渐渐从暴躁中平复。他琥珀色的眸子,有点淡淡的悲哀。
“澈苏,不要想着打击我。”他低语,“我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后悔?”澈苏重复着他的话,平静的脸孔上有点不解似的,“这个词我才有立场说,你有什么资格呢?”
看着他,南卓的眼神,终于从痛楚慢慢转回了冷静。
“听说你一直在叫我来见你?现在我来了,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澈苏淡淡道,“我一开始有点气不过而已,现在早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还是已经准备好了?”南卓静静地问。
没有抬头,澈苏似乎不为所动,可是南卓毒辣的眼睛,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拳头,悄然握紧!
心中微微叹气,南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看似温柔地将它们握在了一起。“不想打麻药,是怕被注射得太多,影响行动力对吗?”
他轻轻用指尖一挑,澈苏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已经无声而开。
猛然一惊,澈苏赫然抬头,双手就要脱困而出,却在下一刻,被南卓狠狠用力,冷冷按住:“不要动!”
呼吸骤然急促,澈苏死死盯住了他,眼神清亮逼人,似乎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中瞬间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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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年快乐,本章1个点……嘿嘿
小苏和大殿下和南卓,已经陪着大家度过几个月的时光了,希望有他们的继续陪伴,度过接下来的新年:)
晚上要去听跨年音乐会,所以赶紧提前发上来新章,祝大家新年幸福万事如意!
91章 踏上费舍星
猛然一惊,澈苏赫然抬头,双手就要脱困而出,却在下一刻,被南卓狠狠用力,冷冷按住:“不要动!”
呼吸骤然急促,澈苏死死盯住了他,眼神清亮逼人,似乎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中瞬间交战!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被这个无比熟悉他的男人再次毁掉,怎麼办?暴起一拼,趁著他比自己还虚弱,制服他做人质;还是再等一等?!
“你真的很有本事,澈苏。”南卓艰难地按著他的手,接著轻轻一碰他的脚腕,果然,也是应声而开。原先的桎梏,不知道什麼时候,早已经形同虚设。
静静地盯著南卓极度苍白的脸色,澈苏冷冷甩开手腕和脚腕的电子镣銬,只剩下手腕上尚存的合金索还捆绑在身前,秀美的脸上有种孤注一掷的坚定:“你猜猜看,我现在能不能制服你,然后最后试一次?”
“何必呢?你依然没有一点胜算。”南卓叹息,“既然不敢杀人,那麼就算你再抓到那名看守,或者是我,又有什麼用?”
“你错了。不敢杀人?或许我下一次就敢了。”澈苏冷笑,慢慢活动著手腕上的合金绳索,似乎在准备变著什麼神奇的魔术。南卓静静看著,居然也没有制止。
“我的确错了。”南卓的声音很轻,有点类似错觉的温柔,“你不是不敢,只是不忍而已。”
澈苏的脸色,终于有点微微变了。
“瞧,这就是你的软肋。勇气可以锻炼,可性情是很难改变的。”南卓的语声带著看穿一切的怜悯。
咬著牙,澈苏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恼恨不定。
“我不想猜你能不能制服我再试一次。不如我来猜猜你,你是怎麼脱困的?”南卓淡淡道,“绝食,砸饭菜都是假象,你不过是想借著这些动作,掩饰什麼、藏起来什麼。然后你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打开了镣銬。——虽然我暂时不知道那是什麼。”
澈苏的呼吸,更加急促。
“然后你就想趁著看守帮你换药的机会,拿著你拿到的东西,试著制服他,逼他帮你打开合金绳的捆绑。至于怎麼杀出去,你应该也没有具体的方案,只不过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对不对?”南卓柔声道。
虽然明知澈苏极难脱困,但是南卓依然觉得,只要让他顺利爬上他的那架机甲,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机修师,就一定有办法驾驶著机甲杀出这里,回到太空。
“放弃吧……澈苏。你逃不了,也改变不了什麼。”南卓深深叹息,眼中是与联邦军人相符的冷酷,“我刚刚向军方最高负责人报告了南苏星的秘密。现在这艘舰艇上的舰长应该已经收到了最新指示,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你。——假如说你第一次制服我当人质时,其实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就算你拿著全舰队的人命来要挟,舰长都不会再答应你什麼。”
澈苏的眸子,终于微微一缩!虽然早已知道这样的结局,可当知道一切终于再难改变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了点悲哀和茫然。
“我可以留在这里。”南卓淡淡道,“你假如觉得不忿,或者还想奋力一搏,我不会反抗。你不妨试试看,拿我再一次做人质,有没有用——我总比那名士兵好用一点。”
就像是证明他的话,禁闭室的门,忽然砰然而开,年轻美丽的女舰长谢薇安的身影赫然站在门外。看到澈苏手腕的那一霎,她脸色冷凝,身后无数把枪械迅速开啟,瞄准了室内身无长物的澈苏和南卓。
“南卓上校,你出来。”冷冽的女舰长脸上没有了温柔,恢复了一个军人的冷静从容,“上级有令,这个人是一级要犯,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双人轮班看押,绝不容有失。”
静静地看著澈苏,南卓忽然一笑:“瞧,现在就算你把我身上割几十道口子,流上十桶八桶血,你也走不掉了。”
整整一队士兵慢慢逼近,冲到澈苏身边,看到他并没有危险的动作,这才一扑而上,把他压倒在床上,重新开始捆绑。
一直让在一边的南卓,看到一名士兵粗鲁地按在澈苏肩膀伤口时,终于爆发。凶狠无比地扑上前,他一拳打飞了那名下士:“没看见他没有反抗吗?!下手这麼重?!”
“长官!”狼狈地跌倒在地,那士兵委屈地叫,“他是重犯,而且……”
“闭嘴!”南卓恶狠狠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们都给我走开,从现在开始,我亲自来看著他!”
在眾人惊诧的注视下,南卓弯下腰,仔仔细细地重新搜查了澈苏的全身。果然,他的鞋子里,一根细细的断裂合金索藏在了里面,不知是不是无意中踩踏,澈苏的脚底被割伤了一道深深的划痕,血跡正慢慢渗透出来。
沉著脸,南卓默默地脱下他的鞋子,亲手抓著他的脚踝。熟练地给他上了药,再仔细地包上了纱布。
看著他动作,澈苏一直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再做什麼不理智的举动。
“南卓,你……”谢薇安皱眉,想要说些什麼,却被南卓不礼貌地打断。
“舰长,请把他交给我。”南卓锐利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用这麼绑他,也不用再上重镣銬。”
他拿起崭新的电子镣銬,咔嚓一声,一头銬进了澈苏的手腕,另一头,则冷冷銬上了自己的手腕。在眾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一字字道:“从现在开始,直到军部来人接手前,我和他一起关在这里。”
“南卓,你不必这样。”谢薇安轻轻道,“我可以保证,我的手下,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南卓没有说话,而是固执地默默盯著她。
微叹口气,年轻的女舰长终于挥了挥手,退了眾人,只剩下她一个人暂时留了下来。
“南卓上校,我必须提醒你。”她严肃地道,“我虽然不知道上级的命令為什麼这麼严厉,但是想必你比我清楚原因。——你坚持这样做,我可以答应,但是一旦再出现任何状况,我绝不会顾及你的安全。”
“我知道。”南卓点点头,眸子中光芒暗闪,回头看看身边安静的少年,“你听见了?”
没有回答他的话,澈苏紧紧抿住嘴唇,冷冷看他一眼,眼睛里是无比的陌生。
注视著澈苏的眼神和表情,谢薇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先前觉得他愚蠢幼稚的判断,是一种严重的错误。这个少年现在傲然自持的样子,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
侦察舰终于开往了返程的途中。
看似平静的无名舰艇上,弥漫著一种古怪的气氛,就连最基层的技术人员都感觉到了些许奇异。最底层的禁闭室现在看守极為严密不说,就连途中营救下来的联邦飞行营营长,都衣不解带地亲自守在那里,而他们的女舰长,更是一日几次地亲自前去探视检查,竟似如临大敌。
监禁室里,临时搬进去了另外一张床,并排和澈苏的小床列在一处。除了白天两人被銬在一处,就连晚上睡觉,也是两人挨得极近,两只手紧紧锁在一处。
凝视著房间的天花板,澈苏没有看向南卓。他的身边,随舰的医生正在一边的简易支架上掛上了血浆袋,浓稠的血滴正一点点流入南卓的手臂。那天被澈苏放的血的确不少,不知是血气虚弱,还是精神不济,被一起关在这里的南卓,也一直闭口沉默著。
南苏星上,两个人相视一笑、化干戈為玉帛的温暖氛围,早已消逝如风,再也觅不见一丝踪影。
一滴,一滴。殷红的血液终于输完,看著医生从胳膊上拔下针头,南卓笑了笑:“谢谢。”
医生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在一边的小塑料盒子里留下了两份药片:“左边的你服用,右边的叫他吃。都是消炎為主,你们俩的伤口都挺深。”
“好,一定准时吃。”南卓点头答应,看著医生收拾医疗器械关门出去,随手活动了一下冰凉的手腕,单手拿起了塑料杯,自己先仰头吞下了药片。
看了看身边沉默的澈苏,他伸手递水过去:“吃药。”
没有执拗,澈苏默默地接了过去,无言地服下了药片。
滞重的安静在小小的房间里压著,紧闭的房门中,似乎空气都变得沉重而毫不流动。
很久以后,南卓忽然开口:“再过二十个小时,这艘侦察舰,就要停靠到我们联邦的空军基地了。”
没有回应,澈苏像是哑巴了一样。
静静躺在自己这半边小床上,南卓自顾自地说著话:“到了基地,就会有军方的人来接你。我想,接下来的事,就不是我能控制了。澈苏,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可是,你愿不愿意听我几句劝?”
“不用了。我对你的话,不感兴趣。”澈苏漠然开口,幽黑的眼睛里是看穿一切的清明,“何况你想说的,我都猜得到。”
是的,除了劝降,他们之间还有什麼别的话题呢?南卓悵然闭上了嘴,心中的纷乱如同乱麻一般,理不出头绪。
又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涩然道:“澈苏,你恨不恨我?”
他身边的少年,抿起了嘴巴。侧眼看去,他的面容干净得有点透明,安静得像是一块海底沉睡的水晶。
转过脸,南卓凝视著身边近在咫尺的脸孔,和在南苏星上不同,那个温和而简单的少年脸上不再有淡淡的笑意,隐约呈现在前方的不祥命运,已经逼著他迅速成长,换上了坚强和冷漠的外衣。
没有像普通侦察舰一样,按照既定的路线飞入费舍星附近的联邦基地。这艘“薇安号”选择了一个极其偏远的废弃基地降落,黑色暗沉的夜色里,没有人发现这艘舰艇格外诡异的行踪。
所有的士兵被集中到一处,严格的封口军令悄然下达。与此同时,苍茫夜色中,一队沉默肃杀的联邦特工小队严阵以待,亲自接管了舰艇放下的两个人。
——南卓,和澈苏。
几名脸色严肃的专家也迅速接手了从舰艇上运下来的那架机甲,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大型专用拖车里疾驰而去。
很快,再次起飞的侦察舰按照原定路线飞往原先的停靠点,无声远去的薇安号上,只有谢薇安舰长和那十几名军士知道,他们曾经在任务的途中,偶然俘虏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帝国少年机修师,随著他一同归来的,还有那场联邦和帝国首次大型遭遇战中失踪的精英飞行营营长,南卓上校。
被迅速带上一辆通体漆黑的军方专用越野车,那个单薄的帝国少年的身影,转移到了那队联邦特工的手中,消失在南卓的面前。
“南卓上校,请跟我来。”為首的一个军人向他点头示意,“有人要见你。”
深深吸了口气,南卓随著他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基地密室。
打开门的刹那,看到桌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南卓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强烈坚持要我接受你的建议,我原本并不想同意。”面容肃整,鬢角浅浅有点银丝的男人从简单的长桌前转过身,看著他,“可是我想了想,兹事体大,所以还是想亲自再来和你面谈一次。”
盯著南卓复杂的目光,军方最高领导人、那位年轻女舰长谢薇安的父亲,联邦的谢詹将军一字字道:“你真的认為,军方未必能撬开这个俘虏的嘴?”
“……”沉默了一小会,南卓涩然地点点头,“谢将军,我的确这样认為。”
脸上没有动容,也没有生气,谢詹将军漠然举起两根手指,摇了一摇:“我想,你也许想得太复杂了。”
“我坚持认為,用暴力和酷刑是不行的。”南卓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字字道,“这是我和他朝夕相处十个月得出的判断,请一定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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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人物出场,嘿嘿,他很重要哦,前面也出现过的啦,谢詹将军,联邦的前线总指挥~~~~~
92章 转移
“我坚持认為,用暴力和酷刑是不行的。”南卓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字字道,“这是我和他朝夕相处十个月得出的判断,请一定认真考虑。”
眼神精光微弥,声名昭著的联邦将军谢詹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南卓上校,我听我女儿说过对你的观感,你要不要听一听?”
微微有点惊愕,南卓窘迫地挠挠头:“哈,薇安她……说什麼?”
“她说你看上去对什麼都不在意,既懒散又大大咧咧,可实际上,你的心很软,而且太多情。”眼中有种洞察世事的精明,著名的联邦将军盯著面前年轻的上校:“相处十个月,够不够你对这个帝国俘虏產生出一点友情?”
驀然一窒,南卓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一台战争专用机器,我当然会对一个相处已久的人產生感情。”看著谢詹将军漠然如冰的眼神,他咬牙,“可这和我对这件事的判断无关,我个人认為,我提出的建议,是最值得尝试的方案。”
轻轻用手指叩著手下的长桌,一向杀伐决断的联邦著名将军,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终于,他抬起头:“好,我尊重你的判断,并且决定冒险试一试你的提议。”拿起通讯器,他轻轻按下一个按钮,很快,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领著南卓过来的那名联邦军人推门而入,大约三十来岁,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有点长期不见天日的痕跡,面上一双凤目却叫人一望难忘。进来后,他向著谢詹将军行了一个军礼。
“这是现任军情四处主管,原碧海少将。”谢詹将军頷首向两人示意,“这是南卓上校,你们认识一下。”
“将军,还是要先啟动二号方案吗?”原碧海主管看了南卓一眼,态度彬彬有礼,“来的路上我和您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认為南卓上校在空战中的表现毋庸置疑,可他似乎低估了我们这些专业人士的能力。”
“长官,您是什麼意思?”南卓冷冷地逼视著他。
“很简单。”原碧海主管脸上是淡淡的篤定,“我刚刚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那个帝国的俘虏,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神态甚至有点稚气。”
原碧海细若丹凤的眼睛里精光隐约闪动,补充道:“而且按照我们的情报来源,他入伍时间极短,一直浸淫于机修训练,肯定没有受过专业的情报特训。对于抵抗拷打和摧残心防,他不该有什麼经验才对。”
死死盯著他,南卓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长官,您过于依赖黑暗的手段,也过于高估暴力的能量了。”
不以為意,E面孔苍白的联邦军情四处主管摇摇头:“南卓上校,在蔚蓝的星空下,驾驶著威风凛凛的机甲暴击克敌,也不过是一种公明正大的暴力罢了。”
南卓冷冷道:“有的暴力让人热血沸腾,有的暴力却让人心生厌恶。”
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原碧海主管看著南卓那英俊而锐气尽显的脸:“你错了,暴力就是暴力,或许有表现之别,但不会有高下之分。”
不欲再和他多做口舌之争,南卓转头看向一直静听著他们对话的谢詹将军:“将军,你已经下过决定了,不是吗?”
微微沉吟了一下,谢詹将军一时没有说话,南卓心中不由得大急。忍下焦躁的情绪,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客观:“将军,实际上,您应该清楚,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都不缺乏有血勇之气,无法屈折、无法降服的人。”
微微一笑,原碧海主管慢条斯理地掏出胸前军装口袋上的蓝色手帕,拂去刚才进门时落在肩头的灰尘。
这个废弃的基地太久没有人来过了,到处都是灰尘。而军方的这次行动,也实在小心得有点过分。他心不在焉地想。
“好了,就先啟动二号方案吧。”谢詹将军终于点点头,“一号逼供方案最后再用也不迟。”
威严的目光扫视著南卓,南卓那一瞬间如释重负的神态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从现在开始,由原碧海主管负责这一次行动的安全。——具体行动中,他会全力协助你,但涉及俘虏的监控时,你也要充分服从他的指挥。”
“是!”南卓迅速举手行礼。
……
迈步离开那间屋子,谢詹将军望著远处那辆静静停著的漆黑军用防弹车,鬼使神差地,迈步走了过去。
举手示意,黑洞洞的车窗从里面无声滑下,在这位联邦军方最高将领的眼前徐徐降落。被夹在两位荷枪实弹的特工中间,那位帝国俘虏察觉到了异样,扭头向著他望来。
四五十岁的中年将军目光如电,隔著车窗和特工的肩膀审视著那个面容俊美、眼神干净的少年。
不知是被他那锐利的气势压迫住,还是看到了他肩上那标志著将军军衔的徽章,那个少年的眼神微微有点愣神,雪白的贝齿迟疑地咬住了下唇。
两人无声对视了那麼短短数秒,冷冽的联邦将军摆了摆手;“带走吧。”
黑色玻璃车窗在他面前徐徐摇上,转身沿著来路走去,谢詹将军心里有那麼一霎奇异至极的感觉。不愿意去分析这过分古怪的情绪,他沉默著坐在了自己的专车上,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很久以后,当谢詹回想起这短暂的一面,总是恍惚觉得,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麼东西在冷冷看著他们,以至于他的背脊上有种奇怪的凉意。
以至于,他永远记得那孩子向他望来时怔忪而单纯的眼神。
悄声啟动,澈苏身下的越野车很快加速,平稳而沉默地疾驰著。安静地坐在后排上,澈苏眼前一片漆黑。
——封闭的车厢里,光线本就极暗,何况他的眼睛刚上车时,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眼罩。
手腕和脚腕上被快速戴上了好几层电磁镣銬,反复的加密和密码确认,比在“薇安号”上那种简易的镣銬复杂了太多。身边是两名身材高大、气息凌厉的联邦特工,虽然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对话和交谈,可澈苏依然能感到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沉重压力。
怔怔闭著眼睛,澈苏心中有点茫然。
完全陌生的星球,没有一个朋友和亲人。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前方是可想而知的拷问和酷刑。
不是不害怕的,偶然想一想将要面对的事,他甚至不太敢继续。自己吓自己,有什麼意思呢?又或者,有什麼用处呢?
这条无声前行、驶向无尽黑暗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
可再长的路,都是有尽头的。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不过是过了一小会,越野车停下了,他身边的两名军人,沉默地一左一右架起了他。没有取下他的眼罩,澈苏被带往了前方不知去向的地方。
走了不过几十米,隐约的某种声响惊动了澈苏。侧耳听著那熟悉的声音,他恍然:小型舰艇的预啟动电机声。
斜斜的阶梯,缓缓升起的通道。虽然一直无法看到任何事物,但是澈苏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件事。联邦人首先决定的是,将他送回到联邦所在的哥达星,而不是留在这里立即进行刑讯和拷问。
——这是对的,在联邦人的大本营进行对他的逼问,才是最稳妥的行為。
缓缓的升降梯一顿,停住了。察觉到中间这个一直沉默顺从的帝国年轻俘虏驻足不前,两个联邦特工迅疾无比地稳住身形,眼中都是厉光一闪。
他们身后,几名沉默肃杀的同事也一起无声停下,手中下垂的枪械悄然抬起,警觉地看著舷梯上停下的那个少年。
……身上有点凉意,澈苏沉默地回过头,被蒙住的眼睛,没有焦距、没有目的地望向了天空,似乎想最后感受著什麼。
费舍星上空的星光,比密云遮蔽的南苏星明亮了这麼多。刚刚被蒙上眼罩的一刹,他看见了满目的美丽星辰。
就算是同样的陌生,这里,起码还有一半领土上驻扎著帝国的军队。战事一直胶著,这同一片天空下,应该有他熟悉的战友和同僚们,停留在这个星球的另一边。
他们中,有人在这一刻,也在看著空中的星云吗?
锡安,欧连,艾伦。
维斯塔上校,兰斯学长。……还有,弗恩殿下。
他有一直坚持在费舍星的前线,还是早已回到后方督战了呢?脑海中,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那张严肃到近似冷漠骄傲的脸浮现出来,如此清晰,却也如此英俊温柔,远远地凝视著他。
无情却似多情,遥远却又亲近。
……
皱眉对视一眼,两名近身看押澈苏的特工终于有点不安,正要强力胁著中间的这个帝国俘虏停止这无声的顿足回望,却在同时有那麼一刻短短的一愣。
——那个年纪尚轻的帝国少年,虽然最明亮的眼睛被遮掩在宽大的黑色眼罩下,可依旧辨别得出面容柔和,轮廓依稀秀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一直紧抿著的唇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衬著他清瘦的肢体,安静的身影,不像是一个身陷囹圄的战俘,倒像是一个快要远足旅游的离家少年。
没有再做出什麼异样的举动,澈苏顺从地由著身边的特工带著他,上了舰艇。走了几十步,肩头被轻轻一按,他坐在了一条长长的皮椅上。“咔嚓”一声轻响,某种机关或者门锁落下的声音。
静静等了片刻,身边依然只有那两个特工逼人的气息弥漫在四周,没有人来给他除去眼罩。眼前一直是一片漆黑,特制的眼罩虽然柔软,可连鼻翼边的缝隙也封得极严,一丝光线也漏不进来。
这样也对,他们是在怕自己眼睛可以看到东西,会增加逃脱的可能。心里微微苦笑起来,澈苏终于确定自己的困境是如此窘迫。看不见电子镣銬的那些锁扣和密码键,就算有再高明的手段,怕也是没有什麼办法对付它们。
只是,这种黑暗,太让人窒息。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力就格外清晰。屏息听著身前不远处的各种细微动静,澈苏一一地分辨著。
舰艇终于啟动的沉闷轰鸣,起飞前最后一串舱门闭合、机械传动的声音。身边两名联邦特工佩戴的电子仪器极轻的电流,还有他们偶尔起身时的衣料摩擦声。
没有人和他攀谈,没有人来向他解释任何事。应该是有专人负责他们的饮食和起居,澈苏清晰地分辨出,第一次进食时,左边那名特工只是微微欠身,下一刻,食物就送到了他的手边。——应该是在极為狭小的空间里,关著他们三个人,递送饭菜的窗口,就在伸臂可触及的范围。
……就连吃饭,澈苏身上的所有镣銬都没有被打开,眼罩更是依旧冷酷地没有被除去。嘴边,被递过来一块块简易的压缩食物和瓶装流质,U8省却了一口口喂饭的麻烦。
安静地就著身边递过来的那只手,澈苏默默地进食。距离上一餐已经过了很久,肚里有点饥肠轆轆。
按照费舍星和联邦哥达星的距离来推算,这段旅程,应该也有四十多个小时。连接哥达星和费舍星的跃迁带会在十几小时后进入。
自从被带上舰艇,过去了几个小时了?四个钟头,还是五个?脑海里一直有点芜杂,澈苏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试著拋下所有的烦乱思绪,回忆起脑海中那一长串复杂无比的航行数据。
这些复杂而庞大的数据信息,是一切厄运的源头,可是他依然不敢或忘,依然要牢牢地、死死地将它们楔在自己的脑海里。
心里有点茫然,U澈苏一遍遍地背诵著那些数据,直到百分百地确定,那条回去南苏星的路径已经鐫刻在了他的脑中,才心神稍定,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一松,靠上了身后的椅背。
那片富饶的神秘资源,到底该以什麼姿态出现在联邦或者帝国人的眼前,他其实并不确定。
可是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在他想清楚之前,他绝不能忘记了回去的路。
……
93章 一号方案
无边的静寂里,时间一点点流逝。澈苏有点开始无法辨别过去了多久。
吃了四次东西,肩膀上的伤口也被重新上药一次,中途还被要求躺下睡过一次觉。可他估不准自己的睡眠时间:是因为紧张而变得更浅,还是会因为眼前的无尽黑暗而变得更加深睡?
四十多个小时,按说并不该太煎熬,在一年多前,那间同样冷酷无情的帝国皇家监狱中,他也曾经被关了好几天,甚至身上伤痕累累、双手被高高吊起,痛楚远超过现在。可是澈苏却清晰地觉得,眼前的情形,竟然比那时候更加辗转难捱。
……他第一次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当眼睛完全看不见的时候,被监禁的感觉更加强烈,人的心境会更加容易悲观和绝望。
悄然打量着身边紧紧抿着嘴唇的少年,澈苏身边的联邦特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虽然表面上看,这个帝国小俘虏的表现依旧是那么冷静淡定,可看在观察入微的专业特工眼中,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从一开始的冷静顺从,到几十小时后的嘴唇微微轻颤,喉结不停地微微滑动,这个少年的反应,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手腕上的表,距离降落在联邦哥达星,只有最后一个小时。他悄无声息地招手示意,一直在不远处的一名同事走过来,替换了他的看守位置。
转身离开这里,这名特工穿过重重门禁,来到了舰艇中的某处秘密通讯室。接通了特定的频道,片刻之后,面色苍白的军情四处总管原碧海的脸出现在不大的屏幕上。
“怎么样?说说你的评估?”
军情四处里颇受重视的一科科长向着上司汇报:“原主管,我观察了犯人四十几个小时,他既没有开口主动询问,也没有试图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眼罩一直故意不给他取下来,他也没有失控或者焦躁的表现。”
“于是?”
“所以,以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他的确比一般同龄人更加坚忍和冷静。”话锋一转,这位经验丰富的情报官员还是摇了摇头:“不过也只限于此了,没有什么别的稀奇。”
随口报出一个数字,这名联邦的情报官员微笑:“他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咬嘴唇的次数达到了一开始的四倍多,耳朵听见任何声响时都会忍不住倾听,拳头也喜欢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他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其实已经开始害怕,心境应该也开始有点绝望和无助。”
屏幕上的原碧海主管点点头,这也和他的预想相差不多。
“那么,按照你的评估,假如想从他的嘴里问出东西,需要多久?”
“一般的刑讯手段可能要久一点,假如动用极端的手段,他绝对撑不过叁五天。”一科科长自信地道。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可能更短一些,我观察到他并不是很能忍痛,换药的时候,他和正常人一样,有微微的颤抖和瑟缩。”
是的,根据本处的基础情报,这个帝国皇太子的专属机修师,入伍前不过是一个在庄园中打杂的佣人,没有任何可能接受过反审讯训练。
原碧海点点头,关闭了通讯器。
——根本就不需要浪费这些精力和人力,直接交给他们军情四处,哪里有逼问不出来的道理呢?偏偏谢将军竟然听信了那个毛头小伙子南卓的建议,试图用最费事的攻心计和怀柔政策。
虽然心里越发对即将展开的行动有点不屑,他还是坐在电脑前,重新推敲起接下来的方案和细节。
不管怎样,这是上级的判断和命令,他就算并不赞同,也只有听从的份。更何况,万一南卓的建议能够奏效,倒也省去了他的麻烦。
想着监控器里传来的画面,忆起南卓上校那略带不屑的表情,原碧海淡淡地笑了笑。伸手看看自己苍白纤长的十指,他嘴角有丝冷漠。
虽然足够冷酷无情,诸事淡薄,可他倒也没有嗜血和变态的心境。纵是看多了血肉模糊,听惯了惨叫哀嚎,他也有点不太愿意去想象,假如真的需要他的部门出手,那个安静漂亮的异邦少年将来可能变成的样子。
终于察觉到舰艇的异动,澈苏心中一阵砰然跳动。本来觉得这旅程越长越好,可现在,不过区区四十个小时,他已经希望早点结束。无论前方是什么,总好过这无边无尽的沉默和黑暗。
肋下一紧,他再度被两名特工挟持着,走向了前方。平地,几十步;升降梯……十几秒的时间。空气从刻板的舰艇循环气流变成了新鲜的空港味道,四周开始有各种紧张有序的起降和对讲机声。
再前行了一两百米,停下时,顺滑的车门开启声,身体一倾,他被推上了某辆车中。空气从鲜活的流动,再次重新回到了凝滞的空间。
身形微微一停,身边的胁迫松开了。他坐在这陌生的车辆里,心里隐约知道这将是通往联邦军方监狱的交通工具。
再下车的时候,等待着他的,就该是这趟旅程的终点了。
可奇怪的是,车辆并没有启动,车门却悄然关起,门外的空港杂声瞬间变小。
澈苏微微一愣,身边的联邦特工,竟然没有紧跟着上车。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没有人说什么,身边一片寂静。澈苏忐忑地屏住了呼吸,陷入了惊疑。
片刻的静默后,澈苏蓦然一惊,车厢的前座,有人!虽然看不见,可他依然准确地抬头,迎接向那人的方向。新的、来接手的联邦特工?
前方一阵悉悉索索,好像前座上的人隔着座位,向他探过了身子。
紧接着,面上一凉,一只手拂过他的脑后,有个人的呼吸在他耳边细细响起。半揽着他的脑袋,那人的姿势有点奇异的亲密,解开了澈苏面上紧紧蒙了四十多个小时、一刻不曾稍离的黑色眼罩。
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澈苏依然紧紧闭着眼睛。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立刻睁开眼睛的冲动。——在黑暗中这么久,乍见光亮,怕是会损伤到视神经。
“不用怕,车厢里光线很暗。不会伤到你的眼睛。”
柔和的声音响起来,带着轻轻的笑意,不是调侃,而是真心实意的欣喜。
是这样的熟悉。
猛然睁开眼,澈苏黑亮的眼睛瞪得老大,惊讶无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换下了军服,南卓一身随意的亚麻色运动装,笑眯眯的脸近在咫尺,车厢里虽然刻意调得光线暗淡,可依然看得清他鼻侧那几颗淡淡的雀斑,被疏朗阳光的笑意挤在一起,有种懒散而让人心安的味道。
整个车厢里,除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南卓,并没有任何人。惊疑地飞速扫视了一下车厢,澈苏一愣:并不是铜墙铁壁的防弹车,只是……一辆再家常不过的旧SUV,不是军用款。
慢悠悠地回到前座,南卓随后启动了身下的汽车:“坐好,我要开动了。”
没有任何设防的意思,他坦然地用后脑勺对着澈苏,只有他们俩个人的SUV稳稳地驶出了空港,向着热闹繁华的哥达星首都主干道奔去。
自顾自地单手把着方向盘,南卓潇洒自如地在渐渐车流密布的首都大街上流畅穿行:“你可以打开车窗透透气,现在也适应亮光了吧?”
……后座上一片沉默。
瞥了瞥后视镜里的澈苏,南卓默不作声地把后座上的车窗摇下,明媚的哥达星阳光立刻投射进来,洒在后座的车厢中,明晃晃的后视镜里,澈苏呆呆一怔,看向了外面。
车水马龙,楼宇林立。川流的人群在马路边或走或停,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面带笑意,丝毫没有前方战争带来的颓败和阴郁。
行人的衣着毕竟和帝国的有少许不同,很多衣着随意的年轻人衣衫靓丽,打扮得奇装异服,还有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滑着滑板,从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穿行。
空中阳光正好,哥达星的首都爱思堡的天,和澈苏见惯的那片天空,没有什么不同。
“路况不错,要不是因为车上我们俩都是病人,真想飚上一百二十迈试试。太久没开爱车了,真有点想念。”南卓笑吟吟示意窗外闪过的一条宽阔大道,“看,那是我们首都最历史悠久的赫兰大道,我前几年可没少在上面飙车!”
一晃而过的那条大道林木参天,花团锦簇,格外清幽安静,似乎行人和车辆都不多。
听不到澈苏的回应,他却毫不气馁,独自一人笑道:“哈哈,我没参军前,也算是飙车党不良少年啦!这里监控摄像头少,道路又宽,最适合狂飙了。”
“不怕撞到人么?”终于,后座的澈苏撇了撇嘴。
尴尬地嘿嘿一笑,南卓不好意思了:“年少无畏嘛,现在不会了。不过,这里因为是通向城外,所以行人本来就少,到了晚上更是连鬼影子都没有啦。”听见澈苏的回应,他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美滋滋地炫耀起来,“听出来没有,我这辆车,引擎、变速箱、刹车和悬挂都经过改装哦,我自己动的手。——虽然机甲维修我不敢和你比,嘿嘿,改车我可有点自信。”
半晌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澈苏幽黑的目光静静地看向前方的南卓,低低问了一句:“这是……去哪里?”
“去我家。”南卓温和一笑,似乎说着一句再平常的话语。好像车后座上,载着的也是一名刚才接机回来的远方朋友,而不是一个几天前还你死我活的敌人
一栋外墙壁色彩明快的高档小型公寓,电梯在十二层“叮咚”一声停下。两个男子并肩而出,假如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两个人不仅并肩,而且是携手的。而他们相挽的手间,一件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上面,遮挡住了下面的某些东西。
掏出钥匙,南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不大的精品单身公寓只有数十坪,整洁而明亮,温暖的阳光洒进客厅,米白色的沙发上散落着几本五颜六色的杂志,边上,一盆绿色的植物长得欣欣向荣,硕大叶片上,几颗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
随手关上房门,南卓挠挠头:“八九个月没回来,还真是亲切。”拉着澈苏的手,他来到了沙发前,一屁股坐下。被他一带,手铐连在一起的澈苏也被迫跌坐下来,陷进了柔软的靠垫里。
满足地长长舒了口气,南卓伸手摸了摸沙发边的植物叶片,青翠逼人。
“居然还活着。“南卓咧开嘴笑了笑,转过头,正要说什么,澈苏已经淡淡开口:“不是原先那盆了吧?”
南卓一怔,终于尴尬地笑起来:“你说得对,哈哈哈。”
“我们失踪十个多月,两边的军方一定都已经把我们当成阵亡人员处理了,家人……怕也早就当我们死了。”澈苏轻声道。
睹物思人,总是有点难过吧。就算是他的家人再想念他,又怎么会找人天天清洁打扫这里?
目光落在纤尘不染的室内,还有那绿色植物上新鲜欲滴的水珠,他幽黑的大眼睛里,有点看穿一切的清澈:“路上那些尾随的车辆,进公寓时那个看似门卫的保安,还有这屋子里好几个监控摄像头,都是你们联邦军方一夜之间的杰作?”
盯着南卓,他淡淡地发问:“这套房子,搞不好也不是你以前真正的住所,对不对?”
“啊,这倒真是我的房子!”南卓狼狈地叫,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呢!
举起自己和澈苏铐在一起的手腕,他伸手在侧边的微型密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红色小灯微微闪烁,无声而开。
无声地缩回手,澈苏低下眉头,往沙发的另一头移了移。
“澈苏。”没有忽略他的疏远,南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阳光的麦色脸庞上头一次露出郑重无比的神情,“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抬起头,澈苏静静地等着。
94章 相认
抬起头,澈苏静静地等著。
“这所公寓,四周和楼下布满军方的专业暗哨,监控和追踪也已经在几小时前全部到位。”南卓一句句说道。
从茶几上拿起早已放好的一个小包,他从里面取出了件东西,看著澈苏,眼中是抱歉的神色:“从现在开始,我必须给你戴上这个,这是我和军方争取这个计划时,答应做到的。”
双目扫向那件小如绿豆的电子器件,澈苏嘴角一挑:“内置脉冲追踪器?”
“是的。”南卓并不隐瞒,明亮的眼睛盯著澈苏,“你答应戴上吗?”
歪著头,澈苏想了想:“假如我不答应,你们会强制给我装上吗?”
南卓一怔,低声苦笑:“不会强迫你。但是拜托……答应吧。”
凝视著他,澈苏微微一笑,纤长的手臂伸出来,放在了南卓的面前。
心中一松,南卓拿起那颗小小的芯片,托起澈苏的前臂,细心地找了一处血管最少的地方,按下脉冲追踪器的辅助定位器,一声闷响,绿豆大的芯片已经深入到了皮下,微微的血跡渗出来。
轻手轻脚地拿起包中备好的酒精棉球,南卓沉默地擦拭掉那不多的血跡,没有问“疼不疼”之类的蠢话。
澈苏静静看著他的举动,心里隐约猜到了什麼。看来,这是南卓给他争取来的小小福利了,总比戴著重重镣銬好的多。
“我知道你很聪明,弄走它也很容易。”南卓认真地叮嘱著,“可这是非常精密的追踪器,适应皮下温度后,一旦周遭体温变化,立刻就会引发远程监控的报警,不要试图找麻烦,好吗?”
澈苏点点头一笑:“假如它离开我的身体,不到十秒钟,门外就会有一堆人破门而入吧?”
“没错。”
“那麼,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麼吗?”澈苏轻声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不要告诉我,你并没有向上级汇报那件事情。”
南卓定定地看著眼前聪慧逼人的少年,心中一阵酸涩。
柔和地举手揉揉澈苏的头发,他艰难地笑了笑:“澈苏,我被上面放了一周的假。”
没有打断他,澈苏挑起秀气的眉头看著他。
“有朋自远方来,我身為你曾经的朋友,很想略微尽一点地主之谊。你愿意赏光,给我这个机会,带你去哥达星的联邦首都,四处游览一下吗?”南卓温柔地看著他,眼中是再诚挚不过的求恳和期盼,“这是我的家乡。它很美。”
沉默一下,澈苏低声道:“可这不是我的家。”
语速微微急躁起来,南卓忍耐地道:“假如十年前我能带走你,那麼你就会在这里长大。家乡还是异邦,原本就在一念之间!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看一看它吗?”
微微叹了口气,澈苏直视著南卓:“然后呢?我游览完这里,接下来,再去参观你们的联邦监狱吗?”
他摇了摇头,看著南卓期盼的脸色,语气平和,却字字尖锐:“何不直接一点,南卓少校。就算脱下了军装,换上了便服,你的身份就变了吗?”
南卓的眼神,依旧固执地发著亮。紧紧注视著澈苏,他一字字道:“好,我就直接点。我向军方高层申请了这一周的时间,来劝降你。没错——就是你听到的,劝降,招安,投诚,随便你喜欢听什麼字眼,我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隐约猜到,可南卓这过于直接和赤裸裸的表态,还是让澈苏苦笑了。默默地把身体往沙发里缩了缩,他找了个舒服的拐角靠著,几乎是用充满好奇和不解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南卓。
“你真的觉得,带著我看看你们的哥达星,就能劝降我?”他困惑地道。
“什麼事情不试一试,怎麼知道结果呢?”南卓固执地坚持,“澈苏,给我一个机会。——军方都肯冒著风险给我这个机会,你难道反而不愿意给?”
静静地凝视著南卓那琥珀色的纯净眼眸,澈苏好像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好。”他点点头,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清澈的眼神,让南卓一时看不清。
虽然有点小小的沮丧,但是南卓很快开心起来,站起身,他跑进了近处的厨房,伸手打开冰箱,差点晃花了眼:满满一冰箱的新鲜蔬菜和速冻食品!厨房操作台上,一整套崭新的厨刀和精美的餐具静静地放在一边,标签尽去。
军情四处原碧海那个疯子,手下的那帮人虽然面目可憎令人讨厌,干起事来可真不含糊!从谢詹将军确定实施这个劝降计划开始,不过区区几个钟头,他们的配合已经精准有力地展开,到了如此的地步。
回头向著澈苏招招手,他笑问:“来,看一看你想吃点什麼?”
犹豫一下,澈苏走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南卓的冰箱,他有点不太相信地道:“你会做菜?”
挠了挠头,南卓嘿嘿地乐起来,老老实实地道:“其实不太会。——不过你这麼心灵手巧,一定会吧?”搓了搓手掌,他希冀地看著澈苏,“你来做的话,我会是一个好帮手。”
定定看著他,澈苏默不作声地从冰箱里翻找了一会,掏出一堆食物。和伦赛尔星球上的食材没有什麼太大不同,可是几种蔬菜在个头上似乎都比他见过的稍大一些,不知道是水土滋养,还是品种天生不同。
赶紧殷勤地接了过去,南卓笑吟吟地抢著清洗起来。澈苏看著他脖颈上的绷带,淡淡开口问了一句:“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失血那麼多。”
“不要紧不要紧。”南卓飞快地道,脖颈的动作毕竟有点僵直,“你呢?肩膀上的伤怎麼样?”
微微一笑,澈苏同样回答:“好多了,热线枪嘛,伤口创面并不大。”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开始配合默契地准备著简单的晚餐。澈苏找了几个蛋,迅速地在碗中打成均匀的蛋液,南卓也很快切好了备用的蔬菜和牛肉,电磁灶上,温度慢慢升高,锅中清亮的植物油开始冒起浅浅的白烟。
“滋啦”一声,澈苏熟练地把几种食材倒进了锅中,有条不紊地翻炒起来。南卓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著,开口问:“你过去在庄园里,难道还要学习厨艺?”
