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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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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作者:颜崎


感谢“John Yang”亲的推文^^

原罪   by 顏崎 (HE)
同性恋,会遗传吗?同性恋,是原罪吗?他的童年因为父亲的同性恋情毁于一旦,而他当长大发现自己也和父亲一样,是个同性恋者时,他的世界崩解了。更令人难堪的是,他爱恋的对象竟然是父亲恋人的儿子,他该如何解脱这原罪的枷锁?



  原罪 第一章-过去 
  男人长得十分清秀斯文,可精神很差,肤色苍白如腊,双颊瘦削,只瞳仁黑漆漆。他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十分不安的放在桌上,然而流连在窗外的眼波却显的相当平静。 
  他是张克雅,今年已卅五岁却像卅不到,或许是因为东方人,长的又秀气,在这巨人国般的洋人世界,显得格外年轻。目前在音乐学院教授音律,性情沈静,话不多,待人温和,没什么朋友。 
  倒不是因为没人缘,而是他不大跟人打交道,然而他越这样,却越有很多人会试著想接近他,而且大多是男人。 
  因为,只要跟他相处过的男人,都觉得张克雅散发著一种特殊的气质,一种吸引男人的持质。 
  而这也是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主要原因。 



  对面坐著的,便是深被他吸引的男人之一,Roneal。 
  Roneal是在瑞士长大的华裔,会四国语言,自信、开朗,负有才气,是个音乐神童,从小同时学两种乐器,小提琴、钢琴,廿九岁,已陆续被世界级小提琴及钢琴大师鑑识为同等大师级,招揽他当教授是去年学院最得意的事。 
  他的洋派作风及乐坛成就让他的人缘甚好,好到他一进学院就坦白自己是同性恋者,却没有发生任何被排挤的事,甚至,大家知道他迷恋上同是东方人的张克雅,还帮著他游说。 



  「我…不是你们那种人。」张克雅用著迷离而忧鬱的眼眸困扰似的望著Roneal。 
  Roneal阳光般的笑容登时变的有些勉强,但仍欣然道:「我知道,可是,那並不表示你不喜欢我啊!」张克雅眉一皱,只好將眼波又转到窗外,沈默起来。 
  张克雅已不止一次表达自己不是同性恋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儘是有许多男人追求自己,而且每一个人都充满才华,感情又浓烈,实在让人不知所措。 
  尤其是眼前的Roneal,更是特别中的特别。 
  不止耐性足,缠功够,对自己的冷淡及沈默尤其份外包容,为了能和自己做朋友,他可以一大早到家门口接自己上课,可以在每堂下课出现在教室门口和自己聊天,中午吃饭,连回家也早守在校门,不管刮风下雨,漫天飞雪,从不间断。 
  张克雅並不排斥和他交朋友,然而对於他,却半分也不好奇,所以每次都是Roneal拼命的说话,表达情感,自己则很少回应,Roneal都不以为意,他常说:只要你不討厌我,我会一直努力的。 
  张克雅只好淡然嘆气。 
  Roneal当然明白性向这种东西,不可能因为努力就改变方向。然而Roneal实在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就算知道他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他也愿意。 



  今天,Roneal一大早就在他桌上放了纸条,约他下课到这家餐厅吃饭。像这样的邀约倒是第一次,以往都是他亲自出马,死拖活拉。 
  所以当Roneal见到他出现在门口,高兴的脸上都要放出光芒。 
  吃饭时,他让张克雅猜测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张克雅却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不作任何反应,在心里,他唯一好奇的是,为什么今天Roneal会用纸条邀约,然而他没有问出口,Roneal看他兴趣缺缺的吃著东西,只好自己说:是他们认识整整一週年。 
  哇咧!真是打死张克雅,他也猜不出来!不过,张克雅这会儿终於被他的开朗逗笑了。 
  只是他这一笑,让Roneal莫名的兴奋起来,当场充满希望的望著张克雅道:「你答应我了吧!」 
  「答应?」张克雅呆了呆,登时想起Roneal在几月前说的,在满一週年时,要自己给他答案。 
  题目是: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一想到原由,张克雅的面容就差了。变成了以上那副德性。 
  「没关係!」失落在Roneal脸上没占据几秒,他马上看看錶道:「现在是八点整,你还有四个小时好好考虑!」说著,他毫不避忌四週的狐疑的眼光,一下子便握住了张克雅的双手,兴奋道:「我先把一週年的礼送给你!」 
  张克雅被他在大庭广眾下握住手,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默然的望著他,似乎等他出什么”花招”。 
  「请把你的皮夹拿出来。」Roneal说。 
  张克雅顺从的將自己的短夹放到桌上。 
  Roneal將短夹拿在手上,同时自上衣口袋取出一张小巧的照片,推向张克雅道:「克雅,你瞧,这是我的全家福。」 
  「这是我爸、妈,姐姐,妹妹,哥哥。」他边指著照片上的人说著,同时挪著身子走到张克雅身边的位子坐下来,开始一五一十的交代起自己的家庭背景、状况,祖宗八代。 
  就听他口沫横飞,连划带比,讲的津津有味,无形中,张克雅也听的入神了。 
  Roneal出身在相当幸福的家庭,祖父因经商移民瑞士,隨及落地生根,父亲和母亲都是音乐家,一个教小提琴,一个教钢琴,所以他从小就同时学这两种乐器,至於哥哥和两个姐妹却没有一个继承这项才华,目前哥哥经商,两个姐妹则留学英国。 
  说著说著,Roneal忽然將照片安稳稳塞进张克雅皮夹內,同时还给他道:「克雅,我不隨便给人照片的,但是你例外,不过为了怕带给你困扰,我才拿全家福,你要收好,除非换皮夹,都不要取下来,知道吗?」 
  张克雅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种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人,竟然完全不徵求别人同意就决定了事情,他呆呆的接过皮夹,望著他喜洋洋的笑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当然,Roneal根本也不给他时间拒绝,马上又接道:「好了,走吧!再下去,我也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他自顾的站起身,结了帐,完全不管餐厅里飘送过来的异样眼光。 



