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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明星》作者:璃然(7.1补全出书版结局/秦家有兽系列)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生子/甜蜜
关键字:强强 生子 年下
云子墨的人生里,永远是惊吓多过惊喜。
头一个十一年,他没名没姓,无父无母,所幸有孤儿院收留。
第二个十一年,孤儿院成了废墟,从此只能流落街头、飘萍无根。
可是,也就是在第二个十一年走进尾声的夜晚,
那个他一直默默爱著的人,却彻彻底底把他卖了个好价钱。
时光如梭,第三个十一年的三分之一即将过去之际,
一组“亲子照”的曝光,让他再度跟买下他一夜的男人,不期而遇……
☆、二流明星 1(强强生子)
序
云子墨的人生里,永远是惊吓多过惊喜。
头一个十一年,他没名没姓,无父无母,所幸还有孤儿院收留,那时候他跟程旭挤一个被窝,啃一个馒头,生活很幸福。
第二个十一年,孤儿院成了废墟,他跟程旭从此流落街头、飘萍无根。
生活最困苦那会儿,什麽都干,什麽都不怕干。当过小贩、码头工、三轮车夫、快递员,吃过剩饭,喝过剩汤,最後终於混成了“云”特助,程旭的特助,公司二把手,名号是响当当的,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不过这一路走来,内里的苦滋味,唯有自己明白。
可是,也就是在第二个十一年走进尾声那个夜晚,他被程旭彻彻底底卖了个好价钱。
他在那一刻终於明白,原来对人而言,利益跟感情,是这麽容易取舍的一件事。
那一晚,他输得毫无悬念,输得心如死灰。
时光如梭,第三个十一年的三分之一,即将过去。一组“亲子照”的曝光,让他再度跟买下他一夜的男人,不期而遇……
Chapter 1
如果不是八卦杂志把他儿子挖出来,大肆曝光一番,云子墨几乎要相信,他的人生开始有那麽点顺风顺水的感觉了。
主持人一如既往搞怪煽情,问题一个接一个抛过来,所幸都是在後台演练过的,还不至於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档节目是一早约好的,显然主持人关注的焦点并不在他新接的这部电视剧上。
“云仔,云吞们好像都是这麽称呼你的啊?可以这麽称呼你吗?”
云子墨就很配合地微笑点头:“可以。”
他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多善长言辞,比起时下的偶像明星来,多少显得沈静有余,活泼不足了。
不过工作归工作,该做的应酬还是要做。
别的不会,摆低姿态,态度放恭敬些,面带三分笑示人,总不会错。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或者更简单地说,他就纯粹把这行当当份工作在做了,一如他的个性,做什麽都兢兢业业,实实在在,也不图大红大紫,能养活自己跟儿子就好。
人活一世,金钱的追求永无止尽,贪欲谁都有,可人呢,还是要有那麽点自制跟自尊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原则了。
况且,这个圈子就从来不缺人,更不缺有人撑腰,以图一朝扶摇直上的人。
其实就他现如今的人气而言,大抵还没到有人捧著大把钞票上门求他当男主角的地步,或许是个性使然吧?
不善於show自己的人,也不会没事来事,自我炒作,多少显得沈闷了些,毫无时下偶像明星的活泼可人劲,又是个固执到不愿意牺牲一丁点原则的。
所以混了七八年,还徘徊在二线,也得托福他那演技还算硬气,还过得去,还有人肯给他机会展示才华。
“那麽云仔,关於网路上最近爆出的一组“亲子照”。抱歉,借用一下这个比较‘时髦’的名字哈,不介意吧?”
刚说完电视屏幕上已经有了清晰的图片,效率不是普通的高。
“没关系。”
女主持人暧昧一笑:“那麽关於这组照片,你有没有什麽话想对云吞们,跟观众澄清的呢?”
果然,杀手!很快就抛来了。
也是,这档节目平均收视率破30点,没有最近那则炒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今天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在来上镜。
云子墨有十几秒的沈默,然而出乎意料地微微笑了:“终於明白贵节目为什麽能火透半边天了,果然这个问题是逃不掉的。”
他一笑,顿时就有了那麽点春暖花开豔丽无边的感觉。
平心而论,单论相貌,这个人即使搁圈子里,也是拔尖里头的拔尖了,可惜这年代,红与不红、红多红少,也不全是相貌一锤定音的,更多的还要讲包装,讲提携跟扶持。
女主持人笑得风情盎然:“哈哈~言下之意,云仔拍戏之余,也会关注我们的节目咯?”
云子墨笑著点头:“我儿子很喜欢你。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吩咐,一定要带张你的签名照回去。”
边说边摇头,一脸无奈宠溺的样子。
这个消息给得实在太突然了些,女主持人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於是自然而然地,这一期的最高收视率就出现在了这个梗上。
摄影师事後的剪辑的时候,还特意给了那个宠溺的笑容一个特写,赚足人眼球的同时,又坐实了八卦。
☆、二流明星 2(强强生子)
杜宣两腿交叠坐沙发上,神色平静,连呼吸都是平稳的,倒是陪他玩那小子,这会儿浑身颤抖著躺沙发上喘息,还不忘一个劲拿脚趾头撩他。
杜宣就只眯著眼睛笑:“你明天不是还有试镜?”
“试镜哪有你重要?”
说完整个人攀了上来,一点点亲吻,一点点撩拨,亲得要多虔诚有多虔诚,手段也是顶尖的,换个别人骨头早酥没了。
他会这麽虔诚,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
杜少是谁?杜氏准接班人,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在沿海一带呼风唤雨,手指头轻轻一拨,也够他齐乐花上十辈子。
这就是个金主里头的金主,谁会放过这麽个香饽饽?
可惜,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干齐乐这一行的,又在演艺圈浸淫多年,没点能耐那是骗人,一身的功夫能勾掉人半条魂,不过这位杜少显然不是一般人。
这麽撩拨半天了,竟然也只是反应平平,要说不行,刚刚在床上那一轮,对方差点没把他折腾死,这会儿想想都觉得双腿打颤。
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腻烦,未免气氛尴尬,齐乐考虑了两三秒後,一手摁开了电视。
是时下非常受欢迎的一档综艺节目,女主持人会搞怪,也不乏适时的煽情,办到今时今日,也算小有成绩了。
不过想请他齐乐,还差了点。
看著电视里那名不见经转的菜鸟生硬无比地一个接著一个问题回答,模样要多老实有多老实,齐乐差点从鼻子里哼笑出来。
娱乐圈可不是这麽玩就能玩转的!
恭敬认真,谁不会?
个顶个装得真诚,这些都是前人玩剩下的,到了他这儿不会也格外新鲜,没趣之极。
所以说,再好的节目,还是要找对人上才是。
就在他得意之际,不经意侧头一看,却看到身旁坐著那男人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杜宣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很少会表现出对什麽人或什麽事特别在意,今儿倒是头一遭,齐乐有些惊了,以为他看上了人电视台女主播。
“怎麽?喜欢这种知性的?”
杜宣就只是眯著眼睛笑,电视一打开,他几乎本能地就被音箱里传来那声音撅住了心神。
这把声音,他怎麽可能不认得?
那一晚的记忆实在太深刻,深刻得几乎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
从前他挑玩伴,套用荣奕跟秦朗的一句话:挑是挑了点,可到底还挑得著,还愿意屈就。
可自从那晚以後,事情整个就朝著非理想化的方向发展了。
杜少家大业大,什麽样的人弄不到手,就这会儿在搂著他亲吻这个,已经火透半边天了,不照样对他死心踏地?曲意奉承?
身边人换得勤,也没一个半个固定的,这一个算是跟著他比较久的,也是胜在会讨好他,且够聪明,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缠人也不粘人,很知情识趣,很懂分寸。
本来嘛,也就是玩玩,太较真就没意思了。
所以荣奕那话说得一点儿不错,这一位,就根本不是人,他就是魔。
这一晚自然过得活色生香,齐乐人长得好,在床上玩也放得开,身上那点功夫又能酥人骨头,杜宣会小小失常一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天杜宣去成风,一脸餍足模样,看得荣小爷连连砸舌。
不过荣小爷那会儿挂了一脸的彩,跟车祸现场有得一拼,也就没心思逞嘴皮子英雄了。
杜宣的心情倒是意外的好,甚好体贴地拿了药酒帮荣小爷涂伤口,一脸入佛入定模样,那样子看得荣小爷心头直犯嘀咕。
果然,这年代立地成佛的例子有一就有二,禽兽那丫的已经阵亡了,眼前这个,难不成也离坟墓不远了?
谁这麽大魅力,让他这哥们入道?
“怎麽?你也要学兽当二十四孝啊?听说齐乐挺红,小心哪一日震不住这只凤凰。”
杜宣叼著雪茄不置可否。
“怎麽样,是不是功夫了得?”
“有几手。”
“就几手?骗谁呢?听说能把人魂给勾走。”
“也没说得玄乎。比起其他人来,算是有点功夫,不过我也没大注意。”
“嗳…好歹人现在跟了你,一句没注意就想打发哥们,像样麽?”
杜宣镜片後的双眼眯了起来:“准备怎麽报仇法?要不要哥哥帮你?”
“切~这麽个人都搞不定?我还用不用混了?”
这对话就一直持续到了秦朗来,那只禽兽一到,气氛整个热烈,像预料的那样,见了荣奕这一脸毁容样就损,伴著你来我往的无影脚,杜宣在一旁看得很欢畅。
他那会儿就在要不要再重温一下旧梦,会不会上瘾,上瘾後该怎麽戒之间,摇摆不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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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们,这个是秦家有兽的系列作,所以相信我,正牌小攻一定不是程旭!
秦家有兽的正文快完结了,没交代清楚的事情会有番外XD,最近工作太忙,所以更新会有些慢,大家别急……都乖哈,一个一个挨著摸头……
☆、二流明星 3(强强生子)
娱乐圈是个什麽地方?
那就是富人用金钱权利堆砌出来的一个销魂窟,让万千俊男美女前仆後继争相授受的地儿。
所以套用哥仨的说法,那地儿出来的人,就没一个干净拿得出手的。
不过,总还是有例外,譬如徘徊在二线始终不前的云子墨。
云子墨新接的这戏是部古装偶像剧,导演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高收视保证。
之所以邀请他来参选男一号,原因很简单,因为前段时间那组亲子照,很实在地让他小火了一把。
偶像剧嘛,要的原本就是话题跟曝点,话题出来了,收视率自然用不著担心。
这年代拍戏,褒也好贬也罢,剧集精良不精良还在其次,收视率才是王道。
试镜安排在周日下午,是场兄弟间的决裂戏,台词不多,靠得是“内功”这麽个比较行家的说法。
剧本云子墨一早研读过,剧情一般,甚至有些狗血的套路,想来是为了讨好时下年轻观众设计的几个比较煽情的梗。
这麽个角色让他来发挥,云子墨相信自己应该还能胜任。
到了片场才知道,对手居然是CSE家的当红小生齐乐。
就齐乐现如今的人气,Fan club人数几乎以他的千倍万倍来计,那麽让这麽个红得发紫的人物来当他的男配,似乎真说不过去了。
云子墨有那麽瞬间的吃惊。
结果导演拿著卷成筒状的剧本,带著个清秀新人似的男孩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云子墨心头那点疑惑就不再是疑惑了。
导演是这麽跟他们说的:“小乐,今天也就是试戏,别太跟新人较真了。”
语气不可谓不讨好。
这也正常,以齐乐今时今日的人气地位,被巴结被讨好,似乎都不为过。
那头导演跟齐乐打完招呼,才拿正眼看云子墨。
笑容还算亲切,跟身旁那孩子软软说了几句,然後把人朝云子墨推了过来:“你看过你的剧啊,你的演技是没话说的。待会儿试镜的时候可别吝啬演技了,该怎麽收放就怎麽收放,也让年轻後生跟著学学,长长见识嘛。”
这话一说,云子墨心头免不了咯!一跳。
受到参演邀请的时候,对方指明要他演男一,连新闻都出了,可是看如今这架势,似乎原没有这麽简单。
不过他原本也就没抱著让齐乐这样的大红人给他当绿叶的心思,於是些微的触动後,就冷静了下来。
看来他这回,又得当一次别人的陪衬了。
陪衬就陪衬吧,也没什麽可计较的,人家只是邀约,也没最终拍板,这样的事过去不是没碰上过,以後也不会没有。
而且这个世上不公不平的事多了去,他没必要一一计较,况且真要计较,也较真不过来。
胳膊能拧得过大腿麽?
肯定是不行的,这个道理过去他懂,今天懂,明天也依旧透彻於心。
於是上妆准备,一上来就是齐乐跟男孩对戏。
灯光一打,镜头一摆,那男孩整个不知所措,齐乐的扮相自然不会差,俊美逼人视眼,一双凤眼挑得电力无边,俨然就是剧本里男一号楚云生的现实版。
云子墨在边上看著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大红大紫的资本。
跟个菜鸟飙演技,就跟拿著根铁棍抽打只家猫似的,整个以强凛弱,一场戏下来,逼得那孩子苦不堪言,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齐乐倒是一副享受模样,从进片场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这会儿可能是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有说有笑起来,全然没半点红星样子,亲切得不得了。
那头齐乐在跟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云子墨已经让导演叫到镜头前了。
不是对戏,只是纯粹的单人戏。
这个节骨眼上,云子墨要还是再明白不过来,那麽简直是在这个圈子白混了这麽些年。
导演喊一声“开始”,灯光一打,镜头缓缓拉近。
云子墨在那个一瞬间,表情彻底变了个样。
他就那麽缓缓地一点点地深深看进了镜头里,视线很实,眼睛里头有太多内容,当下看得导演都是一愣,挺郑重地看一眼身旁那孩子:“看好了。”
那孩子显然也愣得不轻。
然後就见云子墨垂下眼睑,在镜头的阴影里,从嘴角扯出一个极清淡的笑。
镜头里那人明明在笑,可易微却不由得鼻子一酸,许多尘封於心底的哀伤,在那个刹那,一股脑被尽数勾了上来,惊涛骇浪似地,左突右撞。
他在那个瞬间,几乎忘了只是看一场表演而已。
如果说跟齐乐那场对戏,是对方的一次无形施压,那麽眼前这个人,就是在用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巧妙的神情变幻,在引他入戏了。
易微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这,真的才叫演技。
这一天的试镜就在微妙的气氛中散了场。
结果如预料那般,云子墨不但没能拿到男一,连男二也没分。
齐乐成了众望所归的男一号,而名不见经传的易微,则成了即将到来这场“旋风巨作”名符其实的男二。
处女秀就出演巨作的男二,不是一般的受捧。
制作方似乎还嫌该剧不够惹人视野,又在试镜当天出了则新闻通告,以巨幅版面报道当红偶像齐乐大力加盟的同时,还不忘在标题旁打上:实力派影星加盟角逐《楚汉风云》,败北而归,新生代偶像新星即将崛起?谁将成为齐乐第二?谁是明日巨星?请密切关注《楚汉风云》!
噱头不是普通的大,从而再次把该剧推向了一个风口浪尖。
云子墨在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苦笑著摇了摇头,神色再平静不过。
原来他这回不仅不是陪衬,还是块标标准准的踏脚板。
☆、二流明星 4(强强生子)
一个礼拜後,事情再次来了个大逆转。
《楚汉风云》开拍前两天,云子墨意料之外接到了导演来的电话。
导演是这麽跟他说的:“上次那个试镜呢,你做得挺不错。是这样,眼下剧组还缺个男三,看你肯不肯屈就?”
用“屈就”这个字眼,显然是抬举他了。
他不是什麽大牌,如今也远远没到挑角色接剧的地位,在这个城市生活很现实,出个门得开销,不出门待家里也照样费电费水,当年离开程旭的时候,他分文没带走,所以即使“奋斗”到了今天,卡里那点积蓄,也依旧有限得可怜。
更何况,还有个儿子要养。
为了孩子,折损点傲气又算得了什麽呢?
本来也没任何不能屈就,不能弯腰的,何况他没偷没抢没骗没卖,干的还是行业活,不过是从男一到男二再到男三这麽个大跳转,有什麽可矫情的呢?再说了,角色大小重要与否,也不是最根本的,演得好,再小的角色也能发光发亮,也能让人过目不忘不是?
云子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顺道还说了句他自认为挺靠谱的奉承话:“谢谢您肯给我机会。”
态度是虔诚的,虔诚得仿佛对方给了他多大的恩赐。
他这个态度让导演很满意,於是就这麽一锤定音,算是约定好了。
云子墨後来才知道,原本男三也没他的份,是内定了人的,听说还有些来头,结果那人半路放了导演鸽子,接了另外一部剧的男一号,这事一度闹得挺僵,後来有人出面摆平,才不了了之。
所以说,他这个机会也确实得来不大容易。
这些都是易微私底下没人那会儿悄悄跟他说的,这孩子如今混得跟他小跟班似的,黏他黏得别提有多紧,导演问起来,易微就说是向前辈请教演技,有了这麽个理由,就跟得越发理所当然且坦坦荡荡起来了。
云子墨对於他的这份热情,倒也不反感,甚至带著点成年人对孩子的宽容跟宠溺。
於是能教的就教,他这人一向就这脾气,也不大知道什麽叫同行相忌,什麽叫藏招不露。 别人有求於他,他就实实诚诚地比划解说,掏心窝子似的。
一来二去,同剧组的男女演员,有什麽演技上不大明白的地方,也都爱找他出个主意支个招。
云子墨统统来者不拒,可显然他这麽“烂好人”的行径,看在另一个眼里,简直不爽到了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男主角齐乐。
被个配角在戏里抢了风头也就算了,到底戏份多少在那儿摆著,云子墨再怎麽鲤鱼跃龙门,也跃不过他这条真龙去。
可对方居然利用教习演技这麽个“拙劣”借口,私底下联合剧组工作人员集体“排挤”他,他胸口一口恶气就没法吞了。
於是动了动心思,乘这天完工早,请大夥儿去成风吃饭。
成风是个什麽地儿,那就是有钱也没法往里使的私人会所,剧组几个主角倒是听说过它的大名,於是兴兴头头去捧场。
问到云子墨那儿的时候,云子墨就摇头了:“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
易微一听,巴巴地凑过来问:“云哥,出了什麽事?”
“是啊,子墨,什麽事连聚会都推不过?”
“该不会是你儿子?”
最後一句是易微问的,这小子一向八卦,对云子墨的事又比别人多知道那麽一丁点,这回一猜一个准,倒也正常。
一夥人把云子墨的反应看在眼里,用猜的都明白了。
既然是孩子出事,那麽勉强人去陪他们狂欢,就真说不过去,於是很自觉很包容地放行。 易微还嫌不够,揽了云子墨脖子就走:“云哥,走,我送你回去。”
“你不去吃饭?”
“不就是一顿饭麽?没劲。”
这话一说,齐乐跟当场被人甩了个耳刮子似的,整个没脸,朝前头离开那俩人的背影喊:“易微,导演都答应了,一会儿会过去,你好意思开溜?”
易微跟导演那层关系,明眼人看得真真的,其实也就是隔著层窗户纸,就差一竿子捅破。
眼下齐乐这麽猝不及防来一句,别说易微,云子墨也尴尬。
不过他也就尴尬了那麽一小会儿,然後回头,以审视的眼光看了眼一脸趾高气昂的齐乐,再不看对方一眼,拍了拍易微的肩:“你去开车,我在外面等你。”
然後又朝齐乐身後一夥人挺抱歉地笑了笑:“这次真去不了了,大家玩得尽兴,下次我请。” 大夥儿实在尴尬,这会儿有了台阶下,少不得应承。
成风的菜色,名贵是没话说的,可不知怎麽的,大夥儿凑一桌,平时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愣是跟“尽兴”扯不上半点关系,於是这一晚的聚餐就早早散了。
齐乐憋了一肚子火,晚上跟杜宣战完一轮躺床上喘气那会儿,还忍不住抱怨:“什麽东西!敢跟我争!也不掂掂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其实他这话真说得过了。
还是那句老话:人呢,红了些日子,脾气自然而然就被宠出来了,总觉得世界非绕著他一人转,但凡不绕著他转的,肯定看不顺眼。
赶巧,云子墨这回偏偏大大踩中了他这个雷区。
杜宣也不说话,就眯著眼一手搭床靠背上叼著烟在抽。
齐乐自顾自又说了句:“怎麽不问我?”
杜宣抬头吐了口烟圈:“问什麽?”
“谁惹我这麽生气?”
“……”
“喏,就剧组一角色!”
杜宣这才生了点兴致:“小角色,也用得著你这麽在意?”
齐乐冷哼:“可不是?名气没多少,谱倒摆得挺足!”说完嗤地一笑:“也难怪混到现在还就是个小二线!不会看人脸色,能红才怪?就他那身价,演个男三都是捡人便宜,还指望我去巴结他?笑话!也不照照镜子!太他妈把自己当回事了!”
杜宣似乎也懒得听他罗嗦,就问:“叫什麽?”
齐乐咬著牙吐了三个字:“云子墨!”
杜宣一听,两眼不自觉眯了起来。
云子墨?
☆、二流明星 5(强强生子)
杜宣这辈子就从没在床上讨好过谁,除了一个人。
本来嘛,花大把钞票弄个人到床上,也是为了尽兴,为了爽快,彼此都能享受到那敢情好,但最要紧的,还是得自己痛快。
至於床伴,稍许的温存他倒也不吝啬给,不过那多半只点到为止。哥仨都是一路人,从前在床上,就一贯不屑碰玩伴的嘴。
说是矫情也好,洁癖也罢,性是性,接吻是接吻,一旦从性跨越到接吻,那麽就意味著这层关系开始变质了,他们向来分得很清楚。
不过杜家太子爷没想到的是,这麽多年保持著的好“准则”好“记录”,也有一朝破功的时候。
那是他二十岁生日,生日就还是一贯的生日,没什麽特色,也多半不具备什麽惊喜。
到了他这个份上,惊喜什麽的,大抵就都成了一纸空谈。
车,还没学会泡妞那会儿,就已经开著空运回来的Rolls-Royce银魅,跟哥俩飙车飙得乐此不疲了。枪,拆过也装过,装过也拆过,时下青年男女们玩CS玩得走火入魔那会儿,他正在丛林里荷枪实弹玩阵地战呢。
至於泡妞什麽的,多半也是男女生冷不忌,不过他这人眼光一向高,但凡能上他床的,多半就是极品里头的极品。
所以他对自个儿这个二十岁的生日,就真没抱多大期待。
场面上应酬完,夜场就还是那个夜场,声色糜烂、灯红酒绿。
不过底下一个运营商一脸小兴奋地凑过来跟他说话时,杜宣还是小小挑了挑眉毛。
什麽事,兴成这样?
然後就被带到了游轮的顶层VIP套房。
门一开,有个人“扑”了过来。
杜少可是学过防身术的,所以对方那一扑,就俨然有了那麽点“投怀送抱”的意味。
有点意思。
怀里这人头一抬起来,杜宣心头还是止不住咯!一跳,然後朝身後那人使了个眼色,身後那人就了然的笑了。
看来这礼送得相当到位,这会儿显然也不再有他什麽事,於是轻手轻脚出去,还顺手锁上了房门。
这个世上美人太多,事实上,各色美人杜少见得真不少。
不过刚刚心头那一下跳,可是实打实的,一点儿也不掺假,他就觉得有些不寻常了。
长这麽大,爬上他床的男男女女犹如过江之鲫,可让他动心的,似乎就真没有。
可这人哪里就与众不同了呢?
杜宣到後来搂著对方在怀里,眯著眼睛仔细看了会儿,终於看出来了。
是眼睛!
比寻常女人的还要大些,可奇怪的是看著一点儿也不显圆,而是狭长的,这让他的眉角眼梢都带著风情,瞳仁黑得像滴了墨进去似的,那黑亮的光泽仿佛能滴出来,一直融到他眼睛里,再滴到他心尖上去。
可能是被灌醉了,这会儿柔若无骨靠著他一点点呼吸,杜宣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开始跟著乱了。
这情况还真是头一遭碰上,於是想也不多想,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进屋去。
VIP套房每一间有每一间的风格,这间是十六世纪的法国宫廷风。
别的不说,只那张床,就不该是正常床该有的样子。
不过杜宣那会儿已经管不了太多了,就抱著人往床那块走,盯著怀里这人看了一路,最後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凑上去亲了亲那眼睛,又亲了亲。
这个生日礼物,当真合他心意。
怀里这人显然已经醉得不轻了,脸一碰到松软的被子就松鼠似地窝了进去。
杜宣在那一刻有些想笑,不过再往下看,眼睛就眯了起来,隔著那衬衫的单薄衣料揉了揉,然後伸手进去。
手感真他妈滑腻,跟羊脂白玉似的,杜宣犹豫又犹豫,还是收了手,盯著床上那人默默出了会儿神,然後拨通了电话。
“哪弄来的?”
“底下一小公司的特助,欠咱们一笔尾款,说是实在还不上了,嘿嘿~”
这一声笑别有深意,杜宣久经声色场,哪里猜不透里头的猫腻,估计被逼得实在没法,想来个欠债肉偿。
这样的事他不是头一回碰著,当然也不是最後一回。
他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就慌了:“您要是不满意,我现在就给您换──”
“叫什麽?”
那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後才舒了口气,语气相当讨好:“云…子墨,他们老板就是这麽介绍的。您放心,相当干净,还没被人碰过呢。您是他…嘿嘿~”
笑得很玄妙。
很多年後,杜宣打死也不承认,那一刻,他居然会因为“没被人碰过”五个简简单单的字,小小激荡了一把。
还没被人碰过麽?
那他不就是这个云子墨头一个男人?
对於男人这个定位,杜少觉得很满意,盯著床那头瞧了会儿,说了句“办得不错”,直接挂了电话,然後开始一颗颗解衬衫扣子,边解边往床那边走。
他往床沿一坐,云子墨就被震得睁了睁眼,好像还不大清楚是个什麽状况。
醒了两三秒就明白过来了,想也不想就挣扎,那样子不可谓不害怕,身子甚至在滚滚抖。
杜宣就很“柔情”地压了压那乱动的手脚,声音有些醉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於是也不废话,开始解人衣服扣子。
挣扎跟阻挠总是有的,不过杜少笑得一脸沈定,轻轻巧巧就把人剥了个精光,然後在一轮月色下,双眼越眯越深,有深幽幽的光泛了上来,
杜少在床上,一向我行我素,这回倒前所未有地柔情了一把。
嘴上体体贴贴把对方伺候到位了,该做的湿润跟拓展也都做充分了,然後分开底下这人紧紧闭著的两管笔直修长的腿,捞他手肘上,一阵耐人的静默後,把他那下流东西连根挺了进去。
☆、二流明星 6(强强生子)
被个湿热柔软的地儿彻底包裹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杜少在那一刻,一颗心不知怎麽的就彻底软得没了形。
於是也不敢乱来,就只蛇似地在里头蠕动,里头一寸一毫的地儿都不放过,磨得底下那个人到後来呻吟得全没了边界,显然也品到了此间妙处,继而完全死了抵抗的心,松了力气任由他为所欲为起来。
杜宣这人,一旦柔情起来,那荷尔蒙可不是盖的,云子墨那青涩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他吃不消,杜宣就更吃不消了。
包裹著他那地儿开始不住地搅,杜宣就忍无可忍了,浑身骨骼嘎嘎一响,开始大刀阔斧地折腾,边在那花间使劲下流,边捉著底下这人的手跟腰把他抵床上激吻,舌头在上面“长驱直入”,底下那个混账东西就在下面一个劲“长驱直入”,折腾得那具青涩的身体颤得没完没了的同时,连带著那幽处一个劲吞来搅去,搅得杜少当即化身成了兽,三魂七魄跟被抽没了似的,差点没能控制好,把他那种子一股脑地撒进去。
杜少在床上一向自制,哪里知道能在个雏的身上失了水准?
青涩的身体是好,可那“花蕊”也太紧太嫩了些,稍稍一碰就能颤得没个边际,怎麽让他受得了?
他在心头激荡的同时,也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把。
於是冷静一丢,这一晚就过得整个春色无边起来,从床到单人沙发,再到沙发床,到地毯,到大理石餐桌,再到按摩浴缸,到墙,再回到床上,整一个放浪形骸的声色夜。
早晨海平面上第一缕阳光从落地窗的天鹅绒窗帘逢里钻进来那会儿,屋里头呻吟声、喘息声、黏黏水声跟床脚击地声就还没停。
家具整个大移位,乱七八糟又糟七乱八,沙发倒了,桌上东西都被扫落到了地上,衣服、浴巾、鞋袜、被子、枕头丢了一地,期间还滚著几个青苹果。
多大的忌讳。
不过那会儿杜少正在他生日礼物里头卯足了折腾呢,折腾得大床四条腿咚咚响。
云子墨就整个昏昏沈沈的,一只手扒著床栏,呻吟一声声梗在喉咙口,偶尔睁开眼看一眼在他里头为所欲为那人,多半也就是想求对方高抬贵手了。
可惜,杜少这个人,看长相挺斯文,但底下那个流氓东西,绝对跟“斯文”两字扯不上半分钱关系。
云子墨被下流流折腾了一整夜,这一轮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哼得完全没个样子,於是忍不住开口求饶:“停了…”
尾音一个劲颤,颤得杜宣一颗心就跟著颤,颤得他那下流东西越发昂扬起来,见身下这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既痛苦又舒服的矛盾样子,汗一颗颗从额头往下滚,浑身湿得没样子,杜少哪里还忍得住,追过去抵著人就亲,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手在下面不住地撩,声音醉人,跟含了口Whiskey在喉咙里似的:“子墨,你是最好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话在杜少这儿就跟青菜豆腐没差,一点儿不稀奇,可怜云子墨这麽个雏的,愣是被这清汤挂面似的一句情话,惊得睁了眼,跟杜少四目相接下,不仅睫毛颤得没了边际,底下更是搅得没了边际,意识到这状况後,就羞耻之极地闭了眼。
怎麽…回事?
杜宣愣了两秒後,也没脑子想七想八了,一口含住底下这人的下巴,两手捉著那蛇似的腰臀,疯狂抽插起来,边折腾边说“我喜欢你”,整个没谱。
云子墨被颠得昏昏沈沈之际,就鬼使神差地伸手环上了他脖子,嘴边哼得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他这一环,杜少彻底缴了枪。
高潮那几十秒里,整个世界都跟被定格似的,杜宣把对方死死抵床上,一波波把他那滚烫的种子往对方体内播,一脸迷醉,魂被勾走似的。
播完种,松了腰身跟对方一同跌了下去,一屋子的声音才静下来。
青涩的身体,余韵的反应实在好得没话说,就这会儿了,还在裹著他一个劲吞吐,杜宣想也没想,掰开底下这人的嘴就吻,可怜云子墨再怎麽坚持,眼下被折腾得浑身松软,牙关颤抖,底下又一个劲缠著人不放,就只能任杜少爱怎麽入怎麽入了。
这一个白天杜宣就没起床,一同陪著的当然还有他那生日礼物,期间倒也补了一会儿眠,不过那时间加起来也著实少得可怜。
其余的时间嘛,自然是身体力行干能干的事了。
所以第三天早上,杜宣醒过来那会儿,就没想过身边那人会跑得没影。
本来嘛,任谁被这麽折腾上一天两夜,还能好端端走出这个屋子去?
结果,人不仅跑了,还跑得彻底无影无踪,且一跑就是几年一千多个日夜。
杜宣倒也回头去找过,可惜结果非常不理想。
打听来的消息是,对方是个孤儿,又跟唯一能联系他那人掰得一刀两断,这会儿死活也找不著人了。
杜宣听到答案那一刻,失落的同时,不知怎麽的,居然小小松了口气。
一辈子疯狂一次,真他妈够了。
他是杜家独苗儿,早晚有一天得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麽点意识跟责任还是有的。况且他一向冷静,这回遇上个能破他功的,当真不怎麽妙。结婚後肯定得忠於另一半,有老公等於没老公的女人,到底一辈子跟幸福绝缘了,他妈不就是个现成例子?
再说了,人呢,接触久了,总会生出点感情来,日久生情嘛,倒也正常。可这一个还没开始接触,就能让他疯成这副样子,要真日日夜夜放身边,会成什麽样?
杜宣不敢想。
於是吩咐电话那头的人:“算了,别找了。”想了想,又补了句:“好好准备这次的项目,都是你的功劳。”
说完也不等对方感恩戴德地唠叨,就掐了电话,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同时,心里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麽滋味。
☆、二流明星 7(强强生子)
所以冷不丁再次听到“云子墨”三个字,杜宣内心多少还是“小小”震荡了一把。
要不要再疯狂一次呢?
靠床头吞云吐雾那会儿,杜少很难得地犹豫不决起来了。
人果然还是跟著心走的生物,第二天下午,杜宣犹豫再犹豫,还是忍不住拿上车钥匙动身了。
去的是齐乐拍戏那地儿,顺道还捎了盒提拉米苏,当作片场探班的慰劳品,看起来体贴得不得了。
他这个举动,别说哥俩惊得直掉下巴,齐乐也吃惊。
除了吃惊,当然也得意。
杜宣这样的,要真想玩温柔玩体贴,模样在那儿摆著呢,一玩一个准。
何况这可是颗顶级翠钻里头的超顶级货。
这样一号人物突然出现在片场,整个“蓬荜生辉”。
要不怎麽说人跟人就是有大区别呢?
换个别人,导演能停了拍戏,亲自过来招呼?
偏偏对方还很“礼貌”,还很“知趣”,一点儿也“不好意思”打扰到拍戏进程,就很客气地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两腿一叠,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该干什麽干什麽,只拿余光意态闲闲地在人群里扫来扫去,也不显得多突兀,却已经把片场扫了个遍。
结果,竟然没找著要找的人。
杜少那样的,别说是坐角落里,就算拿个真空隔离箱装上,气场也照样一波一波往外溢,根本没法挡。
这就是所谓的魅力,所谓的风度,荣小爷那样的,拍马赶得上才怪?
太子爷特地带了东西来探班,还是破天荒第一招,齐乐这场戏就演得越发“勾魂夺魄”起来。
气势是压倒性的,易微那小菜鸟,被他这麽一震,哪还接得住招?所以第三幕的戏只拍完小半场,小菜鸟就整个蔫得没了样子。
他不中用,导演当然得骂,也算关心则乱,可惜骂得越厉害,小菜鸟就越发演得没谱起来,这麽一来二去,齐乐那风头就跟水涨船高似地直往上漫了,很有些“一朝春风到满地桃花开”的味道。
可不是春风来了麽?
那麽个浪子,都照样被他收得服服帖帖,换个别人,行麽?
自然不行!能有第二个跟他齐头并进的人?
笑话!
於是乘著休息,风情十足地上去。
杜少那会儿正一手托著剧本在随意翻,一众男男女女的目光跟磁石似的落他身上,他本人倒一点儿没被“热切”关注的觉悟,只兴之所至偶尔抬头冲人温雅雅一笑,款款生情,电得一众人吃著蛋糕,也能脸红心跳成喝高了干红似的。
杜少是棵高枝,干这一行的都明白。
可惜高枝上已经歇了只红凤凰,别人也不敢乱来,更何况还是齐乐这麽只再高傲不过的凤凰。
归根到底还是那一句,谁让人当红,谁让人是大牌呢?
於是这个下午就过得玄妙起来,打破这玄妙的,却是齐乐口中那寂寂无名的“二流货色”云子墨。
云子墨那会儿刚从医院赶过来,因为怕迟到,就直接打车来了,进片场这段路不好走,干脆下了车用跑的,一来可以节约那麽点车钱,二来就当做热身。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节约车钱。
他一跑,司机在後头看得直摇头。怎麽都是演员,人家奔驰宝马开得拉风到死,这一个就混得这麽三不著两了?
可惜了那张脸,还有那副骨架子。
没被潜啊。
边想边摇头,想完不再想了,踩了油门就走。
於是云子墨进片场那会儿,整个人都是喘的,视线一一扫过剧组同事,算是打了招呼,至於角落那边有什麽猫腻,他那会儿也顾不上,就只想著别挨骂才好。
果然,他一出现,导演的大嗓门就来了:“你是怎麽回事!”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边说边喘,喘得很急,额头上汗珠子滚滚往下淌,眼睛里头透著恳求。
平心而论,这麽个模样,这麽个眼神,是个人也不忍心苛责他。
可惜,导演是苛责人出了名的,哪里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消了气,手里头卷著的剧本敲得咚咚响:“让剧组这麽多人等你一个,你自己说,像样吗!”
那头一闹腾,这头也被惊动了。
杜宣那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听齐乐在他耳边“唠叨”,听到动静,百无聊赖地抬头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心头咚一声剧跳。
那感觉跟被人当场下了蛊似的,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神一回来,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越皱越紧,越皱越紧,眼睛里头隐约还有戾气,跟往日那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凡他露出这副样子来,齐乐就知道太子爷多半已经生气了。
至於为什麽生气,他也没多想,只理所当然地以为,太子爷是被那头的动静扫了闲情雅致。
☆、二流明星 8(强强生子)
杜宣这回是真生气,其实他会这麽生气也正常,娱乐圈这口深潭,就跟别的地儿不一样,尤其是影视这一块。
在这个圈子里,导演,那就是上帝,演员呢,除非混到齐乐那样红透半边天,粉丝够多,演什麽人都买账,那多半还有吊起来卖的资本。否则,就算被训成条狗,也只能当条狗,还得学会怎麽跟人摇尾乞怜。
人嘛,一旦习惯了绝对权势,自然而然就看不到别人的尊严跟痛苦了。
所以云子墨这回就不得不任人责骂,无论什麽原因,是真耽误还是假耽误了拍戏进度,没一早来片场准备,就肯定是他的错,也只能是他的错,尤其是他这种小二线,名气没半点,还想“耍大牌”,整个“不知趣”,算个什麽东西?
这种牵扯到人格尊严的骂词,剧组工作人员早听习惯了,大多左耳进右耳出,脸不红气不喘,不过一看云子墨那样,就知道不是经常挨骂的人。
杜宣听不下去了,腿一伸站起来。
齐乐伸手攀他胳膊:“怎麽了?”
杜宣没吭声,纹丝不动站著,眼睛里头聚了层清气,瞧著有些冷,一眼不旁视,就自顾自往前走。
刚走了没两步,那头易微已经冲了上去:“行了,云哥还得上妆呢,还演不演了?”
导演手里头卷著的剧本瞧得咚咚响:“那还不快去!磨蹭什麽!”
易微二话不说拉了人就走。
那会儿杜宣脚上步子已经停了,两手插口袋里,眯著眼盯著那背影消失在化妆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坐回凳子上,看不出喜怒。
杜少概念里,演戏这东西,就纯粹只是把戏,演员假模假式挤几滴“眼药水”,也能骗到电视机前一群痴男怨女哭得肝肠寸断,这种东西能有多少含金量?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还指望能让他陷进去跟著同悲同喜?
所以他这辈子,就真没去过一次影院,不是矫情,是真觉得没意思。
不过当杜少隔著不算近的距离,看著镜头前面穿件破旧长袍的云子墨拿剑抵著对面那嚣张小子,一行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时,有那麽两到三秒,他觉得自己是整个放空的。
眼泪什麽的,说掉就掉,似乎也没什麽了不起,圈子里随便拎个老戏骨出来,照样能演到这份上。
可杜宣还是觉得震惊,更多的是感慨。
那双流著泪的眼底藏著的感情,太多,太沈,却不是浅薄的外露,而是内秀收敛的,一层层,一重重,如光影般轮转,看得人一颗心也跟著轮转。
有那麽一瞬间,杜宣几乎就真信了,眼前那个人在苦、在痛、在恨,而浑忘了这只是场戏,眼前那幕也不过是云子墨人生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场表演。
意识到时,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像是紧张,很莫名。
当然,那会儿也不止他一个人脑子放空,剧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愣了愣。
站云子墨对面的易微更加没能幸免。
易微是实实在在愣了五六秒,眼眶跟著一红,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还有台词要念,结果已经晚了。
只听到导演“卡”地一喊,易微一颗小心肝就开始一个劲地颤,直以为导演又要开骂。
结果,导演居然笑了:“刚那感觉找得不错!继续保持!易微!待会儿台词好好念!别再给我出纰漏!”
语气兴奋且不失郑重。
导演这麽个反应很意外,不过易微还是乐颠颠点头了:“知道!知道!”
接下来那段,他私底下已经跟云子墨对过戏,云子墨教得格外认真,甚至连断句跟语调语气变化,都替他好好“注解”了一把。
当然,演技这东西,也不是光靠备课就能万事OK,还得看临场发挥的,不过易微刚刚那段被云子墨带出来的感情戏“给”得挺到位,勉强看得出是块璞玉。
然而璞玉就还只是璞玉,不经打磨,终归成不了齐乐那样的镇店之宝。
云子墨嘛,倒是块好料子,就是可惜了,至於可惜什麽,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如果有更好的机会,这个人应该可以大放光彩。只不过在这世上,在这圈子里头,人就从来不缺,缺的从来只有机会,跟制造机会的高枝。
所以说,也不是人人都能像齐乐那麽走运,攀上杜少那麽棵高枝,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想怎麽傲怎麽傲。
云子墨本人倒没有太多委屈可惜的想法,就很认真地完成每个动作、每个表情跟每句台词,整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杜宣就从始至终静静坐角落里,仿佛在静静看著一个人的人生。
他在想,究竟要经历多少,才能练就那几十秒里光影轮转的自如?而他本人,是不是也在对方那份“自如”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宣没敢继续往下想。
对著这麽个人,“玩”这个字,仿佛一下子就哽在喉咙口出不来了。
於是又坐了那麽个把小时,杜宣还是起身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打,坐车里那会儿,忍不住从前视镜里看了看片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作为玩的对象,杜宣在那一刻,前所未有地感伤了一把。
☆、二流明星 9(强强生子)
这之後一个月,杜少就依旧还是那个杜少,虽不至於夜夜笙歌,可也远远够不上善男信女的标准。
男女老少生冷不忌的结果就是,回回睡著了都能梦到那双眼睛,还有从那眼角缓缓滑落的一行泪。
真他妈中邪了!
这状况一直持续到那只禽兽的丈母娘来城里探望小两口,於是就跟荣小爷约好了一块儿去窜门。
结果,竟然跟个没想过会再度碰面的人,来了个不期而遇。
杜宣那会儿正一手横沙发背上,在跟佐藤里慧闲聊,冷不丁见荣奕勾了个人进来,抬头一看,心头不震荡那是骗鬼。
他那会儿也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东西,还真就有那麽点“妙不可言”的感觉。
这麽兜兜转转都能遇上,算不算一种预示?
杜宣镜片後头的双眼眯了起来。
云子墨这一晚整个过得恍然,这辈子,有三个男人在他记忆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个不用说,当然是程旭,另一个是他儿子云瑞,剩下那个,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那一晚一直是他试图忘却的记忆,谈不上浪漫到“刻骨铭心”,但绝对难以忘却。尽管最初抗拒也挣扎了,但不可否认,他到後来确实乐在其中,甚至还迎合了。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法忘记那修长的指节托著他臀瓣时,掌心炽热的烫,揉捏的力度,还有对方那一声声舒服到极致的粗喘,伴著底下火烧火燎般的纠和缠,统统归结成了他记忆里的“难以磨灭”。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直到刚刚荣奕搭著他的肩介绍:“那我哥们,杜宣。”
杜宣…
云子墨在那一刻,差点没落荒而逃,忍了忍,才勉强装出一副平静模样来。这辈子他能平平静静坦坦然然面对的人其实不少,但显然这个杜宣,并不在那个“不少”的范围内。
坐沙发上跟宁舒聊天那会儿,云子墨也没能忽略从牌桌那头投来的视线,如影随形,称不上黏腻难以忍受,但也不至於让他觉得欢喜雀跃。
他其实就从没想过能跟对方再遇上。
晚饭吃得整个食不知味,吃完饭,心里头怀揣著心事,再待下去也尴尬,云子墨率先起了身。
他要走,荣小爷立马说要送,结果却被委婉拒绝了,到底住的地儿南辕北辙,真没必要开著车把整个城绕一圈这麽离谱。
云子墨是直接打车走的,身後那道视线实在有点让他难以招架,所以这会儿几乎称得上是在“逃”。
结果上了车租车,开了不到半小时,司机看了眼内视镜,就在镜子里冲云子墨相当“了然”地笑了:“在躲粉丝吧?”
这麽乍然一句,云子墨当下都没能反应过来。
司机朝後面努了努嘴:“後头那辆车跟我们一路了。哎…人比人气死人。你别说,这年代啊,粉丝有的比大明星还拽,瞧人家那车,别说我不识货,估计没个八位数都下不来。”
说完还“啧啧”咂了砸嘴,挺感慨的样子。
可惜,他这回还真就不识货了。就那车,压根不是八位数的事。
云子墨却鬼使神差地被“粉丝”两个字闹得红了脸,一眼也没敢往後看,一路过去如坐针毡。
到了小区门口,也没让司机送进去,就直接下了车,後头那辆车也跟著停了下来。
云子墨那会儿简直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跑,对方有四个轮子代步,能跑不过他?不跑,难道就这麽让人一直跟下去?算什麽呢?
这麽思索的片刻里,脚已经习惯性往前迈了,到底家在里头,用不著思考,也能下意识朝目的地走。
或许这就是人对於家的本能依恋吧。
走了一小会儿,後头有脚步声亦步亦趋跟了上来,不快不慢跟著,不急却也不至於让他逃出视线,仿佛他再怎麽加快步子,後面那人都依然能稳稳当当追著他。
云子墨在那一刻突然不知道心里头究竟是个什麽滋味。
还是那句话:这样子,算什麽呢?
虽然一整晚脸上装得平静,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头就真平静得跟镜面似的。恰恰相反,他这会儿简直就是心潮起伏如同风卷残云。
犹豫再犹豫,云子墨还是转身。
他一转身,後头杜少的步子也跟著停了下来,隔著五六步的距离,双手揣兜里站在一盏昏黄路灯下,再优雅不过的样子,视线跟丝绸似的层层叠叠裹著他,见他回头了,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缠绵”的笑,也不说话,就那麽静静矗立著。
云子墨嗓音都是哑的:“别跟了。”
杜宣就只盯著他,不点头也不摇头,隔了好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二流明星 10(强强生子)
云子墨眼睑微微一颤,在那昏黄路灯下垂下一个略有些无奈的弧度:“你究竟想干什麽?”
杜宣没说话,似乎也没被对方那神情打击到,视线依旧“温柔缠绵”,甚至还抬脚往前走了几步。
一米八多的身形逼到眼前,多少让云子墨露出了那麽点慌色。
杜少就很“体贴”地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步子,神情温柔能滴出水来,连呼吸都放得格外“缠绵”。
果然这个人要玩温柔,就有一玩一个准的资本。
杜少盯著对方瞧了片刻,抬起长腿往前跨一步,再跨一步,一手撑墙,头一低凑到云子墨耳边,哈气成声:“不请我…上楼坐坐?”
云子墨眉心微微一动,避开对方的视线,往边上挪了挪:“家里太乱…改天吧。”说完就转身掏钥匙开门。
这是个老式小区,一栋楼就六层,也没个电梯,底下这防盗门不是玻璃门,也没密码锁,在路灯下,隐隐还看得见栅栏上生了层铁锈,挺破落的样子。
可想而知,这地儿不在市中心,离交通枢纽也远得可以,房子能贵到哪里?
再怎麽说也是个演员,怎麽连市中心一套公寓都买不起?
齐乐断断续续跟了他两年,靠他“推荐”演了三四部剧的男一,这会儿别说公寓,郊外独栋独院别墅都能有一两套了。
杜少那会儿看著对方的背影,不知怎麽的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真要愿意,能没人捧?能没人金屋藏娇?
想到这儿,杜宣不知怎麽的竟然松了口气。
就在他出神那会儿,云子墨已经开了门进去又关上了,也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被人这麽穷追不舍地跟踪,到底不是件愉快的事。
杜宣听到门“!当”那麽一响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也有被人“堂而皇之”拒之门外的一天。 什麽样的门能不让他进?
无论镶金带银,还是嵌钻,别说那门,门童看到他,连笑脸都奉送得格外灿烂些,偏偏今天被个生了锈的破铁门彻底拒绝了一把。
杜宣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云子墨那会儿神情已经平静了很多,隔著栅栏望过来:“回去吧。”说完也不给杜少消化的时间,就直接上了楼。
杜宣就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人的头发、侧脸、衬衣、裤腿渐次消失在他视线里,这副痴痴凝望的模样要是让人瞧见了,谁能信这是杜家太子爷?
这麽盯著空荡荡的楼道站了会儿,杜宣突然就意识到了:那衬衣瞧著当真眼熟。再一想,就想起来了,不就是当年他见过那件?
快四年了,居然还在穿?
杜宣在那个瞬间,一颗心跟被人硬生生捏了把似的,可惜他这“悲天悯人”的情节,一点儿也没能传达给正在上楼的云子墨。
云子墨上到顶楼,刚要拿钥匙开门,门就从里头开了。
小家夥小大人似地垫著脚攀门把手上,撅著嘴挺可怜地抱怨:“爸爸,你说好今晚会回家陪我看《黑甲人》的。”
云子墨在那一瞬间,几乎有些恍然。
在他那恍然的片刻里,小家夥已经手脚并用往他腿上攀了。云子墨哭笑不得,手一伸把他儿子抱起来,关门进屋去。
“爸爸,今天小美趁我睡著的时候偷偷亲我。她亲了我,是不是长大了我就要娶她?”
云子墨笑著挠挠他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那你得先问问小美,愿意不愿意嫁给你?”