“不需要。”澈苏简短地回应,“我只要负责小少爷的起居就好了。”
“啊,那是你自己喜欢钻研厨艺?”南卓有点好奇。
澈苏皱起好看的眉峰:“才不喜欢呢!学这些,是没有办法啊。跟著小少爷去了皇家工程学院伴读,没有在庄园里那麼多人侍候他,才要开始学著什麼都做。”想起那段短暂的皇家工程学院的时光,他摇了摇头,“安迪少爷嘴巴有点儿刁,不喜欢吃外面的食物。”
“假如在我们联邦,你就可以自己上大学,不需要伺候任何人。”南卓脱口而出。
淡淡瞥他一眼,澈苏微笑:“劝降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吗?”
脸涨红了,南卓尷尬地大力摇头:“我、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好了,你这麼使劲摇头,脖子上的绷带都快散掉了。”澈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迎著厨房西边洒进来的西晒阳光,分外好看。
南卓只看了他的笑容一眼,心却忽然隐隐一痛。
為什麼,看上去澈苏越是毫无怨尤,越是柔顺平和,他的心却越来越沉?
……这一周的时间,真够自己说动他,让这个看上去甚至有点柔弱的少年接受他的劝说,吐出联邦军方势在必得的东西?
是的,势在必得。假如自己不能顺利卸下澈苏的心防,等待著他的……微微打了个冷战,虽然站在散发著高温的电磁炉前,南卓却觉得身上有点冰冷。
一直到简单的饭菜终于摆上了餐桌,寓所内的气氛都有些沉闷。脱去了重重镣銬的澈苏,默默地用自由的手夹著饭菜,一口口送进嘴里。
一边的南卓,同样没有主动再说什麼。澈苏的手艺著实不错,慢慢品尝著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南卓不知道是食不知味,还是心有旁騖,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这压抑的空气太过让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澈苏一边低头扒著饭菜,终于在一片难耐的静寂中低声开口:“你真的……是那个人?”
身体微微一震,南卓赫然抬头,看向了澈苏。这是澈苏头一次主动问起那件事,他的心,忽然砰砰狂跳起来。
“是的,是的!”他急急地道,声音竟然有些嘶哑,“还记得吗?你那时候抱著我的腿,藏在我身后,想要躲避那个红彤彤的烙铁……你叫我大哥哥,还一直向我求救!”
澈苏停下了手中的勺子,抬眼静静地审视著他,似乎想从那阳光而英俊的脸上,找到些模糊记忆里的影子。这一刻,他的目光有点温柔,有点疑惑,还有点细微的好奇。
半晌后,他终于笑了一笑,微羞的笑容就像是清晨的露水:“好吧,是你……”
一瞬间,南卓好像看到了某种热切的希望,他的眼神炙热起来。澈苏想起了他,承认了他!
“我也记得呢,你那时候还把我举在肩头。”澈苏微笑著,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温暖如弦上琴音,“那个时候觉得你好高,现在看来,也不过比我高这麼一点点而已。”
小心翼翼地看著澈苏,南卓有点恍惚。
是的,一转眼,整整十年过去了。眼前的少年身形初初长成,可眉目和神情,却依然和多年前那个小小孩童一样,有著纯净和羞涩之意。假如硬要说有什麼改变,那也许是……小时候的天真可爱,变成了现在的清朗宜人。
目光落在他的肩头,南卓神思一黯。舰艇里是恒温,為了方便包扎换药,联邦的军人给澈苏换下了脏兮兮的、穿了几个月的那身帝国机甲操控服,替代的,是一袭简单的白色T恤,宽大的领口下,露出了少许肩膀和锁骨。
半个肩头上裹住了雪白的纱布,澈苏肩头那个被击穿的烙印,被掩盖在了下面。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南卓涩然问。
“挺好的。我在南苏星上谈过,不是吗?”澈苏声音不再像方才那样冷漠,“我和爹爹一直在一个庄园里做佣人,小少爷对我不错。前一阵被选中当了太子殿下的机修师——”沉吟一下,他真诚地道,“其实,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很开心。”
“开心?”南卓苦笑。
“是的。”澈苏的声音柔和,“我爹很疼我,庄园里的人大都对我挺好。就算是两位皇子殿下,也都是很好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可以做我喜欢的事。”
静静凝视著他,南卓点了点头。
“我懂了。”他道。
是的,眼前的这个少年,脑海中或许装了很多很多,可他心里,真正要的东西却很少很少。
看著澈苏肩膀上的伤,他低声问:“还疼不疼?”
露出雪白的细密贝齿,澈苏摇头微笑:“真的好多了。”看著南卓,他歪著头,“我抱著你一起自爆,前几天又差点割断你的喉咙,就算在南苏星上曾经救过你两次性命,也正好抵消了。”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再算上小时候的情义,说起来,倒是我欠你一些呢。”
“没有你这种算法的。”南卓苦笑,“你拉著我自爆,只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至于你割我喉咙一刀,也是為了自保而已。”
“是啊,都是不得已。”澈苏的目光掠过前臂上深深植入的脉冲发射器,声音柔和而清晰,“所以就算是以后发生什麼,我也不会恨你。”
~~~~~~~~~~~~~~我是过渡章啊过渡章~~~~~~~~~~~~
这两章是过渡章,嘿嘿
从下一章开始,似乎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但是请千万注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伏笔,
而这些伏笔,我相信在本册书最后的一场华丽演出中,全都派的上用场。
所以请千万不要忽略下面的“游玩”情节,大家可以玩一下“找伏笔在哪里的游戏:)
对了,感谢海月云初同学寄来的明信片,她一直要叫弗恩大殿下“大垫子”,被我纠正几次后,坚决不改,还寄来了明信片,强调就爱看小苏猫咪躺在大垫子上晒太阳。好吧,鉴于大垫子已经很久没出场,就让他躺在小苏身下出场一下下……看图片哦!
95章 联邦游历
作者有话说:
不要觉得这是过渡章就潦草看,注意伏笔,嘻嘻,再次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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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是不得已。”澈苏的目光掠过前臂上深深植入的内置脉冲追踪器,声音柔和而清晰,“所以就算是以后发生什麼,我也不会恨你。”
心头一颤,南卓的身体僵硬了。
“澈苏……”他艰难地道,终于决定还是问出口,“你不会那麼傻,对不对?”
“什麼?”澈苏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你不会傻到用你自己的命,报效你们的皇族或者帝国,对不对?”南卓死死盯住他。
似乎是很诧异,澈苏皱起眉:“你们联邦人会杀我?”
“当然不会!”
“那你在担心什麼?担心我真的自杀吗?”澈苏有点好笑地看著他,“你放心,我才不会主动去死呢。那些皇族和贵族,和我有什麼关系,我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生命效忠他们?”
眯著眼睛,似乎要透过厚厚的公寓墙壁望向远处美丽的异国天空,他喃喃自语:“活著多好啊,有这麼多对我好的人,有这麼多有趣的事……我可舍不得死。”
凝视著澈苏,南卓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听上去,澈苏对于那些皇族的忠诚,并没有达到愚忠的地步。
哥达星的联邦首都爱思堡的市中心,高楼林立。一群巍峨雄伟的高楼边,有一座层高很低、风格明快可爱的小型建筑群。
站在雪白的幼稚园栏杆外,两个男子静静地看著里面。碧绿的草地上,一群孩子正在嘻嘻哈哈地跑动著,一位年轻的幼儿教师笑吟吟带著他们做游戏。明媚的上午阳光下,孩子们的小脸上,细细绒毛似乎泛著一层柔和的淡金。
“这是本区最大的公立幼稚园,看到吗?那边是可以容纳几百名孩子活动的园区。工薪最低的家庭,也可以把孩子送来这里,所需的费用极低,因為联邦政府会有预算补贴。”
澈苏沉默地听著。
并没有非要和他交流的意思,南卓自顾自地说著:“每一个行政区里,都有好几所这种公立的幼稚园。其实,一直到大学前,所有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免费的,可以保证任何一个孩子都能接受平等的教育。”
看著不远处的一条林荫大道,南卓伸手遥遥一指:“那里就是本区的小学学区,好几所学校集中坐落在这里,要不要去看看?”
静静地凝视了那边一会,澈苏摇头:“不用了。”
日光渐渐移到头顶,变得炽烈,南卓四下张望一下,拉著澈苏的手,来到了不远处的街心公园,坐在了凉树荫下的铁艺长椅上。
“我小时候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一直跟著小少爷去学校呢。”澈苏眯著眼睛,悠悠望著宁静的街心公园,“安迪少爷在教室里听课,我就会在外面等。我看到他们可以上学,羡慕得厉害,就常常在教室外偷听。有一次……被几个贵族家的小少爷看到,他们戏弄了我一通。”
南卓静静听著,浓眉轻扬:“只是戏弄?”
“啊……他们一开始就是戏弄啦,不过后来他们踩碎了我的机甲玩具,我扑过去拼命地抢,惹火了他们,才被打了。”澈苏咬了咬嘴唇。
笨蛋……因為一个玩具,就和别人拼命吗?南卓在心里腹诽著,对了,在南苏星上时,他可不是為了一瓶水,就会和他拼命麼!
想著几个月前两人在那陌生荒凉的星球上,為了一瓶水厮打斗殴时的情景,南卓有点恍神。
不过几个月前,却已经似乎隔了很久很久。
“虽然安迪少爷及时赶来,很生气地和他们打了一架,但是我回家以后,还是偷偷哭了鼻子。”澈苏不好意思地道,脸庞上微窘的神情像个孩子,“不知道為什麼,那一次我哭得特别厉害,眼睛都哭肿了……可能是因為,他们把我那个已经很旧的机甲玩具给踩扁了的缘故吧。”
“小孩子,玩具被弄坏就哭成这样。”南卓斜眼看看他,眼前浮现出小一号的小澈苏抱著机甲玩具哇哇大哭的模样。
嗯,一定又可怜又可爱。……他胡思乱想,脑海中有个旧日的形象和那个小号澈苏重合起来。
“我爹发现了,哄了我很久也没哄好,所以很内疚呢。”澈苏微笑,“他后来经常对我说,假如我生长在联邦,就不会这麼伤心难过了。”
南卓的眉头,更加紧紧皱起来:“你爹?他怎麼会说这些?”
按说一个帝国的贱民,该不会总有这样奇怪而大逆不道的想法吧?
“不过,你爹说的确实很对。”南卓认真地看著他,“假如十年前他同意离开帝国,你们父子俩的生活绝不会这样艰苦。别说上学读书,你甚至完全可能成為联邦最优秀的高材生。”
“不用到联邦啊。”澈苏星眸含笑,有点小小的骄傲和得意,“我在帝国高中联考中,也考了全国第三。”
“哇”地惊叫一声,南卓用力抓了抓头皮:“怎麼可能!你怎麼会参加帝国联考?贱民不是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吗?”
“因為少爷正好病了,我爹就鼓励我去替考。”澈苏道。
“你爹还真是奇怪。”南卓皱眉。明明没有好处的事,甚至会带来巨大的风险,偏偏却攛掇儿子去做这种事?
四周明亮的光线透过树叶枝椏,在两个人脸上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分外静謐。远离了费舍星前线的血雨腥风、残肢断臂,这大后方的街头巷尾,有一种安宁和平的假象。
四周看上去也是悠闲而宁和,假如刻意忽略远处那些在阳光下微微一闪的光学瞄准镜,以及隐藏在茂密树影后的精锐眼神。
树影宁静,杀机却凛凛!
“你就靠著自学的那些东西,考了个全帝国第三吗?”南卓嘟囔了一句。
“嗯,我爹给我找了很多书,随我的兴趣,想学什麼就学什麼。他懂很多东西哦,什麼都可以教我呢!”
微皱起眉,南卓更加诧异,心里那种模糊而古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脑海中对于十年前那个男人的相貌已经完全记不清,他只记得那中年男人坚决拒绝了带著儿子离开帝国的机会。那该是一个最普通、最愚昧的帝国贱民才对,可是為什麼在澈苏的嘴里,那个男人……竟然好像通晓极多,甚至有能力亲自教导自己的儿子极全面的知识?
“隔著几条街就是州立图书馆,也不想去看看吗?”南卓笑笑站起身,“现在回家也太早了点,去图书馆里很安静,你想睡觉也可以。”
眼神一亮,澈苏飞快地站起来:“好啊好啊,我们去看看吧!”……
州立图书馆三楼,站在自由开放的电子阅览室里,南卓忍不住地有点懊悔。虽然有想到澈苏可能会对这里感兴趣,可是……他却忘记了他们俩的手銬还銬在一起!
虽然在那小小的公寓里,他没有和澈苏吃睡都绑在一处,可是外出时,无论是他,还是原碧海手下的人,都绝不敢让澈苏恢复自由之身。出门之前,他已经按照军情四处的严厉要求,用特制的电磁镣銬把自己和澈苏重新銬住,现在……苦笑地看看身边聚精会神盯著屏幕细看的澈苏,他挺直脊梁,无奈地忍受著百无聊赖的心情。
戴上了专用的眼睛,澈苏目光炯炯地瀏览著显示光幕上浩瀚的藏书目录。一页页电子档案如流水般在屏幕上滑过,南卓在一边忍不住瞪大了眼!
他是在吃书吗?几乎平均一分钟会瀏览几十页,有的是详细内容,有的是粗略目录,有电子图纸,有天体物理,有机甲简史,还有伦赛尔的星际地图!
好奇地点开伦赛尔的地图,澈苏眼睛亮晶晶的,指尖轻触,地图变成了爱思堡那阡陌纵横的卫星俯视图。
目光微滞,南卓瞥了他一眼。爱思堡的地图?
还没等他那点微弱的疑心成形,澈苏只短短凝视了那副地图几秒钟,手指轻滑,已经带动页面翻过,看向了别处。
已经整整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如饥似渴的澈苏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南卓沮丧地揉了揉快要贴起来的肚皮,想到了在南苏星上那段同样惨淡的日子——爬到他的破旧机甲里一泡就是一天,非得自己烤好了食物硬拽他出来,才会飞快地吃几口又跑回去。
总之不能让他看到著迷的东西就对了,不然澈苏会忘记他自己,更遑论能记起别人!
悻悻地发著呆,南卓正要忍不住开口,身边的澈苏忽然合起书,身子就往另一边跑去。
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南卓差点没摔了一跤。“喂喂!”他压低声音,高大的身形狼狈地追在澈苏后面,紧连在一起的镣銬绷直了,“不要总当我是透明!”
“抱歉抱歉。”澈苏放慢了脚步,歉意地回头一笑,眉眼弯弯。带著他跑到身后丛丛的书架森林里,根本不带任何停顿,就准确找到了他想要看的另一本。
“喂,你怎麼做到的?”南卓斜倚在厚重的书架边,用大手撑著下巴。
“什麼?”
“我说你一条直线停也不停直奔目的地,单手拿书如探囊取物,是怎麼做到的?”南卓嘖嘖地叹气。
“噗嗤”一下笑起来,澈苏解释:“先前用你电子借书卡查询的时候,记住编号和所在区位了啊。”
“可是你第一次来,怎麼弄得清编号分类?”
“嗯,图书编号这种东西,内核都是类似的吧。”澈苏很自然地道,“刚刚在电脑目录上看到那些书名和编号,大致就能猜到啊。而且这里的书架分布很整齐,按照纵十横五的规律很明显。”
“……”南卓没有再说话。
站在书架边,澈苏没有再回去书桌前,而是站立著飞快地翻阅著手里的书。灵活的眼睛飞快眨动著,似乎想把上面的文字全部印到脑海里。偶尔又会短暂地闭上眼睛,似乎在消化和思索著艰涩的字句。
午饭时间已到了,四周的读者越来越少,透过重重书架的缝隙,南卓分明看见宽阔的书桌前已经没有了什麼人。南卓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澈苏单手翻书不便,他的手也只好被迫高举著,维持著别扭而不舒服的姿势。
可看著澈苏的眼神,却越来越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澈苏才终于放下手中的这一本,抬头看著他。
安静的室内,忽然同时响起两声腹部的“咕咕”声。惊讶地对望一眼,两个人一起尷尬地笑了起来。
歉意地放下手中的厚厚书本,澈苏四下张望一下,这才发现了阅览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啊,我忘记了时间。你饿了吧?”澈苏脸有点红,看著南卓一直高举的手腕,為了让自己感觉不到镣銬的压力,南卓似乎一直保持著很困窘的姿势。飞快地送回书籍,澈苏垂下手。
活动了一下手腕,南卓笑眯眯的:“还好了,你赶紧陪我吃顿午饭填填肚子,我就不会觉得那麼辛苦。”
“好啊,我其实也饿了。”澈苏莞尔。
“就在楼下有一间简餐店,很棒哦。我大学时常常来这里消磨时间,顺便泡一下……”南卓忽然尷尬地住了口。
“跑一下?”澈苏疑惑。
嘿嘿一乐,南卓脸上露出了那种“男人都该知道啊”的表情,却换来澈苏更加疑惑的眼神。
“就顺便和漂亮的女侍应生妹妹搭訕啊,然后在无聊的时候,说不定会请人家下班后去看场电影。”南卓挠挠头。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就在那里工作吗?”澈苏恍然大悟道,想起了南卓以前说过有喜欢的人。
“啊,当然不是。”南卓咽了咽口水,“请人家看电影,就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哦……”有点困惑似的,澈苏没有再说话。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空旷肃穆的州立图书馆,澈苏跟著南卓来到了咫尺之遥的那简餐厅。应该是图书馆附近人流量不大的缘故,餐厅里人极少,只有一位年轻的男侍应生彬彬有礼地打开门,引著他们来到了座位上。
盯著那侍应生的背影,南卓眼神有点出神。
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澈苏微笑:“你认识?”
“哦不,很久没来了,早已经换了人吧。”南卓收回目光。
淡淡地笑了一下,澈苏低头研究著手边的餐单。很快,他点了份看上去很美味的牛排套餐,南卓则叫了大份的炸鸡排配海鲜披萨,又加了一些小点心。
四周没有任何客人,两个人并排摆在桌上的双手上镣銬露出来,发著幽幽的暗色,衬著靠窗口射进来的午后阳光,有点奇异的诡异。
96章 机甲,重见机甲!
四周没有任何客人,两个人并排摆在桌上的双手上镣銬露出来,发著幽幽的暗色,衬著靠窗口射进来的午后阳光,有点奇异的诡异。
摇曳的蔓藤植物在敞开的窗口摆动著枝条,不远处的吧台边,一个侍应生模样的男子调配著酒水,偶然有叮咚的酒杯碰撞声传来,清脆而好听。
离他们不远的墙壁上,超薄电视正在小声地播放著。因為安静,新闻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现在播报本地新闻,爱思堡的电力供应最新消息,明天晚上九点整,轮到东南区赫兰大道以东、穆德大道以西的区域停电,持续半个钟头……
“受此影响,穆德大道的地下管线修葺工程也会受到影响,抢修的进度不可避免会推迟。市政部门已经保证,一旦恢复供电,就会全力抢修,保证附近居民生活起居不受影响……”女播音员甜美的笑脸移开,身后的画面切换到一处紧张施工的场地,下水道口,好些名工人紧张地忙碌著。
抬头看看那电视,澈苏目光悠远,有点出神。
“前线的战事吃紧,更多的能源得保证前线供应。”南卓看看电视,“首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别的城市和州县,民用能源更加紧张。”
停了停,他又淡淡加了一句:“你们帝国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想最不好的,应该是那些原本就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们。”
没有回话,澈苏的目光停留在电视上。
半晌后,他收回了眼光,低头对付著手边刚上的牛排。
“真好。”
“什麼?”南卓抬起头,洒满海鲜粒和青椒片的温热披萨块停在嘴边。
“我说啊,你们这里的图书馆真好。”澈苏微笑,“什麼人都可以进去,随便待多久都可以。”
“是的,任何市民都有一张身份识别卡,个人信息、购物消费、乘坐交通工具,享用联邦免费资源,都可以用到它。”南卓自豪地点点头,手中那张刚刚用过的小型磁卡亮出来,献宝似的递到澈苏手边,“比如借阅图书,就可以用到的。”
“TBK……”澈苏随口读出那磁卡上的明显标识。
“是啊,这是联邦最大的终端设备供应商,几乎快要达到垄断了,前几年被联邦政府勒令分拆了呢。”南卓笑言。
澈苏好奇地摸了摸那张磁卡:“这个很好,可以共享信息资源。”
“你们帝国的图书馆不对全民开放吧?”南卓狡猾地开始诱导和比较。
“啊……我只去过一次我们帝国的皇家藏书馆。还是我求著安迪少爷说要帮他查作报告的资料,他才很不耐烦地带我去的。可我进不去。”澈苏果然上了当,有点悵然。
没有身份许可,那一天,他眼巴巴地站在外面,心痒难耐地等著安迪半天,才借出了两本影印本。安迪少爷啊,根本没有耐性按照他开的书单,一本本地翻找呢!按照他的抱怨,那叫做“只找这两本就足够累断我的手、累瞎掉我的眼睛了啊”
!
“你喜欢的话,明天还可以来。”南卓轻声道,“甚至以后天天都可以来。”
澈苏静静看他一眼:“我没有你那种身份识别卡。”
“你可以有。假如你想的话。”南卓的心怦怦轻跳,这样赤裸裸诱惑和招安太直接,以至于他忽然有点羞愧。
果然,澈苏浅浅的探究眼神里,有点别样的意味。不是嘲讽,也不是冷漠,他俊美年轻的脸上,只是有点悵然:“南卓,一样的。”
他低著头切著牛排,低声道:“在帝国,我是没有资格进那种地方。在你们联邦,我没有、也不想有合法的身份进那里。所以你看,我得学会放弃。”
“澈苏……”
澈苏半开玩笑地抬头看著他:“南卓上校,你太聪明了。知道我最喜欢这些,用这个来利诱我,最合适不过啦。”
南卓涩然摇摇头,没有再说话。明明这就是本来的目的,可被澈苏那清明透彻的眼神看著,他始终有丝羞惭和难以為继。
看著澈苏灵活地握著刀叉的姿势,他注意到那竟然十分优雅标准,不疾不徐,切割的手势和拿起放在刀叉的顺序都丝毫不乱。
悄然看著他的目光,澈苏好像猜到了什麼。举起手里的餐刀,他有点不好意思:“在皇宫里学的——我曾经误会皇太子殿下嫌弃我用餐礼仪,只好认真观察了一下别人的举止。是不是还是有什麼不对?”
“没有没有,很标准。”南卓赶紧摇了摇头,想著澈苏刚才的话语,“曾经误会?”
“是的,皇太子殿下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澈苏想了想,微微一笑,脸上温润的光彩在灯影下有点晶莹,“他总是喜欢板著脸,希望我陪著他用餐的时候,不知道直接说出来,却总是嫌弃我吃得太快。”
怔怔用小勺舀起一块红茶蛋糕,扑鼻的甜香气息是如此熟悉,一个清晰的场景不知怎麼就从脑海里飞快跳出,清晰得纤毫毕现。高大挺拔的皇太子殿下一身家居便装,手里举著巨大的三层糕点托盘,神情严肃地从皇宫书房门口径直走进来,来到他和兰斯殿下的面前。
后来,逼著自己吃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宫廷点心后,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帮自己擦去了唇边的奶油……
那原本不是什麼重要的记忆,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间。可此刻在这遥远的异邦,却被身边縈绕的蛋糕香气无端勾起,丝丝缕缕,温暖伤悲。
“你為什麼会住在他的宫邸里?”南卓终于忍不住问,心里有不解的惊奇。
扬眉沉思了一阵,澈苏心里揣摩:说这些不算什麼吧,就算通过南卓身上的窃听器传到那些人的监控设备里,也不是什麼军事机密。
“因為身份的问题,我在军校里被欺负了,恰好被他发现我生病。我是他选中的机修师搭档啊,所以他很不快,才下令把我接到皇宫休息养病。”澈苏认真地道,“其实,皇太子殿下是个心很软的人……”
“哦”了一声,南卓撇撇嘴,心里忽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位十年前就显得格外冷漠无情的皇太子殿下,真的不知道澈苏和他们曾经见过一面吗?為什麼从澈苏的描述中,那个人好像很温柔体恤的样子?
几个月前,就该不要想著什麼活捉,而是直接把那个家伙直接轰成星辰深处的齏粉就好了。哎呀呀不对,还是不要了,澈苏当时还和他坐在一起呢,会被一起轰成渣……心里胡思乱想著,联邦的王牌飞行员陷入了古怪的、患得患失的心境里。
“下午我们去机甲博物馆参观,明天呢,你想去哪里?”南卓拂去心底的奇怪情绪,咧嘴一笑。
军方给出的一周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这几天中,他们游历遍了这繁华的哥达星首都的大街小巷,从一开始的风景游览,到后来刻意安排的福利院和教育部门,南卓绞尽脑汁,试图在澈苏面前呈现出联邦、
最美好最诱人的一面。
而明天,是军方给出的一周计划中,最后仅剩的一天。
似笑非笑地看看他,澈苏沉吟。
轻轻的脚步传来,一个男侍应生轻手轻脚来到他们桌前,给他们送上最后一道餐后汤。
“你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啊,我随便。”他淡淡开口,却不是对著南卓,而是对著那个就要退下的年轻侍应生。
微微一怔,那名侍应生平和的眼神驀然一厉!没有做出虚偽的惊愕表情,他沉默地看了看澈苏那明亮的眼睛,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心里一震,南卓五味陈杂地盯著澈苏。
“不要用那麼惊讶的眼神看著我。”澈苏微笑,“这里的客人太少了,不是吗?而且他走路的脚步太轻盈,端碗碟的手也过分得稳,吧台那边假装调酒师的人调配酒水的声音也太大,似乎不太熟练呢。”
神态有点微微的顽皮,他轻笑:“所以我才有点疑心他们的身份,只是试探一下啦,果然是。”
他发现了……终究瞒不过他的眼睛,和他那颗冰雪聪明的心。南卓凝视著他清亮的眸子,心里涌起不由自主的激赏。
澈苏忍不住好奇:“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联邦军方情报人员的执行力,从你提议来这里吃饭,到他们替换掉所有的侍应生和老板,似乎用的时间也太短了一点。”
——他们明明是临时选了这里吃饭,按说不该有监视者早早就在这里布置,这些人,应该是在窃听装置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就立即决定了行动方案。
尷尬地耸耸肩,南卓苦笑:“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那群怪物们的办事方式,我只知道驾驶著机甲在天上狂轰滥炸。”
犹如聋子一般,那几名假扮的联邦军情四处探员充耳不闻,该调酒的依旧调酒,该擦拭玻璃杯的依旧擦拭,只有其中一位在看到南卓招手后,快步走来,一张年轻却平凡的脸上露出标准的笑容:“客人,您有什麼要求吗?”
看看吧台前那两三个沉默的侍应生,再看看眼前的人,南卓讥讽地遥遥举杯,红色葡萄酒芬芳四溢:“都被人家看出来了,还隐藏身份?不如来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几天跟下来,你们一定也很累?”
微笑不语,那年轻探员的修养极好,一动不动。
“结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南卓伸长了一双长腿。
“不用了,军情四处买单。公家任务嘛,怎好让上校您花钱?”终于不动声色地反刺了一句,那名探员脸上有丝极淡的傲然。
……
和伦赛尔星球上的文明几乎同步,哥达星的机甲研发水平和帝国军方基本保持了平行。第一代最简单的机械专用,第二代开始啟用民用功能,到后来才开始将最尖端的研发成果用于战争。这一点,倒是和帝国方面有著巨大的差异——帝国军方从一开始就将这种技术全力用于战斗所需,因此,在机甲的种类上,是远远少于联邦。
站在机甲博物馆的陈列室中,澈苏的眼睛是如此明亮逼人!
最古早的一代简易机甲,笨头笨脑,却高大威武,黝黑的哑光身躯静立在博物馆前排,身高达到了四五米;二代的民用机甲就有趣得多,千奇百怪,姿态各异,也完全没有拟人形态,工程挖掘机甲、深海渔业捕捞机甲不一而足。而第三代的机甲,明显就倾向于战争用居多,陆战型、空战飞翔型、海底潜伏型……锐利的合金匕、连发的激光集束弹匣、还有明显强韧得多的坚固外壳!
两眼放光地围著那些机甲模型们转悠过来,再转悠过去,澈苏眼里全是渴望的光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它们的胸腔,那里面,藏著最重要的中控记忆芯片呢!
含笑被他带著转来转去,南卓轻问:“那麼想打开看?”
屏住了呼吸,澈苏充满渴望地看著他,迟疑著:“我……可以吗?”
“别人不可以,可是你就可以。”南卓认真地道,“你是我们联邦真心希望争取居留的客人。”
果然,他耳中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原碧海主管淡淡道:“可以,博物馆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顿了顿,他略带讥讽:“可你得负责盯著,别叫他直接开著机甲冲出来逃跑就行。”
翻了个白眼,南卓冷哼一声。果然,旁边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和善地用专用密钥打开了几架机甲的胸腔,礼貌地退后了。
飞快地扑过去,澈苏先跑向了陈列室最的后一排,仰头看著正中间那台机甲,目光炙热。
那几乎是代表联邦最先进单人机甲设计水平的一架实体机!亮银色的外壳,夹杂著几道暗青色的加厚层,冷厉的超强合金臂下,隐约的长刀隐隐收起,犹如来自远古荒原的神灵战士,肃杀之气隐约縈绕!
“这是联邦现在在前线服役的最新陆战型号。”南卓沉静地道,“甚至比我一年前驾驶的那一批还要先进。”
~~~~~~~~~~~~~我是分割线~~~~~~~~~~~~欢迎刚才晋江追过来的两位新同学,谢谢大家一直的追文和交流互动,好让我不那麼寂寞:)
97章 买玩具
“这是联邦现在在前线服役的最新陆战型号。”南卓沉静地道,“甚至比我一年前驾驶的那一批还要先进。”
澈苏点点头。他看得出来,安在后方的引擎舱明显增大,功率恐怕有大幅提升。
“没有办法。”南卓并不讳言,“你们帝国军的空战机甲太强大,我们只有强行突破功率,可是它们并不算稳定。”
微微一笑,澈苏的神情有丝隐约的傲气。
“可是,很抱歉这一架机甲不能为你打开。”南卓柔声道,“因为配备火力,为了防止意外,它不会在这里用来做演示,所以身上也没有配置能量栉。”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虽然同意澈苏触碰机甲,但是背后监视做主的原碧海,依旧保留了足够的警惕,军用机甲都没有打开,对澈苏开放的,仅仅是民用的那些。
澈苏微微一怔,一步叁回头地离开了那具机甲。
可是,他的小脸,在看到那些民用机甲时,依旧很快因为激动而泛了红!
因为经常会做演示,这些民用机甲里倒是都有少量的能量栉的。好奇地探头进机甲的胸舱里,澈苏东摸摸西碰碰,又是看芯片,又是玩连接件。每看完一具机甲,都依依不舍地、亲手把机甲胸舱门小心合上,动作极为爱惜。
“真好玩,你们联邦的民用机甲,居然还有家务型!这太奢侈了,谁买得起?”他好奇地围着最后一台圆鼓鼓、胖头胖脑的浅黄色小号机甲,左看右看,“哇,说明书上说,四肢可以做打扫任务,左胸腔可以启动光波加热饭菜……哎?右胸腔还可以当洗衣机?!自动编程各种洗衣方式?”
南卓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的确很少有人买得起,也无法真的量产。不过是机甲研发机构的一些疯子们搞出来的东西嘛,据说还惹得军方很愤怒。”
“为什么啊?”澈苏绕着它团团打转,恨不得这就扑上去把这个家务型机甲拆个七零八落似的。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军方发文向国会强烈抗议,说纳税人的金钱用在了这种地方是浪费。”南卓耸耸肩回答,“他们觉得战争的阴影无时不在,当然应该把有限的机甲研发预算,投入到急需的战争用机甲中去。”
不过,几年前的担忧,现在证明并不是杞人忧天了。
盯着这架圆头圆脑的小机甲,澈苏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要是加一小段程序,会织毛衣就好了……”
“啊?什么?”南卓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怔怔出了一小会神,澈苏微微笑了:“没什么,我想起以前的事而已。”
轻轻合上那架小机甲的胸腔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却有一点悲伤之意。
……望着这一对奇怪的参观者离去,博物馆工作人员一边重新锁上机甲胸腔,一边随口问身边的副馆长:“馆长,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啊?”
“别多问,据说是军方的要求。”副馆长摇摇头,“好了,动作快点,该闭馆下班了。”
“啊,就好就好。”那名馆员苦恼地摆弄着面前的那架小机甲,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上润滑油,被刚刚那两名参观者碰过以后,胸腔有点关闭不严。
过几天,得找懂机修的技术员来瞧瞧。
……
走出联邦首都的机甲博物馆大门时,时间已晚,太阳从西边刚刚落下。微风习习,街道安宁。
“澈苏。”南卓和他并肩前行,“想谈谈吗?”
“明天吧。”澈苏笑了笑,“明天的行程结束后,我们再谈好不好?”
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打理过,已经长到了肩膀,微风吹来时,总会遮住脸颊和眼睛,有点儿烦恼。
停下身,南卓看着他在微风中飘扬的头发,忽然开口:“我带你去理一下头发吧。”
“不用了吧?”澈苏不好意思地道,“有那么邋遢吗?”
“没有邋遢,就是剪短一点比较精神啊。过一阵子你再去驾驶机甲,就不会被头发遮挡视线不是吗?”南卓柔声道,心里莫名难过。不好的预感是如此强烈,他脑海里忽然幻化出一个清晰的画面,逼真得可怕。
……假如真的被一直关下去,谁会给他剪一剪已经很长的头发呢?
最后一天的观光游程,南卓带着澈苏去了城东区最大的旗座商场。它坐落在一座游乐园旁边,周边并没有别的商厦群,相对说来,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虽然有严密的监控,南卓又和他亲自铐在一起,可是人流众多的地方,依旧让原碧海有丝警惕。架不住南卓的要求强烈,考量再叁,军情四处虽然不满,最终还是不得不勉强同意了这种安排。
这是所功能齐全的购物中心,一楼电子百货,二楼衣服服饰,叁楼箱包纺织品,四楼休闲餐饮。恰逢周末,一进商场的大门,花花绿绿的广告和促销声就铺面涌来,一大堆色彩明艳的氢气球喜气洋洋地飘在半空,组成了一幅绚烂的笑脸图画。
犹豫地看着商场里的热闹,澈苏苦恼地驻足不前:“再去图书馆一天不好吗……为什么来这里?”
“哎呀,你好歹也像个常人好不好?!”没好气地拉着他直奔一楼,南卓嘟囔着,“除了机甲和机械,你也看看正常的男孩子都喜欢什么啊!”
一口气拉着他直奔玩具馆,南卓眼睛一亮!
满眼的机甲玩具,大的有半人高,小的也有十多公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笑吟吟地跑到商品陈列架前,南卓伸手一指:“喜欢吗?我不信你这也不喜欢!”
眼睛蓦然变亮了,澈苏站在货架前,有点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其中的一架。
南卓微笑着道:“做得很精致吧?好像关节都能动哦!”
“哦哦,是的呢,是的。”澈苏小心地看着,声音都变轻了,“我可以拿下来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啊!”南卓有点好笑,拿下那架机甲塞在他手上。
澈苏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嗯,小时候买过一次机甲玩具,店主叔叔说,不可随便摸。”
静静地看着他孩子一般明澈的眼神,和那小心翼翼的神态,南卓忽然心里一阵酸痛的难过。
“这里的玩具,可以随便摸的。”他柔声道,拍了拍澈苏单薄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无言地拿下一大堆机甲玩具,摆在玻璃台面上。
屏住了呼吸,澈苏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抓起了眼前的那几只。和所有男孩子一样,就算对别的再没有兴趣,可是这些自己喜欢的模型玩具,还是有着天生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小时候,爹爹唯一给他买过的那几只机甲玩具,都被他天天抱在胸口睡觉,有一次差点在睡梦里割到手,才被老爹强行拿走,好像还没为此少流眼泪呢……嘴角微微翘起来,澈苏想起来幼年那些往事,心里没觉得苦,而是甜丝丝的。
看着他的微笑,南卓心神一荡,宠溺地低下头:“喜欢吗?”
“嗯!”没有多想,澈苏重重地点头。
大手一挥,南卓豪气干云地向着不远处的营业员招手:“麻烦您,买东西!”
笑脸殷勤的年轻女营业员迅速走来:“好的,请问你们要哪几件?”
有点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圆圆脸的女营业员脸上一红:这两个年轻的男子都那么好看,一个高大洒脱,一个秀美灵气,两只手……居然拉在一起?虽然上面搭着一件衬衫,可是明显看得出来,衣物下面的两只手,挨得那么近!
“这些全要!”指了指澈苏眼前的七八只,南卓挠挠头,也懒得挑,只拣最复杂精巧的那些统统从货架上拿下来,“都打包!”
“哎?”澈苏呆了呆,“你干什么?”
“送你的礼物。”南卓讨好地笑,神态就像一只憨憨的忠犬。
怔怔看着他,澈苏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收起了笑,南卓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清澈的光芒:“澈苏,我想送礼物给你,就是单纯的想这样。”
没有抱着别的意思,没有想过仅仅靠这点小恩小惠就打动眼前单纯的少年。他仅仅是——想看澈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想看他幽黑的眼睛放出光芒。
……
澈苏看着南卓深深的眼光,终于没再坚持。善解人意地拿起其中一只,他微笑:“太贵了啊,一架就好了。”
南卓得意地亮了亮那张身份识别卡:“我的阵亡抚恤金很丰厚,联邦政府还没来得及纠正这个错误呢,我们赶紧花掉它,哈哈哈!”
被他的笑容感染,澈苏也噗嗤一笑:“就算你有钱,我们也拿不动这么多啊!”
“放心啦!”南卓狡黠一笑,示意营业员小姐统统打包,用手里的身份卡在终端POS机上贴近,很快,小小的终端显示屏幕上飞快闪过一串冗长的数字编码,“磁卡里已经记录下我的付款信息,商品会先送到一楼出口处,我们不用抱着它们逛商场的。”
“哎?果然很先进啊!”澈苏喃喃道,瞪大眼睛,“我陪着安迪少爷逛街时,都是我帮他拎着大包小包呢!”
“当然了啊,我们联邦用在这些民用科技研发的支出,的确不少。”南卓骄傲地道,“政府预算会比较偏向这些领域,这一点帝国可没法比。”
那些骄奢淫靡的帝国贵族,不可避免地要消耗掉非常大份额的资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吧!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机甲玩具柜台,澈苏仰头问南卓:“最后离开的时候,我们去到一楼出口取这些机甲吗?”
“是啊,真聪明。”南卓笑眯眯的,“凭着我的识别卡就可以领取了,里面的编码和商品编码对上,就可以。”
“万一磁卡丢了呢?”澈苏一步叁回头地看着那个柜台。
南卓几乎要笑出声来,简直就是个舍不得玩具的小孩子嘛!
“安啦,我不会弄丢磁卡,害你拿不到玩具的——就算真的发生,磁卡的信息已经同步备份到了TBK公司的存储器中了,只要向TBK公司申请一下商品编码返回,就可以了。”他耐心地解释,“商场只认那串付款确认的编码,不是非磁卡不可的。”
“哦……”这才微微舒了口气,澈苏忽然眼睛又一亮,停下了脚步。
电玩柜台!
赶紧拉着他走过去,南卓小心地观察着澈苏的脸色。停足在柜台前,澈苏好奇地盯着那几台正在开机演示的电玩游戏机。
立刻有殷勤的店员走过来:“先生,这是最新款的游戏机,需要看看吗?”看到澈苏那希冀的眼神,男店员笑嘻嘻地赶紧把游戏机拿在他面前:“您可以试用一下。”
尴尬地摆摆手,澈苏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不太会,您给我演示一下就好了。”
“好的,您看——”店员热心地打开画面,“这里面自带了十八款我们公司最新的枪战和益智类游戏,还附带不少实用的小功能,例如歌曲播放、文档阅读、还有电子导航,以及视频影音等等。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的游戏功能真的很强大,您一定知道的,目前整个联邦,就只有两大家游戏类电玩机做的最大,我们QJ公司产品的流畅性是最值得称道的——”
“好了好了。”南卓赶紧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小苏你自己试一下吧,的确很好玩啊!”
犹豫了一下,澈苏终于跃跃欲试,伸出手,用没有被铐住的右手轻轻点击着电玩机的画面。一项项试验着点过去,他脸上的好奇始终没有稍减。
南卓心里越来越高兴,似乎有什么明显的曙光在前方照耀!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从小在帝国受尽穷困和窘迫,怎么会对这些好玩的电子产品有免疫力呢?
“我可以……要一个这个吗?”半晌,他抬起头,脸微微地羞红了。
“可以,可以!”南卓大喜,几乎是欢欣雀跃,赶紧又掏出磁卡付费。
紧紧盯着液晶屏幕上闪过付款确认的编码,澈苏眼中光芒闪动。
~~~~~~~~~~~~过渡章好长啊,汗……~~~~~
问一下大家,大家从31章开始,从晋江追过来的是大多数吧,这部分读者,现在手里还有多少点?我算算,剩下的章节便宜点,让大家的10元钱看完4本书。争取把第六册让大家看完。
98章 摊牌
“我可以……要一个这个吗?”半晌,他抬起头,脸微微地羞红了。
“可以,可以!”南卓大喜,几乎是欢欣雀跃,赶紧又掏出磁卡付费。
紧紧盯着液晶屏幕上闪过付款确认的编码,澈苏眼中光芒闪动。
“还要别的吗?”南卓兴冲冲地问,东张西望着,“这个也很好玩的,啊,那个也很不错,我以前常常打那个‘街头拳王霸’!”