小家夥一脸得意:“才不会。我是我们班最帅的一个。Ms Mary每天都要亲我三次。”边说边掰著小手指头数:“早上见面一次,中午一次,放学一次。爸爸,可不可以跟她说,下次不要亲我的脸。”
显然,这个年代的孩子,跟他们过去愣头愣脑的样子就完全不一样,才四岁不到,就已经具备自身的想法,甚至还懂得要表达。
云子墨边笑边抱著小家夥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看完半集《黑甲人》,小家夥窝云子墨怀里,困得睡了过去,手里还拿著遥控器不肯撒手,控制欲不是一点半点的强,也不知道像谁。
这想法一生出来,云子墨脸上微微一热,没敢继续往下想。
这一天的“惊喜”已经太多了,让他不自觉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於是小心翼翼从云瑞手里把遥控器抽出来,给小家夥挪了挪位置,把那小手小脚塞被窝里,关了电视,然後过去拉窗帘。
结果,窗帘拉了一半,不经意往楼下一瞥,云子墨愣了两三秒後,整张脸腾一下热了上来。
☆、二流明星 11(强强生子)
杜宣那会儿一只手揣兜里,单脚撑著墙,另外一只手上夹著根烟,星火一点烧得透亮,正自下往上看。
云子墨一过来窗户旁,彼此就隔著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再度打上了照面。
片刻的凝视後,杜宣温柔柔一笑,掏了手机出来。
云子墨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吵到云瑞,於是摁住#字健把手机调到了震动,然後出卧室去到客厅,顺道轻手轻脚掩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电话就过来了,是个陌生号码。
云子墨没立马接,手指在红绿两个健上徘徊几个来回,最後还是摁了通话健。
他一接起来,一把低沈优雅的声音就隔著电话传了过来:“你还真忍心。”
云子墨不得不承认,论调情,这个杜宣实在很有一套,但越是这样,越能想见对方那副情场浪子模样。
这样的人,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从前的事…我都忘了,你──”
电话那头有轻微的叹息声,片刻的沈默後,那人说:“我做梦都在想你,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云子墨那一刻,只觉得手里握著的这方轻薄薄的手机跟洪水猛兽似的,差点一个没忍住直接扔了。
“别怕,我没别的意思。以後有什麽麻烦,可以直接联系这号码。”
“不用──”
对方低沈沈笑:“你在怕我吗?”声音柔软下去:“我不会伤害你,子墨。相信我。”
云子墨好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管怎麽样,还是谢谢你。以後没事…用不找再联系了。”说完也不给对方继续“调情”的机会,直接摁了结束通话键。
被人这麽直截了当挂了电话,这在杜少来说,还真有些新鲜。
不过这个夜晚已经无形中给对方造成了太多“压力”,杜宣一向自命“体贴”,这会儿也知道不好再穷追猛打,於是最後望了眼顶楼那扇玻璃窗,脚一撑站直了,把烟叼嘴角,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开车走人。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彼此倒也相安无事,杜宣甚至没再主动打电话“骚扰”,云子墨紧紧绷起的一根神经也渐渐松了下来。
这一晚,投资方邀请剧组工作人员吃饭“交流感情”,说穿了就只邀请剧组四名男女主演,云子墨当然也懒得去凑那麽个“大热闹”。
结果洗完澡出来,云瑞拿著作业本火箭头似地冲了过来。
这小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爱学习了?
云子墨小小吃惊了一把,结果小家夥捧了作业本在手里,一脸无辜地跟他说:“爸爸,有个哥哥打电话找你。他好奇怪,讲话都讲不清楚。”
云子墨揉了揉眉心:“那他都说什麽了?”
云瑞笑著指一指手上那本作业本,云子墨拿过来一看,上面写著:云ge,我在一pin人jian,bei guan zui 了,neng不neng过来 jie 我(云哥,我在一品人间,被灌醉了,能不能过来接我)。
云子墨扶了扶额,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其实看不懂也没关系,因为他那会儿已经在翻看通话记录了。
预料中的,翻到易微接连打来的七通电话,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却一个劲“嘟嘟嘟”占线,也没人接,这会儿才十点多,那边的饭局估计还没散。
问题是,导演也在场,易微怎麽一连拨了这麽多通电话给他?
於是让云瑞乖乖在家待著,拿了钥匙手机,穿上鞋下楼,到马路边打了车,直奔“一品人间”而去。
一路过去就在想,可别都醉得不省人事才好,他可只有两只手。
☆、二流明星 12(强强生子)
云子墨打车往“一品人间”赶那会儿,杜少正在翻手头一份资料。
说实话,就云子墨那点身家背景,杜少真想调查得一清二楚,肯定不能是什麽难事。 所以当杜宣看到资料上家人那栏写著“儿子”云瑞,婚姻状况却是“未婚”那会儿,还是小小的惊了把。
这麽个人,怎麽看怎麽不像会未婚生子的样子啊?
不过多想没用,杜少一向属於实干派,於是很理所当然地拿起手机,照著资料上给的那个号拨了过去。
电话嘟一声嘟一声响了两个轮回,那头就有人接了起来:“喂,我是云瑞,你找谁?”
真是孩子?
这样子倒真没法再怀疑了,杜宣就说:“你好,云瑞。”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杜宣在一刻有些想笑:“我们现在还不认识,不过你可以喊我杜叔叔。让爸爸听电话,好不好?”
“好吧,杜叔叔。不过我爸爸刚刚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我想我可以帮你转告。”
这可真是个小大人。
杜宣沈沈笑,又问:“爸爸去了哪里?”
小家夥在电话那头撑著脑袋想了会儿,想起来了,拿过来他那本宝贝作业本,照著上头写的拼音,一五一十跟电话这头的人念了遍。
杜宣一听,左边眉毛微微向上挑一挑,挑得一副风流浪子模样,又跟电话那头的小家夥闲闲“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捏著手机在玻璃茶几上敲了敲,拧灭了手头的烟,拿了钥匙跟外套走人。
云子墨到了“一品人间”一问,才知道一夥人为了玩得尽兴,特地在二楼开了个包间,於是问了服务生在哪个房间,搭电梯去二楼。
到了411包间,门一开,里头火烧火燎的热浪一股脑扑了过来,夹杂著一夥人的笑声、不著调的歌声还有男男女女打情骂俏的声音,整一个灯红酒绿的声色场。
房间里灯光打得暗,云子墨找了两个来回,才找到半靠半躺在角落沙发上的易微。
相对的,里头的人也齐齐朝门口望了过来。
这一看,其中一个肥头肥脑的运营商就冲著导演怪异异笑开了:“老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还藏著这麽个上等货呢。”
边说边觑起眼睛对著云子墨上上下下一寸寸扫,眼神黏得像猪油。
云子墨下意识皱了皱眉,导演似乎也不觉得这话有多不像样子,就赔笑:“哪能呢?不是说了只邀请男女主演麽?他就只是个小角色,我还担心入不了各位的眼呢。再说,现如今人不是来了吗?”边说边朝云子墨招手:“来来来,子墨。过来陪各位老板喝一杯,这几位才是你们真正的衣食父母啊。”
云子墨没有动,就直接说:“於导,易微醉了,我来──”
话没说完,导演已经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伸手过来揽他了:“哎…就喝一杯嘛,能耽搁什麽事?” 一眼也不看易微。
云子墨被个醉鬼揽了个猝不及防,稳了稳才勉强站住脚跟,那头几个投资商也齐齐哄了上来,一个个手里端著黄汤。
齐乐原本还在陪客人打情骂俏,这会儿客人都哄了过来,他自然也不能落下。
於是左手拿酒杯,右手拿酒瓶上前来,边走边往酒杯里倒酒,倒满一杯递过来:“子墨,各位老板这麽器重你,可不能让老板们失望啊。”
圆滚滚的秃顶投资商伸手一挡,视线片刻不离云子墨,诡笑:“这麽一小杯就想打发我们?太敷衍了啊。”
这话一说,齐乐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玩味起来,斜一只眼睛盯著云子墨,嘴贴到“地中海”耳朵那块,整一副风情模样:“哟,王董,动心了啊。”
“地中海”在齐乐臀间拧了把,挺受用的样子:“怎麽,吃醋啊?”
齐乐风情十足地扭扭腰,直接把酒瓶朝云子墨递了过来,旁边一个矮墩墩的投资商叼著雪茄跟导演敲边鼓:“老於,一瓶换这个数,怎麽样?”
边说边伸了两根指头出来。
导演眼睛大大一睁,然後探到云子墨耳边,很“真心诚意”地劝:“对方这麽说,就是很有诚意了。也不用真喝一瓶,象征性灌几口就行。”
“我──”
“别让我为难。这一夥人都喝高了,你不喝,他们肯定不能放你走。就意思意思喝一两口了,啊?”看一眼软在沙发上的易微:“易微醉糊涂了,再喝肯定得出事。”
话说到这份上,云子墨也不好再推辞了。
於是接过来酒瓶,喝了口,见一群人还不满意,又喝了口。
头一开,接下来就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了。
导演就一边哄著劝著,一边乘云子墨忙著应付四周伸过来那一只只不规矩的手使劲灌他。 一瓶人头马,很快见了底。
40°左右的人头马,显然不是整瓶这麽喝的,云子墨意识到事情不妙那会儿,头已经昏沈得有些站不稳了。
房间里灯光打得暧昧,这样的灯光映衬下,四周的呼吸声跟笑声有股说不出的暧昧猥亵味。 云子墨本能地往後避,结果就被逼到了墙角,一只手在摸他的脸,另一只手钻进他衬衣衣摆里在摸他小腹,不一会儿,臀也被人摸上了。
胖滚滚那投资商凑上来要亲他,云子墨本能地侧了脸,结果那截修长如玉的脖子就生生露了出来,被“地中海”一口亲住,气氛要多火热有多火热。
齐乐还不忘一个劲在边上添柴火:“哟,子墨,害羞什麽?不就亲一下?这要是真刀真枪干上了,再脸红也不迟嘛~”
边说边媚笑,挑得一群人呼吸更乱得不成样子,激荡得不得了。
也就在这会儿,门被推开了。
☆、二流明星 13(强强/生子)
杜少眯著双眼双手揣兜里站门口,语气很淡,脸上甚至有笑:“开派对呢?这麽热闹?”
他一出声,里头的闹腾就停了下来。
矮墩墩的投资商认出他来了,脸上的笑满得能滴出来:“杜少,什麽风把您给吹来了?”边说边上来给太子爷开道。
杜宣从鼻子里笑了声,视线一一扫过屋里头几人,带过一脸惊喜得不成个样子的齐乐,落在云子墨身上片刻,然後低头跟身边的服务生说了句什麽。
服务生就过去扶云子墨坐下。
这边杜少一声不吭往里走,优雅雅在云子墨身边落座,伸一条胳膊搭云子墨身後的沙发背上,凑上去轻声问:“喝酒了?”
话一出口,周遭一群人脸色变了又变。
齐乐更是青了一张脸。
矮墩墩的投资商讪讪笑:“杜少,大夥儿今晚都喝糊涂了,也不是故意…您看,新招标那项目,能--”
杜宣没理会,自顾自朝服务生勾了勾手指:“湿巾。”
服务生的湿巾还没能递过去,“地中海”肥滚滚的手已经伸了上去,笑得一脸油腻:“杜少,您用,不够我再去拿。”
杜宣正眼也不给他,看一眼服务生,服务生立马把一包刚拆开的湿巾递过去。
下马威一给,“地中海”的肥头大耳刷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可这一位显然是不能得罪的主,於是只好赔笑。
这头杜宣擦了擦云子墨脖子上的口水,把湿巾扔茶几上,服务生眼疾手快地递了根雪茄过取,点上。
杜宣不无欣赏地看那小子一眼,这才拿正眼看对面那几张嘴脸,一脸的风淡云轻,仿佛压根没生气,甚至还在眯著眼睛笑:“既然出来玩,就不谈工作了。”说完朝服务生抬了抬下巴:“给客人再备间房。”
意思很明确,就是在下逐客令,一群人不好再待著。倒是齐乐,在杜少的眼神示意中留下了,脸色却不怎麽好看。
隔了好一会儿,杜宣吸了口烟,开口了:“海边那套别墅,喜欢的话就给你。”
齐乐两眼一亮,脸色好看不少:“怎麽突然想起来--”
“钥匙跟支票,我明天会派人送过去,你就不用特意跑一趟了。以後实在有困难呢,也可以找我。能帮的,我会尽力。”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齐乐就算醉得再糊涂,也听出大概来了,一张脸整个僵了下去,跟先前那副风骚劲整个南辕北辙,望著云子墨的眼神除了狠毒就是嫉恨:“这小子就他妈会装逼扮清高,其实就是个被人玩的货色!能干净到哪?刚被人玩那会儿,不照样浪得没样子!你别被他--”
“齐乐。”杜宣扬起一边眉毛,样子不大耐烦:“终归你跟了我一场,所以有些话,我不想说绝,当然你也是,还是好聚好散吧。”
齐乐浑身一震,瞧著又惊又怒,指著云子墨的手势格外愤恨:“他,他有什麽好?这麽个货色,就这麽个三流货色--”
杜宣咚地敲了一下沙发背,像是在警告,顺道换了个更舒服姿势坐著,似乎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说:“你一向聪明,有些话我不重复了。还有,别太较真。这事上太较真,可就难看了。”
齐乐急了,蹲下来攀住杜宣的膝盖,手上使力晃了晃,似乎想用这样放软的姿态,来打动对方:“我们在一起都这麽久了。我,我离不开你。杜宣,别这麽对我。我真离不开你了。我,我爱你。”
杜宣长久不言语,微眯著双眼抽了几口雪茄,然後伸手扶起来齐乐,语气称得上温和:“我还是那句话,以後有困难,能帮的我会尽量帮。”齐乐犹不死心,刚想开口,杜宣又说:“而说到感情,我想从一开始,你我就应该清楚,这东西你跟我没什麽可谈。我知道,你应该也不是不明白。”
齐乐喊道:“可我陪了你最久不是吗?我们在一起很合适不是吗?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
杜宣再度喊了声“齐乐”,声音明显不快了:“这些话到现在说,可就没意思了。你要真不计名利跟著我,今天也混不到这个模样。我不点破,是想给你,给我自己,留点颜面余地。咱们的关系,说好听了,是互相解个闷,说不好听,也就是为了个利字。我不是什麽良善人,你也不用拿感情说事。做人不矫情,总不至於让人腻味,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说到这儿,杜宣把交叠的左腿放下来,以快刀斩乱麻的利落语气说:“好了,我一向不亏待身边人。该你得的,我一分不会少给,就这样吧。”说完剪了剪雪茄,喊来服务生带齐乐出去。
齐乐这个节骨眼上,纵使有万般不甘愿,看杜宣一脸铁了心的沈定模样,也不敢继续死缠烂打,只好先退一步做筹谋。
杜宣当然管不到这些,就半扶半抱搂著云子墨出了一品人间。
上了车,看云子墨还是醉醺醺的样子,还有意无意拿脸蹭椅背,杜宣有些犯难。
该往哪儿送?他家?自己家?
这麽个送上门的猎物,又是他肖想许久的,如今昏沈沈窝在他手边一臂远的副驾驶座上,脸颊生红,人事不醒,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了那麽点隐隐挑逗的脉动,著实让杜宣心痒难忍。
犹豫再犹豫,终是下了决断,一踩油门出了停车场。
去的是他市中心一套公寓,云子墨是被直接抱进的房间。
上了床,杜宣看了会儿人,就想起来云子墨家还有个半大孩子,他是体贴周全的,於是用云子墨的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本意是想哄几句,别让孩子小小年纪独自在家担惊受怕,不曾想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人。
把女人的声音听在耳里,杜宣略微安心的同时,也本能地觉得刺耳,然而还是扯了个谎说,云子墨今晚要陪客人玩通宵,就不回去了,让女人照看好孩子,得了保证後,就直接挂了电话。
回了房,在黑暗中看了会儿床上那人,杜宣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袖扣领扣,然後抱起来云子墨,直接去了浴室。
单身男人,住三百多平的复式套房,那格局就显得格外空阔起来。
不必节省空间,浴室自然能往阔气里修整。按摩浴缸、干蒸房、洗漱台一应俱全,一面高一米半长五米的半身镜,尤其显得阔气。洗漱台的大理石切割得光滑平整,隐隐透著内敛的奢华,颇具格调。
☆、二流明星 14(强强/生子)
浴室里,灯光照得人心煌亮。
杜少把人带回家,自然是要将人清洗干净,大块朵颐吞食入腹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杜宣搂著人一边清洗一边亲吻到一半时,冷不定听到云子墨磨叽了一句。
云子墨念的是:“阿旭,我困了,别闹。”
杜宣没在意,边吻边随口问:“什麽?”
云子墨拿手揉了揉他头发:“不闹了,阿旭,明天还有工作。”
杜宣这回才听清了,不知怎麽的,脸上表情有些僵,停下嘴上的动作,神情不大确定:“子墨?”
“嗯。”
“明天有什麽工作?”
“跟向华的陈董,谈那笔合约,最好能延期,到年後。”声音渐次低下去,到後来几乎听不清在说些什麽,纯粹是在自言自语了,杜宣却突然怎麽也下不去口了。
杜少大约这辈子都没尝试过,伺候著什麽人的时候,竟然还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个不相干的人名。
阿旭?
这称呼无论套用在什麽人身上,似乎都过於亲切厚重了些。
杜宣眯著眼伏在云子墨身上,半天没动作,脸埋在云子墨肩胛那块,瞧不清楚神情。上好的气氛,就这样生生坏得没了影,杜宣也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身下这人。
其实真要下口,也不是没法子,直接搂上床,什麽都不想,照样能享尽鱼水之欢,可杜宣实在不甘心。
一晌贪欢固然好,可他今晚偏偏不想要。云子墨心里有人,这不打紧,问题是他自己,真能沦落到做人替代?
笑话!
传出去,他那欢场浪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杜宣在长久的挣扎後,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扯过来浴巾,包著人出了浴室。
隔天早上醒来,俨然是个大晴天。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条斑马线似的亮条纹,明快温暖。
云子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挺长的梦,梦里他还在孤儿院,跟程旭睡上下铺,晚上程旭偷偷摸摸往他枕头芯子里塞泡泡糖。
泡泡糖在那个年代并不稀罕,可对他跟程旭而言,那就是个稀罕东西,一年顶多吃上三回。 过年一次,暑假一次,生日一次。
特别金贵。
云子墨年纪小,小孩子舌头,最喜欢吃甜的。程旭个头比他大,瞧著就比他年纪大,总理所当然让著他,护著他,有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非留给他。
云子墨想,那几年,真是他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了,虽然每餐除了水煮白菜豆腐,沾不上丁点荤腥,熬得小脸发黄人发蔫,可他就是觉得很幸福。
离开孤儿院那几年,日子其实更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总没个定数,过得不可谓不提心吊胆。
可沈甸甸的生活,也有沈甸甸的美好。
偶尔有闲钱的时候,他跟程旭会去街角火锅店点个十八元的套餐,挺普通的一顿,两人却能吃得热火朝天,相对欢笑,互相夹肉,吃出那苦日子里的美滋美味来。
他那时候总觉得,只要他还有程旭陪著,程旭有他陪著,两人有苦一块儿吃,有活一块儿干,这麽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即使再辛苦地熬日子,也能嚼出里头的幸福味道来。
然而世上的事,总敌不过“可惜”两个字。
云子墨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早上,听著程旭带了哭音,在电话那头撒酒疯:“对不起,小云,对不起…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以後,以後我们三个,就安稳过日子好不好,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你,这辈子,都算我欠你的。小云,从前那穷酸日子,我是真过怕了。我受不了再回头来一次,真要这样,我会疯的,姗姗也会疯的,她爸,她爸现在还在医院躺著呢。你原谅我,小云,你原谅我…”
其实云子墨那个时候,还不叫云子墨,叫莫云,名字绣在他衣袖里,算是丢了他那个人,留给他唯一的遗产。而程旭当时,正在跟杜姗谈恋爱,郎才女貌,非常登对。
可云子墨还是觉得满心满肺的苦,那种苦像只手,掐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那时候,是真希望跟程旭,过一辈子的。
云子墨是被人推醒的。
阳光热烈得近乎刺眼,他有那麽几秒锺时间,几乎什麽都看不清,眼前白茫茫一片。
意外的,身旁有个人问:“做噩梦了?”语气温柔,甚至还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然而云子墨却僵在了那儿。
这把嗓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不认得的。
杜宣倒是很从容,把一杯牛奶喂到他嘴边,说:“来,先喝杯牛奶垫垫胃。酒刚醒,胃里不能没东西。”
“怎麽──”
“昨晚你喝多了,怕你回家吓到孩子,只好带你来我这儿将就一晚。”话说得非常正人君子风范,穿著西装打著领带的模样,也称得上君子,一点儿没有常年混迹欢场的混账样,甚至称得上很正派,跟前几回那轻佻浪子做派大相径庭。
等云子墨消化了前一句,杜少又说:“对了,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拨了电话过去,有人在照顾。”
这就体贴得过分了。且杜宣还一反常态的有规矩,懂分寸,连轻薄的肢体接触都没有,站在床边,很克谨得保持一步远的距离,眼神更是放得前所未有的端正,这倒让云子墨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好在全身上下,除了头有点痛,其他地方都没事,这让云子墨相信,昨晚确实没发生什麽。 早饭吃得浑浑噩噩,等从杜宣家出来,云子墨觉得整个背心都湿了,不是热的,是慌的。 杜宣那人,他实在是退避三舍也不想沾惹的。
可惜老天似乎还嫌他这一天折腾得不够,刚走到半路,旁边一辆油光漆滑的黑色商务轿车里探出来一人,一脸惊异地喊:“小云!是你吗?”
☆、二流明星 15(强强/生子)
云子墨靠著某商厦背阴面的大理石砖墙上,一双手滚滚抖,不是兴奋,也不是害怕,没来由的,就是止不住。
原来隔了这麽多年,再听到程旭的声音,还是会激起他强烈的心绪起伏。
他甚至不愿意回头去看,程旭现在成了什麽样子。
好像只要这麽做,就能把从前那个莫云,彻底丢进一个无人问津的世界,再不必因为回忆觉得痛苦。
肩膀冷不防被人按住,云子墨回过头去,僵在那里。
程旭眼眶泛红,声音都是哽咽的:“小云…”
云子墨觉得脊椎都在嘎嘎响,脖子梗得像上了发条的弹簧。
对著这个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那麽二十几年,唯一陪著他,给过他温暖的,是程旭,也只有程旭,可偏偏後来往他心口捅上一刀,伤得他差点直不起腰来的,也是程旭。
想起小时候,程旭往他嘴里塞糖的样子,云子墨心口都会止不住疼上来,根本不敢想。
程旭伸手想抱他,云子墨本能地避开。他想这个时候,什麽都不说反而不好,於是就开口了:“啊,是你。”
程旭两只手尴尬地伸著,然後收回去,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好久,快五年了。”
云子墨垂著头:“挺好。我过得挺好。”
程旭自顾自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现在住哪儿?要去上班了吗?要不,我送送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要去乘车。我不赶时间,可以送你一程。”他说得近乎语无伦次。
云子墨摇头,没什麽可商量的语气:“不用麻烦。”
程旭跟上来,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在恳求:“小云,能告诉我你现在的住址吗?留个电话好吗?或者,我给你我的手机号…”边说边在口袋里翻名片。
烫金的名片递过来,云子墨没接,就在马路边上拦了车,钻进去,催司机快走,留下一串汽车尾气。
在那後头,程旭一身风衣被刮得翻了几翻,终归还是垂顺了,渐渐的,他那身影就消失在了计程车後视镜里,直至云子墨再看不见。
这个钢筋混凝土造就的城市,就是有这麽点好处。
拐一个小弯,就能生出一场离别,绝不拖泥带水。
到了片场,云子墨压了压心头焦灼,跟同事点头打招呼。
今天要拍的是场打戏,这不是云子墨的专长,而他本人也明显不怎麽在状态。
导演看在眼里,气得猛敲剧本,却意外的没对云子墨破口大骂。
中场休息的时候,易微跟云子墨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吃午饭。
易微用手肘捅了捅云子墨的胳膊,问:“云哥,没事吧?”
云子墨摇摇头。
易微挠挠脑袋,有些愧疚的样子:“可你脸色好差,要不,我跟老於说说,今天就先不拍你那部分?都怪我,昨天晚上不该打电话找你。那群变态东西,不喝死几个人,都不尽兴。活得太他妈顺心。”
云子墨伸手拍了拍易微的肩,过了会儿才说:“你有空跟导演说说,他要真护著你,以後那种场合,就少带上你。酒量再好,也敌不过一群人一轮轮起哄。摆明了吃亏的事,也太耗身体。”
易微有些沮丧地戳著餐盒子里头的土豆块,笑得有些讽刺:“指望他护著我,怎麽可能?”说完就泄气似地丢了筷子,拿起奶茶来喝。
云子墨想了想,还是说:“真这样,自己就更应该爱护自己。别仗著现在年轻,什麽都无所谓。身体是自己的,出了事,最後还是自己担,别人可不会替你买单。”
易微听得笑起来,唇角微弯,眼睛里都是蓬勃的笑意,小老虎似的,云子墨大概也觉得说到这个份上,有些老妈子似的唠叨了,跟著笑起来。
可惜没笑多久,云子墨就被一杯咖啡,淋了一头一身。
齐乐站在离云子墨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拿著个空咖啡杯,笑得阴沈:“哟,没烫到你吧,子墨?”
易微一脚踢椅腿上:“姓齐的!你他妈故意找碴呢!”
齐乐把空杯子朝易微脸上丢过来,一脸挑衅:“你是什麽东西?什麽时候轮到你跟我叫板了?滚一边去!”
易微年轻气盛,一点儿受不住挑衅,气得直想掳袖子揍人,云子墨当即拽住他,不让他生事。
拍片期间闹出暴力事件,肯定不会有什麽好结果。
见易微被摁住了,齐乐更兴起来,继续说:“也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易微。有人肯玩你,就是你走大运。粉丝都没几个的人,还敢吊起来卖?呵!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德性,不卖给人玩,也配跟我搭戏?”
易微听得脑门上青筋突突跳,身体往前挣,是真的被激怒了:“你他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老子揍不死你!”
云子墨下死力把易微往後拽:“冷静点!易微!真动手了,吃亏的只能是你!不是他!这部剧成不成,对他没所谓,对你不一样!”
易微急得大喊:“云哥,你放手!我今天不揍死这骚货,我他妈就不姓易!”
云子墨当然不能松手,下狠劲又把易微往後拽了两步,想把人拽走。
不曾想,齐乐居然就在这节骨眼上,不怕死地上前几步来,甚至反手拍了拍易微的脸,恶毒了神情说:“想出人头地呢,就乖乖躺著让人操。也别装逼了,你他妈在人眼里,也就是个这样的货色,好好珍惜机会吧。”边说边比了比中指,还恶意屈指捅了捅。
这分明就是在没事找事了。
云子墨脚下一顿,易微一张脸红得能滴下血来,突然发了狠,挣脱了云子墨,冲上去对著齐乐就是一顿狠揍,云子墨再上去拦,已经晚了。
☆、二流明星 16(强强/生子)二更~
等片场同事闻风赶到,齐乐已经被揍倒在地了,不动,但有气。
很快就有人拨了急救电话,导演赶过来,见了现场那混乱情景,神情不是一般的震怒,第一反应就是托人封锁消息,也不问这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麽,又是为了什麽缘故起的争执,因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作为男一的齐乐受了重伤,势必得拖延拍片进度。多一天的耽搁,就多一天的花销。数目可不可观,还在其次,赶不赶得上卖片的好时机,才是最要紧的。何况剧组内部酿出暴力事件,牵扯其中的又是男一跟两个男配,实在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蒙混过关的事。而且以齐乐今时今日的人气,一旦他挨揍重伤的消息传到粉丝那儿,势必又要引一场不小的混乱。
这其中,没有人的处境比易微更尴尬。
尚无一点成绩的新人,不好好拍戏,倒敢对前辈动手,还把人揍进了医院,这样脾气,这样工作态度的人,在导演同事跟工作人员眼里,无论有错没错,错大错小,都逃不脱“恶劣”二字的评价。如果事情再闹上头条,易微的星路还走不走通,那都是後话,怕只怕现下仅舆论这一项,就能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是一个连讲句话,都要掂量再三,生怕一个不慎,就会得罪人的圈子,可惜易微还没来得及摸清里头的弯弯道道,就已经闯了祸。
齐乐这次断了三根肋骨,脾脏破了个洞,断了的肋骨差点戳中主动脉,鉴定下来属於重伤一级,医院那边发了话,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这事当天晚上就被捅上了网路,有图有真相,受害人施暴人一目了然,想抵赖都不行。齐乐一众粉丝当下就被煽动了,扬言要替偶像讨回公道,誓不与凶手罢休。而齐乐经纪公司那边,倒一反常态没有表态。
只是粉丝的热情是惊人的,被认作“施暴人”的易微跟云子墨,不到两天就被人肉了出来,一番抽丝剥茧,大有被扒个底朝天的趋势。而在这过程里,关於云子墨跟易微“乱交”,“靠潜规则上位”,“参与桃色交易”之类的负面新闻,就如雨後春笋般涌了上来,一时占据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倒是作为受害人的齐乐,赚足人同情的同时,也在国民度上狠狠收获了一把。
炒作也好,巧合也罢,舆论的力量是铺天盖地的,齐乐到底还是凭借这股“片场暴力事件”的强劲风头,果断从CSE的当家小生,一跃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国民偶像。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大约他的经纪公司也乐观其成。
与之相随的,还有对此次暴力事件起因的各种揣度,其中在粉丝间最广为流传的,当属“齐乐爱情事业双双遭人插足,小三携‘友人’对其施暴”这个版本。
至於那个“第三者”是谁,齐乐的另一半又是谁,圈内人心照不宣,粉丝更是传得有板有眼,更甚者,偶尔还能在对“齐乐另一半”的揣度中,瞥到杜宣的一个微妙身影。
倒是云子墨,那个“第三者”的黑锅,他算是背定了。
可惜,无论是舆论一边倒的指责、谩骂乃至诟病,还是“亲子照”事件再度被摆上台面彻头彻尾抹黑了一把,都没能让云子墨生出太多的心绪起伏来。
这个世上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有人被歌颂,就有人背负骂名。事到如今,他要是连“虚名”二字都看不淡,看不穿,哪里还能安稳度日?
晚上云子墨陪云瑞看《黑甲人》的时候,徐冉的电话来了。
电话刚接起来,徐冉就在那头劈里啪啦嚷开了:“都被人欺负到面上了,你他妈还有心思在家奶孩子?你就不能给媒体透点风,说说事情的前因後果,就算不能正正现下这股歪风邪气,好歹也给自己炒点人气啊!大不了搞个骂战,谁怕谁呢?凭什麽任那姓齐的狗东西往自己狗皮上贴金,把你搓圆捏扁?那就是个阴险小人,看人下菜碟子,你不明白吗?他不过被人揍了顿,结果倒扯出一堆感情纠葛了,摆明了早有打算!那东西这麽暗著黑你,就差没指名道姓说你是三儿了,你怎麽还能不生气?”
云子墨说:“你说的,我都知道。随他吧,我不在乎那些。再说,我要回应,那才是真著了他道。”
徐冉依旧不痛快,又是好长一顿骂,然而终究没有反驳。
云子墨说的是事实:圈子里从来不缺丑闻,你越在意,反而越逃不脱,倒不如让时间淡化一切。
这头云子墨刚挂了徐冉的电话,门铃就响了。
易微在门外喊:“云哥,是我,在家吗?”听声音,倒像是喝醉了。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易微,喝得面颊通红,醉醺醺的。
易微虽然年轻,但进圈子总有段日子了,怎麽也该明白,这风口浪尖上须避嫌的道理,不是真有事,想也不会找上门。
云子墨把人让进屋来一问,一时也慌了。
他是真没料到,齐乐居然压根不肯给人留活路,拿著医院化验单,直接把易微告上了法庭。
易微醉得已经不省人事了,迷迷糊糊躺沙发上,嘴里时不时地嚷几句:“云哥,我该怎麽办?该怎麽办?”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云子墨想了想,给导演打了电话。
不用面对面,也能听出导演满腔满肺的不耐烦来。
导演是这麽说的:“这事我帮不了他,要麽拿钱私了,要麽直接判刑。CSE那边,按齐乐现今这身价,保守估计,开了个八位数的价码,我没那本钱捞他。”
☆、二流明星 17(强强/生子)
云子墨原本也没对导演存什麽指望,可现下还没说上三句,导演就很不耐烦地掐了线,这多少让他替易微不值了。
这一晚,云子墨没能睡踏实。
第二天拍完戏,回到家,犹豫再犹豫,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被接起来,那头荣奕的声音听著挺惊喜:“嗨,子墨?怎麽有空找我?”背景音很吵很杂,像是在Pub那种声色犬马场。
云子墨咳了咳,说:“抱歉,荣奕,一直没联系你。”
荣奕在那头笑,兴致很好的样子:“说什麽抱歉,今天既然有空,干脆出来玩,我去接你?”
云子墨更尴尬了:“荣奕,其实我今天,是有事请你帮忙。”
荣奕不再嘻哈了,说:“那先等等,我换个地儿。”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安静了下去。“说吧,什麽事这麽要紧?”
云子墨也不打算兜圈子:“是我一个朋友,打伤了CSE家的当红艺人。人伤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躺著。几天前,CSE对我朋友提出诉讼了。”
荣奕吹了声口哨。
云子墨继续说:“CSE开出的赔偿金额太高,你能不能--”
荣奕截住他:“要我帮你打个招呼,让那边撤诉是吧?”
云子墨有些愣:“呃,这…”
荣奕很无所谓的语气:“行,这事我帮你搞定。对了,你那朋友叫什麽?”
云子墨说:“易微,容易的易,日勿易,微笑的微。”
荣奕笑起来:“怎麽?变著法挤兑我呢?”
荣奕的贱名叫“容易”,跟他处得熟的都知道,尤其宁舒家那只禽兽,见了面,十次倒有八次,都“我容易麽我容易麽”地作怪,喊得声情并茂,要多带有多带劲,直喊到彼此拳打脚踢才肯消停,拿肉麻当有趣。
云子墨却被问住了:“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荣奕笑得更欢:“呵,逗你玩的,这麽正经干嘛?别担心,你那事,我待会儿就让人去办,没什麽大不了。”
云子墨由衷感动:“谢谢了,荣奕,真的。”
荣奕一点儿不在意:“客气什麽,真是的。这样,明晚带上你朋友,一块去成风吃个饭。事情还是当面说开的好,免得双方留疙瘩。”
这个提议自然好得没话说,云子墨连感激的话都不知道怎麽说了。那头荣奕已经架不住一群玩伴拽他,匆匆说了声再见,就结束了通话。
云子墨挂了电话,还是有些愣,当然也激动。
他的本意,其实是想请荣奕帮忙,给易微介绍个好点的律师。荣奕人面广,认识的人势必比他们多得多。
也许在这个过程里,还需要跟荣奕借点钱,不过这话题太尴尬,他也不好意思在电话里开口。真要借钱,总要当著面说清楚,再立个字据什麽的。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荣奕这份恩情,他实在应该铭记於心,日後好好回报才行。
晚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易微,易微当即就在电话那头乐得喊起来。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云子墨:“哥,你什麽时候结实到的这麽能耐的朋友?”
云子墨也觉得挺幸运,他跟荣奕,倒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第二天拍完戏,云子墨带著易微到了成风,在荣奕陪同下,乘电梯直接去包间。
看著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跳动,不知怎麽的,就有些紧张。
到了十楼,电梯门一开,两人都吓了一跳。
易微是被一屋子的豪华吓住了,云子墨却是被沙发上闲闲坐著那男人惊得发愣。
杜宣那会儿正在跟CSE的陈伟敏说话,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望著云子墨,下意识笑了笑,又吩咐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服务生立马去传菜。
云子墨浑浑噩噩走过去,跟陈伟敏握了握手,报了家门,又看著易微跟那位陈总握了手,也报了家门,觉得气氛拘谨,也没好意思坐。
杜宣在边上看了会儿,轻笑一声,手上使巧劲,把云子墨带到他身边坐下,然後指指荣奕左手边那张单人沙发,对易微说:“别拘束,坐吧。”
神情说不出的亲切和气,易微被那架势唬得又是一愣,一屁股坐下。
陈伟敏的目光在云子墨脸上溜了两溜,眯起眼睛,笑著对杜宣说:“您可真是念旧。”
您?
这个称呼,实在太客气,也太谦卑了。
云子墨抬头去打量陈伟敏,没多久,一张熟悉的面孔浮上来。
陈伟敏?向华的陈总?
那晚跟他谈合约的人!
那晚……几乎听到耳边“哔”一声响,视觉跟听觉瞬间就屏蔽了,脑袋完全放空。
一只手抚上他额头,问:“怎麽出这麽多汗?不舒服吗?”
云子墨被开水烫到似地,腾一下站起来,一手心的冷汗:“我,去洗手间。”
他知道这麽贸然离开,实在不礼貌,可脑子里有跟弦,被拨得嗡嗡直响,就快断了。
是那个陈伟敏,把他送上了杜宣的床,就是那个人!
其实不应该迁怒的,陈伟敏顶多是替人收债,真正卖了他的是程旭,可这麽突兀之下,面对面碰上,偏偏就做不到不迁怒,完全不知所措。
羞愤、尴尬、痛苦、惧怕、压抑,分不清究竟是哪种滋味。
几乎是用上半身撞开了洗手间的门,打开,再关上,云子墨整个人贴著墙角滑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间,胳膊抱住腿,让手脚颤得不太厉害。
过了没几分锺,门再度被推开了。
来人穿一双深棕色订制牛皮鞋,蹲下来,关切地问:“怎麽坐这儿?”
云子墨的背突然就绷紧了。
杜宣试探著解释:“我这几天刚好不在国内,昨晚一收到荣子电话,就赶回来了。事情会办妥的,别担心。是我的疏忽。”
☆、二流明星 18(强强/生子)
云子墨摇头:“不,该是我谢你才对。”
他当时光顾著高兴,竟忘了让荣奕保密。现在後悔,已经晚了。
欠谁的人情都好,就只有杜宣的人情,他实在不想欠。
杜宣像是读出了云子墨姿态里的那种戒备,著意体贴:“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麽。这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应该由我负全责的。”又说:“抱歉,早知道会让你这麽难受,我会避嫌。”
平心而论,这麽个人,怎能不在欢场无往不胜。
模样好,人温柔,也体贴,又很懂得猜人心事,字字句句都能点在人心坎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竟生生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情商智商不是普通的高。
云子墨却没法松懈。
这个时候,杜宣就站了起来,垂眸投下“温柔体贴”的视线:“你脸色很差,还是先回去吧。拍了一天的戏,也该累了。你朋友那边,荣奕会打点好,不用担心。”绝口不提陈伟敏。
云子墨还不至於矫情到做无谓的推脱,就没有否决。
等杜宣离开,过了许久,云子墨觉得冷静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掬水洗了把脸,擦干脸跟头发,烘干双手,多少让自己觉得舒服些,然後出去跟客人道别。
面对陈伟敏的时候,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大概他那面色确实不好看,荣奕挥手说:“行了,早点回家歇著吧,别累出什麽病来。”
这话说得很窝心,云子墨打心眼里感激。
跟易微视线一撞上,易微也说:“哥,我没事。有三位老板在呢,你放心。”
陈伟敏似乎也觉察到先前一阵他的态度有欠妥当,含著笑,很克谨地对云子墨说:“有机会,希望能跟你详细谈谈合作的事。CSE业绩平平,很需要实力干将加入。”
这麽抬举人的话,换了谁都会受宠若惊。
云子墨也不例外,当然也别扭。
好在之後杜宣没跟上来,就只是以温柔含笑的目光默默送了他一程,云子墨坐进计程车的时候,不自觉松了口气。
易微的难题隔天早上就解决了。
用了大半幅版面,就“齐乐受伤一事”做了声明,称这次的事“错不在旁人”,且日後还会更多地约束旗下艺人,并且就齐乐受伤给《楚汉风云》剧组,以及剧组男演员造成的困扰,郑重致歉。
这无异於狠狠扇了齐乐一耳光。
至於云子墨,日子还是照常过。
倒是剧组上下,上至导演同事工作人员,下到帮工临时演员,那种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当然,这有赖於时不时送来剧组的不具名下午茶,几篮时鲜水果,以及午餐时,所有人饭盒里,凭空多出来的一道价钱不菲的海鲜,一客口感甚好的煎牛排,焗鹅肝什麽的,又或者一碗不知用什麽材料炖的汤水,甚至偶尔还会有鲜花。
这样的讨好是细微的,带著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让人无从指责。
可就算云子墨再能忍,这麽日复一日的“别样侵袭”,他也受不住了。
思索再思索,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别再送了。有这个钱,多资助几个贫困生也是好的。”
杜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都听你的。”又说:“以後会少送的。你不需要有负担,我这麽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们这部剧。几天前,我已经跟S市卫星台的董事推荐过了,那边对你们这剧有兴趣。”又说:“其实工作人员吃得好,有干劲,片子也能拍得好些,不是吗?”
匆匆收了线,云子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这麽口拙一个人。
很多不合理的事,仿佛只要经了那个人的口,就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舌灿生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事闹到後来,连徐冉都听说了,在电话里追著云子墨问:“哟,子墨,桃花来了啊?说说呗,对方什麽来头啊?挺有心的嘛,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喂,云子墨,我在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喂?喂?你行啊,敢跟老娘装死,信不信我……”
云子墨把手机放桌上,继续剥蒜。
这麽不清不楚地过了一个礼拜。
礼拜六这天,云子墨早早下了戏,路过菜场的时候,特意买了几个云瑞跟徐冉爱吃的菜,又去超市置办了点生活用品,拎著两大袋子东西往回走。
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开楼下的防盗门,就听到了程旭满是惊喜的叫喊:“小云。”
云子墨脖子一僵。
一回头,就看到了程旭那辆油光水滑的别克商务轿车,停在楼下小花坛旁,漆黑的色泽跟线条,在阳光下,瞧著格外耀眼流畅。
程旭开门下车,跑近了,抢著要替云子墨拎东西。
云子墨不让,程旭就悻悻然缩了手。
打开防盗门,云子墨自顾自上楼,程旭在防盗门闭合前,堪堪插了一只脚进去,亦步亦趋跟著。
云子墨头也不回地说:“你回去吧。”
程旭不肯,就还是一声不吭跟著,大有对方怎麽撵,他也绝不退缩的气势。
又往上走了两层楼,云子墨忍无可忍,声音拔高许多:“别跟了!”
程旭还是不吭声,神色可怜,看得云子墨心里一酸。
上到顶楼,云子墨在楼梯口停下,背对著程旭,尽量平静著语气说:“我现在过得挺好,不想再受无谓的干扰。我们,就这样吧。”说完掏出钥匙开门。
程旭自尊心强,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他一向不屑去做。云子墨的本意,当然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然而钥匙刚插进锁孔,云子墨就被从身後抱住了。
程旭把脸埋在他後颈,声音都是哽的:“小云,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背负著另个人身体的热度,还是这麽一个让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人,云子墨差点没能克制住身体的轻颤。
就在这时,门 “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屋里头,杜宣一手拿著汤勺,见了门口的情形,只愣了三秒,就恢复了平常神色,笑著说:“回来了。”
☆、二流明星 19(强强/生子)
在杜少那顺风顺水的头二十多个年头里,基本上只有他被别人“捉奸在场”,倒从没捉过别人什麽奸。
所以这一刻,见外头两个人“亲亲我我”,他虽然不爽,却也知道,还是应该保持“起码的风度”。
退一万步说,即便输人,也万万不能输了阵势。
当然,明摆著吃亏的事,杜少想也不会干。
於是手一伸,握住云子墨手臂,把云子墨带进屋来,摆出随意询问的架势:“这位是?”眼睛不怀好意地眯起来,扫过程旭。
程旭当即就跟只斗鸡似的,竖起了“鸡冠”,问云子墨:“他…!?”
云子墨没说话。
杜宣只含蓄笑笑,意味深长的样子,也不搭话。对著云子墨的时候,又换了副良善表情:“先换鞋吧,徐冉出去买饮料了,很快回来。”说完,拿起来云子墨脚边那两大袋子东西,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
程旭站在门口,看云子墨在换鞋,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云子墨换好鞋,问:“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程旭愣了愣,赶紧点头:“哦,好。”
没多久,徐冉就抱著两桶酸奶回来了。进门後,看到杵在客厅神情尴尬的程旭,吃了一惊:“你是…?”
程旭见著个大美女,也愣了。
徐冉倒挺大方,笑著伸手过去:“你好,我是徐冉,子墨的朋友。”
程旭听得放心下来,脸色好看不少,跟徐冉握了握手,顺道自报了家门。
突然,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一阵冲水声,门“哢嗒”一下被扭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子从里头奔了出来。
那孩子的眼睛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就找到了在厨房的云子墨,跟阵小旋风似的冲过去,一把抱住云子墨的腿:“爸爸,你回来了。”
程旭简直惊到呆了。
奈何云子墨的目光,一丝也没往他那边瞟。
四边的折叠饭桌,硬是坐了五个人,挤是肯定的。
杜宣跟云瑞一边,伸一条胳膊护住小家夥乱扭的小身体,时不时还给云瑞夹点菜,瞧著格外像个居家好男人。
程旭坐对面,浑然不是滋味。
倒是徐冉,盯著那一大一小看了会儿,像是突然瞧出了什麽苗头,看了眼埋头默默吃饭的云子墨,然後夹了片青椒,微笑著给云瑞送了过去:“来,小瑞,吃片青椒,试试阿姨的手艺嘛。”
云瑞小嘴嘟起来:“不吃青椒。阿姨是坏人,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青椒了。”
徐冉夹著青椒的手停在半空,也不收回去,似乎跟那孩子杠上了。
饭桌上横了一条胳膊,谁也没法夹菜。
云子墨看不过,正要去接那一筷子,突然徐冉嘴角一弯,很“顺手”地把那片青椒丢进了杜宣碗里。“杜大哥,那就劳烦你了。”
杜宣皱了皱眉,然而也没说什麽。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吃。徐冉倒还能装得很心安自得。
云子墨看不过去,认命似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杜宣碗里夹过来那片青椒,吃了,淡淡一句:“他不喜欢吃这个。”
这话一说,程旭脸就青了。
大约他怎麽也想不到,有这麽一天,曾经云子墨那份独属於他的体贴,也能这麽自然而然给予别人。
杜宣也有几秒的惊讶,不过转瞬就笑了,很“体贴”地又给云子墨夹了块牛排:“最近拍打戏辛苦,多吃点热量高的,别光吃蔬菜。”
徐冉看得吱吱笑:“杜大哥,你也太体贴了吧。”然後又去逗云瑞:“小子,今天一天玩疯了啊?”
云瑞开始如数家珍:“今天在超市推硬币,掉下来好多啊,都捡不完的。对了,爸爸,我今天还打篮球了。”又转头对杜宣说:“明天去坐海盗船,好不好?”
杜宣笑得温柔:“好,也可以约几个你在学校的朋友,人多热闹。”
云瑞双眼放光:“可以吗?”
杜宣笑容见深,揉揉小家夥的头:“当然。”
云子墨听得皱眉头,对杜宣说:“别听他的。游乐场人多,太容易出事了。”
杜宣随口说:“放心,我会安排,不会出事。”
☆、二流明星 20(强强/生子)
九点的时候,程旭起身告辞。
云子墨也没说什麽“有空再来玩”,“下回见”,“路上开车小心”这样的客套话,只是沈默著把人送到门口,说了句“不送”,就关了门。
!当一声响,不算重,也不算轻,像是隔断了什麽情愫。
门外,许久才响起来踏踏踏踏的下楼声,步子沈甸甸的,无端让人觉得不忍。
云子墨面朝门站著,长久没动。
杜宣单臂托著刚洗完澡的云瑞经过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一时谁也不说话。
徐冉抱著桶爆米花在手,嚼得哢嚓响,边看综艺节目边哈哈大笑,然而这份喧闹,对於客厅里两个人,反倒成了一场默剧。
後来还是云瑞等得不耐烦,闹著挣著要去看电视,整个客厅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到了这个份上,杜宣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姓程的家夥,在云子墨心里,著实是有些分量的。
***
因为齐乐受伤住院,有一两个月不能拍戏,为了尽可能不耽搁拍片进度,导演不得不对剧本做了大福改动,砍去一部分齐乐的戏份,再斟酌著往易微跟云子墨身上加。
这对易微和云子墨,倒真是祸中生出的福分。
星期天一整天,云子墨都是在紧张拍摄中度过的。
中场休息的时候,易微顶著张兴头头的脸凑过来,问:“哥,下礼拜咱们就要出外景了,听说了吧?”
云子墨有点吃惊:“这麽快?”
易微却很兴奋:“要我说,出外景辛苦是辛苦,可怎麽也比整天困片场强啊。”
云子墨一点儿不觉得兴奋,反而一脑门的心思。
徐冉下个礼拜要去T市交换实习,一个月後才回来。云子墨本以为距离自己外景部分的拍摄还有个把月,就没担心,眼下突然听易微这麽来一句,委实有些手足无措。
看来为了弥补齐乐受伤落下的进度,导演已经准备百般调度了。当然这也没错,万事以工作为先,别人没有迁就他的义务。
晚上下了戏,坐在回家的班车上,云子墨一个劲思来想去地焦心。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孤儿,如果他有父母,眼下大概也不至於有这麽多的困扰。
有个健全的家庭,是他一直希冀,却又不敢奢望的。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看到家门口那一大一小。
云瑞大概是玩累了,睡得很实,身上盖著件休闲西装,还在打呼,杜宣那时候正连人带衣服把孩子从副驾驶座上抱出来。难得的,杜宣那袖子,居然不像平时那样扣得一丝不苟,还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截手臂,领带也松开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是依旧不影响气质。
二十多岁的单身男人,带个孩子玩一天,并不是多轻松的事,尤其还是云瑞这样最爱闹腾的年纪。
对著这样一幅场景,云子墨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於是上前去,预备把云瑞抱过来,却被杜宣躲开了,杜宣甚至还关切地问:“今天怎麽这麽晚,吃饭了吗?”
云子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面对杜宣这麽明显的示好,他尴尬,也无措,甚至依稀还有些忐忑,一时都没敢往回看,在路灯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其实肚子是空著的,不过刚才夜色里匆匆一瞥,看到他儿子安心趴在杜宣肩头,很亲近依赖对方的样子,云子墨觉得心头有根弦,不知怎麽的,就被拨得动了动。
☆、二流明星 21(强强/生子)
上了楼,杜宣直接抱著云瑞进了卧室,给孩子脱了衣服鞋袜,盖上被子,四下找了一圈,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後把温度调到适中,才掩上门出来,倒让云子墨这个亲生父亲,突然闲了下来。
到了这会儿,杜宣这麽个人,多少还是让云子墨有些刮目相看了。
等那头杜宣从云瑞房里出来,本著礼貌感激的心态,云子墨就很自然地把一杯兑好的温水递了过去。
只可惜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送到手边的水杯,杜宣也不接,反倒往前跨了一大步,一把捉住云子墨握著玻璃杯那只手,凑到云子墨耳边低声说:“我饿了。”
这举动其实多少是有些过分的。
然而云子墨也没说什麽,就把手抽出来,自顾自去了厨房,说:“我准备煮面,你要再吃点吗?”
杜宣说:“好,是有些饿了。”
云子墨就开始起锅烧水,下面,还煎了两个蛋,烫了几片生菜,浇上麻油,然後一人一碗摆在饭桌上。
两个人面对面把面吃完,云子墨收拾好桌子,洗了碗,刚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就冷不丁被人从身後搂上了。
杜宣沿著他的脖颈一点点蜿蜒向下轻啃,手在腰臀那儿轻轻揉,放肆,情色。
云子墨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就只是问:“费了这麽多心思,就是为了这个吗?”
“嗯?”
“我,其实就是个普通男人。我有孩子,後半生只想过安稳日子。你玩的那些,我真的玩不来。”
“怎麽这麽说?生气了?”
“……”
“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再不闹了,嗯?”
“……”
“这是对我失望了吗?”
“不是。”
“那就是生气了。”
“……”
“子墨,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如果你不想要,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可以等。”
“可你要的心甘情愿,我给不了。”
“嗯?!”
“我曾经很爱一个人,可惜他不爱我,还卖了我。我在二十二岁那年,就不敢再爱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他。”
“都一样。”
“什麽?”
“对我来说,你跟他,都一样。你买,他卖。”
云子墨那狭长的眼睛垂下,露出一种萧索的神情。
杜宣手跟嘴的动作僵在那儿。
他大约这辈子都没被人这麽直白,却也真实地评价过。
杜宣一路把车速提了又提,仿佛只有这麽做,才能像耗油似地,连带著也把他胸口烧著的那团心火耗下去。
这一刻,他是狼狈的。
整个H市,谁不知道,他杜少从来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倒也不是他自吹,只因一贯如此,多数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将人手到擒来,再顺畅不过。
可惜这回却真真实实踢到了铁板。
到了成风,没见到秦朗,倒远远就瞧见了荣奕,彼时荣奕正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杜宣躲不过,就随口问:“怎麽了?”
荣奕指指监视器:“来了个小朋友,刚跟楚沣签完合同,听说还没被人碰过。过来鉴定下,是不是不比你家那只凤凰差?”
杜宣没什麽兴致,松了松领带,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下,也没探头去看,就倒了杯酒,自顾自喝起来。
荣奕倒是看得啧啧称奇:“靠!这张脸还真他妈有意思。”
杜宣依旧不感兴趣,继续一杯杯灌黄汤,然而大约是他平时太习惯於在人前装得人模人样,就这麽猛灌了,看起来依旧显得慢条斯理,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
这份做派,自然是荣小爷拍马赶不上的。
那头服务生刚进来,给杜宣点上雪茄,贵宾室的门就再度被打开了。
来的是楚沣,杜宣没什麽心情,只点了点头。
楚沣倒是先笑了:“哟,一个人喝闷酒呢?”
杜宣吸了口烟,问:“怎麽有空上来?”
楚沣就还是笑:“来看看二位老板,是不是需要什麽新节目。”
杜宣挑了挑眉毛,指指一旁兴致正浓的荣奕:“问他吧。”
这话的意思,显然他本人并不十分感兴趣。
☆、二流明星 22(强强/生子)
荣奕也不兜圈子,就直截了当地问:“怎麽不带上那位新来的小朋友?让人上来见个面,联络下感情嘛。”
楚沣似笑非笑地望著荣奕:“荣少这是有兴趣麽?”
荣奕刚想砸嘴巴,现现他那副“色中恶鬼”的嘴脸,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兴致立马就败了,挥了挥手:“算了,我最近吃斋。”
楚沣噗嗤一笑乐开了:“您这是要得道成仙,还是怎麽的?”
荣奕赶苍蝇似地再度挥了挥手,一副不愿意详谈的模样。
楚沣也不好多问,就笑了笑。
荣奕指指杜宣:“我刚瞧清楚那小朋友的眉眼了,像是杜感兴趣的。”
楚沣换了正经点的神色去看杜宣:“我跟荣少的眼光,倒还真是不谋而合。那小子,长得确实有点意思,眼下人就在我办公室里待著。我心想,到底还是个雏的,头一回嘛,不好太吓著人家孩子,最好能找个温柔体贴的老板,好好疼疼他,别让他觉得咱这儿是火坑,一陷进来,就天塌地陷了。”边说边拿眼睛使劲瞄杜宣。
杜宣原先也没认真听,听到後来倒也笑了。
荣奕更是笑得直拍沙发扶手:“靠!你他妈都好意思拉皮条了,还有脸在这些个小事上装善人?”
楚沣一脸无辜:“这是两码事,公归公,私归私。您也知道,新入会那帮暴发户,没几个有素质的,碰见个没开苞的雏,只怕兴致一起,能玩掉人孩子半条命。既然白纸黑字签了合约,我起码也得对人负责不是?”
荣奕嗤笑:“那还不是你光想著捞钱。”
楚沣佛似地笑:“这不是金融危机来了麽,以不变应万变嘛。”说完,又忍不住拿眼去看杜宣。
杜宣依旧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不吭声,也不点头。
那头荣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说:“赶紧的,把人叫来,中不中意看了再说。”
人很快就到了,进来的时候,头埋得特别低,远远都能感觉到那份羞怯跟慌乱。不用抬头确认,也能想见,小朋友一张脸必定已经红透了大半。
那孩子进来後,埋头望著自己脚尖,也不说话。
楚沣提点他:“来,见过杜少。”
那孩子有样学样:“见过杜少。”
楚沣又说:“见过荣少。”
那孩子说:“见过荣少。”
楚沣勾勾手指:“把头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抬起头来。
大约实在觉得不堪,也害怕,眼睑就一个劲地抖,得了风寒似的,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荣奕细细看了会儿後,吹了声口哨,笑著对楚沣竖起了大麽指:“你这点家业,都快超过老陈了。”老陈就是CSE的陈伟敏。
楚沣笑得一派谦虚:“哪能跟他比呢?人家那是什麽家业?我这,充其量也就是个‘拿得出手’。”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暗暗打理杜宣的神色。
那头杜宣剪了剪雪茄,抬起头来,不经意一瞥,不禁一愣。过了那麽小片刻,很难得的,居然还开了口:“你叫什麽?”
那孩子一双羞怯的大眼睛追著杜宣的脸,呐呐道:“方辰,我叫方辰。”
***
云子墨睡到半夜,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震动吵得醒过来。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将近两点半,还是个陌生号码,下意识就想掐了,结果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同一个号码的第三通电话,只好接起来。
刚摁了通话键,那头女人的叫骂,就疯似的传了过来:“是你!都是跟他吹的枕头风,让他跟我离婚的是不是!不要脸!亏我那时候还好心好意照顾你!你就是这麽对我的!莫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多少年了,你怎麽总是阴魂不散!怎麽还有脸再来勾引阿旭!他是我老公!你说!你都跟他说了什麽!都说了什麽!让他非闹著跟我离婚!你说啊!说啊!”
尖厉的嘶喊,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也难堪得让人无奈。
过了好一会儿,云子墨才说:“杜姗,是你。”他像是很疲惫了,声音都有些沙哑,再不复年轻时的清亮。
杜姗依旧还在叫骂,毫无理智可言。云子墨也没挂断电话,就默默听著,一言不发。
等那头杜姗发泄够了,云子墨问:“说完了?”
杜姗没搭腔。
云子墨继续说:“你跟程旭的婚姻,究竟出了什麽问题我不清楚。我对他没什麽想法,他对我,其实也就只是愧疚。不过你可以帮我给他转句话,就说,他不欠我什麽,还有,如果人这一辈子只能後悔那麽一次,我最後悔的,不是被他卖了,而是不应该贪吃他那份东西。小时候不欠下人情,後来,大约也就不用还了。这麽说,他应该能明白。就这样,挂了。”
☆、二流明星 23(强强/生子)
掐断电话後,云子墨干脆关了机,然而睡意却再也没回来。
他想起那一天,天很冷,他蹬著三轮车送完货,刚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客厅饭桌旁,程旭正搂著个女孩子在包饺子。
见他开门进来,程旭笑著指指怀里人:“小云,这我女朋友杜姗。姗姗,我弟弟莫云,以後喊小云就行了。”
杜姗大方地喊了声小云。
程旭那一天明显兴致很高,捧了个饺子在手里,一脸炫耀样子,怎麽也止不住话头:“小云,快瞧瞧,这都姗姗包的。姗姗的手艺真没话说,绝对继承了她爸的衣钵。待会儿包好了,你先盛几个尝尝,尤其是茭白猪肉馅的,我在她家吃过一次,就死活也忘不了了。对了,是不是觉得家里改了样,呵呵,都是你大嫂杜姗的功劳,以後我们算是有福咯。”
杜姗被夸得很害羞,一边使劲打眼色让程旭少说话,一边指著新添的鞋架上一双崭新的棉拖鞋,对云子墨说:“不好意思,家里刚打扫过,先换上拖鞋行吗?这样比较不容易脏。”
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会持家。
云子墨看看那双崭新的棉拖鞋,再看看焕然一新的老房子,以及茶几上绘著卡通图案的情侣杯,还有饭桌那儿依偎著相看欢笑的两个人,心口先是一木,然後泛滥似地疼上来。
他想此刻杜姗心里的痛,应该绝不亚於他当年。
云子墨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抽出本书,翻到那个固定的页面。
里面夹著张黑白照片,四个角已经泛黄,很有些年代的样子。
照片里,程旭从背後搂著他脖子,笑出两颗大虎牙,特别精神,他也对著镜头笑。
那是个青春洋溢的年纪,像夏日里葱葱郁郁的树苗,迎著日光恣意欢笑。
云子墨默默看了许久,缅怀似地碰了碰那两张年轻的面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又摸出个打火机,点上火,慢慢靠近了照片一角。
***
近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杜家太子爷新得了个人,二十上下的鲜嫩年纪,模样漂亮得没话说,听说杜少还破天荒地替那孩子赎了身,著实让成风狠狠捞了一笔。
这消息一走,顿时引一片轰动,想著别是杜家太子爷要动真格了。
这晚哥仨外加一个佐藤里慧,聚在宁舒跟秦朗公寓里打麻将。
得空秦朗问杜宣:“不是新得了个人麽,怎麽不带出来?”
杜宣没吭声。
荣奕在边上起哄:“他宝贝著呢。再说了,人孩子清纯,见不得你们这帮妖魔鬼怪。”
桌底下,秦朗一脚踹过去:“皮痒了是吧?是不是最近吃斋太久,把脑子给憋傻了?来,让哥哥瞧瞧。”边说边伸手过去使劲搓荣奕的脸,荣奕就更使劲地搓回去。
荣小爷下手处,佐藤里慧看得一脸兴致盎然。
杜宣就叼了根烟在嘴角,一门心思理他的牌,偶尔屈指磕磕桌面,示意那俩人赶紧摸牌放牌。
他这人一向沈默惯了,哥俩见怪不怪,也没大在意,倒是佐藤里慧问:“怎麽?心情不好?”
杜宣被问得微微一愣,很快就转圜了神色说:“还好。”
他倒是小觑了佐藤,眼睛不是普通的利,可怜他那个哥们,倒还有心思跟另一个哥们玩得起劲。
那边佐藤里慧见杜宣不愿意多说,也就沈默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正闹得起劲,冷不丁小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宁舒,刚迈进屋来,就被满室的烟雾缭绕呛得一阵大咳。
那只禽兽听见了,赶紧丢下牌去赶人:“不是让你别进来了吗?你身体才刚好,快出外面待著,早跟你说了有事喊我一声,怎麽老不听劝?”
宁舒被呛得脸都红了,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眉头不自觉皱著:“开点窗透透气吧,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抽得这麽厉害?”
秦朗被念得一点儿脾气没有,甚至还笑了,搂著人很体贴地往外带,嘴里念念有词:“知道,知道,马上就开窗透气,行了吧?”
宁舒根本不听,就很干脆地推开秦朗的手,自顾自去开了窗,头也不回问:“夜宵已经煮好了,是给你们拿进来,还是去客厅吃?”
说完,见荣奕还在抽,很不能苟同地摇了摇头,荣奕没辙,只好掐了,另外俩人一向有眼色,趁著没被嫌弃一早掐了。
眼下听说有夜宵,干脆撂了手上的牌,起身去客厅吃东西。
东西倒也平常,是红豆酒酿圆子,不过热气腾腾的,瞧著还不错。
四个人一人一边坐一桌,边说话边吃著汤圆的时候,宁舒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秦朗,我想在婴儿房里加张小床,给朋友的孩子住段时间。”
秦朗听得犯嘀咕,就问:“你哪个朋友?”
宁舒随口说:“你们都认识的,荣奕上回带家里来那位朋友,云子墨。我今天跟你爸还有我妈,带秦宁去医院打预防针的时候,刚巧也遇见他带著儿子去打针了。我们聊了一会儿,听说他下个礼拜要出差,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打算托给托儿所。我当时看那孩子特别可怜,就想带他回来住段时间。都是孩子,让他跟秦宁做个伴,可以吧?”
☆、二流明星 24(强强/生子)
秦朗有些犹豫:“光秦宁那小子一个,就够你折腾了,还有那闲功夫给别人带孩子?”
宁舒正要反驳,杜宣先一步说:“秦宁该学著说话了,多些同龄的孩子陪著玩,对智力发展也有好处。”
杜宣一向不是什麽爱管闲事的人,眼下为著个小破孩子,倒意外的非常热心。
秦朗把他那哥们反常的举动看在眼里,忍不住说:“呵,你就知道那孩子跟我儿子同龄了?见过?”
杜宣只安之若素地扬扬眉毛:“不是说打预防针的时候碰上的吗?年纪能差到哪儿?”
这话倒也有理,秦朗跟荣奕听得点头,倒是佐藤里慧一副嗅到猫腻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於是这事就这麽定了。
隔天一早,宁舒打了电话给云子墨,再三说明了“接云瑞来家里住个把月”的想法,云子墨本来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宁舒就照本宣科,搬出杜宣昨晚劝秦朗那套说辞,又一并说明了自己家的生活状况,表示多一个云瑞,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麽不方便。
这麽说了又说,劝了又劝,云子墨大概也觉得把云瑞一个人丢托儿所,实在不足以让他放心,宁舒又这麽热心,这才万般感激地点了头。
劝服了云子墨,宁舒正预备去家具店挑张儿童床,一张崭新的原木小床,就从天而降般,直接被打包送上了门。
商场那边出示的单据上,标明了款项已经结清,只是付款人署名不详,宁舒怎麽问司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宁舒把这怪事跟秦朗一说,秦朗直接拨了通电话给杜宣,劈头盖脸就问:“你丫到底在搞什麽?没事乱播撒爱心呢?我家还没穷到连张儿童床都买不起吧?”
把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听在耳里,杜宣反倒笑了:“怎麽有礼收,还这麽大火气?”
秦朗当然不会信他这套说辞,就直接问:“你该不会是想用人儿子当筹码,勾引他老子吧?”
这话说得真粗糙,杜宣却一反常态被问住了。
对方这麽个反应,秦朗越发坚定了心头那点猜测,换了正经点的语气说:“哥们,这事可不能乱玩啊。到底也算是个认识的朋友,兔子不吃窝边草,你醒醒神。哪天真玩完了,撕破脸,对谁都不好。别的不说,荣子头一个得跟你没完。再怎麽说,人都是他介绍认识的,那小子护短。”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杜宣当然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杜宣才说:“我跟他认识,比荣子早得多。”
秦朗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後,破口大骂:“靠!你他妈好意思瞒著我们!难怪上回见你一个劲盯著人看!我他妈还以为你发花痴呢!”骂完声音就沈了:“话说回来,你一向是我们三个里最有分寸的,我是破罐子破摔了,老头子再气再恨,也不能拿我怎麽样。可你不同,就你家老太太那性子,我看还是悠著点的好。”
杜家大半家业,是从杜宣外公那一辈传下的。
那是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时势剧变,英雄辈出,杜老爷子正是那样一个年代里的翘楚人物,打了小半辈子的仗,之後一度漂洋过海,顶著个洋文名字,在梦想之国如松林般崛起,在那个金银堆砌的国度里著实风云了大半辈子,晚年才回来东南亚定居,大约也是为了求一个落叶归根。
上了年纪的人,多半都有这样的毛病。
然而带著华人骨子里的低调做派,这个家族的名字并不经常现於人前,依稀还带著那麽点百般掩饰的隐秘,让人无从窥探。
这个世上,总有那麽些人,是不爱张扬,不爱标榜的,作为杜家掌舵人,杜老爷子独女的杜让凤,就很好地继承了这样的家训。
低调的同时,也理所当然地强势。
谁都知道,杜让凤不是一个轻易可以说服的人,外人不行,家族内部的人也是,连杜宣的爸爸杜正琛都劝她不动,杜宣自然也不会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有著这样的家庭背景的杜宣,又怎麽能随心所欲?
有那麽几分锺,俩人谁也不说话。
突然,杜宣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带了自嘲意味说:“我倒是想发一回疯,可也要人家看得上才行。”
秦朗在这头呆了那麽两三秒,突然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边笑边说:“人家既然相不中你,那就趁早收拾收拾回头。不是新得了个人麽,下回带出来瞧瞧。”
杜宣在那头不置可否。
只是没过几天,该遇上的人,还是遇上了。
☆、二流明星 25(强强/生子)
杜宣那天刚从国外飞回H市,一下飞机,就被秦朗一通电话喊了去。
去的是本市最大的娱乐城,难得的,秦朗居然有兴致,拉了帮人一块儿唱K。
不过让杜宣没想到的,方辰居然也在。
杜宣神色平静,甚至还冲方辰微微笑了笑,说:“你来啦。”
方辰望著杜宣,脸红得不得了。“杜大哥,你,最近很忙吗?我打了几次电话,可怎麽都联系不到你。”
杜宣笑笑。
方辰继续说:“对不起,杜大哥,我也是听荣大哥说,说你今晚回来,就,就想…”
杜宣以眼神示意他不必紧张:“没事,既然出来玩,就放松点吧。”边说边脱了外套,松开领带,很快就有服务生过来,把他那件明显质地上乘的黑西装收进衣橱。
吧台那边,秦朗跟荣奕、佐藤里慧,外加几个狐朋狗友正在划拳拼酒。
杜宣拿起来手边的Whiskey喝了口,问方辰:“想喝什麽?鲜榨果汁?红酒?”
杜宣那模样,做出体贴人的举动来,其实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
方辰呆呆望著他,等杜宣连喊了两声“小辰”,才醒过神来,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看得吧台那边几个损友不住声地吹口哨。
杜宣就还是微笑,给方辰几种果汁都点了些,靠沙发上歇了会儿,问了些方辰的近况,然後端起酒杯去吧台那边凑热闹。
拼完一轮,荣奕的电话就响了。
荣奕这小子什麽样的朋友都有,三教九流,没个定数。其他几个人也懒得管,自顾自地推杯换盏。
论喝酒,土包子的喝法是满杯倒,懂点门道的,只倒三分之一,再加点冰,不过这样喝,也不是喝不醉,只是从不醉到醉的过程,相对会漫长许多。
方辰在边上看得挺心疼,就上前去,把一杯橙汁递给杜宣:“杜大哥,喝点果汁解解酒吧,这麽喝会醉的。”
不等杜宣说话,那帮狐朋狗友先疯笑开了,一个劲嚷嚷:“行啊,杜,人都体贴到酒桌上来了,不得了哦。”“那个,小辰,也给来我一杯呗。”“到底还是杜有福气。”“嗨,杜,劳烦你家那位,也给我倒一杯嘛。刚喝得太急,有点上头呢。”
杜宣没吭声,也没接那果汁,只说:“果汁就先不用了,你自己喝吧,我倒还没醉。”
方辰被拒绝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神色有些黯然。
他长得一副惹人疼的漂亮,旁边人瞧著都不忍心,正要起哄,门突然被打开了。
荣奕兴致高昂地先搂了个人进来,後头还陆续跟著几个,一眼瞧过去,都是俊男美女,不是普通的养眼。
荣奕明显很高兴,进门就嚷:“都先别喝了,过来见见我这几位新朋友,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明星啊。”
来的正是楚汉风云剧组的男女演员,一群人站一块,清一色的高挑有气质,那场景真说不出的迷人。
当前那个被荣奕揽著肩的,正是云子墨,大约见到朋友很高兴,这会儿脸上也带了笑,他一笑,顿时就有了那麽点豔丽无边的感觉,气度也是面对镜头多年方能练出来的一身沈稳,一双眼睛大且长,漂亮得近乎勾人。
这麽个人带头缓缓走进来,即便是男人,也看得心猿意马了。
☆、二流明星 26(强强/生子)
简单的介绍後,吧台那头一帮人就暂停了喝酒,肆无忌惮打量起来。
六个人,易微阳光,马宇飞清秀,都是标准的帅哥胚子,至於三位美女,杨筠琪活泼动人,陈佩妮妩媚生姿,余馨雨温柔婀娜,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云子墨更是人如其名,整个人如水墨一笔淡淡勾就,五官的棱角跟弧度都生得极好,尤其那双眼,纵使在场众人再怎麽阅人无数,过尽千帆,眼下也不得不承认,这双眼,这个人,实在生得美妙。
荣奕招呼云子墨一帮同事在沙发上坐下,朝吧台那边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而又对云子墨他们说:“帅哥美女们,今晚想喝什麽,吃什麽,尽管点。真给我面子的话,就放开了玩,OK?”
混娱乐圈的人,简直视这样的应酬如家常便饭。
当即就有两位女士脱了小外套,露出傲人身材,风情十足地向著吧台那头走去,一点儿也不矫情,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口哨声。
女士都下场拼酒了,男士自然不能落後。
荣奕干脆揽著云子墨过去凑热闹。
然而还不等他们过去,就有四五个人从吧台那边哄过来了,把云子墨荣奕围中间,围得严丝合缝,摆出一副要轮番敬酒的架势,一脸热情。
可这样的热情,实在让云子墨吃不消。
总算荣奕仗义,一只手滑到云子墨腰间圈住他,另一只手赶苍蝇似地挥开人群,嘴里念念有词:“行了,都给我悠著点,这麽激动干嘛?我可警告你们,喝归喝,别他妈动手动脚。这可是我的人,谁敢乱来,小心我揍人啊。”嘴上这麽说,脸上神情却怎麽看怎麽得意。
边说边接了酒杯递给云子墨,间或与云子墨耳语几句,勾勾腰,搭搭手,碰个脸,很乐在其中。
云子墨一时顾著喝酒,也没计较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
这麽两个美男当众“秀恩爱”,气氛就完全脱离掌控了,空气都被点燃似的,简直看得人心花怒放。
偏偏荣奕还嫌不够,一轮过後,见云子墨脸都红了,索性拦住敬给云子墨的酒,尽数倒进了自己嘴里,照单全收,一点儿不含糊。
荣小爷那酒量是练出来,三五杯当然喝不垮。
一帮损友看不过去,就抱怨:“可以了,荣子,你至於麽?不就是几杯Whiskey麽,还真能喝醉啊?”“子墨,来,别管他,我再敬你。”“荣子,你给我一边待著去。现在是我敬子墨,没你什麽事。”
这其中,终於还是有人问到了点子上:“荣子,你这是用什麽身份在替人挡酒啊?不给个说法,今晚可别想站著出去啊。”语气暧昧,自不必说了。
荣奕勾起一边嘴角,笑得风流盎然:“怎麽?嫉妒我?一个个没长眼睛还是怎麽的?看好了!”说完一把搂过来云子墨,啾地一下,很果断地在云子墨脸上热辣辣地印了个吻。
云子墨被亲了个猝不及防,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一张脸才热腾腾地烧起来。
荣奕倒像是吻上瘾了,在众人疯狂的尖叫声里,搂著云子墨还要再吻。
结果下一秒,他那张俊脸就被拍开了。
☆、二流明星 27(强强/生子)
拍荣奕脸上的是只酒杯,而拿酒杯的,居然是杜宣。
从荣奕的角度看过去,杜宣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了,只是语气还算平静:“喝酒这种事,还是随意吧。”又说:“不是约好来唱歌的吗?怎麽没人点歌?”
说完不动声色地把云子墨从人圈里带出来,云子墨再怎麽尴尬,这个时候,也知道该避一避风头了,於是赶紧去洗手间。
没了起哄的对象,那几个能闹腾的家夥,这才悻悻然收了场。
云子墨前脚刚进洗手间,後脚就有人跟进来了。
不出意外的,彼此在镜子里打上了照面。
云子墨的脸就还是红,大概是先前那一阵喝得太急的缘故。
杜宣从兜里掏出一方格子手帕递过去,很感慨的样子:“你还是沾酒就醉。”
云子墨手伸到一半,顿在那儿。
他倒是想接那方手帕,却硬是被杜宣这麽突如其来一句话,勾起了太多久远的回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难堪。
杜宣倒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用温水沾湿了手帕,作势要给云子墨擦脸。
云子墨赶紧抬手臂去挡,意外的,杜宣这回居然没肯松手,甚至还露出了那麽点十年难得一见的蛮横样子。
尽管那张脸在外人看来,依旧优雅贵气,给云子墨擦脸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可依稀还是能感觉到,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劲。
云子墨垂下眼睑,在那种几近窒息的沈默里,突然说:“你别这样。”
杜宣手下动作不停,眼睛里隐约浮出来一抹笑意,反问:“我怎麽样?”
云子墨几乎想要叹气:“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
杜宣一边眉毛扬起来,不接话。
云子墨又试著推了推那只给他擦脸的手,却还是推不动,反而被一把搂住了。
杜宣手上用了点力气,钳住怀里人,语气果断,不容置疑:“有些东西你不肯给,没关系。我相信,总有那麽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给我。”
云子墨那贫乏有限的认识里,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的固执。他觉得舌尖都有些麻了,劝说的话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大约只要是面对杜宣这个人,这种气场,寻常人就确实难以招架,只能眼睁睁看著对方步步紧逼,而自己唯有连连後退。
於是只能叹气:“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什麽呢?
一时半刻,云子墨自己也想不清楚。
然而这麽一句半吊子的话,反倒惹得杜宣闷声笑了,得了什麽大便宜似的,搂著云子墨久久不肯松手。
***
云子墨原本以为,这一晚会这麽别别扭扭地度过去。
谁知玩到一半,秦朗居然拨通了宁舒的电话。问了才知道,宁舒跟他同学现下也在这家店里,秦朗当下就下了“死命令”,让宁舒赶紧带著他同学上楼来。
挂了电话,秦朗想了想,大概觉得再上来一批人,一个包厢塞不下,於是又在隔壁开了间房,让服务生领著客人过去。
云子墨倒是想跟上,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荣奕拽了一把,再一想,该谢谢宁舒收留云瑞才是,也就留下了。
只不过这一瞬间的决定,倒引来了之後他挺长一段日子的後悔莫及。
☆、二流明星 28(强强/生子)
宁舒那帮同学刚进门,还没来得及介绍,其中两个女孩子就疯似地叫了起来,一片混乱。
原因不言而喻,堪比镭射灯光的火热视线凝在云子墨身上,谁也没法忽视,云子墨更是哭笑不得。
果然,粉丝的激情永远没法估量。
新入夥一群人会玩,也不拘於小节,一番介绍後,很快就融入了气氛,唱歌的唱歌,拼酒的拼酒,吃东西的吃东西,各归各位地闹腾。
云子墨跟宁舒说了会儿话,推托不过,只好点了歌开始唱。
他唱得随意,几个丫头片子却听得如痴如醉,两手托腮小学生似地听著,男朋友说话也不理,男朋友声音但凡高一点点,都会被掐胳膊掐腿小声回去,俨然小粉丝的盲目崇拜。
靠吧台的沙发一端,哥几个一字排开,很惬意地边喝酒边聊天,杜宣偶尔也搭一两句,然而终究是沈默的时候居多。
他的神情很专注,视线偶尔会在云子墨脸上有一段时间的停驻。
那视线沈默,含温,不过分灼热,却绵长如水,不过分显露,却也让人难以忽视。
云子墨偶尔抬头,总能撞上那双秋水般的漆黑浓眸,那双眼幽深,浓黑,望过来的时候,眼膜里又像是额外覆了层虹膜,如同他指尖捏著那杯酒的色泽,沈醉,迷人。
彼此视线相撞的瞬间,云子墨气息陡然就乱了。
於是赶紧垂下眼睑,那头杜宣居然也“适时”收回了视线,开始笑著跟哥几个拼酒,笑的时候,连唇角都带著那种温润的迷人弧度,看得出来心情不是普通的好。
偶尔一声开怀的笑,低醇,悦耳,不由得人不脸红心跳。
一群人喝酒喝得畅快。
云子墨被逼著唱了一首,再不好意思开嗓了,赶紧把话筒递出去,开始跟宁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正聊得兴起,那头荣小爷高亢嘹亮的嘶吼声,透过麦克风从音响喇叭里传出来:“啊--Sakura(樱花)--啊--Sakura--啊--”
一把“号丧嗓”,简直让人有踹死他的欲望。
老这麽折磨人,可不是长久之计,宁舒一个姓王名伟的朋友跳了出来,涎著脸皮建议:“荣哥,要不,别唱了,玩点刺激的怎麽样?”
宁舒的同班同学大兵跟九筒听得兴起,撸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异口同声问:“说吧,怎麽玩?”
王伟叼著烟笑得一脸得瑟:“真心话大冒险,敢玩不敢?”生怕有人不明白,一条腿踩茶几上,又解释说:“这游戏简单,就是一副牌,每人抽一张,抽中‘王’的,随便点两个人出来‘做游戏’。”
既然是随意抽,概率放那儿摆著,归根结底拼的就是运气,至於怎麽个刺激法,那就看“游戏”有多精彩了。
似乎有那麽点意思,於是开始。
一开局,九筒就走了狗屎运,拿了张“王”在手里,笑得活脱脱一个西门庆。“红桃…6,黑桃9!”
刚喊完,那头佐藤里慧已经站了起来,大大方方把牌扔茶几上给人看,可惜另一个却迟迟不肯现身。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
王伟扬声喊:“九筒,你他妈的不是吧?这麽高的概率也能喊中冷门?待会儿可以去买六合彩了!快换!块换!”
九筒抱歉地挠了挠头,说:“行,那就方块6吧。”
荣奕是被推出去的。
彼时秦朗坐沙发上,横一条手臂护著宁舒,朝荣奕抬抬下巴,说得一脸坦荡:“你丫装什麽装!喊你呢!”
荣奕却是一副迷糊样子,手上根本没牌。
看热闹的人可不管,赶紧拍手起哄,口号整齐划一:“贴面!贴面!贴面!……”然後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於是就看到荣奕跟佐藤贴了面,数数起哄的间隙里,云子墨不经意一瞥,一张脸就了烧上来。
他倒是没想到,佐藤平时看著规矩,现下竟然敢当著这麽多人的面,舔荣奕耳朵。
难怪说玩点刺激的。
是够刺激。
云子墨下意识四下扫了扫,想确认都有谁看见了,结果只看见一群人打了鸡血似地在起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样子。
刚要松口气,身边沙发猛地一陷。
借著人缝里散出来的一抹光,云子墨看清楚了身边那人。
杜宣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像是也看见了刚刚那一幕,只是瞧神色,一点儿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很能接受的样子。
云子墨暗自咬了咬後牙槽,只希望自己今晚运气好一点。
☆、二流明星 29(强强/生子)
一轮轮玩过去,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遭了殃。
玩到最後一轮,云子墨正要稍微松口气,就听到荣小爷在那头放声笑起来:“王伟!上实在的!”架势摆得特别足。
王伟应一声“好!”,拉了个人就下了场,两人人手提一根筷子,筷子上悬著线,底下吊著颗草莓,饱含水分的鲜草莓跟著人手上的动作左摇右晃,怎麽也稳不下来的样子。
这是要,干什麽?
荣奕笑得一脸淫荡:“别以为只是让你们吃颗草莓这麽简单,好东西在里头哦。”说完从果盘里拿起颗“同样款式”的,两指一捏,分开,丢茶几上给人看。
过了两三秒,人群就沸腾开了。
云子墨凑过去一看,惊在那儿。
原来那草莓里头,居然还夹了颗小樱桃。
那头荣奕还在继续说:“既然是高潮,就来点更刺激的,索性搞个比赛。这样,两人一队,分两队,哪队先把里头的樱桃核剔出来,就算赢。输了的,就等著给大家好好表演吧。”
至於表演什麽,暂且不提,然而仍然可以想象,人有多损,就有多损的招。
过了两秒,荣奕又淫笑著补了句:“注意了,这回只能用嘴,否则就算犯规,犯规也是输哦!”
一番话引得四周鬼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等著看好戏,却又唯恐被抽中的紧张样子。
先被点出来的是宁舒,跟他同学王珂,接著是杜宣,再然後…就好死不死,轮到了云子墨。
云子墨被点出来,跟杜宣面对面站著的时候,整个脑壳都在轰响。
望著那颗左摇右摆的水果,他在想,要不要干脆主动认输。
结果杜宣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手臂一紧钳住他胳膊,低声说:“荣子玩疯了,待会儿还不知道有什麽鬼点子等著呢。”
这麽说的时候,那头荣奕已经在“三二一”倒计时了。
云子墨都没来得及拒绝,就一把被杜宣按著後脑勺捞了过去,惹得周围人“啊啊啊”地连声尖叫。
口腔里有汁水的甜味,鼻腔里全是杜宣身上古龙水若有似无的淡香。杜宣呼吸的热气打在他脸上,云子墨觉得不仅脸,连脖子都火烧火燎地烫了上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过程里,自己究竟吃了些什麽,又或者有没有吃到,就只依稀感觉到,舌尖时不时被个湿软的东西撩一下,又或者被对方牙齿轻轻刮一下,再咬一口。
意识回来的时候,杜宣已经半搂半抱拉著他,嘴对嘴含著枚樱桃核,送到了吧台那边的空酒杯里,叮一声响。
云子墨从始至终都头晕脑沈,他甚至没能分心思去关注宁舒那边的进展,以至於後来宁舒被秦朗强行拉走了,也不知道。
这一晚接二连三的刺激,实在够他消化的了。
直到坐上计程车,开了门回到家,云子墨才觉得依稀有了那麽点重回现实的真实感。
去孩子房间看了看,洗了澡,正要关灯睡觉,电话就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
刚接起来,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来:“草莓好吃吗?”
云子墨跟被什麽蜇了似的,一甩手,很没骨气地丢了电话。
☆、二流明星 30(强强/生子)
第二天,云子墨跟宁舒打了招呼,把云瑞拜托给对方,匆匆离开了H市。
剧组这次的外景地选在一个尚未开发的小山区,山区三面环山,还有河流环绕,非常适合取景。
下了飞机,剧组包了两辆长途巴士往山里走。
虽然导演的人品不至於让人津津乐道,不过於申的专业眼光跟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但凡他经手的戏,就不可能跟“含糊”二字搭上边,这大约也是於申能一度在业内声名鹊起,且常年屹立不倒的决胜关键了。
盘山公路不好走,一路过去,颠簸晃荡不断,可一点儿不影响观光,且越往里走,风景越是独到,带著独辟蹊径的苍幽,跟返璞归真的纯粹,连空气闻起来都格外清新许多。
到了目的地,租下当地人的房子,工作人员开始卸器材,搭影棚,弄架子牵威亚,白天眨眼就过去了。
晚上躺在竹架子床上,云子墨给宁舒打了电话,问了云瑞在宁舒家的表现,又感谢了一番,这才睡下。
宁舒接到云子墨电话的时候,“赶巧”杜宣正在秦朗家做客。
想起昨晚被挂了的那通电话,杜宣无声笑了。
大约他那笑容实在显眼,连一向没什麽敏感神经的秦朗都觉察到了。
秦朗就问:“什麽事,这麽高兴?”
杜宣边有条不紊地陪云瑞搭积木边说:“没什麽。”想了想,又问:“小宁天天上课,还要接送孩子,不会很辛苦吗?”
秦朗似乎瞧出点眉头来了,眼睛眯起来:“当初谁说的,多个人陪我儿子玩,对我儿子智力开发有好处?”
杜宣一点儿没有被指责的愧疚感,反倒笑得很坦荡:“我也是随口一句,听不听全在你们。”
秦朗气得瞪眼:“靠!你丫在打什麽盘算,别以为我不知道!”
杜宣还是笑,眼睛也缓缓眯起来:“我能有什麽算盘?”
秦朗的视线带过正玩得兴致勃勃的云瑞,伸手指指:“真要我当著他儿子的面说?”
杜宣又捡起一块积木放上去,岔开了话题:“也好。既然提起来,那我就直说了。你跟小宁说说,周一到周五,让云瑞住我那儿,周末我会带他过来陪秦宁玩。”
秦朗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样子,下意识想去拿烟,想了想又作罢了,两手交握枕後脑勺上,往沙发上一躺,腿再大喇喇地往前一伸,以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看著杜宣:很有些拿乔的样子。“这可不行。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对孩子负责。这小子要是让你带走,你让小宁怎麽跟他爸交待?”
杜宣完全没有被为难的样子,反而很有深意地笑了笑:“那算了,当我没说什麽。”说完摸了摸云瑞的头,很尽责地嘱咐云瑞:“你乖乖住在这儿。想吃什麽,玩什麽,都跟你宁叔叔说,知道吗?”
云瑞点点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杜宣:“叔叔,宁叔叔家有《黑甲人》看吗?我爸爸每天晚上都会陪我看的,宁叔叔也会陪我吗?”
杜宣一边嘴角勾起来,眼睛却望著秦朗:“你怎麽说?”
秦朗泄气地磨了磨牙,回头朝宁舒喊:“小宁,杜一会儿带云瑞出门买点东西。”
宁舒在书房随意应了声。
结果,不但东西没买回来,人也丢了。
☆、二流明星 31(强强/生子)
十点半的时候,宁舒看完书,从书房出来,没看到云瑞,吓了一跳,当即让秦朗拨电话给杜宣。
得到的答复是:云瑞半路起意,想去杜宣家玩,去了之後就赖上了,死活不肯走,这会儿正巴著杜宣,让杜宣陪著看他最喜欢的动画片呢。
宁舒听得纳闷,就问秦朗:“什麽时候云瑞跟杜宣这麽熟了?”
秦朗搂著宁舒,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有缘吧。”
宁舒还是不放心:“杜宣一个单身男人,怎麽会带孩子?明天早上忘了送云瑞去学校怎麽办?”
秦朗耐著性子说:“怎麽会?哎,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早上打个电话催催他。行了,这麽晚了,睡吧。”
宁舒坐著不动,一脸的纠结,还是不赞同:“不好,朋友把儿子托付给我,我怎麽能出这种纰漏?我去接他回来!”
那神情,像极了不拿到年级前三全班第一绝不罢休的样子。
对著这麽跟木头,秦朗头都大了,不过也不太敢在脸上露出来,就还是劝:“杜那家夥虽然还是光棍一个,不过对孩子倒是挺有一套的。要不然,云瑞那小子怎麽老爱黏著他?刚刚你是没听见,那小家夥天天都要人陪著看动画片呢。换了你跟我,行吗?再说了,云瑞不是秦宁,吃饭睡觉都能自理,不用像看秦宁那麽看著。杜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出事。”
宁舒还是纠结。
秦朗继续劝:“实在不行,干脆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孩子自己的想法。”
这倒是个好主意,宁舒立马照办。
电话一打过去,云瑞在那头奶声奶气地说:“宁叔叔,我今天就睡叔叔家了。叔叔说,周末会带我去你们家跟弟弟玩。”说完也不废话,果断撂了电话,继续看他的动画片去了。
宁舒无语,直到被秦朗放倒在床上,还在一个劲纠结,该怎麽跟远在山区的云子墨解释这件事。
好在杜宣确实是个靠谱的人,第二天,不但按时把云瑞送到了幼儿园,还特意拨了电话给正在去学校路上的宁舒,让宁舒不必担心。
这麽体贴的举止,著实赢得了宁舒不少好感跟信任。
傍晚杜宣那辆威航再度停在幼儿园门口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下课铃一响,一群小东西放了风似的,在老师带领下,背著小书包屁颠颠地冲了出来,当前一个,正是穿黑色牛仔裤米色绒背心的云瑞,混在一群孩子里,漂亮得不像话。
而云瑞的手,正被他的班导Ms Mary牵著。
杜宣取下茶色墨镜,挂上衣口袋里,笑著迎上去。
云瑞一看见他,两眼就放光似地亮起来,二话不说挣开老师的手,扑过来抱住杜宣。
杜宣抱他起来,朝老师礼貌地点点头:“辛苦了。”
红著脸愣在那儿:“您是?”
杜宣说:“我是他叔叔。”
像是终於明白了,笑得有些难为情:“这就难怪了。我先前,还很没脑子地问过小瑞爸爸,说小瑞怎麽长得不太像他。呵呵,原来是像叔叔。”
杜宣跟怀里的云瑞互相看了看,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奇。
☆、二流明星 32(强强/生子)
去吃饭的路上,云瑞小大人似地问:“叔叔,Ms Mary说我长得像你,是真的吗?”
杜宣听得想笑:“像不像,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云瑞照著做了,往後视镜里看了看,又看看杜宣,小手托著下巴,露出沈思的样子,杜宣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
云瑞又问:“你真的是我叔叔吗?可是为什麽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都不去我家看我。”语气有著孩子气的小小抱怨。
杜宣稳稳地开著车,斟酌著问:“你希望我是你叔叔吗?”
云瑞转了转眼珠子,笑得一脸狡黠:“如果我说想要一个超级黑甲人,叔叔会不会买给我?”
杜宣点头,忍著笑:“会。”
云瑞又想了想,大概觉得很划算,就说:“其实有你当我叔叔,也挺好的。”
对於用一个黑甲人买来的认可,杜宣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杜宣把这事当笑话,跟秦朗他们提了提。
荣奕盯著杜宣跟云瑞看了好一会儿,捏著下巴连连咂嘴:“别说,还真挺像。是吧,小宁?”
宁舒像是被这个突然的认识惊到了,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佐藤里慧笑起来:“好在我们都知道,这一个并不是你儿子。只是不知道,你跟孩子的爸爸有没有亲缘关系了?”
这只是玩笑话,杜宣也没多想。
一个礼拜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杜宣正开著会的时候,就接到Ms Mary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没有忘记一早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那位女幼师,杜宣觉得很庆幸,也没心思开会了,散了会议,拎起外套急匆匆出了门。
到医院後,直接找到Ms Mary一问,才知道是云瑞受了伤。
伤在额头,是从滑梯上被小朋友在背後推了个猝不及防,滚下来,额头磕到滑梯扶手,磕出一条大口子,缝了六针,现在麻药已经过了。
小孩子不经疼,眼下正哭著要爸爸。
杜宣一张脸越听越沈。
他在人前,一向装得彬彬有礼,温文优雅,眼下沈下脸来,其实是有些!人的。
作为老师,Ms Mary倒也能体谅他的这种焦灼心绪,正要劝说几句,杜宣人已经进了病房。
云瑞当时正躺病床上,额头上包著纱布,小脸发白,哭得一抽一抽的。
杜宣很心疼。
云瑞见到杜宣,本能地露出了小狗般依赖的神情,把手伸出来,挂著泪珠子软软喊了声“叔叔”,杜宣就更心疼了。
☆、二流明星 33(强强/生子)
杜宣过去,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云瑞的小身体,也不敢轻易去碰孩子的脸,问一旁值班的小护士:“医生呢?”
小护士不明内情,就照实说:“张医师现正在隔壁给患者缝合伤口。这位病人亲属,您是有什麽问题麽?”
杜宣懒得废话,就说:“让你们医生过来。”
护士有些为难:“那个,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张医师这个时候是很忙的。病人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大碍,您不用担心。还有,再过一刻锺,值班医生盛医师会过来这边查房,您要是有什麽问题,尽管问他就是了。”
正巧Ms Mary开门进来,听了个话尾,也劝杜宣:“杜先生,你别著急。其实刚刚缝伤口的时候,我也在场,听医生说,小瑞伤得并不严重。”
杜宣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小护士,又落在玛丽身上一两秒,然後掏出手机先後打了几通电话。
过了大概两三分锺,医院走道里传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杜宣在安慰云瑞的间隙里,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来的是医院院长,脑科主任医师,还有几位专家。
短暂的寒暄後,就由那位脑科主任医师亲自给云瑞做了个全身检查,一再确认云瑞身体各部位安然无恙,也没有脑震荡後,才让杜宣稍稍松了口气。
所以等宁舒赶到医院的时候,云瑞已经稳稳当当住进了VIP套房,脚底板上打著点滴,疼过一阵,眼下已经睡著了。
其实就云瑞这个伤,原本也不需要住院,只是杜宣不放心,坚持著办了住院手续,还是一个礼拜。
宁舒正削著苹果的时候,好巧不巧,云子墨的电话就来了。宁舒那种直肠子,让他撒谎简直比登天还难。
最後还是杜宣把电话接了过来,对那头的云子墨说:“抱歉,是我没照顾好云瑞。”
云子墨愣了两秒,语气陡然急了:“出什麽事了?”
杜宣忙安慰他:“你别慌,现在已经没事了。是额头缝了六针,没有脑震荡,别的地方都好。不过我不放心,想让孩子在医院住几天,看看情况。”
云子墨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反过来劝杜宣:“额头那儿有额骨,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又说:“既然已经检查过,医生也说没问题,那就别住院了。云瑞这个年纪,跌跌碰碰是经常有的。你,也别太自责。”
杜宣听到这儿,也跟著松了口气,然而言谈间依旧存有顾虑,似乎还是没法真的完全卸下心头大石。
这倒让云子墨惊讶的同时,也生了些异样的感觉。
☆、二流明星 34(强强/生子)
云瑞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礼拜,期间杜宣天天陪著他。
宁舒倒想替杜宣照顾几天,可惜不仅杜宣本人不同意,连云瑞那小子也不干。
这倒是件怪事。
隔天秦朗来医院探病的时候,特意把杜宣喊到一边,皱著眉头问:“说吧,你是准备干什麽?”
杜宣没吭声。
医院是个再安静不过的地方,没人说话,就越发显得静,连根针尖掉地上,仿佛都能听得见。
秦朗的语气再正经不过:“这可不像你平时说玩玩的样子。”
杜宣像是听了句笑话,问:“谁说我在玩了?”
秦朗双眼猛地一睁,很不敢置信的样子:“别跟我说,这回来真的?”
杜宣整个人往後一仰,靠在切割完美的大理石墙面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头有毅然沈定的神采。“当初你追小宁的时候,我没劝过一个字吧。怎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朗似乎有些急了,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这怎麽能一样?”
杜宣叹了口气:“怎麽不一样?”
秦朗瞪著他:“先不说他那身世,又有个儿子,就那工作,还出过一堆乱七八糟的新闻,往台面上一摆,你妈能受得了?不往死里打压你才怪!我家老头子好糊弄,那是有人劝著,他才肯睁只眼闭只眼。不然,你以为我能过上舒坦日子?”
比起秦朗的气急败坏,杜宣反倒很平静:“那,什麽样的日子才叫舒坦?我们那几年去沙漠玩的时候,可没少遭罪吧?不也照样过来了。”
秦朗听得更加生气:“一时遭罪,跟一辈子,能一样啊?”
杜宣把秦朗的神情看在眼里,想了想,突然笑了:“我就是想试一次。成也好,败也好,都没关系,我不想错过,也不舍得。”
秦朗愣了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劝不动,干脆撂狠话:“等著哭吧你。”
杜宣被撂了狠话,反而笑出声来:“阿朗,我真羡慕你。像你这麽过一辈子,也挺好。”
秦朗听出那言下之意里头的讽刺来了,当即一脚踹过去,杜宣很利索地躲开了。
比起秦朗的坦率忠告,杜让凤从国外给杜宣打来电话的时候,一如既往问得含蓄:“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待著。怎麽,是哪里不舒服吗?”
杜宣语气平平,直截了当地说:“是在医院,您都听说了什麽?”
杜让凤说:“没什麽,只是一些关於我儿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你是妈妈的骄傲,一直都是,必定不会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事,扰乱到自己人生的。是吗,儿子?”