“不用了不用了!”澈苏的脸色因为窘迫而通红,有点局促地低下头。
明白他的不好意思,南卓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鼓舞。——他居然愿意向自己要求买东西,他居然这么不见外!心里被希冀填得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一样!
像一阵风一样,他拉着澈苏在整个一层楼里跑来跑去,脚底生风,犹如安了滑轮。
“想要什么?仿真玩具枪?好啊好啊,营业员,我们要这一把!”
“这个真的很不错,小苏你的眼光真好,民用工具做的最好的就是他们锐鹰公司了,多功能刀具不要做得太拉风!你知道他们的广告语有多恶俗吗?‘锐鹰多用刀,为你添男性魅力和风采!’哈哈哈!……营业员,我们要这个,二十二功能合一的这种!”
“哎,这种万能遥控器还真的蛮有意思的,五十米内,只要没什么厉害的屏蔽,基本上可以搞定所有家用电器的学习记忆。小苏,我们买一个,晚上给你回家拆开玩。”
……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喋喋不休话语,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恼火万分,咬牙切齿地小声对着领扣边的微型录音机:“头儿,这个南卓上校是白痴吗!?他以为给这个俘虏买点东西,就能成功劝降!”
闭着眼睛坐在军情四处的监控指挥中心里,原碧海轻轻冷笑。
“幼稚。”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现场现在怎么样?”
“一切正常。他们身边十米内有两组人贴身跟着,商场出口和电梯都有人把守。”组长苗东嘴上抱怨,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锐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南卓和澈苏。
还好,那两个人的疯狂购物终于告一段落,终于向着人流如织的商场大门走去。
“一队压上,再靠近点!”苗东不进反退,翻身向高处疾奔,居高临下看着南卓两人。耳机里,传来南卓为难的声音:“咦,东西好像真的有点多啊……”
“我们走完一天的行程,再来取可以吗?”澈苏柔和的声音在监控线路中传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抱着它们,都要走不动路了。”
“对啊!”南卓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恍然道,“没错,我们待会儿还会经过这里的!”
一直看着他们安安稳稳地走出了商场大门,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才微微松了口气。
想必是这舒气声传到了原碧海耳中,他严厉的声音如影随形:“不要松懈!接下来他们的行程是去游乐园,虽然开阔一点,但是人流量一样大,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齐齐地低声应答,现场监控的特工迅速调整了跟踪队形,无声压上。
距离商场不远,街道的尽头,恰好是首都最繁华的大型游乐园,远远望去,积满了周末前来游玩的游客,孩子们笑闹的声音也遥遥传来。
凝视着不远处游乐园中最高大的东西,澈苏悠然出神。
顺着他黑幽幽的目光望去,南卓微笑了:“那是摩天大转轮哦,你坐过吗?”
“嗯,没有呢。”澈苏微笑着歪着头,有点小小的羡慕,“我们帝国虽然也有,单小时候我陪着安迪少爷去玩的时候,都是等在一边呢。那时候觉得这种游乐园好神奇啊,那么多好玩的机械,那么多神奇的设计。随便哪个项目拿出来拆一下,都会很奇妙吧。”
“喂喂,游乐园的木马和摩天轮的乐趣在于乘坐游玩,不是拿来拆解的吧?!”南卓好笑地叫,“你能更加无趣一点吗?”
“哎,假如可以坐上去当然更好啦,可以近距离看看齿轮咬合还有传动配置呀。”澈苏点点头,明亮的眼睛里是孩童般的憧憬和遗憾。
看着他,南卓眼神明亮,光彩绽放:“澈苏,我们去统统玩一遍吧!旋转木马、海盗船、还有水上滑梯、云霄飞车、摩天轮什么的,好不好?”
疑惑地看看他,澈苏慢吞吞道:“可以吗?”
这一句,问得蹊跷,可是听在南卓耳中,意思却很明白。没有回答澈苏的话,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清晰而缓慢地开口:“我想带着他去玩一遍游乐项目,顺便和他谈一谈。”
不是请示,不是征询意见。他只是认真地、坚决地说出一个行动请求,监听器里严阵以待的每一个窃听者,都感觉到了他的决心和坚持。
南卓耳中的微型通讯器里,立刻传来原碧海无情的声音:“原先说好参观就好,你现在要乘坐游玩?这不在计划内,我们的人无法立刻布控到位,我不同意!”
南卓毫不退让,对着空气继续道:“那就请立即请示谢詹将军,告诉他,我一定要带他去。”
拉着澈苏的手,他大步向着不远处的排队长龙奔去:“谢詹将军回复之前,你要不然就叫人拿枪拦住我,要不然该干啥就干啥!”
被他这么强力一拉,澈苏身体一倾,被迫跟着他向前飞奔。两人的身影就像是脱笼的鸟儿,欢快不羁地向着那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直奔而去。
恼火地摘下耳边的窃听装置,联邦军情四处的主管原碧海飞快接通了特定的专线。“嘀嘀”忙音中,他紧皱眉头。
“头儿,现在怎么办?”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惊诧地问。
“还能怎么办?只能按照他说的,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原碧海面色冰冷,心中却异常冷静,飞快地分析不停。
南卓的行为就算再出格,可这个无聊的攻心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们现在也不方便撕破脸,一群人冲上前拿枪逼着他们回来吧?
“明白!”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飞快地冲着通讯器吩咐,“所有监视人员注意:大门口由一组负责,必要时候强行封闭出口。二组负责人立刻联系市政管理部门,游乐园的管理方务必在叁分钟内联系上,说明情况,控制电力供应和疏散通道!剩下的叁组四组,立刻赶往游乐园,隐蔽观察可能的逃脱路径,抢占布控点!”
有条不紊地布置传达下去,现场隐蔽在南卓和澈苏身边的整整四组小队迅速出击,和正在往游乐园跑去的南卓和澈苏展开了争分夺秒的竞赛。
开玩笑,虽然不知道这个被严密监视的帝国少年是什么来头,可接受这次任务的时候,任务级别之高,却已经足以让所以军情四处的探员都心头吃惊无比。——很久没有接到过这种需要这么多人集体出动的特级任务了,就连一向很少现场指挥的原主管都亲临指挥部,整整七天不眠不休!
“我听见了。”特定专线里,终于传来谢詹将军平静的声音,“南卓上校既然这么坚持,就请你们配合他一下吧。”
面无表情地开口,原碧海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是,我们一定尽全力保证监控,配合南卓上校。但是我要求他承担万一可能发生的任何后果。”
“我会叫他回来写详细报告的。”谢詹将军道,“只希望接下来他的努力不让我们失望。”
错了,我们应该希望那个帝国小俘虏不让我们失望。南卓那个热血上头的年轻人,看上去完全指望不得。原碧海在心里微嘲,自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
站在游乐园的门内,南卓握着两张全程游玩套票。正值周末,和外面安静的街道不同,这座豪华的游乐园里涌满了欢乐的游客,大多是拖家带口、带着天真烂漫的孩子。
笑语声声,喧闹非常。
虽然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傍晚,暮色渐渐降临,可是整个游乐园的灯光也逐渐亮起,游人依旧摩肩接踵。
“先玩哪个?”南卓笑吟吟的,“是全部通通玩一遍,还是选你喜欢的,有兴趣的?”
脸上微微有点汗,澈苏被他拉着一通猛跑,有点不太健康的嫣红。毕竟肩伤未愈,和恢复速度惊人的南卓比起来,他康复的进度并不是很快。
犹豫地看着四周,澈苏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奇和惊喜。
“嗯,旋转木马?”他迟疑地道,有点害羞起来,“那边人好像比较少,不用排队?”
“那就木马喽。”南卓嘿嘿笑起来,拉着他站到了旋转木马的队伍末端,果然,这种比较温和的游玩项目游人不多,很快,两个人就夹在一大堆小小的孩童中,有点尴尬地坐上了相邻很近的两匹小木马。
额头有点冷汗,南卓这才忽然有点后悔起来。四周大都是软绵绵肥嘟嘟的小女娃,随着木马转速的加快,各种糯糯的童声惊呼充斥了耳边,澈苏身形清瘦纤长,倒也不怎么显眼,唯独他人高马大地坐在正中,却是格外突兀。
看着四周家长们好奇的围观眼光,再看看南卓僵硬挺直的身形,澈苏忽然咯咯轻笑,忍俊不禁……
听着监听器里传来的轻笑,一众紧跟其后,散布四周的特工探员都是心头一松。那声音柔和而清亮,纯净如山涧流水,是这些天一直监听着澈苏的他们从没听过的开心。
五彩的旋转木马终于悠悠停下,南卓苦哈哈地咧着嘴:“腿快麻了。”
含笑看着他,澈苏灵活地偏腿跳下来,两人默契地落在最后,等着孩子们先跑了出去,才慢慢地走出来。
“我得坐着歇一下!”南卓理直气壮地道,揉了揉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两个人的手腕依旧连着手铐,为了不引起游客的围观,他用了很别扭的姿势侧着身子遮住了别人的视线,加上在木马上挺直僵硬,居然真的让双腿陷入了严重发麻。
坐在一边的休闲长椅上,南卓拼命揉着自己的大腿,又掐又捶,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哎——你这样虐待它们的话,等你的腿不麻的时候,会肿起来吧?”澈苏含笑靠在长椅上,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该死,游乐园只开到晚上九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南卓脱口而出,英挺的浓眉紧紧皱着。
一小阵沉默。
“没时间了啊……”澈苏轻轻道,看着他,“有很多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是吗?”
“不,我只是想带你玩遍整个游乐场。”南卓低声道,心中一阵蓦然酸楚。
“我累了,聊聊天吧。”澈苏摇摇头,悠闲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散去,四周游乐园里华灯初上。园边拐角处最高的摩天轮悠然旋转,投下的光影像是风车的叶片,华彩炫动,落在他们身上。
“澈苏,你觉得,我们联邦和帝国比起来,你更加喜欢哪一个?……”艰难地开始早已经酝酿良久的话题,南卓发现自己依旧开篇乏味,言语生涩。
静静地想了一会,澈苏诚实地低声道:“我喜欢你们联邦。这是真的。”
“澈苏,我不想拐弯抹角,只想说最简单的事实。”凝视着澈苏那秀美平静的侧脸,他的话很直接,却也真诚无比,“帝国是你的家乡,我知道故土难离的道理,但是请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着那个帝国高高在上的贵族阶层,和那些平民们吗?你觉得你有义务用最坚强的心志,付出很多很多,来捍卫他们的强权和压榨?”
澈苏并没有犹豫多久,他微笑摇头:“我并没有那样的自觉啊。”
南卓紧紧握紧了拳头,忽然之间,掌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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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始摊牌了,嗯,南卓的确很悲剧啊!捂嘴笑~~~~~~~~~~~~
100章 带你去坐摩天轮
澈苏并没有犹豫多久,他微笑摇头:“我并没有那样的自觉啊。”
南卓紧紧握紧了拳头,忽然之间,掌心全都是汗。
“澈苏,留下来。”他声音有点颤抖,“只要你答应,我们联邦可以保证,动用我们情报机关最大能量,把你唯一的亲人从帝国秘密接回来。你们在这里重新开始一段生活,你喜欢的话,可以进任何研究院、科学所,也可以拿着高额的终身福利找个地方隐居起来,钻研你喜欢的东西。联邦任何一个公民都可以享受的平等和自由,都会为你敞开……”
期望满满地望着澈苏,他的声音沙哑了:“在联邦,或许也有一些贪污和腐败,也有一些人性的阴暗,可是我保证,那比伦赛尔星球上要好得多。最起码,没有人天生就注定低人一等,没有数以亿万计的孩子在八岁时就要被烙刑加身,更不会有什么贱民无声无息地被杀害掩埋。”
看着澈苏沉默的脸,他微微有点激动起来:“你知道的,我没有在贬低那个帝国,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沉吟一下,澈苏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没有一点儿错。”
“那么,你到底怎么想?”
澈苏温和地看着他:“我说出南苏星的秘密以后,接下来呢?拿着你们联邦提供的高额福利,和我爹一起居留在这里,看着你们联邦的大军迅速取得海量的资源,迅速扭转战况?”
“扭转战况有什么不好?联邦和帝国在费舍星上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两边的后勤供给都已经快要跟不上。你难道不希望它早日结束?”南卓眉头紧皱,“别看这大后方依旧歌舞升平,你们帝国星球上的贵族们生活也一定是丝毫不受影响,可总有最底层的人为这场战争买单!”
他冷冷一笑:“我们联邦的一些紧俏物资已经开始限量供给,公民生活水准开始下降;而你们帝国那边,还不是最底层的贱民阶层在付出最多的鲜血和生命?”
“帝国没有那么不堪。”澈苏清澈的目光有丝傲然,“这场战争里,不是只有贱民士兵在流血。在十个月前的那场伏击战里,被你们联邦军击落的,就有帝国元帅的独生子,我们的机修队队长梵重。”
眼眶微微红了,他停了停:“还有你也亲眼看到,我们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也亲身上阵,在你们发起的战争面前,就算是这些贵族和皇族,也不乏血勇的人……”
“那么你希望这场战争继续吗?死更多的梵重,或者你们的皇太子殿下一次次飞上天?”南卓冷冷质问,“只要你一句话,这场战争就会停止,就算是以你们帝国的失败而告终,又有什么不好!?战争这种东西,总会有胜负,总会定下对某一方屈辱的合约,你觉得,帝国更有资格赢得这些,让它们的强权荣光,照耀上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土地?”
监听器里,一众探员屏住了呼吸。就连监控指挥中心里,原碧海主管平静的面容下,也有一丝丝的动容。南苏星,海量的资源,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南卓会说:只要这个帝国俘虏一句话,就能转变整个战局?
……只有遥远的特定专线里,四五十岁、两鬓微白的联邦将军早已得知内幕,神色不变,安静倾听。
沉默了良久,澈苏才慢慢地艰难摇头:“南卓,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当然!”
“我爹经常和我谈到这些,联邦的制度,还有帝国的根基。”他怅然地道,“我从来都不认为,我该为那些皇族和权贵们奉献什么。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在心里偷偷想,假如我们帝国能像你们联邦那样,小孩子都可以上学,生了病不需要主人开恩才会被治疗,那该多好啊……”
他苦恼地摇摇头:“有时候我也会异想天开,假如我们帝国有一天,哪一位皇帝陛下忽然开恩,把体制都改成你们这种联邦制就好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一个阶层会主动放弃既得的利益。”南卓尖刻地指出来,“就算是你们现任的皇帝陛下如此仁慈宽厚,他也只会做一些改良,而不是推翻。”
是的,这一点,爹爹也和自己说过。假如遇见弗恩殿下这样既强势骄傲、又有才华的君王,就更加不可能了。澈苏在心中黯然苦笑。
“所以,后来我就不喜欢想这些了,它们太复杂。想着想着,我就糊涂了,政治啊制度啊,这些东西可比机甲和器械难捉摸多了。”澈苏诚实地道,有点小小的羞愧,并不讳言自己的逃避,“而且就算我想明白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澈苏,你是不是可以试着去想一下,假如我们联邦而因此取得彻底的胜利,完全将伦赛尔星球的制度根基摧毁,帮他们重造一套制度呢?”南卓慢慢地道。
这些天的考量早已在脑海中徘徊已久,原先模糊的估测已经渐渐清晰。只要占据了南苏星上海量的庞大资源,彻底击败帝国军队,甚至远涉星河攻占伦赛尔星球都绝不是梦想。
“想想看,或许只是一场短痛,就可以换来将来的长治久安,你们帝国纵然战败,却让更多的民众得到更公平美好的生活,民选、自治、自由……真的是不能接受的吗?”南卓热切地道,紧紧地盯着澈苏那有点恍惚的眼,“你这么聪明,这么善良,难道就一点都不愿意想一想,就算背上一时的背叛之名,可是假如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没有回话,澈苏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困惑。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转头,正视着南卓。
可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他怔怔看着南卓那熟悉的、热忱的脸,半晌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他的身后。
巨大威武的摩天轮已经停运,天色已经变得彻底暗沉。虽然离九点钟闭园还早,可是这些大型的项目,已经较早停止了开放。倒是那些惊险度不那么刺激的游乐项目纷纷点亮了彩灯,四周一片缤纷绚烂,渐次闪亮。
“真的没时间了啊。”他有点失望地叹息,“还以为,能坐一次摩天轮呢……”
默然听着这答非所问的对话,南卓心中一片黯然。澈苏的态度虽然温和,但是他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真正软化和妥协的迹象。
不愿意就此承认失败,不愿意去面对接下来的事,南卓沉默地坐在长椅上,执拗地不欲起身。
是不是起身的时候,就会有荷枪实弹的军方人员冷冷接手,除去他和澈苏之间那相连的手铐呢?那看似冷酷的桎梏,其实却是联系他和澈苏之间最后的纽带,也是他能为澈苏做到的、脆弱无比的屏障。
“南卓,带我去坐一次摩天轮吧。可以吗?”不知为什么,澈苏忽然回过头,秀美的脸上有种奇异的神色,在初起的夜色中,让南卓辨识不清。
没有回答,南卓呆呆地看着他。
耳中的多方联系微型通讯器里,却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话语。
那是谢詹将军冷漠而没有感情的一句话。
“带他去坐一次摩天轮吧。游乐场管理处已经沟通完毕了,马上会为你们两个人开放。”联邦军方最漠然无心、最铁血无情的将军,在此刻给出了一条如此毫无必要的命令。
或许不过是也想尽一次最后无谓的努力,也或者是因为澈苏的叹息让他想起了什么,通讯线路那头,那位只和澈苏惊鸿一瞥、见过区区一面的联邦将军,做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偶然的决定。
疲惫地摇了摇头,一直守在监控指挥中心的军情四处主管原碧海心里无言。挥挥手,他示意手下的人接着按照最新的命令变更布控方案。
上级的命令就算再无稽,就算他内心再不赞成,那也是实打实的军令。
黑黝黝的钢铁摩天轮前,排队的通道早已经空无一人,此刻却悄然打开了闸门,迎接来今天最后两名身份特殊的客人。
一个小男孩正巧路过这边,指着缓缓升空的摩天巨轮忽然大叫:“妈妈骗人,说这个关了!我要坐我要坐,明明是开着的啊!”
“小朋友,不是的哦。”摩天轮下的管理员和气地拍拍他的头,“现在是检修的叔叔们在上面。明天你来自早一点,就可以坐上啦。”
“是啊,小菲你看——上面不是只有两个人吗?”年轻的妈妈微笑着指着缓缓加速的摩天轮,上面空荡荡的,只有某个特殊的座舱中,依稀能看到人影。
坐在那缓缓升空的摩天巨轮上,渐渐远离了地面的喧哗,打开座舱前面的挡风板,一股清风迎面而来。
“转盘直径大约有一百五十多米以上吧,好大啊。”澈苏微笑地四下观看着,不停地转来转去。
“是啊,这是哥达星球上最大的重力式摩天轮了,时速也比一般的观景式摩天轮要高。它叫‘爱思堡之眼’,名字是不是很拉风?”南卓勉强地笑道,伸手帮他去系身上的保险带,“注意安全啊,扣上这个。”
不在意地挡住他,澈苏扭动着身体:“不用,时速这么低,又是靠重力的,不会头朝下掉下去啦。”
好奇地四下观看着身边的机械件,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将要迎接自己的噩运,眼睛亮晶晶的,和身边巨轮彩灯相映生辉:“六十个乘客游乐舱,是代表六十分钟的时间刻度吗?”
“是的,我记得这座标志性游乐项目完工时,宣传的一大噱头就是,这个摩天轮其实就是一个超级大时钟啊。”南卓陷入了回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曾经缠着爸妈叫他们带我来玩。——轮面上有六千多根LED半导体照明彩灯,在夜晚的时候,正好是全城可见的一个大钟面。”
“嗯嗯,很棒的设计!”澈苏弯下腰,借着游乐舱里的彩灯观察着脚下依稀露出的机械传动件。供电与动力系统双系统,舱内还有灭火器、对讲机,还有救生绳筒,万一出现故障,游客可以很快地沿绳而下。这些设计都很棒,充分考虑了系统的安全性。
“不止这些,这个摩天轮还很浪漫呢。”南卓打起精神,心里隐约还有点幻想,“这个‘爱思堡之眼’上的彩灯是可以预设编程,显示不同符号和字样的,节假日里,可以对市民开放收费的项目。”
他微笑道:“知道我们首都的未婚青年最浪漫最动人的求婚方式吗?那就是在这个全城都看得见的摩天轮彩灯上,打出一行字:’XXX我爱你,嫁给我吧!’——想想看,有哪个少女会拒绝这样的求婚呢?”
“哦”了一声,澈苏挠挠头,也腼腆地笑了。
“澈苏,留下来吧。”南卓侧过身,琥珀色的眸子充满悲伤,在身边的五彩射灯映照下,分外晶莹深邃,“留下来的话,我会自己花钱,预定这里的彩色显示屏,打上整整一年的字样,让整个哥达星的夜空都看得见。”
惊诧而好奇地看着他,澈苏忍不住问:“你要打什么字样?”
“啊……”南卓挠头笑着,阳光而洒脱的脸上居然有点稍稍的羞窘,“当然不会是请你嫁给我,就‘小苏,爱思堡欢迎你’怎么样?”
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澈苏良久之后,微微一笑嘟囔着:“笨蛋,会被那些想在情人节求婚的人骂死好吗?”
摩天轮已经升到了半空,南卓和澈苏乘坐的这个座舱逐步逼近了高点。从静谧的高空望下去,地面上的游人变成了小小的黑点,清风渐渐变得凛冽,吹拂着两人的脸。
“南卓,我刚刚有认真地想你的话。”澈苏慢慢开口,一字字,一句句都很艰难,却似经过了千百心转,“你说得很对……假如你们哥达星的联邦政府能够真的一举破坏帝国的根基,做到同化和重建,我想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倘若它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或者我死之后,那当然是我很高兴见到或者憧憬的。”
他出生之前,或者他死之后?南卓眯起眼睛,心中浮起异常糟糕的预感。
果然,澈苏接着道:“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它发生在我身边,更没有办法亲手促成它。因为就连你也说过,既得利益者绝不会甘心主动放弃他们的荣光。于是,你所说的那些改变,一定会遭到最激烈的抵抗。”
静静听着他的话,南卓心中开始恍然发现:南苏星上那个单纯而简单的少年,已经开始慢慢长大。
“我不敢说我很了解我们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极为强势而骄傲的人。假如面临这种亡国之灾,他会不惜全帝国之力,就算尸骨满山、血流千里,他也绝不会投降。”澈苏神情平静,“我觉得,假如有可能,他最后会宁愿将自己和整个伦赛尔星球一起炸掉,也不会做你们哥达星球的俘虏,不会允许这种屈辱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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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都是话唠,小苏和南卓不比机甲,比舌功~~~~
喂,那几位听到舌功二字就面露猥琐微笑的同学,你们在干什么……说的就是你啊喂!
过渡章终于马上完结,下章开始,火热大戏上演,敬请锁定~~~~~~~~~
101章 惊天一跳!
澈苏神情平静,“我觉得,假如有可能,他最后会宁愿将自己和整个伦赛尔星球一起炸掉,也不会做你们哥达星球的俘虏,不会允许这种屈辱发生。”
“这种不爱惜子民、视百姓生命为草芥的未来继承人,真的坐上王位,又会给你们帝国人带来什么?”南卓冷笑。
“假如没有战争和天灾,我觉得,弗恩殿下会带领帝国走得很远。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王。”澈苏淡淡一笑,“实际上,我爹也承认,在集权制的国家里,假如统治者明智而睿智,那么整个社会资源利用的效率会更高,国家机器能够发挥的作用,比民主国家更加强大。”
南卓的脸色不太好看:“所以,你寄希望于你们的伦赛尔星球的皇族,世世代代都能出一个这么睿智强大的君王?”
“起码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是这样。”澈苏明镜般的眼眸深如黑潭,柔声道,“一边是原本可以强盛富庶、渐渐改良的帝国,一边是沐浴战火、死伤惨重换来的臣服后的重建,我只能选择前者。”
监视器边,很多人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帝国的少年的话语,虽然简单而质朴,却是这样理所当然,叫人无从辩驳,无从劝解。
一直默默倾听着的联邦将军谢詹,神色冷冽淡漠,似乎是闭着眼睛养着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南卓,不是我不想改变,而是我不能选择由我来改变。”澈苏淡淡道,听着耳中细微的滑轮传动声,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仿佛在出神,又仿佛有种和以往不同的锐气逼人。、
“我所有的过去,只和帝国有关。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少爷、对我很好的庄园厨娘、收我做学生的皇家学院的老教授、亲自挑选我做搭档的弗恩殿下……瞧,我的一生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过往里的这些人,他们都在帝国远远地看着我,我不想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的决定,而付出任何生命或者鲜血的代价。”
摩天巨轮已经升到了空中,南卓和澈苏乘坐的座舱恰好到了最高点。忽然微微前倾,澈苏弯下腰,伏在了南卓膝头,神色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南卓心中大急,慌忙扶住他。
地面上的一众探员看不到高空中的情况,听见这一句,全都神色有点紧张。
脸色有点苍白,澈苏晃了晃,稳住身形,不好意思地低语:“抱歉,这里太高了,我有点恐高。”勉强地立起身,他道,“没什么,现在好多了。”
担忧地看着他有点异样的脸色,南卓眉头轻皱起来。
和他一起皱眉的,还有地面上监控指挥中心的一个人。
原碧海!
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极其怪异的不安,某种无数经验积累起来的直觉,瞬间击中了他的心,却茫然抓不住头绪。猛地坐起身,他飞快地叩着桌面,脑海中飞速急转: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哪里有问题呢?那个帝国少年如此简单的一句,却似一道闪电,撕开了一直看似平静的空气。
……
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南卓,澈苏蓦然开口:“我既不能答应你们的要求,也不愿意面对你们接下来的逼供。所以——我很抱歉。”
听到这句话的南卓,瞳孔忽然一缩!虽然没有地面上的原碧海那样经验老到,可是直接面对着澈苏,看着那一瞬间忽然燃烧起来的晶亮眸子,他心中的警钟也忽然激烈长鸣!
抱歉?抱歉什么?
就在南卓和原碧海同时陷入警惕的那一瞬间,一个突然而激烈的变故,已经电光石火间,在一百五十多米的高空决然展开!
猛然将面前的挡风板摇到最大,澈苏单手拉住了每一个座舱都配备的逃生绳索,赫然抖开!身体猛然前倾,他双足用尽全力后蹬,纵身向着一百多米高的地面,狂扑而下!南卓和他紧紧铐在一起,被他巨大的动力一带,整个身体也不可避免地甩出座舱,暗色夜空中,彩灯掩映下,两个人影竟然就这样以自杀式的跳纵,直直向着地面直摔而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惨烈惊得无语,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明白了!那个帝国少年是机甲操控员,不知受过多少高空训练,怎么可能恐高!原碧海主管心中终于恍然,问题在这里!他那时在做什么?想掩饰什么?!
刚才他伏在自己膝头,是在借机解自己的保险带!——身体在高空中直直坠落的南卓,心里居然无比清晰地闪过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被澈苏一起带着跳下高空,不然他被固定在座椅上,澈苏就会被那手铐制住,不能跳出来!……
那个帝国俘虏疯了吗?!散落在四周监控点的联邦探员心中惊愕到了极点,他不敢面对接下来的逼供,或者怕自己受不了酷刑吐出秘密,所以不惜带着南卓上校高空跳下自杀?!
所有人心中掠过无数纷杂念头,或惊惧、或错愕、或焦虑,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两秒钟的瞬间!
就在四周的联邦探员惊愕无比、呆望空中时,不一样的变故已经在他们的眼前离奇发生,犹如最神奇的魔法。
空中跌落的两个人,并没有直线下坠直扑地面,而是在中途就硬生生落到了缓缓转动的摩天轮轮轴外沿,一左一右,连接他们的手铐链条恰好卡在了轮轨中间,两人就像是坐着滑梯一样,虽然被手铐链条减缓了跌势,但是依旧是以极高的速度飞快向着地面滑落!
火花四溅,摩擦刺耳,南卓竭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脑海中惊愕万分,却也逐渐清晰。——澈苏不是要自杀,他依然是只想逃脱而已!
眼角余光掠过身边那火花四溅的手铐锁链,他恍然明白了一件事。那条锁链虽然是强度极高的合金打造,可是真正发挥桎梏作用的还是电子密码,被这高速的摩擦连带几十米,绝对会磨到断开。断开的那一瞬,就是他们俩真正跌坠的时刻——假如太早,他们两个人固然会双双殒命;假如太晚,澈苏也会被四周迅速围上的特工抓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快!所有人围上去!四组联系医疗急救即刻赶来!”原碧海赫然站起身,沉声叫道。就算这个帝国的俘虏想自杀,只有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要救回他的命来!
几十名掩藏在人群中的军情四处的精英探员飞速跑动,在四周游客的惊讶不解目光中,向着空中依然下坠中的那两个人影狂奔。无论是严重跌伤,还是怎样,他们都必须确保在那个重要的帝国俘虏落地的瞬间,掌握绝对的控制权,重新抓住他。
他们几十个人,怎么会让俘虏逃脱这种事在眼皮底下发生呢?
可是,奇迹这种事,总是会发生在人们认为绝不可能会发生的时刻!
半空中,澈苏和南卓飞纵的身影后,是一串耀眼绚烂的火花!犹如夜空中划过的灿烂流星,凛凛夜风中,连接着澈苏和南卓的手铐终于发出最后一声难听的摩擦,火花四射处,赫然而断!
而这时,两个人在空中的高度,依旧还有几十米之高。
完了,要一起摔死了吧……南卓心头掠过模糊的判断。
就在两人就要以惨烈的姿势直坠的刹那,澈苏身后一条隐隐约约的绳索,已经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间,那是跳下座舱时,他带出来的原配摩天轮逃生绳索!而他的另一只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死死地拉住了疾速下坠的南卓,巨大冲力下,他的手腕剧痛,十指死死扣住了南卓的手腕,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逃生绳索绷得笔直,在空中弹跳几下,摩天轮缓缓转动,带着空中的两个人,荡起了一个半圆的弧度。
长长黑发飞扬,纤直身影傲然,澈苏单手握绳的身姿,就像一道凌空划过的绝美闪电,在所有人的虹膜上,深深刻下了一个难以忘记的瞬间!
绳索荡到某个特殊的角度时,澈苏的双手,一前一后地松开了!那是一个完全靠着目测,在零点几秒中飞快算出的高度和方向,南卓先被他松手在最低点放开,狼狈地重重摔在了地上,高度却绝不至于致命;而澈苏自己,借着那犹如高空秋千般的绳索,悠悠荡过了众人的头顶,荡过了游乐园那高高的围墙!
手腕轻松,他的身影飘然而落,犹如一幕无声的电影画面,消失在一众联邦精英探员的眼前。
……
“怎么了?!”原碧海不在现场,只靠着耳中传来的监听无法立刻判断,心急如焚。
“发生了什么事?”远在费舍星前线的谢詹将军也睁开了眼睛,眼中锐光闪动。
“快快,最靠近出口的四组全部压上!一组二组也赶去,留几个人救治南卓上校!”现场指挥的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冷汗涔涔而落,第一时间做出了部署,这才来得及向原碧海汇报,“头儿,目标从高空跳下,磨断手铐,依靠摩天轮逃生绳索荡过游乐园高墙,暂时脱离了监控!”
军情四处主管原碧海瞳孔微微一缩,竟然有一两秒完全呆住。下属说得简单,听在他的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百米高空,该怎样控制下坠时间、计算手铐断裂地点,又该是怎样恰好越过高墙?!那个看似平和温良的帝国少年,若不是个精于计算、冷静强大到逆天的天才,就是个完全孤注一掷、乱来一气的疯子!
深深吸了口气,他从震惊中恢复了冷静:“内置脉冲追踪器还在不在工作?”
果然,正如他的不良预感,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沮丧的声音很快传来:“在他消失在高墙外几秒钟之后,追踪器就已经发出报警,信号消失了!”
“知道了。”原碧海苦笑,几秒钟就信号消失,看来是落地后第一时间就硬生生从血肉中挖掉了,下手够狠,决断也够果敢。
看着眼前早已调出很久的游乐园周边城区地图,他心中飞速急转:游乐园大门向东,翻越高墙后,园外正东边一百多米就是地铁入口,东北边是他们刚刚出来的大型中央商场。两者虽然都是容易隐身在茫茫人海中的绝佳地方,但是商场是死地,地铁却意味着生机!
“你们若能立刻在附近抓到他便罢——”不知怎么,原碧海心中浮起极为荒谬的预感,“抓不到的话,首先扑去地铁口!”
“是!明白!”苗东的声音带了激愤和怒火。
原先次序井然的大型游乐场内,几十道精悍的黑影如同疾风,向着大门出口狂奔而去,只惊得四周一些排队的游客和闲步的情侣纷纷避让,惊异不定。
原碧海手指急促地叩击着地面,转头飞速吩咐:“立刻征调卫星监控设备,把附近所有摄像头的即时资料传过来!整个首都的监视系统运算都排后,优先保证这边的人像脸部分析!”
急促的联络通话瞬间响起,一名手下很快向他点头:“最多叁分钟,五号卫星监控可以变轨到位!”
舒了一口气,原碧海心中微定。
他跑不掉的,困兽犹斗而已。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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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的惊天大逃亡终于开始,其实,他并没有大家想的那样强,假如不是谢詹将军的意外临时同意他乘坐摩天轮,我想小苏依旧是插翅难飞
但是,小苏一直在做准备,不是吗?
春节期间会更新的,和往常频率一样,大家要是忙着拜年什么的,那么就等到年后一起来看,保证大家会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戏份!
预祝大家新年好,明晚除夕夜要去双方家长家轮流吃年夜饭,接着还要去看春晚,嘻嘻,大家就等初一的更新啦:)
102章 生死极速
舒了一口气,原碧海心中微定。
他跑不掉的,困兽犹斗而已。一定!
“……南卓上校已经确定没有大碍,手臂骨折,胸骨可能有严重挫伤。”另一条线路传来现场监控现场监控指挥组长苗东的声音,语气有了点不常见的焦躁,“抱歉头儿,刚接到四组回音——我们的人已经绕过赶到目标消失地点,找到被挖出来的内置脉冲追踪器,现场找到一些血迹,但是目标已经消失。”
“按照部署做,别动气慌张。”原碧海淡淡道。
“是!”忽然,苗东的声音又急促响起,“报告头儿,事情不太好!“
“又有什么?”原碧海眉头皱起。
“南卓少校刚刚发现,他的身份识别卡不见了!”
猛然一愣,原碧海眉心一跳!
心里一个激灵,他急促地沉声叫:“联络地铁管理局!”
该死,有了身份识别卡,那个小鬼就可以顺利登上任何一辆地铁,驶往任何一个不知去向的站台!
身边,一名精英技术特工飞快地拨通了紧急市政交通专线,开始通话:“军情四处!昨天已经报备过你处,现在需要协助!即刻延长地铁口检票时间,等待我方人员赶去!是的……”
回头看看原碧海向他做的口型,那名技术精英声音更加急促而威严:“封闭所有即将进站的地铁车门,暂时不准打开放任何乘客上车!理由,借口?你们自己想!”
几分钟后,附近那个人流如织的地铁入口下,无数块小小的LED超能显示屏上,广告画面内容齐齐停止,换上了一则稍显奇怪的临时播报内容,清脆甜美的女声柔和地响了起来。
“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紧急播报一条新闻:请注意屏幕上方的照片,有一位精神病患者刚刚脱离了家人的监控,走散在附近。据分析,他极有可能进入地铁站台,该患者有潜在暴力倾向,甚至可能携带凶器,极有可能对普通人发起伤害性攻击……”
屏幕上角出现了一张少年秀美的脸,神态平静,眼神清纯。似乎是从某种监控设备的录像中采集而来,虽然不太清晰,却也足以让人一眼难忘,轻易辨认。
“哎?这么好看的精神病患者吗?好可惜。”地铁检票口边,几名少女驻足,望着不远处屏幕上喃喃叹息。
“诸位地铁乘客请密切注意,四周如果有这位患者的踪迹,为了您和家人的安全着想,请务必及时报警,通知身边的乘警及保安,谢谢您的配合。”柔和的女声话语温和,却一遍遍重复不停,那张照片也滚动不休,那少年幽黑的眼睛在屏幕上俯视着这陌生的联邦,“注意,请注意,这位患者前臂有伤口,身上会有血迹,请大家留意观察身边人的异状,市政部门感谢您……”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带着孩子的家长们大多都抱紧了子女,有心一点的人,也都发现了四周那显得诡异而沉重的氛围:地铁的各个检票口口和自动扶梯前,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保安,身着便衣的精干男子悄无声息地开始四下用目光搜寻,有眼神犀利的男人开始和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小声低语。
中央地铁站台下,平时不太常用的备用监控摄像头全部悄然开启,如同犀利的鹰眼,红彤彤闪烁不停,阴沉而焦虑地审视着从它们下方闪过的每一个行人。
临时被抽调出来的军情四处的技术人员,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个个死死盯着监控器上调出的前几分钟录像资料,试图从芸芸人流中发现一点点可疑的目标踪迹。
“头儿,没发现目标!”
“没有任何地铁打开过车门,全部停在站台,乘客们已经开始有骚动!”
……
揉了揉有点跳动的太阳穴,原碧海强行定定神,对着身前的另一条线路平静开口:“抱歉,谢将军,你已经听到了,我们军情四处好像把事儿办砸了。”
“不是你们的问题。”安静的专线电路中,谢詹将军似乎也悠悠发出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南卓上校莽撞起意在先,我临时错误批准在后。”
——谁又能想到,那个十几岁的帝国小俘虏,就能利用这完全意外的一件小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众联邦精英特工面前,上演这么一出惊天逆转呢?
……更没人能够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那个少年所能够演出的,绝不仅仅是这华丽一幕而已!
……
中央人脸识别系统的运算程序疯狂地运行着,无数照片被采集,飞快地在屏幕上比对处理,一一闪现。
几分钟,十分钟……
所有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包括一直亲自盯在监控总屏前的原碧海。
一个肩上有热线枪旧创、前臂有新鲜伤口、跳出高墙时很可能身受重伤,对周边环境完全陌生,没有任何亲人朋友的异邦少年,面对着这样天罗地网般的严密搜寻,到底能藏到哪里去?
难道他第一时间已经跳上地铁,消失在沿途的某个站台?不不,不可能。
从他脱离监控,到他们的人迅速控制地铁口,只不过有叁四分钟,那个帝国少年就算有再厉害的身手和脚程,也不应该快过这些更加熟悉地形的联邦特工们!
难道……原碧海正在阴沉沉吟,忽然,尖锐的警报声蓦然响起,一台监控器上定位信号急促闪动!
“哪里!?”原碧海急问。
“不是地铁,是……旗座中央商城!”目瞪口呆地看着定位信号,技术员喃喃道,“信号是南卓上校的身份卡芯片发出来的,目标刚刚在商场的叁楼,用南卓上校的身份卡付费成功!?”
惊愕地盯着他,原碧海一时之间有点发懵——难道,他们根本错误地高估了这个少年,他身在异地,方向不明,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地铁口在哪边,所以慌乱地冲进了人流密集的商城,而且很愚蠢地用了南卓的身份卡付费买了什么东西,导致被定位?
来不及再想,他飞快地下令:“留下一队在地铁口继续盘查,其余所有人,去商场抓人!卫星监控调向商场附近,要快!立刻通知商场保安部,配合找人!”
中央商城里那密集的人流和柜台,假如目标藏在某层衣帽间或者货仓里,短时间还真的不容易被发现!
“报告,目标的确在商场里!”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卫星画面上,终于成功首次完成人脸识别,澈苏模糊的脸出现在商场附近的一个摄像头附近。
虽然那是几分钟以前的画面,但是很明显,他当时的方向是向着商场而去!
“快点,再快点,所有人全速!”苗东的声音充满愤怒,“直扑商场各出口,重点梳理储藏室和试衣间,堵住楼道和通风口!”
……
黑暗的街道上,无数黑影疾速狂奔,脚步声响彻四周。
依旧热闹的商场里,人流如织,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脸色异常平静,从旋转楼梯口走下,一步步,并不稍停。轻轻一弹,一片薄薄的卡片折断,被丢弃在走道边垃圾桶中。
一身整洁的新衣,看上去,身上并没有值得注意的血迹。目不斜视,他径直走向了走向一楼的货物寄存处,向着接待的服务员小姐腼腆一笑,他充满歉意:“您好,我的身份卡刚刚丢失了,我记得用商品的识别码也是可以取货的,是吗?”
笑容满面的服务员点点头:“是的,您可以提供吗?”
“可以的。”澈苏微笑,看着手心。而那里,并不不存在任何东西,一片空白。
流利地报出好几串数字编码,他道:“我刚刚打电话去了TBK的客服,要回了这个,请帮我取货吧。”
上午和南卓一起付费时,在终端POS机上闪过的那些数字,在他的脑海中,犹如镌刻在里面,丝毫不差!
不能再用南卓的身份卡了,假如没猜错,自己的所在已经被发现,假如再一次使用,他敢肯定,他甚至来不及取到想要的东西,就会被彻底锁定。
微笑着递过来几样东西,服务员小姐殷勤地询问:“一把玩具枪,一把多用军刀,还有一台电子游戏机和一个学习型万能遥控器,请问是这些吗?”
“没错。”额头有微微的汗,澈苏礼貌地点头接过,手指轻抬,悄然勾掉了服务员小姐手边的POS机接线。
“好的,那请在这里签字……咦?”诧异地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POS机画面,服务员小姐有点发懵,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坏了呢?
……
一众黑衣的联邦特工,正在这时,已经冲进了商厦的大门,训练有素地开始分散开来,商场的每一扇大门外,留下两名特工警惕驻足,牢牢把守。
无数的顾客,川流的人群!
眼角余光掠过远处那些异常的人影,取货处的澈苏犹如不见。微微扬起清秀的眉,他脸上带着腼腆羞涩的笑意:“终端机坏了吗?我帮你看看吧,应该是小毛病。”
“啊,不用不用。”服务员小姐连忙摆手,“我找公司的技术人员来看看就好……”
微笑着半侧过身子,眼前的少年眉目安然,神情和气,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不用客气,我就是在TBK公司任职啦,修理这个,应该比你们的技术员熟练得多。”
不等那女孩再有犹豫,他已经熟练地找到被碰掉的插线,重新装好:“啊,排线老化,这是常见问题。”手按在了键盘上,他充满善意地笑了笑,“还需要重启一下程序,稍等,马上就好。”
流畅的程序画面行云流水般在终端机上闪过,服务员小姐敬佩地看着他那近乎幻影般流动的手:果然是TBK公司的人呢,对自己公司的产品可真熟悉!
快点,再快一点。澈苏的掌心终于有点冒汗,已经侵入了商场中心机房,找到想要的程序,赶在那些人找到自己之前!
快点,再快一点!他身后不到一百米,苗东的眼光焦急掠过,四处张望不停,心中同样在呐喊着:商场的监控摄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驳上他们军情四处的人脸识别系统!
猛然敲下一串字符,澈苏的手,戛然而止!
……就在同一时刻,苗东的目光,堪堪掠过某个方向。
没有熟悉的那身白色衣服的人影。可是……蓦然重新转回目光,他死死盯着一身浅灰色不起眼的运动装,忽然明白了刚刚澈苏用南卓的身份卡,首先买了什么!
“这边!”冲着嘴边的通讯器大喝一声,他拔腿向着那个靠近大门并不远的少年狂奔,“跟我来,抓人!”
没有等到同伴们的回应,在他耳边响起的,是忽然震耳欲聋的尖锐火警铃声!“叮铃铃——”代表着特级严重火警的血红色警灯大亮,警报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无数暗藏的消防喷头从天花板上喷下最大流量的水柱,水花四溅,应急系统启动!
人群大乱,被火警声和水柱喷得茫然失措的顾客们,在片刻的错愕后,产生了无可避免的尖叫和惶恐,所有的人流,拼命找寻着出口和楼梯的方向,疯狂簇拥而去!……天,这可是特级火警,寻常的小火警可绝对不需要启动全面喷淋,学过消防知识的人,谁不知道呢!身在一楼的顾客们更是瞬间找到了大门,还好还好,身在底层,赶紧向门外逃生!
心中一个激灵,苗东几乎要破口大骂:该死,还没来得及报告自己的具体方位!
“各单位注意!我在一楼十点钟方向,西北门口,目标就在这里!所有人注意!”通讯器里,电流声异常得大,更加诡异的是,队员们的回应时断时续,几乎听不清。
也就是说,自己的命令,他们也应该听不清!可这是为什么?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苗东忽然想起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那个少年神情无比专注,手下如同梦幻地操作着商场的终端机!
不……不可能。这些不会是他做的!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侵入商场保全系统,利用终端操作就启动了商场的火警,再屏蔽了某些特定的无线电频段!?
压下心里荒诞的猜测,苗东撞开挡在面前的人流,敏捷的身影向着前方的那道身影继续狂奔。就在这时,澈苏已经微微低身,提起手边的一个手提袋。似乎直觉地感觉到危险和不安,他忽然安静地回头,准确无比地看向了苗东。
……隔着疯狂的人流,隔着充满尖叫和喧嚣的空间,他神色从容,属于少年的单纯和纯良已经消失无踪,眼神里,是苗东跟踪数日从没察觉的坚忍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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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今天这段描写的最后几句,你们呢?
大年初一,大家过的很开心吧,小苏却还在继续逃亡,好辛苦涅,~~~~~55555555
103章 重返机甲内!
……隔着疯狂的人流,隔着充满尖叫和喧嚣的空间,他神色从容,属于少年的单纯和纯良已经消失无踪,眼神里,是苗东跟踪数日从没察觉的坚忍和勇气。
没有再多的眼神交流,他急速转身,巧妙地混在一片惊恐的人流中,向门口快步跑去。
“站住!”苗东几乎是愚蠢地发出了这样一声毫无意义的大喝。
回答他的,是前方那个少年头也不回,轻轻扬手飞来的一道寒光。
不是对着苗东,而是精准无比地飞向他自己的身后。精美的广告牌边,缚绳被割断,底层大堂里那串串五颜六色的斑斓气球腾空而起,飘在苗东面前。
晶莹水珠飞溅,淋湿了地面;五彩气球飞舞,遮挡住了视线。这一切,竟似有种惊心动魄的浪漫。
……当人潮终于散去,火警铃声渐渐停息,站在商厦门前完全失去了目标的苗东,忽然有短暂的片刻茫然。
几名守在门口的手下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刚刚一下子涌出来几百号人。”
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追出去,苗东苦笑着汇报:“头儿,他逃了。”看着刚刚拿到的清单,他道,“他没有用南卓的身份卡,却取走了一把仿真玩具枪,一把多用军刀,一台万能遥控器……呃?还有一台电子游戏机?”
很合理,这都是逃亡中很有用的东西。原碧海冷冷看着监控画面上重新开始疯狂闪动的数据,商城四周的各处摄像头已经远程启动。可短时间内,想重新捕捉到成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怎么取到东西的?”他忽然有点疑惑。
“我想,他看了一眼,就背了下来——四样东西的商品编码,每一样十八位数字。”苗东苦笑,犹豫了一下,他加了一句,“头儿,我有种感觉,他的行动好像不是随意的,可能经过慎重的考虑。”
“哦?”原碧海直起身,苍白的脸色上有点不太常见的亢奋。
没错!从一开始就引诱南卓为他买下这些东西,到付费时刻意强记编码,从在摩天轮上惊天一跳,到直奔商场换衣取物,是的,他一直有设计!
关键是,他接下来的意图,会是什么?
紧张地思考着,原碧海沉声一条条吩咐:“一组,沿着泰海大道往前追;二组,搜查商场附近的商家和店铺;小季,你联络交通管理局,附近所有的道路岔口,设置一级路障!”
“头儿,捕捉到了!”惊喜地大叫一声,他身边的下属飞快调近一张照片,人群里,正对交通路口的一张脸,瞬间闪过,却让现场所有人莫名激动。
“注意,泰海大道和源义路交叉口,叁分钟前,目标刚刚出现,所有人赶去!”
没等他接着发话,监控的技术员又急急叫:“他在沿着这条道跑!”
果然,下一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再一次捕捉到了澈苏的脸孔!迷糊的画面迅速被放得清晰,动态的成像中,澈苏长腿如鹿,矫健飞奔!
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原碧海冷笑:“所有人注意,他胸部受伤了,跑步的姿势不对!”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想毫发无伤,不震断几根肋骨,才是见鬼!
“明白!”耳机里齐齐传来手下的回应,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对这种提醒全都心领神会,不用多交代。假如正面遭遇,不管不问,先照着胸口打就是了!
泰海大道的高清地图立刻在军情四处的监控指挥中心正中展开,巨大的光幕上,所有建筑和街道纤毫毕现。
“一组赶去泰海大道南端堵截,二组叁组负责岔道,四组从后面追!”原碧海冷冷道,“再让人跑掉,你们几十个人可以回家带孩子去了。”
“是!”又羞惭又愤怒,军情四处的精英们只觉得脸庞烧得厉害,头儿第一次用这么讥讽的语气对他们说话,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条敞开的通讯线路!
的确,几十人抓捕一个十几岁的异邦少年,再加上整个首都的所有市政部门的全力配合,再让人堂而皇之跑掉,传出去,整个军情四处的脸真不知道还要不要了!
……
“头儿,再次发现目标!没错,他还在沿着这条大道跑!”监控技术员叫道。
“各单位注意,按照目标的速度,现在应该接近丹霞道交叉口!”原碧海望着地图坐标尺,迅速推算出距离,“二组,能不能赶到?!”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赶到!”短暂的停顿,夹杂着组员微微的气喘和沉重的脚步,“暂时没有发现目标,我们在继续搜路边!”
“叁组赶到!报告长官,也没有发现目标!”
目光闪烁,原碧海死死盯着卫星传来的地图。一种奇怪的感觉浮起来,他瞬间就找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一天前,他们刚刚经过这里。这条道路,正是南卓带着澈苏参观机甲博物馆的必经之路。
——澈苏刚刚出现的源义路口和特工们堵住的丹霞路口之间,那座伫立的巍峨建筑……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凭着直觉,原碧海赫然喝道:“去机甲博物馆,快!”
“头儿……为什么?”身边的监控技术员诧异地问,明明没有任何迹象表示目标会去那里!那明明是一个死地,一览无遗的大厅,到了夜间空无一人。藏在那里又有什么用?
“头儿,你确定去博物馆?”通讯器里,苗东似乎有点疑惑。
“快!”原碧海咬牙。听到苗东声音的一霎,他心中异样雪亮,是的,刚刚苗东还说过,那个帝国少年的行动,绝对经过深思熟虑。所以他经过这条大道,也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身边的电话铃忽然急促响起!一名手下飞快接起:“喂,哪里?……警察局?好,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急促地点头:“头儿,警察局来电,机甲博物馆那边的警卫报警,说忽然间卷闸门大开,有人闯了进去,附近的巡警正在赶去!”
“收到!”不等原碧海发话,苗东已经从通讯器里听到了最新情报,声音带上了嗜血的凶狠,“我们两分钟内可以赶到,放心吧,这一次,他绝对逃不掉了!”
阴沉着脸,原碧海没再说话,都是得力而富有经验的手下,不用他教,这些起码的围堵和包抄,狙击和布控,苗东他们若再做不好,可真得该去撞死在墙上算了。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这样隐约不安呢?难道只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通澈苏到底要去机甲博物馆做什么?
抢一具机甲,驾驶着跑出来?不不,简直谬。博物馆里的机甲根本没有配备能量栉,哪里能有这个可能?
退一万步说,就算机甲真的能开动,驾驶着那么一个庞然大物,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不会再有任何脱身的可能!
……
宁静的机甲博物馆门口,到了夜间紧紧闭合的车辆通行卷闸门已经赫然而开。飞奔着直奔前厅,澈苏把手中的万能遥控器迅速塞回包里,捂着胸口,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手再掏出时,那把逼真的仿真离子枪已经紧紧握在手里。
“什么人?”听到大门前隐约嘈杂的夜间值班员抓起手电,笔直照向澈苏脚步响起的方向。
筒状的亮光中中,一个俊秀而虚弱的少年猛然抬手,一把锃亮的枪指向了他。
“不要乱动!”轻声冷喝,澈苏纹丝不动,双足立定,“我数到叁,看不见门打开,就开枪。”
“别别!小孩子开什么玩笑!”值班的工作人员看着他,忽然惊讶地抬起手指着他,“你你?你是昨天……”
“闭嘴!”澈苏冷冷疾奔上前,枪口冰冷,抵上他眉心,“听见外面的警报声了?那是在通缉我。假如不想死,就开门!”
“好好好,你放轻松!”心里打了个突,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拿出钥匙,颤抖着手,打开了展览厅的门。
灯光大亮,一切无所遁形。澈苏的额头,有细密的冷汗,刚换上不久的新衣服,前臂处终于又开始渗出血迹。
……为了除去内置脉冲追踪器,前臂被他自己生生挖出了一块血肉,匆忙间绑死毕竟不能做到专业的止血。胸口受了伤,肋骨断开,错位的剧痛也一直在折磨他。
“打开最后那排战斗机甲的防护栏!快!”他用枪再次狠狠一顶。
“我真的没有!”工作人员慌乱地大叫,“那个是危险武器,密钥在馆长手里!”
没有空辨别他的话真伪,澈苏一把将他推出门,紧紧反锁住了厅门!
头也不抬,他飞奔向早已认定的目标,昨天参观时,亲手碰过的那台家务型小机甲!
手里的多用军刀无声弹开,不假思索撬向了机甲的胸舱门。昨天被他巧妙弄坏的胸舱门无声打开,和预料中一样,没有遇见任何阻碍,为他节省了大量宝贵的时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澈苏的手熟门熟路,变魔术般伸向了早已记住的方位。
弹簧缩位,齿轮退避,他灵巧的手指从舱门中退回时,已经紧紧握着一块能量栉!薄薄的一片,黝黑方正,仅仅够家务型机甲日常演示用的那块能量栉!
没有任何停顿,他狂奔向了陈列室的最后面!
学习型万能遥控器,连上刚刚在门口搜寻到并且同步调好的频段,他紧张地按动重启键,片刻之后,军用机甲前的特殊防护栏终于无声打开。
而这时,博物馆门口终于传来了暴虐的砸门声,警笛嘶鸣,陆陆续续的特工狂奔而来,训练有素地抢占各个地形。
“怎么还没有打开卷闸门!他能打开,你们倒不能?”苗东有点抓狂,被这道莫名其妙的精钢卷闸门就足足耗了半分钟!
“谁知道啊……”现场的博物馆保安满头是汗,摆弄着手里的开门遥控器,“难道没电池了?”
没有电池才见鬼,准又是那个小混蛋自己用遥控器做了什么手脚!几乎想骂娘,苗东再也没有耐性,向着手下示意:“打!”
……“砰砰砰”四五把手枪齐齐开火,向着卷闸门激射!
铁屑飞溅,门被打得稀烂,首先赶到的叁组队员闯进大门,飞奔到展厅前,抬手举枪,继续向着门锁狂轰!
大厅内,灯火通明。一道单薄的少年身影半藏在机甲背后,看不清动作,却丝毫没有逃窜或者关灯藏匿的意思。
爬到高处监控和抢布狙击点的队员飞速汇报:“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目标的身体藏在机甲后,只有肩膀以上露出来,我处可以直接爆头!”
“要死了你!爆你妈的头!”苗东大怒之下,狂爆粗口。
果然,原碧海冰冷的声音紧随而至:“活捉,绝对不可以重伤或者损伤脑部!”
“是!”
“他在干什么?”原碧海追问。
仔细看了一下,高处的队员从高倍望远镜中确认:“头儿,目标在撬一架战斗机甲的胸腔门!啊——他已经打开了!”
“苗东!”原碧海冷喝。
“直接炸!”苗东早已领会了他的意思,手一挥,不到十几秒,小当量的定点爆炸飞速完成,烟尘散去,大门洞开,挡在众人面前的阻碍清除一空。
铺面而来的明亮灯光中,就在他们破门而入的同时,那个少年的身影,终于在最后一刻攀援疾上,灵巧地坐进了机甲驾驶舱!
无数把离子枪赫然举起,偏偏没有任何人敢对着他的前胸和头射击。
微微斜睨,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澈苏坐在驾驶舱里,面前的舱门缓慢而坚决地闭合,带着傲然的气息。
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模糊的奇异感觉——坐在了那位置上的少年,再没有了这些日的被动和无助,却仿佛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坐在了自己专属的王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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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的亡命天涯还在继续,今天大年初叁,真是巧啊,等到大年初七春节假期结束,小苏的逃亡就暂时告一段落鸟
小苏真可怜,大家放假七天,他奔波了一星期……
104章 他的目的地
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模糊的奇异感觉——坐在了那位置上的少年,再没有了这些日的被动和无助,却仿佛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坐在了自己专属的王座之上!
“快快,打机甲的腿部关节!”苗东心急如焚,现场没有重型武器,面对高端战斗型机甲,他们短时间内完全束手无策!
回头望向被带进来的那名工作员,他急问:“机甲能启动?”
“不可能啊。”惊魂未定的工作员肯定地摇头,“里面没有配能量栉,整个博物馆也没有啊,那就是一个空壳子!”
心中稍定,苗东放心地冲着通讯器汇报:“头儿,放心了,他作茧自缚藏在里面,跑不了,也不可能启动。”
众人谨慎靠近,举枪对着那架威严伫立的机甲。苗东沉声喝:“放弃抵抗,出来!你一定已经看到了,机甲没有配能量栉,你锁在里面毫无意义!”
没有回应……单向的可视窗内一片漆黑,没人看得见澈苏在里面的行为。
一片静寂。里面的人仿佛在思考,又似乎在犹豫。弥漫在现场的,只有诡异的沉静气息,还有爆破带来的苦涩硝烟,混合着火药特有的杏仁香甜味。
苗东挥挥手,不再被动等待,开始激烈地向着机甲的腿部关节处疯狂激射。
火光激飚,离子光束带着灼热的高温,齐齐射击在同一处,军情四处的精英队员们出奇默契,枪法精准无比,苗东抬手射击的第一处落弹点,就是所有人的集中射点。
机甲的里面,密闭的机舱内,澈苏额头的汗水,正在慢慢流下,顺着眼角眉梢。而他的手,却和外面的激烈枪声一样,纷飞不停。
打开能量栉舱,果然,尺寸大小完全不对,家务型机甲那可怜的能量片放在里面,完全接驳不上。意料之中的事!他开始细心地除开专用排线,用机甲的某处不常用管线固定住薄薄的能量片,金属触点和连线相接,巧妙地捆在一边的高强度联动杆上!
剥开一条金属线,拆下古铜色的那一根,接驳金属触点……他的手一直很稳,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忽然一个恶心,他胸口一阵烦闷。强行压下喉边的腥甜,他全然忘记了身外的危机和枪声的干扰,只一心一意地让手下的操作更加精准。
……一分钟,叁分钟。
似乎耳边有更多的嘈杂,爆豆般清脆的枪声越发密集。忽然微微一颤,巨大威武的陆战机甲发出了一声不详的闷响。虽然有着强悍到极点的外壳和护卫盔,可是定点对着一处强行摧毁式的射击,也终于开始效果显现。
火花微溅,触点接驳成功!映着澈苏一直专注的脸,瞬间光彩照人。
就在苗东心中一喜的刹那,他们面前一直沉默的庞大机甲,忽然发出了一阵古怪至极的抖动!没等军情四处的精英们反应过来,忽然之间,那架一直沉默的庞然大物忽然嘶吼连连,巨大的机器轰鸣和电流启动声,击中了所有的人心!
轰然抬腿,它笨拙的身躯忽然变得灵巧而骄傲,“噌”的一声,锋利的一米长合金刀锋森然弹出,惨叫一声,离得最近的一名队员已经猝不及防被刀刃带到,胳臂上立刻鲜血狂飙!……
“退后!”苗东勃然变色,这可是陆战最强悍新式机甲,放在前线,假如不遭遇重型火力,一台机甲瞬间横扫百人敌营绝对不成问题。
回应他们的,是面前森冷无情的一刀,又一刀!短暂的腿部失控后,不知那名天才的帝国机修师怎样动手,那具机甲的腿关节似乎瞬间恢复了损坏,神气活现地一个蓄势,便向着挡在面前的众人狂速踩踏而来,刀锋冷意横溢,步伐快若鬼魅!
对着面前悍然做势就要冲来的强大机器,苗东骇然急速发令:“所有人退后!门外队员注意,设置路障,越重越好!”
来不及退到安全距离的几名队员,已经被庞大的机甲撞飞,有一名甚至正中一刀,血肉划开,白骨隐约。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里面没有能量栉?!”苗东看着队员的鲜血,眼中全是血丝,气急攻心地抓住那名工作人员的肩膀狂晃。
“真的没有!这种展示用的军用武器,怎么会……”那名工作人员也是满脸惊讶,眼光扫到了一边那台胸口大开的家务小机甲,忽然张口惊呼,“他他他……他好像拿走了民用机甲的配备能量栉!可是不对啊,怎么安得上?制式和大小都不对……”
猛地松开他,苗东心里雪亮,对着通讯器的原碧海,他飞快汇报:“头儿,那个小王八蛋不知怎么弄的,启动机甲了!我们无法靠近,有队员受伤!”
“明白了。”原碧海阴沉答道,有点怒极反笑。
这个帝国的小俘虏,从头到尾,他们还是看轻了他!只把看守和跟踪做到了极致,却没有任何人想到多留意一下,这个少年单纯外貌下的冷静、机智和计谋!——正如他猜测的,他的每一步,都有着强大的算计。
那么接下来,他到底要干什么?庞大的目标根本再也无法隐匿,从民用机甲中取得的能量很快就会用尽,他费尽心机,抢到一具机甲,难道仅仅是为了困兽犹斗,做最后徒劳的拼斗?
不不……不可能。
“头儿,卫星监控到位,锁定目标,机甲正在冲破路障!”
“报告,目标机甲闯出博物馆,伤及六名队员,撞坏叁架警车!”
“报告!机甲沿着丹霞路口向西边奔去,军部正在抽调陆战机甲赶来,不过……”一名手下额头见了汗滴,“联系上机甲驾驶员赶来,最快恐怕也要一刻钟!”
该死,原碧海紧紧锁眉。事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级别的突发状况,哪里能想到调用军用机甲,公然在城市中心进行拦截?
一般的车辆和人体,在那种凶悍的战争专用机器前,简直就是儿戏。
好在那巨大的身躯,也绝对不可能再有神奇脱困的可能就是了……可是他到底要干什么?那名聪明到极点的帝国机修师,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最终的目标?
“头儿,不用卫星,我们的人也能咬死目标了。”手下的小季愤愤不平地道,看着监控录像里越来越清晰的画面。
澈苏的机甲沿着大道飞奔,而道路的尽头,甚至已经被肃清。它的身后,是无数警车和越野军用吉普。如此巨大的目标,简直想跟丢都不可能。
“他是蠢货吗?驾驶着这么大的机甲,在首都街道乱跑!”另一名技术员恨声道,“难缠的小王八蛋,抓到以后,看我们给他好果子吃!”
乱跑?不,不对。
死死盯着监控画面上看似尽在掌握中的那具机甲,原碧海心里的困惑和不安没有任何减少。它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在任何一个路口,都是坚决而果断,选择了最优最快的路线,直向城市的西南区而去!
是的,那具机甲在下一个路口转弯的方向,让原碧海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眼中锐光闪动,他果断厉声发令:“留下足够的人跟着就好,剩下的人手上直升机,提前往城西南聚集!——苗东,你也上直升机,先去西南边布控!”
“哎?!什么情况?”苗东一边紧急跳下吉普,一边向空中的直升机发令。
“现在还不知道,总之他要去西南,我们就要先他一步。不然就晚了。”原碧海冷冷道,眼中的狂热一闪而过。
很久了,从没有遇见过这么惊艳而强大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只是一个尚且不到二十岁的帝国少年!
“是!”猎猎风声中,苗东带着几名精英队员攀上直升机抛下的绳索,带着满心困惑向着西南方向飞去。
疾速奔跑的机甲内,澈苏赫然抬头,一股讶色闪过眼眸。
一直盘旋在他头顶如同猎鹰般的那几架直升机,竟然超前一步,向着西南而去?心中涌起淡淡的敬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强,还要老辣和聪明。
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面前,而操控台上,赫然摆放着那台电子游戏机!
耳边,游戏机售货员的话语清晰浮现,带着殷勤:“这里面还附带不少实用的小功能,例如歌曲播放、文档阅读、还有电子导航等等……”
电子导航。
澈苏眼前的游戏机小屏幕上,小小的红点不停闪烁,爱思堡的最新电子地图,徐徐展现,比任何画面都优美醉人。
赫兰大道以东、穆德大道以西!
从头至尾,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里。清澈的眼光中带着坚定,他沉着地驾驶着威猛的陆战机甲,横冲疾奔,巧妙躲闪着袭击,如入无人之境。
后视成像仪中,不停有军车蛮横冲来,最后关头司机无一例外火速跳车,笑话,拿一辆小小汽车和军用野战机甲对冲,被切成西瓜血水也是分分钟的事!
沉重的机甲脚掌踩踏在道路上的重响,引擎强行启动的颤动声,火力持续的枪弹落在机甲盔甲上的脆响……雷声般沉郁,鼓点般急促,笨重的躯体带动灵活的脚步,是力量和敏捷并存的美。
眼中越发闪亮,澈苏苍白的脸色因为久违的激动而泛起微红,电子导航仪上,目的地坐标不停闪动,操控台上,能量栉刻度表忽然黄光大作,陷入了低级区!
……
那点可怜的民用机甲的能量栉,终于濒临用尽。
猛然抬头,澈苏看向不远处,路灯明亮的陌生街区。华灯绽放,楼宇中无数窗口透出亮光,快到九点,很多家庭都已经开始进入宁静的夜晚。
身后追兵无数,头顶飞机轰鸣,密闭的机甲内,澈苏挥汗如雨,前胸阵阵锐痛不停翻涌。
可是他幽黑的眼睛,并没有一丝丝惊慌绝望。目光掠过电子导航仪上的时间显示,他的眸子却越发晶莹明亮!
……目不转睛盯着一路狂奔的那具机甲,原碧海随手接过属下递来的专线:“调用的四架陆战机甲已经到位,已经锁定目标?好,穆德大道上,请抓紧赶去!”
放下电话,他向着苗东沉声发令:“下直升机,在穆德道尽头布控!”
“是!”
“军方的四架机甲即将赶到,他一个人,绝对抵不过四名精英战斗员。战场即将在穆德道展开,你所要做的,是保证他被迫弃机时,及时抓获!”
“明白!”苗东精神一振。
众人紧紧盯住的画面上,忽然,澈苏所驾驶的那具机甲,猛然加速,刺耳的超频电流声在夜晚的安静街道中格外刺耳,瞬间将紧紧咬死的追兵,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追上去!”原碧海眸子一缩。
就在所有人正要发力的时候,忽然,那具机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猛然骤停,它静静地伫立在宽阔的街道中,傲然不动!
“……”屏息看着卫星画面传来的即时画面,监控指挥中心的人们虽然不在现场,却也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就在这短暂的错愕中,众目睽睽之下,却发生了让所有人眼前一黑的怪异事情,没错,千真万确的眼前一黑。
澈苏机甲所在的画面,忽然变成了一片异常的漆黑,失去了任何影像!
……
“什么情况!”技术员小季瞠目结舌看着监控器,“他、他……他能搞死我们的卫星?!”
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原碧海脸色异常糟糕。这群手下,都是猪吗?卫星摄像头没有问题,所有的画面都正常,明明只有澈苏所在的那一片变黑而已!
“苗东?”
通讯器里,极短的静音。很快,苗东的声音充满了惊诧,和小季几乎同出一辙:“什么情况?!他……他居然能搞坏联邦的电力供应?”
“现场怎么了?”
苗东的声音在急喘,似乎有点茫然:“头儿,四周一片漆黑……路灯和周围的社区,都停电了!”
眉心骤然一跳,原碧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赶到了没有?”他终于大吼,失去了冷静。
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监控器,监控指挥中心的人员面面相觑。
“……报告头儿,我们已经赶到。”嘈杂的人声在通讯器里传来,苗东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沮丧和窝火,“胸腔门大开,目标不知所踪。”
无数把强力电筒照射的那具机甲,黑黝黝的胸腔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最后几盏指示灯慢悠悠地闪烁着。
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顽皮,一个小小的黄灯有气无力地闪了几下,“能量栉用尽,请速更换”的提示符闪了几下,再没了生机。
……
~~~~~~~~~~~~~~~惊天大逃亡还有最后一段惊险结尾,下一次连载的就是整个第六册的最后一章节啦~~~~~~~~~~
谢谢大家陪小酥过年~~~~~除了小酥累的不行以外,联邦的精英特工们也没过上一个好年涅……
105章 逃出生天
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顽皮,一个小小的黄灯有气无力地闪了几下,“能量栉用尽,请速更换”的提示符闪了几下,再没了生机。
……
小心翼翼地看着原碧海铁青的脸色,小季缩着头,羞愧地呐呐低声道:“刚查过,不是卫星坏了,也不是他搞坏了电力供应……”
蓦然回头,原碧海的眼光像是要杀人。
“是正常停电。战时能源紧张,分时区停电啊,大家都知道的,不是吗?”小季嘟囔着,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
最后那一刻,那个帝国俘虏驾驶的机甲骤然而停的姿态,纵然再不愿意,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傲然的笃定,稳稳操控一切,事态尽在他手。
怔怔地回想着,原碧海眼前,终于后知后觉地浮现起一天前的某个画面。
阳光正好,午后无比悠闲。
图书馆外的简餐厅里,那个帝国少年好奇地抬起头,光明正大地望向一边的小小液晶电视画面。
……面容秀美的女播音员手执话筒,面向着联邦所有市民,侃侃而谈:“本地新闻,爱思堡的电力供应最新消息,明晚九点整,东南区赫兰大道以东、穆德大道以西的区域停电,持续半个钟头……
“受此影响,穆德大道的地下管线修葺工程也会受到影响,抢修的进度不可避免会推迟。市政部门已经保证,一旦恢复供电,就会全力抢修,保证附近居民生活起居不受影响……”
原碧海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他逃入了地下道。小季,调出市政部门的工程图,看一看那附近有没有下水道井盖。”
其实,并不用查地图,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澈苏真正的目的地。
新闻画面里,正是澈苏停下消失的所在。而在那天的画面中,有一个地下管道的井盖。就算不是那里,也一定是在附近处处洞开的管线修葺地。
小季的双手紧张地在键盘上飞动,很快,他点头:“头儿,附近有好几个井盖。”
莫名其妙的,原碧海忽然有点想笑。
无奈地挥挥手,他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苗东,听见了?派人下去接着追……还有,分配剩下的人手,尽量赶往各个下水道出口守着吧。”
这完全正常,却又突如其来的漆黑片刻过后,就算电力部门紧急恢复该地区供电,那个少年的身影,怕也是早已消失在了蜘蛛网般密匝的地下。
他们能做的,恐怕也只有例行公事而已。明天清晨,才是需要重新开始制定新一轮计划、实施全城搜捕和彻查的时机。
只不过……他深深吸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终于解开,在这充满挫败感的一刻。
从一开始,这个性情坚忍、绝顶聪明的帝国少年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意图妥协,仅仅七天的行程,他充分利用到了每一点可用的信息,严密计算,冷静分析,从未放弃过仅有的逃脱可能
虽然,假如没有南卓的松懈和谢詹将军的轻敌批准,那个少年不会有这个机会脱逃,但是显然,他一直在做着准备,认真地捕捉着任何一个可能。
所以才会有摩天轮上惊天一跳,才会有旗座商场内从容取物,才会有博物馆内孤身夺机甲,才会有最后一刻,在一片漆黑中离奇逃脱……
从没有放弃。
虽然身在囹圄,却一直在认真努力。
……
整个监控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不知道是羞恼和震惊,还是隐约的敬佩,竟没有人发出什么声音。
特定频道里,谢詹将军远在万千星云之外,终于静静发问:“原处长,你预计多久能重新抓到他?”
片刻的默然后,原碧海坦然摇头:“快的话也许明天就能有好消息,慢的话,我不敢保证。您知道,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目标潜入的地下,停电带来的漆黑给他创造了很好的隐匿条件。”
不用多想,下水管道里必然是四通八达,说派手下四处堵守,不外乎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明白了。我已经知会了联邦安全局,这件事,会被列为处理优先权限第一的案件。”谢詹将军的语气淡然,原碧海却依旧听出了一丝坚定铁血,“首都方面的资源会全部放开,全力配合我们军方。我不想多强调,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人——他决不能死,也决不能脱离我们联邦军方的掌握。”
“明白。”原碧海简短地回答,“军情四处全体休假人员已经被要求销假,现在开始,全力以赴。”
不用谢詹将军强调什么,敏感如他,也知道这个帝国少年身上掌握的秘密,怕是足以惊天。
可是,除非那个帝国的少年能自己造出来一艘宇宙舰艇驾着跑掉,否则他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能会让他从这座星球彻底逃脱。
出神地盯着周边地图,他忽然再次开口:“苗东?”
“在!”
“有多少人去东南边的赫兰大道搜查?”他缓缓问。
“只有几个人。”苗东回应,“我手里人虽然不少,可是您知道,下水管道的出口实在太多……而且那里是人流稀少、容易被发现踪迹的林荫大道,好像不该是当成重点?”
“现在加派人手,先去这条道路沿途搜索一遍。”原碧海调出了那条宽敞大道的卫星图像,认真审视着,看着空寂安静的道路,不知怎么,他的眉头轻皱起来,淡淡的古怪感觉拂过心头。
赫兰大道没有受到停电影响,而是恰好在停电区域的最边上。除了几个路口有正常的交通监控,这条林荫大道上并没有太多的摄像头。正因为道路宽敞,一览无遗,所以行人很难在上面隐藏身影,唯一可以暂时遮挡行踪的,也不过是那绵延茂密的道边林荫。
点了点地图,原碧海对着身边一位得力的技术员下属颔首:“放下你手头的活,先筛选这条路上的交通摄像头的资料。从刚刚目标消失的时间开始,到现在,反复地看,别放过一个疑点。”
疑惑地放下手边的事,那名技术员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一边无声地开始执行命令,一边困惑地问:“离事发地这么近,目标会选择这么快就跑上地面?要是我,不如在地下管道里随机乱跑,也不会在附近立刻冒头啊。”
皱着眉,原碧海一时还理不清自己的思路。他半开玩笑地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嘛。”
“头儿别逗了。”技术员讪笑,“这种话糊弄外行就算了。”
忽然,那名技术员轻轻叫了一声:“咦?”
“怎么?!”原碧海猛然回头盯着他。
“啊,我大惊小怪了。”年轻的技术员挠头笑笑,“看到了一辆特殊号牌的军方专车而已。000开头的,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呢。”
瞥了瞥监控画面,一辆低调的黑色车辆停在信号灯前安静等待绿灯,车尾是特殊号牌,000开头。
军方要人的专用车辆……原碧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偶然路过的一辆军车而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名技术员调出交通部门的传输资料,原碧海的手指,不停地叩打着桌面,陷入沉思。
正常情况下,所有的人都会选择逃往最远离现场的地方隐藏行踪,就算是他,也一定这样。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澈苏一路奔逃的身影,可他眼前,依旧似乎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少年决然而冷静地掌控一切的画面。
所以,他有理由开始怀疑——这样的一个人,会和普通人一样,做出正常的选择和判断吗?……
室外忽然起了风。一道无声无息地闪电后,惊雷响起,淅淅沥沥的大雨落下来,没有半点征兆。
“该死!”依旧在现场忙于调度的指挥队长苗东举头望天瞬间被雨点打湿了全身。他终于憋不住心头无名的怒火,就连老天爷跟着凑热闹,还嫌今天不够乱吗!
瓢泼的大雨中,室外的监控设备取像受干扰,准备等待天明再细细搜寻的可能血迹也将被这场雨洗刷一清。负责室外搜寻的一众军情四处探员一个个神色不善,阴郁地在雨水中继续工作着,心里的挫败感却越来越强。
就连原碧海的心里,竟然也忽然起了一个模糊的疑惑,挥之不去:那个帝国的少年,该不是又用了什么离奇的法子,早已远离了他们的视线,消失在这异国他乡苍茫的雨夜里了吧?
……张狂的大雨,砸在了哥达星球首都爱思堡的街道上,晚归的人们加快了脚步,四处渐渐少了人踪。肆意倾泻的雨水洗涤了街市的喧嚣,洗刷掉了林木上的小小灰尘,也渐渐冲淡了某条林荫大道上那夜色中的暗红血污。
路边绿化从中,一道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缩在阴影里,望了望不远处的街道,他的神思虽然已经恍惚,可依然直觉地避开了交通摄像监控的方向。
肆意的雨点冲刷着他的身体,下水管道中带来的污渍和腥臭变淡了不少,按住了剧烈疼痛的胸口,澈苏觉得整个身体越来越冷……
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张阳光而明朗的脸,南卓笑吟吟的眉目似乎就在眼前,载着他飞快驶向市区,年轻的飞行营营长殷切地向他介绍着他的家乡。
四周的雨声瓢泼,可南卓的声音却似乎格外清晰。
……“看,那是我们首都最历史悠久的赫兰大道,我前几年可没少在上面飙车!
“这里监控摄像头少,道路又宽,最适合狂飙了。
“这里通向城外,所以行人本来就少,到了晚上更是连鬼影子都没有啦。”
……通向城外。
回想着在图书馆电子地图上看到的大致方位,他确认了出城的方向。没有错,这边,沿着这个方向驶来的,目的地都是城外。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踉跄着,用力狠狠摇头,企图甩去越来越沉重的眩晕感。
终于,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辆高大而笨重的卡车身影。眼睛中微弱的光芒闪过,澈苏猛然站起身。死死盯住远处越开越近的那辆卡车,他慢慢移出了灌木丛。
就在那辆卡车从路边疾驰而过的刹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扑了上去,企图抓住擦身而过的车尾!
一阵刻骨的锐痛随着他的动作猛然袭来,从胸腔直散到全身,举起的手臂只搭上了那辆卡车的车厢尾部,就因为剧痛无力地垂下。差了最后几公分,卡车携着飞溅的雨水飞驰而过,把他狠狠甩在了路边。
狼狈地翻滚几下,他喘息着趴在满地的水污中。
前方是什么?忽然亮起的车灯?……察觉到这漆黑雨夜的凶险,他挣扎着想要避开,可是,竟然全身都无法动弹!
“嘎——”一道紧急的刹车声,正在行驶中的一辆黑色车辆惊险无比地猛打方向盘,避开了忽然在车灯中隐约出现的地上人影。
躺在冰冷的污水中,澈苏慢慢地抬起头。
透过模糊的,被雨水遮挡的视线,近在咫尺的车门慢慢打开,一双脚,迟疑着伸了出来。
蠕动着冰冷的嘴唇,澈苏觉得自己好像发出了什么声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
(第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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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问了一下读者们,绝大多数人的钱用到这一章差不多就完了,因为怕大家充值一次看不完第六本,所以在前面设置了一些1点2点的章节。
有人说有点贵……嗯,其实大家看了实体书的四本多,差不多一本是2元多钱,我觉得……似乎还好吧?
接下来,还有4本的量。原先以为是9本完结,可是现在看来,肯定爆了一本。
正好是帝国篇4本,南苏星一本,联邦篇4本(不单纯是联邦篇,弗恩大殿下肯定会闪亮登场啦~~~~然后最后大结局一本。
我会尽我的力,让愿意充值的朋友们这一次充值看完全文。10元四册,万一爆字数,我就收点数低一点,不会让大家为了几千字、万把字再充值花不掉的。
谢谢大家陪我过年。第七册2月一号开始连载,大家这次多休息一天,也让小苏在雨地里多躺一会,他也累了………………
109章 得救(第七部开始)
“夫人,您真的要把这个人带回家吗?”将纯黑色的低调军车停在了别墅一侧的车库里,五十多岁的司机老潘开了口。
这是一栋坐落在首都城外风景区的优雅别墅,四周风景秀丽人烟稀少,已经入夜,温暖的灯光从门厅里透出来,映在四周的木篱笆上,野蔷薇芬芳嫣然,开满了墙壁,摇曳在夜色中的风雨里。
老司机紧跟着身前那面容温婉的中年女子,伸手从敞开的后车厢车门中接过一个昏睡的少年。阴暗的夜色下,那人一动不动,斑驳的血迹在他身上触目惊心。
手里拿着一件血衣,那女子柔声对着自家的老司机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非要报警吗?”
“当然应该。”忠心的老司机脸色颇是不以为然,“这个人来历不明,受伤也不轻。我瞧就是一个街头斗殴的小杂碎。我们家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能随便带这样一个小混混回来?”
“可是……他求过我啊,我也答应了。”那中年女子苦恼地微笑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套装,修长的脖颈上一串光晕温润的珍珠,衬着雪白肌肤,煞是高雅动人。
细细看来,她眼角有极细的皱纹,看上去已非妙龄。可是一眼之下,由于身姿苗条、眼神温婉,却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夫人,您总是这样!”老司机不满地严肃道。
修长的弯眉蹙起来,那中年美貌女子有点头疼地想起今晚这突发的状况。车辆行驶到一条归家必经的道路时,斜岔里忽然就那么闯过来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若不是司机老潘刹车及时,真怕会出一场意外的车祸呢。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清瘦的少年倒在地上,强撑着抬头看她,充满惊慌和无助,低低地求恳着:“抱歉,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能不能捎我一程呢?”