杜让凤的试探是渐进式的,带著一种绵里藏针的强势,从来不容易招架。
杜宣却没有被饶进去,就说:“谢谢您能对我有信心,我很高兴。”
对话似乎又像从前那样,陷入了无言的困窘。
☆、二流明星 35(强强/生子)
杜让凤叹了口气:“你为什麽总不能好好叫我一声妈妈?真是,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你现在在想些什麽了。算了,也不是什麽多要紧的事。新上的几个项目弄得怎麽样?有困难吗?”
杜宣以无限公式化的口吻说:“跟秦氏荣氏的合作都顺利,资金不是问题,企划案也通过了,就等著招标。”
杜让凤问:“那麽该打通的关节,都打点过了?”
杜宣应了声“嗯”。
杜让凤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这就好,我总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你生日那天,如果有意向邀请秦朗跟荣奕的父母参加宴会,记得替我问声好。最近这边事多,我今年大概也回不去了,有空我会回国给你补上。”
杜宣似乎并不觉得失望,就淡笑著说:“生日年年都过,小事而已,补就不用了。我自己这边,也只是请几个熟人聚聚。”
杜让凤像是捉住了什麽字眼,突然说:“不想大办也无所谓。只是说到熟人,朋友,我想,最好还是在同样生活层次里找的好。这样结交的人,更可靠,对你以後的事业拓展,多少也有助力。生活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往往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有趣,等真的在一起,才会意识到那种惊人的落差跟隔阂。你是我的儿子,从小过的是什麽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我比谁都清楚。有些弯路,我不想你踏上去,更不愿意看你走到无路可走,你明白吗?”
杜宣耐著性子听完一通长篇大论,笑这说:“您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多话了?我还以为您现在时间宝贵,没这麽多闲功夫教育我呢。”
杜让凤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於是在这个话题上打住,又说了些工作的事,就挂了电话。
在医院注满一个礼拜,云瑞额头上包著纱布,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院了。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照常上学放学。
这天杜宣去幼儿园接云瑞放学的时候,竟再度跟方辰打上了照面。
事情其实也巧,方辰只是替姐姐去接儿子方小深,而这个方小深,偏偏就是不小心推云瑞下滑梯那小子。
两个孩子一碰上,简直媲美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爽谁,谁也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倒是方辰,愧疚得不得了,连连跟杜宣道歉。
事实上,杜宣一向不是什麽闷头吃亏的善茬,早就为云瑞受伤的事,向校方要过保证跟声明,眼下方辰再度提起这事,又诚惶诚恐不住口地道歉,反倒让杜宣责怪不起来了。
晚上一块儿吃了饭,算是和解宴。
这顿饭倒也吃得宾主尽欢。
云瑞一向不是个爱记仇的孩子,很快就跟方小深重新玩到了一块,玩得兴起,非拉著方小深去家里一块儿看《黑甲人》。
杜宣不忍心逆云瑞的意,方辰也只好从善如流,带著方小深上了杜宣的车。
☆、二流明星 36(强强/生子)
时针很快就走到了十一的位置。
杜宣在浴室洗澡,云瑞跟方小深在兴致勃勃看著《黑甲人》。
方辰看了眼客厅里两个孩子,又看了眼浴室的门,脸上有羞涩幸福的笑容。
云瑞对他有好感,方辰清楚,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等杜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方辰还在收拾屋子,就说:“放著吧,明天会有锺点工过来收拾。”
方辰笑著摇了摇头:“我闲著也没事,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做点能做的。”
刚说完,那头云瑞就回过头来,问杜宣:“方小深今晚不走了,就住这儿好不好?”
杜宣有些犯难。
不等杜宣否决,倒是方辰先拒绝了:“还是不要了,我们留下不方便。”又说:“现在出门,应该还赶得上最後一趟班车。”
杜宣还在犹豫。
云瑞见方小深要走,赶紧露出他那招人疼的模样来,望著杜宣:“叔叔,就一晚,不行吗?”
杜宣左手边,方辰站著不动,眼睑小心垂著,睫毛轻颤,像是在等待什麽判决。
杜宣的那种沈默跟犹豫,就像人临死前吊著的最後一口气,总能在不知不觉间,给他生还的希望。
果然杜宣还是点头了,云瑞跟方小深当即乐得在沙发上蹦躂起来。
杜宣对方辰说:“去洗个澡吧,有新的浴袍,在走廊橱柜里。”
声音很低,很醇,非常好听,方辰觉得脸上有些热得慌,只是他头埋得低,杜宣也没在意。
等方辰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杜宣在陪著云瑞看电视。
茶几上摆著切好的水果,都是些时令瓜果,水晶果盘旁还摆著两杯热腾腾的鲜奶。
方辰看得出来,杜宣很疼云瑞,偶尔不经意一瞥,甚至还能瞧见杜宣拿纸巾给云瑞擦脸擦嘴,神情说不出的亲厚体贴,方辰一颗心就不自觉地绵软了下去。
这一晚,两个大人带著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度过了。
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等方辰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杜宣家,在杜宣家过夜留宿,杜宣本人尚且没什麽意识,倒是荣奕先忍不住了,打趣他:“哟,终於开动啦。我就说你最近怎麽老没动静,原来待家玩恋爱游戏呢,难怪扣著子墨他儿子不放。说说呗,扮家家酒的感觉怎麽样?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小朋友还可口吧?”
杜宣苦恼地揉著眉心,语气难得的很正经:“别胡说。”
荣奕过来人似地丢了个淫荡的眼神过去:“还装呢?人天天睡你家,这样都不开动,总不会是你不行吧?”
杜宣神色浅淡,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这个就不用你替我担心了。”
荣奕像是被惊到了,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一个圆滚滚的水煮蛋:“你该不会真有那方面的毛病吧?”
作家的话:
娃们,如果明天没有看到更新,那应该是我在火车上。
先打个招呼,省得娃们一个劲刷屏了。
☆、二流明星 37(强强/生子)
杜宣淡淡说:“你想多了。”
他一脸不咸不淡的样子,荣奕左问右问,问不出什麽,也就算了。
***
很快就到了周末,云瑞这一晚住在了宁舒跟秦朗家。
晚上杜宣从秦朗家回来,停好车,刷卡上了电梯,到了顶楼,刚下来电梯,正准备拿卡开门,冷不防看到家门口那盆洋杜鹃旁缩著个人。
壁灯在米色大理石壁砖上投下昏黄的碎影,方辰蹲在驼色地毯上,脸埋在膝盖间,很无助惹人疼的模样。
直至一双鞋停在跟前,方辰才抬起头来,双眼通红额头带血的模样,让杜宣忍不住皱了皱眉。“出什麽事了?”
方辰拿手背抹了抹脸,像是害怕有泪痕留在脸上。“没事,杜大哥,你回来啦。”
杜宣应了声“嗯”,看了方辰一会儿,问:“晚饭吃了?”
方辰没吭声,缓缓埋下头去。
杜宣想了想,还是说:“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方辰想也不想就摇头:“不,我不饿。杜大哥,你别管我了。”
杜宣像是听了个笑话,扯了扯嘴角,倒不像是讽刺,而是一种戳穿人谎言的戏谑。
方辰被那神情闹得脸上一热,整个人更加蜷缩起来。
杜宣就伸手拉他起来,又以眼神示意他跟上。
进门後换了鞋,杜宣脱了外套扔沙发上,直接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碗热气腾腾的鸡丝蘑菇面。
方辰一脸感激又拘谨地吃完面,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才显得轻松了些。
坐进松软舒适的沙发,包好伤口,喝著杜宣亲自递过来的鲜奶时,方辰的眼泪还是止不住豆似的,大颗大颗从脸上滚落下来。
杜宣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推过去,问:“遇上什麽事了?方便说给我听听吗?其实,我能不能帮上什麽忙,还在其次,最要紧是你,别太压抑自己。”
这样直指人心的关怀,於杜宣,或许就只是例行公事的客套,无关对象,但凡他愿意,且有这份耐心,就愿意尽情播撒,可对於方辰,这份体贴无异於暖流过境,夏日送爽,是比雪中送炭还要令他动容的所在。
杜宣对他的好,即便不显山露水,不过於浓烈,可每每收到对方嘴角眉稍偶尔投注的温柔一瞥,都能让方辰生出许多的念想跟期盼来。
就像无意中收获宝盒的人,明知道怀揣的梦想有多不切实际,也照样能喜滋滋地搂著盒子白日做梦。
方辰觉得,杜宣这样的人,就是他平凡有限的生命里,撞破几世运气,才能收获的那个金灿灿沈甸甸的宝盒。
突然,方辰像是受到了什麽绝佳鼓励,缓缓抬起头来,难得的居然迎上了杜宣的视线,说:“杜大哥,你对我真好。”
☆、二流明星 38(强强/生子)
杜宣不置可否。
方辰自顾自继续说:“上次,也是多亏了杜大哥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麽样子。”语气跟神情都是动情的。
杜宣随口说:“那是小事。倒是你头上这伤,又跟家里有关?”
方辰像是被戳中了疼痛关节,脸色瞬间就白了,垂下眼睑,无话可说。过了半天,才嗫嗫嚅嚅地说:“是。我妈,她,又抽上了,欠下了一大笔,还赌。下午高利贷上门,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杜大哥,我怕。这样的日子,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呢?她怎麽就不能为我多想想?我,真觉得生不如死。”
边说边流泪,哭得一抽一抽,像个再无助不过的纯真孩子,睁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姿态格外让人硬不下心肠。
长久的静默後,杜宣终究还是不忍心,说:“你还小,遇事别总钻牛角尖。这事我会替你解决,你还是想想,该怎麽断了这个根,当是为长远考虑。”
这话一针见血,方辰听得有理,当下也忘了伤心,细细想了一通後,征询般望向杜宣,很不自信地问:“可她终究是我妈……”
杜宣说:“不是让你丢下她不管。上了瘾,自己戒是不大可能的,还是送戒毒所吧。那里面有专业医疗护理,康复几率会高很多。”
方辰听得犹疑起来,一脸犯难:“可我--”
不等他说完,杜宣又开口了:“钱先不用担心。还是像上次说的那样,可以等你存够了,再还我不迟。”
方辰咬著唇角,除了为难,更多的还有羞愧。“那如果我,一辈子都还不上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颊泛出一种异样的潮红,像落日余晖下,天边最後一抹晚霞的豔色,惹人心动。偶尔掀起浓密的眼睑,偷偷看一眼杜宣的神情,都是那种年轻人未经世事的羞怯,依稀带著朝露般的清透。
鲜嫩的年纪,鲜嫩的反应,鲜嫩的人。
杜宣大约也听出对方话里的机关了,双眼微微一眯,又睁开,看了方辰一会儿後,意味深长地说:“你还年轻,别急著给将来下定论。”
把这话听在耳里,方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半天,才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
车被泥浆冲击著滚落下山道,连带著人在里面翻滚得天昏地暗,那个瞬间,云子墨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在一阵颠簸翻滚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试著喊了司机几声,可惜没有任何回应,这让他浑身寒意止不住一阵阵地泛上来。
司机出事了。
这是辆临时雇的面包车,旧得轮胎打滑,泥石流下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加足马力,就被一股脑冲下了山。如果不是因为齐乐坚持要求跟导演单独使用剧组那辆保姆车,大概也不至於碰上这一遭。
去机场接个人,都能遇上祸事,云子墨觉得,易微不肯跟他一块去机场接人,实在是明智的。
☆、二流明星 39(强强/生子)
面包车被埋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亮光透进来,也听不到外面丁点动静,绝对静默。
空气越来越少,每吸一口气,都好像在消耗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云子墨摸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试著拨了几通电话,没信号,也顾不上绝望,借著手机微弱的亮光,往驾驶座那边摸去。
感觉到司机还有微弱呼吸时,云子墨似乎觉得自己身上那点痛,突然就缓和下来了。
他想起来,後备箱里还放著剧组新采购的氧气袋,於是撑著一条受伤的腿,慢慢往後挪了几挪,然後探了半个身体进去後备箱,找到行李,从里头翻出氧气袋,给驾驶座上的司机吸上氧,又给自己留了几袋。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这样等待的时光里,听著车顶时不时爆出的一声钢板被压迫的折响,都能让人在绝望中。生出更多的恐惧来。像是人被凌迟时,眼睁睁看著主刑官掷牌扔简,下令斩首,看著侩子手拔去腰牌,然後手起刀落,一刀不够,又起一刀,直至血溅白帷。
这过程里,恐惧甚至胜过疼痛。
人更多的,其实并不是畏惧死亡本身,而是从生到死,那样一个过程。
越漫长,越煎熬。
云子墨尽量把自己蜷缩在车座底部的狭小空间里,这样即使车顶被压垮了,好歹也能有个缓冲。
人生而畏惧死亡,他也不例外。
手机电池快用完的时候,云子墨还是对著手机说了遗言。
他在录音里,把房子存款统统留给了徐冉,也一并把云瑞托付给了对方。
这麽多年,他唯一可以依靠,也靠得住的,似乎就只有徐冉了。
这期间更多的话,是对云瑞说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具体说了些什麽,云子墨也记不清楚,然而语气平静前所未有,听起来,似乎就只是临时出门买个菜,这样的短暂分别。
云瑞还小,失去亲人的记忆跟痛苦,总会随时光渐渐淡去,等哪天想起来,要听听爸爸的声音,云子墨唯一的念想,就是此刻他录下的每句话,每个音,对孩子而言,更多的是带来安慰,而非痛苦。
留下点什麽,不至於让儿子无所念想,这就是他现下,再简朴现实不过的想法。
云子墨到後来,除了给司机家属留了话,下了器官捐赠的遗嘱,甚至还跟程旭留了话。直到电池耗完,说无可说,他才缓缓闭上双眼,放任自己陷入那毛骨悚然的深寂里。
这之後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小时,十小时,是一天,还是几天。
痛得浑浑噩噩的时候,云子墨开始自嘲地想,自己这辈子,活得真像个锺摆,从一头晃到另一头,永远没个安稳所在。
仿佛只要他开始觉得安宁,老天就有办法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云子墨想起那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昏黄路灯下,他儿子靠在那个男人肩头沈睡,一脸依赖,自己心头有根弦止不住轻轻一颤。
他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时间教会了他坚强,却也让他更加渴求柔软。
☆、二流明星 40(强强/生子)
躺到浑浑噩噩的时候,依稀有嗡嗡作响的声音传进来。
那声音听起来很含糊,像是闷在一口大盅里,夹杂著机器运转声,敲击碰撞声,还有人声,很不好分辨。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盖子被突然揭开似的,伴随著“轰”一声响,里头的声音一股脑地扑了出来,视线里也突然有了久违的光亮。
这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云子墨试图睁了睁眼,只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眼睛长久处在黑暗里,突然遇到光线,一时竟然什麽也看不清楚。
然後就听到有人惊喜了语气喊:“有活的,有一个活著。”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人喊:“还有一个活的,两个都活著。”
再然後,就有人来拉他。
这过程里,云子墨疼得连压根都在哆嗦,接著就被人抱了过去,又放在担架上,依稀还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味。
等适应了那光线的亮度,云子墨缓缓睁开眼。
不期然的,杜宣被雨水淋到湿透的落魄样子,就那麽突兀兀地闯进了他视野里。
那瞬间,云子墨一口气差点哽在嗓子眼上,没能缓上来。“你,怎麽来了?”
说完就感觉到握著他的那双手,止不住地抖上来。那种颤抖,就像陷入绝望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机,怎麽也没办法做到不激动。
杜宣像是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手上并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捏著他的手指。“没事了,没事了。”
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云子墨,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双眼通红,头发滴水的样子,实在跟他一贯优雅贵气的样子没法比,云子墨却觉得双眼酸了上来。
医护人员在做全身检查,偶尔会小声跟杜宣说明几句,渐渐的,杜宣眼睛里那种绷紧的焦灼,就慢慢淡化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庆幸神采。
云子墨只依稀听到几句:“他找到了氧气袋,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最大的伤在左胸骨跟右腿骨,有轻微的骨裂,内脏跟头部都完好…手术後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痊愈…实在太幸运了…他很坚强,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同伴…”
静默里,过了十来秒,云子墨突然听到杜宣深深呼了口气,然後就感觉到指尖被再度捏了捏,这次加了不少力道。
彼此对视,杜宣就那麽深沈了视线盯著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把脸埋进他颈窝里,长久没说话,像是在沈淀著什麽难言的情绪。
突然,云子墨感觉到有温湿的液体,顺著他的脖颈滑进他衬衫衣领里,触感生热,在心尖上滑过似的。
云子墨就下意识把自己贴近了对方,说:“我没事,真的。”
杜宣闷声应了声“嗯”。
***
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出院後拍完自己的戏份,云子墨就告别剧组工作人员,率先回去了H市。
搭这趟航班回去的事,他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然而下了飞机,推著行礼从关口出来,正沈浸在四周不断有人接到亲朋好友的热烈气氛里,冷不丁听到人群里有人喊:“这儿,子墨。”
☆、二流明星 41(强强/生子)
云子墨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贵气十足的高大男人,随意站在人群里,无端就有种鹤立鸡群风度翩翩的存在感。
戴著茶色墨镜,一身休闲服在身的样子,会被误认为电影明星,似乎也是理所应然事,甚至於那种气度,都不是寻常影星能够随意比肩的。
云子墨脸上有热度上来。
住医院里静养那十多天,因为有病痛在身,云子墨倒也没怎麽分心,想太多有的没的;出院後,两人立马就分道扬镳了,虽然每天都会通电话,但隔著天高水远的距离,似乎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眼下突然在意料之外打上照面,云子墨连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摆了。
那著实是个英俊得不容人忽视的男人,投注在他身上那无数道火热视线,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气场十足的样子,实在太惹人侧目了。
云子墨甚至还想,真多亏了对方,他才能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出了机场。
上车後,彼此视线一碰触,都有片刻的不自在。
这样的情绪对杜宣来说,自然不会持续太久。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给云子墨系好安全带,握拳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说:“先去吃饭,好不好?”难得的,语气竟然有些不确定。
云子墨在短暂的尴尬後,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杜宣就发动了车子,落下方向盘,缓缓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开得前所未有的平稳,那速度简直对不起他这辆车的性能,然而杜宣自己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一心求稳的姿态。“这几天伤口还会疼吗?”
云子墨摇头:“还好。”想了想又补了句:“不用担心。”
这话简直大大鼓舞了杜宣,眼睛里头有亮晶晶的笑意泛上来,偶尔抬头在後视镜里看一眼云子墨,都难掩那种欢呼雀跃的兴奋劲,完全不像平时的他。“要不先睡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再叫醒你?”
云子墨一贯不喜欢拒绝人,杜宣既然提议,他也就答应了。
可显然这个提议并不怎麽好,被那种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般笼罩著,云子墨即便闭上了眼睛,也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期间他也换过几个姿势,甚至一度把头偏向玻璃窗,只留给杜宣小半个侧影,可这依然不能阻隔什麽。
果不其然,等他微微睁开眼,就再度跟杜宣视线相撞了。
杜宣似乎竭力想装得从容,就问:“怎麽了,睡不著吗?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云子墨不自在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在飞机上歇过了,现在倒不觉得困。”
杜宣在心底大喊失策,不是不尴尬的。他一向能言善词,任何人跟他相处,无一不觉得如沐春风。今天倒意外的有些词穷,难得的,居然还露出了那种捉襟见肘的狼狈模样来,眼神闪烁的样子,也跟从前老成持重的模样,相去十万八千里。
云子墨看得新奇的同时,忍不住笑著勾起了唇角。
笑容清浅,含蓄,却也明豔。
杜宣看得失神了。
☆、二流明星 42(强强/生子)
直到云子墨说了句“当心”,杜宣才从那种魔障般的失神里,抽离出来。
杜宣的笑容里有歉然,更多的是不自然。
彼此对视的几秒,空气膨胀出的那种张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子墨迅速低头,避开那视线。
杜宣咳了咳後,试探著开口:“云瑞额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缝针留下的疤,暂时恐怕消不了。”
提起云瑞,云子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忘了要尴尬,抬头朝杜宣望过去,语气是恳切的:“给你添麻烦了。”
杜宣微微一笑,说:“不麻烦。云瑞很乖,住院那几天,吃药打针从来不哭。”又说:“你把孩子教得很好,连医生跟护士都开玩笑,说我儿子很懂事。”
他这麽说,原本只是想暖一下气氛,找个彼此都能随意接上几句的话题。
可偏偏一句无心之语,就好巧不巧正好踩中了云子墨的敏感区。
突然,云子墨脸上有热辣的血色涌上来。那红色上涌的速度,实在很不正常。
杜宣看得一惊,一时都有些慌乱:“怎麽?是不舒服吗?还是车里温度太高了?”
语气虽然急切,然而手上动作居然还很克谨,没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
云子墨赶紧摇头,稳住心绪後,再开口的时候,舌尖依旧不怎麽顺畅:“不,没有,我没事。”见杜宣微微皱著眉头,又说:“可能,刚下飞机就坐车,有点晕。”
这一段路上没法停车,杜宣就把副驾驶座那边的窗玻璃打开一条缝,再放缓些车速,说:“是我疏忽了,应该先让你在机场缓一缓的。”
他一脸真心自责的模样,满目谦意望过来的时候,云子墨干脆连话都不说了,一颗心跳得乱了套。
云子墨在这一刻才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眉目传情”。
这样一个英俊柔情的男人,眉眼间露出那种关切体贴的神情来,实在是很能触动人心的。
於是不得不把脸埋进毛衣衣领里,在自己失序的心跳声里,试图慢慢消化那翻滚如潮的情愫。
毫无意外的,晚饭吃得相当诡异。
期间杜宣似乎都没怎麽吃,更多的时候是在看他。
偶尔夹菜,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都让云子墨少有的无措。
吃完饭,天下起雨来。
杜宣“顺道”开车到宁舒家接了云瑞,然後回他公寓那边拿云瑞的东西。
云子墨坐了一下午的飞机,其实已经累了。
杜宣把他眉眼间的困意看在眼里,刷卡进门後,斟酌著建议:“外面雨下大了,要不今晚就住我这边吧。”
语气是克谨的,态度也说不出的虔诚。
云子墨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望了眼外面电闪雷鸣的状况,思索了十多秒,还是摇了摇头,“打车回去很快,就不麻烦你了。”
杜宣也没说好,笑著看了眼云瑞後说,“那还是我送你们吧。外面在打雷,不安全,你们这麽回去,我总不放心。况且这麽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
云子墨还是摇头,“不用,也不是很重--”
杜宣叹了口气,“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想想孩子吧。刮风下雨也就罢了,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吓坏孩子,或者让孩子淋雨感冒了,怎麽办?”
云子墨说,“没事,我会顾著他。”
杜宣摇头,“拎这麽多行礼,你还可以顾到他吗?”
云子墨说,“可你开车一来一回,太费--”
杜宣再次截住他,“我辛苦一点没关系。”
云子墨眉头皱起来,夜里开车本来就辛苦,何况是这种天气。往返又这麽多路,万一中间出点大小意外,让他怎麽过意的去?
思索再思索,又听见云瑞一个劲嚷著要留下来,云子墨还是点头了。
洗好澡,云子墨还是像往常那样,陪云瑞看起了电视。
看到一半,上下眼皮就开始不自觉打起架来。
这之後隐约觉得睡了过去,至於什麽时候进的房间,怎麽上的床,就一概不记得了。
再醒来是被一阵响雷惊醒的。
视野里一片漆黑,身上丝绸薄被的质感,身下床垫的松软度,跟床单的香味,都提醒他,这并不是自己那张床。
伸手摸了摸,想拿手机照明,却意外的在枕头边摸了个空。
正准备起床去开灯,只微微一动,床头灯就啪一下亮了。
昏黄壁灯下,云子墨看到身侧那个人,惊得心头咚地一下剧跳。
杜宣像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样子,脸上还带著未消退的睡意。
见云子墨僵直了手脚,就笑著问,“怎麽醒了?”
云子墨过了五六秒才知道要问:“我怎麽在……这儿?”
用词说不出的古怪,神情更是紧张。
杜宣就很“贴心”地解释,“抱歉,这套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十点多的时候,我过去隔壁,看你已经睡著了,我怕云瑞看电视吵到你,就擅自做主,抱你过来这间房了。”顿了顿,又指指床头柜上一排感应按钮,“壁灯跟落地灯的按钮在这儿。”
云子墨压下心头的莫名窘迫,然後掀被子起身,边动作边说,“我去隔壁。”
下一秒,手就被按住了。
灯光里,杜宣脸上有种奇怪的幽深,声音暗哑也不同寻常,“隔壁儿童床太小。再说,孩子现在睡得正香,你现在过去,会把他吵醒。”
感受著身後属於成年男人,身体的灼热,还有那只按著他的手,修长五指的力度,云子墨几乎下意识颤了颤。
他极力压制这种反常,说,“那我去客厅。”
边说边抽了抽手。
这一次,居然没能抽出来。
只感觉到一道滚烫的视线,凝在後颈。
然後就听见杜宣闷声笑,“我是洪水猛兽吗?让你这麽避之不及?”
云子墨红著脸不搭话,坚持说,“不了。我去睡沙发。”
杜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过了整整半分锺,才松了手。
然後就感觉到床一下大的震荡,云子墨扭过头一看,冷不防看到裸著上半身的英俊男人,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你睡床,我去睡沙发。”
说完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云子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居然怎麽也睡不著。
偶尔一下雷声或电闪,在耳边响起,穿透雨声,像是惊破了夜的梦。连风擦过玻璃的声音,都是绵长的,像是什麽人的叹息。
等云子墨注意到那道不属於自己的呼吸,一只手已经抚上了他的眼睑。
来人轻轻啄了两下他的唇瓣,不等他推拒,已经狠狠吻了下去。
云子墨本能伸手去推,却被箍得更紧地亲吻。
喉结被含住,被对方用舌尖牙齿碾磨,云子墨几乎是倒抽了一口气。
杜宣含糊却也柔情地说,“我要你。”
☆、二流明星 43(强强/生子)
语义缠绵,动作却再强势不过,一个翻身上来,缓慢也坚决地分开他的双腿,腰上再用巧劲压住他。
一只手探下去,握住他的脆弱。
这一下,像是卸掉了云子墨所有反抗的心力。
胸口跟下身两个敏感处,被撩拨、吮吸、吞吐、啃咬,快感就会像电流一样,从四肢直往脑皮上窜。
等身体在一阵痉挛後,彻底松下来,云子墨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身体像是被抽了筋骨,软绵无力,想抬抬手指,都意外的没有多少力气。
手“抚”上杜宣胸口的时候,就被一把捉住了。
杜宣用同样汗湿的手,握著他的,边轻吻他微颤的眼睑,边更大地分开他笔直修长的腿,然後扶著滚烫坚硬的分身,挺了进去。
这过程里,云子墨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只能感觉到被那种可怕尺寸进入的过程,漫长得简直让云子墨耳膜嗡嗡直响。
被撑开到胀,其实是有些痛的。
杜宣一力安慰他,用各种花招让他适应。
磨了十多分锺,有湿嗒嗒的抽动声传进耳来。
那声音,让云子墨羞耻得简直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没用任何润滑剂,也没用保险套,居然也能湿成这样。
保险套?
保险套!!!
小腹一收,云子墨猛地睁开眼,正巧跟杜宣视线相撞。
杜宣下颚紧紧抿著,像是受不了似的,一口含住他下巴,又哄又骗地说,“乖,不闹了,我不想伤到你。”
腰胯用力,收敛了力道往里沈沈一顶,然後再蛇似地在甬道里蠕动,磨得云子墨所有的声音都碎在了喉咙口。
水一多,先前那点胀痛感,就变得微乎其乎了。
架子床晃得厉害,代表原始欲望的韵律,让云子墨根本招架不住。
实在忍不住了,他只能咬住嘴边的枕套。
他越是不出声,杜宣闷笑的同时,越是在里面做尽花样,还不忘用汗湿炙热的手,下流之极地揉捏那弹性十足的双臀,偶尔分开一下,再卡进去一根手指,都能让云子墨忍不住从鼻腔里沈声哼出来。
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触摸到地方,却被别的男人变著花样碰触、把玩、逗弄,太难堪了。
床晃得太剧烈了,云子墨忍不住弓起身体。
这个动作,很自然就把乳尖凑到了杜宣嘴边。
杜宣一口含住,吮吸间,喘著粗气去摸云子墨的分身,直到云子墨再也熬不住,出了一回精,杜宣才一把将怀里人抱起来,压在床靠背上,肆意进入。
力量跟深度,都不是先前克制的时候能够相比。
云子墨两条腿被迫圈著他的腰胯,在那种无法抑制的进犯里,渐渐也受不了了,或轻或重,或长或短地呻吟起来。
之後又被抱著压回到床上,一下下狠狠进入。
云子墨到那时候,连呼吸都哽得上不来似的。
杜宣像是心疼了,啄著他的唇瓣,哄著说:“别怕,就好了。”
只是腰上力道不减反增,毫无说服力的同时,反而增加了怀里人的痛苦。
直到那种痛苦到了极致,十几下狠击後,心惊胆战的剧烈晃动,才停下来。
一股滚烫的精液喷涌而出,洒在云子墨同样滚烫的甬道内。
云子墨被烫得腰腿一阵颤动,然後就被沈沈压在床上,那种体重的分量,既让他恐慌,也意外的,让他生出了一丝……羞耻的满足。
杜宣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拨拨怀里人的睫毛,让云子墨睁眼,彼此对视片刻後,吻了下去,一只手顺著那曼妙的躯体向下撩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具身体,到底有著怎样让人难以想象的美妙。
不知道是一整晚,用了太多力气的缘故,还是早起送云瑞去学校花费了些精力。云子墨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窝在他胸口那个男人,睡得很熟。
明明是再成熟有力的人,却竟然用这样孩童般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这让云子墨多少有些尴尬。
放轻手脚移开搭在他小腹上那只手臂,感觉到那薄薄肌肤下,肌肉的力量,想起昨晚这个男人仿佛有永远使不完的力,云子墨一张脸热了上来。
意外的没有惊动对方就顺利脱身了,云子墨多少松了口气。感觉到身体居然是清爽的,也不敢耽搁,直接穿上衣服,拿了行李就走。
回到家,草草下了碗面吃了,又睡了个回笼觉,去菜场买了点菜,十一点的时候去幼儿园接孩子。
云瑞今天只上半天课,下午就可以自由活动。
云子墨接了孩子回到家,亲自下厨煮了三菜一汤,正要吃饭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就看到家门口穿制服,捧一束鲜花的送货员。
云子墨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收到鲜花,还是一大束百合,他倒也没有生出太多反感,甚至依稀都脸红了,只是突然被这样对待,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打个电话过去,跟送花的人道谢,倒也不为过,可说些什麽呢?
总不至於说,花很漂亮,自己很喜欢吧?
犹豫不决的时候,电话响了。
云瑞跟个小火车头似地冲过去,接起来电话。
云子墨只听到诸如“到了”、“好看”、“知道”这样的词汇,以为是云瑞幼儿园的同学打来的,就没在意,倒是有些犯难,该怎麽处置手上这捧花。
留下插瓶,家里也没个像样的花瓶;扔了又实在可惜,浪费,也不忍心;送人,似乎就更说不过去了,拿别人送的花当人情,怎麽都觉得别扭。
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云瑞打完电话,回头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为什麽不把花插起来?叔叔说,这个花可以养好几天的。”
云子墨被问得无语。
反应过来後,才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云瑞撅著嘴继续说:“唉~我就说爸爸喜欢了,叔叔还不信。真拿他没办法,送个花都扭扭捏捏的。”
从一个四周岁不到的孩子嘴里,听到类似“扭扭捏捏”这样的成人用词,云子墨也不知道是该哭笑不得,还是苦恼。
不过他也没忘了问云瑞:“刚刚的电话,是杜叔叔打来的?”
云瑞很诚实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脸兴奋地催促云子墨:“快,爸爸,快给我换衣服。叔叔说,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还要带我去看变形金刚。哦~看变形金刚,看变形金刚,哦~”边撒腿欢腾边在沙发上打了两个滚,又掩饰不住兴奋,“喔喔喔”地跳了一阵,见云子墨站著不动,干脆跳下沙发,拽住云子墨的衣角进房间去给他换衣服。
面对儿子的这股兴奋劲,云子墨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力,更多的是,经过昨晚後,再度面对那个男人的无措。
时下3D大片风靡,吃了晚饭,看过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坐进车里的时候,云瑞还在一个劲闹腾,说怪物有多可怕,机器人有多酷,山姆哥哥又是多麽帅气,这样稚嫩的评语,不仅杜宣听得想笑,云子墨也忍不住笑完了唇角。
有个孩子在两人间插科打诨,原本以为见了面,会生出的尴尬跟不自在,居然也没有。
在这种愉悦的气氛里,杜宣把人送到家,很自然地就跟著上了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云瑞卯足了劲冲在前面,也不让人抱,知道大人在後面跟著,哼哧哼哧爬得特别卖力,存心要跟人比赛似的。只是到底还是孩子,手短腿短的样子,看得人忍不住想笑,偶尔还会回过头来,看看杜宣跟云子墨,两人就赶紧嘱咐他当心脚下。
走了两层楼,云子墨刚想开口让云瑞走慢点,突然手就被人牵住了。
☆、二流明星 44(强强/生子)
云子墨试著挣了挣,没能挣脱,反而被抓得更紧。
杜宣就是这样一种人,看似很好说话,一点儿不独裁,还十分明理,遇上什麽事,也都愿意跟你有商有量,但未必就不强势,不大男人。
云子墨每每触碰到那温柔表象下的固执本性,似乎就只有妥协的份,即便已经觉得把自己护得固若金汤,可还是免不了让对方有机可乘,有缝可钻。
杜宣强迫人的方式,简直如同水滴石穿一般,效果惊人。
掌心的触感是熟悉的,明明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优雅男人,却有著一双再炙热不过的手,指节修长,也分外有力。
云子墨想起来,那一天,正是这双手,稳稳抱著他,一路过去,直至将他稳稳放进担架里。
这过程里,这双手,就一直握著他的,也不敢太过用力,像是怕伤著他,甚至一度还颤抖了。
从来强大自制的男人,意外的,居然也有那样脆弱的时刻,云子墨觉得那时候他会下意识靠过去,贴近对方,大约也不全是冲动使然。
就好比眼下,也不是不能挣脱,只是……
突然,已经爬到楼顶的云瑞在前方喊:“咦?”
云子墨加快步子上去一看,愣了。
程旭?
程旭的视线落在云子墨被杜宣牵著的那只手上,好半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回来了。”
满身酒气胡子邋遢窝在墙角的落魄男人,跟记忆里那个笑得一脸阳光的大男孩一经对比,差点让云子墨倒抽一口气。“这麽晚了,怎麽还不回家?”
程旭摇摇头,语无伦次地说:“我看见你出门了,等了一整天,也不见你回来。”顿了几秒,突然说:“我离婚了……”
云子墨一怔:“什麽?”
程旭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杜姗骂得我很对,这麽多年,我活得就是个可怜虫,想抓住的没抓住,拥有了也不知道珍惜。”云子墨不说话。“可是这一次,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小云,如果连你都不要我,我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泛红的眼睛望著云子墨,眼神里流露著害怕被遗弃的可怜相,像条即将被人丢弃的家犬。
从来极度要面子的男人,也会露出近乎破落的神情,云子墨不知怎麽的,就觉得心口无端疼了上来
一阵令人窒息的沈默後,云子墨慢慢地,一点点松开杜宣的手,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杜宣站在台阶上,一双眼藏在黑暗里,无端显得幽深。
他站著不动,像是在赌,又像是在期盼什麽。
过了好久,云子墨还是说:“先回去吧,今天多谢你。”
语气里面,不自觉已经带上了客气跟疏离。
杜宣的视线扫过地上蹲著的程旭,又盯著云子墨看了好一会儿,长久的僵持後,终究还是转身,然後下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一次,他是真的完败,找不到任何借口。
云子墨跟程旭先前那一阵无言的凝视,他也不是没有看见,两人间那种言语难表的张力,有那麽一瞬,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临分别的时候,他连故作从容的姿态,都没能摆出来,连诸如“好”、“可以”、“晚安”、“明天见”这样的门面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其实才像个可怜虫,偏执地想要云子墨做出有利於他的抉择,等到的却只是自取其辱。
☆、二流明星 45(强强/生子)
把云瑞安置好,带上房间的门,又把程旭领进家,将人推进浴室去,洗了早上留下的锅筷,收拾好屋子。做完这些,云子墨在椅子上坐下,陷入了可怕的静默。
过了没多久,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了翻,拨了个号码,跟电话那头的人大概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线。
等程旭清洗完,从浴室出来,云子墨低著头,突然说:“我给杜姗打了电话,她一会儿就到。”
程旭一怔:“小云!?”
云子墨依旧低垂眼睑,一动不动坐著,过了几秒,指指自己对面那张椅子:“坐吧。”
程旭不肯坐,居高临下站著,足足过了一分多锺,才深深叹了口气:“我已经跟她离婚了,为什麽你还要让她知道我在这儿呢?”
云子墨不说话。
程旭蹲下,声音有些酸楚:“你离开这几年,我晚上老做梦,梦到我们从前在一起那些年,每次睡过去,都不想醒过来。”
云子墨双手交握,嘴唇紧抿,像是在努力克制什麽。
程旭继续说:“我已经没办法再给杜姗幸福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早点放她离开。她还年轻,手上有房有车,加上我给她那些积蓄,还有她自己这几年攒下的,足够过上很舒适的生活了。而且离开我,她未必不能找到更好的,跟著我,反而只会痛苦。”
这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在试图劝服云子墨。
云子墨却摇了摇头:“阿旭,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如果过去那件事,让你对我还心存愧疚,那我现在就对你说,我已经不怪你了。”
意外的,这一次程旭居然直直望进了云子墨眼睛里,一脸坚决地说:“虽然你这麽肯定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反驳,可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个晚上不梦到你,还有我们的过去。如果我对你只是愧疚,我应该就不会是这样了。这就是我的答案,现在,你是不是依旧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呢,小云?”
程旭这样虔诚入骨的样子,是云子墨从来没有见到过了,他无言以对,只能陷入沈默。
***
杜宣酒量不浅,轻易喝不醉,二十多年来,醉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的,这次居然醉得不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只不过有些事他自己不肯说,别人即使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喝醉了,依旧坚持要自己开车回家,更是破了他的大例,完全不把性命当回事的做派,也跟从前自制到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一路上更是把车速飙到最高,就这样了,居然也没出车祸,实在是多亏了夜色已深,马路上也实在没几辆车。
飞驰在这个城市里,周遭一切如流水般迅速退散,抛却所有烦恼,追寻那种疯狂到近乎灵魂脱壳的速度感,会让人从身到心,都沸腾起来。
这些,正是杜宣此时此刻所需要的。
忘记该忘记的,然後找回他往日的从容。
他从来是随心所欲的,本不该为什麽人或什麽事,轻易就乱了阵脚。
到了家,停好车,刷卡进入电梯,到了顶楼,电梯门一开,一个模糊的身影,猛地闯入视野来。
杜宣在那一刻,简直有些目眩,血液里每个血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翻腾。
来人竟然有他再熟悉爱慕不过的轮廓。
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上前去,拥住那个人,然後深吻、抚摸、搓揉,感受对方身上的热度,这让杜宣满足得几乎想要喟叹。
他住的这栋楼是独门独户的顶层公寓,私秘性高,没有密码谁也上不来,所以即使是在走道里跟一个男人接吻、拥抱,也不用担心被什麽人撞见。
何况陷入激情的两个人,谁也不想停下了。
彼此拥抱著深吻,到後来显然已经不够,於是很自然地开始拉扯对方的衣服,这过程里,就跌跌撞撞进了门。
沙发距离玄关实在太远,卧室更远,杜宣在那种迫不及待的欲望里,干脆一下子将人压在玄关那张纯羊毛手工编制的地毯上,一把撕开对方的衬衫,吻了上去。
吻得急迫,过程里又褪了怀里人的长裤,剥得一丝不挂,然後一点点向下亲。
☆、二流明星 46(强强/生子)小修
两个人变换花样激烈接吻,完全投入。
方辰被亲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忍不住含糊了声音呻吟:“杜大哥……”
声音绵软,明显的陷入激情不可自拔。
杜宣被那一声喊得有些奇怪,他抬起头,凝眸盯著怀里人看了几秒,又不确定似的,微微向後仰起头,拉开一些距离,再度看了一会儿。
这样努力分辨了十多秒,突然,他像是被什麽刺到似的,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方辰突然意识到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不确定地问:“杜大哥?”
杜宣以几个粗重的呼吸缓和了焦灼的欲望,把一件衬衫兜头兜脸罩在方辰身上,狠狠揉了把脸,说:“抱歉,不该这麽对你,是我喝多了,认错了人。”
正要起身,却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
方辰依稀都在颤抖了,他搂住杜宣的腰不肯松手,像是抛却了所有的羞耻跟自尊,声音急切得近乎语无伦次:“你别走。我,我可以的。我爱你,什麽都可以不在乎,真的。”
杜宣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晃了晃。
方辰越发死死搂紧他,然後一反常态热情地亲吻他的脖子、下巴,又想去吻他的脸。
杜宣著实用了点力气,才手忙脚乱地把方辰剥离开。他没想到,平时很温驯的一个孩子,卯足劲的时候,居然也这麽不好应付。
纠缠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杜宣以体力的绝对优势推开了对方,套上衬衫长裤,拿起被丢在地上的车钥匙,再次对方辰说了声“对不起”,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方辰瑟缩在玄关的地毯上,听到门被“!当”一声甩上,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杜宣那句“认错了人”,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几乎哭出声来。
***
云子墨没想到,程旭一番剖白,并不是说说这麽简单。
三天後,程旭开车,带著他跟云瑞,回到了S市的这家孤儿院。
在这里,他们曾经共同生活了许多年。
这地方一度也成了废墟,再不能遮风挡雨。
只是现在,望著眼前焕然一新的旧日建筑,云子墨突然觉得,原来任时光如何飞逝,有些事,有些东西,就还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眼前熟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魔力,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时光表盘上的年度,朝著他们的青葱岁月,悄悄回拨了几格。
翠绿的篱笆墙,生意盎然的狗尾巴草,四处牵藤的爬山虎,开在墙脚的粉色牵牛花,迎著风,带著纯粹新鲜的气息,扑面而来。
依稀都看到了阳光下,两个肩并肩头并头,正在弹玻璃球的少年。
闹著笑倒在一起。
真是美好……
晚上在回h市的路上,云子墨默默望著视野前方的茫茫夜色出了会儿神,突然问:“孤儿院,是你资助重建的?”
程旭点点头。
云子墨看过去的眼神里,隐约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
程旭感叹起来:“这麽做,也不仅仅是想回馈社会。过去的种种,我不想忘,也没忘记过。能守著那些记忆过一辈子,我觉得很幸福。另外,我也希望,别人能比我们幸运些,别经历我们这麽多。”
云子墨喃喃复述:“比我们幸运……”
程旭伸手过去,握住云子墨的手,用了些力:“过去的事,虽然不能抹去,但是可以重新来过的。小云,你相信我。我们别再虚度光阴了,好不好?”
云子墨把手抽出来,说:“有些事,我不想考虑,你也别再说了。好好开车吧,。”
拒绝的姿态是明显的,程旭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二流明星 47(强强/生子)
徐冉实习完,回到h市,看到穿著围裙,站在云子墨家厨房里,正在洗菜切肉,准备火锅料的程旭,惊得嘴都忘了合拢。
把云子墨拽到一边,问:“你们……你跟他……”
一向说话利索的人,竟然也有难言的时候。
云子墨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刚刚离婚,最近一个人在家,也可怜。”
徐冉秀丽的眉毛,夸张得挑起来:“你可怜他,他怎麽不可怜可怜你?”
云子墨皱眉:“说到哪里去了?”
徐冉咬了咬唇,说:“他这是找借口接近你!是在耽误你!”
云子墨不以为意:“一顿饭而已,怎麽就像你说得这麽夸张了?”
徐冉叹了口气:“你要是真想和他在一起,我没话可说。可--好马不吃回头草。你问问自己,过去那件事,真能忘得一干二净吗?”又说:“你现在还对他心软,是放不开过去那些好的记忆。可是子墨,守著虚幻的记忆过一辈子,值得吗?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後面的风景,未必没有过去的好。”
云子墨沈默了一会儿,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哲学家。”
徐冉狠狠瞪他一眼,伸了个懒腰,问:“不说别人,杜大哥呢?怎麽不见他过来串门?”
云子墨苦笑。
他是事後,才从云瑞嘴里,无意中听说,那天居然是杜宣生日。
有好几次,云子墨都忍不住,想给杜宣打个电话,说些什麽。
可每次话到嘴边,号码也拨了一半,还是停了。
就像徐冉说的,他是个忘不了过去的人。
十分的心,未必就能给杜宣,留下十分的空间。
没法全心全意爱人,怎麽好意思,再用那种间接示好的方氏,纠缠另一个人?造成更深的伤害?
倒不如,趁还来得及,早点刹车。
***
《楚汉风云》首映礼那天,云子墨也去了现场。
按照惯例,晚上会举办一场小型庆功宴。
制片方除了邀请剧组一干主演、广告商,还会给本市几家大型的经济公司,以及各地卫视台的控股公司发去邀请函,只看对方肯不肯赏脸。
这过程里,倘若导演或主演跟投资商有合作的意向,又相谈甚欢,或许下部戏就有了著落。
虽然只是场小型宴会,但一眼扫过去,清一色都是珠光宝器在身的社会名流。
夜色迷人。
人更美好。
侍应生穿梭其间,以独有的专业姿态,殷勤的服务,妆点这个用金银堆砌的圈子,别样的繁华璀璨。
云子墨拿著酒杯站在角落里,等待宴会散场那一刻。
他兀自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默无语,连会场门口出现的那阵不小的骚动,都没有注意。
进来的是个气质绝佳的男人,穿一身浅灰色西装,尽管色泽普通,可是在那种宽肩腿长的高大身形驾驭下,依旧美好得逼人呼吸。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物,意外的居然到了眼前,会引起骚动,实在正常。
等一众人簇拥著那人,停在离云子墨只有四五步远的地方,开始轻酌、谈笑,云子墨也不由得侧目。
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是感应到了,那人也在同一时间,朝云子墨看过来。
眼睛里香槟色的虹膜,流丽,深邃。
可转瞬就淡漠了神情移开了视线,不过分刻意,却也不是不刻意。
云子墨看得出来,那人其实是对他心存怨怼的。
没有人愿意捧著一颗真心,任人糟践,那天他松手的时候,大概就能料想到今天的结局了。
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转身去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找了个阳台外面背光的柱子靠著,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交谈。
一个是陈伟敏。
另一个,是杜宣。
陈伟敏把一袋资料交给杜宣:“照您的意思,都办好了。”
杜宣问:“是分开买的?”
陈伟敏说:“是。用了几个不同的名义,肯定看不出破绽。”
杜宣点头,拍拍陈伟敏的肩:“让你做这种事,也是大才小用。”
☆、二流明星 48(强强/生子)
陈伟敏连忙推诿,又说:“其实,那也就是个小人物,不必太在意的。”
背对著立柱的杜宣,声音很平:“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小人物,未必没有他的优势。至少没顾虑,瘫到底,也有胆有脸重来一次。”
像是有感而发。
陈伟敏呵笑了两声,说:“是这个道理。什麽人,一旦没皮没脸起来,反倒所向无敌了。”
所向无敌。
这个用词,是有些玄妙的。
杜宣很给面子地从喉咙底笑了一声。
云子墨把那阵对话听在耳里,隐约觉得,恐怕会有事发生。
果然,不出一个月,程旭公司就出了事。
似乎是“旭阳建设”被人匿名合夥收购,股份又一度被贱价抛售。
具体什麽情况,云子墨不是特别知情。
不过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那天杜宣跟陈伟敏的对话。
诸如“小人物”、“分开办”、“不同法人”、“破绽”这些话,还一直留在他记忆里。
看著程旭一张脸日益憔悴消瘦,却还要故作乐观,云子墨忍不住想要怀疑。
可他还是不信。
他不信杜宣会这麽仗势欺人,那个男人,一向将“风度”、“修养”,跟他自身融合得近乎完美。
买卖不成,就撕破脸,太不符合他为人处事的准则了。
一向绅士的人,总不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对程旭赶尽杀绝。
打了几通电话过去,总没人接。
应该是有事在忙吧。
云子墨带著心头那点将生未生的疑虑,直到晚上,才等来了杜宣的电话。
杜宣直接报了个地名,让他过去。
云子墨虽然一肚子疑惑,不过有些话,确实是当面问更好。
去的是老地方:一品人间。
到了顶楼,包厢门一开,看清楚那暧昧灯光下,或坐或站的几个人,云子墨觉得,眼皮一抽,然後就跳了上来。
跟半弯著身体,正在给人点烟的程旭视线撞上。
程旭一惊:“你怎麽--”
沙发上,原先还在跟人说著话的杜宣,笑著说:“别介意,人是我请来的。”
程旭一僵。
过了两秒,才像是解冻似的,继续给坐著的几个人,奉烟捧酒。
云子墨僵直了手脚过去。
房间里一时几乎没人说话。
原先在谈的话题,这时候谁也没人有继续的意思。
连云子墨这个半路进来,对前情一无所知的人,都再清晰不过地感觉到了,程旭那欲言又止的尴尬。
反倒是杜宣,把人喊来,却并不特别往这边看,像是要故意晾他一晾。
云子墨压下要起身离开的冲动,在那突兀的气氛里,听见程旭说:“杜少,您看--”
声音被“砰”的一下爆响,盖过去了。
杜宣亲自开了瓶,正叼著雪茄,往一个空杯子里倒酒。
倒满小半杯,让服务生递给云子墨。
转而对陈伟敏说:“可别拿次货敷衍我啊。”
陈伟敏笑著说:“给您的,肯定是好东西。”
杜宣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视线似有若无地带过云子墨。
陈伟敏又逗了几句趣,才把话题带回程旭身上:“‘旭阳建设’这几年的成就,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杜少就常跟我们说,该好好跟程总学学,怎麽把业绩做上去。毕竟,陷入当年那样的困境,还能险中求胜,一朝翻盘,这份能耐,实在是很不简单,由不得我们不佩服啊。”
其余几个人一应点头应和“万分佩服”。
杜宣笑而不语。
程旭一张脸黑红,像是被戳中了羞耻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向一众人赔笑:“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这点小打小闹的生意,肯定不能跟陈总你们相提并论,更不及杜少拨拨小指的零头了。”
杜宣被奉承了,只坦然从容地笑了笑,仿佛见怪不怪。
被捧惯了,多听一句,也未必就会让他觉得刺耳,或不耐烦,少听一句,更不至於颜面无光。
他的兴致似乎还不错,很愿意跟人倾谈的样子:“倒也谈不上什麽强将弱兵,他们呢,也就是跟著我久了,摸对了我的脾气秉性,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人不犯我,我也不愿犯人。”话风陡然一转:“可还是有人不识相,喜欢一而再,再而任三,触我霉头。”
☆、二流明星 49(强强/生子)
听语气,似乎就只是随口说说,这麽简单。
可是一众人,谁也不说话。
在那种异样静默的氛围里,程旭突然就心慌了,身体坐直,往前倾:“杜少说笑了,谁敢触您霉头?”