按说该是非常荒谬的,可看着那温良无害的眼睛,她竟然就这么忽然心头一软,打开了车门。
谁又能知道,这个少年刚刚上车,就在车灯下暴露出身上斑斑的血迹,狼狈地昏倒在后座呢?
那时候,她惊呼出声,前面的司机老潘也手忙脚乱地过来帮忙。似乎没有昏沉得很深,那个少年很快就在车厢里清醒了片刻。在听到司机老潘坚持报警或者送去医院时,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低声再次说了一声“抱歉”后,他用力推开了车门,就要挣扎着跳车而下。
可是,他哪里有体力呢?几乎是半挪半摔地爬出了车外,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逆行车辆,若不是她手疾眼快拉住,恐怕就会撞死当场!
“孩子,我们送你去医院,不报警,好不好?”她看着这少年身上斑驳的鲜血,心里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好勇斗狠的少年,正是最容易冲动和犯错的年纪,该不是卷入了什么街头暴力事件吧?
“不不,求您了。我不要去医院……”那少年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濒死的小鹿一样,闪着湿漉漉的光,“您或者让我走,或者带我一程离开这里……求您了,就是不要去医院……”
不得不说,那两声反复的“求您了”说得太近乎绝望,让人心弦一颤。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比她的女儿看上去还要小一些的少年。
心底某种隐藏极深的母爱悄然翻涌,击中了这位善良女子的心。她犹疑了一下,终于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样的一句话既然出了口,就似乎没有了退路,以至于将再度昏迷的这个奇怪少年抬上车后,就算再发现了什么,她都没法能再做出反悔的举动来。
是的,这个少年的身上,还有别的东西,让人心里异常不安。
镣铐!
脏污的衣袖遮掩下,右手单边带着半副镣铐,破坏严重的一小截锁链赫然垂在他纤瘦的腕边。
从警局里逃出来的年轻案犯,还是黑暗社团内部被私刑折磨的不良少年?
“老潘,帮我把他抬到客房里,再给林医生打一个电话,好吗?”她歉意地微笑,“我瞧这孩子的情况有点糟糕呢,简单的止血怕是不行。”
“夫人您真要这样吗?”老潘悻悻地道,小心地抱着澈苏,迟疑地通往二楼的楼梯边磨蹭着,“我觉得还是送去医院比较好。”
“好啦,等林医生来先看一下。假如真的太严重,非医院不能救治,我再改变主意好吗?”女子柔声道,黑色的眼睛有宁静而叫人心安的魔力。
利落地脱下身上优雅的裙装,她换上了家居服,很快带着简单的家庭医药箱出现在二楼的客房里。
整洁的客房床铺上,那个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大片雪白中,怕他身上的血污沾染到床单上,司机老潘细心地先在下面垫了浴巾。
超大的浴巾中间,那个少年的黑发极长,凌乱地散在一边,清瘦的身形显得虚弱得可怜。
“老潘,抱歉耽误你到这么晚。”女子挽着衣袖,开始亲自动手帮助澈苏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这少年的衬衫已经被他自己扎在伤处止血,身上只有一件小小的背心,裸露着肩膀和双臂。
轻轻解开他绑在前臂上的那血布条,一个模糊的血洞出现在面前。
那是在前臂上,竟然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生生挖掉了一小块肌肉,而他身上的肩胛骨下,还有一处明显没有痊愈的旧伤。那是一个类似圆形的烙印,边缘有些看不太清的图案,中心却有一小片泛着粉红色的伤疤,看来是刚刚长出来的嫩肉。
“看,是不良少年吧?学什么纹身,搞得身上一个大印章!”老潘气哼哼地道,心里直嘀咕:明亮的灯光下,清楚看得出这少年面容格外秀美,完全一副乖乖仔的模样,可怎么就不学好呢?
拧了把热腾腾的毛巾,他粗鲁地擦拭着澈苏脏兮兮的身体。掀开小背心碰到胸前时,昏迷中的澈苏忽然轻轻瑟缩了一下,干燥的唇中发出了一声隐约的痛楚呻吟。
“哎呦”了一声,老潘吓了一跳,慌忙丢开了毛巾:“夫人,不行!我瞧这孩子说不定有内伤!”
好脾气地摇了摇头,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原先的发髻已经散下,如少女般乌黑亮泽:“好好,你去门口等着林医生,我自己来。”
手不停歇,她已经麻利地完成了一系列的伤口清创、止血和包扎,接过老潘手里的毛巾,她手法温柔地把澈苏裸露在外的肌肤擦拭干净,不一会,地上的水盆里已经是一片殷红。
女性的动作毕竟温柔细腻,比起老潘的粗手粗脚,床上的少年没有再发出明显的呻吟,苍白的脸色虽然依旧憔悴,可是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灰败。
可她毕竟能做的有限,很快,初步的救治和包扎都已经做完,她收拾好四周,又打开了尚未来得及打开的木栅窗户,白天里还清凉悠悠的微风早已变得强劲,吹得木窗一阵吱吱轻响,混着外面的雨声,一片萧瑟。
“醒醒,孩子,听得见吗!”脸上有轻轻的拍打,耳边有声音在不停地呼唤。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澈苏微睁开眼睛,有点呆滞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来,侧过身。”白色医生袍的男人鼓励地道,和声示意,“对,就是这样,好。再深深吸气——”
听话地吸了一口气,胸腔立时传来一阵锐痛。澈苏难耐地瑟缩了一下,逃避地闭上了眼睛,就想要再度昏睡。
“不要睡啊,醒醒。”耳边另一道柔和的女声在轻声呢喃,似乎有点莫名的熟悉……宫廷医生,侍女?
回到弗恩殿下的皇家寝宫了吗?是的,一定是。
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少天以来,紧绷如满弓的弓弦一样的神经忽然“啪”地一声断裂,极度的放松和疲倦一起涌上来,迅速席卷住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强撑着眼睛,他依照着那医生的指示再次深呼吸。
吸到最末尾时,胸壁上有厚厚的棉垫覆盖上来,侧卧的背后位,开始有宽宽的胶布带紧密地一圈圈缠上。
“来,慢慢呼吸,痛得厉害吗?”
恍惚地点点头,澈苏意识到自己的胸口肋骨大约断裂了几根。那惊天一跳落下时,巨大的冲击力虽然有绳索减震,但是依然无法安全地着地。
翻滚之下,胸口第一时间就传来了剧痛,那处原来就有的骨裂旧伤终于露出獠牙,毫不客气地了给这位一直虐待它的主人一点颜色。
“来,忍着痛试着咳嗽一下,假如有痰液,一定要吐出来。”医生鼓励地看着他。依言咳嗽一声,澈苏的声音异常地嘶哑。
“还好,似乎没有什么异物堵在呼吸道。”将他安放在床上,手法准确而麻利地在他肋下注射了一管镇痛的针剂,那医生收起随身带来的器械。
站起身,他微笑着对一直紧张的那中年女子道:“林夫人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断了两根肋骨,可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好,最多几周,也就差不多能愈合了。——至于外伤,您已经包扎得很好,我看不用拆掉重来。”
“好的,这么晚还要麻烦您前来,真是打扰了。”林夫人歉意地颔首,转眼看了看澈苏腕上的那半副断铐,试探地道,“这个,您手里能有打开的器械吗?”
看了看那副残破的手铐,为这个家庭服务了十几年的医生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我打不开。”
那明显是军方特制的精密电子镣铐,这个年轻人肩膀上的半旧伤口也是热线枪的洞穿伤。而这个家庭的军方背景,出现这样奇怪的病人,也是正常的吧?
只是为什么会惊动夫人亲自照顾,就有点小小的奇怪。不过聪明谨慎如他,也知道该在必要的时候闭口不问不谈。
留下药方和医嘱离去,林夫人回到客房时,床上的人已经在镇静剂和止痛针的双重作用下,再度陷入了沉睡或者昏迷。
轻手轻脚地帮他盖上薄薄的夏被,林夫人终于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腰肢。
岁数开始不依不饶,先是在眼角留下淡淡的蚀刻,再接着讨要年轻时欠下的积债。年轻时生产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总是隐约作痛,而且越来越重了。眼光落在这间屋子角落那片蒙着白色单布的小小婴儿床,她忽然之间只觉得锥痛刺骨,一阵天旋地转。
假如那个夭折的孩子能活到今天,也该有这个孩子这么大了吧。也该有这样一双漆黑的漂亮眼睛,一头黑色的柔软头发,和他那英姿飒爽的姐姐一个模样。
她在窗外的迅疾风雨声中怔然出神,晶莹的泪水慢慢涌出来,很久以后,终于成串滴落,打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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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点进来的人,好像大多数都是重新充值的,鞠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110章 留下吧
……
风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疾。
昨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在清晨已经停下,郊外的空气显得更加清新宜人。蔷薇花的淡香显得比平日浓郁了一些,绕着植株围绕的白色别墅,从斑驳的原木色栅栏里钻进了因为昨夜的风雨而闭合的门窗。
一楼的餐厅内,已经有早餐的香味淡淡传来,一位面目慈祥的年迈妇人挽着花白的发髻,在餐桌中心的玛瑙色玻璃瓶里换上了刚刚采摘的蔷薇花束。
身后一阵木质楼梯的轻响传来,她笑着看向迈步而下的林夫人:“夫人,您醒啦?”
“是的,姆妈。”林夫人换了套淡灰色的棉质长裙,一夜的疲劳似乎已经消失无踪,眉目如画的脸上恢复了神采奕奕。
“昨儿回来得晚,见你睡了,就没再叫醒你说一声——家里来了个小客人,您做的早餐有没有多一份啊?”
“当然有啊,平时也不会做得刚刚好,总得预防着谁忽然胃口大开。”老妇人笑嘻嘻的,“什么小客人啊?难不成是先生家在汉斯城的小侄子?”
“啊,也不是了。”林夫人犹豫了一下,含糊地笑道,“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和家人闹别扭,总之他住一小阵儿就走的。”
坐在空荡荡的大餐桌边,她一个人慢慢地吃着刚出炉的吐司和煎蛋。
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老姆妈问:“夫人,那孩子住在客房?要不要我去叫他起床?”
“哦,不了。”林夫人摇摇头,觉得还是没有办法瞒过着屋子里的人们,“实际上,他身上有点伤。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什么?身上有伤?”老姆妈惊讶地叫起来,“年纪小小学人家打架哦!”
想了想,复又跑去厨房叮叮咚咚如临大敌地折腾起来。
半晌终于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满满的堆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营养食物,她骄傲地往餐桌上一放。
“年轻人饭量一定很大,受了伤更要多补补,夫人你觉得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林夫人含笑站起身,亲自端起了早餐托盘,“我这就上去看看,姆妈,您待会儿送点热水上来,他还得吃药呢。”
……
鼻子里传来一种混合的香味,有食物的甜美,有花朵的芬芳。身上却有些钝钝的闷痛,澈苏在一片混沌中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视线的对面矮柜上的一个苗条背影,素手纤纤,乌发垂肩,正在那矮柜上放下一只放满食物的托盘。
脑海中迅速掠过昏迷前的景象,澈苏恍惚明白了什么。
不是在熟悉的帝国,不是亲爱的艾莎姐姐。
悄然环顾着四周,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身边房屋装饰雅致整洁,四周气氛安宁平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他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异样。
——紧紧裹在身上的弹力胶布带固定着胸肋,是标准的肋骨骨折的救治方法。
“姐姐……”他犹豫了半晌,终于低声开口,慢慢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哎呦,这孩子,嘴巴可真甜啊!”门口一个老妇人推门而进,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水瓶,半是埋怨半是好笑。
听到他的声音,那个苗条如少女的背影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床上的澈苏。
看清了这女子的脸,澈苏终于有点微微一红。
昨晚光线暗淡,他也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如今在日光下细看,虽然身姿窈窕气质高雅,可是也能依稀看出来年纪大约也有叁四十多岁的模样。
看出来他的窘迫,林夫人含笑走上前,把矮柜上依然温热的餐点盘端了过来放在他面前:“我的女儿今年二十二岁,你不会比她大的,对吗?”
“嗯,我……我今年十八岁,不过马上就十九了呢。”澈苏脸上更加红了,心里一慌:眼前的这个女人长得真是年轻好看,哪里看得出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呢?
“果然比小姐还小几岁呢。”老妇人放下水瓶,倒了杯清水出来,“这药是饭前吃呢,还是饭后啊?”
“饭前吧,医生说这种止痛的一天最好服四次,一早上起来就要用一次,不然一会儿恐怕受不了。”
“哦”了一声,老妇人端了水过来,放在了澈苏面前,眯着有点老花的眼睛看着澈苏只裹着宽绷带的上身,这才发现他的伤痕累累,她呆了呆,果然吓了一跳。
小心地看着她的神色,澈苏悄悄地把那只戴着半副断手铐的手,藏在了被子下,心里一阵不安。
恍如不见他的小动作,林夫人微笑着对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姆妈道:“姆妈,我记得您把厨房里的东西可都搜罗来了,老潘他们起得晚,待会儿可吃什么啊?”
“噢,对对!我倒忘了这个茬!”老妇人拍了拍脑袋,“我得再给他们做点儿吃的去。”
听着她的脚步下了楼梯,林夫人才轻轻递过药片,和气地问了一句:“胸口还疼得厉害吗?医生说,你的肋骨断了两根,本来不是大事,但断在有旧伤的地方,所以恢复起来会稍微慢一点。”
慌忙接过她手里的药,澈苏点点头:“嗯……我知道的。那里,有点旧伤。”
最早起源于被兰斯殿下的属下当成间谍殴打,后来又被弗恩殿下那顿鞭子加重了伤势,虽然没有断裂过,但是总是会不时作痛。
“经常打架吗?男孩子这个年纪,不要太冲动呀。”林夫人微笑着道,这孩子连说句话都会脸红,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好勇斗狠的模样啊。
“嗯,没有打架。”澈苏小声道,局促地低下头,“不小心……碰到了。”
“哦”了一声,林夫人拿过餐盘:“来,吃点东西吧。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多吃,男孩子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呢。”
指了指门口老姆妈离去的方向,她笑意盈盈:“全部吃光的话,老姆妈会很开心的哦。”
不由自主地,她就对着这个比女儿还小的少年用了非常宠溺的口吻,眼神也格外温柔。
呆呆地接过来她的餐盘,澈苏抬眼看着她:“谢谢……谢谢您。”
鼻子一酸,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眼眶里居然有点模糊的湿润。赶紧飞快地低下头,他闷头大口大口地吃起盘中的食物来
这女子眼中的关切和疼惜是这般明显,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
无论是少言寡语的爹爹,还是不善表达的弗恩殿下都很少会用这种态度对他。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是那样容易隔着重重山水。可有时候,却也如此容易感受到彼此的善意和柔软。
无言地看着他吃完了整盘的早餐,林夫人忍不住追问:“还要吗?我再去加一点?”
“不不,够了。”澈苏刚刚正常起来的脸色又红到了耳根,糟糕,是不是看上去很没有教养,竟然连一点点都没有剩下!
害羞地躲过林夫人伸手来接盘子的手,他慌忙想要下床来:“我来去送餐盘,您……”
不由分说地轻轻按住他,林夫人的脸色严肃:“这头几天,你还是好好卧床吧,这是医嘱。”
想了想,她终于柔声开口:“需要我还为你做些什么吗?比如通知你的父母?他们一定很着急的,你已经整夜未归了。”
“啊……”澈苏张口结舌,怔怔抬头。
“或者,先打一个电话?”林夫人试探地道,“相信我,我是一个母亲,假如我的女儿一夜未归,事后我又知道她受了伤我却不在她身边,我会很难过很心疼的。你的父母,也会一样的啊。”
澈苏咬了咬嘴唇,半晌他才终于低低道:“我没有妈妈的……我离开家有快一年了,我爹他,也已经习惯我不在他身边了吧。”
爹爹一定以为他死了。在霍尔庄园里,他一个人做工的时候,会不会总是想着自己呢?
弗恩殿下也许会给他发放足够的抚恤金,可是,爹爹还是会难过得要发疯吧?
……喉咙和鼻子忽然被什么同时堵住了,他狼狈地紧紧闭着嘴巴,不敢让沙哑的鼻音出卖自己。
微微一惊,林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你有什么朋友吗?需要电话通知一下?”
“也、也没有。”澈苏不敢抬头。
“啊……一个都没有吗?”林夫人的声音很犹疑。
澈苏愣了那么一瞬。南卓算是吗?
慢慢地抬起头,他望着眼前的林夫人,忽然局促地笑了笑:“有的,我有好几个好朋友。我这就得告辞了,马上去找他们的话,他们会照顾我的。”
挣扎着下了床,他深深地、认真地向着林夫人鞠了一躬:“昨晚上的事,谢谢您……谢谢。我会记得您的好心的。”
就不说什么以后登门拜谢的话了,那是虚伪的、不能兑现的谎言。他心里难过地想。
“不要乱弯腰,你的胸口不痛吗?!”林夫人慌忙站起身,有点着急地扶起他,“不要这么急着走啊,你可以在这里住着好好休息,叫你的朋友们来看看你就可以了。”
“不不,真的不用了。”澈苏勉强地笑了笑,“我留在这里,会给您带来不便的。”
狠了狠心,他不再掩饰手腕上上的镣铐,故意带出了一点叮咚的轻响。
是的,他不该贪恋这里的温暖和安全,他的身份会给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灾难。
再次向着林夫人轻轻鞠躬,他稳住了脚步,向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林夫人在他身后忽然叫,“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叫司机送你。”
“……”呆呆地停住了脚步,澈苏张口结舌。
“我、我去朋友家。”
“具体在哪里?地址和门牌?”林夫人转到他面前,眼里有丝深究。
“就、就在昨天您碰到我的那条街道附近。门、门牌……我不记得,不过我到了就能找到的。”澈苏迅速红了脸,低下头不敢抬眼。撒谎是这样一种难受的滋味,以至于他的心都在狂跳不已。
“好了,你给我留下来,听到了吗?”林夫人温和地道,一双漆黑的眸子亮可鉴人,映着澈苏的窘迫,“我不会再打听你的情况,也不会去探听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算你是刚刚从警察局里跑出来,那也不关我的事。”
脑海里模糊地想起昨晚着少年那类似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一直刺眼的冰冷手铐,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有点不好的猜测。
或许是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或许是真的不敢面对一些事……这个一身是伤的少年,想必是遇见了暂时走投无路的窘境。
没有妈妈的孩子,甚至也远远离开了父亲,小小年纪就在这世上打拼生存,就算是真的在人生里犯了些艰难的错误,她也不愿意就此把他推出去,像昨夜一样逼他绝望而害怕地面对人生。
坚定地拦在澈苏面前,她一字字道:“在养好伤之前,哪里都不要去。假如你走,我会很难过。”
~~~~~~~~~~~~抱歉抱歉,去风弄的歌会偷听,忘记贴文了,想起来的时候,又一直登陆不上……
111章 短暂的宁静
肋骨的伤患不像其他部位的骨折,患者没有绝对卧床的必要,也没有石膏板固定着伤处。听着医生的遗嘱,澈苏在开始卧床了两叁周后,开始不时地下床走动了。
偌大的洋房别墅里,澈苏发现主人似乎只有这位林夫人一位,男主人从没有露过面,林夫人说的那个“比他大一点”的女儿,不知道是不在本地,还是已经婚嫁出阁,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
除了那天为林夫人开专车的老潘司机,第二天见到的老姆妈,似乎还有几位钟点工负责食物采买和花圃的园艺修剪,每天可以看见他们定时出现又准点离去。
从别墅二楼的窗口望去,四周极为僻静,环境幽雅,少有闲人往来。
这恰好合了澈苏迫不及待藏匿的心意,假如不是那天走投无路搭上了那辆胡乱拦下的车,假如还滞留在那人流涌动的市区,恐怕一到天亮,他就再也无法遁形,也绝逃不开那天罗地网般的搜捕。
——是的,想起这一周以来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贴身监控,他依然有点不寒而栗。
而这里,似乎完全嗅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彷如一个小小的、让人心安的世外桃源。
小心地把自己的行动范围控制在二楼,他甚至连楼下的客厅都很少流连。尽可能避开被人看见,尽可能减少露在任何人面前的机会,这是他现在仅仅能做的保护措施了。
可是将来是怎样,依然是茫然的一片空白。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任何钱物,他该怎么样融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异邦,该如何试着活下去呢?
更何况,被这里的国家机器死死追捕的阴影依旧无刻不在,犹如悬在头顶、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冰冷长剑。
每一天,他都小心地在联邦民用网络上流连,搜集地图,捕捉航班,找寻军用基地的所在。虽然完全没有成形的计划,虽然回家的路途还那么遥不可及,可是,在一切机会来临之前,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
手里捧着一束园丁送来客厅的粉色蔷薇花,林夫人轻轻地推开了澈苏的房门。看着窗前背对着房门的澈苏,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专注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进来的背影。因为怕澈苏憋闷,她本想在这个房间里搬来电视和游戏机,可是却被澈苏羞涩地婉拒了,若不是无意中发现他路过自己的书房看到电脑时眼睛一亮,她也想不出来要为他配一台电脑。
也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或许不爱看电视,不爱玩游戏,可是网路上的新鲜东西都是令他们向往的啊。
不过有点让她惊奇的是,原本以为这孩子总有点好勇斗狠的心性,可是现在看来,却明明是个安安静静的乖宝宝。
瞧,这孩子往往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呢,要不是自己按时按点地提醒他,怕是连吃饭服药都会忘个精光。
从房间的花瓶里抽去稍稍打蔫的鲜花,她细心地把手中的蔷薇换上。墙外的花藤开得正好,就算摘了供全家的房间插上,依旧有花海般的鲜花开满在枝头叶间。
终于被身后花瓶的轻轻声响惊动,窗前的少年回过头,一眼看见她,就绽开了一个腼腆而清新的笑。
站起身,他感激地向着林夫人躬身:“谢谢……谢谢您费心啦,这些花,真好看。”
“不要总是这么客气啊。”林夫人信步走到桌前,好奇地看了看屏幕,微微有些惊讶。繁复而陌生的器械构造图?
“是汽车零件吗?”她微笑问.
除了闷在二楼的客房,这个孩子也经常会去楼下的车库里流连,在司机老潘的许可下,他似乎也很喜欢摆弄家里的几辆汽车。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赛车什么的也挺正常,何况家里的几辆车都是军方的好车,估计稍懂的人都会见猎心喜吧。
“嗯,是机械构件,不过不是汽车的,是机甲身上的。”澈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和帝国那边严格的资源管理很不同,联邦的民间资源共享很是开放,不涉及机密的话,大多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详细的资料。
就像这几天,随便在注册很简单的一些民间的机甲爱好者论坛里,他就找到了很多非军事用机甲的详细图纸,特别有趣的是,他甚至找到了前些天在机甲博物馆里看到的那种圆头圆脑的家务型小机甲的构造图!
林夫人坐在澈苏对面的椅子上,一边随手敲打着自己的后腰。澈苏敏锐地注意到林夫人揉腰的动作,小心地问:“您的腰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以前生产的时候,落下了一点病根,常常觉得腰酸。”林夫人自嘲地笑笑,“年纪大了,就越发厉害。”
呆呆地看着她,澈苏忽然小声问:“我……我给您揉揉吧!”
安迪少爷以前总喜欢跷着腿叫自己捶背揉腰,按说自己的技术不错呢!
“啊?你是客人,还是个小病人呢,怎么可以……”林夫人讶笑。
慌忙站起来,澈苏鼓起勇气站到她身后,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帮着她轻轻捏揉按摩起来。
眼前这位温柔宁和的女子对他的友好是如此发自内心,常常让他有种鼻子酸酸的奇怪感觉。
晚上因为胸口痛楚而无法入睡时,有好几个辗转的晚上,他惊讶无比地发现林夫人悄悄来到他的房间,起风时,帮他关上窗户;变天时,悄然帮他盖上薄毯。
除了远在天边的老爹,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不由自主的,澈苏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有种心底里漫出来的亲近感。
瞥着澈苏那涨得通红的脸,瞧着他小心而认真的神态,林夫人心里莫名一暖,终于没有阻止澈苏这突兀的举动。
一边静静地享受着澈苏的按摩,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澈苏调出来的那些画面:“哦?你喜欢机甲?”
澈苏点点头,眼睛晶亮:“很喜欢!实际上,我懂一点点机甲的修理。”
“哦!做这个很好啊。”林夫人笑吟吟的,心里对澈苏的喜爱和赞赏溢得满满的,“我瞧你也经常去车库里待着,怎么,也喜欢汽车吗?”
“嗯,有点感兴趣的。”澈苏小声道,心里不由发虚,对于改装车辆什么的,他本身兴趣并不大,可是为了可能随时开始的逃亡,这些准备不得不做在前面。
“男孩子就是该多学学这些,女孩子才应该学一学文学绘画呢。可惜我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儿,也和你一样,天天喜欢钻研这些东西,我看着就觉得头疼啊。”林夫人叹息。
“啊,姐姐她也喜欢机甲吗?”澈苏好奇地瞪大眼睛。
“差不多吧,她小时候喜欢这个,后来啊……”拉长了一声叹息,林夫人半带埋怨,语气里却有点禁不住的骄傲,“不知从哪个电影里看到星战片段,她就忽然宣布要做学习战舰操控了。”
“那很厉害啊。女孩子在我们……”澈苏小声惊叹,硬生生把后面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在我们帝国根本没什么机会学习这些”这句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啊!
红着脸,他结结巴巴地补完了下半句:“女孩子在我们……眼里,好像都不太喜欢这些呢。”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她父亲和爷爷都很高兴,谁叫这个家是军人世家呢?”
军人世家?澈苏心头蓦然一惊,“怦怦”狂跳。
没有注意到他瞬间的神色异样,林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的骄傲和温柔开始缠绕上一丝淡淡的忧愁:“一旦学习了这个,不进军校深造是不可能的。战争一来,一个女孩子也一样要上战场啊。”
“啊……”呆呆地听着,澈苏小声问,“姐姐她现在是在打仗吗?”
林夫人慢慢红了眼眶:“是的,去年战争打响的第一天,她就被调到费舍星前线了。”
屏息听着,澈苏看着她那红红的眼睛,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喉咙有什么堵着,想要笨拙地说句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小声地道:“会结束的……战争这种事,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是的。我们都希望它早点儿结束。”林夫人苦笑,“现在前线的战事这么吃紧,联邦内部反战的声音又这么高。瞧……内部自己的分歧都这么大的话,怎么可能指望这场仗一鼓作气地打下去呢?”
勉强地笑了笑,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花。有意转移话题,她含笑看着电脑下角的一副小画面:“咦,这个小机甲我们家正好有一台呢。”
微微一怔,澈苏转睛看着屏幕。那架圆头圆脑的小家伙,家务型微型机甲!
“不过不是这种黄色,是浅粉红的。”林夫人忍不住笑起来,“我一直要求我女儿学着做家务,我先生却很支持她学那些军事知识。我埋怨他太骄纵女儿,将来孩子嫁了人会很狼狈,他就默不作声地买了这个东西来,说是做女儿将来的陪嫁,有什么家务都可以帮着她搞定啦!”
“咦,好棒啊!这种机甲很有趣,我刚刚查到,它是一个民间机甲爱好者联盟设计的雏形,就连主芯片都是完全自主研发的!”澈苏看了看林夫人那如听天书的神情,赶紧补充一句:“总之您女儿将来做家务的事,的确可以不用您费心了!”
“是吗?”林夫人忍俊不禁,“希望她将来嫁人以后,不会把厨房烧掉就很好啦。”
也跟着她笑起来,澈苏的黑眼睛弯成了一个明亮的月牙儿:“我爹也是这样的啊,我跟他说我好讨厌做饭,于是从小到大,在家里他就没有让我下过厨哎。”
凝视着他,林夫人的眼光柔柔的,带着适当的劝慰:“那么,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不应该躲着家人不是吗?”
愕然地看着她,澈苏慢慢听懂了她的意思。原来,她依然把自己当成一个犯错离家、躲避在外的孩子呢。
“夫人,我不想骗您。”他低声道,悄然握紧了拳头,手腕上的半副手铐早就被他拆下,“非常抱歉,我身上的一些事……暂时不能说给您听。可是我保证,我愿意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绝没有一点点虚假。”
“我知道的。”林夫人和气地道,没错,几十天相处下来,她已经隐约看出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乖巧文静的少年,是宁愿沉默,也不愿意说谎的。
澈苏鼓足了勇气,终于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我知道您一定会有点怀疑我的身份来历,因为您遇到我的那一天,我的确在被一些人追捕。或许有一天,您甚至会后悔救了我吧。”
犹豫了半晌,他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点忧伤,有一点苦涩,却坦承而清澈:“但是,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没有伤过人、害过人的。”
沉默了一会儿,林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孩子,傻孩子。我信你的……”
她眼里有泪光,飞快地站起身来,温和地拉起澈苏的手:“跟我来,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女儿的嫁妆?”
径直跟在她后面,一直到走进一间储藏室,澈苏才惊喜地轻了一声:眼前那台圆头圆脑的小型机甲,和在博物馆看到的那台一模一样!
就像林夫人说的那样,换了身娇俏可爱的粉红色外壳,看上去真的有点粉红女佣的味道!
“来,帮我点忙。”林夫人宠溺地看着澈苏,美丽的嘴角含着笑,“这台机甲被闲置得久,我怕关节都要锈蚀了——你说你懂一点修理的,可以帮它上点机油吗?”
军情四处的办公大楼里,一片和往日不同的压抑气氛。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郁而隐忍,无名的挫败感和压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也充斥在所有人的心间。
虽然军方最高将领谢詹将军并没有真正表露出来雷霆般的震怒,虽然原碧海主管的脸色依然平淡冷漠如常,可每一个亲自参与了几十天前那个雨夜追捕行动的人,都在心底憋了一把火。
那是一个来自帝国的俘虏,年仅十八九岁,第一次踏上这个星球,完全不了解这个城市的建筑和街巷,他到底能跑到哪里去,到底是怎样在漫天的专业追捕大网下,堂而皇之地逃窜无踪!
就算是那晚被他设计逃脱,可这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中,他又是怎样做到消失得像是夏日里的水蒸气,干干净净,毫不留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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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它就没用不纯洁的时候……汗……
现在又开始进入短暂的过渡章,但是很快就会又风起云涌了,有人问第七本的名字,我不敢说……
112章 重新锁定!
就算是那晚被他设计逃脱,可这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中,他又是怎样做到消失得像是夏日里的水蒸气,干干净净,毫不留痕呢?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一分钱。从南卓上校那里偷走的身份识别卡仅仅用来买了一套衣服,便被发现丢弃在商场里,无论是吃饭打工,还是对身上的伤口进行包扎救治,他都没有道理不在茫茫人海中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整个军情四处和首都中央调查局能够调动的资源都已经倾囊而出,可让所有人沮丧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依然没有任何的线索,和那个雨夜一样,他们失败地彻底而利落。
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地窗前,原碧海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城市高耸的楼宇,不知道想着什么。
“咚咚”的敲门声轻轻响起,他回头看着一脸疲惫的下属技术员:“什么事?”
“头儿,我这些天闲着没事,又筛了筛那晚上我负责的一些资料。有个小小的发现,不知道算不算疑点……”戴着黑框眼镜的技术分析员犹疑着开口。
原碧海紧皱起眉头:“现在是什么时候,就算是再微不足够、看起来再不可能的疑点,都要拿出来分析看看,你不懂这点起码的准则吗?”
“我只是觉得……我的推理实在太没有可能。”那技术员尴尬地摆摆手,“只不过这些天实在没有别的进展,我才忽然想到这一点。哎……不过这还是不可能了。”
“不要废话。”原碧海返身坐下,熟练地调出那晚所有的录像监控资料,“哪里有疑点?”
那技术员坐在了他身边,亲手点出来几段视频录像,那来自于事发当晚,西南方停电区域附近,赫兰大道的交通摄像。
“您当晚叫我筛选过所有路口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什么。”他找到了第一个路口和第二个路口的固定摄像点,开始调校时间。
很快,两处的时间衔接无缝,很多车辆的影像陆续通过,十字路口过斑马线的行人也清晰可见。
“行人里没发现和目标身形相似的人,所以我们放过了这里。”
“那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车辆。”那名技术员的眼睛中光芒一闪,“我们只能证明他的确没有出现在这些路口,很显然他没有沿着这条道路逃跑,可是如果坐车呢?……例如他根本就在某个路口直接搭上了一辆车,躲开了所有的监控摄像?”
“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推断。”原碧海锐利的眼睛盯着他,有点恼火,“你既然负责这块,早就该想到这些!别告诉我,你一直没有进行车辆行驶时间排查!”
“我有,当晚我就做过。”那技术员苦笑,“事发那晚,这条道路上不过几分钟后就有我们的人赶去,我已经将那之前路过的车辆分析了一下,从它们通过各个路口的时间来推断,在没有监控的路段,都没有什么异常地停顿时间过长。”
“那你想说什么?”原碧海的眉头蹙得更深刻。
“我、我忽略了一辆。”他的属下脸色有点奇怪,“实际上,那辆车您也见过。”
他调出了一辆纯黑色的车辆照片,为难地指着照片上的车辆牌号,000开头的特殊牌照赫然在目:“当时只注意到它的车牌很特殊,我完全忘记了排查它。今天上午我无意间乱看,却忽然发现,这辆车——也只有这唯一的这辆车,在通过第一个路口后,出现在第二个路口的时间,似乎显得有点长……”
死死盯着那辆车后的特殊牌照,原碧海缓缓眯起了一双凤眼。那代表着军方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将军的专车,没有疑问。
短暂出神后,他转头问:“时间有点长是什么意思?长到可以遇见一个人伸手拦车,再将他救上车?”
“是的,可以。”那名技术员重重点头,“理论上说,做这样的一件事,只需要半分钟就足够。”
“查牌照了?”原碧海淡淡发问。
“是,查了。所以我也觉得,可能真的是我胡乱疑心了。”技术员挠挠已经乱得一团鸡窝似的头发,笑得异常窘迫:“头儿您别骂我,我也知道着没啥可能,只不过……”
“够了闭嘴。”原碧海终于忍不住,冷冰冰拍了一下桌子,“说出名字来,就算是谢将军又怎么样!”
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那技术员迅速站起身,“啪”地行了个军礼:“报告头儿,您真是神机妙算!不错,就是谢詹将军名下的专用车,事发当晚路过了那里!”
愕然盯着他,原碧海摇摇头,挥去脑海中荒谬的感觉。谢詹将军一直在前线,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到底是谁在开那辆车呢?
“头儿,要继续查吗?”
慢慢摇了摇头,原碧海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这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或许还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地下管道的各个出口,那才是真正最有可能被澈苏逃脱的地方。
可是……望着那名下属转身离去的背影,他沉吟一下,终于还是加了一句话。
“不用惊动谢将军了,你去跟苗东队长说一声,派个人去查查看。”
郊外的那座小洋楼,和往日一样,平静地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中。四周的景物一片祥和慵懒。
似乎都沉浸在惬意的午睡中,洋楼里静悄悄的。只有二楼的那间客房里,有人依然凭窗而坐,卖力地忙活着。
地上一块油毡毯上,摆满了大堆的各色零件,浓重的机油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从微开的门缝中钻出去,飘荡在原本洋溢着田园甜美气息的小楼里,显得有点儿古怪。
闷着头,澈苏专心地把满地的零件一点点组装起来。灵巧的双手下,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就像在欢快地舞蹈,飞快地、准确无误地跳跃上该在的地方。慢慢的,被他拆解地七零八落的那台粉红色小机甲重新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随手把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澈苏睁大眼睛,极其小心地在机甲敞开的胸腔的主芯片集成板上重新排线。红红绿绿的电线和传输线整齐有序,缠绕和走线的方式井然有序,犹如美妙的画面。
半晌后,聚精会神的少年举起袖子,擦去了鼻尖和额前细细的汗滴。
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对面电脑上原来的机甲内部走线图,嘴角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轻笑。——比原先的走线排得整齐和精妙多了,不是吗?
再次检查了一遍,他开始安上机甲背部的民用电池。厚厚的一大块,比军用机甲用的高能能量块要厚重的多,效率也低下。
——假如换成南苏星上的那些超高纯度的高能能量晶体的话,几十克就足够支撑这中小功率民用机甲几年的能源所需了。
晶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澈苏呆呆地停下了手,半天没有继续。
用力甩了甩头,他驱赶走心里的迷惘。按下初始设置键,他听着粉红色小机甲内部悦耳的电流声,开始另外一项最重要的工作,某项功能的完全重写和输入。
和以往一样,他没有打有形的草稿,早已在心中确认过好几遍的程序语言飞快地在他手下流淌,行云流水般悠然。
时钟滴哒,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多久,他终于停下了手下的程序写入,满意地咧嘴轻笑。
转身走到电脑前,他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打开电脑附带的录音软件,他开始凑近一只小而精致的麦克风,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柔声开口。
“亲爱的主人,请坐在正常高度的座椅上,保持姿势端正……现在开始身体各部分数据采集,请主人保持暂时不要动弹哦。现在开始颈部按摩,时间为叁分钟,主人您可以用遥控器选择时间延长或者缩短哦。接下来是腰部按摩,时间设定是五分钟。”
忽然顿了顿,他皱起清秀的眉峰,飞快地跑到那架小机甲前重新修改了一个数据,才又返回来。
删掉了刚刚那句音频文件,他重新开口录音:“接下来是腰部按摩,时间设定是十分钟。主人您可以选择躺下或者坐着,假如躺下的话,请选择遥控器上的T字母键位……”
少年人声线里那种特有的清亮柔和,在安静的午后显得微带羞涩,却格外的温暖。
因为紧张,他中途卡了几次。反复重录了好几次,才终于得到了一组相对满意的录音。反复听了听,他苦恼地皱起眉来。
“主人”什么的,感觉好像很怪异?
安迪少爷肯定爱听这种,可是别人呢?哎,本来就是机器人的言语模拟,叫“主人”也是应该的吧!
手指按在变音功能键上,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没有按下变声按键。就是这个声音好了,或许林夫人更希望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冰冷的电子模拟人声吧!
这些天,他已经通过房间里的电脑,详尽地研究了哥达星上的详细地图和各种出行方式,通往费舍星的民用航班早已取消,剩下的只有军用宇宙舰艇。运送士兵的舰艇绝对不能打主意,但是,他依然找到了一些小小的激动人心的东西。
每隔一周,会有大型的军需用品供给舰开往费舍星,假如能够混上去,那么离开这所星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再多做一点准备,他就必须离开。这个暂时的栖息港湾虽然宁静而温暖,却不是永久居留的地方。早一天着手准备,早一天接近哥达星的航空港,都是必要而紧迫的。
连上机甲的数据接收线,他将音频转移到了特定的芯片位置。
……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危机和凶险。
和这偏远郊外的别墅中的安静气氛皆然不同,首都的某座军方建筑中,军情四处和联邦调查局临时组成的联合特别行动小组内,却忽然响起急促而恐怖的紧急铃声,响彻大厅!
埋头做事的几十名精英探员面前的屏幕上,耳边的通讯器里,齐齐响起头儿原碧海主管的冷漠命令:“一号任务后继任务,目标再次锁定,所有战斗小组紧急集合,由我亲自带队,出发!”
飞身站起,几十名军方特工激动无比。配上配枪,疾跑向大厅电梯,他们心中都是一阵狂喜:那个让所有人狼狈不堪,依旧毫无头绪的任务终于有了转机,听头儿的意思,这一次应该是彻底锁定了目标了?!
……别墅二楼临窗的椅子前,澈苏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从窗口发现,一辆军用越野车沿着远处的宽敞大道正在风驰电掣驶来。
一个急停,那辆威武的墨绿色军车在这座别墅的门前戛然而止,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潇洒地跳下来,背着一个大背包走进了大门。
没有惊动家里的人,那个身影熟练地掏出钥匙开了门,走进了大厅。随手放摘下军帽,满头乌黑的秀发散下来,秀丽的碎波浪卷儿衬着一身戎装,平添了几分俏丽和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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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实文章中很多地方已经很明显,伏笔什么的^…………看文细心的人都猜到了很多东西啦,当然,也有很多猜测过于离谱的,嘻嘻
我就不方便一一解答啦,留给大家看文的乐趣,被剧透什么的,最苦逼……
113章 临别的礼物
没有惊动家里的人,那个身影熟练地掏出钥匙开了门,走进了大厅。随手放摘下军帽,满头乌黑的秀发散下来,秀丽的碎波浪卷儿衬着一身戎装,平添了几分俏丽和英气。
厨房门一响,听见响动的老姆妈探出头来,惊喜地大叫:“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战期轮休啊。”笑吟吟地放下背包,年轻的女孩脸上有种同龄人少有的英气和成熟,“这个月的任务都已经提前完成了,所以赶紧回来看看妈妈。她啊,担心我和爹地,一定担心地天天睡不着吧!”
“知道就好!”老姆妈心疼地责怪着,唠唠叨叨的,“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呆着陪家里人,非要学男人去打仗开舰艇,家里有你父亲一个人去前线还不够吗?非要父女俩都去,夫人她啊,担心得天天夜里睡不着呢!”