杜宣扬扬眉毛,没接话的意思。
程旭拿著酒杯在手,想向对方敬酒,对方不接,想放下,又怕坏事。
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场面尴尬得,几乎让人不忍再看。
突然,云子墨铁青著脸,腾地起来,几个大跨步走到程旭跟前,一把拽住程旭手臂:“走!”
这个举动,顿时让屋里人都愣了。
杜宣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双眼微眯,盯著云子墨,依稀看起来都有些冷。
云子墨又试图拽了一下程旭,程旭万分为难地朝他摇摇头,一脸的欲说不能。
云子墨一惊,手无意识松了。
杜宣脸上这才恢复了一点笑意,对陈伟敏说:“老陈,你们去隔壁另开间房,我这儿有话要说。”
陈伟敏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其余的人也赶紧跟著起来,除了杜宣,就只有程旭坐著不动。
陈伟敏朝程旭比了个请的手势,说:“程总,走吧,我们去隔壁再谈。”
程旭望著杜宣,在脸上尽力挤出笑容:“对不起,杜少,小云一向想什麽做什麽,不是有意的。有什麽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包涵。”
云子墨像是很不敢置信,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又听见程旭对他说:“小云,你先回去,好不好?”
云子墨没动,站得笔直如松,视线箭一样射向杜宣:“你为什麽要这麽作践人?”
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1依次扫过去,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摇头,一脸无辜。
扫过程旭的时候,程旭也赶紧摇头:“小云,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还有事要跟各位老板谈,你先回去好吗?”
看神情,与其说,没有意识到被羞辱,倒不如说,甘愿为了某些原因,忍辱负重。
云子墨觉得一腔怒火左突右跳,怎麽都找不到宣泄口,生生烧得他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疼。
仗势欺人的人,一脸坦然自若,不觉得羞耻。
被欺负的人,也不至於在乎到翻脸反抗。
他这个半路闯进来,打抱不平的人,突然就成了笑话。
是啊,他有什麽立场,替别人叫屈呢?
程旭做什麽,不做什麽,都有他自己的分寸,也有他不得不做的原因。
再说了,四年前他受过一次教训,难道还不够?
真要被人再当筹码用一次,才能长足记性?
他这是,强出的什麽头呢?
云子墨压下心头的苦涩,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瞬,分明看到程旭有刹那的迟疑,动了动身体,然後终究还是忍下了。
出了一品人间,还没来得及拦车,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高大的男人挡著他,没事人一般:“我送你回家。”
云子墨埋头往旁边跨了步,试图绕过去。
一声不吭的抵触情绪,态度再明显不过。
可惜他越是躲,杜宣越是挡,寸步不让。
来回几次,连路人都侧目了。
云子墨忍无可忍,咬牙说:“让开!”
杜宣嗤了一下:“这是为了他,在对我迁怒?”云子墨不说话。“你就这麽在乎他?”云子墨依旧不吭声。“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清楚,那是个什麽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可以卖你一次,就可以有二次!今天跟四年前,有什麽区别?就那麽个软货,都能让你放在心尖上供著。你该不会,想再被他卖一次吧?”
☆、二流明星 50(强强/生子)
云子墨突然觉得,体内火烧火燎,如岩浆般的怒火,又烧了上来。
他几乎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你别欺人太甚!”
杜宣冷笑:“怎麽,我说得不对?我有冤枉他一个字?”
云子墨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愤怒似的,刺了回去:“你是第一天知道我爱他吗?”
不是喜欢,而是爱。
杜宣窒了很长一口气。
有那麽一段时间,几乎都不在呼吸了。
脸上所剩无几的温色,一下子就沈得没了影。
目光依稀都有了森冷的味道:“很好!好得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果然绝配!倒是我枉做了小人!”
嘴角挂著嘲讽的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对方,还是笑他自己。
他兀自冷笑了一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拽住云子墨,两指掐住云子墨下巴,少有的阴冷了表情说:“识人不清,有眼无珠,大概就是说的你!记住了,下次再被卖到我床上,可别指望我能手下留情!”
云子墨下巴被捏得生疼,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些,还是难受多些。
嘴上并不轻易认输:“能早一步看清你,我想,我还不算太识人不清,有眼无珠。”他也望著杜宣冷笑:“你让陈伟敏动的手脚,真以为没人知道吗?查起来,再闹上法庭,你觉得自己能逃得了?”
杜宣不以为意:“哦?这麽说,你都知道了?”
云子墨直接说:“我有耳朵,听得很清楚。”
杜宣嘴角勾起来,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更别想从他脸上看到慌乱或是胆怯,反而一脸玩味:“不错,你还学会偷听了,真不简单。为了姓程的东西,你倒是什麽都可以折损。”
云子墨沈默。
杜宣笑得更加玩味,声音压低些:“想告我?可以,好好做。不过我可不是什麽善长仁翁,让人欺负到面上,还能让谁好过的。话说回来,姓程的要真有种,敢真刀真枪拼一场,我倒真佩服他。全看他舍得不舍得,要知道,这麽些年的辛苦所获,又还是付出那麽大代价得来的,一朝失去,也不是人人,都吃得消。”
最後几句话,一字字说得虽轻,但贴著耳根传进来,像是一下下沈沈撞击著耳膜,让云子墨浑身止不住颤开来。
他从来都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骨子里流的血,其实反而兽性得可怕。
狼终归就是狼。
再温驯的狼,那也是狼。
是必然嗜血的。
可弱肉强食,就真的合乎道理麽?
怎麽人生而处於强权一方,就能理所当然,肆意欺凌弱势一方麽?
没这个道理。
云子墨在那一瞬,觉得骨子里,有种血性的东西,在奔腾喧嚣,激烈得仿佛要破体而出。
他抬起眼睑,迎上杜宣的视线,突然像是镇定下来了,一字一句,缓缓说:“你这种人,懂什麽生活的辛苦呢,可笑我还以为……算了,再苦的日子,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他一个男人,总垮不了,我相信他。”
杜宣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哂笑一声,盯著云子墨看了会儿,才静静松开捏著云子墨的手指,不置可否地笑著问了句:“是吗?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二流明星 51(强强/生子)(修改)
公司四面楚歌的境况,让程旭几乎挤不出任何多余的时间跟云子墨见上一面。
不过隔两天打一通电话,倒像是越来越习惯成自然了。
在这样的逆境里,彼此安慰,互相打气,从前那些年扶持前行的亲密记忆,就一股脑回放再回放。
近到眼前似的,莫名熟悉。
隐约让人觉得,这几年的那种种隔阂,暂时都可以先被抛在脑後了。
云子墨在试镜挑剧本之余,偶尔想起来程旭单身一人,忙著应对各种压力,大概睡不好也吃不好,就会给程旭做些东西送去。
吃著热腾腾的新鲜饭菜,程旭憔悴的脸上,也会有短暂的松爽,眼睛亮得超乎寻常。
偶尔程旭在苦闷之余,也会在电话里故作轻松似地开玩笑:“如果我这次真输得身无分文,以後就只能靠你养我了啊。”
云子墨在电话这头,过了半天,说:“就算一无所有,从头再来就是了。”
这几乎是他们,最温馨的一场对话。
很快“旭阳建设”岌岌可危的状况,压得程旭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了。很多个夜晚,他们在城市的两端,隔著薄薄的手机,相对无语。
语言在这一刻,苍白得近乎无力。
只能彼此陪伴,默默等待最後的判决。
不过让云子墨没想到的是,会在这最後关头,迎来杜姗的到访。
坐在咖啡厅里,杜姗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试探,就单刀直入地说:“莫云,你放手吧,算我求你了。要知道,你多在他身边一天,只会多连累他一天。”
云子墨捏著糖包的手一沈,说:“你误会了。我跟他,并没有放手这种说法。”
杜姗苦笑:“你明明知道,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就算你不接受,可一旦他觉得亏欠了你,就肯定会想方设法补偿。就像我们这次离婚,他分给我的那部分,连我自己都吃惊。其实我跟你,他谁都不想伤害。而四年前,也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
云子墨被刺得心头一痛,然而还是强撑著说:“别这麽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杜姗摇头,语气急切起来:“怎麽会跟我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当年动手术,急著用钱,阿旭也不至於……”她伸手过来,握住云子墨的手,少有的哀恳了神色说:“我知道,你们那些年过得不容易。可我跟他,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他的事业能做到今天,我们付出多少,又吃了多少苦,是你根本不能想象的。小云,我爱他,而且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云子墨抬头:“孩子?”
杜姗点头:“我跟阿旭分开才不到两个月,我会怀孕也正常。其实这些年,我们一直想要个孩子,可自从当年我流产过一次,就一直没再能怀上。这个孩子,实在来得意外,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的,我想阿旭应该也不至於反对。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肯定明白小孩子不能没有爸爸陪在身边长大的。过去我们一家给你造成了伤害,我真的很抱歉,也愿意尽可能补偿你。只求你,体谅一下我这个单身母亲的苦衷,让阿旭回到我们身边,好吗?”
云子墨在一阵长时间的静默後,苦笑起来:“杜姗,你这麽说,难道不是对我的又一次羞辱吗?其实你有了孩子,想跟他复合,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也不是我能干涉的。至於你们的孩子,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会不管的。”
☆、二流明星 52(强强/生子)(修改)
杜姗皱起细长好看的眉毛:“可我也知道,他的公司就快垮了,他以後该怎麽办,你替他想过吗?”
云子墨正色说:“那就从头再来,他也不是生来就拥有这麽多。”
杜姗的语气急切起来:“不,你不知道。虽然你跟阿旭认识了二十多年,可你其实并不真正了解他。阿旭是个男人,他要钱、地位、名望。他有太多放不下,又需要顾虑的东西。他没你想象的洒脱。否则,当初他怎麽会选择我呢?”她从包里掏出张卡,递过来:“算我求你,收下这个,离开这儿好吗?这些钱,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了。只要你离开,他就能回到正常生活,回到我身边。公司的困境,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云子墨望著手上那张卡一会儿,推了回去,眼睛里像是罩了层纱,突然就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了:“钱我是不会收的,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後没事,就不要见面了。”
说完毅然起身。
然後就听到杜姗不死心地喊:“莫云,是不是只有阿旭亲手交给你,你才会真的死心?你在用他对你的愧疚,绑著他,连累他!莫云!莫云!”
云子墨脚下微微一顿,没说什麽,继续往前走。
他从来没有想束缚程旭,甚至见都没想过会再见。
晚上程旭在固定的时间打来电话,诉了几句苦後,说:“今天杜姗来找我了。”
云子墨没接话。
程旭继续说:“她跟我说了孩子的事,不过我没答应跟她复合。其实她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孩子生下後,跟著她也不用担心吃穿。何况以我现在的情况,更没必要再把他们拉进来,跟著受苦。”顿了顿,又听到程旭以商量的口气说:“小云,我想跟你说件事。”
云子墨静了静,说:“你说。”
程旭犹豫了几秒,说:“公司的情况不乐观,我想趁手上还有点积蓄,给杜姗跟孩子做份保险。这样他们以後,也能多一重保障。当然,你如果不同意,也就算了。”
云子墨在那一刻,突然很想让程旭别再说这种故作亲昵的话,可想到对方近来面对的压力,还是不忍心,就说:“这样考虑很周详。”想了想,又说:“不过无论如何,这一年多,你还是尽可能陪著点杜姗吧。一个单身女人,还怀著孩子,真的不容易。”
语气里,有种不易察觉的艰涩。
程旭在那头好久没说话,最後应了声“哎”,才挂了电话。
晚上云子墨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时候,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一阵诡异的沈默。
那种沈默,像一块沈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纹丝不动,呼吸都随之变得不顺畅。
直到掐了电话,那个人也没说什麽,仿佛就只是想听听他的呼吸这麽简单。
云子墨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著了。
☆、二流明星 53(强强/生子)(修改)
安稳日子过了没几天。
下午的时候,天突然阴沈下来。
像是有一场暴雨要来。
果然,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雨就淅淅沥沥下起来,然後越下越大,倒豆子一样,打在地上,劈劈啪啪响。
云子墨进到楼下通道口,收了伞,跺了跺鞋面上的雨水,正要转身上楼,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程旭那辆油光漆滑的别克商务轿车。
像往常那样,停在他们楼下的小花坛旁。
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见程旭在车里,皱著眉头在抽烟,一根烟抽了大半,等了挺久的样子。
云子墨有些意外。
程旭见到他,把烟摁灭了,推开车门,从雨里冲过来。
等程旭进到楼道来,云子墨问:“怎麽特地过来?今天公司不忙?”
边说边转身上楼。
刚跨上去两个台阶,手臂冷不防就被程旭从後面一把拽住了。
程旭躲开了他询问的视线,眼睑微垂,脸上有无法言述的沈重表情。
云子墨隐约觉到,有什麽不好的事。
果然,不出三秒,手心里就多了张卡。
冰冷、轻薄,却也锋利的质感。
跟杜姗给他那张卡,毫无区别。
那一瞬,云子墨说不出,是该觉得讽刺,还是可悲。
又听见程旭说:“这些钱你拿著,可以做点投资,或者换套环境好点的房子。”想了想,还是说:“姗姗听说了我公司的事,把所有的积蓄都垫了进来,连房子跟车都卖了。她是拼了性命也想拉我一把。可我,我做不到眼睁睁看著她跟孩子,到最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做不到……小云,我以後,大概不会再过来了。”
云子墨觉得耳膜像是猛地被雨声雷电声撞上来,轰隆作响。
杜姗用一张银行卡打发他,他虽然失望,却也无所谓埋怨不埋怨。
毕竟他跟杜姗的交情,原本就算不上深厚。
可这一刻换了程旭,捏著手心里薄薄一张卡,他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偏偏怎麽也笑不出来。
程旭埋著头,望著自己的鞋尖,头发跟脸颊还在淌水,一滴滴溅在水泥地上:“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都还你。”
云子墨觉得眼眶酸疼:“我不信这个。”
程旭被刺得一阵尴尬,他沈默著,水泥地上的水滴越来越多,晕开成一个不规则的图案,看得人两眼发晕。
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沈默。
像是有双手卡著人的脖子,呼吸都上不来。
云子墨伸手,一根根掰开程旭拽著他手臂的手指,边掰边说:“回去吧。就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还哭什麽?”
程旭轻轻应了声“哎”,那种语气,熟悉也陌生。
仿佛两个人离得那样近,又那样远。
像是小时候,程旭做错了什麽事,在急著求他原谅。
云子墨继续说:“钱我收下了,就当你还欠我的那部分。以後好好跟杜姗过吧,毕竟你们也这麽些年了。”
程旭再度应了声“哎”,眼泪淌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云子墨其实也希望自己能这样流点泪,发泄一通,再洗去点什麽,可偏偏眼睛里就没有一点泪意,只觉得酸疼。
他在想,自己真是个寡情的人。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这麽心平气和,连话都说得一如既往四平八稳,仿佛是真的不伤心。
一张银行卡,就交待了他的前二十几年,这样算起来,似乎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获。
可他的头二十几年,却硬是被这麽张卡,抹掉了。
哭都哭不出来。
☆、二流明星 54(强强/生子)(修改)
雨铺天盖地往下落。
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在喧嚷。
“莫云,是不是只有阿旭亲手交给你,你才会真的死心?”
“虽然你跟阿旭认识了二十多年,可你其实并不真正了解他……”
“她跟我说了孩子的事,不过我没答应跟她复合。”
“我以後,大概不会再过来了。”
“这麽些年的辛苦所获,又还是付出那麽大代价得来的,一朝失去,也不是人人,都吃得消。”
“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清楚,那是个什麽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可以卖你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太阳穴胀得突突跳。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征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子墨才感觉到,淋在身上的雨小了很多,头顶上方也多了片黑影。
掀开眼睑,就看到了那个一只手撑著墙,给他挡雨的男人。
云子墨觉得满心满肺的酸涩,一嘴的苦。
他闭上眼睛:“让开。”
杜宣不动,也不说话。
等了几秒,云子墨又说:“让开。”
这次加重了不少语气。
杜宣低沈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上楼去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顿了顿,又说:“这个世上,没有永远过不去的坎。过了这段,伤痛将不再是伤痛。你会忘记他,忘了这一切。”
云子墨拿手掩住眉眼,唇角弯起一个自嘲的笑:“忘跟不忘,又有什麽不同?从被爸妈丢在孤儿院开始,我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像我这样的,也确实奇怪,不值得谁在意。”
杜宣没能注意到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自伤,就说:“说什麽傻话……”
☆、二流明星 55(强强/生子)
云子墨像似乎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麽,自顾自说:“小时候,一到打雷下雨的晚上,所有人都吓得缩在被子里哭,问为什麽爸爸妈妈不要我们。所有人都在哭,只有程旭不哭,反而安慰我们。他说,其实孤儿院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地方,有糖吃,有人陪著一起玩,长大了还能有大出息。爸爸妈妈让我们住在那儿,也是想我们过得好,不是真的丢下我们不管。”
杜宣皱眉。
云子墨继续说:“那个时候,别的人都骂程旭撒谎,只有我相信他。我知道,其实他也不是不害怕,被骂了,也会沮丧,可睡醒後还是照样乐观。他就像个小太阳,很自然地发著光,特别自信。所有人都喜欢他,愿意靠近他,跟他做朋友。他连笑,都笑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四岁那年,我看见他把自己的糖,偷偷塞在我枕头底下,一笑,笑出两颗糯米一样的小虎牙,那样子特别好玩。那时候我就觉得,孤儿院确实像他说的,真的挺好。後来每到打雷下雨天,我就再也不怕了。”
杜宣沈默了足足半分锺,才咬著牙说:“那你也别忘了,姓程的已经变了。”
云子墨像是被一根剔骨钢针,狠狠一下刺了脊梁骨,整个人都绷紧在那儿。
一种难言的痛苦,从他眼睛里浮出来。
杜宣像是看不过去那种痛苦,生硬了声音继续说:“他在过去跟现在,就完全是两个人,你少给我再鬼迷心窍!”蹲下来,逼视云子墨:“问问你自己,那家夥对你,还有多少真感情可言?出了事,他哪一次会优先考虑你?口口声声说想跟你在一起,有为你做过半点打算吗?”
云子墨脸色一变,眼睛里露出被刺中要害的惊觉:“我没打算跟他在一起。而且我是男人,不需要那些。”
杜宣冷笑:“你可以不要,但不代表他可以不想!临到破产,倒还惦记著要给他前妻跟宝贝儿子,买保险留退路。他怎麽没想过,也该为你跟云瑞打算打算?还是笃定了,你让我睡过,我就舍不得让你受罪?”
一下沈闷的巴掌声,从楼墙背影面的角落里传出来,又迅速湮没在雨声里。
云子墨咬著牙:“我说了,没打算跟他在一起!”
杜宣一只手捏著他下巴,眼睛里前所未有的,露出一种让人胆寒的阴霾:“很好,对著那家夥,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我倒是百无禁忌,想冷就冷,想打就打?”他将整个上半身故意压过去,压得云子墨胸口起伏急喘,嘴角有讥讽的笑:“可惜,你那个两小无猜的底线,就从来不是你。顺便再告诉你,这次就算他完了,他老婆孩子,也不会真身无分文。至少那女人还有个户头,分文没动。忘了说,那钱是她老子留下的。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姓程的不是说,四年前是为了筹钱给他动手术,才不得不把你送上我的床吗?”他贴近云子墨的耳根,叹了口气:“你看,不过都是借口。”
有那麽一分多锺,云子墨就像个被冰封的活人,贴著墙根,一动不动,连脉搏似乎都被封在了那儿。
目光呆滞,神情灰败。
像是原本还有余温的炭,突然被淬了盆冰水,有种东西腾一下消失得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堆无人问津的渣子,看得杜宣心头一跳。
他用同样滴水的手,摸上那张被雨水淋得滴水的脸,说:“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忘了这些。”
过了十来分锺,云子墨才像是终於被解冻了一条缝似的,眼泪从眼眶滑下来。
☆、二流明星 56(强强/生子)
那事过後半个多月,很快就到了六月底。
一场暴雨来临,似乎预示著夏天就快到了。
时间终究是帖再好不过的良药,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依稀都让人觉得,苦恼似乎已经去得远了。
放暑假了,云瑞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要一个月才回来。
家里没人,云子墨在离家四五站的地方下了车,随便进了家店,吃了碗馄饨,然後走回家。
天气很热,一丝风没有。
这是个喧嚣热闹的城市,车水马龙,人影熙攘,但似乎都跟他无关。
事後,云子墨偶尔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都觉得一切虚幻得近乎不真实。
杜姗爸爸留下遗产的事,程旭是什麽时候知道的,他无从确认。
而杜姗,当年既然能狠心瞒下那笔钱,眼睁睁看著程旭求救无门,差点破产,看著她爸没钱动手术,差点死在病床上,到了现在,怎麽就能变得这麽毅然决绝,连孩子都可以不顾,也要陪程旭一起活,一起死?
那个女人,他实在搞不明白。
只觉得,一切都像是被牵引著,在一个既定的轨道上,步步向前。
如同他跟程旭、杜姗三个人的命运,复杂,也简单。
仿佛从开始,就可以一眼看到结局。
回到家,洗完澡,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荣奕在那头兴奋地说:“子墨,阿朗今晚摆酒,赶快过来。”
云子墨问:“摆酒?”
荣奕笑得有些贼:“你来了就知道。”
不等云子墨拒绝,报了个地址,就先挂了。
云子墨即使一千一万不愿意见到杜宣,可他前前後後欠下荣奕数个人情,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打个电话过去推拒。
荣奕报的那个地址,公车到不了,只能打车。
到地方後,看到坐落在半山,占了一整个山头的秦家大宅,云子墨愣得一怔。
他是知道秦朗出身豪门,可是能占山建公馆,显然又不是普普通通豪门世家这麽简单了。
夜色里,时不时有顶著陌生标致的轿跑跑车经过,在镂花大铁门前停一停,再缓缓开进去。
云子墨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又怎麽进去。
正犹豫的时候,就看见一反常态穿正装打领带,从深宅里跑出来的荣奕,咧著嘴冲他喊:“总算来了。快,就差你一个了!”
荣奕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云子墨脸上不自觉就有了点笑意。
等荣奕跑近了,正要问对方今晚究竟是怎麽回事,视线往後无意识一带,就看到了荣奕身後,也是同样正装在身,宝石袖扣扣得一丝不苟,稳稳走过来的男人。
当下眼皮都是一跳。
荣奕已经看不下去云子墨的“磨蹭”,上前来,伸一条手臂勾住他肩膀,抱怨说:“刚在电话里不是说好了,直接进去就行了!”
云子墨有些尴尬:“今晚是……”
荣奕秀秀身上的正装,耀武扬威的样子:“怎麽样,是不是很有点伴郎的感觉?”
伴郎?
秦朗今晚结婚?
云子墨想起之前,好几次看见秦朗跟宁舒同居生活时的样子,不知怎麽的,就觉得一种深重的无奈感,尽数涌了上来。
果然,两个男人再怎麽相爱,眨眼间,还是会照样各娶各的,谁也没法真的束缚谁。
一辈子不变的东西,大概是真的没有。
他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不知道该替谁可惜。
杜宣横一只脚插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挡掉荣奕搭在云子墨肩膀上那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过来:“今晚阿朗跟小宁摆酒。朋友结婚,礼总是要送一份的。”
云子墨又是一愣,也不太敢相信,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杜宣好像说,今晚是秦朗跟宁舒的婚宴。
两个男人的……婚宴……
☆、二流明星 57(强强/生子)
太惊世骇俗,也不由得人不羡慕。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跨出这一大步。
或者说,有勇气跨出这一步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同性相爱,即使放在娱乐圈,也是要藏一半掩一半,不可示人,更何况是同性婚姻,尤其秦家又是这样的豪门世家。
怎麽可能容得下宁舒一个男人,成为秦家继承人的另一半。
大约他被吓到的样子有些滑稽,荣奕扬声笑起来:“杜,我就说,他会被吓到吧。你还不信?”说完,一把从杜宣手里拿了礼盒,塞云子墨手里:“拿著吧,好戏可不等人。为了兽今晚这婚礼,我跟杜忙了少说有三个月,今晚非得好好闹他一场,怎麽也不能让那家夥就这麽轻松混过去了,是不是?”
说完,也不等云子墨答话,一把搂著人就往里带。
杜宣一言不发在後面跟著,视线落在荣奕搂著云子墨肩膀的那只手上,瞧著有些深沈。
宴会极尽温馨热闹。
穿一身白的宁舒跟秦朗,即便没像寻常新郎新娘那样,在人前,以诸如追忆恋爱史,现场真情告白,拥吻,切蛋糕等时下流行的婚宴形式,大肆炫爱,但二人眉眼间的默契幸福,却再显而易见不过。
直到闹洞房了,婚礼的那种火热气氛,才算是被真正推到了顶点。
过程甚至称得上香豔火辣,云子墨一度都看得有些尴尬。
闹完洞房,众人知情识趣地将独处空间留给一对新人,哄闹著,下楼继续拼酒。
云子墨被荣奕拽著手臂,势必是逃不了的。
接连灌下几杯红酒,又喝了两杯香槟,脸就烫了上来。
他是沾酒必醉的体质,其实是应该克制饮酒的。
不过今晚是朋友的好日子,似乎放开手脚喝一场,也不为过。
酒劲上来的时候,云子墨才想起来,还要烦恼怎麽回去这个问题。
不过这样的烦恼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在酒精麻醉下,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十二点的时候,夜色里,礼花开始一朵接著一朵绽放。
五光十色的烂漫,印在瞳仁里,连心都跟著轮转。
云子墨靠著立柱,抬头盯著夜空里的花火,突然希望这样的灿烂,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他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
又听到那个低醇的声音问:“醉了?”
云子墨努力睁了睁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有温热的触感,从眼睑那儿传过来。
很轻很柔的一个吻,如同蜻蜓点水,快得让人捉摸不住。灼热的呼吸带著酒气,打在他脸上,有些痒。
云子墨却觉得酒意已经醒了大半。
睁开眼,杜宣棱角分明的脸,几乎已经到了眼前。
这是一张再出色不过的脸。
连睫毛都是浓密的,在隐约灯光下,投下一道柔情蜜意的剪影。
目色柔靡,溢动著秋水般的波纹。
云子墨迅速闭上眼,没再看那双眼睛。
杜宣一只手撑著立柱,食指轻轻拨弄了几下那微颤的眼睑,低头再度吻了下去。
☆、二流明星 58(强强/生子)
吻的开始轻柔,近乎彬彬有礼,很快就变得粗鲁,带著那种骨子里溢出来的强势,不容人拒绝。
云子墨几乎是卯足了力,才将对方推开。
被推开了,杜宣也没动怒,只感叹似地说:“我以为今晚的烟火已经够美了,原来还有更美的。”
云子墨听得脸色一变。
被一个男人,当面用“美”这个字称赞,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羞辱。
他是男人,不是女人!
他不说话,杜宣就问:“一个人喝醉了,躲角落里,是怕被谁打扰吗?”
云子墨没吭声,算是默认。
杜宣轻声笑:“这麽说,就只是在躲我了?”
云子墨没点头也没摇头。
对於玩暧昧调情这种事,他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杜宣却似乎深谙此道。
他将上半身倾过来,摆出一副柔情似水的姿势,喃喃说:“今晚各种布置,大多是我安排的。还满意吗?”
云子墨低著头:“新人满意就好。”
摆明了不想接话。
杜宣闷声笑了笑,往前一步,又问:“上次的花,还满意吗?”
云子墨依旧低著头,过了十多秒,才说:“我好像到现在,都没有为那次山区的事,好好跟你道过谢。还有我儿子受伤那段时间,也对亏你在医院照顾他。”
顿了顿,见杜宣含笑听著,并没有打断的意思。
继续说:“易微伤了齐乐那次,如果不是你出面,他是不可能轻易脱身的。至於……程旭公司的事,能顺利解决,说到底,还是应该谢谢你手下留情。所有这些,都是我应该再三跟你道谢的。”
听到“程旭”两个字,杜宣双眼眯了起来。
他身体後仰,站直了,摆出一种凝眸的姿态,问:“怎麽突然算起账来了?”
云子墨苦笑:“前前後後欠下你这麽多人情,我连话都不跟你说,就太过分了。”
神情坦然,也让人捉摸不透。
杜宣两手环胸,静静站著不说话。
云子墨也站著不吭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杜宣才施施然问:“这是想,还我人情了?”
问得随性,似乎也不指望对方会接话。
不曾想过了十来秒,云子墨居然点头了:“是我欠你的,不能不还。”
一副预备了结恩怨,再划清界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样子。
沈稳如杜宣,也听得忍不住想磨牙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後出乎意料地,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低著头,一脸玩味地说:“你既然都开口了,那我如果再拒绝,是不是就不像个男人了?”
☆、二流明星 59(强强/生子)
杜宣又说,“上次的事,是我做得过了,我向你道歉。”
云子墨无力得皱著眉头,“知道了。你放手。”
刚说完,就见杜宣乖乖松了手,摆出一副避嫌的样子,很正派地问,“你今晚喝了不少,我送你回去。”
神情无辜,似乎是真的抱歉,也十二万分想要弥补。
可是,就只是装点出来的姿态。
不想被那样的神情欺骗,云子墨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多谢,还是不用了。”转身就走。
他是直接走下山的。
秦家在半山,打不到车。让唯一认识的荣奕这时候特意送他一程,又实在过意不去。
走了大约五六分锺,後面有车子跟上来,拦住他的路。
云子墨脸一侧,看到驾驶座上那个戴茶色墨镜的优雅男人,无奈停下脚步。
杜宣嘴角含著一抹再得体不过的笑容,说,“上车吧,山上气温低,你穿得少容易受凉。”又著意体贴说,“我也是顺路。实在不行,到了最近的车站放你下车,总可以了?”
云子墨没有答应,低头绕路走。
刚走了三四步,就被再度拦下了。
杜宣的笑容里,有著势在必行的坚持,“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送你一程。连这麽一小段路,你都要对我百般防范吗?”
云子墨沈著脸,“不想我防范你,就请让开。”
杜宣听得沈声笑,像是听了一句赌气的话。
云子墨其实最怕对方这样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样子,好像无论他怎麽挣扎,在杜宣眼里,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的把戏,不值一提。
正僵持著,远远就听到了荣奕的声音,“子墨?怎麽不过去我们那边玩?”
云子墨说,“不早了,我先回家,明天还要早起。”
荣奕似乎有些惊讶,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看到云子墨身旁停著的那辆车,还有坐在驾驶座里的男人,“杜?你这是准备,送子墨回去?”
云子墨赶紧否认,“不──”
杜宣先一步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子墨大概怕我多喝了几杯,不敢坐我的车。”
他说得煞有介事。
荣奕笑起来,上前去搂搂云子墨的肩,又笑著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副驾驶座,一脸不明就里地说,“杜的车技还是有保证的。何况下山这一段,没有比我们三个更熟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云子墨都没来得及说个“不”字,就被一股脑地塞进了车里。
杜宣又探身过来,“体贴”之至地给他系上安全带,落下方向盘,缓缓向门口驰去。
两人一路无语,云子墨除了尴尬,也觉得难受。
头昏昏沈沈的,胃里不住地翻涌,大概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但其实他也不是毫无酒量,平时喝醉了,顶多就是头不大舒服,怎麽也不至於像现在这样,依稀都有些想吐。
後视镜里照出他一张惨白的脸,一额头的冷汗。
这副模样,实在太熟悉了。
不是晕车,就只能是……
云子墨吓得浑身冷汗直往外涌,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更是让他慌得小腹都隐隐约约痛了上来。
这副不寻常的模样,很快就被杜宣注意到了。停了车,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格字手帕,擦干云子墨额头的冷汗,一脸紧张地问,“怎麽了?”
云子墨摇头,用手拍了一下车窗,杜宣赶紧打开车门。
云子墨一个箭步冲出去,趴在围栏上吐了起来。
☆、二流明星 60(强强/生子)
杜宣跟上来给他拍背,“怎麽吐成这样?去医院看看好吗?”
云子墨摇头,“不用。”
杜宣说,“你这样,我不放心。”
云子墨还是摇头,“我没事。”
回到车里,放下副驾驶座的座椅,让云子墨躺好,放上舒缓的音乐,杜宣说,“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到这个节骨眼上,云子墨也顾不上尴尬了,闭眼应了声好,心里却煎熬得近乎忐忑。
在那种平稳如流水滑动的车速里,熬不过酒劲,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他仿佛正躺在乡下那张单人床上。
初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适。腹中轻轻一动,贪恋那种舒适,他一时都不想醒来。接著又是一动,这次动静大了许多,云子墨不得不睁开眼。
醒来才意识到,整个上半身都靠在杜宣身上,杜宣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感觉到他醒了,杜宣打开车内灯,“醒了?”
云子墨点头,“嗯。”
杜宣又问,“冷吗?”
云子墨说,“很暖和。”
杜宣微笑,“暖和就好。”
探身过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云子墨下了车,正准备说句礼貌的道别话,就看见杜宣也跟著出来了,“走吧。”
云子墨按捺下尴尬跟吃惊,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杜宣笑起来,“只是几层楼,耽搁不了多久。”
云子墨皱眉,“真不用了。”
杜宣就还是坚持,“走吧,外面冷。”
云子墨只好掏钥匙开门。
三更半夜,楼道里一盏昏黄的灯,照得人有些眼晕。
大概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到三楼转角的地方,云子墨眼神一闪,脚下一滑,踩落一个台阶绊了一下。
杜宣在身後适时扶他一把,半开玩笑半不放心地说,“小心点。”
灯光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很有些密不可分的缠绵味道。
云子墨说不出的尴尬,站直後挣了挣,却发现腰被紧紧搂著,脸热上来,“可以了。”
杜宣闷笑了一下,这才放手。
到了顶楼,开门进去。
杜宣站在门外,很体贴地嘱咐,“喝杯热水再睡,这样比较不容易感冒。”
云子墨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视线,“多谢。”
杜宣问,“明天几点的试镜?”
云子墨犹豫了几秒,说,“还没确定。”
杜宣一只手抵住门,“九点出发,来得及吗?”
云子墨干脆不说话了。
杜宣自顾自说,“那就九点了。”
云子墨没接话,就说,“回去吧。”
杜宣点头,“好。”依旧抵著门,没有松开的意思。
过了十几秒,云子墨才勉强说,“小心开车。”
杜宣笑起来,“好。”
云子墨说,“走吧。”
杜宣应声,“好。”
说完才收了手,道了句“晚安”,转身下楼。
等他离开後,云子墨赶紧给徐冉打电话。
在电话里把他担心的状况,一一跟徐冉说了。
徐冉“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後,近乎咆哮著问,“云子墨,你的生理卫生课是怎麽上的?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安全套这种东西吗?”
云子墨无言了,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解释这之中的曲折。
徐冉静了两秒,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结果像你预料的这样。你有什麽打算?”
云子墨照实说,“还没想好。”
徐冉说,“这有什麽好想的?不过就是留不留了。”
云子墨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我不知道。”
徐冉的声音高了八度,“不知道?你在搞什麽飞机!”
云子墨叹气,“徐冉,我要考虑的事很多。”
徐冉说,“行,那先不说这个。不管留还是不留,通知杜大哥都是必须的。你生云瑞的时候,心脏可是受过重创的,这次说什麽都要好好养起来。”
云子墨舌头打结了,“你……”
徐冉嗤笑,“是不是想问,我怎麽就这麽肯定是他了?你啊,多少有点自觉好不好。他盯著你的时候,那副恨不得把你吞食入腹的饿狼样,你是没长眼呢?还是看不见啊?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总之,明天赶快给我来医院做个检查!不过你们,啊,那个,有必要这麽激情麽?第一次是一次就中?这次呢?两次?三次?”
云子墨听得耳根都烧了上来,一脸无奈,“徐冉,你是女人,多少讲点矜持吧……”
徐冉咯咯笑。
☆、二流明星 61(强强/生子)
晚上云子墨躺在床上,怎麽都不能入睡。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闹锺铃声吵醒了。
看一下时间,八点不到。
想起昨晚杜宣临分别时说的那番话,云子墨不敢磨蹭,赶紧穿衣服刷牙出门,甚至为了避免被堵,连早饭都没吃。
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新鲜空气,就看到了对面花坛那儿,半倚著车门的英俊男人。
云子墨差点忍不住,想掏出手机,再确认一下时间。
杜宣脚一撑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云子墨的白衣黑裤片刻,倾身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穿这一身很好看,我喜欢。”又问,“早餐想吃什麽?”
云子墨反应了好久,才问,“你来多久了?”
杜宣敷衍说,“不久。喜欢中餐呢,还是西餐?”
云子墨说,“我吃过了。”又说,“你有事去忙吧,我搭公车。”
杜宣说,“不急。早餐都吃了什麽?”
云子墨说,“……面。”
杜宣说,“那个没营养。我知道一家店,做的养生粥不错。”见云子墨没有上他那辆车的打算,放软了神情说,“我到现在也还没吃早餐,先上车好吗?”
云子墨叹了口气,只好上车。
幸运的是,一早上的心绪不宁,很快就过去了。
望著手里的化验单,云子墨彻底松了口气。
少了一桩大心事,晚上吃著同一家店里的同一款馄饨,心情都不一样。平时不喜欢的香菜,吃在嘴里,好像也没那麽难以下咽了。
吃了一半,有人礼貌地问,“请问,可以坐你对面吗?”
听著那个熟悉的声音,云子墨捏著调羹的手一抖,差点把一勺子醋洒在桌上。
杜宣出於“好心”,握住他的手指,轻笑著说,“当心,撒了可就要溅在衣服上了。”
云子墨一张脸不受控制地烧了上来。
又听见杜宣笑著喊,“老板,给我一碗荠菜鲜贝馄饨。”
穿西装打领带,身上无一处不透著精致贵气的男人,窝在再简陋不过的小饭馆,吃著普通上班族的平价食物,不仅老板,连店里正吃著饭的其他客人,都下意识朝这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云子墨是尴尬的,本能反应就是想快点吃完走人,结果一不小心,居然被呛了一口。
当著这麽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大咳,一口气憋在喉咙那儿,差点岔气。
杜宣反倒被吓了一跳,拍著他的背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正巧老板端著一碗馄饨过来,笑著说,“他就是被你吓的。”
客人听得哄堂大笑。
云子墨连脖子都红了。
这样的事,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
云子墨其实没想过,杜宣究竟能坚持多久。
不过一个月後,当换了一身休闲服,戴一顶鸭舌帽的男人,再次坐在他对面,点了跟他相同的锅盖饭,吃得津津有味时,云子墨才依稀意识到,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了解得少了点。
这个男人,好像有千变万化的气质,可以西装笔挺,可以休闲十足,可以冷酷无情,也同样可以柔情入骨。
好比现在,穿一条牛仔裤,一件白T恤,坐在他对面跟他同桌吃饭,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可反过来,气质再怎麽变,却始终遮不掉与生俱来的修养。
喝完水,会习惯性先以小指触碰桌面,再轻轻放下杯子,拿汤勺喝东西,绝不会发出丁点动静。
云子墨偶尔瞥到一眼,都暗自惊叹不已。
不过让云子墨更想不到的是,居然会在一个很寻常的早晨,迎来除杜宣外的第二个杜家人。
☆、二流明星 62(强强/生子)
来的是杜让凤的助理杜禺兴,进门来後,不动声色扫视一圈,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云子墨手边。
电影里的老套桥段,活生生摆到眼前,云子墨却笑不出来。
杜禺兴说,“我想这次过来的用意,云先生大概已经猜到八九分了。明人不说暗话,宣少待人一向心软,所以今天这个恶人,就只能由我来做,希望您能配合。”
云子墨苦笑,“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杜禺兴说,“误会不误会,说了不算,有照片为证,总不会错的。”
说完,又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包裹的袋子,解开封袋的白线,将袋子里一叠厚厚的照片,摊开在茶几上,让云子墨看。
各种各样的照片,有杜宣在他楼下等待的一幕,有杜宣在医院照顾云瑞的一幕,有杜宣去机场接他的一幕,有他们在街头争执的一幕,有那个晚上杜宣为他挡雨的一幕,不过更多的是,是这一个月,杜宣跟他面对面吃著饭,说著话,间或笑得入神的场景。
翻到最後一张,正巧就是杜宣抱著他,把他从车祸现场救出来的那个瞬间。
事无巨细,像是什麽人,在他跟杜宣身上按了隐形摄像头,一分一秒的镜头也不肯错过。
杜禺兴的视线并不落在那些照片上,就只盯著云子墨,声音生硬得近乎刻板,“有照片为证,您还想否认吗?”
云子墨没说话,视线就只是盯著那最後一张照片,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当时浑浑噩噩时的感受,跟现在作为旁观者的俯瞰,居然会有这样天差地别的感觉。
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感觉到搂著自己的一双手在微微颤抖。却没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的感情。
下意识拿手轻轻摩挲著那双眼睛,心像是被什麽狠狠扎了一下,痛了上来。那种痛,先是隐隐约约的,依稀都有麻,没过多久,就一阵阵地蔓延开了。
他想起那天在大街上,杜宣难得气急败坏的神情。
想起那个下雨的夜晚,雨水从杜宣发间穿过,他满眼的无言复杂。
又想起从山区回来,在回市区的路上,杜宣少有的尴尬无措。
一幕幕都印在照片里,有无奈的,落寞的,心疼的,也有高兴的,入迷的,期盼的,柔情的。
渐渐的,那个云子墨从前不敢相信,甚至不敢触摸的事实,一点点浮了上来。这让他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一度都觉得有些窒息了。
直到杜禺兴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您对这个价码不满意,可以直说。只要在可商议的范围内,我们总会尽可能满足您。”
云子墨望著支票上的一长串数字,说,“不用,已经够多了。”
杜禺兴露出些微满意的神色,“云先生是聪明人。”
云子墨摇头,“抱歉,我还没说完。”
杜禺兴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子墨说,“这麽大的数目,我没道理收。”
谈话到最後几乎称得上不欢而散,直到人走了十多分锺,云子墨脑海里,还在不断回荡,杜禺兴临出门时撂下的那番话,“董事长行事,一向说一不二。宣少若执意违逆,她是绝不会姑息的。云先生但凡对宣少有一点真心,忍心见他一无所有吗?宣少是个骄傲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过您现在这种生活的,请您多为他考虑吧。”
☆、二流明星 63(强强/生子)
盛夏的天,变化之快令人砸舌。
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刻已经是雷声密布了。
杜宣坐在沙发上,对面坐著的,正是他的母亲杜让凤。
杜让凤端坐的姿态,正如她的名字,巾帼不让须眉。气度是沈定强势的,一如她作为杜氏掌舵人时的不动如山。
她的视线带过琉璃茶几上,一叠被杜宣拿著翻看的照片,落在杜宣身上,说,“这些照片,是某个关心你私生活的人寄给我的。我之所以没有追究他偷拍你这件事,是因为他总算也帮了我一个忙。看到这些照片我很震惊,我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起码的原则都丢弃了。我说过并不反对你养一两个情人,可是对一个男人认真,那就绝对不行!儿子,你长大了,应该知道,怎麽做才算真正回馈这个家。妈妈今天只要你一句话,现在断了,我保证不会对他怎麽样。否则,你是知道我的。”
杜宣望著窗外的天气,一脸平静,“妈,你也是知道我的。有些东西我不见得真在乎,你想要我戒,我愿意配合。可他不一样。我是说过要回馈这个家,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代价。”
杜让凤冷笑,“幸福?跟一个男人,还是个戏子。戏子无情,看看那些前车之鉴,一个个有什麽好结局。”
杜宣微笑,“如果你想通过诋毁他让我放手,那完全没这个必要。”
杜让凤声量高起来,“杜宣!”
杜宣说,“妈,我尊重你,可前提是,你也应该尊重我。现在,毁了我,或是成全我,就在你一念之间。”
杜让凤一掌拍下去,“别以为秦家小子开了先例,我就会纵容你!我已经让禺兴去谈了,结果怎麽样一点不重要。只想让你明白,他跟这个家,怎麽选,你给我掂量清楚。选对了,我就当没今天这回事,以後只要不过分,无论你做什麽,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你今天选了不该选的,那这份家业,从今往後可就都跟你无关了。儿子,别怪妈妈狠心,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个杜氏,值得吗?”
食指上戴著的那枚玛瑙绿宝石戒指,随著动作,划出一条绿色光影。那是一颗有著数十亿年历史的宝石戒指,世所难寻,由杜让凤佩戴,似乎再相得益彰不过。
杜宣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起身往外走,不准备再谈的样子,“值不值得不重要,就看我愿不愿意了。”
杜让凤脸色一变,目光冷下去,“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他跪著求我给条活路。之所以没这麽做,也是希望这件事,能由你自己做个了结。妈妈不动你,但不表示,他跟他身边的人就都是安全的。”
杜宣步子一顿,握著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说,“妈,我很感谢你为我提供了比常人优越太多的生活环境。所以今天,无论你让我舍弃什麽,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也依然敬重你。可要是真走到最糟的一步,你就真的失去我了。”
说完,开门离开。
杜让凤第一次怔到无言。
☆、二流明星 64(强强/生子)
这个夏天,注定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云子墨收拾著云瑞房间的时候,不经意从窗口往外一瞥,冷不丁看见对面那栋楼的墙根处站著个人。
雨得大,地上溅起的水气阻隔了视野,几乎让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努力分辨了一会儿,云子墨一颗心急跳上来。
想也没想,拿了伞就往楼下跑。
被雨伞遮住了,杜宣才後知後觉地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微笑,“怎麽下来了?”
云子墨紧紧皱著眉头,“你在干什麽?”
“顺路过来的,不用理我。”边说边仰面靠回到墙上。发尾滴水,微垂眼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味道。
云子墨一时看得不忍,伸手擦了擦他滴水的鬓角,劝他,“回去吧。”
杜宣摇头,“不回去。”
云子墨无话可说,四下一扫,没看到那辆贵得离谱的跑车,像是意识到了什麽,一脸不敢置信地望过去。
杜宣苦笑,“这是在同情我吗?”
云子墨一怔,“你……”
一句话哽在喉咙口,怎麽也说不完整。
杜禺兴那句绵里藏针的告诫,再度在脑海里回响起来,“董事长做事,一向说一不二。宣少若执意违逆,她是绝不会姑息的。云先生但凡对宣少有一点真心,忍心见他一无所有吗?宣少是个骄傲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过您现在这种生活的,请您多为他考虑吧。”
云子墨深吸一口气,推杜宣一把,“回去吧。”
杜宣顺势握住他的手,“我已经连家都没有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神情可怜得近乎让人心酸。
像是被那掌心的热度深深烫到了,又或者是被那种可怜的神情刺到了,云子墨猛地抽回手,掉头就走,刻意忽略了背後那道令他不忍的目光。
楼道里,眼前深长的台阶,都让他有些提不起力气。
雨还在哗哗下著。
每爬一级台阶,他都问自己:
为什麽那个人明知道会失去所有,还要偏执至此?
习惯无时无刻不享受优越的人,真的能甘於平淡吗?感情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在柴米油盐的现实里,又能经得起几年时光的磨损?
当激情退散,杜宣该有多後悔,这一刻近乎愚蠢的冲动?
伤痕累累的自己,还能再拿出十分的心,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吗?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真的能相守吗?又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太多的不确定在脑子里叫嚣,让他头痛欲裂。
突然,身後那个人喊,“云子墨!”
三个字,喊得并不如何撕心裂肺,却像是一字字扎进他骨血肉,融进他血肉里,让他停了脚步。
然後是第二声,第三声……眼眶热了上来,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
转身,以冲的速度到了那个人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别喊了!”
雨几乎以灌的速度,从头顶淋下来。
云子墨几乎是在吼了,“你这是中了什麽邪?”
杜宣望著他,“到现在,还问我这个吗?”
云子墨张了张嘴。
杜宣又问,“你究竟在怕什麽呢?”
云子墨反问,“值得吗?”
杜宣笑起来,“原来是担心这个。别怕,那些我不在乎,你应该明白我想要什麽。”
云子墨无言了,过了好久,才说,“你要的,我给不了。”
杜宣说,“不要紧。你给不了,我可以一点点拿过来。不试试怎麽知道?”