微笑着快步跑上楼梯,联邦军第四舰队最年轻、最貌美的年轻女舰长谢薇安回眸挥挥手:“知道啦,我这就上楼去看她!姆妈我想念你做的罗宋汤啦,晚上能吃到吗?”
站在二楼主卧必经的客房门口,她惊奇无比地看着门缝里那个少年的背影。
那是什么人?家里什么时候来了客人?
正要推门而进,那个少年的身影恰好转过一个侧面,俊美逼人的面容露出半边,就在数米之外,却让看清了他容貌的谢薇安猛然一震,伸出去的手臂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虽然只相处过几天,但那绝对是一张她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安静的神态,俊秀的眉眼,修长柔韧的四肢。唯一和侦查舰上见到的不同,是他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温柔快乐,有点自得其乐,还有点单纯的稚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闪过诸多信息,谢薇安恍然想起了这个帝国俘虏的绝密身份。父亲亲手监管的话……
难道是这个帝国小俘虏已经被成功劝降,所以才能这样悠哉地获得自由?!
可是完全没有道理。就算是已经被招安,父亲也不应该让这样一个相对危险的人物住在自己家里吧!
想起初见时这个少年割伤南卓的狠厉,再想到他企图逃脱时的聪慧,谢薇安心中一阵巨大的困惑和狐疑。
就在这时,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门口的异动,澈苏也蓦然回首,看向了这边。
双目交投,静默无语。
空气似乎悄然凝固,澈苏呆呆地停下了动作,僵硬地看着那张俏丽中带着英气的脸,他忽然觉得肩膀上快要痊愈的枪伤,似乎又剧烈作痛起来。
那位冷酷果敢、一枪击中他和南卓,完全不受半点胁迫的联邦女舰长!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捕捉到他眼中的震惊,谢薇安心中隐约一动。某种模糊的预感抓住了她,她猛然后退,腰间没有来得及摘下的热线枪瞬间拔出,飞快地瞄准了面前拿着铁扳手的帝国少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一字字问,枪械无情,直指澈苏眉心。
微微出神,澈苏心中闪过一丝苦笑。
这个动作,这种情形,难道就是他的宿命?兜兜转转,被无数人用枪指着眉心。无论在联邦,还是在帝国。
没有说话,他怔怔地想起了林夫人曾经说过的话。是了,这是一个军人世家,她的女儿,也在前线。
得不到他的回应,谢薇安更加狐疑,单手掏出电话,她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嘟……”几声铃响后,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声音低沉,似乎有点疲惫,
“南卓,军方和你们在搞什么鬼?”谢薇安毫不客气地质问,眼神毫不放松地盯着澈苏的一举一动,“你抓到的那个帝国小俘虏,就算你们招降成功,就算他再重要,也没有必要安置在我们家里吧?……”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很久。
正当谢薇安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电话对面的男子,终于慢慢开口,一向爽朗不羁的语气有种怪异的平板:“你是说……”
顿了顿,那边的发音极为缓慢,似乎有些微微的轻颤,“澈苏?”
“除了他还有谁!”谢薇安杏眼圆睁,“我不管你们军方搞什么猫腻,总之我不喜欢我和父亲都不在家时,留着这样一个帝国人和我妈妈单独相对!”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喂喂?……”谢薇安叫了几声,终于才听见那边的南卓再次开口,声音颇有些奇怪的嘶哑,好像含着一个令人疼痛的胡桃,“你知道的,这种事,假如不是你父亲的命令,谁敢塞一个帝国人去你家?
“……”这倒也是,澈苏身上并没有任何镣铐。谢薇安犹疑对着南卓小声询问,“他、他被你们说服了?”
沉默一下,电话那头的南卓轻描淡写的:“是啊。”没有给谢薇安太久的思考时间,他忽然问道,“澈苏在你身边?”
“对,就在我对面。”谢薇安慢慢放下手中的枪。
“让我和他说句话。”南卓淡淡道。
虽然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谢薇安的心总算放松下来。伸手将电话递给对面的澈苏,她扬了扬眉毛:“南卓有话和你说。”
慢慢接过来那只电话,澈苏举到耳边。
“……”电话中,是轻微却急促的呼吸声。
“喂?是我。你还好吗?”澈苏淡淡地道。
电话那头的呼吸,蓦然从细微变得粗重起来。
没有回答他的话,南卓的声音清晰可闻,却压抑得近乎耳语:“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一个字都不要说,听我说。”
依言照做,澈苏抬眼看了看谢薇安,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那里,可我知道绝对不是谢詹将军安排你留下。”南卓一字字道,“所以我这话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
还是要劝自己投降吗?澈苏嘴角掠过一点点讥讽,可这丝讥讽却在下一刻变成了微愕。
“结束电话后,你稳住薇安。就说是你已经投诚,是她父亲安排你住在这里的。可是这个谎言不会维持多久,你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
顿了顿,南卓死死地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方式,迅速离开那里,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要耽误!”
“……”澈苏沉默半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记住我的电话。”飞快地在那头报出一串号码,南卓低声道,“逃出去以后,找机会打给我。假如我接到电话的第一句话是‘投降吧’,你就不要说任何话,放下电话赶紧接着逃亡。只有我开口说‘安全’时,你才可以接着说话。我会安排地点和见面方式,送你去飞往费舍星的空军基地——能不能彻底逃回去,看你自己的本事吧!”
呆呆地听着这奇怪的话,澈苏懵住了。为什么南卓不叫谢薇安第一时间抓住他,他的意思是,他要掩护自己逃亡和离开?
“为什么?”他终于轻声开口,极尽简单地询问。对面的谢薇安似乎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感到什么疑惑。
“闭嘴,不要问我为什么!”南卓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就继续逃跑给我看!永远不要被原碧海那帮混蛋抓住,早点滚回你的帝国去!”
“……明白了。”澈苏挂断了电话,安静地将电话交还给了对面的女孩。
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南卓说地对,假如他想脱离面前这危若累卵的困境,他就得和上一次一样,再次拼命地逃跑、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智慧,向着陌生而未知的前方奔跑!
立刻,马上。
……
道路在微微颤动,十来辆沉默肃杀的军车疾驰在从市区开往郊野的路上,掀起一片暗黄的嚣张尘土。
每一辆车上,都有四五名身配火力、神情严肃的联邦军方特工。
“你确定他还在二楼?谢将军的女儿刚刚回来?……知道了,请您务必密切监视,我们会在二十分钟后赶到,有什么变故,请一定立刻通报,我这条线一直开着。”
苗东队长结束了通话,飞快地向着身侧的头儿,军情四处的冷血主管原碧海汇报:“有点突发状况,我们联系上的内线司机老潘说:谢将军的女儿居然就在刚刚回家探亲。最初时就是她亲手抓获了澈苏,所以她一旦看见目标,就一定会认出来!”
“电话联系她,要快。”
“是!”苗东飞快地开始拨号,很快露出焦急神态,“头儿,占线,对方在通话。这可真有点糟糕,别被她无意间打草惊蛇才好!”
“打草惊蛇倒罢了,我是担心这个帝国俘虏拿谢将军的家人做人质。”原碧海皱眉,眼神中冰雪一片。
虽然行动前已经和谢詹将军行动提前通气,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生擒那个帝国少年,可是万一真的伤到了谢詹将军的夫人或者女儿,这也是让人无比头疼的事啊!
眺望着越来越近的目标所在地,原碧海主管的丹凤眼中,慢慢出现了一丝精锐的冷光。
可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决不会允许这个帝国少年再在整个军情四处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就算是付出再惨重的代价!
……
“薇薇?”敞开的门口,林夫人惊喜的声音传来。
“妈!”回头高兴地扑过去,在外人面前显得沉稳大气的女孩露出了一点娇态,“我回来了,战时轮休一个月,我就赶紧飞回来啦!”
“这孩子,也不提前说一声!”林夫人嗔怪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眼里的惊喜和激动不言而喻。
谢薇安爽朗地轻笑着,有点儿撒娇:“可不就怕你昨晚就开始失眠吗?”
嘴角的笑意满溢出来,林夫人左右端详半天,看不到女儿身上有什么疲惫消瘦的痕迹,这才笑着对她指了指澈苏:“这是家里的小客人,你也看到了。他……”
“我知道啦,妈。”谢薇安轻皱眉头,截住了她的话。
在一边垂首而立,澈苏的手指尖掐进了掌心。
“要不要先睡一会,长途跋涉的,路上这么远?”林夫人挽起了女儿的手。
“不用,我一点也不累。妈,我们去您房里聊聊吧——我给您带了点礼物呢。”谢薇安笑眯眯地,“我亲手采的五彩星际矿石,可美呢。”
看着她俩挽手欲行的背影,澈苏忽然在她们身后颤声叫了一句:“林夫人!……”
马上就要亡命天涯,全力狂奔,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不能告别,不能道一声谢谢。这位善良的女人,会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无言消失感到失望吗?
只要二十分钟就好,已经安全地呆了一个多月,也不在乎这二十分钟吧!
“林夫人,我、我想给您看一个东西。”他急切地指了指身边那架圆头圆脑的粉红色机甲,眼光殷切,“就一会儿,不会耽误您多久时间的。”
“什么?”林夫人停下来脚步,温和地看着他。
“喂,你对我的生日礼物做了些什么?”谢薇安扬了扬俏丽的柳叶眉,有点好奇地看着那架家务型民用机甲。
那是父亲几年前买给她的小礼物,因为操作繁复、老姆妈一直搞不清用法,自然被废弃在储物间里蒙尘呢。现在怎么大敞着胸腔呢?
飞快地接好最后的几条数据线,澈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机甲面前,局促地对着林夫人轻轻鞠躬:“请您坐下来,我保证很快。”
“哦,好吧。”林夫人惊奇地依言而坐,含笑期待。
很快,她听到了背后机甲轻轻启动的机械电流。一种冰冷僵硬的触感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脑上,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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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收到了一篇长评,好开心~~~~~~最近大家爱光看文,评论都没有了啊……
114章 小机甲的馈赠
很快,她听到了背后机甲轻轻启动的机械电流。一种冰冷僵硬的触感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脑上,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哦!”被这冰冷的东西冰得一缩脖子,林夫人又是受惊又是好笑,猜到了那是什么:机甲的拟人手掌!
“喂,你干什么?”谢薇安吓了一跳,差点又想拔枪冲过来:该死,那只机甲是要想掐死人吗!?
就在这时,粉红色机甲的头部忽然发出了声,从一张一合的机械嘴里吐出熟悉的声音来,一本正经,带着点认真和紧张:“亲爱的主人,请坐在正常高度的座椅上,保持姿势端正。现在开始身体各部分数据采集,请主人保持暂时不要动弹哦……”
澈苏的声音!
听着这让人心安的清亮声音,林夫人终于慢慢放松了身体,坐直在椅背上。
很快,那冰凉的铁手臂一触即缩,开始沿着她的脊椎慢慢而下。测量、按压、测试肌肉强度,采集人体数据……在一串飞快的动作中被机甲的程序一一记录下来。
紧张地看着小机甲一本正经地工作着,澈苏目不转睛地看着。
粉红色的小机甲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澈苏的录音音频:“现在开始颈部按摩,时间为叁分钟……接下来是腰部按摩,时间设定是十分钟哦。”
脸上从惊诧慢慢变成嘴角含笑,林夫人瞥了瞥澈苏那幽黑的眸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双冰冷的机械手已经按摩到了腰间,隔着衣服,终于不再让人觉得冰凉,恰到好处的按压并不单一枯燥,竟然带着些转圈和揉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指节分明的拟人手指灵活地跳动飞舞,像是在她的腰侧弹奏着固定旋律的乐章。
“老潘,请随时报告那边的状况!什么?”苗东愣了愣,心里不安骤升,“……明白了。”
转头看向原碧海,他急促道:“有点糟糕!老潘偷偷上了二楼,看到目标正在操控着一台小机甲,将军夫人正在被那具机甲挟持着!谢薇安小姐在一边无声看着,似乎有所忌惮!”
果然,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碧海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无论如何,首先确保人质安全,这一次有备而来,我们必须做到不伤亡任何人,把他擒下。”
首都军区机甲大队已经抽调了两架陆战机甲、两架空中机甲疾速赶来,驾驶员也已经就位。
那座小楼地处郊区,四面视野开阔,又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假如这一次再让他逃掉,别说手下的人,就连他自己,好像都没有脸再在军情四处头脑的位子上坐下去了。
脑海里闪过最近下属传来的某些传言,他咧开嘴,无奈地笑了笑。被他挤下这个位置的师兄阳泰最近一直在放风,鄙夷的口气……虽然不用亲耳听见,但也可以猜得到那人的刻薄和不屑。
“叫老潘千万别再试图联系谢薇安小姐,万一引起目标警惕,提前发难就更不好办。”他冷冷道。看来是谢薇安初见之下,已经揭穿了澈苏的身份,所以那个少年顺手将林夫人掳为人质,正在僵持?
但是……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这边已经全力赶去!
眯着眼睛,他冷喝:“全队加速,最大车速前进!”
呆呆看着那架粉红色机甲的手指动作,谢薇安只觉得眼睛发直、头脑转不过弯来。
——那是什么?
她也懂得一点最基本的机甲操控,虽然不够熟稔,可是总是了解一点基本常识的,这种手指关节的微动程序编写,比任何战斗动作、大幅度飞行都要难得多,更何况,这只是一台芯片严重落后的民用机甲而已!
“谢谢……”林夫人体会着腰间那笨拙却温柔的机甲按摩动作,心间一阵温暖,眼睛居然微微湿润起来。这孩子,上次和他偶然提到自己的腰有旧疾,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嗯,力道怎么样?有没有太大或者不够?”澈苏紧张而羞涩地蹲下身,观察着机甲那可爱的动作,“第一次启动,还没有来得及校调。假如您觉得不舒服的话……”
他住了口,心里涩涩的,酸楚蔓延上来。
没有机会再做最后的调整了,马上就要亡命天涯,全力躲藏。这个小程序会不会哪里有BUG,会伤到人呢……
敏感地察觉到他的黯然,林夫人一怔,温柔地赶紧开口:“不不,很好。真的很好。力道不大不小,我的腰真的舒服了很多。”
“是吗?那就太好了。”澈苏精神一振,眼中光芒闪动,害羞地轻笑起来。
谢薇安在一边无言看着,感受到妈妈和澈苏间奇异的安宁和友善,忍不住嘴角轻扬。
“我去房间把行李放下来。”她潇洒地扬扬手,微笑看着澈苏,“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轻掩上房门,她背着双肩运动包向自己的房间走,却在拐角处被一只手臂猛然抓住,重重拖进了阴影!
正要惊呼,嘴巴已经被人捂住,家里司机老潘熟悉的声音带着焦躁:“小姐!”
愕然瞪着他,谢薇安移开他的手:“潘叔叔?你……”
“小姐,你怎么出来的?夫人在他手里,被挟持着可怎么办?”老潘急急地搓着手,“这这、军方的人赶到最少还有十分钟,万一他狗急跳墙……”
心里猛然一跳,谢薇安柳眉一竖:“潘叔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着孩子不靠谱,那天路上偶遇他,我就觉得不对劲!浑身伤不说,手上还带着半截镣铐!”老潘急道,“这都怪我,我该偷偷报案的!”
“你是说……澈苏不是父亲安排住进来的?!”谢薇安心中一沉,巨大的不安浮出来。
“当然,怎么可能是你父亲!”老潘愕然道,“他是我们在雨夜里撞上的,夫人看他可怜才收留他养伤,谁知道他竟然是逃犯!”
“那现在是怎样?!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妈妈!”谢薇安压住声音,小声地急叫。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军方正在派大批人马赶来!”
拔腿就往客房跑,谢薇安的心狂跳!天,那个帝国少年竟然……是妈妈捡回来的,这样狗血又离奇的偶然!
可是南卓?!
心中模糊地掠过惊怒和困惑,她蓦然想起了南卓的谎言,是的,那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谎言!
咬紧牙关,她抑制着怦怦狂跳的心跳,眼中锐光一现。可是看刚才的情形,澈苏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房间里,澈苏把遥控器递到了林夫人的手中,缓缓蹲下,在她的面前平视着。
“这片字母区,被我设置成这项按摩功能的专用区。”他微微一笑,看着林夫人那温柔而美丽的眼睛,“
是选择躺下接受按摩,是端坐的姿势。总共四档按摩力度可以选择。还有,我设置了ESC强行退出,万一机器出故障什么的,按下它,所有关节会自动脱开,这样就不会卡到人啦。记住了吗?”
“嗯,差不多记住了。”林夫人有点窘迫,“这些说明书什么的,实在有点难懂。”
“所以我录了音呢。”澈苏的脸,又有点儿红,“基本上按照语音提示就可以操作了,我是怕有的人接受按摩时会嫌声音吵,所以得教您一下。”
“没有啊,我可喜欢听这小机甲的声音了。”林夫人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和美貌的容貌竟然和面前的澈苏有点儿相似,“很可爱,就像是你在我背后替我按摩呢。”
在门前立定,谢薇安让自己脸上的微笑显得自然。
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
“薇薇,这么快?”林夫人含笑,摇了摇脖子,那纤长雪白的颈子依旧在机甲的铁掌之下。
“是啊,想看这位小客人的神奇魔法嘛!”谢薇安伸出手,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妈妈,好了您该起来了,让它在我身上试试看嘛,它是我的嫁妆哦!”
她的掌心,却全都是汗!
抬眼静静看了她一眼,澈苏忽然伸出手,按在了正要起身的林夫人肩头:“稍等一下。”
谢薇安的脚步,瞬间停下!
淡淡瞥了瞥她如履薄冰的脚步,林夫人背后的澈苏幽黑的眸子盯着她:“马上就好,林夫人,请您再等一下,最后几个数据要采集。”
他发现了!
谢薇安心头大震,手不由自主地就向腰间的配枪摸去,就在她手臂刚刚移动的刹那,对面的澈苏,比她的手更快!
不。不是他的手快,而是他操控着的小机甲更快!
冰冷的机械手微微一动,几乎看不清那笨拙手指的动作,几根钢铁手指已经轻轻搭上了林夫人的脖颈后面,轻轻环绕合围起来。
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薇安,澈苏的眼神清澈冷冽,带着明显的警告,口中的话语却依旧温和:“这套数据是专门针对您母亲采集的,你也想按摩的话……不如过两天我再专门设计一遍?”
微微用下巴指向门口,他在林夫人背后用冷静的眼神示意谢薇安。
死死咬住嘴唇,谢薇安盯着搭在母亲脖颈上、似乎随时可以轻易折断什么的那几根机甲手指,浑身冰冷。
那是帝国的士兵,那是可以毫不留情刺伤南卓的凶手,那是不知用了什么惊天手段逃出监狱的厉害敌人!
不能激怒他,只能按照他的威胁办。
……
慢慢向门外退去,谢薇安强笑着点头:“好,过几天再说吧。”
看着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门外,澈苏黯然静立,轻轻将机甲的手掌从林夫人脖颈上移开。
幸好成功地吓住了那个精明冷静的女舰长,幸好这是她的妈妈——假如像上一次那样,她毫不受威胁,他也只能狼狈放弃,丢盔卸甲。
就算不怕伤害任何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对付林夫人?
终于觉察出女儿的神情有一点点奇怪,林夫人犹疑着就要站起身来:“薇薇?”
“您……不试完吗?”澈苏有点儿失望,恳切地看着她,“马上就快好了。”
怔了一下,林夫人看着他充满希冀和哀伤的眼神,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好,那就试完它吧。”
明显高兴起来,面前的少年笑得很开心,用力地点点头:“嗯,您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好像肩膀这里,位置再向下一点就好了。”林夫人笑着,注意感受着肩头处略显紧绷的按压感,半开玩笑,“还有就是这小家伙的机械手按在皮肤上,冬天的话可就太凉啦!”
“嗯,那里的数据采集得不够精确,按到骨头了。”澈苏歪着头想了想,“我来试试微调吧。不过机械手那里就不好办了,除非换上逼真的仿生手,可是那太贵了。”
想了想,他似乎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有点羞惭:“冬天的话,那就给小机甲戴一只手套吧!”
重新打开这具粉红色的机甲的胸腔,他飞快地开始改写一小段程序。不差这点时间,他马上就可以好了,给这位善良的救命恩人一点点报答。
“我已经把刚才您说的地方,修改了一下。”他展眉轻笑,终于如释重负,“下一次您用的时候,应该就没有什么大毛病了。”
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告别,他的眼光却忽然一滞,愣愣地望向了窗外!
一望无际的开阔郊外,远处的宽敞大路上,遥遥而来的那些黑点!虽然相距甚远,但是那独特的外形,一路带来的肃杀烟尘,都能让他瞬间得出判断!
一队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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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下一章再次进入逃亡,保证和上次不一样…………不然也太重复了不是?
115章 谁死谁亡?
一望无际的开阔郊外,远处的宽敞大路上,遥遥而来的那些黑点!虽然相距甚远,但是那独特的外形,一路带来的肃杀烟尘,都能让他瞬间得出判断!
一队车辆!
——那些车辆是军车,而且已经飙到了极速,正对着这边飞驰而来!怔怔看着那些越来越大的黑点,澈苏的心迅速下沉,再下沉,一直沉到了某个谷底,接着再飞向了暗黑的飘渺太空。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恰好是这耽误的十几分钟,让他丧失了最后及时逃跑的最佳时机。
他再也来不及说任何话,只向着门口看了一眼,便已经瞥到了谢薇安的一缕衣角和冷冽气息。
——不能从房门走,那里绝对有一把致命而精准的离子枪早已上膛待发!
纵身跳上敞开的窗台,他没有时间再耐心打开窗闩,狠狠心一脚踹去,木屑四溅,他直接从二楼飞身跳下!
就地一滚,他忍着胸前传来的一阵震痛,尚未完全愈合的肋骨伤好了又坏,裂了又长,恐怕是彻底好不了吧?
连滚带爬地半直起腰,他拔腿向着车库疾跑。身后的窗口果然传来谢薇安急喝:“站住,别跑,再跑我开枪了!”
身形急转,澈苏闪身到林木掩映的花园灌木丛中,借着熟悉的掩护,继续向着车库飞跑,身后,“砰”的一声,一束火热的离子束带着风声,擦过他的耳边。
“小姐,军方有命令,不要伤到他的头!”不远处,司机老潘急叫。
枪声骤停,谢薇安沿着澈苏跳下的落脚点,飞身同样纵下,拔腿急追,再向澈苏飞去的离子束,开始“嗖嗖”地集中在他的下盘和脚下。
咬牙不看身后,澈苏在密集的花圃灌木中狂奔,拼了,跑吧!抢不到车的话,下场会比被枪击中惨一千倍一万倍吧!
而这时,林家大门的方向,已经传来了车队的强力嘶鸣,原碧海的手下众人,终于赶到了正门,而同一时刻,所有人头顶的清朗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阵阵隐约的声音。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声!
惊愕万分地从二楼急跑下来,林夫人跑向大门的方向,那是什么?
澈苏忽如其来的飞身跳窗、女儿临窗开枪、门前一辆辆急停的车辆、头顶忽然传来的飞机螺旋桨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刚才还一片温馨宁静的郊外小别墅,现在转眼间就激流汹涌,风云突变?
“薇薇?!”她愕然叫。
“噗噗!”几声装了消音器的枪声闷响从不远处发出,数十名精干彪悍的特工飞身急冲进来,读秒之间,便已判断出形势,开始交叉封锁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车库大门。
“妈妈,快就地趴下!”闻声回望,正见妈妈站立在极其危险的空地,来不及解释,谢薇安急叫。
没有人有空闲向她解释,甚至原碧海也第一时间飞身疾奔,向着谢薇安所在的方向冲去:“快,堵上!一组负责全场布控,二楼各窗口,找狙击点!”
数名特工飞身就往二楼冲,急促而肃杀的脚步响彻整个小楼。
愕然地按照女儿的叮嘱蹲下,林夫人在苗圃边上的一丛灌木下藏起了身,心乱成了一团。
身处军人世家,心思细密如她,已经完全从周遭的一切嗅出了与众不同的意味。这是联邦第一将军的家,她是谢詹的家人。能让这些军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闯入军方要员的私宅,又怎么会是小事?
……
奔跑,再奔跑!五十米,二十米!……
敞开的车库大门,就在眼前!
没有时间再去想任何事,澈苏只知道用尽全身力气,奔向那似乎很近的车库大门。抓住一切的可能,就算这可能看上去是如此渺小。是的,他一定可以的!
看着前方半敞的车库门,他充耳不闻身后密集的枪击声。灵巧地就地一滚,他终于成功闪开了从背后射来的一串离子束枪弹。
“噗噗”,地上微微火光直溅。闪身到早已瞄定的一辆军车前,他手腕用力猛拉,动过手脚的车门应声而开。
猫腰急闪进去,他关死了车门,早已事先分离好的两根线轻轻一擦,再一擦!
……悦耳的发动声骤然响起,他猛地踩动了油门,性能良好的军用豪华车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鸣,如同一头优雅而凶悍的猎豹一般,向着车库外疾速冲去!
谢薇安!她正站在车库的正前方!举起离子抢,她身形坚定,冷冷向着车轮一枪枪急扫,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舰艇上上级的命令如在耳边,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少年身上的东西是多么重要而机密。
就算拼命,也要把这个帝国俘虏留下!
车辆急冲,向着挡在正前方的她疾驰而来,势若疯虎。五米,两米!……眼睛死死盯着纹丝不动的那位女舰长,澈苏心头闪过一丝苦涩。
在即将撞上那个俏丽身影的刹那,他银牙一咬,手下方向盘猛打,在最后的千钧一发间,偏向了一侧!
险险避开了谢薇安,他架势的军车沿着车库侧边擦了过去,重重在合金门上划出一道道花火……
一声刺耳的金属刮碰声,车轮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车身右侧瞬间瘪了一大块。
躲过了谢薇安,可前面紧接着冲过来七八个人,无数枪弹狂射猛倾,如密集的雨点,狠狠砸在了车窗和轮胎上,激起一阵阵或激脆、或沉闷的响声。
可惜,那不是寻常的民用车。军方要员乘坐的优质专车,除了普通枪弹根本无法击碎的防弹玻璃,就连轮胎也强硬过任何一辆普通汽车!
没有任何停顿,澈苏双眼注视前方,势如疯虎,向着挡住去路的那些人疾撞而去!
假如说对着林夫人的女儿还尚有一丝不忍之心,那么现在这些人,只是敌人!……
在最后关头纷纷飞身急跃,七八名第一时间冲到近处的特工仗着优异的身手,躲开了澈苏驾驶的军车的撞击。
巧妙地一个侧身,原碧海闪过那辆近在咫尺的飞车,冲着口边的通讯器冷冷吩咐:“门口二组听命,用四辆车堵住正门!”
都是一级军车,来,试试看,你一辆车,撞不撞得过四辆?
澈苏的手,比任何时候都稳。紧紧握着方向盘,他没有冲向大门,而是向着苗圃一边,急冲而去!
苗圃的后面有个小小的侧门,每天站在二楼,偶尔可以看见有工人从那里出入,不过是木头做的栅栏门而已,用车直接撞过去,一定可以撞开!
……就在这时,头顶的某种声音忽然加大,带着不祥的冷厉。
抬头猛望,澈苏的黑眸,骤然一缩!
几架直升机,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作盘旋定位。几乎同一时刻,直升机舱门在空中打开,几架庞大的躯体赫然现身。
……陆战机甲!
黝黑沉默,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黑晶晶的仿生视窗眼似乎是死神无情的眼睛。
距离地面不到数米,叁架冰冷的战争机器齐刷刷落下,“嘭嘭!”震耳欲聋的巨声,砸在了不大的庭院内。
一架直接踩裂了门厅外的路灯电线杆,一架将苗圃里一片玫瑰园踩踏得一片狼藉,而另外一架,则直接落在了室外的一组青石室外桌椅,坚硬的石头也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石屑纷飞,桌面赫然碎成片片!
隐然成叁足鼎立之势,叁架机甲只经过了短短一两秒的修正骤停,已经抬起仿生视窗眼,开始冷冷锁定地面上那辆正在向苗圃边缘急冲的军车。
“不准伤到车里的人!”原碧海再次发令叮嘱,“这是一级命令!”
“明白!只毁车,不动人嘛。”几名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傲然回应,心里全是不以为然。
军方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调动营中最好的几名机甲操控员来出任务,原来只是抓捕一个人而已?
这种战场上才会用到的战争利器,对付一个人类的血肉之躯,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对比。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用挤的,也能把这一辆小小的军车挤得动弹不得吧?
举起机械手臂,两架机甲微动身形,已经默契无比地冲着那辆正在逃窜的军车砸去。前车盖,后车厢,哪里都行,不要砸车厢就是!
“嘎——”那辆军车猛然骤停,就像一条奇怪的游鱼,在两架机甲的合围的最后一刹,奇迹般地闪在了一边。
猛打方向盘,澈苏的牙齿咬得死紧——是的,他没有看错,从手动输入指令到两架机甲配合协调,一定会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死角,按照它们起手的那零点几秒的差距,这种极微小的配合时间差一定存在!
换个方向,再冲!……几十秒过去,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中,那辆本该在几秒钟就被解决的军车,依旧在暴风骤雨般的机甲袭击中颠簸,甚至一步步更加靠近了苗圃的侧门!
“咦!”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叁名机甲驾驶员中,终于有人发觉了令他震惊无比的信息,“这个人好像是算到了我们的配合时间差和袭击盲点!”
“没错,我也觉得是!”倒吸一口冷气,另一名机甲驾驶员同样震惊。
假如说一次或许是巧合,那么这种接二连叁的趋避成功,就绝对是太诡异了。就连他们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快就判断出这些!
额前的汗水慢慢滴下来,澈苏坐在颠簸的车厢内,浑身的肌肉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可是他的眼睛,却明亮得像是清晨最亮的那颗星辰。
如同暴雨中海面上一直屹立的小船,在叁架庞大而恐怖的陆战机甲夹攻下,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靠着眼力和心算来判断那些一闪即逝的躲避生机。
可是,一切还没有到绝境。偶然的目光微错,他可以确定,并没人往那扇隐藏在爬山虎绿叶的小门处聚集。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意图。
澈苏的心在呯呯地跳,他要接近那扇门,无论如何,他要试一试闯过那道门!
暴风骤雨般的机械手臂狂砸,数米长的合金刀的风声凛凛,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在他高度击中的视野里,变得似乎比往日慢了一些。似乎是被一点点逼迫到了苗圃边缘,可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扇门在一点点靠近。
忽然惊呼出声,远远站在一边的谢薇安,猛地想到了一件事:不对,不对!
那边,不正是小时候自己常常偷跑出去玩的木门?!年久不用,可是肯定没有彻底封闭!
“他要跑,那边有门!”她纵声高呼。
就是现在!
就在谢薇安发出惊呼的同时,澈苏终于移动到了自己想要的距离。猛然掉转了一个精确的角度,他猛踩油门,已经有点破损的军车发车沉闷的马达轰鸣,就要向着那扇隐约的木门撞去!……
被女儿的声音惊到,一直藏在苗圃边的丁香树下的林夫人忍不住微微站起身,向外看去。
而这一刻,发觉了澈苏加速的叁架机甲,几乎同时调整了身形,向着那边急冲。其中最前方的那一架,更是赫然操起雪亮的合金刀,高高扬起,漫天华光映着炽烈的阳光!
“啊!”谢薇安面色激变,狂叫出声。
一边的原碧海也是猛得变了脸色,心头剧震——从他们这边看过去,那架机甲扬起的刀锋即将划下的方向,林夫人正僵硬着身体,刚刚暴露在花丛中……
那是视觉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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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哎,苦命的小酥从过年开始逃亡,现在一直逃到了情人节啊……
对了,明天月14日出版的第六册里面有甜蜜6000字大殿下和澈苏的番外,预定特价39元是最后一天啦,龙吟店址在这里哦,不过我觉得大家都忘掉大殿下了吧……
116章 被俘……
那是视觉死角!
高高在上,坐在机甲胸腔中距离地面有数米高,驾驶员一开始既然没有发现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林夫人,就算这一刻骤然看见,恐怕也来不及依靠手动操控,及时收刀!血肉之躯,遇见这样雷霆一击,足以瞬间丧命!
澈苏驾驶的军车,还在嘶鸣,沉着地向倒后镜看去,澈苏的眸子里是燃烧得无比炽烈的战意;而机甲高举的刀刃,在空中荡出漫天华彩,丝毫没有看见正下方那个弱小的女性身影。
谢薇安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极度的惊惧下,已经完全无法反应。
似乎过了短短一秒,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谢薇安每每事后想起那一天,明明知道那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瞬,可却清晰记得起那所有的细节。
冰冷巨刃就要划下,可是那辆正在拼命急冲、眼看就要撞开那道脆弱木门的军车,忽然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刹车声,猛然向着林夫人所在的左边转向!
几乎是向着那道刀锋主动迎上去,澈苏驾驶的那辆车,没有继续自己的逃亡,而是主动把自己的车身,送到了那架机甲的急袭刀锋下……
火花四溅金属发出撕裂的悲鸣,锋利无比的巨大合金刀带着风声,划向了军车的前盖。
犹如大刀劈开熟透的西瓜,纵然是军用顶级配置的豪车,也在这强悍机甲的雷霆一刀下,瞬间分为两半,整个前盖凄惨无比地断裂开来。
巨大得近乎刺耳的一声切割声,那道合金刃牢牢地卡在了乱七八糟的车体中!
呆呆地停在那里,机甲驾驶员在几米高的巨大机甲中,浑身冷汗,后怕无比。
下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假如不是那个目标车辆忽然失控撞过来,这一刀足以让下面的那个女人横尸当场!
僵硬地立在原地,林夫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半截残破车厢。
透明的车窗上有道道裂缝,隔着高强度玻璃,她清晰看见里面的那个满头汗水的少年,静静地转过头看向了自己。没有懊恼,没有后悔,只有一丝淡淡的欣慰。
……他最后的举动,不是车辆失控,不是慌乱胡闯。
他是为了救她,才用自己的车撞向了那架冰冷的死神机器……身体依然因为惊吓而僵硬不能动,可是林夫人的心里,却亮如明镜,震动莫名。
急促的脚步声狂冲过来,有一大堆训练有素的军情四处特工跑近,沉默地撬开变形的车门,当看到里面没有严重受伤的澈苏时,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四五把热线枪依然没有放松任何警惕,在远处瞄准,瞬间完成了交叉封锁。几个人拉开车门,从里面拉出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长长的头发垂在了额前,晶莹的汗水混着一丝丝狼狈的血迹,他沉默的容颜看上去,犹如脆弱而漠然的雕像。
慢慢吸了口气,林夫人强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镇定,看向那些军人:“你们是什么人?!”
她美丽的容颜如同冰雪,那是澈苏第一次在她面上看到和温良高雅不一样的表情。
人群背后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狭长的凤眼,苍白的面色。
纤长的手指交叉在胸前,他空着手,礼貌地对着林夫人点点头:“林夫人您好。我是军情四处主管原碧海,奉命前来追捕一级要犯。”
顿了顿,他微笑:“实际上,我奉的也就是您丈夫,谢詹将军的命令。”
惊愕地看着他,林夫人一时没有说话。赶到一边的谢薇安望着母亲的眼睛,心绪异常复杂地点点头。
林夫人的身体,微微一颤。
“夫人……”身后,澈苏柔和的声音响起来。
慢慢回头,林夫人看着他。
冷冷看着澈苏,原碧海伸手挡住想去过去的林夫人。淡淡扫视了一眼澈苏,他没有发现这少年身上有肌肉紧绷的迹象。
这一次,终于不再逃了吗?
“跟我们走吧。”他平静道。
任凭那些如狼似虎的陌生军人钳制住他的身体,澈苏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一名特工沉默而警惕地掏出手铐,向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套去。
“等一等!”忽然喝了一声,林夫人转身,冷冷护在了澈苏面前。“原主管,我记得您的脸,也知道您的身份不是假冒。可您这样擅闯民宅,强行带人,还是请出示逮捕令吧。”
“抱歉夫人,我们没有逮捕令。”原碧海笑了笑,“事急从权,这人是一级要犯,从得知消息到决定行动方案,只用了叁分钟,哪里来得及申请逮捕令呢?”
“是吗?那么我会坐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你申请到合法的逮捕令送来。”林夫人淡淡道,“在此之前,就算是我丈夫亲自打电话来,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带走他。”
眼中微微闪过亮光,原碧海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
他礼貌地开口:“夫人,军方做事,还请不要过多为难。我们只是想带走案犯。”
“你错了,这里没有案犯。”林夫人昂起修长的脖颈道,“就算是你拿来了逮捕令,我也会给他请联邦最好的律师。”
她直视着原碧海,温柔神情隐去,露出了某种被军人世家熏陶出的隐约傲然:“在法官没有判他的罪之前,他最多只是一个嫌犯,而不是罪犯。”
微微皱起眉头,原碧海沉吟着。
半晌,他终于微微向着身后颔首,几名联邦精英特工逼上前,尴尬地挡住了林夫人,这可是军方最高将领的夫人,旁边是他身为舰长的女儿!
可是尴尬归尴尬,他们的动作却足够坚决而强硬。虽然不敢真的动手,可是简单的阻挡已经足够用。
“你们!”惊怒无比地大喝一声,林夫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颤,“你们居然敢没有逮捕令就强行抓人!就算是战时,就算是军方办事,你们真当联邦的法律是一团废纸吗?!”
“那么,要不要接通您丈夫谢詹将军的电话?”原碧海摇摇头,准备开始拨打电话。
可他们的身后,却在这时响起了澈苏那淡淡的声音,轻柔悦耳。
“不用了,夫人。”他站在林夫人背后,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苦涩的弧度弯起来。
“我对您说过,我没有伤过人,没有害过人的。他们即使出示什么联邦的逮捕令,那也对我无效。”他轻声道,清澈的黑眼睛里幽深平静,诚恳地看着林夫人。
他转头看向面前的原碧海,没有因为对方身上凌厉而暗沉的气息有半点退缩。
淡淡地露出一点讥讽来,他微笑:“你们联邦的法律,没有立场判我的罪。”
居然赞许地点点头,原碧海缓缓道:“没有错。”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罪犯。”澈苏傲然地看着他们,眼光掠过一众军人,也掠过怔然而立的谢薇安,“我不过是个战俘而已。”
……看着那副熟悉的冰凉手铐再一次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被几名特工簇拥着,向着破损严重的门口走去。
“你是、帝国人?”身后,林夫人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身子似乎有点僵硬,澈苏缓缓回头,无声的黑色眼睛注视着她。
“是的,很抱歉一直瞒着您。”他清亮的眼神没有因此而骄傲,也没有因此而怨恨,“我从来都是一个帝国人。”
惊愕无比地看着他,林夫人又看向了原碧海,发出的声音不再柔和,却带着执着的喑哑:“……就算他是一个帝国人,我也需要知道你们要将他带去哪里。我会去探望他。”
“这是一级军事机密。”原碧海淡淡摇头,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实际上,从这一刻开始,您最好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错,这个帝国俘虏是一个本不应该被世人知晓的存在。
从一开始,就应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处绝密的所在,不见天日,抹杀痕迹。而不是像南卓上校那样,给他一点点曝光的机会和可能。
万幸的是,一番辗转后,一切终于重新回到了正轨上。他淡淡地想。
亲自坐在了押送澈苏的军车上,原碧海所在的这一辆专用防弹车,行驶在沉默的车队正中。
虽然顺利地抓到了困扰大家整整一个多月的目标,可是联邦军方这一众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惊喜的心情。
没有避开澈苏,原碧海坐在他身边,拨响了一个电话。
“谢将军,目标顺利抓获。现在正在带往军情四处。”
电话那头,传来平静如波的声音:“辛苦你们了,那么就请按照原先的方案,尽快开始拷问。”
“明白。”淡淡看着身边的帝国少年,原碧海刻意用他听得见的声音继续通话,施加压力:“不过将军,我必须收回原先的推测。预计的拷问时间可能会长过原先的预计。”
“为什么?”联邦最有实权的军方将领似乎有点不满。
“我原先以为只需要问出来一个地名或者名单类的东西。可是您刚刚才对我交代了细节。”原碧海淡淡道,口气冰冷无情,“假如需要问出来一份星际航行地图,而且是一个数据都不能有差错,就无法使用自白剂之类的东西。”
“……”沉默一下,谢詹将军道,“总之你记住,早一天问出来他的话,前线的联邦军人就会少死很多人。”
咔哒一声,通话被挂断了。
放下电话,原碧海盯着身边沉默如木雕泥塑的澈苏,陷入了一丝奇怪的出神。
伸出手去,他亲自揭开了套在澈苏头上那厚重的黑色头罩,看着澈苏那异常年轻的脸,略带嘲讽:“早知现在,何必费尽心力,浪费大家的时间和力气?”
幽黑的眸子如同一丸黑水银,澈苏静静地迎视着这浑身充满冷厉压迫的男人:“明知道可能会失败的事,有时候,也一样尽力要做的,不是吗?”