眼神坚定,一如从前。
云子墨彻底地无言以对。
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住了,有些发紧。
眼前这个人,实在算得上他人生里一个最大的异数。仿佛再怎麽拒绝,也不知道什麽叫挫败,什麽叫退缩。
在这种锲而不舍的韧劲面前,云子墨依稀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拥有一切的人,可以如此义无反顾。反而他一无所有,还这麽瞻前顾後。
不像个男人!
正如对方说的,试一试,又怎麽样呢?
云子墨低下头,在一天一地的雨声里,问,“真的不後悔了?”
杜宣微微一惊,然後像是明白过来什麽似的,握住对方松松拽著他领口那只手,说,“我不後悔,也会让你过得幸福,相信我。”
过了十多秒,云子墨反手握住杜宣的手,缓缓点下了头。
☆、二流明星 65(强强/生子)
晚上,云瑞夏令营回来。
晒了一个月的太阳,云瑞简直成了个小黑人。露齿一笑,笑出一口大白牙,看得人特别想笑。
大约是见到杜宣高兴,拉著杜宣一个劲说他这一个月来在外面的“英勇事迹”。
收拾著碗筷的时候,把一大一小有说有笑,闹得乐不可支的样子看在眼里,云子墨不知怎麽的,就觉得心头热了上来。
洗了碗,放热水让云瑞洗澡。小家夥大概是累极了,洗完澡穿著衣服的时候,直接就趴在杜宣肩上睡了过去。
等安置好孩子,两人不自觉松了口气。
只是突然静下来,不由得就脸红心跳上来了。
云子墨在那种无措里,赶紧把换洗衣服塞进杜宣手里,推了人进浴室去洗澡,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对著风扇,企图让浑身的热度冷却下来。
杜宣规规矩矩洗好澡出来,见到客厅里的情形,也没说什麽,只温柔地笑了笑,似乎什麽都明白,只是不点破。
云子墨一颗心跳得更加快了。
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怎麽的,一颗心也跳得越发急了,像是被什麽狠狠挠了一把,心头发痒,也有些慌。
在一起意味著什麽,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好像太快了点。
晚上该怎麽过,他是一点也不敢想。
结果洗到一半,门就被推开了。
保持著回头的别扭姿势,被那种烫人的目光危险盯著,云子墨一颗心砰砰砰砰急跳上来,都不知道该挡身体哪个部位。
退到墙角後,就被拦腰抱住,侧身躲了两下,还是被吻住了,先是轻啄,然後湿热的舌头挤进来,被变著花样狠狠亲吻。
闻著那种浓烈的男性气息,欲望又被不断刺激,云子墨觉得头都有些晕了。
迷迷糊糊出了一次精,一只手滑进他腿间。
云子墨拽住那只手。
杜宣闷笑,“怎麽了?”
云子墨抿嘴不说话,脸上火烧火燎地发著热。
杜宣哄他说:“别怕。”
云子墨微微睁开眼,看一眼对方可怕的欲望,眼睑止不住颤上来,“套子。”
杜宣凑过来,“嗯?”
云子墨头侧开,脸上能喷出火来了,“戴套吧。”
杜宣这才明白过来怀里人在顾虑什麽,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用过那东西,现在再让他找套子,实在太麻烦了。
笑著咬了咬云子墨的耳根,牵著云子墨的手,碰了碰他勃发的欲望,“我们不用那个,好吗?”
云子墨没吭声,眼睑颤得都有些无措了。
然後就被压在墙上缓缓进入。
被那种熟悉的硬度跟热度撑到满,云子墨有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找不到了。男人在他体内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心都在滚滚颤。
那种可怕的尺寸,居然真的就进来了。
杜宣含住他颤抖的舌尖,先是一下下轻轻撞他,很快就控制不住了,加大力道跟速度,在甬道里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
被一下下戳中兴奋点,欲望被搓揉,乳头又被不断啃咬碾磨,甬道里很快就出了更多的水,湿嗒嗒的,在那种黏腻的撞击声里,云子墨一颗心跳得都有些无能为力。
太羞耻了。
浴室里亮著灯,结合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白跟紫黑的淫靡色差,看得人心头乱跳。
杜宣喘著粗气,轻轻重重揉著他的臀,“怎麽了?”
云子墨闭著眼睛,脸充血似地胀著。
他不说话,杜宣又问,“不好吗?”
云子墨摇头,“不。”
杜宣问,“那怎麽不出声?”
英俊无辜的样子,都弄得云子墨有些狼狈,干脆不说话了。
结果就被抱出浴室,进去卧室,更加凶狠地进入。
在那种粗暴的撞击里,云子墨一度觉得灵魂都被撞得飞升了出去,抓也抓不回来。
越是求饶,越是被狠狠折腾。
到後来,哼都哼不出了。
中间究竟用了怎麽样的姿势,根本记不起来,只记得拖著他臀瓣的那只手特别有力,修长手指进入他身体,让他呼吸都上不来,男人喘息著时滴落的热汗,性感得让他心脏通通直跳,身体被一次又一次打开到痛苦跟幸福的极致,一度都快逼得他哭出来了。
实在……太疯狂了……
更让他难以启齿的是,平时看著极温柔优雅的一个男人,怎麽到了床上,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了?
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只用想的,都让人心慌意乱。
☆、二流明星 66(强强/生子)
隔天是个大晴天,云子墨是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挣扎著动了动,刚撑起半个手臂,就重重跌了回去。浑身都疼,私处被撑开到极限的感觉还在,就好像杜宣还在他身体里,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想起昨晚一整夜的混乱,云子墨觉得舌尖又麻了上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穿棉质T恤棉长裤,一副居家打扮的男人听到动静,开门进来。
两人视线一对上,云子墨的脸就火辣辣地烧了上来。
身体弱到无力,尤其现在连床都爬不起来,实在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好在云瑞适时跑进来,化解了他的窘迫。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吃过饭没多久,门铃就响了,云瑞欢欢喜喜跑去开门。
来的是方小深跟方辰。
把客人请进门,云子墨忍著腰间酸痛,正准备去厨房拿水果饮料。
杜宣手一伸圈住他的腰,把他按在沙发上,说,“你别动,我去。”
为了什麽缘故,两人心知肚明。
倒是方辰起身了,“杜大哥,我帮你吧。”
杜宣以眼神示意他坐著,“你是客人,坐著吧。”
方辰被刺得脸一白,眼睛里划过一丝难言的受伤,连方小深跟他说话,都没注意到。
云子墨到这个节骨眼上,也多少看出来,这个方辰对杜宣,大概是怀著些别样情愫了。
想到这儿,头痛的同时,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齐乐还不够,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这麽柔弱的孩子。
沾惹桃花的能耐,不是普通的强。
等杜宣把削好的水果跟饮料拿出来,云子墨把一杯橙汁递到方辰手边,说,“抱歉,家里只有这个了,不合口味的话就别喝吧。”
方辰没碰那杯橙汁,也没出声。
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方辰腾地起身,呐呐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子墨看一眼杜宣,见杜宣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说,“那我送你。”又说,“方便的话,请留一个小深妈妈的手机号给我好吗,免得她回家後看不到孩子担心。”
方辰报了一串号码,云子墨记下来,正准备起身送客,又被杜宣拦住了。
杜宣凑到他耳边,暧昧又有些责怪地问,“腰不疼吗?”
云子墨被说得有些尴尬无措,然而还是说,“他脸色不好,你送他下楼吧。”
杜宣眉毛微微往上一扬,像是不苟同,不过还是换了鞋,送了出去。送走方辰回来,等不到云子墨询问,试探著解释,“方辰是我无意中认识的,其实还是个二十岁的孩子,你不用在意。”
云子墨垂下眼睑,“谁说我在意了。”
他肯说话,杜宣自然是高兴的,伸手握住那细长的手指,“要是实在觉得生气,怎麽对我也没关系。”
一句话说得暧昧,也情色。
云子墨迅速扫了眼正在玩游戏的云瑞跟方小深,一脸尴尬地说,“二十岁还是孩子,那你当年……”说到这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咳了咳,说,“算是怎麽回事?”
杜宣闷声笑,“我当年怎麽了?”
云子墨没接话。
杜宣想起他的那个精彩的二十岁生日,先是轻笑,然後扬声笑起来。
两个大人带著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午。
五点多,送走方小深,云子墨去菜场挑了条鱼,又买了点虾,正忙著煎煮的时候,门铃意外地响了。
这个时候怎麽会有客人?
开门後看到来人,杜宣直觉就是摔门。
一只脚适时插进来。
荣奕笑脸迎人地探头进来,“嗨,子墨,没打扰到你们吧。”边说边强行推门进来,一眼也不看杜宣的脸色。
进来後,很自来熟地在饭桌边坐下,舀了一勺石榴虾,喂给云瑞,又自顾自舀了一勺吃下,边吃边竖大麽指,“子墨,你这一手实在太棒了,比成风大厨都行。”
说完,又饿死鬼似地夹了一大块糖醋鲑鱼送进嘴里。
云瑞小孩子心性,人来疯,也跟著一块抢。
云子墨当时正在厨房炒最後一道胡萝卜西芹,见荣奕吃得津津有味,就很自然地说,“留下一起吃饭吧,荣奕。”
荣奕乐得点头。
杜宣却皱眉了,边说边用筷子不动声色地隔开荣奕那只乱伸乱夹的手。
荣奕一脸看穿对方的嬉皮笑脸样,“行啊你,窝在这儿大鱼大肉,让我给你跑腿?”边说边掂著碗嚷,“子墨,汤很鲜,走的时候记得给我灌一盒带走啊。”
刚说完,就听见杜宣提高音量问,“你今晚不是约了朋友喝酒?”
荣奕嘻嘻一笑,假模假样地说,“本来是约好的,不过我後来想想,生日嘛,还是传统点过的好,像是吃碗面啦,或者弄个蛋糕,点上蜡烛,许个愿什麽的。毕竟一年只有一次,也不能太不当一回事,是吧?”
杜宣下颚抿起来,眼睛里透著幽深的光泽。
这就是他不爽的预兆了。
果然,云子墨端著刚炒好的最後一道菜从厨房出来,听见了这番话,不出意外地微微一愣,问荣奕,“今天是你生日?”
荣奕很“实在”地点点头。
云子墨就说,“抱歉,一下子都没想起来。”边说边脱掉围兜往玄关那边走。
杜宣起身跟过去,拦住他,“还要出去?”
云子墨点头,“嗯,很快回来。”
杜宣又说,“一会儿菜该凉了。”
云子墨朝他安抚地笑笑,穿鞋出了门。
杜宣回到客厅,边走边说,“说吧,什麽事。”
荣奕拿起勺子,哗哗喝了两口汤,慢条斯理地说,“有两个在进行的项目被动了点手脚,姓马的又临时变卦,压著我们的申请不肯批,有点棘手。”
杜宣脸上并没有太多波澜,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
荣奕继续说,“不过这两个也就是小Case,丢了也没什麽。”
杜宣想了想,说,“明天约他出来喝个茶,我跟他谈谈。”
荣奕笑起来,“他敢冒著被你家老爷子打压的风险,向你投城?”
杜宣眼中有冷光一闪而逝,很快就变得和善了,“只是喝个茶,怎麽就算得上投诚了?何况半山那套别墅,他不是还没替姓锺那小明星弄到手麽?”
荣奕笑得有点夸张,“你他妈也太损了吧?”
声音有点高,杜宣警告地看他一眼。
荣奕顺著对方的视线,看了眼坐在电视机前,玩变形金刚玩得入神的云瑞,心领神会地扬扬眉毛,压低声音说,“你确定那老家夥吃这套?要知道,下半身性福要紧,乌纱帽也不能丢吧。”
杜宣说,“我有办法。”
荣奕撇撇嘴,继续大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麽,一脸看好戏地说,“对了,照片的事,阿朗打探到了,八成就是你家那只凤凰了。想不到那小子倒真对你挺痴情的,没事还专门花钱雇个摄影师天天跟著你跑,有点意思~”
边说边幸灾乐祸地咂嘴。
杜宣没说话。
☆、二流明星 67(强强/生子)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云子墨提著一个蛋糕盒子回来了。
荣奕看到那个扎著粉红丝带包装精美的盒子,很挑衅地冲杜宣吹了声口哨,杜宣暗自咬了咬牙。
於是拆开盒子,往蛋糕上插了蜡烛,点上火,等荣奕“许了愿”,吹灭蜡烛,每人一块蛋糕捧著吃。
虽然不是金箔红酒蛋糕的高档口味,就只是很平常的奶油跟软糕的口感,但搭配了一桌子家常菜,居然也非常可口。戴著生日帽,吃著蛋糕的荣奕,更是跟云瑞玩得不亦乐乎。
饭後,送走了吃饱喝足的荣奕,洗澡睡觉。
卧室里,云子墨坐在床沿,擦著湿漉漉的头发,半天没等到身边那个男人开口,就问,“有心事吗?”
杜宣收敛心神後笑著摇了摇头,岔开了话,“买那个蛋糕,跑了不少路吧?”
云子墨照实说,“还好,就三站路。”
杜宣状似随意地问,“那种数字蜡烛,是特别做的?”
云子墨摇头,“不是,买蛋糕时送的。”说完,又以擦著头发的姿势,随口问,“你没见过?”
杜宣摇头,“确实没见过,挺别致。”他倒是见过些嵌金箔钻石的稀奇古怪玩意。“说起这个,这种礼物,不是应该先送我吗?怎麽能白白便宜别人?”
云子墨有些想笑,一边擦头发一边制止那几根在他身上游弋的手指,“荣奕帮过我很多忙,他过生日,我买个蛋糕为他庆贺也不行?”
杜宣低头,一点点亲吻他的肩背,“那我的呢?”
云子墨问,“什麽?”
“我的生日蛋糕呢?”语气里,隐约带了一丝暧昧的笑意。
云子墨被那种气息撩得有些脸红,心跳不自觉上来了,勉强维持著平静说,“明年吧。明年你生日,我再补给你。”
杜宣说,“明年是明年的,怎麽能混为一谈?不过既然今年的已经错过了,我们总要想个办法补回来,是不是?”
被压在床上,云子墨联手上的毛巾都没来得及丢开。视野前面,杜宣手指一拨,放下了蚊帐,然後翻身上去。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那种朦胧的光线,让人昏昏欲睡的。
帐子晃得很急,床板被弄得一直响,还有呻吟声。
窗台上,一株石榴树上,缀著两个可爱的红果子,在月色里反著光。
这之後的一个月,日子过得意外的平静。之前那部《龙虎斗》的试镜,云子墨顺利通过了。
《龙虎斗》是黄琪导演的一部年代剧,年代大戏,无论资金投入,或是剧本的严谨度,又或者观众的广泛度,都不是寻常偶像剧可以比的。黄琪又是业内出了名的鬼才,从来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能够出演他的作品,云子墨意外又高兴,何况这次确定参演的,还有业内泰斗连毅跟老戏骨蒋楚红。
其实接到黄琪的参演邀请时,云子墨也有过瞬间的怀疑,然而问了杜宣,杜宣的反应,似乎就真的只是一无所知,再一想杜宣现如今的处境,他那点怀疑也就烟消云散了。
进入拍戏状态後,云子墨就忙了起来。《楚汉风云》里,他只是男三,而这部戏,他却是挑大梁的双男一之一了。接连拍了两个礼拜的戏,对镜头明感度跟合作的默契感,也都渐渐找回来了。偶尔下了戏,看前辈在镜头前飙戏,享受的同时,也能获益良多,非常满足。
他其实是很喜欢这种对表演力的钻研的。
下午,跟黄琪请了半天假,去录制一个半谈话半游戏类节目。
到了现场,才知道节目组除了邀请他,也请了《楚汉风云》播出後,人气迅速窜起的易微,还有正如日当红的齐乐一同参演。
不同风格的三款帅气男人,身高体长,往镜头前一摆,不是普通的养眼,所以这一期的即时收视率能飙升到四十多个点,也在预料中。
录完影,跟易微一路聊到大门口,拒绝了易微载他回家的提议,云子墨打了辆回家。 坐进车里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麽异样。
等到车子上了高速,司机望著後视镜,笑著说,“现在的粉丝,真是一秒钟也不肯歇下来。你看,又有好几辆车跟上来了。”
云子墨一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司机就憨厚地笑笑。
下了高速,正掐著点穿过十字路口,砰的一声巨响,一辆重型卡车突如其来撞了上来。云子墨都没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昏过去那一刻,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只知道一种蚀骨的恐惧,像只无形的手,紧紧捏著心脏。
如果真的就这麽死了,他相信杜宣肯定会照顾好云瑞。
可是杜宣自己,该怎麽办呢?
云子墨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他比想像的,更舍不得那个男人。
☆、二流明星 68(强强/生子)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能够闻到医院里那种独特的刺鼻药味。手上打著点滴,连心电仪都用上了,身体完全不能动。
微微转动视线,看到埋首在他手边,一脸憔悴睡得正沈的男人,云子墨说不出的心疼,心满满胀上来,忍著痛,伸手抚上杜宣的脸。
还活著,而且一醒来就能够看到身边这个男人,实在太幸运了。
云子墨在这一刻,几乎都想感谢老天。
抚摸著男人柔软的黑发,那种熟悉的微痒触感,让云子墨都有些舍不得松手。
只是很轻微的动作,男人还是被惊醒了。
调亮床头灯,杜宣低声问,“醒了?”
云子墨下意识要点头。
杜宣吓得脸色一变,“别动。”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云子墨疼得嘶地倒抽一口气。
杜宣慌了,伸手在床头不知道什麽地方按了一下,边动作边问,“很疼吗?”
云子墨说,“没事,不是很疼。”望向杜宣,“吓坏了吧?”
昏暗灯光里,杜宣两手撑著床,探身在上方望著云子墨,片刻的沈默後,苦笑著说,“是吓坏了。像上次那样,都记不起来究竟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多久。好像只有几小时,又好像过了几辈子。别再这麽”
这麽说的时候,眼睛里掩饰不住还是後怕。
云子墨心口一热,低声说,“那时候看到是一辆重型卡车撞过来,真怕就那麽没命了,昏过去的时候也还在怕。上次被困在山里,都还记得要留下遗言什麽的,这一次,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了,只想到你跟孩子。”
杜宣听明白过来後,眼睛里有暗潮汹涌的幽深上来,“真的?”
被那种视线锁住,云子墨不知怎麽的,脸就微微热了上来。
杜宣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下去。
明明受著伤,伤口也不是不痛,云子墨却觉得,被那样温柔地轻吻,身上那点痛,都渐渐去得远了。
唇舌碰触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连徐冉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看到病房里的情景,徐冉咳了咳,一脸调侃地问,“大半夜把我叫来,就是来看你们接吻的?云子墨,你好歹有点伤患的自觉吧?还有你,杜大哥,再怎麽情不自禁,也等他出了院再动口好不好?万一再出点意外,可是我们医院的责任。”
徐冉说话一向没什麽忌讳,云子墨一张脸滚滚烫上来,尴尬得都有些无地自容。
杜宣倒没什麽异样表情,吻完了,甚至还当著徐冉的面,留恋似地啄了啄云子墨的唇,然後起身,站直了,回头,一脸平静地对徐冉说,“刚刚好像牵动了伤口,你检查一下。”
徐冉一脸没好气地说,“就你们这种激情满满的状态,应该很难不牵动伤口吧?”
云子墨被呛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检查的结果是一切安好。
看著心电图的时候,徐冉抱怨说,“还好有陌生人打电话求救,否则你就算有九条命,也救不会来!”
云子墨试图解释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徐冉翻了个白眼,“脖子上打著石膏,还叫好好的?这两个月都别想动了。”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抬杠,杜宣却一反常态地沈默了。
趁著徐冉在,杜宣从病房出来,拨了个电话。
接通了,杜禺兴在那头喊了声“少爷”,没了後话。
杜宣也沈默著。那种沈默,就像拿枪指著对方的脑袋,却迟迟不扣下扳机,折磨比痛苦更让人无法忍受。
还是杜禺兴先开口了,“您找我有事?”
过了四五秒,杜宣才说,“看来你跟在我妈身边久了,她那些手段也学了不少。今天这笔,我就先记下了。”
事情被戳穿了,也就没了遮掩的必要。杜禺兴干脆交底了,“只要少爷能早点回来这个家,您可以随便处置我。前提是,云先生不会每次都这麽走运。董事长想办成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会执行到底的。”
杜宣问,“你在威胁我?”
杜禺兴语气强硬,“是!”
杜宣像是听了个笑话,“呵,你倒是个硬骨头。子墨运气好不好,我是预测不到了。不过──”声音陡然一变,“你的运气好不好,就不得而知了。”
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咻咻”两下轻响,闷在容器里似的,听得并不分明,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那是消声枪的声音。
等那阵响声过去,杜宣神色淡淡地说,“这次就当我回报你,打了那个求救电话,没有造成大家都回不了头的後果。不过,禺兴,你是知道我的,闷头吃亏这种傻事,我他妈就从来不干。先这样吧,挂了。”
☆、二流明星 69(强强/生子)
云子墨这次是颈椎滑脱,打上石膏,至少要休养两个月。只是《龙虎斗》的拍摄已经在进行中,分秒不能耽搁。毫无意外的,这个他已经拿到手的角色,最後就只能拱手让人了。导演黄琪在电话里,通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带了一丝深深的遗憾,云子墨更是说不出的惋惜跟不舍。不知道下一次再碰上这麽一个,既能磨人演技,又能得到大众肯定的好剧本,要到何年马月了。
然而世上的事,总有这麽多巧合。云子墨一被撤下来,剧组立马就找了齐乐顶替他的角色。这则消息一出来,一下子就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而关於齐乐能否借助该片一举封帝,云子墨频频走衰连累剧组拍片腰斩的新闻,更是炒得沸沸扬扬。云子墨偶尔听到其中的一条半条,都只能付之一笑。
临到出院那天,来了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程旭,一洗前一阵的颓唐,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出乎预料的意气风发跟成功感。云子墨也没多想,就想当然地以为,程旭是因为快要做爸爸,才如此春风满面的。
等杜宣接完电话回来,看到坐在床沿,正给云子墨削著苹果的程旭时,眼神微微一沉。不过还是顾忌云子墨,没有露出太多不高兴的神色,上前去,跟程旭点了点头,然後不动声色插到两人中间,对云子墨说,“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回家。”
云子墨先前还在尴尬中,现下终於等来了杜宣,不自觉松了口气,对程旭说,“抱歉,还有些东西要整理,就不留你继续聊了。”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程旭却说,“没关系,我可以留下来帮你整理东西。哪些需要带走的,你说,我来打包。”边说边把削好的一片苹果,递到云子墨嘴边,杜宣看得双眼眯起来。
云子墨脸色微微一变,杜宣已经从程旭手里拿过来那片苹果,扔在床头柜的水晶果盘里,说,“他颈椎受伤,嘴部不能用力咬合,这个吃不了。”
程旭被刺得一阵窘迫,不过很快就转圜过来了,带著剩馀的一点尴尬,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那我还是帮你整理行礼。”
云子墨无声无息叹了口气,犹豫了几秒,还是说,“真的不用了,什麽东西放在哪里,你并不清楚,回头再一样样问我,我也不能说太多话,反而麻烦。”
这是事实,医生那儿有明确规定,要他注意每天的交谈时间跟交谈量,所以云瑞至今还没在医院待得超过三小时。颈椎受伤不是小事,云子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休息,再休息。
只是这样道出事实,却恰恰又是最伤人的。曾经被对方视为最亲密的人,到了现在,却连削个水果都能出错,主动提出帮忙,反而引来更多麻烦。这种滋味,别说程旭这个当事人不好受,眼见他不好受的云子墨,也未必痛快。
等程旭带著一身落寞离开,杜宣把云子墨内心的辗转反侧看在眼里,安慰说,“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这种转变,你别担心。”
云子墨听著平时听了不下百变的宽慰,不知怎麽的,突然就觉得那种音调跟语气里的柔软,格外让他心头暖了上来。他看住杜宣,“我没有担心,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好像他的细心,就从来没有用在过我身上,再怎麽说,我跟他也是从小就认识了。不过这也没什麽,不是真正在意,是做不到从心底细致入微的。”
杜宣听得眼睛里都带了笑意,“这是在跟我分享心事吗?”边说边低头吻上云子墨的唇,耳鬓厮磨地说,“我很高兴,你能把心底话说给我听。更高兴你刚才清楚地表明态度,让他不再心存遐想了。”
被熟悉的呼吸热度跟声音里低醇包围,云子墨脸红了,说,“我也是随口说的。”
杜宣笑容越发深了,小心托住云子墨的脖子,扶他起来,边动作边说:“好。剩下的心里话,可以留到回家再慢慢说,我很愿意一次听个够。”
笑容迷人,阳光温柔的样子,实在英俊得让人心叹。
云子墨觉得,因为程旭造成的那点失落,顷刻就烟消云散了。原来人一旦有了最想珍视的人,别的任何人的情绪起伏,自然就没办法太过影响他了。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已经从那段泛黄褪色的记忆里,抽身出来的错觉。偶尔回首,看看从前那段时光里的风景,唏嘘感叹总会有,却也未必就能伤筋动骨到跟著悲欢伤喜。
这种转变,应该是很不错的开始了。
☆、二流明星 70(强强/生子)
考虑到云子墨的伤,杜宣乾脆将云瑞托付给了秦朗跟宁舒。云子墨虽然起初还有些无法适应,然而在家里过了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也後知後觉地佩服起杜宣的先见之明了。他现在这副样子,确实没办法顾到云瑞。
颈椎受伤,除了不能剧烈动作,更要防止滑跤跌倒。杜宣一向心细,从前云子墨没受伤的时候,就已经相当细致入微,现在云子墨被勒令躺著休息,更是事无巨细事事亲力亲为。 不过被照顾到洗澡上厕所之类的私密小事,云子墨一度还是很尴尬的。他只是脖子受伤,手跟脚可都完好无损。
偶尔把这种想法跟杜宣说了,杜宣就说:“这种事跟身为伴侣的我,还有什麽好介意的?换了我受伤,你会不愿意帮我洗澡?”
一脸坦然的样子,实在让云子墨有种说不出的语塞。
晚上相拥著躺在床上,这些日子相伴相携的温暖感觉,像是被突然放到显微镜下面似的,一下子就鲜活生动起来了。
云子墨大概怎麽也料不到,有一天能被一个人这样珍视地对待,甚至只要他皱皱眉,那个人都能小题大做地紧张起来。正如他那天说的,不是真正在意,是做不到从心底细致入微的。只有放进心里了,才能这麽面面俱到设身处地地处处体贴,极尽周到。
日子很平静,却也平静得有声有色,像是突然给他黯淡无光的生活涂上了斑斓的五彩色。
在厨房忙著煲汤煮粥的杜宣,回头冲他微笑的瞬间,云子墨觉得自己简直都快屏息了,心脏砰砰砰砰直跳,明明不是赤裸相对的时候,也能让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个温柔得近乎完美的男人,卷著袖子穿著拖鞋,窝在厨房里,做著跟柴米油盐奋斗的小事,却格外让他有种亲吻的冲动,简直心痒难耐。饱暖思淫欲,果然是这样的。云子墨那一刻,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嗅著那种平时闻惯了的沐浴露清香,都能让云子墨脸红心跳到不敢靠近对方寸步,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做出些让自己跟杜宣都无地自容的举动。
杜宣像是完全意识不到他的困窘,反而贴上来,摸著他的手脚,一脸关切地问,“怎麽了?伤口又痛了吗?”
男人独特的气息一靠近,云子墨差点没忍住呻吟出来。太丢脸了。他都不知道,心里面那道门一旦打开,居然是这麽情欲泛滥的结果。
头顶上方有长久的静默,突然一只手伸下来,握住他的欲望。
杜宣含著他的耳根,轻轻笑,“想我了?”
云子墨脸上火辣辣地烧上来,“我……”後面的话,湮没在一片抽气声。
杜宣小心稳住他的脖子,低声说,“乖,别乱动,马上让你舒服。”
再老套不过的对白,却让云子墨一张脸一下子充血胀了上来。
欲望被包裹著操纵,修长五指蛇似地在那个脆弱敏感的器官上撸动搓揉掂弄,连一丝微小褶皱里的缝隙都不放过,云子墨眼睛都红了,完全湿润。
高潮来临时,杜宣低头狠狠给了他一个吻,像是在倾诉胸腔里蓬勃跳跃的难耐欲望。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吻,吻完,咬著云子墨的唇瓣,半是无奈半是煎熬地说,“先欠著,到时候再一起算。”
说完,再不敢多看一眼脸红眼湿、情潮难掩的云子墨,翻身下去,直接去了浴室。云子墨绵软了手脚仰躺在床上,拿手挡住双眼,这样强烈急迫得,让他心跳都控制不住的欲望,太惊心,也太羞耻了。
☆、二流明星 71(强强/生子)
齐乐望著一沓散开的照片看了半天,泄愤似地一把挥在地上。
俊美的脸,一瞬间都有些扭曲。
过了没多久,突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从散落在地的照片里捡起一张,细细看起来。
那是张偷拍照,照片是在幼稚园门口拍的。
盯著照片看了一会儿,齐乐很微妙地笑了起来。
随手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电话“嘟一声嘟一声”响了两下後,就被接起来。“你好,我是杜禺兴。”
声音一点没有因为住院,显出丝毫疲态。
齐乐笑起来,“怎麽,在医院躺了几天,连我的声音都不认识了,杜先生?”
杜禺兴说,“齐先生。特地打来电话,是有要事?”
齐乐调笑,“怎麽,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杜禺兴沉默。“是有事情问你。”
杜禺兴公事公办地说,“请说。”
齐乐说,“杜先生,你可是一早向我保证,只要告诉你车牌号,就保证让他消失的。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明明可以把事情彻底解决的,怎麽到了後来,就偏偏跑出来那麽一个爱管閒事的家伙,掐著点报警了呢?”
杜禺兴在几秒的沉默後说,用再平板不过的声音说,“抱歉,这件事上我没法向您透露太多。如果没有别的事,先挂了。”
齐乐说,“等等,还没说到正题呢,这麽急干嘛?”
杜禺兴问,“正题?”
齐乐捏著照片,笑得很得意,“杜先生,我有个再好不过的主意……”
两个月不到,云子墨身上的伤就好全了。
拆石膏那天,连医生都啧啧称奇,说他这伤养得不是普通的好。
当然好得快了,天天喝骨头汤补钙,没事又被男人抱到阳台上晒太阳,美其名曰吸收钙质,这样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再重的伤也该好全了。
伤好了,云子墨第一反应就是接云瑞回家。
坐近车里,都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挽住他的腰,说,“今晚我们不在家吃了,嗯?”
云子墨被那种灼热的视线盯著,脑子里一根弦像是被重重一拨,脸火辣辣地烧上来。
过了好久,才埋著头,轻轻应了声“嗯”。
去的是市中心一家并不怎麽起眼的餐厅,只是等菜单上来了,云子墨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这一家恐怕不是普通餐厅这麽简单。
野菌蘑菇是用鲍鱼熬煮的汤汁勾芡,芋头用燕窝来烩,在大多数人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但似乎在这儿,吃的就是这样一种品味,更多是讲究养身。
看著功能表的时候,云子墨忍不住皱眉了,说,“要不,我们换一家餐厅吧?”
杜宣问,“没有喜欢的菜色吗?”云子墨摇头。杜宣笑起来,“那就点几个先尝尝味吧。这一家做的东西还算正宗,一早就想带你来了。”
云子墨想了想,还是说,“连燕窝鲍鱼都用上了,价格肯定不便宜,也太浪费了,不如买点材料回去自己做。”
言语里,已经为了照顾对方的自尊心,尽力避开他们现如今是否承受得起这个价的尴尬问题。
☆、二流明星 72(强强/生子)
杜宣倒像是没事人似的,喊来服务员点菜的同时,笑著向云子墨解释,“没事,一顿两顿我还是负担得起的。是为了庆祝你重伤痊愈。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天天有,也当偶尔纵容一下我的胃了,好吗?”
微垂著浓密的睫毛,完全一副商量请求的姿态,云子墨就算再怎麽不舍得,也下不了狠心拒绝了。拉著对方,陪他一起熬苦日子,确实让他内疚得很。
带著这种愧疚心理,等第一道菜上来,云子墨想也没想,就夹了一大筷子放进杜宣碗里,带了心疼语气说,“多吃点。”
杜宣眼睛里都有了笑意,也没说什麽,就很配合地吃了,顺道也“礼尚往来”地喂了一口给云子墨。等第二道菜上来,云子墨也还是先夹了一大筷给对方,结果再度被喂了两口。
一来二去,就变成云子墨夹菜,杜宣吃一口喂他几口的境况了。
快三十的人,还在做著互相喂饭这样的幼稚举动,云子墨意识到的时候,联手跟脚都不知道怎麽摆。而一向擅长调节气氛的男人,意外的寡言起来,就一个劲盯著他,那种视线的热度,简直能让云子墨烧起来,连空气都是烫人的。
闷头吃著最後一道甜汤的时候,云子墨只觉得身边沙发猛地一陷,下一秒,上半身就被搂过去,贴上了男人肌肉结实的胸膛。
杜宣用食指抵著他唇,低声问,“可以让我尝尝这里面的味道吗?”
云子墨都没来得及说可以或是不可以,牙关就被撬开了。
杜宣用力搂著他,或咬或含或吮,变著花样折腾他。云子墨一度被亲得连呼吸都上不来,只能反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张著嘴任由对方想怎麽样就怎麽样。
期间又被喂了几口甜汤,依稀还听到杜宣说:“乖,再喝点汤,饱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干什麽,云子墨跟对方在一起久了,不用说明也听得明白。
等这一吻完了,杜宣抵著他的脖子,粗喘著拼命忍耐了一阵,整理好彼此的衣服,拉著他出了包厢,向停车场快步走去。直到坐进车里,云子墨都浑浑噩噩的,也忘了要问结账的事。而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杜宣已经缓缓落下玻璃车窗,放下座椅,搂著云子墨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了皮椅上。
云子墨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就在一记深吻後,被剥掉长裤,抱著跨坐在杜宣身上。
滚烫坚硬的东西抵著他的臀,侵略感十足。
杜宣一向有足够的耐心做足前戏,今天倒意外的非常急迫,简直像个还没成年的愣头青,拿他那个蓬勃的欲望抵著云子墨的臀磨了两磨,就毅然挺了进去。
☆、二流明星 73(强强/生子)
插入的过程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挠,尤其云子墨那个地方已经湿了,让杜宣一扫往日的温柔,腰胯用力撞击起来。
衬衫被褪到臂弯里,松松挂著,因为被不断撞击,就会一点点往下掉。
杜宣的头埋在云子墨胸口,肆意折腾。衬衫下面,可以看见一只手游弋的情色轮廓。云子墨到後来被弄得浑身都在抖,甬道里那种深入的触感,几乎都让他有些害怕。
趴在他胸口的男人的黑发,撩过乳头附近的敏感肌肤时,那种微痒,让云子墨觉得心都跟著胀了上来,一同发胀的底下被撑到极致的地方。然後又被翻身压在车椅上,抵著折腾,到後来被弄得手脚发软,甬道里又痒又麻又痛苦,哼都哼不上来。
杜宣的喘息一早就失控了,脸都微微扭曲了,但依旧英俊得让人心颤。
云子墨一颗心跳得都有些疼了,男人在他体内的那种渴望,跟急迫,即便让他痛苦得浑身痉挛到手脚颤抖,可不知怎麽的,居然也让他觉得满足幸福。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那种心绪波动,杜宣停了停,微微抬头,含住他的唇,气喘吁吁地问,“怎麽了?”
云子墨被那种性感的气息包围,气都差点没能上来。
然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缠了上去,紧紧缠住那个带给他痛苦跟幸福的可怕东西。 杜宣被惹得脸色一变,云子墨那个瞬间连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闭著眼睛,脸上充血一样胀得发痛。
实在……太丢脸了……
他都不知道,原来打开了心防的自己,居然有这麽可怕的欲念一面。
杜宣只停顿了一两秒,就提胯深深刺了进去。
那种力度跟深度,几乎让云子墨窒息过去,“轻点……”
杜宣微微垂下眼睑,眼睛里那种幽深的色泽,让人心惊胆战的,“你真棒,宝贝,真棒。”
云子墨被撞得再难负荷了,呻吟著说,“太深了……杜宣……呃……不要……”
听声音,是真的痛苦到了极点。
可惜杜宣似乎一早忘记什麽叫“怜香惜玉”了,在那种烈火般的耸动里,越发下了狠劲要他,甚至一度牵起怀里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去摸两个人结合的地方。
这就更加挑战云子墨的羞耻感跟承受力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上来,尤其甬道里,每一寸肌肤都在震颤抖动,然後就出了精。
杜宣被那种湿热绵软包裹著,感受著甬道的震动,也忍不住哼了声。
一口含住怀里人的舌尖,配合著那种震颤,在里面深深捣了一阵,弄得云子墨差点叫出来,才在一个深挺後,把精液洒在了柔软内壁上。
压著怀里人修长柔韧的身体,感受著怀里人呼吸的上下起伏,看著怀里人那种惊豔的美,杜宣大口喘气浑身滴汗的同时,几乎觉得灵魂都不在了,心脏跳得完全不受控制。
这一场从身到心的结合,实在太美妙了。
这麽想的时候,已经再度吻上那蔷薇般的鲜嫩唇瓣,再度耸动起来。
☆、二流明星 74(强强/生子)
接下来几天,杜宣算是过上了“声色糜烂”的生活,那日子,简直就像泡在蜜罐里,甜得如同身在天堂似的。
杜宣也确实夜夜身居天堂了。
从云子墨愿意向他卸下心防,跟他倾诉那刻开始,杜宣脑子里名为“克制”的弦,就彻底断得没了影子。
日子过得甜蜜,一个暑假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多月後,当云子墨看到化验单上,妊娠那一栏被打了勾时,并没有生出太大的心绪波动来。
甚至隐约都有些高兴。
他是这麽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因为自己怪异残缺的身体,觉得懊恼自伤。
能够跟那个男人,多一层这种血缘牵绊,现在看来,反而是老天对他的恩赐了。
走在医院光洁明亮的走道里,云子墨嘴角不自觉都有了笑意。
完全忘了徐冉刚才是怎麽沈著一张脸,边训他边把化验单交到他手上的。
一时走神,转过楼道的时候,差点跟人迎面撞上。
云子墨稳住重心,抬头,看到面前那人,惊了,“你怎麽……”
这人,是程旭?
上次他躺在医院,程旭来探望的时候,明明一脸的意气风发,怎麽才过了短短一个来月,就成这副模样了?
胡子邋遢,衣领皱著,像是好几天没更换衣服。
程旭见到他,脸色也是一变,“小云,是来复检的吗?”
视线落在云子墨手里那张化验单上。
云子墨别扭的点点头,岔开了话,“你呢?身体不舒服?”
有那麽一瞬间,程旭的神情几乎都有些古怪。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说,“没什麽,只是普通的低烧,来医院开点药。”
云子墨说,“不严重就好。”
两人边说边一同下楼。
把程旭三魂失了六魄的样子看在眼里,云子墨试探著问:“杜姗最近还好吗?快七个月了吧?”
程旭眉头紧锁,低著头,“还好吧。”
语气敷衍,都让云子墨侧目了。
程旭像是也意识到了,干笑了两声,解释说,“我这几天生病就没回家,怕把感冒传给她。”
云子墨听得相信就点头了。
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云子墨打了辆车,到了半路,杜宣的电话就来了。
看著手机显示屏上男人的名字,云子墨不知怎麽的,脸微微热了上来。
摁下通话键,问,“怎麽打电话来了?不是有事要忙吗?”
杜宣说,“都忙完了。”又问,“复检的结果怎麽样?”
云子墨说,“没有事,医生说骨头长得很好。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到家没有?”
大约问这两句的时候,语气难得的有些急迫,杜宣闷声笑,“这是,想我了?”
调笑的语气,云子墨隐约都能想象,对方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上拨弄什麽小物件时,那副似笑非笑、意态闲闲的样子。
云子墨好一会儿答不上来,过了十多秒,咳了咳,才说,“我一会儿经过菜场,有特别想吃的菜吗?”
杜宣就还是笑,“也好,我刚有点想吃你做的石榴虾仁了。”
这麽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明明都是柴米油盐的小事,也不大有营养,却让云子墨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温暖感。
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家的感觉,居然就这麽近到眼前了。
直到挂了电话,云子墨才想起来要烦恼,该怎麽告诉杜宣他身体的变故呢。
☆、二流明星 75(强强/生子)
跟杜宣通完电话,五分锺不到,手机再度响了。
接起来,是个陌生人的声音,“是莫云先生吗?”
知道莫云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云子墨一下子就警觉了,“我是。请问你是?”
那人道,“这儿是仁心医院。程先生二十分锺前出了车祸。您是我们唯一能联系上的人,可以的话,麻烦您过来医院一趟好吗?”
车祸?怎麽又是车祸?
云子墨觉得脑子一下子都转不过来了,想也不想,赶紧让司机掉头。
到了医院,被告知程旭还在手术中,具体伤势如何还不得知,云子墨立马拿起手机给杜姗打电话。
结果杜姗那边就一直占线,竟然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那间隙里,杜宣的电话又来了。
云子墨再怎麽觉得愧疚,也不得不据实以告。
杜宣沈默了七八秒,说,“你等在那儿,我过去。”
他人很快就到了。
过去的时候,云子墨正焦灼著神情,坐在医院走道的长椅上等待。
杜宣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问,“还好吗?”
云子墨说,“还在动手术。医生说要等手术完了,才知道伤势轻重。”又说,“对不起,医院打电话给我,我没法不过来。”
杜宣伸手握著他的手,以眼神安慰他,“没事,刚好我有空,可以在这儿陪你。”
被那种安定人心的眼神跟声音抚慰著,云子墨觉得一直绷紧的那根神经,顿时松动了下来。
杜宣又问,“联系他家人了吗?”
云子墨说,“打了几十通电话过去,但一直没人接。我想等手术完了,去他们家看看。但愿只是手机没电,或是杜姗在睡觉没听到。”
说到後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杜宣紧一紧握著他的手,然後起身,说,“你坐著,我去问问医生车祸的事。”
云子墨本来想跟过去,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就坐著没动。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廊那头传来平跟拖鞋的踢踏声。
云子墨抬头一看,见是杜姗,忙站起来,迎上去,边走边说,“你来了,程旭还在手术室。”
杜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问非问地说,“我还以为,医院会先给我打电话。”
云子墨说,“你手机关机了。”
杜姗一愣,从包里拿起来手机看了看,脸上几个表情转换过去。过了足足有半分锺,才说,“果然没电了。”
语气跟神情,说不出的奇怪。
其实云子墨更想不通的是,既然她手机没电了,又是怎麽被通知来医院的?
只是见对方挺著肚子,一张脸白得掉色,像是心焦到了极致,他也就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些有的没的。
等程旭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後。
主刀医生解下医用口罩,朝等在手术室外的两个人笑笑,说,“伤得不重,只是小腿半月板撕裂,已经缝合打上石膏了,卧床休息三个月左右,应该就能痊愈。”
杜姗跟云子墨都听得松了口气。
然後就看见打了麻药的程旭,躺在手术床上,被护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杜姗一个抢步过去,险些撞到高高耸起的肚子。
云子墨适时拉了她一把,“小心。”
倒是他自己,被带得一个重心不稳,几个错步才站稳脚跟,险些摔过去。
孕妇带了冲力的体重,他都有些吃不消了。
被救了,杜姗并不显得怎麽後怕,也不特别感激,只是神色淡漠道了声“多谢”,推开云子墨拉著她那只手,问一旁的主刀医生,“医师,我丈夫什麽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说了个时间,杜姗跟著手术床往病房的方向走,头也不回对云子墨说,“你回去吧,他有我照顾就行了。”
云子墨没说什麽,也没坚持要跟过去。
刚刚拉杜姗那一下,其实已经让他不大舒服了
。
头有些晕,心脏跳得很快,应该是没吃午饭造成的低血糖,除此之外,大概还有那个特殊原因在作怪。
望著医生护士簇拥著刚刚动完手术的程旭,消失在走廊尽头,云子墨再也撑不住似的,手按住心脏倒回凳子上,试图平复胸腔里过快的疾跳。
一时都苦笑了。
这个身体,也太没用了。
☆、二流明星 76(强强/生子)
休息了大概五六分锺,那阵眩晕感才渐渐过去。
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慎重些,於是起身去心内科找徐冉。
徐冉帮他量完血压,又测了心跳,脸色沈下来,“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云子墨说,“怎麽这麽问?”
徐冉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在说什麽。”
云子墨苦笑,“刚刚只是不小心晃了一下,大概是没吃午饭的原因。血压跟心跳不是很正常吗?”
徐冉说,“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说这个?”
云子墨沈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徐冉,我想留下他。”
他说得并不掷地有声,可表情里那种坚持,语气里的斩钉截铁,几乎让徐冉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徐冉才骂著说,“就知道你这家夥比驴还强!听好了,接下来这十个月,做什麽,吃什麽,什麽时候休息,什麽时候运动,都要照我安排的做!还有,让你家那位节制点,尤其头三个月,不许再有性生活!听到没有?”
训小学生似的语气,一瞬间都让云子墨尴尬得脸热了。
不过他也没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徐冉暴走,就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等杜宣拎著饭菜回来,云子墨已经神色如常坐在医院走道的长凳上等著了。
见杜宣到了,迎上去,接过来其中一份饭菜,然後两个人一起过去程旭病房,给杜姗送饭。
刚扭开程旭病房的门,就有叫骂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杜姗哭著恳求,“阿旭,我知道错了。”
程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漠然,“你走不走?”
杜姗就还是哭,“阿旭……”
下一秒,房间里就传来“!当”一声响,像是什麽被砸碎了。
云子墨听得心头一跳,跟杜宣交换了一个面面相觑的眼神,赶紧开门进去。
果然,病房里乱糟糟的。
程旭跟杜姗听到开门声,都不约而同看过来。
看到砸碎在地上那个玻璃杯,云子墨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吃惊。“怎麽了……”
杜宣有些难堪。
程旭几乎是在咆哮了,“小云,赶她出去!我一秒也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云子墨脸色一变。
他印象里,程旭对杜姗,一向都是体贴温柔的,什麽时候说过这种重话。
杜姗也急了,“阿旭,你听我解释!”
程旭盯著杜姗的小腹,恶狠狠说,“肚子里怀著不知道哪个男人的野种,你还有脸再在我面前出现?”
野种?
云子墨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杜姗。
程旭看著杜姗,“告诉小云,别让他再蒙在鼓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云子墨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看了眼杜宣。
杜宣眯著眼睛,脸色也不好看。
一时谁也不说话。
在那种无言焦灼里,突然程旭啪地一下把手拍在病床上,喝道:“杜姗!还想让我原谅你的话,就跟小云说实话!你说啊!”
杜姗被那种厉声嘶喊催促著,声音里都带了哭声,视线带过云子墨身边的杜宣,然後落在云子墨身上:“当时杜先生跟我说,只要有办法让阿旭回到我身边,就不会再为难阿旭,公司也可以保住。”说完看向程旭,“至於这个孩子,就只是意外,那段时间为了莫云,你闹成那样,我实在太伤心了。如果你真这麽讨厌,我可以拿掉的。阿旭,我真的知道错了!”
杜先生?为难?公司?孩子?意外?
云子墨觉得整个人在那一刻都是懵的,他甚至自欺欺人的,不敢向身边人求证。
☆、二流明星 77(强强/生子)
程旭的视线,箭一样投向杜宣,“杜先生,你设计我,让我平白无故给别人养孩子,我无话可说,只怪我一时心软,上了别人的当。可小云不一样,他从小就认死理,一条路走到底,也不懂变通,我是不会看著他被任何人伤害的。杜先生你家大业大,有的是时间金钱可以挥霍,小云现在年纪轻,还能让你觉得新鲜,那以後呢?时间一长,你玩厌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你让他怎麽办?”
那种护短的样子,简直让杜姗脸都扭曲了。“阿旭,你非要当著我的面说这些吗?”
程旭神色间的淡漠,简直可以让杜姗死一千一万次。
他一眼也不看杜姗,还是对杜宣说,“本来这种话,是不该我说的。可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说开了,那劳烦杜先生你放手吧。当初杜先生用什麽手段得到小云,以後就可以用同样的招数得到别人。我跟小云从小一起长大,实在不希望他被人那样伤害。”
杜宣一张脸沈得没有任何表情,“既然知道有些话不该你说,就不要说。”
程旭毫不退缩,“小云从小就没有爸妈,他是个念家,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这些,偏偏都是杜先生你没法给的。”
杜宣冷笑,“我给不起,你就给得起?”
笑容里满满都是讽刺。
难得的,程旭居然没有尴尬,反而深沈了目光望向云子墨,对杜宣说,“如果可以,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他。我们都是孤儿,没有杜先生非同寻常的家世,相对的,所受的阻碍也会少很多。或许在杜先生听来,我这些话并不中听,可也是实话。小云前後两次,是因为什麽缘故受伤住院,我想杜先生心知肚明。您的旧情人数不尽数,家里更是权势滔天。而小云,他只有一条命,经不起这麽折腾的。”
杜宣眉心微微一动,算是被戳到痛处了。
一时都有些无言以对。
他是没想到,姓程的居然还有这麽好的口才,从前真是他轻敌了。
房间里,杜姗的哭声还在继续。可程旭关注的焦点,从始至终就不是她。
把杜姗尖细的哭声,还有程旭义正辞严的劝说,以及杜宣明显的词穷听在耳里,突然云子墨说:“可以了,阿旭。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而你跟杜姗,还是先冷静几天,再挑个适当的时间好好谈谈吧。”视线怜悯地扫过杜姗的小腹,“无论有没有误会,孩子总是无辜的。至於杜宣做了什麽事,伤害到你……如果是真的,我会代他向你道歉。”
说完,再顾不上程旭满脸的不可思议,转身就走。
出了病房,径直往电梯那边走,走得很快,一路沈默的样子,纵使杜宣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直到一路开车回到家,进了家门,换了鞋子,在沙发上坐下,云子墨才说,“可以说实话了吗?”
杜宣被那种直透人心的眼神盯著,慢慢蹲了下去,表情有些复杂,“是我做的。”语气又陡然一转,“可我不会後悔。”
云子墨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
这个答案,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像是一夜间成了陌路人。
确切来说,是云子墨根本不给杜宣任何跟他主动说话的机会。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句话也不说,这多少让杜宣烦闷。不过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云子墨没有要求跟他一拍两散,甚至在医院里,云子墨还当著程旭的面,维护了他。
过了几天沈闷日子,这天一早,杜宣被浴室里传来的一阵呕吐声惊醒了。
☆、二流明星 78(强强/生子)
杜宣赶过去的时候,云子墨正趴在洗漱台上,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
顾不得两人还在冷战,杜宣上前去,边拍云子墨的背边问,“吐成这样,是不是著凉了?”
云子墨摇头,“没事。”
摆明了不想多说。
杜宣手下动作一顿,不过也没有发作,“我去做早餐。吃完饭,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云子墨起身,避开那只给他拍背的手,“不用。”
杜宣脸色不好了,“这是在拿自己当赌注,报复我吗?”
“你──”云子墨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杜宣像是忍到了极致,“为了那麽个东西,就值得你这麽跟我对著干?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
云子墨说,“不是──”
杜宣截住他,“不是什麽?不是因为他,还是说,这事不是我该管的?”
跟云子墨在一起的时候,杜宣这麽咄咄逼人的时候很少。云子墨被呛得,一下子都忘了想说什麽。
两人目光对峙。
被那种令人煎熬的沈默压抑著,云子墨心情也糟了,语气也影了,“你这是反过来跟我发脾气吗?”
杜宣反问,“我有资格这麽做吗?”
云子墨像是受不了似的,吞了一大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做错事的人,反而还有理了吗?”
“我做错了什麽?”杜宣一脸的讽刺,“主动要跟你一刀两断,回去他老婆孩子身边的是他自己,我有拿枪指著他,逼他了吗?”
云子墨气不可遏,“难道非要用暴力,才算逼迫?是不是没用枪指著他,就已经算你对他仁至义尽了?你怎麽总是……这样。你是有权有势,可有权有势,就可以胡作非为吗?换你在他的位置,被人算计逼迫,你能甘心?能忍下这口气?杜宣,不要凡事都在别人身上找错处,偶尔也看看自己吧。”
杜宣一张脸沈得没有表情,“我他妈算是看明白了,看来不管我做什麽,错的那个,就只能是我。谁让你那颗心,从来都偏著那个东西呢?”
边说边冷笑,笑得云子墨一张脸更加苍白,心都跳得疼,忍不住质问对方,“你真的没做错?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为什麽还特意找上杜姗,让他从始至终被骗得团团转?”
杜宣冷笑,“姓程的自己瞎了眼,要被人骗,我是不是应该像狗一样,领著他走?”
这话实在太刻薄了。
云子墨一瞬间连舌尖都是凉的,一颗心沈得没有底。
他知道不能吵下去了,不仅自己的身体扛不住,也伤感情,闹到不可开交,一拍两散也说不定。
於是低头,进浴室去,锁上浴室的门,慢慢地平复急促上来的呼吸。
杜宣并没有来敲门,这在他意料之中。
过了一会儿,外面防盗门!地一声响,像是有什麽人出去了。
云子墨这才打开浴室的门,去敲隔壁云瑞房间的门。
敲了半天没有回音,打开门一看,见云瑞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孩子并不在床上,连书包都不见了。
这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关门声,居然是杜宣送云瑞上学去了。
云子墨一下子都不知道心里是什麽滋味。
那个男人,好也是他,坏也是他,实在让他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心脏还是不怎麽舒服,胃里也难受,只好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楼道里传来了开门声。
云子墨不用想也知道谁回来了,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云子墨正预备开口,冷不丁被人一把搂在怀里,又听见那个男人一脸不知所措地问:“这麽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二流明星 79(强强/生子)
云子墨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
然後就被杜宣抱起来,脚都离了地。门还开著,楼道对面也有住户。两个大男人这样抱在一起,实在不像话。
云子墨连说了两声“关门”,杜宣才长脚一伸,带上防盗门,抱他进客厅去。这过程里,就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眼睛里那种光亮,让云子墨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放在沙发上,云子墨还没来得及开口,杜宣就已经又站起来,去了厨房。
在里面忙了一阵,不到一刻锺,端著放早餐的餐盘出来了。这大概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餐盘里除了鲜榨果汁、牛奶,还有煎蛋跟稀粥,边上叠著一块折得一丝不苟的餐巾,就差再放个花瓶,插朵玫瑰花了。
云子墨被捏著手指,握住玻璃杯,喝了口牛奶,还有些发懵,“你怎麽了?”
杜宣蹲在他身前,盯著他不说话,似乎完全忘了之前两个人是怎麽大吵一通的,眼睛里那种欢喜劲,一下子就让云子墨心头那盏灯,像触到开关似的,啪地亮了。“你知道了……”
杜宣伸手抚摸著他的眼睛,声音里透著抑制不住的激动,隐约都有些颤抖,“送孩子回来的路上,给徐冉打了个电话,本来想先跟她约好时间,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结果徐冉一边骂我,一边就把实情都告诉我了。”
这个结果,实在不怎麽出乎云子墨的预料,不过还是免不了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几天两个人一直在冷战,他都忘了跟杜宣提这件事。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怎麽开口。
现在倒好,徐冉那丫头索性一股脑把他打包卖了。
过了好一会儿,云子墨才听清楚杜宣问,“怎麽样?”
没听见对方之前都说了什麽,云子墨只好问,“什麽怎麽样?”
杜宣捏了捏他的手,“这里不能住了,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云子墨一脸不解,“还能换到哪里?这儿在郊区,人不多,不是挺好?”
杜宣摇头,手很小心地护住他的小腹,“再过几个月,这儿大起来怎麽办?难道遇见人就说,你发福了?”
云子墨纵使还在生对方的气,不过听了这麽不著调的一句,脸还是热了上来,不无尴尬地转到一边。“我不出门,不就行了。”
杜宣把头埋在怀里闷笑,“不出门,我儿子怎麽呼吸到新鲜空气?而且徐冉也说了,你生云瑞的时候心脏受过创伤,这次一定要好好养著,把亏了的元气补回来。”
云子墨问,“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杜宣说,“不该说吗?你是要瞒我到什麽时候?是预备带著我两个儿子集体跑路吗?”
云子墨耳朵都红了,“你别这样说话,像什麽。”
杜宣笑,“像什麽?”
云子墨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听起来,像个流氓。”
杜宣扬声笑起来,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打横抱起来,去卧室,“被你发现了吗?那我就不装了,流氓一次给你看。”
接著就被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云子墨既尴尬,又无措,不习惯。
他一个一米七八的男人,抱别人的经历倒是有,被别人打横抱来抱去,实在屈指可数。
更多的,还有不安。想了想,还是问,“我这样,你不觉得奇怪?”
杜宣听出话里的隐忧来了,边亲吻他的耳垂边说,“小宁不是也替阿朗生了秦宁?到我们这儿,有什麽好奇怪的?”
云子墨惊得一愣,“秦宁是……”
杜宣闷笑,手伸进他衬衣下摆里,摸得非常小心,生怕碰伤了一点,“没什麽好奇怪的,也不用觉得吃惊,以现在的科技,内植子宫人造胚胎这样的技术,都已经趋向成熟,我们这样自然生育,不是更好?”
云子墨苦笑,“可我毕竟不正--”
杜宣咬了咬他的耳垂,“不想给我生孩子吗?话又说回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跟你姓,那这一个,是不是就应该跟我姓?”又一脸轻佻地我问,“你怎麽这麽不经碰?几次就……”
云子墨被说得急了,“你别胡说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生怕惹对方动怒,杜宣赶紧收敛言行。
过了几秒锺,云子墨郑重了神色说,“欺负人的事,以後别干了,我不喜欢你那样。”
杜宣点头,“知道,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云子墨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说,“我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程旭。不是我,他跟杜姗不会闹到现在这样。於情於理,我都应该去跟他谈谈,顺便跟他道歉。”
杜宣不说话。
云子墨闭上眼睛,继续说,“我忘不了他从小是怎麽护著我的……有些事,我--”
“知道了。”杜宣截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腹,“明天我送你过去,亲自跟他说声对不起,总可以了?”
云子墨一愣,“你……”
杜宣笑起来,“我不能承认错误?”
云子墨的神情有点别扭,视线下意识扫过自己的小腹。
杜宣先是闷声笑,然而拿手掩著眼睛扬声笑起来,笑完探身上去,一只手摩挲著怀里人的小腹,亲上那蔷薇般的唇瓣,“这是在跟孩子吃醋吗?”又带了笑声说,“放心,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就算儿子也不行。子墨,我希望你过得快乐,因为我觉得幸福,为了这个,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做到。”
云子墨虽然窘迫,不过也不是不动容的,张嘴让对方深深吻住他。接吻的间隙了,说出了心里话,“我们以後别乱吵架了,小时候家里总在吵,我其实很怕那个。”
杜宣亲吻的动作一顿,像是被触动似的,深深吻住他的唇舌,顺从地应了声好。
☆、二流明星 80(强强/生子)
第二天一早,云子墨买了鲜花水果,由杜宣开车,去医院探望程旭。
病房里,程旭的情绪比起车祸刚醒那天,明显好了许多。
不过对於杜宣依旧充满敌意,即便杜宣後来纡尊降贵道歉了,两人间的那种剑拔弩张,丝毫没能得到缓解。
杜宣本人倒不觉得有什麽,後来被云子墨以眼神请求,只好先出来,将空间留给两人。
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听到杜姗问,“杜先生不进去,不怕两个人旧情复燃?”
杜宣回头,神情坦然,反问,“有事?”
杜姗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杜先生果然大方。”
杜宣神情不改,“对爱人起码的尊重,我还是有的。”
杜姗讽刺地笑了,“杜先生的能耐,我怎麽会怀疑?现在看来,当初阿旭找到小云的事,应该也是您通知我的了?”
杜宣没说话,这麽态度已经很显然。
就是他做的。
杜姗继续说,“莫云……他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吧。”
杜宣视线一沈,虹膜凝起一种戒备的弧度。
杜姗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杜先生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阿旭早就没了生育能力,也知道我跟阿旭这辈子,绝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孩子,又刚好是我们最大的遗憾跟心结,所以你後来让人千方百计接近我--”
杜宣的声音很平静,“程夫人,对丈夫不忠,似乎不是别人能控制的吧。再说下去,我可以告您诽谤。”
杜姗苦笑,“是啊,是我受不了诱惑,怪得了谁呢?”
杜宣再度不吭声了。
杜姗的神情陡然一变,笑得很讥讽,“我曾经私下跟莫云聊过,他应该还不知道阿旭已经没法生育这件事,更加不会阿旭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什麽!为了谁!”
一字一字说来,脸一度都扭曲了。
杜宣双眼眯起来,“那麽程夫人当初又是怎麽设计子墨,离开您丈夫的?现在再翻旧账,除了更加僵化您跟您丈夫的关系,还能如何?”语气变得冷冽,“玉石俱焚可不是什麽好结果,何况程夫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一两个事实,还不能拿我怎麽样。”
“是吗?”杜姗突然抬头,直直望过来,“那麽莫云如果知道,阿旭是因为十年前给他治病卖了颗肾,又在那件事之後,连著找了他三个月,累到肾炎发作,才落到今天的地步,而又是你,千方百计瞒著这件事,还把我当年因为嫉妒卖了他的过错,按在阿旭头上,让他断了对阿旭最後一点希望,你觉得莫云他,还能原谅你?”
杜宣有整整半分锺时间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分析,对方这一番恐吓成真的几率。
突然他叹了口气,说,“杜姗,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步,你该做的,是想想究竟怎麽才能挽回你丈夫的心,而不是在这儿回忆往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它改变不了什麽。”神情有瞬间的阴霾,“我不是什麽好人,谁让我不痛快,我势必不会让他好过。上次旭阳建设的事,就是先例。”边说边抬脚往前走,经过杜姗的时候,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你敢伤害他的话,我有很多种方法,让姓程的生不如死。记住这话,先走了。”
杜姗在那瞬间,脖子都是凉的。
她知道杜宣的手段……
☆、二流明星 81(强强/生子)
云子墨从病房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杜宣,笑了笑,扫过挺著小腹的杜姗,还是说了,“孩子是无辜的。杜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杜姗在那一瞬间,除了沈默,只能沈默。
静默里,杜宣伸手拉起云子墨的手:“走了。”
把杜姗对他的那种反感看在眼里,云子墨到这时候,也没什麽可劝的,只能抬脚离开。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电梯口,突然云子墨说,“附近有家快餐店,味道不错,我以前在那儿打过一段时间工。午饭我们去那儿吃,怎麽样?”
杜宣点头,“好,都听你的。”
云子墨想了想,说,“谢了。”
“谢什麽?”杜宣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云子墨看住他,“你能尊重我,我很高兴。也很高兴,你能尊重我身边人。”
杜宣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就笑了,“这麽容易就满足了吗?以後我对你好的时候还多,你该不是准备天天跟我道谢吧?”
云子墨被逗得笑了,“确实没这个必要。”
杜宣握著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两人去吃饭的地方,是家很普通的港式餐厅,大概因为还没到饭点,店里客人并不多。
点好餐,吃著饭的时候,杜宣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问,“你以前在这儿打过工?”
“对。”云子墨给对方夹了一筷爱吃的笋尖,随意地点点头。
杜宣又问,“什麽时候的事?怎麽没听你提过?”
云子墨淡淡一笑,“有十来年了。那时候程旭忙著凑本钱做生意,我也不记得到底打过多少工。至於这家店,老板娘给的薪水高,我有一年多都在这里帮工。”又说,“那时候我一没学历,二没特长,是老板娘看我可怜,才请我的。後来再回来,店已经转手了,听说老板娘已经去国外定居了,可惜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杜宣听得一阵沈默,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十四岁那年,刚刚来H市,有段时间也在外面打工赚钱。”
云子墨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啊?”
杜宣勾著嘴角笑,“这麽吃惊干嘛?我就不能自己养活自己?事实上杜家从来不养闲人,我外公从来信奉,只有吃过苦的人,才知道珍惜所拥有的。我是他亲自指定的继承人,他当然不可能纵容我。”见云子墨望著他,索性说了,“所以,就算没了家里的支持,我也照样能让你跟孩子,过上不错的生活。从现在起的一切日常开销,你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养身体,知道吗?”
云子墨像是被人戳穿心事似的,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我──”
杜宣截住他,“答应我,最近几年都别接工作了,好吗?”
云子墨低头望著餐盘,沈默了十来秒,叹了口气,“我其实,不太习惯什麽都不做的生活。”
“我明白。”杜宣在桌子底下,抚上他的小腹,“那麽,就当是为了我,为我们家这个即将到来的新成员考虑了,可以吗?”
感觉到了杜宣微妙的情绪波动,云子抉择又抉择,还是点头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阶段肯定不能再接戏,至於孩子出生後,大概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正常活动。
休息就休息吧,当是给自己放假了,何况再过几个月,他也确实不能见人了。
晚上云子墨躺在床上,杜宣在客厅接完电话,回到卧室,突然从身後紧紧搂住他,将头埋进他脖子里,喟叹似地说,“子墨,你又有了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二流明星 82(强强/生子)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云子墨的肚子已经大了很多,好在天气冷,穿上厚外套也不大看得出来。
这天傍晚的时候,荣奕跟秦朗宁舒特意带上秦宁来串门。
杜宣的这套别墅在半山,跟秦朗家只有十几分锺车程的距离。
一行人进来时,杜宣正带著云瑞,在装饰客厅里一棵一人多高的圣诞树,云子墨站在边上,看他们忙活。
突然,荣奕高八度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杜,你他妈再宅下去,一点家底可就真要被你玩完了。”边说边笑著搂了搂迎接出来的云子墨,把云子墨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转而冲杜宣笑得很玩味,“恭喜啊。”
杜宣神情坦然地挑挑眉毛。
秦朗跟宁舒又一同向主人道了恭喜。
秦朗又说,“行啊,哥们,儿子居然比我家秦宁还大。”边说边举起来云瑞,让云瑞将一条红丝带,绑到树尖上。
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他又是以现在这副怪异样子跟众人见面,云子墨多少有点不自在。
把他的眉眼间的尴尬看在眼里,荣奕笑著吹了声口哨,一脸的暧昧挡也挡不住,“杜,你他妈什麽时候也来场婚礼呗,我不介意再当回伴郎啊。”见杜宣下意识望向云子墨,再度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了声口哨。
云子墨实在消受不了荣奕的厚脸皮,只好先带宁舒进屋去。
往客厅壁炉那边走的时候,就听见荣奕一脸大惊小怪地喊,“你不是吧,孩子都有两个了,还不求婚?什麽?三个?靠!你他妈哪里撞来这麽好的命?”
显然荣奕那张大嘴巴,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
晚上几个人一块吃了饭,又看著云瑞跟秦宁闹了一会儿,送走客人後,云瑞顶著圣诞老人的红帽子,趴在云子墨腿上,一脸天真地问,“爸爸,荣奕叔叔说,我就要有两个弟弟了。可是爸爸,弟弟在哪里?”
云子墨被问得猝不及防,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反应。
一旁整理餐桌的杜宣闷声笑起来,“你猜。”
云瑞笑得一脸得意,“我知道,在爸爸这里。”边说边伸手去摸云子墨的小腹。
云子墨一惊,不过已经晚了,云瑞的手已经碰到了他高高凸起的小腹,又把脸贴上来,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新奇的事,想一探究竟。
贴著他的小腹听了一会儿“动静”,小家夥一脸可爱地问,“爸爸,为什麽弟弟不说话?秦宁都会说话了,还抢著玩我的变形金刚。”
“呃……”云子墨被问得一阵无言。
云瑞又问,“荣奕叔叔说,爸爸是我的爸爸,叔叔也是我的爸爸,两个都是爸爸。可是别的小朋友就只有爸爸跟妈妈,为什麽我有两个爸爸?”
小家夥一口一个爸爸,云子墨听得都有些犯晕,“这个……”
好在杜宣适时救了他,“因为你跟秦宁一样。秦宁也有两个爸爸。”
云瑞转动滴溜溜的大眼睛问,“真的吗?”
杜宣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宁叔叔跟秦叔叔,都是秦宁的爸爸,不信,你可以问你爸爸?”
云瑞睁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无辜地望向云子墨,云子墨只好不自在地点点头。
云瑞顿时就放心了,知道秦宁跟他一样,也有两个爸爸,这让他觉得自己跟别人其实也没什麽不同。有了这样的认知,小家夥很快就不再烦恼了,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望著杜宣跟云子墨,一脸猴精地问,“既然叔叔跟爸爸都是我的爸爸,那麽今晚圣诞老人是不是会给我两份礼物呢?”
杜宣听得笑起来,把小家夥从云子墨怀里抱下来,拍拍小家夥的屁股,“十二点之前洗完澡躺在床上,圣诞老人才有礼物给你。”
云瑞乐了,喔喔喔地蹦起来。
等终於哄云瑞睡下,两人才终於闲下来。
云子墨先进浴室去洗澡,衣服脱到一半,门就被推开了。
杜宣已经脱得只剩一条长裤了,手里拿著个用彩纸包装的礼盒,上前来,从身後搂住云子墨,边解礼盒的丝带边低声说,“圣诞快乐,子墨。”
天鹅绒礼盒里,一对宝石对戒,在灯光下,发散著柔和美好的光芒。
☆、二流明星 83(强强/生子)
云子墨出神的片刻时光里,杜宣已经将戒指戴上了各自的左手无名指,然後将他打横抱起来,轻笑著说,“新郎果然重了不少啊。”
那种调笑的语气,都让云子墨窘迫了,下意识瞪了眼胡乱说话那人,杜宣就闷在他脖子里轻笑。
这个耶诞节,气氛异样的甜美,仿佛预示著这一年最美好的日子,快要走到尽头了。
耶诞节过後三个多月,日子在平稳中缓缓前进,很快就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公用电话亭里,方辰无数次地拿起电话,又无数次地放下,像是在做著什麽天人对决。
最终,他还是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齐乐在那头问,“考虑好了?”
方辰有些胆怯,“我……你得跟我保证,不能伤到孩子。”
齐乐笑起来,“怎麽会呢?我只是替人约他出来聊聊天而已。你也知道,你的杜大哥最近看他看得紧,身边保镖一大堆,现在想见他,只怕比登天还难哦。”
方辰有长久的沈默,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齐乐继续说,“不瞒你,旭阳建设那位程总是他的老相识,想也不会害他了。”语气陡然一转,“我在杜宣身边这麽几年,还从来没见他带谁住进山腰那套木屋别墅过,你说云子墨不像个有心机,可能吗?方先生,你该知道,做我们这一行没一个真正乾净,不然那位程总也不会千方百计让我从中牵线搭桥。你看,他也就是这麽个玩意儿,杜宣当初要是选你,我也能输得心服口服点。”说完无比可惜地叹了口气。
方辰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他真的跟别人--”
大概实在觉得羞耻,後面的话甚至都没能说出口。
齐乐的笑声里透著一股阴阳怪气,“方先生如果不相信,到时候我把他们俩见面的地址告诉你,你亲自过去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
方辰过了半天,才抵抗不了诱惑似地应了声好。
通完电话,齐乐捏著镶钻的手机,在沙发上敲了一会儿,脸上有浓烈的笑意浮上来,很快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被接通後,那头杜禺兴问,“什麽事?”
齐乐说,“搞定了。”
杜禺兴沈默了几秒,说,“杜少下礼拜三出差,周六回来,只有三天,你知道该怎麽做。”
齐乐一脸的笑意掩饰不住,“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成功了。”
杜禺兴似乎有些不信,“话别说得太满,齐先生。就算宣少暂时离开几天,也会有保镖二十四小时跟著他,我不认为你有多少把握。”
齐乐说,“这个你放心。到了那天,我自然有办法引他出来,不怕他不出门。”
杜禺兴说,“那就看你的了。”
齐乐说,“说好的,事成後,五千万英镑,三百根金条,直接汇进我在瑞士的帐户,一分不许少。不要美元,不要欧元,只要英镑跟金条。”
杜禺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板,“我们杜氏做生意,一向守信,这点你大可放心。除此之外,我还可以代替我们董事长向你保证,即便宣少事後追究,也不会查到你,你会绝对安全。”
说完,也不给齐乐感恩奉承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二流明星 84(强强/生子)
杜禺兴接完电话,敲了敲门,推开门进去。
楠木书桌後,杜让凤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文件。见杜禺兴进来,就问,“怎麽样?”
杜禺兴说,“很顺利。”又说,“抱歉,董事长,对方索要五千万英镑三百根金条的酬劳,我自作主张,已经替您答应了。”
杜让凤头也不抬,翻过一页文件去,“嗯,你全权做主就好,我不想管那些细枝末节。”她的眉头微微皱著,一脸不屑,自言自语说,“瞧,这就是戏子的情意,只值这麽个价。”
杜禺兴一脸肃然,“姓齐的也就皮相还过得去,宣少对他并没有兴趣,不值得董事长动怒。”
杜让凤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选他也比现在这个好。孟家那个女儿,看得怎麽样?”
杜禺兴说,“孟小姐还在读哈佛的物理金融学博士,她本人有驾驶、游艇、律师执照,会潜水、绘画,擅长五六种乐器,懂设计……”
杜让凤截住他,“长相呢?”
杜禺兴说,“身高一米七五,非常漂亮,气质更好。听说在国外一直半工半读,不需要家里资助,就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杜让凤似乎听得很满意,嘴角依稀有了点笑意,“这才像点我杜家媳妇的样子。孟家这个女儿不错,等事情告一段落,安排他跟杜宣见个面。我杜让凤的媳妇,绝不能只是个让人赏玩的花瓶。”
杜禺兴一脸信服,“明白了,董事长。您交待的事,我一定会办妥当。”
杜让凤点点头,神情坚毅一如往日。
没有人能阻挡她的意志,该做什麽,她一分也不会手软。
***
杜宣这次是要去签一份新谈的项目合约,来去只要三天,算是相当短的出差行程。
吃完饭,杜宣还是像往常那样,往云子墨手里塞了盘水果,然後把人塞进了客厅沙发,自己进厨房去洗碗。只不过等他洗好碗出来,云子墨已经不在客厅了。找了一圈,果然在卧室找到了人,正在收拾行李。
杜宣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整理行李干什麽?”
云子墨说,“不是要出差吗?”
杜宣止住他手上的动作,“只是几件衣服,我自己不会整理吗?你别乱动,碰到肚子怎麽办?是想让我走得不安心吗?”
云子墨说,“你别大惊小怪。”
杜宣叹气,“我能不小心吗?徐冉说──”
云子墨也想叹气了,“好了,杜宣,这话我最近听了不下一百遍,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徐冉说话一向夸张,你不是不知道。何况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不清楚?不要这麽一惊一乍的。”
难得的,杜宣露出很委屈的样子来,说,“好啊,你嫌我罗嗦了。”
云子墨看得摇头,“你多大了……”语气中除了有无奈,也透著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宠溺。
☆、二流明星 85(强强/生子)
两个人边收拾行礼,边像平时那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说的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好比云瑞近来又长高不少,还迷上了游泳。又或者,该给孩子起什麽名字?两个孩子出生後,要不要再搬回原来住的地方?百日宴都要邀请哪些客人?一年後的婚礼,是要在教堂传统办呢,还是干脆在游轮上举办一个大派对?蜜月旅行该去哪些国家的哪些风景点?云瑞的早教计划又该怎麽安排?
这麽共同安排未来的时候,生活的那种宁谧踏实,让两个人心里都胀得满满的。彼此交叠握著的手上,对戒的光芒,闪耀得简直温暖人心。
家是什麽呢?应该就是这样了,即便只是说著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让人无端觉得充实美好起来,好像只要彼此相伴,就有说不完的话。
杜宣走後,接送云瑞的工作就交给了徐渭。徐渭是杜宣的私人保镖,平时贴身保护杜宣,寸步不离,这次杜宣特意留下他照看云子墨跟云瑞,可见有多紧张。
安安稳稳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云子墨一早就起来了,特意让徐渭在送云瑞回来的路上,买几个杜宣跟云瑞爱吃的菜,晚上好亲自下厨做一顿好的。
到了下午,正在厨房剥洋葱,准备做一道炸洋葱卷,再煎一块牛排,手机响了。
其实自从搬进来这套房子,云子墨接到过的电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除了杜宣一天三四通电话打回来,就是云瑞学校打来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云子墨拿起来手机一看,果然是云瑞学校来的电话。
接起来,电话那头一个人问,“是云瑞爸爸吗?”
云子墨说,“是,你是?”
对方说,“你好,我是……方辰,方小深的舅舅。云瑞跟小深游泳的时候,把人家孩子打伤了,对方父母吵著要见我们两家家长。抱歉,云先生,您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确实是云瑞学校打来的,方辰跟方小深云子墨都见过,而方小深跟云瑞小孩子心性很能玩在一起,云瑞最近迷上了游泳,就差整天泡在水里,这些云子墨也都知道。
没有任何怀疑,云子墨应了句“我尽快赶过去”後,穿上风衣要出门。
徐渭一向话少,难得的,居然在门口拦住了他,“先生,您现在这样,实在不方便出门。要做什麽,我都可以替您去办。”
云子墨摇头,“云瑞打伤了人,对方要求见家长,你去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徐渭站著不动,“那先打个电话跟杜少商量一下,怎麽样?”他的视线落在云子墨小腹那儿,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云子墨下意识压了压羽绒服的下摆,“我穿著羽绒服,应该看不出来什麽。今天是他签合同最後一天,现在应该谈到紧要关头了,没必要拿这种小事打扰他,走了。”
徐渭还是不肯放行,“可是--”
云子墨截住他,“你不走,我就自己叫车了。”
他态度坚决,徐渭再做无谓之争,似乎就显得太不通情达理了。
结果刚到云瑞学校门口,下了车,就接到了杜姗打来的电话,“小云,阿旭不见了。我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打他电话,可那边一直提示说在关机中。打了你几十通电话,也照样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
云子墨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机的信号,见信号满格,没有任何异常,心头说不出都是疑惑,不过他也顾不得深究,就问杜姗,“去他平时常去的地方找过没有?报警了吗?”
杜姗说,“办公室、健身房、餐厅、球场,能找的地方,我都让人找过了,可哪儿也没他的人影。我已经报了警,但警方说二十四小时後才能立案。他一夜没回来,我的眼皮就跳了整整一夜。”
云子墨焦急之中,寻找一线希望似地问,“有没有可能,是去见客户了?”
杜姗很坚决地否决,“不会,我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他答应过我,晚上不会接工作,会一直陪我到生产结束。他担心我随时会生产,也一直随身带两块手机电池轮著用。我还打电话问过他秘书,秘书也说,他昨晚是准时下班的,根本没见客户。小云,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云子墨劝她,“先别慌,我马上过去。”
讲著电话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的方辰。
☆、二流明星 86(强强/生子)
匆匆挂了电话,云子墨上前去,听方辰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直到方辰说,被打伤那孩子只是小伤,经过一通赔礼道歉,对方家长也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云子墨一颗心才略微松了松。
进教师办公室去後,先是向对方家长道过谢,又赔了医药费,当下也没时间跟老师家长客套,接了云瑞就走。
上车後报了个地址,徐渭在後视镜里,一脸肃然地望著他,“先生,杜少说过,这段时间你应该多休息,不能走动。”
云子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知道了,我有分寸。”
这次直接去杜姗跟程旭家。坐电梯到十六层,看到迎在门口,眼眶青黑脸皮浮肿的杜姗,云子墨一颗心猛地往上一提,他是没料到,只是一晚,杜姗就急著了这副样子。
不等他坐下来喘口气,杜姗家的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云子墨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麽,可是看杜姗瞬间白下去的脸色,也知道绝对没好事了。
果然,杜姗放下电话後,憋了两秒,“啊”地恸喊一声,撂下电话撒腿就往门外冲,完全不顾忌已经快要生产的身体。
云子墨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
徐渭想要阻拦,可是被云子墨要求看好云瑞的同时,一分心,追到电梯口,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著电梯的数字一格格往下跳,等抱著云瑞追到公寓楼下,连云子墨跟杜姗的背影都见不到了。
徐渭只好边掏钥匙开车门,边给远在国外的杜宣打电话。
坐进出租车里,杜姗还在一个劲流泪。云子墨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开口,只好掏出面纸递过去。
杜姗并不接那面纸,就说,“你知道吗,阿旭这辈子都没法生育了。”
云子墨怔得双眼大大一睁,“什麽?”
杜姗垂下头,“他昨晚,一直待在医院,还让医生做了全身检查,就等今天早上的报告了。这些年我一直瞒他瞒得很紧,我想不到他能从谁那儿知道这件事,除了一个人。”
云子墨心头一下惊跳,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谁……”
杜姗苦笑,“你说谁?还能有谁?”
云子墨觉得舌尖都是麻的,说不出一个字。
“是杜宣。”杜姗的笑声里充满讽刺,“五年前你一声不吭走了,多潇洒,可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阿旭他……累到肾炎病发,最後不得不住院抢救。当年如果不是为了给你治病,他怎麽会走到卖肾这一步?那是半颗肾,不是你那可怜要命的一夜……所有人都说,是阿旭对不起你,他活该,其实不是,是你对不起他才对。他为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了。要不然,这麽多年,我们怎麽会……怎麽会没有孩子呢?”深吸一口气後,继续说,“这次是医生好心,还记得提前通知我这个家属。可是我不敢想象,阿旭知道了事实後,会是什麽反应?你毁了他的一生,莫云,所以以後别再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了,你没这个资格。”
卖肾?无法生育?
云子墨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浪头迎面打落,一下子就跌进了暗不见底的深渊,整个人湮没在水里,越沈越深,快窒息了。
原来那一年,不仅他躺在过那张手术台上,程旭甚至早他一步,先躺在了上面,切了半颗肾,为了凑钱救他。
云子墨突然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医院第一次告诉程旭他心脏有问题的消息时,程旭脸上的表情。
他无法遏制地颤抖上来。
如果让程旭知道,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会绝望成什麽样子?
而欠下的这些,他该怎麽还?还还得了吗?
☆、二流明星 87(强强/生子)
到了医院门口,刚下车,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是告诉杜姗,程旭现在已经在去医院主楼天台的路上这件事。
云子墨跟杜姗惊怕之余,当即直奔目的地而去。
市的这家市立医院是新建的,总共十六层,当初修建主楼的时候,为了取平安的好兆头,特意建了十六层。
乘电梯到了顶楼,云子墨先一步推开了门到了天台,看到坐在水泥围栏边的程旭,瞳仁剑似地一收,脸顿时白得没了颜色。
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只不过这儿楼层高,风就显得大,吹在脸上依旧觉得凉嗖嗖的。
杜姗护著小腹落後一步跟到,看到围栏那边的情形,“啊”地尖叫一声,差点没放声大哭起来,忍著泪说,“阿旭,你别干傻事啊,求求你了,我需要你,不能没有你的。”
程旭苦笑起来,然後将视线落在云子墨身上,神情与其说是伤痛,不如说是古怪,“小云,你怎麽来了?”
云子墨不吭声。
杜姗像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尖叫起来,“莫云!他在问你!你还不说!”尖叫中带著哭音,箭一样,刺得人耳膜生疼。
云子墨还是不吭声,望程旭片刻後,说,“阿旭,你那边风大,还是下来吧。”
程旭摇了摇头,以微微俯视的角度,望著这个城市鳞次栉比的繁华,满眼的空洞,“小云,我这一辈子,全完了,一点希望都没了。”
云子墨说,“阿旭,世上没有永远过不去的坎。这麽多年,你是吃了多少苦,又是熬过多少关,才有了今天的一切的?就这麽放弃,你甘心吗?”
程旭摇头,“你不明白。”
云子墨问,“我不明白什麽?”边说边不动声色向前挪动。
程旭绝望地垂下头,一脸的不堪,“医生说,我得的这个病,不但没法生育,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能有……你让我,还怎麽过下去?谁肯陪我活活熬一辈子?”
杜姗在这个时候,突如其然地沈默了。
云子墨在震惊之余,顾不上别的,就说,“没事,你要治病,我陪著你,想说心事了,也可以说给我听。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一起吃火锅,一起打球。”
程旭眼中微微一闪,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他还是清醒的,问,“那姓杜的呢?你愿意离开他?”
云子墨没有直接回答,岔开了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当年为了凑钱给我做手术,连肾都卖了。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一直瞒著我?”
程旭苦笑,“十几年前的事了,还提他干什麽?小云,我只想知道,你……还爱我吗?”
云子墨被问得脚下一顿,不过还是点头了。
程旭眼底一簇火似的亮光,突然被点燃了,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脸上都有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对我真绝情的。”
云子墨继续往前挪动,“我其实一直忘了跟你说,从前那些事,我一件也没有忘。记得那时候在孤儿院,一年难得吃一次糖,你都会偷偷把自己那份,塞进我枕头里。後来离开孤儿院,没地方住,我们就在巷子里搭个棚,下雨天你总抢进水那头睡。我能留著这条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你。这辈子我欠你的,只怕下辈子也还不完。”
程旭又些微的恍然,“是啊,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了。”又问,“你真的愿意离开姓杜的?”
云子墨说,“没有我,他还可以找别人。你也说过,等我年纪大了,就不再让他有兴趣了。我已经不年轻了,阿旭,我也想过安稳生活。”
程旭眼睛里的光亮越来越盛,他满怀希望似地望过来,“真的?”
云子墨点头。
下一瞬,程旭就注意到了他的接近,脸色陡然一变,“小云,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还是说,连你也要骗我?”
云子墨只好停下步子,“是真心话。”
程旭盯著他,“那你发誓,会离开姓杜的,以後不再见他!”
云子墨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心绪似的,缓缓闭上眼睛,说,“好。我发誓,会离开他,不再见他,不然,这辈子不得善终。”
程旭的声音有些古怪,“小云,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爱我吗?你看著我的眼睛说。”
云子墨睁开颤动的眼睑,努力将视线定在对方身上,“是。我爱你。”
程旭笑了,“你果然还是爱我的。”几个字刚刚说完,就见他一张脸抽搐似地抖上来,咬牙切齿地说,“连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他突然站起来,起势太快,几下摇晃後,猛地向後栽去。
杜姗那个瞬间,连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口,第一反应就是往前冲,可下一秒又缩住了。
她知道,这麽冲过去,非但抓不住程旭,连自己的孩子也会出事的。
而就在她犹豫的这一两秒里,另一个人影,已经箭似地冲了上去,在程旭惊恐的叫喊声里,一把拽住了程旭的手。
云子墨几乎是横著冲上去的,小腹撞上水泥围墙那一瞬,他知道自己要出事了。
☆、二流明星 88(强强/生子)
撕裂般的剧痛,刀一样撕扯著他的腹腔,空气中依稀都有了血腥味。
云子墨几乎是在吼了,“杜姗!帮忙!”
杜姗惨白了脸,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後转身,“我去叫人。”
程旭吊在半空,凄凉地笑起来,“你看,人都一样,都只顾自己。”
云子墨手背跟额头上青筋暴绽,程旭说著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他就被拖出去一小节手臂的距离。
程旭一脸凄然地望著他,“放手吧,你救不了我,还会赔上自己。”
云子墨咬著牙,“别说了!”
程旭闭上眼睛,眼泪顺著眼角往外流,“小云,你真傻,怎麽还想著救我?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实话,从前照顾你,也不全是为了你,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生活那种寂寞,我过怕了。在孤儿院是这样,後来认识杜姗,疏远你,也是怕你心脏病复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当年,我是故意让杜姗接那个电话的,我知道陈伟敏会找上门。他对你有兴趣,我看得出来,可我过不了自己那关,只好让杜姗来下这个决定,杜姗她……跟我一样,都自私。至於上次,说是为了孩子,其实也还是放不下已经挣来的那些。你看,我就是这麽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
云子墨正要开口,下一秒,只觉得心口剧烈一痛,像是一根竹竿,带著尖刺,一下子将他刺透了。
身体轻飘飘的,小腹先是压著水泥墙磨了一段,然後整个人就被拖了出去。
耳边突然响起了临别那一晚,杜宣抱著他说,“别动,是想我走得不安心吗?”
云子墨觉得嘴角涩得发苦。
命运似乎老爱一次又一次跟他开玩笑,仿佛每次即将临到幸福了,都能生生把他揪回这现实的斑驳里来。
***
杜宣跑进来的脚步声,有著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急乱,他是直接爬楼梯上来的,连电梯都没能等。
没过多久,通往手术室的门,“砰”一声被踢开来,然後那个眼眶泛红的男人,在所有人的诧异中,一阵风似的到了眼前,对著人群中半边身体打著绷带那人,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地,又连著两脚,踢得程旭懵在那儿。
“想死,可以!我他妈一会儿亲自送你上路!”这一声传来,人已经推开通往无菌室的门,消失在了过道尽头。
所有人都静默著,没有人说话。谁都知道,云子墨的情况并不好。
无菌房外,徐渭见到十万火急赶回来的杜宣,低著头,一脸自责地说,“杜少,这次是我失职。”
杜宣根本顾不上他,直接找到了病房里的徐冉。
徐冉出来,看著杜宣的模样,脸上露出一种悲悯,“他非要等你回来,才肯动手术……他怕醒不过来,想见你最後一面……”
杜宣浑身剧烈一震,那种震颤,像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东西,终於也有了不堪负荷的时候,隐约能都听到喉咙口的一声哽咽。
徐冉抿了抿泪意,继续说,“孩子已经出生了,一个在保温,算很健康,另一个还在抢救,因为受到剧烈撞击,肺叶局部破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杜宣眉心都在耸动,“知道了。我什麽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徐冉说,“先消毒吧,林医师还在缝合剖腹的刀口。消完毒,差不多该缝完了,他也该醒了。”
意外的,杜宣居然没再问下去,默默进去消毒间。可惜一连拧了几下水龙头,都没能拧开,手指颤抖的样子,几乎让人不忍直视。
徐冉不忍心,帮他一把,安慰他说,“子弹是贴著心脏穿过去的,没伤到心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杜宣不说话。
徐冉岔开话,“我们医院觉得自动感应的水龙头,随时会出故障,没有这种原始水龙头来得保险,所以一直没在这一块上改进。”不等杜宣应话,又说,“尚金医师是心肺科NO.1,你能请到他,手术成功率会高很多,别太担心。”
“是吗?”杜宣用力地搓洗手臂,脸上没有太多放心的神情。
徐冉到这个节骨眼上,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沈默。
(8鲜币)二流明星 89 (强强/生子)
两人换上无菌服,穿过一道道防护门进去。
封闭的空间,空寂的过道,冰冷的仪器,杜宣觉得自己像是深一脚浅一脚踏在沼泽地里,不知道哪一脚就会踏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穿过最後一道防护门,就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那个人。血腥味像是还没消散,但其实杜宣此刻除了氧气,什麽也闻不到。
他走上前,云子墨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
看到来人,云子墨黯淡的眼睛里,突然就有了光亮,声音闷在氧气罩里,“你来了。”
杜宣觉得喉咙口有腥甜的气息涌上来,蹲下握住他的手,“我来晚了。”
云子墨望著他,嘴角居然有笑意上来,“不晚,我还有力气说话。”
一旁,几位主刀医师不无怜悯地叹了口气,暂且往一旁避了避。
云子墨苦笑著说,“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现在看到你,又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杜宣握著他的手,语无伦次地点头,“没关系,我知道。”
云子墨笑了笑,问,“看过孩子了吗?”
杜宣伏下身,隔著无菌服抚上他的脸,“看过了,他们很好。听话,不说了好不好,先做手术,等你康复了,我会陪你说上三天三夜,你想说多久,我们就说多久。”
云子墨脸上有了然的清明,“没事,让我说完吧。”他深深看住杜宣,眼底有不舍也有不忍,“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麽意外,你别伤心。我觉得这辈子,真的值了。我知道你怕,我其实也怕,更怕你以後一想起现在就受不了……”
杜宣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後,怎麽也上不来,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勉强稳住左突右撞的心绪,说,“我不怕。我说过,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开你。说过的话,我肯定会做到。你看,我什麽时候食言过?”
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真的肯定至此,可喉咙口一瞬间的凝滞,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云子墨望著他那种故作的坚强,眼眶里有眼泪上来。
心电图上,心跳突然就乱了。
尚金赶紧上前来,打断了两人对话,“杜先生,不能再拖延了。”
这麽说的时候,很果断地示意副手开始进行全身麻醉。
杜宣就在这过程里,眼睁睁看著云子墨挣扎了几下眼皮,一直看著他,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彻底闭上眼睛。
被推到一旁,看著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杜宣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他不知道手术究竟持续了多久,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又好像只是过了几秒。
脑子里空荡荡一片。
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没感觉。
时间静止,或是前行,已经全无概念了。
一切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又或者,已经到了下辈子。
灵魂都扭曲了。
突然,尚金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过来,“杜先生,现在准备拆除助跳器,万一,心跳不能恢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瞬间,杜宣根本不知道怎麽动作。
然而仪器还是被断开了。
他等了一秒。
又一秒。
又一秒。
……
等得心都疼了,那条代表心跳的线,却依旧平稳得让人心冷。
耳边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回荡。
尚金嘴巴开开合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心一下子就沈到了没有光亮的深渊。
手冷,脚冷,浑身都冷。
从来没有试过这麽冷过。
想要上前去,却被人拦住,动手揍人了,却还是被架住,寸步也不能靠近。
甚至连摸摸那个人的脸,都做不到。
约好的幸福,就这麽没了。
杜宣望著一动不动躺在手术台上那个人,像是才意识到已经失去了什麽,抱头痛哭上来……
或许我们还年轻,总以为离别後还会重逢,总以为还有一辈子时间说爱,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人间最後的一声叹了。
时光如流水匆匆回逝,依稀还是十一年前。
云子墨背著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浑身湿透,推开快餐店的门进来。
叮呤一声响。
店员阿星停下拖地的动作,见怪不怪地问,“又捡人回来啦?”
云子墨的语气有些急,“嗯,刚刚在巷口遇到的,头被人打破了,我先送他去医院,店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了……”
阿星笑著摆手,“行了,我知道,老规矩了,快去吧。”
云子墨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拿起雨伞就走。
又是叮呤一声响。
门打开又再度关上,两个人消失在了门口,依稀都能想象,十七八岁的青年,背著个少年,撑伞在雨下疾走的身影。
(10鲜币)二流明星 90(强强/生子)
云子墨是在心跳停止了二十分钟后,才重新有的呼吸。
这在尚金看来很正常不过,手术也堪称顺利,除了那位病人家属,曾一度给他造成不小困扰。
果然让家属参与手术,是非常不明智的。
两个礼拜后,云子墨终于脱离危险,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贵宾房。
这天杜宣不在,病房内,徐冉坐在云子墨病床边,正咔嚓咔嚓在吃苹果跟芒果混种的新水果,手上还拿著本八卦杂志,看得津津乐道,一点儿也没有照顾患者的自觉。
云子墨躺在床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徐冉,你不用上班?”
“要啊。”徐冉随口应一句。
云子墨再度叹了口气,“那还赖在我这儿?工作不用干了?”
徐冉眉毛扬起来,“喂,云子墨,你已经躺床上了,怎么还这么啰嗦?是不是除了你家那位,换我陪你就不行?真是,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亲人吧,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云子墨脸红上来,咳了咳,“徐冉……”
“行,我住嘴。”徐冉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水果,“你现在赶我也没用,我们主任医师钦点了,让我单独负责你一个病患。所以啊,我这就不是旷工,是上工。”
她一副赖到底的模样,云子墨只能再度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徐冉一脸八卦地抱怨,“现在的明星,什么事不好干,偏偏要吸毒。看,被抖出来了吧。”
“吸毒?”云子墨一愣,“谁?”
徐冉撇撇嘴,“我看看……哦,叫齐乐。”
云子墨脸色一变,“是他……”
徐冉问,“你认识他?”
云子墨说,“之前一起拍过戏。”
徐冉又问,“他真吸毒啊?”
云子墨说,“不清楚,我那时候跟他接触不多。问我,不如问杜--”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又一变,打住没再说下去。
徐冉眯起眼睛,笑得一脸精怪,“怎么?难道是情敌?”
云子墨又喊,“徐冉……”
徐冉暧昧地笑笑。
就在这时,套房门开了。
杜宣左手拎著保温瓶,右手拎著一袋水果,西装革履地进来。
见到正主,徐冉亲亲热热喊了声“杜大哥”,随手拎起手边那篮没吃完的水果,堂而皇之吃她的午饭去,临行前,还不忘对云子墨说,“这种转基因食品你现在不能碰,还是我吃点亏,替你解决了吧。”
云子墨简直哭笑不得。
等徐冉拎著水果出去,杜宣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以一指松开领带,解开袖口,卷了两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边布饭菜边说,“今天多吃点,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剩下那么多。”
明明是被人伺候惯了的男人,眼下换了他伺候别人,竟也出奇的有模有样。餐碟摆得整齐漂亮,餐巾也叠得四四方方,连汤都是一口一口喂到云子墨嘴边的。
在床上躺了十多天,云子墨其实早就可以自己动手了,于是说,“我自己可以。你也饿了,一起吃吧。”
杜宣捏著勺子不肯松手,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低声说,“你身上不舒服,还是我喂你。”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来,鱼汤很新鲜。”
云子墨就著伸到他嘴边的勺子喝了口汤,“怎么又是黑鱼?”
杜宣说,“喝这个伤口好得快。”
云子墨看了看保温瓶里另一半汤水,“那怎么还有鲫鱼?”
杜宣嘴角勾起来,“这个嘛……”
云子墨不疑有他,“嗯?”
杜宣脸凑近他,一脸的暧昧掩也掩不住,“你那儿不是一直胀得疼吗,我问过阿朗了,他说小宁生秦宁那会儿,这鲫鱼汤是顿顿都要喝的,说这东西下……”
后面的话几乎是贴著云子墨的耳根说完的。
云子墨自顾自闷头喝汤,也不说话,然而露著领子外头那一片红彤彤的肌肤色泽,到底出卖了他此刻的故作镇定。
杜宣身体倾过来,伸手解他病服的扣子。
云子墨伸手去挡,手反而被捉住了。
衣服被解开,杜宣先是以食指指尖轻轻搓揉那微微肿起的乳尖,然后低下头一口含住,云子墨忍不住吞了口气,下意识抱住对方的头。
乳头湿热酥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杜宣埋首在他胸口吸了一阵,含糊著声音问,“好点没有?”
云子墨硬著头皮点点头,似抱怨非抱怨地嘀咕,“这儿是医院……”
杜宣咬咬他越发敏感的乳头,安抚他说,“没事,林医师说了,这很正常,哺乳期……都这样。”
哺乳期?
这词汇就太敏感了,云子墨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伸手去推埋在他胸口那颗脑袋,“你这样,我还怎么吃饭?”
杜宣紧了紧搂著他的手,刚预备起身,冷不防门就开了。
徐冉从门缝里探进来半个脑袋,笑得一脸邪恶,“呀,在办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云子墨一把推开杜宣,赶紧把扣子扣起来,大约是真的尴尬了,没话找话说,“没去吃饭?”
徐冉挤挤眼睛,“要去了,我就是来问问杜大哥,下午还要不要帮忙?”