凝视着这少年执着而清澈的眸光,原碧海几乎想在心里击节赞叹。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所以南卓上校的那一套,我一开始就很不赞同,因为我觉得肯定无效。”
没有回应,澈苏漠然看着他。
“虽然我觉得我接下来的话也一定无效,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想重复一下。”原碧海饶有兴致地道,“我向你保证,没人能在我们军情四处手下扛得住不说话。既然迟早都是说,何不聪明一点,少吃一点苦头呢?”
这种平庸至极的威吓其实很难奏效,可总得来一句常见的开场白。不是吗?
静静坐在他的旁边,这个帝国少年终于抬眼看他。
幽黑得犹如深潭般的那双眸子,就算在昏暗的车厢里也依旧显得明亮逼人。
“我不会说的。”他轻轻道,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足尖。
忍不住笑了笑,原碧海半是嘲弄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有即将接受拷打和逼供的人,几乎都需要这样的自我催眠。”他叹息着摇摇头,“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
定定地看着他,澈苏再一次重复:“我不会说的……你们死心吧。”
无奈地摇摇头,原碧海亲手给他带回了黑色头套。
需要多久呢?这个异常聪明的帝国俘虏看上去也不过是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智慧而已,或许还拥有一些超越常人的勇气。可是他显然不够强悍到极点,也不够有惊人的忍耐力。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向察人入微的原碧海心头总有点不确定。到底需要花多长时间,需要动用多少手段才能撬开他的嘴呢?
张嘴打了一个哈欠,这些天不眠不休的困倦终于有了放松的理由。
闭上眼睛小憩的时候,他在心中模糊地想着:叁天,还是五天呢?最好不要超过十天……不然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真的弄到支离破碎、体无完肤,也实在是有点令人不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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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觉得这样的情节发展才是合理的,大家觉得哩?……
郑重预告,下章开始,大殿下隆重出场,英雄救美~~~~~~~~~~~~~
117章 重见大殿下
费舍星。
帝国军前线。
阴暗逼仄的天空上铅云密布,连绵数月的战争后,给这片原本就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上空添了更多的污染和灰尘。隶属帝国军据点的山脉中,隐蔽极深的战时指挥部里一片繁忙,肃杀而沉默的气氛笼罩着片片青灰色的山峦。
笔直地端坐在巨大而冰冷的长条桌前,一种高级军官全都屏息凝神,听着最前方那人的声音。
“我不管伦赛尔星球的后方能抽调出多少物资,我只想说一遍。”弗恩殿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眼神扫过某几个人,“叁天后开始的青云山脉西侧总攻,我一定要看到足够的军需。”
后勤处的负责人之一,艾弗德上校终于为难开口:“殿下,我怕……怕后方调拨不出来。陆战机甲的高能电池生产,一直有点跟不上。”
冷冷看着这位年轻的伯爵,弗恩殿下冰蓝色的眸子没有温度:“生产跟不上?你们威斯尔家族的高能电池企业已经连续被御准二十年垄断经营,你确定,它不是被您的兄长阁下掏空了家底?”
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艾弗德上校猛地站起身,“啪”地行了个军礼:“报告殿下……应该、应该绝无此事!”
讥讽地看着他,弗恩殿下随手打开了面前的按钮。画面微微一闪,兰斯叁殿下那同样没有表情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巨大显示屏上。
和弗恩殿下在屏幕旁那刚硬冷峻的脸孔并在一处,很多人忽然恍惚地发现了一件事:一旦隐去了那和煦温柔的笑容,平日里看上去和大殿下风格截然不同的叁皇子,竟然和他的哥哥相似得出奇。
同样的冰蓝色眼眸,同样耀眼的金发,同样没有表情的尊贵仪容。
好像已经很久了,一向春风拂面的兰斯殿下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以往的那种温柔表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场战争刚刚打响时?
“兰斯皇弟,据说你要将本季度的财政部呈报公开?”弗恩殿下开口。
“是,有特别简报要作说明。”兰斯简短而有力地回答,自从弗恩大殿下亲临费舍星前线后,他已经被强行勒令回到了后方,继续分管帝国的财政和后勤。
点开他手边的某台电脑,兰斯的头像隐去,巨大而清晰的电子文档呈现在屏幕上。
盯着那份文档上的一串串数字,好几位军方高官的脸色,已经赫然一变!那些家族企业最隐秘、最不能宣之于口的数据和账本!
死死盯着自家企业名下那几串并不复杂的利润额和税金数字,艾弗德上校颤声道:“……我这就立刻去电,恳请家父彻查企业自身问题!”
“不用了。在这份名单上出现的所有家族企业,都不需要自查,或者去皇家税务局做交代。”兰斯殿下温和的声音从伦赛尔星球上遥遥传来,清晰无比,穿透一众军官的心房。
“我已谨代表父皇陛下向这几家企业去函,恳请他们派人来参加今晚的皇家募捐晚宴了。诸位不用操心后方的事,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的家人一定也不会看着前方军需紧缺的。”
闭嘴不言,位居高位的帝国高级军官们全都沉默着。
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年,越来越紧张的后勤供应下,绝大多数贵族阶层已经悄悄打响了自己的小算盘,瞒报家族企业利润、偷漏税金、加大对辖区贱民的盘剥压榨。
——谁知道皇太子殿下到底打算把这场战争打到什么时候,难道就眼看着多少代的家族积蓄都这么一点点耗光?
可显然,一向严苛的大皇子殿下并不打算视而不见。
自从几个月前,前线的供给出现短暂的短缺迹象后,皇族的声音和态度就开始迅速明晰起来。
借助于叁殿下兰斯在财政部越来越铁腕的手段,无数贵族阶层的日子是一天难过一天——皇家税务官开始紧迫盯人,需要上报的财务报表也受到越来越严苛的核查。
大殿下的态度已经异常明确,这场仗,是一定要继续疯狂地打下去,而诸位帝国的经济脊柱们,在和平期积攒的巨额利润,也就乖乖地吐出一部分来吧!
“我再最后说一遍,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威斯尔家族都要给我准时提供出这些高能电池来。”弗恩殿下漠然地垂下锐利的眼,轻描淡写地看着眼前汗如浆出的上校:“不然的话,就请您即刻回伦赛尔星,亲手把您的哥哥送进监狱。”
“是!请殿下放心!”
默不作声地听着弗恩殿下的公开威胁,一众军方的高级首领俱都噤若寒蝉,无人敢于出声。
连着将近十个月的前线战事,已经让这位大皇子殿下表露出越来越让人信服甚至心寒的能力。在和平时期的冷静果敢,现在已经变成了冷血无情。
不仅战场上的调度和进攻杀伐决断,战场下也是绝不手软。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接着军需调度之名,弗恩殿下已经雷厉风行地肃清了军队和诸多贵族阶层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平日里被视而不见的腐败,被隐瞒纵容的一些恶行,都渐渐暴露在阳光下。
威严地扫视了诸人一眼,弗恩殿下切断了和皇弟兰斯的通讯,在屏幕上换上了一副清晰的山峦3D地图:“那么现在就请诸位把注意力转过来吧。大后天凌晨的青云山西侧总攻,作战方案上,还有没有谁有细节要补充?”
……
一直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每天例行的会议才告一段落。
看着众位属下鱼贯而出,弗恩殿下叫住了人群中的艾弗德上校:“请你暂时留下。”
悄悄垂了头,几位贵族军官加快了脚步,似乎这样就会早早脱离弗恩殿下的视线——自己的家族被兰斯殿下的财政部已经盯上,再去看大皇子殿下那冰冷的眼睛,无疑是一件考验心脏的事情啊!
僵硬地站在会议室门前,艾弗德上校偶然瞥了瞥弗恩殿下,只觉得他头上军帽的帝国徽章似乎亮得刺眼。
端坐在遥远的长桌对面,弗恩殿下淡淡示意他也坐下。
直视着他,大皇子殿下的表情没有像方才一样冷厉而讥诮,而是换上了些许平缓:“艾弗德上校,你不用过于紧张。”
“是,殿下。”心中一阵羞惭,年轻的上校低下头,“家父和家兄的事,我实在十分抱歉。”
“和你无关。”弗恩殿下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在前线表现我一直很欣赏。”
是的,这位年轻的军人工作算得上兢兢业业,尽职勤勉。和他在后方的贪婪父兄比起来,尚且有一份廉耻之心。
“我留你下来,正是想告诉你,请原谅我刚才在众人面前对你过于严厉的指责。”弗恩殿下严肃地道,“实际上,那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针对你父兄背后的一群人。”
惶恐地点点头,年轻的上校立正了身体:“殿下,我明白的。”虽然刚才在众人面前异常狼狈,可是他现在心里依然是一阵感动的。
殿下完全不必对他说这些话,就凭着刚才那些恐怖的数字,后方的兰斯殿下立刻着手抓人,让他们威斯尔家族从此一蹶不振,也是完全有理有据的。
弗恩殿下眼波平静却压力巨大:“请务必提醒您的父亲威斯尔伯爵,父皇最近身体一直欠佳,我很有可能会在近期全面接管帝国事务。”
悚然一惊,年轻的上校终于听懂了这锐气逼人的皇太子殿下的潜台词!皇帝陛下的身体一直欠佳,宫廷聚会中、贵族舞会上,无不隐约流出皇太子殿下可能提前继位的传言。
而这一次,是皇太子殿下亲口证实!
“父皇陛下一直对你们这些尊贵的贵族们保持一点敬意,我想,你们的族人在重要的时刻,也应该为皇帝陛下奉献出该有的忠诚。”弗恩殿下眼中的压力越来越大,“我尊敬父皇的施政风格,但是我不会有父皇那样仁慈和宽容的胸怀。我本以为所有人都该看出了这一点,可是很显然,有些尊贵而高傲的贵族们依旧看不清。”
“殿下,我保证,我们威斯尔家族一定坚定地看清方向。”上校暗自把自己那傲慢愚蠢的兄长在心里诅咒了一千遍,“实际上,我想就在今晚的慈善晚宴上,殿下您一定能看到我们家族对皇族的无上忠诚和敬献!”
……目送着满脸冷汗的年轻军官快步退下,一直安静的会议室里,一直没有真正关闭的通信线路中,终于响起兰斯的声音:“皇兄,最近我们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过紧逼了?”
后方的贵族阶层虽然敢怒不敢言,但是越来越多的催逼和强行募捐下,涉及到家财的根基时,无论是国库还是财政部,都遇到了越来越隐蔽却强硬的抵抗。
“不逼他们,就是在逼我们前线的将士。”弗恩冷笑,“帝国的和平时期,我们放任这些傲慢的贵族们太久了,以至于很多人忘记了他们的一切都是谁赐予的。”
“皇兄,我们帝国有句古话不知您记得吗?——太清的水潭,就连鱼虾也无法存活的话,那么它最终会变成一潭死水。”兰斯冷冷的脸上并没有同情和温和,是决然的冷静,“就算是战时,他们的思维一下改不过来,也是难免的。”
“改不过来的话,就得用铁腕来纠正。”弗恩殿下的口气更加强硬,“这场仗事关整个帝国在接下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命运,这些贵族们假如真正聪明,就该知道只有彻底消除来自联邦的威胁和隐患,他们的好日子才能继续!”
厌恶地皱皱眉,他冷笑:“至于那些看不清形势的愚蠢家伙,我不介意用他们将帝国的皇家监狱填满。而事实上,我甚至渴望能够用一些贵族的鲜血来平息一下更底层的怨言。”
幽幽叹了口气,兰斯没有再说话。
很久以后,弗恩闭上了眼睛,对着空旷而清冷的会议室喃喃道:“兰斯,我想一直打下去,打到联邦。我想看到更多的血,来让我的心平静一些。”
线路那头,兰斯柔和的声音竟似也有些痛苦的嘶哑:“哥哥……我也想。我也想一直留在费舍星前线,和你一起疯狂地打到联邦的土地上。”
凝视着再没有露出过温暖笑意的弟弟,弗恩很久没有说话。
“兰斯,鲜血和战斗,并不能真的洗刷痛苦和悔疚。我试过了,相信我。”
兄弟俩隔着费舍星和伦赛尔星球间的通讯专线,无言相对地沉默着。某种无言的沉痛和悲郁充斥着四周,丝丝缕缕,压抑苍凉。
一声清脆的通讯铃音响起,弗恩从沉默中惊醒,接通了例行的下属汇报专线。
“尊敬的殿下,我是情报署秘密调查部部长威斯利。”
弗恩殿下眼前浮现出那张平庸的中年男人的脸,那是如此不起眼,可他却从没有真正忽视过这个人的能量。
“请说。”
“殿下,您叁天前叫我秘密调查的那份名单,我已经逐个去核查完毕。如您所怀疑的那样,这十六家军需用品特工商中,有九家的账单有严重问题。”秘密情报署的头目威斯利谨慎地道,“配合兰斯殿下提供的账册和资料,完全可以定他们的罪了。”
“今晚的皇家晚宴上,兰斯殿下那边已经邀请了所有的目标。”弗恩殿下冷冷道,“你带人守在门口,等到晚宴结束的时候,一举逮捕所有嫌犯。”
“是,明白。”对面的男人恭敬地应答,想了想,有点犹疑地开口,“另外,还有一件不大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向您汇报——实际上,我不是很确定这条消息来源。”
弗恩点点头:“说吧,我听听看。”
能够引起帝国情报署调查部部长的消息,总归有点不寻常的地方。
“嗯,是这样。我们在联邦的眼线最近收到了一点不太确定的风声,有点奇怪。”情报署的头目的语气有点困惑,“有人在哥达星后方首都的某个公开场合看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按说早就应该死在十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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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章 他还活着?
“嗯,是这样。我们在联邦的眼线最近收到了一点不太确定的风声,有点奇怪。”情报署的头目的语气有点困惑,“有人在哥达星后方首都的某个公开场合看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按说早就应该死在十个月前。”
微微皱起眉,弗恩殿下继续听着。
“这个人,他们怀疑是那次殿下受狙击的太空遭遇战中,丧生的联邦精英飞行营营长,名叫南卓的那位。不知道殿下您是否还有印象?”
默不作声地坐着,弗恩却在下一刻猛然站起,眼中惊愕不信的神色几乎溢满。咬着牙,他一字字道:“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他当然是死了,和我的机修师——”
痛苦地顿了顿,他咬紧了牙齿:“和澈苏一起被炸成了太空中的烟尘不是吗?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啊,按说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位飞行营营长的机甲明明被您的机械师英勇地抱着一起自爆了,所以我对这份情报一直有点质疑。”
情报署靡靡调查部的威斯利犹疑着:“可是据情报来源说,他们不仅看到了貌似南卓上校的这个男人,甚至看到了他以前居住的公寓里,曾经透出过灯光。”
僵直着身体,弗恩殿下半晌才缓缓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愤怒地冷声提高了声音:“你接下来难道不应该用尽一切力量,去调查那所公寓里的真实情况?!到底住没住着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离奇事件?!”
一直看惯了弗恩殿下沉稳冷漠的形象,这忽如其来的愤怒震动了另一端的情报署官员。
“殿下,我们有查的!不然我也不敢贸然这么来惊扰您——实际上,这也正是引起我们奇怪的地方,那所公寓里似乎只亮了一周左右的灯光,就没再亮起过,可是公寓的管理员在当我们的人打听这些时,却应对得异常谨慎,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提前的交代。越是这样,我越是有理由相信,这位南卓上校的公寓,真的在这段时间被启用过。”
“现在呢?我想知道现在!”
威斯利的声音终于有点尴尬了:“请殿下原谅,现在我们没有什么更新的进展。”
静静地站在会议桌前,弗恩殿下半晌才低声道:“假如这人还活着,你有什么推断?”
心头涌起的某种奇异感觉是如此强烈,让人狂喜中夹杂着惊恐,他竟然不敢再去细想。
不,这不会是真的,他不该给自己这么大的希望!
“殿下,我在想——”威斯利并没有看到皇太子殿下那异常奇异的脸色,只尽职地分析着,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或许是因为某种巧合,他并没有在那场爆炸中丧生,而是幸存了下来?”
“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个。”弗恩的声音有点沙哑,“我是问,假如这个人还活着,那么你觉得……我的机修师会不会也没有死呢?”
“这也是有点可能的,殿下。我现在比较起疑心的是,一位联邦英雄的幸存归来,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心思缜密的帝国情报署部长疑惑的声音传来,“这完全说不通。”
一直没有听到弗恩殿下的回答,他有点模糊的不安。
这份情报其实并不重要,虽然事情深究起来带着很大的古怪,但是就算证实了南卓上校活着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可下一刻,他知道了自己做了一件极为正确的事。
线路里,弗恩殿下的声音几乎发着颤:“威斯利部长,我现在命令你,用手中一切可以调动的情报资源,来全力调查这件事,其他的工作,先放一放。请不惜一切暗线和明线的力量,给我挖出来这个男人的踪影——假如他真的是那个和我的机修师一切消失的飞行营营长。”
顿了顿,他终于吐出最重要的一句话:“请务必查清楚,假如他还活着,那么有没有人和他一起归来。”
放下话筒,弗恩一动不动地僵坐在远处,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激光笔,指节攥得发白……一时间,脑海中竟似有无数情绪拥堵着,无数往日的片段在眼前回闪,充斥了被强行封存的记忆。
初见时的敌对敷衍,后来的小心翼翼,再后来的温柔以对。机甲训练场上回首向他望来,长身玉立;美丽夜空下,安静地陪着他一起翱翔在星际;硝烟烈火中,他将自己推向救援舰,微笑着向他告别……
原来在那些短暂的相处里,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然已经如此深刻地楔入心底,以至于在失去的时候,才感到那样痛彻心扉。
微微闭上眼睛,他任凭思绪沉入冰冷而痛楚的心海之底。一年以来不敢面对、无法承受的深切痛楚,终于可以放任它释放出来,撕咬自己。
可是,这深切的痛苦下,却也有一丝丝细微的希望疯狂生长,瞬间填满了原本荒芜的心,竟让弗恩有种微微的战栗。
也许、或者……刚刚那个偶然的消息能够带来什么,他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疯狂去希冀。
上苍,请一定怜悯他的恳求,请一定降神的恩惠于那个人!
同样一份青云山脉的电子地图,也显示在联邦军部的指挥部屏幕上。圆形的会议桌边,团团围坐着联邦军方的最高将领和一众参谋长。
这座在军事上异常重要的战略据点,原本一直在联邦军的占领下,可随着帝国近期的地面优势一点点扩大,那位帝国的皇太子殿下已经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占领青云山,夺回这片矿脉丰富、地形险要的制高点,把联邦军队的据点压缩一点,再多一点!
“我想就在这几天,帝国军就会发起正式的进攻。诸位对于这一战怎么看?”谢詹将军静静站在电子沙盘前,面沉如水。
“将军,其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讨论的地方。”一名参谋长苦笑着道,“该做的布防已经全部做好,赶不到的军需用品再怎么催,却也还是不能到位。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硬拼和血战。”
“是的,拿着弹药和军火都不足的战斗力,和兵强马壮的帝国军拼吧。”一位年轻的中将愤愤道,语气带了不善。
“韩颀中将,请注意你的言行。”他身边的一位同僚皱眉提醒,“抱怨是没有任何用的。”
“可是议会那边到底想怎么样?同意开战是他们,现在不批军队预算又是他们!”激愤的中将忍不住牢骚满腹,“前线现在除了粮食能跟得上,其余的军需到处捉襟见肘,难道他们以为只要填饱了士兵们的肚子,他们就能以一当十吗?!”
四周一片静默。虽然没有像这位年轻人一样沉不住气,可是大多数人的心头也都存着各种各样的愤懑。
后方议会一直在争吵不休,军方的预算提案一拖再拖,民用的能源和资源依然保证供应,倒是前线的供给越来越跟不上!
没有机甲大队急需的能源晶体,没有各种高能电池的供应,没有离子弹和磁暴弹的源源不断,这场仗怎么打?
谢詹将军空对着一张电子沙盘,手下空有一百多万一线士兵,难道就能打出一场精彩绝伦的教科书案例来?
反观对面的帝国军,情报机关得来的消息却让那个每一个人心中沉重到了极点。那位皇太子殿下不仅有着足以和谢詹将军傲然一战的军事才能,他在帝国后方疯狂搜敛财富的手段也足够疯狂。
“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先前发话的参谋长摇了摇头,“帝国那位皇太子可以逼着他们的贵族们奉上万贯家财来支持国库,我们联邦人难道敢通过法案,强行勒令每个公民捐钱吗?……”
“可是总统和议会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和支持,不然这样节节败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和谈或者投降……”
“住嘴。”冷冷的声音终于从谢詹将军口中传来,韩颀中将看着他平静而冷漠的眼神,心中一窒,终于将愤懑的话语全数吞回。
“投降这种字眼,以后不要在让我在会议桌上听见。”他淡淡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在没有宣布停战之前,我们就要打好每一场仗,就算是明知劣势,我们也要打。”
“明知是死,也要打吗?”韩颀中将憋着气。
“是。你有什么意见?”谢詹将军威严地看着他,“你手下的几个营负责左侧冀的重点防护,假如你觉得你手下的士兵不能牺牲的话,现在就给我说出来。”
猛然站立起来,年轻的中将涨红了脸,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报告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愤怒原本可以避免的牺牲!”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在座的军人们沉默着。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假如议会的反战声音弱一点,假如联邦的后方公民福利可以稍微降低一点,那么前线的士兵们明明就可以少死很多。
整个联邦的社会资源,和帝国那边一样,已经渐渐显出山穷水尽的迹象。可是显然,帝国那边可以靠着强力压缩贱民阶层的供给,甚至压榨贵族阶层来满足战争的高额支出。
联邦呢?……无论是总统还是议会,谁又会敢于在下一届大选即将开始前,坚持削减全民福利或者强硬加税呢?
无言地微眯着眼睛,谢詹将军忽略了部下发红的眼睛:“坐下吧。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任何无用的抱怨。我向诸位保证,这种状况绝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在我们联邦。”
惊异地面面相觑,一众联邦军人心中都有些微诧。谢詹将军一向是不善大话吹嘘的人,今天这样鲜明而坚决的话,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难道……身为军方最高负责人的他,背地里听闻了议会中某些有利的动向?
全都精神一振,军官们收起了悲愤和郁结,精神抖擞地开始研究着已经演练过多次的青云山电子沙盘。
哥达星的首都爱思堡。
郊外那座僻静精美的别墅洋房里,二楼的电话一直维持着通话状态。
已经有点酸软地手臂一直举着话筒,林夫人脸色看似平静,美丽而温柔的神色中却有丝少见的焦虑和不安。
一个月前,那个被无声无息从她眼前带走的帝国少年,似乎完全蒸发在了这个星球上,别说聘请律师这种不可能的事,就算是亲眼去看一看他,也成了完全的奢望!
虽然明知道是被军情四处带走,可是从官面上无论怎么查问或者咨询,她竟然得不到任何解答。
最最可怕的是,完全没有任何方法证明,有这样一个微笑腼腆的少年曾经出现在这所楼房,就好像那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对,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这不合常理。
就算是再重要的帝国战俘,也会有专门的战俘营可以找到他的去向!想着那位神态优雅、微笑淡然的原碧海主管临走的那句话“从现在开始,您最好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林夫人的心就禁不住一阵阵寒冷。
那样的一句荒谬话语,竟然成了最朴素的真话……
动用了极少启用的娘家关系,今天上午,她终于辗转打听到了一点点想要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却让她的心沉到了最深的海底。
“小妹,按照我的推断,能让你丈夫亲自督办,又动用整个军情四处的人手来追捕的帝国俘虏,绝不是普通人。薇安也证实那人只是一个贱民机修师的话,我想只剩下一个唯一的可能。”电话里,娘家的大哥分析着。
“那个帝国人身上有绝密的军事情报,而且是我们联邦军方势在必得的——既要得到,又需要防止被战俘条约约束,只有在极为机密的状态下悄悄拷问,不足为外人道。”
“也就是说,他会被秘密关押审讯,一直到……他说出来?”林夫人颤声道,手中的话筒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应该是这样。”
“可是……万一他一直不说呢?”
~~~~~~~~~~~~~~~~好了,下一章就要重新见到小酥了………………
然后我就可以说出来第七册的名字,也敢放出第七册的封面鸟……顺便说,第七册的封面我很喜欢……
119章 暗黑幽禁
“怎么可能?”电话中她大哥轻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军情四处的那群人难道是吃素的?原碧海那个人从一群冷血动物中脱颖而出,难道不是因为以冷酷的手段闻名吗?”
用力握紧了手掌,林夫人的声音陡然愤怒起来:“这违反宪法,也违反战俘条约!”
“啊,小妹,您太天真了。”电话中的大哥似乎在摇头叹息,“这正是行事如此机密的原因啊!不过你似乎不用担心这些,我想您说的那个帝国俘虏,说不定早已乖乖吐出了军方想要的东西,现在应该被关押在某个绝密的战俘营就对了。”
是的,这句话很对,那个孩子看上去是如此安静善良,也不是勇悍强硬的个性。
……他应该早已经被拷打折服,说出了某些机密吧?
可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的不安和担忧却是如此强烈,浓重如铅云一般。
怔然在那间澈苏呆过的客房中,她终于抬手按动了那条极难拨通的战时专线。
一直在占线。
好不容易接通一次,回复是将军在开会。一直等了不知多久,那条专线终于接通,电话中传来丈夫那熟悉的声音。
“佩妍?是你吗?”在所有人面前都显得冷漠从容的男人,声音有着只有妻子才听得到的温和和柔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机要秘书说,你找我找得很急?”
“阿詹,我……”保留着他们年轻时恋爱时的互相称呼,林夫人听着丈夫的声音,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你还好吗?”
“挺好。”男人和声道,沉寂了一下,他微笑,“你放心,前线的战事还在胶着,暂时不会有什么凶险。”
“啊,那就好。”林夫人终于开口,“阿詹,我知道不该在这时来打扰你,可是我想问你一件事,假如方便的话。”
沉默了一下,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叹了口气:“你想问那个帝国的俘虏吗?”
“是的,我想知道他关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对不起,佩妍。”男人有点犹豫,但是依旧坚决地拒绝了,“这件事不行。军有军规,国有国法,我不能答应你。”
失望地说不出话来,林夫人半晌才慢慢道:“你确定你们军方的做法,真的是必要、而且合适的吗?”
这已经是一向相敬如宾、爱意甚笃的两人间,相对严重的一句质问了。
谢詹沉默地听着妻子的话,静静地回答道:“是的,为了国家,为了联邦,我认为这是绝对必须的。——就算他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其实没有任何真正的罪责。”
“……明白了。”林夫人涩然地道,话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她除了相信自己的丈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詹,我能再问你一句吗?”她鼓起勇气,心跳开始砰砰加快,“……那个孩子,他有没有让你们满意?”
回答“有”吧!她心里有声音在悄然地喊。
可是电话那边,却迟迟只有不详的电流杂音在流蹿。
过了一会,才终于传来她丈夫平板的声音:“佩妍,我不想骗你。既然你要问,我也只能告诉你,那个孩子是个很固执的人。”
心猛然狂跳起来,林夫人窈窕的身体僵硬了。
丈夫在说什么?固执?……固执到整整一个月,依然没有让联邦的军情四处满意吗?!头脑一阵眩晕,她有点踉跄,慌忙扶住了身边的书桌。
那上面,澈苏用过的电脑依旧摆在上面,已经落了细细的灰尘。
“你的意思是说,他、他……”
“佩妍,忘记他吧。”谢詹将军淡淡道,他完全可以想象妻子受到的冲击,她是那样一个心软的女人,“那人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帝国人,你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他,已经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了。”
“可是阿詹,我已经遇见他了!”忽然忍不住激动,一向温柔似水的女人口气变得激烈,“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家乡也有父亲在等他回去!他怎么受得了你们军情四处那些恐怖的手段!”
“佩妍!”谢詹将军忍耐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军方最高将领的身份,因为你的求情,而改变军方的决定吗?”
林夫人闭上了眼,终于有泪水悄悄渗出眼角:“抱歉,是我一时激动了。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我们的那个孩子,假如……他没有夭折的话,恰好也和这个孩子差不多大。”
是的,也会有着黑色的头发,有着这么漂亮如潭水的黑色眼睛啊。
捂上了嘴,忽然悲痛萦心,她的眼泪飞涌而出,飞快挂断了电话。
面无表情地坐在前线指挥部的冰冷长椅上,谢詹将军缓缓抬手,拨通了另外一条专线。
一个多月了,他从没主动询问过进展,因为既然这条线一直沉寂,那就代表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并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今天,他忽然有点焦躁,觉得有点等不下去了。
“谢将军?”明显是通信质量稍差的手机讯号,原碧海微带诧异的声音及时响起来,“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深深吸了口气,联邦实权最高的将军开口询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负责的那件事,到底有没有进展?”
“报告长官,没有什么进展。”忠实地汇报着,原碧海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既没有什么羞愧,也没有什么焦躁。
“可是我记得你当初说,你估计最多十天。”谢詹将军的声音冷且硬,“现在你们军情四处的专业素养在哪里?你的能力又在哪里?”
电话那边一阵沉寂。
原碧海几乎是诧异地皱起眉来。虽然接受上级的斥责是一种在他接受范围内的事,可这不是谢詹将军的作风。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冷静地回答:“报告将军,我也没有想到这个战俘的反应这么奇怪。——我承认错估了状况,也承认低估了帝国低等贱民被洗脑的程度。”
“我不管你的想法。我只想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这个俘虏早一天吐出我们要的东西,前线的联邦士兵就会少死很多人!”谢詹将军恼火而焦躁地斥责着,“你真的确定你有把全部心力放在这件事上?我说过,叫你暂时放下一切事物,专心这一件。”
“将军阁下,实际上,我现在就在审讯室。”原碧海的声音淡淡的,显然并没有被这军方最高将领的不满吓倒,“您要不要亲耳听一下,我的工作方式?”
“……”无言地皱起眉,谢詹将军脸色有点难看。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倾听这种细节,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似乎是被他的不满激到,原碧海的语气居然有点细微的讥诮:“我在这件审讯室里每天要呆四到五个小时,——”看了看身边银灰色的专用刑讯台上那个微微抽搐的身影,他接着道,“而这个帝国的俘虏每天要在这里呆上十几个钟头,将军阁下您真的一分钟也不想听吗?”
……
没有听到挂断的声音,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轻轻地把手中开着的电话放在了身边的刑讯台上。
冰冷的银白色,宽大如手术台的长桌。四角上软质的可调节合金铐。
没有常人想象中那种鲜血淋漓,没有层层锁链捆绑吊起,这间密室里唯一的犯人,穿着类似于全身束缚衣的特制囚服,四肢被稳妥桎梏在四个角落里。
刑讯台边,有几台闪着各式信号灯的奇怪仪器,颇像是病房里的诊疗仪器。乍看上去,这间军情四处隐秘至极的审讯室,倒更像一个干净的病房。
——只有一个被严密看管的精神病人的病房。
俯下身去,原碧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刑讯台上那个消瘦的人影。
比起一个月前抓到时,眼前的少年似乎变了很多。原本显得圆润的脸颊早已瘦削下去,尖尖的下巴更加像一把小小的锥子,眼圈下面青色的血管异常明显,黑色的头发很长,凌乱地散落在脑后,消失了以往润泽的黑亮。
盯着那一动不动的人影,原碧海恍然响起了那辆囚车上他听过的那句话。
“我不会说的。……你们死心吧。”像是为自己打气,像是小孩子执拗的赌气。
他从没把那句话当真,可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他却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还是错估了很多东西。
微微偏头,他向着刑讯台前两名下属示意:“再来一次。”
顿了顿,一名军服笔挺的年轻军人无言地拿起手边的针管,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刑讯台上那具身体的左臂,密密麻麻的针孔中,他注射了一管微量的透明液体进去。
一模一样的事情做过太多次,他的手法已经很熟练精准。放下针管,他无言地拉了拉衣领,有点焦躁似的。
安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原碧海敏锐的目光看着那名手下:“很热?”
“啊,不。”那名年轻下属勉强地摇摇头,“冷气开得这么足,其实有点冷。”
银色宽台边的一台仪器一直亮着,另一边,一位中年刑讯员默然盯着上面的计时器,调整了几个按钮,取下了一根连着电线的细针。
掀起那个看似昏睡的少年身上的上身衣襟,他找到了某处,慢慢地将那根细针插了进去。
手法稳,针又细。浅乌的长针尾部拖着如同毒蛇的电线,慢慢深入胸腔,并没有带出什么汹涌的血迹。
看着在这针扎下毫无反应的那个帝国少年,原碧海轻轻俯身下去。
“我知道你清醒着。”他平静地低语,凑近了他的耳朵,也凑近了放在刑讯台上的手机,“马上要通电了,你应该很熟悉这个步骤。”
没有忽略那少年眼睫的微微一颤,原碧海补充了一句:“今天还早……我们会试试看,再加大一点电流。你确定可以忍受的话,就试试看。”
紧闭的眼睫颤动地更加厉害,不知是害怕地不敢睁眼,还是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总之刑讯台上的那个少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啪嗒”一声轻微的按键声,刑讯台边微弱的仪器表盘上,有几个古怪的指示灯开始跳动。
端坐在费舍星的前线指挥部中,谢詹将军脸色冷峻握着话筒。
听着里面极难察觉的某些微小声音,他忍耐地听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终于控制不住不快,忽然开口:“原碧海。”
很快,对面的手机被拿了起来,原碧海犹若无事的声音响起:“在。”
“你要我听什么?黑白无声电影?”
“谢将军,我以为你想知道现场的情形。怎么,您没听到什么吗?”军情四处的冷血主管口气淡淡的。
“我只听到一片寂静。“谢詹将军冷冷道,“别告诉我,你们的刑讯就是这么和风细雨。”
“将军,一定是信号不太好。”原碧海的声音有点奇异,“请允许我解说一下。在现场,我们都可以听见犯人磨牙的细碎声音,还有电探针在人体胸隔膜里的颤动声。还有,束缚带被犯人绷得太紧,应该也发出了很大的摩擦。”
“……”无言地听着,良久以后,威严的联邦名将讶然不信地问了一句,“他一点点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那个帝国俘虏,骨头硬到了这样惊悚的地步?
“怎么可能呢?”原碧海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总之有些别的情绪,“早在刑讯开始的第叁天,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完全失声了。”
~~~~~~~~~~~~~~~~~捂脸,我只能说,这是情节必须,我已经在尽量缩减正面刑讯逼供的描写了~~~~~~~~~~~
大家一定要挺住啊!小酥所受的苦,会有将来的甜蜜补偿,我只能这样说,555555555
还有,第七本的名字我终于敢说了,《暗黑幽禁》封面今天也敢放出来了,很好看,大家不要当刑讯场面看,当SM场面看,会不会好点…………
120章 序幕的揭开
“怎么可能呢?”原碧海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总之有些别的情绪,“早在刑讯开始的第叁天,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完全失声了。”
……
“谢将军,还有别的事吗?”原碧海平静地问。
“没什么了。”咔哒一声,轻轻的电话挂断声无情响起。
同时抬头,原碧海手下的两名下属直直地看着他。
“上边怎么说?”负责药剂注射的那名下属竟然有点希冀似的。
“当然是继续。”原碧海眯起毒辣的丹凤眼,瞥了瞥他不停扯着衣领的手。
呆了一下,那名中尉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年轻的帝国犯人。却又迅速移开了眼睛。垂下眼,他开始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废弃针筒。
一直没有移开注视他的眼睛,原碧海道:“你该再加剂量注射了。”
“啊”了一声,那名下属恍然大悟似的看了看仪表仪上的一条曲线,快速地拿起身边药箱里的一管药剂,开始抽取那淡蓝色的液体。
冷眼看着他看似依旧稳定的动作,原碧海忽然淡淡道:“你明天不用来了,换你同组的同事来。”
怔然看着他,那名下属没有反驳,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有丝羞惭。“长官,我……我刚才有点走神。”
“你还是去做一下心理干预吧。别硬撑。”原碧海冷漠地摆摆手。
没有再说什么,那名经过严格心理评估才进入这个绝密审讯小组的中尉点点头,神情竟似有点放松。
“我做完今天吧。”他苦笑,“对不起,头儿……我本以为我很适合干这行,可是现在我觉得,我还是不行。”
原碧海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手边的电话再次响起,他看了看号码显示,一边摆手示意两名手下继续刑讯,一边快步走向门口:“老师?……”
严密的特质合金门打开又关闭,原碧海的声音被隔绝在外面。
默默对视了一眼,两名留下来的刑讯人员无言地开始继续工作。
注射高强度的醒神药剂,辅以提高痛觉敏感度的生物药水。
负责行刑的那名刑讯员没有拔下先前的电探针,重新在对称的位置,找到了神经丰富的特定皮层,轻轻刺了进去。
电流再次通过的瞬间,那个帝国少年的身体猛然绷紧了。
一直紧闭的双眼恍惚地睁开,他茫然地望着头顶雪白刺眼的探照灯,还有那同样雪白的天花板,身体微微地痉挛着,他线条柔和的唇线颤抖得异常。
看着这名帝国犯人因为剧痛而没有了焦距的黑色瞳仁,即将离职的那名中尉军官,忽然开口发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不该发出的怒吼。
“别傻了!你以为你是机器吗?!”他猛地踢了一脚身边宽大的刑讯台。
坚硬的金属台纹丝不动,像是在嘲笑他的忽然失控。
伸手按住了他,他的中年同事皱着眉:“小毕,你干什么?”
“我烦躁。”年轻的中尉将手中的针管往地上摔去,“啪”的一声,透明的玻璃碎成片片,没有了原碧海那双丹凤眼的逼视,他的愤懑和压力忽然全部释放出来。
他的同事沉默了一下:“没人逼你来。”
“我不来谁来?军情四处有谁比我更懂药剂学!”年轻中尉继续狂踢那坚固的刑讯台,一下又一下,“我以为过来配几副药剂就好,谁知道一呆就是叁十天!每天十几针下去,还要我亲手注射!妈的我要申请特殊岗位津贴!……”
“你很幼稚。”中年同事冷冰冰的,“心理脆弱成这样,当初就不要从中央科学研究院调来军情四处。”
“我是来从军的!”年轻的中尉怒道,大爆粗口,“我是一个药剂师,不是他妈的变态SM狂!”
回头指着刑讯台上那个消瘦的少年身影,他声音有点嘶哑:“一星期问不出来,半个月也问不出来,叁十天了,还是一样!要是这种刑讯有用的话,早就该奏效了!既然问不出来,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这样子有意思么?”
像是恰好印证他的话一样,监视犯人身体反应的仪器忽然疯狂闪动,报警声尖锐响起!
一直密切注视着心跳和脉搏的数据,主刑讯员在听到报警声的同一刻,飞快伸手,果断断开了电流。
等了短短一刻,他平板地开口,对着近在咫尺的那个受刑少年缓缓道:“给你十分钟时间休息。过一会我们再继续。”
沉默听着他那和原碧海一模一样的口气,年轻中尉颓然地坐在一边。
雪白冷漠的绝密监禁室内,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计时器一分一秒过去,十分钟转瞬即逝。站起身,那名冷酷的中年刑讯员看着同事。
年轻的中尉沮丧地摇了摇头:“你让我歇歇。头儿不在,你……也让他歇歇吧。”
刑讯台上,澈苏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一些,被紧紧绑缚着的四肢丝毫不能动弹,他只是半茫然半失神地动了动脖颈,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了说话的中尉。
像是一汪幽黑的深潭,却没有了刚开始见到时的明净透明,只剩下一滩死气沉沉。
似乎在一片撕扯中,依然听到了那名中尉帮他求情的话语,他那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大的眼睛里,有点微不可查的感激。
他昏迷不过去。
……在自己亲手调配的高效醒神药剂下,这个帝国少年听得见他们的每一句逼供话语,感受得到每一分来自肉体的极度痛苦。
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年轻的中尉逃避地躲开他的眼睛。
一直萦绕在房间里的细微电流声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良久之后,年轻的中尉揪着蓬乱的头发,低声对着自己的同事道:“老魏,我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也就和他差不多大。前一阵玩滑板腿上摔了道一寸长的口子,缝了几针,现在正请了假,天天翘着腿在床上打电动呢。每次涂点药水就娇滴滴地大呼小叫,我妈也跟着眼泪汪汪的。”
茫然地把眼光移到澈苏脸上,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脸:“我一直说服我自己说,他们帝国人都是怪物,他也肯定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受得下来呢?可无论我怎么看,他也就跟我弟弟一样啊。——他比我弟还瘦,还轻呢……”
远远地在距离码头几百米的地方停下车,原碧海单手从后车厢里拎出一箱东西,向着熟悉的码头方向走去。
四周海港安宁,首都爱思堡东面临海,沿岸的港口很多,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废弃,只有些破旧的船舶停在岸边,安静而荒凉。
原碧海来到的这一个,更是荒芜得厉害。听着远处的海鸥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声音,原碧海走的不紧不慢,呼吸着海边空气里微微的咸湿。
绕过岸边几大堆破旧的集装箱,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偶尔回头看看身后,他径直来到了一处所在。被一艘巨大的旧船遮挡住的背后,一小块安静的海滩露了出来。
一个背影静静地坐在那边,头顶半灰白的发丝硬着海风微微飘动。似乎根本没有回头的欲望,他手中的钓竿纹丝不动。
走到他身边,和那个男人并肩坐下,原碧海放下手中的罐装啤酒箱。
从里面拿出了两罐,他安静地一一打开,伸手递给身边的男人一罐:“老师,来一罐?”