杜宣保持著被推开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一手撑头,笑得再坦荡不过,“不用,忙你的去吧。”
徐冉像是等的就是这句话,笑得明媚又灿烂,“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啊。”
头一缩闪人了。
过了不到两秒,又探头进来,挤眉弄眼地说,“对了,子墨,我看杜大哥养家也不容易,你那东西要是实在多得没处去,不如喂点给你儿子。毕竟这年代奶粉不便宜啊。”
边说边煞有介事地瞄了云子墨胸口几眼。
云子墨顿时觉得一张老脸,热得简直能当炭来烧了。
杜宣忍不住笑出声来。
吃完饭,杜宣扶著云子墨去婴儿房,隔著保温箱看了会儿孩子,回到病房,云子墨随口说,“齐乐被查到吸毒的事,你知道了吧?”
杜宣点头,“看到新闻了。”
(10鲜币)二流明星 91(强强/生子)
云子墨想了想,斟酌著说,“那你……”
他想努力措辞,问点什么,但突然又觉得无从问起了。
娱乐圈混乱是谁都知道的,吸毒、滥交、皮肉交易,这些都司空见惯,十个艺人里头,总有七八个深陷其害不可自拔。唯一唯二那么几个洁身自好的,要么就是有大来头,要么就是有天大的才华,可以做到一呼百应。
这些都是业内人人明白的道理,而齐乐好巧不巧在这个时间段上出事,由不得云子墨不多想。
他望著杜宣,杜宣也望著他,最后还是说了,“你别担心这个,我有分寸。”
云子墨想了想,说,“别逼得太狠了。”
杜宣的脾气他知道,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是绝对不可能手软的。
果然,隔了好一会儿,杜宣才不情不愿地点头,“我尽量。”
难得的,倒是非常坦诚。
云子墨想了想,又斟酌著说,“程旭……这次的事是意外,你放过他吧。”
杜宣在长久的沉默后,沉声应了声嗯,算是答应了。
等云子墨睡著了,杜宣从病房出来。
刚拐过走道,到了电梯前,一个人影从角落里冲了出去,几乎跟他撞了个正著。
杜宣定睛一看,见是方辰,眼神不由得一凌。他没有跟方辰说话的打算,朝身后的徐渭使了个眼色,徐渭上前来,“方先生,您不该来这儿,麻烦离开。”
方辰想也不想就推开徐渭去追杜宣,边跑边喊,“杜大哥,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随便联系云瑞爸爸。”
杜宣脚步不停,甚至还加快了步子。
方辰继续说,“杜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就是迫切地想知道,云瑞爸爸究竟怎么样了。
杜宣懒得理会,头也不回地喊,“徐渭!”
徐渭一只手搭上方辰的肩,“方先生,您该离开了!这儿是医院,需要安静!”
徐渭手劲不小,方辰肩膀被捏得明显一痛,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这次居然挣脱了徐渭,然后一发狠冲到杜宣身后,一把拽住杜宣衬衫的下摆,声音都哽咽了,“杜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好吗。”
他哭得无辜,仿佛有太多的委屈跟不得已,可怜得叫人不忍欺负。
杜宣这才停步,转身,居高临下望著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放手!”
冷漠的神情,是方辰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方辰一愣,“杜大哥?”
杜宣扫开拽著自己衬衫那只手,把人推给徐渭,“带他离开!”
方辰惊了,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要扑过去,死死拽住杜宣,“不不不!我再也不敢了!杜大哥!是我错了!是我鲁莽!是我不当心!我不敢了!你别赶我 杜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鲁莽?不当心?”杜宣眉心簌簌直跳。方辰每说一个字,都让他的理智跟神经越发濒临崩溃边缘,“没几个人敢跟我玩手段,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聪明那个!没有第二次了,方辰!”
这突然发作的疾言厉色,吓得方辰脸都青了。
杜宣继续说,“我们的交情到此为止。”看一眼徐渭,“守在这儿。”
徐渭点头。
杜宣懒得再费唇舌,直接摁了下行键进了电梯。
方辰望著那个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难以自制地哭出声来。
他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
杜宣一眼也没有回头,直奔211病房而去。
到了目的地,打开门进去。
病房里除了程旭,还有骨科主治医师在给程旭做例行检查。
程旭一见到杜宣,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怎么样了?”
杜宣示意医生出去。骨科那位主治医师显然认识他,二话不说拿了器械就走,出去的时候甚至带上了病房的门。
一阵磨人的静默后,杜宣幽幽吐出一句话,“你真的很该死。”
语气奇怪的平静,眼神也平静,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程旭被那种煞气吓到了,脸色发白的同时,嘴唇也抖了上来,“他没事!他没事了,是不是!”
杜宣把对方一脸神经质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嫌恶,“他是没事。”
程旭像是不敢置信,嘴唇都在抖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我就知道……”
杜宣双眼眯起来,“是啊,你确实应该庆幸……” 脸上有阴霾的神情一闪而逝,顿了十多秒,又说,“我不动你,是不想他伤心。为了你伤了他对我感情,不值得。以后离他远点,别让我知道你再找借口接近他。”
程旭眼皮一跳,“他是决定……跟你在一起了?”
杜宣双手插兜,双眼眯成凌厉的弧度,“你说呢?”
程旭望过来,很执著的样子,“我相信小云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者,他的职业也不允许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我不会打扰他的生活,那么你呢,杜先生?你是不是也应该离他远点?”
他越说越坚定,这一刻,简直像是个坚定的卫道士。
杜宣几乎想要嗤笑,“这就不是你能关心的了。如果可以,以后就别再碰面了吧。”
说完,双手插兜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个字的意思。
病床上,程旭捏紧拳头。
他是不甘心的,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见得多,多少也能看淡几分,可生死关头杜姗最后一瞬的临阵退缩,依旧让他觉得剜心疼。
可笑到头来,拉他一把的,还是那个人,也只有那个人。
童年、少年、青年、成年,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多个年头里,充斥的满满的,都是那一个人。
望著空空如也的双手,程旭突然觉得,原来很多东西他一早就拥有著,可偏偏不知道珍惜。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又在杜宣的公寓住了个把月。六月的一个下午,天光明媚,意外的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一次,居然是杜让凤亲自出马。
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云子墨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13鲜币)二流明星 92(强强/生子)
杜让凤却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将视线落在杜宣身上,许久,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是要对禺兴赶尽杀绝了?”
杜宣不吭声。
杜让凤下意识皱起秀眉,视线扫过云子墨,似乎在面对一个无解的难题,“……我说过,如果你坚持找这么个人在身边,那杜氏--”
“妈。”杜宣截住她,“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我在听。”
杜让凤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再度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了解你了。”话题陡然一转,“不管禺兴做过什么,那毕竟是为了你。杜家人从不跟自己人过不去,是时候收手了,儿子,别让我跟你爸爸为难。”
杜宣望著杜让凤足足半分钟,末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杜家人不为难自家人,这没错,可是,杜家人也是有仇必报的。妈,这些你从小教我,我一秒不敢忘。”
他的态度很虔诚,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你--”杜让凤难得的也有些按捺不住,不过她到底城府深,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说,“那就折中,禺兴这笔,你既往不咎。至于他--”她的视线很快扫过云子墨,“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杜宣做出沉思的模样,过了十多秒,很坦然地摇了摇头,“这个交易对我来说,真没什么意义。”
杜让凤怒了,“杜宣!”
杜宣一脸平静,“妈。”
杜让凤指著云子墨,“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你是我儿子,他呢?是什么?一个外姓人!别忘了,你是吃谁家米饭长大的!杜宣,你爸妈姓杜,你骨子里流的是杜家的血!你姓杜,这个一辈子都不会变!”
她到这个节骨眼上,是风度尽失了。然而为了挽回儿子,失点风度又算什么呢?
算不了什么。
云子墨望著对峙的母子,几乎能想象到云瑞叛逆期时,他跟杜宣与孩子对面而坐剑拔弩张的情形。没有哪个为人父母的,愿意经历眼前这样一幕。而此时此刻,作为这场争执的起因,他无从劝解,无法怨怪,更无处恨起。
这就像一个怪圈,或许只有经历过,才明白此时此刻的为父为母者究竟在担忧什么。
云子墨到这一瞬,突然就觉得想通了什么。
在那硝烟弥漫的静默里,他坐直身体,以十二万分恳切的神情望向杜让凤,说,“对不起。”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杜宣不由得一愣。
杜让凤没有立即接话,只是以苛刻挑剔的眼神扫过云子墨,语气是凉薄的,“你想说什么?”
云子墨说,“您担心的那些,我都明白。我有的东西没多少,杜宣跟我在一起,确实是得不到什么帮助的。”
杜让凤半边眉毛挑起来,这是杜宣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果然母子相似。
云子墨看得有些感叹,他情不自禁伸手覆上杜宣的手背,“物质上的帮助,我实在给不了杜宣。这一点,是我对不起您跟伯父,对不起杜家。”
杜让凤目色沉下去,“知道好好做人,还算你懂事。”
感觉到杜宣反握著他的手一紧,像是要开口,云子墨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指,中规中矩地说,“是,我会的。不过今天除了跟您道歉,我还应该跟您说声谢。多谢您把杜宣培养成人。您用一辈子的心血爱他,以后我也会这么做。我会让他过得幸福,会好好爱他,全心全意爱他。”
杜让凤冷笑,“爱?呵!我想我是真的老了,听不进去人说胡话了。”
想用三言两语打动她,显然是不可能的。
云子墨没吭声,只是本能地握紧杜宣的手。做不到让别人相信,他只能坚持自己该坚持的,坚信自己该坚信的。而能不能让杜让凤改观,倒不重要。有些话,从醒来看到杜宣第一眼起,他就想说了。
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没必要大声宣誓什么,一辈子时间这么长,他只需要过好两个人的日子,维护住这份爱,就足够了。
长久的静默里,突然杜宣“呵”地笑了,很愉悦的样子。
杜让凤望过来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也不乏凌厉。
杜宣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喊,“小宋,小张,把孩子抱下来。”
这边刚喊完,不到半分钟,伴随著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那边两个小保姆就抱著正睡得昏天暗地的双生子下楼来了,杜宣跟云子墨一人一个接过来。
像是捕捉到了杜让凤探究的视线,杜宣托了托孩子的小身子,笑著说,“忘了跟您说,这是我儿子,老二云谦,老三云澈。老大云瑞,你应该一早见过照片。”
杜让凤一脸的震惊掩饰不住,然而她还算镇定,斟酌著问,“你什么时候找代孕了?”
杜宣扬扬眉毛,“用不著代孕。”
杜让凤一愣,“你想说什么?”
杜宣笑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杜让凤,“……”
杜宣自顾自说,“妈,我还是那个意思,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无论你现在赞不赞同,他,都是我的爱人,你孙子的爸。退一步说,就算你今天不认他,来日我儿子总不能不认亲爸的,不是吗?”
这么说的时候,神情姿态看起来一派悠闲。
杜让凤简直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只是她向来自矜,视线长久地落在孩子身上,像是在研究这两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个午后,注定没法平静。
杜让凤走后,云子墨还没从那种压抑的气氛里抽离出来,突然就觉得手上一轻。
等反应过来,才知道孩子已经被保姆抱走了。
杜宣倒是一反常态,很高兴的样子,捏著他的指尖笑得一脸暧昧,“还在紧张吗?人已经走很久了。”
云子墨揉了揉眉心,说,“刚刚……我们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杜宣笑著挤挤眼睛,“当著婆婆的面,说怎么怎么爱他儿子,好像是挺大胆的。”
他样子促狭,云子墨却后知后觉地脸红了。“我也是……”
“也是什么?”杜宣低声笑。
云子墨叹了口气,“是我说急了。当是想也不想就出口了,再想想,确实不太礼貌。毕竟当著长辈的面,说这种话总觉得太轻浮了。”
杜宣再也忍不住似的,扬声笑开了,伸手捏了捏云子墨的腰,邪笑著说,“我倒是不介意你对我轻浮,越轻浮越好……”
呃……云子墨无言了。
果然人跟人的脸皮厚度,是有相当大差距的。
只是听著杜宣恣意的笑声,望著对方眼睛里蓬勃的笑意,云子墨不知怎么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或许前方还有无数坎坷,人生也未必一路平顺,可是有身边这人陪著,他就觉得,那些坎坷都不足为惧了。
云子墨在这一瞬,突然很想抱抱身边这个男人。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杜宣笑著反手搂住他,“怎么了?”
云子墨笑著说,“我有没有说过,你真挺帅的?”
杜宣闷声笑,“才发现?不知道很多人迷恋我吗?”
云子墨轻声笑起来。
生活可以是复杂的,也可以简单到纯粹。
这个夏日的午后,他们彼此拥抱著,画就了一幅再温馨不过的风景。
知了在窗外鸣叫,尤其欢快。
双生子满周岁后,云子墨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尚金在复诊的时候,都笑著说,“年轻人,恢复得很棒嘛,可以考虑参加世界马拉松比赛咯。”
这句话的结果是,云子墨很果断地接了部新剧。
这次还是黄琪导演的剧,虽然不是年代大戏,但黄琪出品就是质量保证,何况配角主角,既有老戏骨,又有实力强劲的新生代演员,能够出演该剧,即便只是男三,云子墨也觉得无比兴奋。
(12鲜币)二流明星 93(强强/生子)
长久离开镜头,生疏是生疏了点,但还不至于让他惧怕,更谈不上在镜头前无所适从。
上戏前,分析剧本,揣摩台词,都是必备的功课。云子墨前所未有的用心,机会不常有,他必须好好把握。
顾了那头,势必会忽略这头。
杜宣事后见到陈伟敏,忍不住抱怨,“行啊,老陈,连我的人也敢算计。”
陈伟敏说,“不瞒您说,这次让子墨参演,是黄琪亲自指定的。当年子墨辞演龙虎斗,黄琪跟我抱怨了整整一个月呢。”
杜宣似笑非笑地叼著雪茄,“怕他抱怨,就不怕我找你算账?”
陈伟敏赔笑,“嗐,那些艺术家,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简直能要人命,上次还有个老演员到我跟前来抱怨,说黄琪让他空著肚子开工呢。唉,这些艺术疯子。”
他一脸的煞有介事,杜宣被逗笑的同时,也思索起来了。
被别人这么撬墙角,可不是他乐见的,好在只要拍摄三个月。
可惜杜宣这回算错了。
《连城诀》拍摄结束后,云子墨一反他期望的,忙得不著边了,尤其为了配合宣传,通告一下子多了起来。
工作多,这本来是件好事,杜宣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好比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云子墨居然还没回来。
躺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儿电影,觉得没意思了,杜宣啪一下关了电视,拖著拖鞋上楼去。
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垫在脑后,听了会儿音乐,再也忍不住了,杜宣腾一下从床上起来,睡衣也不拿,直接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已经勾画了一个多礼拜的双人浴,眼看著又要泡汤了。
杜宣闭眼躺在按摩浴缸里,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这么拼命干什么呢?又不用他养家,何况赚大钱的是他吧?
辛苦工作一天回来,居然还要面对空空冷冷的家,算怎么回事?
杜宣觉得自己有些能够体会秦朗面对宁舒那根木头时,被堵得肝肺疼的感觉了。
正胡思乱想著,有脚步声进卧室来,杜宣心里一喜。
终于来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连浴巾都没来得及围,就抬脚出去,完全不顾水溅得到处都是。
打开浴室的门,对著卧室里那个人说,“过来。”
结果,回应他的不是云子墨,而是徐渭。
徐渭额间一片青黑,“您的电话。”
杜宣一张脸也黑了下去。
徐渭在他发飙前,赶紧说,“是云先生打来的。”边说边目不斜视地把手机递给杜宣,一秒也不停顿,赶快离开。
杜宣把手机贴到耳边,暗自磨了磨 ,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居然非常和煦,让人如沐春风,“时候回来?要去接你吗?”
电话那头,云子墨的声音少有的欢快,“不用,今晚会晚点回去。”
杜宣挑眉,“怎么了?”
云子墨说,“碰到几个老朋友了,想去吃点东西叙叙旧。你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这么说的时候,一把陌生高亢的男声突然隔著手机传了过来,“小莫,还磨蹭什么?不就是吃个饭喝点酒,用得著连这种小事也跟家属报备么?走了,去晚该占不到位子了。”
这一声嚷嚷过去,又听见一帮子人起哄的声音。
杜宣再度扬眉毛。
好家伙,居然玩夜不归宿。
正要开口,手机就被毫不留情掐断了。
也只有那个男人,敢这么当面挂他电话,多少人求著跟他说句话,都没机会。
杜宣忍不住想叹气。
正预备拨回去,找个借口劫人,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那头居然没有嘈杂声,像是在什么密闭空间里。
云子墨在那头小声说,“刚录完节目,一个个都疯过头了。我尽量早点回去,你先睡吧。手机快没电了,先这样,挂了啊。”
说挂就挂,一点也不犹豫。
杜宣一看屏幕,简直想咬牙。
这第二通电话,居然只有十三秒。
十三秒……这都什么事?
手机快没电了,才知道要打电话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算账,拨了沈军的电话,“在哪?”
沈军说,“在电视台附近的,美味烧烤店。”
杜宣有些不信,“真的去吃烧烤?”
沈军说,“是。您是不是有话要我转达?”
杜宣说,“先不用。你盯紧点,不--”
“老板。”意外的,沈军竟然截了他的话,“他们在喊我了,能不能……”
语气听起来很为难。
杜宣不挂电话,他们是绝对不敢先挂的。
烧烤的嗤啦声,跟嗡嗡人声,还有偶尔一声拔高了的吆喝,透过薄薄手机,再清晰不过地传过来,杜宣听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了,啪地把手机扔床上,进浴室去冲了个凉,然后穿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威航的性能确实不错,不到半小时,就“吱”一声停在了烧烤店门口。
夜色里,美味烧烤店破落的招牌灯,让杜宣有种倒车离开的冲动。
看一眼干凈的衣裤,杜宣还是叹了口气,开车门出去。
连个停车位都没有,老远就能闻到油烟味,这种地方也能吃饭?
他像是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黏著云子墨,追人追到几块钱起价的快餐店,吃得津津有味的日子了。
进了烧烤店,在乌压压一屋子人头里找了两个来回,才看到大厅左边最角落里,正闹得欢腾那一桌。
里头那个穿格子衬衫米色休闲长裤,背对著他的,正是云子墨。
杜宣上前去,在云子墨身后停步,一只手搭上身前人的肩,咳了咳,说,“聚餐怎么不叫上我?”
沈军其实一早看见他了,很识相的,没乱说话。
所以等云子墨转头,看到身后那人,几乎愣在那儿,“你怎么……”
“晚饭没怎么吃,现在觉得有点饿了,听沈军说你们在这儿聚餐,顺路过来看看。不是不欢迎吧?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这么说的时候,眉头习惯性地扬起来。
平心而论,他这么个斯文高贵的模样,放在星级酒店还差不多,放烧烤店里,实在有种玉碟配泥碗的违和感。
实在不协调。
可不管协不协调,沈军早已经起身,把云子墨身边的位子让给他,然后另外找了个空位坐下。
杜宣坐下,本著和善的原则,跟在座众人一一点头打招呼。
云子墨这才找回点理智,介绍说,“这是我--杜宣。”
得亏烧烤店里闹哄哄的,也听不出这几个字中间的那一下磕绊。
只有杜宣听见了,闷声笑笑,一只手伸下去,在桌子底下摸了他大腿一把,搁在桌面上那只手,倒是很正派地在跟人推杯换盏。
云子墨耳根发热脸滚烫的那几分钟里,他已经把一桌子的人全认过来了。
长得矮矮胖胖那个叫冯亮,人称亮胖子,开了家修车行,跟演艺圈没半毛钱关系,云子墨会认识他,套用亮胖子一句话:当年在本市最大的车行,两人一块混过学徒,关系最铁,要不是他亮胖子实在长得歪瓜裂枣了点,现如今进演艺圈混的,怎么也轮不到云子墨这呆瓜啊。
杜宣听出来了,原来是工友,有点意思。
至于亮胖子左手边那个猴瘦猴瘦的小子,叫汪洋,名字取得很文艺,可惜做的偏偏是最不文艺的勾当。
(8鲜币)二流明星 94(强强/生子)
这家烧烤店,连著隔壁的海鲜店,就是他开的。云子墨会跟他认识,也是因为曾经在这儿帮过一段时间工。
然後就是阿星、刘凯、王永、跟曲一丰,都是些小人物,也有满身的陋习,但居然并不让杜宣觉得反感。
杜宣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突然就定在了阿星身上,双眼微微眯起来,问,“你是子墨在港式速食店打工时认识的?”
阿星很没有眼力劲,一筷子从云子墨那里,把刚烤好的一块肉抢过去,蘸了蘸酱,扔进嘴里,大大咧咧地说,“是啊,你不知道,他那时候瘦得根竹竿似的,风一吹能倒下他这样的一大片。少的时候,一天打两三份工,多的时候四五份,简直不要命。”
说起这个,杜宣多少还是有些吃味的,不过更多的是心疼,桌子底下那只手摩挲著云子墨的大腿,像是在梳理什麽情绪。想了想,又问,“他那时候经常捡人回去?”
阿星笑起来,“这事你也知道啊?可不是,有段时间我都快以为他打算开救济所了。真是的,穷好心。看,现在谁还记得你?会对你说声谢呢?”
云子墨温吞地笑笑,能跟旧日一帮工友相聚,他今天的心情明显很好,也不在乎别人怎麽揭他的短,就一概笑著接受了,手上很自然把烤好的几片五花肉,夹进杜宣碗里,蘸上酱,再用新鲜菜叶包好,递到杜宣手里,一边跟朋友无防备地说笑,偶尔笑一下,眉稍眼角都是飞扬的。
吃著对方亲手弄好的食物,听著那种笑声,看著那张动人心魄的脸,杜宣不知怎麽的,就觉得一颗心跳得热了,特别有亲吻对方的冲动。
这过程里,居然没有失态,很自然地一杯杯往下灌酒。
酒喝高了,饭桌上的话题自然就荤素不忌。
阿星头一个爆料,“子墨,跟我们说说呗,刚刚在电话里跟谁报备呢?是女人吧?”
云子墨有些醉了,本能地摇了摇头,“不是。”
亮胖子一手抓著酒瓶,往自己酒杯里满上,咕咚一口灌了,说,“你就嘴硬吧。我告诉你们,嗝,他呀,还怕我们听见,特意,嗝,躲厕所回的电话。那声音软的,嗝,能让人起鸡皮疙瘩。还说不是女人?嗝,各位,我都录下来了,包准他赖不掉。杜宣,嗝,你也听听,他现在跟你混得近,家里那点事,你肯定知道,嗝。”
杜宣在那瞬间,简直想笑出声来。
汪洋一脸色迷迷地问,“杜宣,那你说说,他家那位,长得正不正?”
杜宣点头,“还不错,年纪比他小。”
沈军尴尬地低下头去。
曲一丰问,“身材怎麽样?个子高不高?腿长不长?是模特还是女演员?”
杜宣把云子墨唯一一丝清明里的尴尬看在眼里,眯著眼睛,脸一侧,笑著问,“腿长吗?是不是很像模特?”
云子墨憋了半天,才受不了似的点下了头。
人群里不知道谁骂了句“靠”,像是嫉妒得不行了。
王永大著舌头说,“改明儿,我也染个发,换套装束,去娱乐圈混几天,认识几个模特演员什麽的。”
杜宣闷声笑笑,桌子下那只手沿著云子墨的腿根往上滑。
云子墨差点跳起来,红著脸瞪他一眼,手伸下去,捉住那只在他身上乱摸的手。
又听见刘凯淫笑著说,“你们懂个屁。腿长又怎样,脸长得嫩又有什麽用。要我说啊,还是要那功夫好。啊,你们懂的。”又问云子墨,“来,子墨,跟哥哥说句实话,那种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美女,是不是很难伺候?应该不肯主动用这儿服侍你吧?”边说边舔了舔嘴,又一脸淫邪地往下扫了扫。
意思大家都懂,男人都好那一“口”。
云子墨一张脸简直要烧沸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硬著头皮说,“不会,他很主动——”
这回是众人齐声骂了声“靠”,大有掀桌子揍人的架势。
突然,杜宣朗声笑了,举起酒杯朝众人敬了敬,说,“往後大家有难事了,都可以找我。”这麽说的时候,沈军已经给每人递了张名片。杜宣又说,“今天这顿吃得很开心,下次我请大家。”
这话一说,一群人当然乐得应承。
直到坐进车里,云子墨都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他是没想到杜宣能跟自己从前那帮狐朋狗友,相处得这麽没有架子。
一瞬间,突然就有了亲吻对方的冲动。
(8鲜币)二流明星 95(强强/生子)
一瞬间,突然就有了亲吻对方的冲动。
他也真的亲上去了。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做这种事多少显得跟年纪不搭调。
只是眼下胸口胀得满满的,好似有种丰盈荡涤的情绪从里面满溢出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借著醉意,放肆一回。
被突然亲了,杜宣心里那点小九九,顿时活跃起来。
他倒是想做一回柳下惠,可云子墨难得这麽主动热情,连舌尖都伸进来了,他总没有再装出一副要“柏拉图”到底的道理。
於是亲吻就变得理所当然的激烈了。
彼此搓揉著,那种渴望跟急切,一瞬间都让云子墨心口有些疼了。
将近三十,已经是三个孩子爸爸的人,竟然还会这麽肉欲,这不由得云子墨不愧疚,不在心底里狠狠自我检讨一番。
也怪正揉著他亲吻这个男人,太容易让人……心存“恶念”了,著实让人没法抗拒。
头发、额头、眼睛、鼻子、嘴唇、手、脚,好像杜宣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乃至於呼吸,都散发著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让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想要即刻占有。
呃……
怎麽会这样?
云子墨这一刹那,几乎羞愧得,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填进去。
然後就听到了沉醉如醇酒般的笑声,从杜宣喉咙底传出来,云子墨只觉得心脏“咚”一下响跳。
几乎是同时,他在心底哀嚎开了。
完了!
完了!
快三十的老男人,居然还会对著什麽人的笑发花痴,玩心跳。
太羞耻了!
两人搂著接完吻,在那种浓重的呼吸里,突然杜宣捂著云子墨的臀,狠狠往他欲望上摁了摁,呼吸明显急了。
这就是求欢的信号了。
没等云子墨反应过来,车座椅就被放成了平躺,彼此粗喘著脱了对方的衣服,做足前戏,杜宣一个翻身仰躺在车椅上,从不知哪里摸出来一个保险套,捏著云子墨的指尖,将套子套在他紫黑的欲望上,托著云子墨的腰臀,缓缓将人压了下来。
被那种粗长的尺寸一点点进入,云子墨心都跳得疼了。
视线里,杜宣身上每一块肌肉的纹路,都绷成一种掠夺的姿态,眼神幽深,让云子墨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清楚这样的蓄势待发下,会有怎样心惊肉跳的力量的。
果然,攻势很快就来了。
杜宣烫热的掌心包著他的臀肉,手臂配合腰部挺动,一下下折腾起来。弄得急了,乾脆一个挺身起来,又抱著怀里人一个转身,变成云子墨趴在车窗边,被顶著狠狠进入。
这样就进得更加深了,尤其杜宣还嫌不够,手指用力,掰开云子墨挺翘丰满的臀肉,将性器一次比一次更深地送进去,云子墨眼睛里连生理盐水都溢出来了。
太深了。
他难以自制地呻吟起来,上半身趴在车窗上,完全没有力气,更多的还有羞耻跟担忧。
车子虽然停在公园一个很隐秘的角落里,却不敢保证就没有人经过。
渐渐的,身体深处的酸胀,排山倒海似的涌上来。
云子墨再也忍不住求饶了,“不行了,我不行了……”
接著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变成面对面被压住进入。
杜宣下半身密密地抵著他,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哄似的说,“再忍忍,乖……”边说边用他硬得发烫的性器,狠狠碾磨云子墨的G点。
云子墨难以自制地“啊”地喊了声,整个人痉挛似的抖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能在脑海里,描摹出体内那粗长性器的形状,还有那阴筋的脉动跟弹跳,这让他头皮炸开了似的,眼前白光一闪,顿时就高潮了。
杜宣却没有结束的意思,手指用力捂著他的臀肉揉搓起来,又将怀里人挺翘的臀瓣往两边掰了掰,下半身的重量完全压下去,更加凶狠地撞击起来,还不忘用耻毛耻骨去摩擦云子墨敏感无比的分身。
云子墨到这个节骨眼上,对於自己是怎麽呻吟的,叫没叫,喊没喊,几乎全无概念了。
只记得高潮的时候,杜宣猛地剥了安全套,狠狠撞击了他G点十数下,然後压在那敏感点上足足碾磨了半分多钟,才一股脑地将他滚烫的精液,射在了甬道内壁上。
身体深处,酸胀到疼的高潮,让云子墨梗著脖子,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这麽疯狂的性爱,实在太出格了。
以至於第二天,云子墨上通告的时候,不得不背对镜头扶著腰,才能勉强让自己坐直了。
(7鲜币)二流明星 96(强强/生子)
大约是剧组卖力宣传起了效果,又或者剧集故事确实不错,两个月多後,《连城诀》开始在四个卫视台同时播放。
首轮播放,反响就好得出乎人意料,尤其云子墨这个剧中的痴情悲剧俊美男三,狠狠赚了一把观众眼泪。
而年底的各类大奖角逐,也一并展开了。
云子墨这次很幸运地,入围了最佳男配角提名。
他忙,杜宣也不例外,一早就打包出差去了,也没能留下为云子墨庆祝一番。
周六晚上,连城诀剧组一群人,约了云子墨去吃饭唱K,算是提前庆祝剧组斩获了各个奖项的入围名单。
闹到午夜,习惯玩夜场的一票人,大多没有散场的意思,倒是导演喝高了,被人搀著离开的时候,还一个劲地拍著云子墨的肩,带著七分醉意笑著说,“子墨,好像的。以後有机会,我们继续合作。下次争取当男一啊。”
云子墨笑著点头的同时,让沈军好好扶住黄琪上了车,自己出门打车。
十二月的H市,天气已经很冷了,下了三天的雪,还没有停的迹象。
云子墨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著积雪,去街头打车。
这是个静谧的世界,万家灯火,只剩下零星几点,路灯间或一盏,发著有限的光。
走在大马路上,云子墨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看到灯影下自己形单影只的身影,突然觉得孤单像潮水一样扑过来。
杜宣已经出差十天了,他难得会离家这麽久,云子墨觉得,晚上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摸著床另一边空荡荡,怎麽也睡不踏实。虽然早中午都给他打一通电话,可还是让他万分想念。
哢嚓哢嚓,踩破积雪的声音。
云子墨拢著手哈了口气,看了看手表的指针,等指标走到十二点,预料中的,电话就响了,杜宣在那头问,“在哪?”
云子墨说,“刚刚跟同事唱完歌,准备打车回家。”
杜宣问,“沈军呢?”
云子墨说,“黄导醉了,我让沈军先送他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过了两三秒,杜宣问,“你就穿这麽点出门?”
云子墨惊了,“啊?”
杜宣的声音隐约有了笑意,“傻子,我在你对面。”
果然云子墨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穿风衣的高大男人,大晚上的,居然还戴著茶色墨镜,挺诡异的派头。
云子墨下意识加快步子跑起来。
一到马路对面,就被搂住了。
分开了十多天,两个人完全顾不上是在街头,抱著吻在了一起。
等进了车子,杜宣那种灼热的视线,都笼罩著他,甚至在开车的时候,一只手还抓著他的。
云子墨也不好意思像女人那样依偎过去,可心头那捧火,却烧得他手心手背都出汗了。
进门後,就被一把抱住亲吻,然後往浴室去。“想我了吗?”
接吻的间隙里,云子墨问,“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杜宣低声说,“合同已经签好了,我想你,就早点回来了。没有好消息告诉我吗?”
云子墨犹豫了,“我……”
杜宣疑道,“嗯?”
云子墨说,“……入围男配角提名了。”
杜宣闷声笑,“看来很有收获啊。好了,我们现在来庆祝。”
这一番庆祝自然是实打实的。
又过了小半个月,到了颁奖典礼这一天。
典礼开始前,云子墨整理好著装,跟剧组一块出席活动。
星光熠熠的场面里,红毯向来是一道亮丽风景线。
云子墨跟剧组一道,走过红毯的时候,居然看到他的几个小粉丝,举著“云吞”字样的灯牌,在人群里朝他热情挥舞。
这让云子墨不自觉地,嘴角都带了笑意。
坐在大会贴名的座椅上,云子墨才觉得有些忐忑起来。
男主持人非常擅长把握节奏,女主持人则更适合搞怪调节气氛,过程里并不让人觉得沉闷。
等到了最佳男配角角逐这一项,大萤幕上依次换过每位入围者的演出片段,底下粉丝也随之热情了起来,叫喊声不断,有喊名字的,有喊某某艺人我爱你的,声音奇大无比,这样青春的热情,一度都让在座嘉宾哄笑了。
云子墨跟著哄笑的同时,也不自觉地紧张著。
(9鲜币)二流明星 97(强强/生子)
灯在黑压压的一众与会嘉宾头顶转来转去,只听见颁奖嘉宾念道:“第三十一届金榈奖,最佳男配角得主是……《苍擎》中杨天泫的扮演者!恭喜沈离!恭喜沈离!”
云子墨一瞬间还是有些落寞的,不过这感觉只维持了几秒,很快就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想起临行前,杜宣笑著说,“输了可别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啊,就算哭,也要躲我怀里来,好让我安慰你。”
云子墨当时的反应是哭笑不得。
现在想想,其实挺有意思的。
结果,就在他出神的片刻里,身边剧组的同事,已经一脸兴奋地在推他了,“子墨,傻愣著干嘛?上台领奖啊。”
“啊?”云子墨在那一刻,确实是懵的,“刚刚不是,已经颁了沈──”
好友笑道,“双料冠军没听说过吗?快上台领奖!快啊!”
被推出座位,云子墨四下看了看,一下子都不知道从哪头出去。
台上女主持人乐得大笑,“看,我们云仔惊喜得连路都摸不著了。请同排的各位行行好,放他过来吧。我们这个典礼是有时间限制的啊。”
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云子墨一路鞠躬,从人道里穿过去,踏上颁奖台,还是有些恍惚。
预先准备的一通得奖感言,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来奖杯,还是茫茫然的,对著话筒,第一反应就是咳了咳,很老实地说,“抱歉,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刚刚一放松,之前背过的答谢词怎麽也想不起来了。”
这回是全场爆笑。
连一向沈稳的男主持人都大笑起来,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评委会总喜欢在每一届颁奖的时候,搞一两出这样的突然袭击。”
女主持人笑完,提醒说,“云吞们可以尽情喊出你们的热情了。”
云子墨这才有点回神,想了想,说,“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面对大家,感觉很奇妙。其实临出发前,我的家人就对我说,如果拿不到奖,千万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那一刻觉得,即使现在没能拿著奖,也挺满足的。所以有些感谢的话,我就留到家再慢慢说吧。在这儿,最想感谢的是黄导,很感谢黄导给我这个机会,也感谢我的同事们,虽然每一部作品,看到的是我们在台前的身影,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他们在付出汗水。走到今天,想对一直给我机会的人,说声万分感谢。还有云吞,你们辛苦了,以後会用更多作品,来回报你们的。”
女主持人似乎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问,“那麽有关於那位特别的家人,云仔能否给我们透露点内幕呢?一点点就好,否则明天的头版头条,会有各种劲爆的猜想哦。”
云子墨想了想,笑得有些赧然,也不乏幸福,“嗯,他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那个。”
女主持人掩嘴,笑得一脸夸张,“这是要在镜头前告白的意思吗?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让我们云仔如此锺爱?允仔,你可不能这麽吊大家胃口啊!”
云子墨再度想了想,很狡黠地笑了,“那如果我说,是我儿子,大家信吗?”
台上女主持人很配合地哀嚎一声,知道刚刚一番对话,节目的噱头已经出来了,也多少挖到了一点爆料,於是很干脆地放云子墨下台。
等回到後台,云子墨正沈浸在得奖後,那种愉悦的虚幻里,突然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是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家人,现在可以说说你想怎麽感谢我了吗?”
云子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爱你,行不行?”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声音。
过了没多久,就见一个送花小弟模样的人敲开化妆间的门,捧了红灿灿一大束玫瑰在手,站在门外喊,“云先生,云子墨先生,有您的花。”
这一声喊得很响亮,化妆间里原本闹哄哄的,这会儿一大半艺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望著那种红豔豔的色泽,云子墨一张脸顿时就红了。
好在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收一两束花没什麽大不了,倒也不至於让人怀疑什麽。
接过来捧花,认识不认识的一众人就哄闹著围了上来。
主要是这一捧花太大,刚刚进门的时候,有两朵几乎都擦边了。
云子墨正在犯难该拿这些花怎麽办,电话那头,杜宣笑著说,“那作为回报,如果我现在求婚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云子墨笑著看众人在一人一朵抢他的花,也没有制止,说,“不答应,会怎麽样呢?”
杜宣笑了笑,说,“不答应也得答应,别忘了我这儿有你三个人质,你逃得掉?”
哪里还逃得掉呢?
云子墨听著电话那头,间或传来一声云瑞兴奋的叫喊,又或者是云谦云澈的一声牙牙学语,突然觉得一切都真切起来了。
他边讲电话边往外走,步子越来越急切。
所有的虚名都是假的,可是等在电话那头的四个人,他最爱的人,却是再真是不过的。
能够遇见那个男人,真的很好。
【全文完】
(11鲜币)番外 上
杜宣近来越来越安於家室了,用比较後现代的词汇来形容,就是“宅”,而如杜宣现在这样,就是所谓现代意义上的──宅男。
这话说给从前哥仨那帮狐朋狗友听,谁能信?
杜少没有夜生活,简直堪比猫不偷腥,乌鸦生白毛。
两个字,稀罕。
三个字,太稀罕。
不过杜宣还就真过上了居家生活。
只是好日子,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没过多久,因为有个大case要谈,秦朗跟荣奕一致决定,不能再放任杜宣这麽下去,一定要抽他一鞭子。
於是哥俩一通气,大手一挥,就把出国谈合约的任务交给了杜少。
杜宣临行在即,心情说不出的糟糕。
因为那次事故,这之後他能不出差就不出差,即便要出门,能三天解决的事绝不拖到第四天,能当天赶回来,绝对不会拖到明早。
在这种战战兢兢的寸步不离的日子里,云子墨也受不了了,又听说杜宣这次要出门四天,便大手一挥,放行了。
姿态说不出的潇洒痛快。
他舍得,杜宣却被噎得无言。
晚饭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吃完饭洗好澡,两人陪孩子做完功课,看了会儿动画片,哄三个魔王睡著,终於一身轻松躺在床上,有话没话地聊了一会儿,云子墨就先熬不住困意睡著了。
房间里开了一扇窗,初夏的风,带著微雨的凉意,跟花园里青草泥土玫瑰的清香,从窗口一阵阵吹进来,也让杜宣一颗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渐渐沈入梦境里。
依稀还是十四岁那年的生日,虽然不是十岁、二十岁这样的大生日,可他身为杜老爷子钦点的接班人,生日这样的大日子,该办的宴会,还是要办的。何况生日宴也好,酒会也好,派对也罢,於杜让凤而言,都是一样的性质。
生日年年过,酒会也常常有,实在让杜宣提不起什麽兴趣,宴会到了一半,他索性端了杯酒,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了起来。
可惜,找错地方了。
待在立柱後,从他站著的方向看过去,可以清楚看到後院小花房里,他的父亲正搂著一个穿著不俗身段婀娜的小女人在“赏花”。
花房里的一切布置,都是杜让凤亲自布置的。杜让凤虽然手腕如铁,对待花花草草倒是品位不俗,尤其花房里培的那盆火红郁金香,听说非常稀有,杜让凤也不知道用什麽手段,弄来了两盆,花很娇弱,杜让凤早午晚都要去看一次。
而此刻,其中的一朵,就别在他父亲小情人的乌发间。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理所当然要维护的正义,好比父母双方对婚姻的忠诚。
所以杜宣喝完酒,等花房里那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了,突然扬手,将空酒杯朝花房砸了出去。
玻璃碎裂,“砰”一声响。
受惊的两个人双双回头,杜宣在那一刻,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
很平常的一张脸,甚至有些苦相,跟他妈比起来,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此刻因激情被打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起来都有些滑稽。
父子俩凌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突然杜宣摊摊手,笑著说,“不好意思,爸爸,一时失手,扔错地方了。”顺手拍拍趴在他脚边的哈士奇,“去,摘朵花回来。”
小七一向讨厌女人,这个杜家人都知道。可想而知,等一人一狗在花房遇上,那是何等火星撞地球的“激烈”场景。
杜正琛的小情人是哭著离开的,杜宣得到的是左脸一个巴掌,杜正琛用足了力气,狠狠撂下一句,就追了出去,扔下一句,“无法无天的东西!”
做贼的人反而喊捉贼!
杜宣抹掉嘴角的血沫星子,很讽刺地勾起嘴角笑了。
本以为这件事会这麽不了了之,谁知道回到前厅,沿著楼梯往上走,就被从二楼小会议室出来的杜让凤喊住了。
杜让凤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望著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锺,转身上楼,“跟我来。”
杜宣情知瞒不过了,只好跟上去。
等进了书房,杜让凤示意杜宣关上门,沈默了十几秒後,问,“都看到了?”
杜宣惊得抬起头来,他是不敢置信。
杜让凤的神情,平静得让人难以想象,缓缓说,“这个世上,有些事不该你管,就不必管,你管了,反而是你幼稚。我的儿子,居然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失常态,像话吗?你宝贵的时间,就是用来浪费在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上的?”
杜宣也看了杜让凤好一会儿,才说,“妈,她摘了你那盆花。不,确切说,是爸爸摘了,送给他那小情人。”
杜让凤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裂缝,然而他还是控制住了,“就这事?值得你这麽大动肝火?”
杜宣眼神一晃,“花是杜家的东西,她没资格动。同样的,爸爸也是。”
其实仔细看,母子俩的神情,在这一刻是极其相似的。
杜让凤却笑了,像是在看一个再天真不过的孩子,“你在提醒我,失去了对你爸爸的所有权吗?你可以放心,逢场作戏归逢场作戏,婚姻是婚姻,这点我懂,你爸爸自然也不会忘。”
“不是。”杜宣很坚决地否定,“我说的,不是这个。”
杜让凤疑惑了,“你想说什麽?”
杜宣想了想,问,“妈,你觉得爸爸还爱你吗?你觉得,一份没有爱的婚姻,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换句话说,婚姻的存在,是不是应该以彼此忠诚为前提?爸爸今天可以送出去一朵你心爱的花,明天?後天呢?妈,你值得一个爱你的男人好好对你。”
这简直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说的话。
杜让凤震惊之余,少有的耐著性子说,“儿子,你还小,并不知道什麽是婚姻。至於爱……爱会长久麽?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永恒的爱。当爱情转淡,亲情就会取而代之,这才是婚姻的本意。你现在不明白也正常,等你再大点就知道了。”
杜宣再度讽刺地笑起来,“原来所谓婚姻的本意,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合理爸爸的背叛,难怪爸爸能做到毫不愧疚。”
“啪”一声,又是一个狠狠的巴掌落下来。
杜宣这一次,连话也不说了,依旧勾著他嘴角讽刺的笑,转身就走。
(11鲜币)番外 下
他是直接开车出T市,直接去了H市。路上接连甩掉一众保镖,到H市,索性把车扔在大马路上,鱼归大海似的,涌进了H市人海人浪的浪潮里,将一众保镖远远抛在身後,怎麽也找人影。
可惜,强龙也有被地头蛇压的时候。
大概是看出他有些身家,从酒吧喝完一轮酒出来,几个流氓就很乾脆地把他堵在了巷子里。
杜宣虽然从小学跆拳道、柔道等防身术长大,可他毕竟还没成年,十四岁的少年,一米七五的身高,已经算很高了,可对成年男人来说,其实也就一般而已。何况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会被人敲了一闷棍,又抢光了钱包跟钻石手表还有手机,也在情理中。
昏昏沉沉躺在巷子里,杜宣觉得这一天真他妈倒楣到了极点。
先是挨了两个耳光,离开T市,本来想来H市买醉,还被一群不长眼睛的小虾米盯上,抢得精光。
甚至再待下去,还可能有性命危险。
这实在是阴沟里翻船了。
他慢慢积攒力气,准备先从这暗不见天的地方挪出去。
结果刚积攒起一点力气,就听到巷子那头一人问,“小云,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去看电影啊?”
接著是女人的声音,“是啊,小云,一起去吧。票是你好不容易弄来的,本来应该你跟阿旭去看的,结果我这麽突然冒出来,我实在过意不去了。”
一把温润的声音传过来,“没事。你们去吧,我答应阿星给他替班了,有多馀的票也去不了。快走吧,去晚了电影该开场了。”
杜宣私心里嘀咕,这三个人该有多穷,倒是这个让票的,著实有副好嗓子。
正当他胡乱琢磨的时候,有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後就听到脚步声一顿,过了十来秒,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
换了平时,杜宣是绝对不会让人这麽接近他的。
然而还是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杜宣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勉为其难,看看对方长什麽样吧。
结果刚要睁眼,视线一晃,就趴到了一个不算宽阔的背上。
杜宣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
从三岁到现在,已经多久没这麽让人亲近过了?他实在记不清了。别说现在,就算小时候,杜让凤跟杜正琛也不经常抱他。
可惜,从後面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被背出巷子後,当啷的一声响後,就进了一家店。这家店也小气,只开著一盏黄不拉几的小灯,照亮一个小角落,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然後就再度出了门,直到被送进一家小诊所,包了伤口,打上点滴,杜宣也不想承认,会对这麽个半路施恩的人,生出多少浓厚的感激来。
这麽点小恩小惠,还是把他安置在这麽个破落的私人小诊所,病床的被子甚至都有霉味,怎麽让他感感激涕零?
唯一遗憾的是,除了在路灯下依稀看见那人有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对於那个人的样貌,事後他就什麽也想不起来了。
以至於很多年後,在H市玩乐的那十多年里,他选人的标准,都是眼睛优先的。
算是他的一个癖好,身边人也大多心里有数,夜晚的风渐渐凉了,杜宣被凉意惊醒,低头一看,
看到怀里人睡得领口微开,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团火热滚烫的东西,满满地在心里胀了开来。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把手伸进了怀里人的睡衣里,慢慢用力搓揉,然後捏住云子墨的下巴,先是面对面侧躺著亲吻,渐渐变成云子墨仰卧,他翻身上去。
云子墨睡得迷迷糊糊的,大约那种调情的手段弄得他很舒服,就没有醒,脱衣服的时候,甚至配合地抬了抬腰,方便杜宣脱他的内裤。
杜宣看得有些按捺不住了。
白嫩漂亮的紧致肉体在他身下,脸上有半睡半醒的豔色,杜宣竭力控制著节奏,伸手下去搓揉怀里人的分身。拇指沿阴筋到球囊,轻轻一刮一搔又颠了几颠,那白嫩的分身就挺立起来了。然後就被纳入口腔里,被周到妥帖地伺候。
大概那种快感太激烈,云子墨很快就醒了,被伺候得射精後,两条修长白嫩的大腿就很自然地圈上了杜宣的腰。杜宣顺势往他腰下塞了个靠垫,沾了润滑剂的手伸下去,捂住云子墨的臀揉了几下,食指熟门熟路拐到甬道口,挠痒似的搔了搔,挠得云子墨下意识挺起了腰板,杜宣闷声笑笑,手指伸进去,类比著性交的频率抽插起来,等云子墨前面湿嗒嗒的又流了不少前列腺液;杜宣不再忍了,抽出黏湿的手指,猛吸一口气,找了个角度,扶著紫黑的性器挺了进去。
润滑做得很到位,云子墨这一年的保养也没白做,甬道里紧致的柔韧,黏湿烫热的触感,幽深的包裹,臀肉的丰满肉感,都让他激荡。
两个人先是面对面做了一阵,然後杜宣把人抱起来,跪在床上用力抽插。这过程里,云子墨修长白嫩的大腿,始终紧紧夹著他,看起来有种格外淫靡的味道。
两个人变著花样接吻,越吻越缠绵,球囊拍在臀肉上“啪啪”直响,那种程度的激烈,都让人头皮发麻了。
杜宣到後来索性又把人压回床上,跪著狠狠折腾,急迫得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年。
大概是临别在即,两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
在床上做了一次,又在浴室站著做了一次,在浴缸里以後背位做了一次,回到卧室,云子墨躺在贵妃椅上,身体深处那种酸胀,弄得他骨头都软了,完全没有力气。
杜宣跪在地上,变著角度力度折腾,大概是看云子墨的样子实在有些无助,安抚似的吻了吻云子墨的下巴,粗喘著说,“就好了啊。”
那种浑身坠汗、呼气如喘、肌肉紧绷的样子,有种格外惑人的狂野,连声音都比平时性感许多,云子墨不知怎麽的,就觉得心跳得乱了。
呻吟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问,“什麽时候回来?”
杜宣轻轻咬咬他的耳根,“最多……一个礼拜,我尽快赶回来。”
“早点回来吧。”难得的,云子墨这次居然对他提了要求。
杜宣腰上动作一顿,扑捉到云子墨眼底的那丝眷恋,顿时有些难言了。
什麽时候连家门都迈不开了?
他有些自失地笑笑,俯身下去深深吻住云子墨的舌尖,一把将人抱起来,以云子墨圈著他腰的姿势,把人压在落地窗的窗玻璃上,啪啪啪啪抽插起来。
万家灯火就在脚下,这一刻他们竟是不舍得分离了。
或许那一天,谁也没料到,彼此竟然会有今日这样一番难分难舍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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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Unknown - 4/8/1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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