单手接过去,头发花白的前任军情四处老主管扬起脖子,“咕咚”一大口灌了下去,惬意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长叹。
“还是老牌子好,新出的那些口味,都是些什么怪味道。”他嘟囔一句。
“那是,姜都是老的辣,何况啤酒呢?”在下属面前不苟言笑的原碧海,此刻毫无顾忌地拍着老上司的马屁。
回头看看心爱的弟子,老主管齐波有点奇怪,“你不是最不喜欢喝酒?怎么今天也变了性子?”
学着他的样子,原碧海仰头大口大口地猛灌着啤酒,喉结激烈地蠕动着。没一会儿就灌完了整整一罐啤酒,他随手狠狠一扔,将那啤酒瓶摔了出去。
“哐当”一声,易拉罐准确地砸在一根船桅上,发出一声脆响。
淡淡瞥他一眼,老主管微哂:“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苦笑着又摸起一罐啤酒,原碧海耸耸肩:“老师,也就在您面前我敢这么撒欢。在您那块老地盘上,我可得天天夹着尾巴做人,天天板着脸学您过去那张扑克脸。”
齐波嘿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显得有点明显。拍了拍心爱弟子的肩膀,他道:“说说看,遇见什么麻烦事了?”
似笑非笑看看老师,原碧海道:“一级军事机密哦,老师您要听吗?”
“哦,那你烂在肚子里吧。”老主管狡猾地笑,手里的钓竿忽然一抖。
猛然回抽,纯手动的简陋钓竿迅疾地往后一抬,细细的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尾活泼泼的鲜鱼疯狂挣扎着,被钓上了海岸。
看着老师悠闲而熟练地取下鱼钩,将那尾活鱼放在了他们脚边的水桶里,原碧海挠了挠头讪笑:“憋死我了,我还是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危险说说看吧。"
“别,我不想听。”
“我不说细节还不行吗!”原碧海恨恨地看着自己老上司那狡黠的笑,有点恼羞成怒,“算是我向您讨教了行不行啊!”
看着老头儿没有继续阻止的意思,他悻悻地道:“具体什么事就不说了,总之遇见一块铁板。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拿不到口供。还是换了您,您怎么办吧?”
“问口供?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小原,你越来越没出息了啊。”斜眼看看他,老主管微笑,“就算犯人请了律师,我们军方的事,普通条律怕也管不上吧。先隔绝一切外界联系,审个叁五天再让他联系律师,什么问不出来?”
“没有律师。”原碧海苦笑,“我们可以对他动用任何手段。”
眸子终于微微一缩,老主管目光锐利:“帝国俘虏?特级情报?”
“是。”原碧海心中暗暗佩服。
盯着他,老主管的神情有点凝重。
可以动用任何手段,那么就是军方默许可以违反战俘条约的极重要机密要犯。为了防止在将来的战俘互换中谈判不利,甚至抹杀了这名俘虏存活的消息。
既然如此,想必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他皱起眉来:“犯人受过很严格的反审讯训练?那是有点棘手。”
微微有点发愣,在所有人面前都显得胸有成竹的军情四处主管原碧海摇摇头,终于不再掩饰那些许的挫败感:“不……没有。那人是一个普通的机修师。”
正在拿鱼饵的手停住了,齐波诧异地眯起了眼睛。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可是一双眸子却锐利异常。
“审了多久了?”
“整整叁十天了。”原碧海郁闷地道。
“怎么会?没有受过反审讯训练的普通人,能扛得住这些专业拷问?”齐波更加惊奇了,“居然骨头这么硬?”
“也不是。犯人怎么看,也不是铮铮铁骨的样子。”原碧海苦笑,“实际上常人的反应他都会有,比如哭泣,呻吟。甚至在十几小时开始,他就开始求饶了。”
“求饶不是很好么?一般说来,求饶就是屈服的前兆。”
原碧海的笑,简直就像是苦涩到了极点。
“他仅仅是求饶而已,我们停了用刑逼问他,他还是不停地摇头。你能怎么办?”
是的,回想起开头那几天,那简直是一场无奈的拉锯战!
那个少年根本不是多能忍痛,很快就痛得失神恍惚,喃喃中,也曾不停的求他们饶了他。可是只要停下问他是否愿意招供,他还是会瞪着大大的黑眼睛,泪眼朦胧地微微摇头。
就是那个时候,外间负责监控录像的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第一个向他提出了转职的申请。
那真是荒谬无比的一场刑讯,一边是看上去似乎随时就会崩溃的年轻柔弱少年,一边是老辣专业的军情四处精英们。
可是偏偏就像一个月前的那场惊天逃生一样,明明你觉得一切如在掌握,可是偏偏到达不了终点!
从一开始的根本不过问、全盘交给手下,到最后每天他自己都要亲自来审讯室施压,原碧海最初的信心满满终于走到了焦虑不安。
“不怕老师您嘲笑,我们军情四处什么都用上了。醒神针,神经敏感促进剂。不准休息,反复窒息,密集电击。除了电拶指,其余的我们都试过了,没辙。”
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老主管反问:“为什么除了电拶指不用?”
怔了怔,原碧海低声道:“犯人是机甲驾驶员。假如用上电拶指的话……他的手就彻底毁了。”
“这很重要吗?”老主管毒辣的眼光盯着他。
逃避地闪开眼光,原碧海伸手拿起第二罐啤酒,开始再次猛灌。
抹了抹嘴边的酒渍,他道:“和电拶指痛感级别差不多的手段有很多,未必一定要用这一种。电探针我们已经用到最大电量了,好几次犯人都濒临心跳骤停。”
“可是有的人对手指的痛感尤其敏锐。为什么不试试看?”齐波淡淡地道,“何况从心理学角度说,假如这人是优秀的机甲驾驶员,那么就会格外爱惜他的手,用这个来逼供,可以造成心理上的更大恐惧感。”
原碧海沉默地喝着啤酒,很快第二罐见了底。他手里的空易拉罐被捏地“咯吱”作响,好半天,他才淡淡道:“那个帝国俘虏……才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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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马上就有人来救了,45BVBNS就在几十分钟后~~~~~~~~~~~~相信我!
121章 联邦卧底
原碧海沉默地喝着啤酒,很快第二罐见了底。
他手里的空易拉罐被捏地“咯吱”作响,好半天,他才淡淡道:“那个帝国俘虏……才十九岁。”
无声地叹口气,军情四处的前任老主管忽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小原,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在你和阳太之间,选了你接班?”
原碧海眯着丹凤眼,微笑:“难道不是因为我更加聪明睿智、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哈哈大笑起来,老主管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果然脸皮厚过我当年。”
笑声停了,他终于收敛了玩笑的神情:“其实论到聪明狠辣,你不如阳太。我曾经很认真地评估过你俩,结论是,假如面对同一件单项任务,你未必赢得过他。”
原碧海斜眼看着老师,叁十多岁的脸孔上看上去有点青年人的无赖:“那您还挑我?我知道,阳太师兄因为没坐上军情四处这把椅子,离开时可是黯然得很。”
“阳太心太狠,甚至我觉得,他天生对于血腥和黑暗有些追逐情结。”老主管幽幽叹了口气,“虽然这很适合做情报工作,但我个人并不喜欢。——我挑你,是因为你比他心软。”
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原碧海吐了口气:“说现任军情四处的主管心软,这可不是什么赞扬性的评语。”
不置可否,齐波眺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别急着撇清,心软不是什么缺点,也不丢人。、——我之所以想把军情四处交给你,也就是看中你这一点。”
他顿了顿,淡淡道:“在军情四处待久的人,会习惯黑暗和变态,也会习惯特权和暴力。能保留一点点人味儿,我觉得是好事。”
“……”原碧海撇撇嘴,“原来老师是想为黑夜添点儿温暖的色彩——老师您果然是退休太清闲了,竟然学着开始作诗了呢!”
“臭小子。”齐波啼笑皆非瞪他一眼,“被我揭穿就这么恼羞成怒啊?”
原碧海正色看着经验丰富的老上司:“老师,我是真心想求教您一下,您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您能不能抽空去现场看看?”
慌忙摆摆手,老头儿拒绝地异常干脆:“别别,我好不容易才退了休,把这烂摊子塞到你们年轻人手上!再说我去有什么用,你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我难道就能发明出来什么终极酷刑出来?”
想了想,他喃喃自语:“十九岁……要是十年前我也许还能下得了手去,现在我是个糟老头儿啦,你可别刺激我心脏。”
沮丧地低下头,原碧海不再掩饰自己的焦虑:“老师,可这个帝国俘虏的口供真的太重要了。最高层下了死命令,我们一定得拿到它!”
“天底下就没有一定的事!”老头儿不赞同地摇头冷笑,“军方以为他们是神仙啊?这世上,总有些糊涂人、执拗蛋!说的好听点,是英勇不屈宁折不弯,说的难听点,就是认死理儿。遇上这样的,任谁也没辙。”
“可你说他图什么呢?”原碧海苦笑,“一个帝国贱民,从小受的都是压迫和摧残,现在倒对那些皇族阶层那么死心塌地。年纪轻轻的,要是无声无息地死在敌方阵营里的话,他不觉得冤?”
“越是这样,奴性越是根深蒂固。十九岁,又是没受过什么教育的贱民,对皇族愚忠很正常。”齐波道。
“恐怕是的。”原碧海回想着刑讯初期时的几个细节,“那个俘虏好像对他们的皇族异常忠诚。”
“怎么?”
“他在没有失声前,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恍惚呼救的对象只有两个。——他的父亲,还有他们帝国的皇太子殿下。”
……
困惑地皱了皱眉,齐波有点出神。
“老师,您特意打电话来,不是只是想叫我陪你钓鱼吧?”原碧海伸头看了看小桶,七八条鱼儿已经在里面拥挤地张口呼吸。
稳稳地手执钓竿,老主管没有回头,缓缓吐出一句:“我叫你来,是想把我手里最后一份我负责的项目交给你。”
微微一愣,原碧海看着两鬓微霜的老上司:“老师,您……”
“我刚刚拿到医院的检查确诊报告,肝脏不行了。”齐波轻描淡写的,却让原碧海心里蓦然大悲。
让一向坚韧的老主管说出“不行”二字的,绝不会是普通的病症。
“老师,我陪您多去几家医院。我们军方的医疗所进了些最新仪器,明天您来一趟吧?”他低声道。
“不用了,我找过叁家医院了。”老主管拍了拍他,含笑道,“别这样,我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从脚边的一个黑色皮箱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电脑笔记本,他当着原碧海的面,输入了一长串极其复杂的密码:“记住了?”
“记住了。”原碧海点点头,他自小就有份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心里一阵紧张,他盯紧了老上司手上开启的电脑页面。
五年前,老上司齐波退休时,手中还留有一条由他整合的帝国方面的绝密情报线。
一来担心新接手的原碧海事务太多,经验不足;二来这机密度最高级别的帝国情报线一直是他单线联系,老头儿退休后清闲,也想继续分担一点军情四处的繁忙。
“小原,我手里这份‘深海’名单今天就转给你。帝国那边,我们埋藏最深的一批间谍都在这,授权口令和联系方式都在上面。你好好熟悉一下。”老上司齐波的神色有点怅然,“快二十年了,一直是我在和这几十名情报人员单线联系,以后你接手,请你记住一件事。”
他看着原碧海,神色肃然:“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善待和保护他们,不要轻易让他们做出任何牺牲。”
原碧海郑重点头:“当然。这是我们的同事啊。”
“不仅仅是同事,他们都是联邦真正的英雄。”齐波眺望着远处忽然变得黑沉沉的海岸线,慢慢地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离乡背井、诀别家人朋友,在自己最年轻的时候去往遥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做这种危险又暗黑的工作的……更何况,他们要抛弃掉在这里的一切光环,开始学习做一个身份卑微的异邦人。”
原碧海沉默静听着,对于这份极度机密的联邦间谍计划“深海”,他虽然知之不详,但是也略知一二。
那是一个跨期极长的长期间谍计划,早在二十年前,现任谢詹将军之父谢芮风掌握军权时建议的一项行动。虽然彼时联邦和帝国的气氛相对融洽,可是作风鹰派,一向主战的谢芮风将军,依然显示了铁血固执的一面。
从军中精挑细选的最优秀情报员整整叁十人,经过严密的几年训练,伪造了帝国贱民的烙印,彻底隐匿了身份,最终潜入了帝国。
帝国的平民和贵族阶层户籍制度非常严格,想毫无缝隙地对接潜入困难极大,所以这批优秀联邦间谍,最终都是混杂在户籍管理混乱的贱民中,消失在茫茫的帝国贱民人群中。
而这个计划中,最秘而不宣的部分,不是这些优秀间谍,而是另一个附属计划。
……完全被抹杀了一切痕迹,甚至没有向议会和当年的总统报备,谢芮风将军极其强硬地做出了一个军方做主的决定:从联邦各郡的福利院里秘密挑选了一群幼小的男性孤儿,连同这批优秀军人间谍一起,送往了帝国。
这才是真正的“深海”……
深得足够彻底,犹如几千米深度的黑暗海底,从小就在帝国里以贱民身份长大的这批孤儿,当长大后从养护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时,想必会最渴望浮出海面,渴望看见自由和光明。
“老师,当年的这个间谍延续计划,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吗?”原碧海终于把疑惑很久的困惑问了出来。鉴于这个计划的终极保密级别,他以往并不曾就此和老上级讨论过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齐波微微苦笑,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亲自列席军方那次保密会议的情形,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挑选孤儿培养成间谍,当事人只是尚且不懂世事、完全没有决定权的幼童,真正拿到阳光下,这个计划不仅绝不会被公众理解,只怕会遭遇异常激烈的抨击和炮轰吧!
没有错,这其实是一个极其冷血、引来巨大争议的计划。就算是当年对于情报工作极其热爱的他,也在心底有着少许的质疑和抵触。
可是最终,两票对两票的僵持结果终于还是打破,谢芮风老将军的一个震撼举动,彻底拉动了摇摆不定的最后一票。
……幽幽出神,齐波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位冷血将军那傲然的冷笑,还有那斩钉截铁的宣告。
一语既出,掷地有声,举座哑然。先前激励反对的两位将军也震动无比,终于沉默闭上了嘴巴。
“总之最后还是通过了。虽然有些残酷,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深海’计划的成效果然非常好。”齐波点开了电脑机密文件夹,在弟子面前打开了那张无比熟悉的复杂树状间谍网,“和平时期,这些优秀间谍搜集送来了大量的经济、政治、人事方面的情报,现在一旦开始战争,他们的作用更加巨大。”
“是的,这一年来经您手整合并且交给我的一级秘密情报,就有很多份,而且都是寻常人难以接触到的帝国军情。”原碧海点点头。
不仅如此,这批秘密间谍网还在这一年里,在总负责人的带领下,成功进行了几次极为成功的暗杀,被杀对象有帝国的叁名高官,还有一名负责后勤的总负责人,成功地打乱了一段时间的帝国军需后勤,为略显败势的前线争取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这几年真正发挥间谍作用的,其实已经慢慢换血成了那批年轻的孤儿。”齐波叹息,“不得不说,谢芮风将军当年的坚持有了足够的回报,终于开始显示巨大的作用。”
没错,从小饱受欺凌和压迫的帝国贱民,心中早已被养护人有意识地培养民主自由的种子,一旦看清自己的身份逆转,大多数都会异常激烈地投入到反抗和叛逆中去。
“可是老师,我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很无耻。”原碧海忽然冷笑起来,“牺牲别人、要无辜的孤儿拿命运来成全自己的远见卓识,谢老将军的正义其实很廉价。”
“别这么说。”齐波淡淡摇头,“你不知道谢家为此付出了什么。”
疑惑地看看他,原碧海皱眉,半晌问道:“所以您这次交给我的这批情报人员的档案,大大小小,一共有六十名吗?
幽然出神,齐波没有继续详谈,而是叹息了一声:“怎么会毫无损伤呢?当年随着这叁十名优秀间谍一起被送走的孤儿,死了七名。而这叁十名间谍,也有四名死于各种意外。”
原碧海默默看着他手中的电脑屏幕,心中一阵黯然。
为任务殉职的间谍也就罢了,那些夭折的第二代孤儿,有的恐怕只是死于冷酷无情的贱民制度了。
严苛的贱民生存环境,卑微而残忍的命运,总有运气不佳的孩子没能健康长大,默默死在异国他乡……
“还剩二十六名老间谍,二十叁名青年孤儿。”齐波依次点开一组最新的照片,幻灯片般,一张张或饱经风霜、或年轻稚气的脸庞出现在在那小小的屏幕上,“我再说一遍,好好爱惜他们——他们比任何人都值得国民英雄的待遇。”
“明白的,老师。”原碧海深深点头。
“还有,‘深海’计划当年有间谍福利保障条例,任何第二代孤儿可以在二十岁以后自由选择回归还是留守。这完全取决他们的自愿。当然,每多留守一年,由军方军费支出的特殊津贴会大级别增长,将来回到联邦,他们的退休金也会无比丰厚。”齐波微微一笑,“你猜猜看,迄今为止,有几名间谍提出了退休返回的要求?”
“叁名,五名?”原碧海随口猜道。
风老主管摇摇头:“一个也没有。……”
哑然地看那一张张照片,原碧海有点动容。
让手中的幻灯片停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照片上,齐波点点他:“这是整个‘深海’计划在帝国的总负责人,代号1号。你以后联络的主线就是他。”
~~~~~~~~~~~多年前的故事情节,大家爱还记得吗?贱民烙印礼上老爹的不合情理表现?
~~~~~~~~~~~故事发展到现在,很多事情也算有了真正的解释。希望大家和小苏一起挺住~~~~~
抱歉今天晚了点啊,参加婚礼到现在,抱歉抱歉!
122章 他的手
让手中的幻灯片停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照片上,齐波点点他:“这是整个‘深海’计划在帝国的总负责人,代号1号。你以后联络的主线就是他。”
仔仔细细端详了那照片一眼,原碧海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个眼神平静、面容温和的男人,略显精悍的身材,不高不矮的个头,乍一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出的特点。可熟悉情报工作的原碧海心中清晰无比:这正是一个优秀间谍最常见的保护色。
“他是我们军情四处当年最优秀的谍报人员,格斗、枪械、电脑无一不精,综合素质堪称一流。”齐波感慨地摇摇头,“自他之后,我没再遇见过这么全面而优秀的情报人员。”
“他带着的那个孤儿,一定被他调教得一样出色吧?”原碧海微笑了,“我猜啊,搞不好他培养出来的人,以后可以做第二代的头儿。”
神色忽然变得极其古怪,他的老上司似乎愣了很久,才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在那七名之中。”
夭折了!?原碧海愣住,心中蓦然一沉。
伸手将那电脑交给了原碧海,老主管笑了笑:“纸质的绝密档案放在军情四处的那间档案室里,我明天有空就过去,和你最终交接一下。——以后我就无事一身轻了,你可免不了更累一点。”
看着老上司两鬓的花白,原碧海心中蓦然一酸。无言地接过电脑,他垂下头,不想让老师看见自己忽然湿润起来的双眼。
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主管佯装诧异:“怎么,不欢迎我去啊?”
勉强笑起来,原碧海做出苦兮兮地表情:“老师,巴不得您去呢!您既然去了,就顺便看看那个帝国犯人吧。”
似乎犹疑了一下,老主管终于开口:“你真的想问出口供的话,就想想你的师兄。假如阳太在这个位置上,他可能会怎样?”
怔了怔,原碧海撇撇嘴:“他也没辙。”
“可是他会不惜一切,试试所有的法子。”老主管眼中冷硬的锐光一闪,“你既然让我说,我就不客气了。——你早就该试试电拶指了,你懂我在说什么。”
僵硬地挺着脊梁,原碧海有点难堪地沉默着。
老师说得对。
有时候,压垮受刑者的不是痛苦,而是被毁掉珍爱之物的绝望。
缓缓拿起电话,他盯着那些数字键。忽然心里一阵烦躁,他几乎是恶狠狠地按下了一串数字键:该死,他们军情四处还有这么多同僚艰苦地战斗在帝国,联邦的孤儿也不乏惨死在那里的人,而他却在这里婆婆妈妈,怜惜一个帝国人!
“……嘟……嘟。”听着片刻后接通的电话,他冷冷地开口,“怎么样,有没有任何进展。”
不出所料,电话那头的主刑讯员开口击碎了他的愿望:“头儿,还是老样子。犯人虽然有醒神剂撑着,还是疼昏过去两次。电量真的不能再大了,会死人的。”
“上电拶指。”原碧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心里的焦躁和冲击终于引发了难以控制的暴虐。一瞬间,他狭长优雅的丹凤眼冷厉异常。
电话那头,似乎忽然静默了一下。
“头儿,您确定?”犹疑而忐忑的声音。
“我确定。”原碧海冷冰冰道,赌气似的看了看身边的老主管,向着下属吩咐,“行刑前,你知道该怎么用心理战。”
半晌过去,电话那边的下属终于回应:“是,长官。”
原碧海挂断了电话,涩然发现自己的下属最后那句称呼,从亲热的“头儿”换成了“长官”。
冰冷苍白的刑讯室里,老魏沉吟着看向了年轻的中尉。
“你走吧,我瞧你撑不过下面这一场。”他用了解和劝慰的口气对着自己的同事。
恼怒地盯着他,褐发的青年中尉瞪着眼,不动身。
“头儿说什么?”他狐疑地问。
“电拶指。”惜字如金地吐出叁个字,主刑讯员开始默不作声地调整另外一台冰冷的仪器。
密如粗筛的金属细条从仪器中卸下来,他平静地整理完毕,不去看年轻同事那忽然难看得要命的脸色。
走到刑讯台前,他盯着那张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淋漓的脸。
“我知道你听得见,也一定听得明白。”他慢慢道,“鉴于我们已经失去了耐性,所以接下来,我们不想再保证你肢体的完好。”
用着最平和、最简单的话,他吐出残忍无比的威胁:“你是一个机甲维修师对吧?我想提醒你,接下来的刑具用上的话,可能会损伤你的十指——”
刻意顿了顿,他让这话语深深楔进犯人的心田:“实际上,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你的十指会残废,不仅指骨会碎裂,而且电流也会带来手指神经元的不可逆损伤。”
“我们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一下。”他又加了一句。
并没有让这十分钟闲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拿起那排金属细条,细致地,精确地套在了那名帝国少年俘虏的纤长十指上。
没有收紧,只是套上。精巧的刑具干净得很,因为从没启用过,显得倒像是个很酷的金属色露指手套,只是每一根指套后方,都连着一根诡异的绿色电线。
似乎有点昏昏沉沉,又似乎是已经被这些天无休无止的刑讯逼到麻木,刑讯台上的澈苏,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这种平静终于在下一刻,被猛然打破。
一直被疼痛折磨得连转动眼睛都觉得疲惫的澈苏,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幅度地转过头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漆黑的无神眼睛里,忽然就露出了一点点惊恐,他嘴唇轻颤。
默默看着他,刑讯员心里微微一动!
奏效了,效果异常明显!
缓慢的按住他的手腕,中年刑讯员注视着他的黑眸,惊讶地发现那失去焦距的眸子终于强行定住,跳动着许久不见的微弱火焰。
聪明地猜测到了什么,主刑讯员明白了该从哪个方向狠狠出击。
“只不过十指废掉,不能做些精巧的动作而已。”他淡淡地强调,“应该能够勉强生活自理。”
呆呆看着他,那名帝国的少年的身体,开始慢慢发抖。
不是因为疼痛带来的抽搐,而是从心底发出的战栗。
手指废掉,再也不能灵活地摆弄那些可爱的机甲,再也没有办法像弹奏钢琴一样,维修零件,敲击键盘了吗?……
“我们会慢慢来,一下子动十根指头的话,我怕你会受不住。”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澈苏的右手,最长的那根中指纤细苍白,指节圆润,有着好看的形状,“先这只,怎么样?”
在他碰到澈苏那根手指的刹那,一直隐忍而虚弱的少年猛地激烈挣扎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最恐惧的事物一样,死死地向后躲闪。
被束缚带桎梏着四肢根本无法动弹,可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清瘦的手腕徒劳地挣扎着,似乎想要逃开!
逃不开!怎么可能逃开?!……
猛地按住他的那根中指,刑讯员的口气冷厉而坚硬,大声呵斥:“清醒一点吧!不想以后双手残废的话,就说出来我们要的东西,一切都会停止,一切都还来得及!”
澈苏黑漆漆的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疯狂地摇着头,喉咙间发出了微弱的“嗬嗬”声。
“你想说什么?……”心中一阵惊喜,刑讯员抬头向着同事催促,“快!给他打肌肉消肿针!”
猛地扑到自己的医药箱前,年轻的药剂专家手忙脚乱。
找到一管特殊用途的针剂,飞快地走回刑讯台前,找到澈苏喉咙附近安全的肌肉群注射进去。
强效的消肿药剂下去,两人默默地等着犯人的喉咙肌肉稍微放松。十几分钟慢慢过去,站着的两个人,心中各自辗转。
时间过得真慢,这是他们心中唯一共同的观感。
“想好了吗?”中年刑讯员终于开口,刻意放柔软了口气,“想想看,你所要做的,不过是说出一份地图而已,说出来以后,你就可以立刻脱离苦海。”
他伸手轻按澈苏的胸腔:“瞧,我们会治好你的伤,你的身体也会慢慢复原,再执迷的话,不仅身体内脏会受损,肢体的残缺,那可是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悄悄别过头,年轻的那名中尉脸庞有点抽搐。
他的同事没有危言耸听,连着这么多天电探针刺入肺隔膜附近用刑,加上被捕时肋骨断裂尚未完全愈合,这个少年的肺积水情况已经很是严重。
这几天,甚至已经开始需要请来军医,来定时为他进行胸腔穿刺排液……假如再不及时治疗,将来的根治就会异常艰难。
张了张嘴,刑讯台上的少年俘虏嗓子中,终于发出了一点嘶哑得几乎无法辨别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中年刑讯员试图解读他的唇语。
“不要……”他微微动了动被按住的手指,眼睛里漫出一层氤氲的水汽。
“那就点点头,答应说出来。”
屏息等待着,旁边年轻的中尉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真心希望这个俘虏能够轻轻点一下头。
怔怔地看着他们,澈苏那黑得像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有光影变幻。似乎是悲伤,是痛苦,是不信,也是最浓厚的绝望。
伸手将刑具的控制按钮举在他眼前,中年刑讯员神情冷酷:“看来你还是想试一试?”
伸出手,他作势就要向着那按钮按下。
“不……不!”
澈苏眼中的氤氲水汽终于凝聚成泪水,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按钮,嘶哑的嗓子中发出再沉痛不过的啜泣:“求求你……求求你们……”
看不到那名刑讯员脸上有任何的松动,他转头看向了那名年轻的中尉,恍惚记起了这个人曾经为他求过情,他充满绝望地看着他,似乎想抓住这唯一一点,卑微细小的希望。
看他?看他有什么用?
触到澈苏那黑亮而痛苦的眼神,年轻的中尉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别求我们,算是我们求你吧!——求你说出来!”
没有回应。那个帝国少年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咬住了牙齿,有鲜红的血液从他咬破的唇角渗出。
嘴唇微动,他嘶哑得几乎听不出音色的呢喃中,轻叫着什么。
只有他身边的那名药剂师,听清了那绝望的呻吟声:“殿下……殿下……救救我……”
又是那个殿下,帝国的皇太子殿下吗?在当他每每熬不住酷刑、快要昏死前的极限边缘,叫的总是这个人!
帝国的皇权威慑和洗脑,还真是可怕的很。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远在天边的那位帝国皇子,别说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底层的贱民士兵,就算是真的想要救回自己的部下,恐怕也是绝对无能为力。
年轻的药剂师只觉得浑身焦躁,忍不住大吼,“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你还是不明白吗?!”
刑讯台上那似乎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的少年,始终还是没有点一下头。修长的脖颈微微梗着,就像是被折断了羽翼的天鹅。
不知低低咒骂了一句什么,那名刑讯员愤怒地转身,走到仪器前调试了一下电流,又重新来到澈苏身边冷冷道:“那我们开始!”
……
~~~~~~~~~~~~~~~抱头,我真的不是故意停在这里的。这一段就是写完了,下面是大殿下的戏份了~~~~~~~~~
看到大家的讨论,我很认真的在看,不过不方便回应太多,不然很多人会讨厌剧透,汗……%
不过还是放心啦~~~~~小苏不会残废的……
123章 渐渐揭开的真相
千万里外,非天星系的层层星云彼端。
经过近几十天的血战和疯狂进攻,弗恩殿下带领的前线帝国军终于全面攻克了青云山,把帝国军队在费舍星上的地面版图,成功地再次扩大了一分!
那位联邦的名将谢詹将军,虽然在一开始的实战中表现出了极为精妙的打法和异常坚忍的风格,可在捉襟见肘的后勤供应上,终究是吃了大亏。
苦苦坚守了二十多天后,终于还是被帝国从天而降的整整十几个机甲大队击溃,黯然撤离了这处军事要地。
那是装备精良、能源配备充裕,作战威力强大的新式帝国双人机甲大队!虽然没有了皇太子殿下的亲自上场,但那也是全帝国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和机修师组成的精锐。
可是明明胜利这般令人欣喜,为什么皇太子殿下的心情,却似乎越来越低沉?
……站在临时搭建的青云山脉上的帝国军方指挥部中,皇太子弗恩殿下的背影高大挺直,可看在一边的侍卫长伍德眼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漠。
伍德悄然转身,给殿下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双手恭送到弗恩面前时,弗恩轻轻回首,看着这忠心耿耿的随身侍卫队队长。
“整整一年了……”他忽然说,冰蓝色的眼眸中有种奇异的神情。
“什么?殿下?”伍德微愣。
“那场遭遇战。澈苏阵亡,已经整整一年了。”一向冷漠严峻的皇族青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类似于痛苦和茫然的神色,“去年的今天,他刚满十八岁。”
“啊……”伍德呆呆的,终于隐约明白了皇太子殿下今天这异常的情绪。
可接下来,弗恩殿下的话语却更加令人费解和惊奇。
看着伍德,他轻轻地说:“假如他还活着,今天……是他的生日。”
在他眼前,化成宇宙中的一缕烟尘的那一天,那个少年语声轻柔,含笑向他告别时,曾经说过一声:“今天,我满十八岁了呢。”
于是他的生命,就这样定格在了成人的这一天吗?每每在偶然的战火间隙回忆起这一句话,弗恩都会觉得那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噩梦,不真实得……象是某个早晨的美梦一样。
清新的晨光中,朝阳洒进宽敞的豪华寝宫,给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他欠起身,长久的凝视后,在他身边那个少年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浓黑的睫毛轻颤,他身边的那个懵懂少年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似乎就要醒来。不知为什么,一向强势而无所顾忌的他,那时忽然心跳加速,狼狈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门。
到现在,他依然清晰记得那一吻的情不自禁,就像一头始终守卫着寂寞山谷的恶龙,终于在某一天看见一个洞穴里霞光万丈,宝气纵横。而那些忽然出现的珍宝,都是他一个人的,绝对绝对、不允许别的人觊觎。
……
桌上的战时专用通讯线路,忽然猝然响起,惊醒了弗恩的思绪。
前线的联邦军已经全数撤走,连天的炮火也已经暂时停息。这声急促的铃声,在静默的山顶指挥部大厅里,显得格外惊心。
瞥了瞥那个来电显示,一向沉稳的大殿下忽然飞快地抓起了话筒,差点打翻了伍德刚刚递到近前的描金咖啡杯。
吓了一跳,侍卫长伍德惊疑地看着弗恩:难道是别的地方战事告急?这样急切而不加掩饰的神情,在弗恩殿下的脸上可绝不多见!
“殿下,上次您说要抓紧核查的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电话里,帝国情报署秘密调查部部长威斯利声音有点激动,“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什么,你快点说。”握紧了话筒,弗恩殿下的声音低沉。一个多月了,一直毫无进展,现在终于主动来电了?
“我们在联邦首都爱思堡的情报专线费了很大劲,也没有办法找到那所公寓的主人南卓。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焦躁地脱下军帽,弗恩殿下克制住自己的近乎愤怒的急切:“就这个?”
“当然不是,殿下。就在这条线久久没有进展的同时,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顿了顿,威斯利的声音里有些古怪,“应该就在那所公寓里亮起灯光后的最后一天晚上,联邦首都爱思堡地铁站的广告中,曾经出现过一则耗时很久的寻人启事。”
“那又怎样?”
“殿下,那则寻人启事的照片,我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张视频截图,刚刚发送到您的私密邮箱,请您务必看一看。”
示意伍德打开自己的电脑,弗恩一手拿着话筒,一手键入了自己的邮箱密码,飞快打开那封最新邮件。
一张黑白的视频截图影像赫然跳出,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
猛然站起身,弗恩殿下劈手带翻了手边的咖啡杯,滚烫的咖啡整杯翻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完全没有感觉到滚烫似的,他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心头像是有火热的岩浆在翻滚,他目光充血,浑身都在轻轻微颤!
慌忙拿过毛巾帮他擦拭,伍德的目光无意间看向了屏幕,却也在同一时间震惊无比地愣住了。
恬静安然的一张少年的脸,微微带着稚气和纯真,漆黑的眼睛似乎是有点不解地看着前方,秀美的眉头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虽然是一张不甚清晰的视频截图而已,却让伍德心中大震。
澈苏,那是澈苏!
在皇宫的太子寝宫住了那么久的那个天才少年,身为贱民、却同时也是弗恩殿下的专属机修师的澈苏!
在一年前的空战中,已经出现在阵亡者名单上很久的澈苏!
哥达星首都爱思堡的东边海岸,那个废弃的无人港口。
伸手拍了拍心爱弟子的肩头,联邦军情四处的上届老主管齐波道:“我先走了,你在这里不妨再吹吹海风,消消心里的戾气。”
“老师我送您。”原碧海赶紧站起身。
“真的不用,我自己开了车来。”老头儿伸脚点了点脚边装鱼的小塑料桶,微笑,“这些鱼送你。”
“您辛辛苦苦钓了这么半天,我怎么好意思都拿走?再说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些。”原碧海耸耸肩,“我给您送车上去。”
“别,我不要。”笑呵呵地摆手阻止了他,齐波望了望远处黑云漫卷的海平面,那边一直有铅色云团在翻滚咆哮,似乎酝酿着一场海边的飓风,“我就是爱钓鱼,不爱吃。你嫌多的话,就帮我给放生了呗。”
只好坐了下来,原碧海向着老主管的背影挥了挥手,目光重新看向了依旧打开着的电脑屏幕。
天色尚早,风雨未来。
海边的咸风让人清醒,更何况,他实在是不想再在今天回到那间让人压抑窒息的刑讯室里。
眯着那双丹凤眼,他看着那幅复杂的树状联络图。没有立刻点开那份名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黑色文件夹标记吸引。
“殒亡者”。
简简单单叁个字,标记在文件夹上,孤零零放在页面的最下角,犹如封印着一群不甘的、黯淡的灵魂。
微微出了一小会神,鬼使神差地,原碧海的手指,首先点向了那个文件夹。在他面前,第一张照片徐徐显出轮廓,上面的少年微笑俨然,容貌秀美,眼神清澈无比……
猛然站起身,原碧海震惊无比地呆在了当场!
过猛的动作下,脚边的小塑料桶被他一脚踢翻,水花四溅,七八条鲜活的鱼儿惊恐地掉在了四周的地面,“噼里啪啦”狂拍鱼尾。
飞快地瞄了一眼下面的简略简介,原碧海忽然觉得心在无止境下沉。抱着电脑狂奔,他向着就要消失的老师背影用力高呼:“老师!……”
看着他的老上司终于慢慢回身,他停下了追去的脚步,恍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颤抖着手,他的手指哆嗦,飞快地按向了号码重拨键!
……快点接电话。快点,再快一点!
不管这荒谬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先让一切都停止!
费舍星,帝国前线指挥部。
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侍卫长伍德看来,皇太子殿下已经维持着那个僵硬地姿势很久很久。
“殿下,这则寻人启事明面上说是寻找精神病患,并且提醒公众注意,寻求举报,但是其实非常奇怪。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患绝不可能调动这么大规模的地铁寻人,甚至延误了所有的车门开启。”帝国情报署的高官缜密地分析着,“更何况,我们在事后的暗查中发现更加诡异的地方,那就是,我们费尽力气,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份当时的音像视频存底。”
“既然拿到地铁去播放,没有理由这些地方都没有影像录像!”弗恩冷冷道。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联邦方面有强有力的机构在背后抹杀了这段视频的存在。而这则寻人启事,其实是一场针对性的临时搜寻而已。”
弗恩沉默地听。
“更何况,我们接下来在附件的商场也发现了异常,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虽然没有类似的寻人启事,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那个商场发生了奇怪的火警,现场大乱。”
“明白了。”弗恩闭了闭眼睛。一切都太明显。
威斯利的语气十分笃定:“是的,那晚上绝对有异常的事情发生。现在,殿下,您真的确定这幅不太清晰的照片,果真是您的专属机修师澈苏中尉?”
深深吸了口气,弗恩的声音有些喑哑,似乎带着被灼烧咽喉的痛楚:“我肯定。”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张脸上的纯真和平静,似乎对很多东西都很漠然,但是又似乎对有些东西带着无比的热忱。
穿过似乎很短暂的一年光阴,隔着非天星系,在遥远的星球上跋山涉水,遥遥和他对视相望。
“那么我们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去年在那场阻击战中,同时自爆阵亡的联邦飞行营营长南卓和您的专属机修师澈苏,都没有死。他们应该是出于奇迹般的原因存活了下来,至于何时得救并返回联邦,现在还不得而知。”威斯利认真地推理着。
“……你说得很有道理。”弗恩强自稳住心神,冷静严密的思维忽然有点混乱,“可是联邦人为什么要这样秘而不宣?”
“殿下,这很好理解。”威利斯心中有点诧异大殿下此刻的迟钝,“他是帝国双人新式机甲的主要研发者之一。对于联邦军方来说,他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猛然一震,弗恩殿下的心一沉:“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想联邦军方应该早就抓住了他,希望从他口中拷问到关于新式机甲的设计秘密。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看到联邦军方有类似的机甲设计出来,我想……”威斯利的声音有些凝重和感慨,“我想,殿下您的机修师应该是一位对帝国忠诚无比的军人。”
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弗恩半天没有出声。心里一种又尖锐又沉重的痛漫过胸口,直逼五脏六腑。
“忠诚”……
这份简单的评价背后,该要付出多大的残酷代价呢?
“另外,鉴于这场寻人启事,我怀疑身为战俘的澈苏中尉或许曾经设法脱困,否则没法解释联邦军方这次秘密搜捕。”
弗恩猛然精神一振:情报署部长说得对,只能是这样。一直没有吐露帝国机甲设计秘密的澈苏,因为某个契机终于从战俘营里逃跑出来,才会引发这种追捕!
没错,那个惊才绝艳的机械天才少年,没有人能真的关住他。
当初自己一怒之下把他关进皇家一号监狱,不也曾被他轻松地解锁开电子镣铐?
弗恩急切地发问:“然后呢?你们还调查到什么?”
“没有了,殿下。”威斯利无奈地羞惭道,“联邦方面对于此事保密极严,我们根本查不到接下来的消息。澈苏中尉是被追捕回去,还是继续在逃,我们没有头绪。”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我推测,我觉得在异国他乡,想彻底躲藏过军方的严密搜捕,其实不是易事。不出意外的话,我想那次地铁商城大追捕,他也许就很难幸免。”
“我明白了。”弗恩殿下沉沉应道,“继续全力追查,不要放弃,看看能不能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放下电话,他独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伍德没有发出任何询问,悄悄回身,他站在门外,帮弗恩殿下挡住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汇报来人。
是的,他完全可以判断出来,那些普通的军情汇报和请示,在这一刻,都绝对不算什么。
良久之后,他听到屋内传来了大殿下的声音。
背对着门,面对着远处那苍茫连绵的费舍星山脉,这位一直坚守在第一线的帝国皇子,冷冷对着所有高级参谋和军官的专线开口:“请诸位到会议室来,马上。我要召开新一轮战略部署会议。”
虽然重新恢复了平静克制,声音也并没有太过高亢,可是门外的侍卫长伍德,依然敏锐地发现了皇太子殿下话语中不一样的东西。
一点强忍的阴霾,一点冷酷的嗜血,还有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就像是要拼尽全力夺回某种最重要的东西,押上全部心力也在所不惜。
~~~~~~~~~~~抹汗,好像先前说的几十分钟终于结束了,小苏受苦完毕了……
小苏很惨啊,好像过生日就是他的受难日,18岁生日在苦战,十九岁生日在受刑……我来想想20岁生日他在干吗……啊,不能说……说了会被打……
不过我忽然想到怎么写番外了,将来的甜蜜番外里,一定给小苏一个美好的生日吧!大家记住,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衬托将来的美好~~~~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8/02 at 下午12:04: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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