  Roneal和张克雅穿著大衣,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一月天,细雪纷纷,行道树都光禿禿,然而在雪花的点缀下,竟像生了白色花朵,相当浪漫美丽。 
  Roneal不经意的看著张克雅,银色世界下的他,容顏显得更加苍白孤寂,淡然的神情,迷离的眼眸,让Roneal瞧得有些痴。 
  「克雅…」经这一声,张克雅才发觉Roneal已停下脚步,他不禁回身望著。 
  Roneal和他相距两步之离,神情欣然道:「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张克雅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因为你来了!」Roneal开心的走向他,温柔的搭著他肩头道:「以前,如果我没去跟你三催四请,你根本不可能自动来赴约的,你今天肯来,表示你心里已经有我的位子了!」 
  Roneal的话轻描淡写,张克雅却听的心惊肉跳。 
  没错,这確实是句一针见血的话,张克雅突然发觉,原来今天心头一直晃悠的不安是这个原因。 
  「这…应该不代表什么,我只是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才来的。」 
  Roneal眨眨眼听他解释完,笑的更加开心道:「嗯,你今天说了一句相处以来最长的话了!真好,这表示你在乎我的话了!」 
  张克雅被他这串一厢情愿的话说的心浮气躁,不禁挣开他的手,继续走了起来。 
  Roneal半分也不因他的反感而失望,反而积极的跟上脚步,走在他身畔道:「克雅,你对我真的越来越有反应了!我真的好高兴,现在,除非你说你討厌我,不然,我绝不会放弃的。」 
  张克雅边走边深吸著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大可以说一句:我討厌你,来摆脱这尷尬的场面,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竟偏偏说不出口,只好默不作声的急走著。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样的默不作声,反而给了Roneal更大的信心! 
  原罪 第二章-秘密 
  一直送他到家门口,Roneal祈求似的望著他,张克雅知道他想听什么,然而他却只是张惶四顾的深吸著气。 
  「克雅…」Roneal狡黠一笑道:「老实说,即便你现在说不想跟我交往,我也不想听了,反正我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 
  张克雅垂下眼神,沈默著,似乎在想什么,Roneal便道:「你还是早点睡吧,明天我会再来接你一起上课!」 
  两人间漫著一股淡泊悠扬的气氛,Roneal望著四週,百步无人,忽然欺过身去,想吻他,张克雅忙將头一侧僻了开。 
  这一扑空让Roneal有些尷尬,他难得的红著脸,僵呆的望著张克雅,张克雅垂下眼神,长长的吐著气。 
  「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我先走了!」Roneal勉强一笑,向他摆了摆手,然而当他转身要走时,张克雅虚弱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要不要上来喝杯东西?」 
  「啊?」Roneal眨眨眼,整个人僵了身子,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张克雅却没有勇气再说一遍,便转身开大门,Roneal这时不得不慌张的跟在他身后道:「你刚刚有叫我到你家吧?」 
  张克雅脸色发青,没应声,只急迫的开著锁,Roneal知道说出那句话该是他的极限了,忙又道:「我要喝!要喝!」 
  追求张克雅整整一年了,他连话也不曾主动要和自己说,更遑论开口邀约,因此第一次有机会踏入他的世界,Roneal兴奋的几乎昏倒。 
  张克雅住在学院附近的一栋老式公寓內,外墙颇为老旧,屋况倒不差。 
  简单的摆设,柔和的灯光,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怎么,一踏入屋內,Roneal就觉得房间流露著张克雅特有的味道,舒服而神密。简式的沙发、桌椅、掛画,每一件东西,每一个角度都让Roneal觉得好满意。 



  Roneal躡手躡脚的掩到门口张望著,张克雅正在换穿著柔软的长毛衣。 
  那是修长瘦削的体格,然而结实的双臂却显出他有提琴家的特质,Roneal觉得自己全身有点发烫,竟克制不住自己的慾念,突然自身后抱住了他。 
  张克雅不由得嚇一大跳,他急速挣开,转回身,却见Roneal用著慾火蒸腾的眼光直盯著自己。 
  还没回过神,Roneal已乾渴贪婪的嚥了口口水,毫无理智的伸出手,钻入他衣服里,抚摸起来。原以为张克雅会推开自己,没想到他只苍白著脸,皱著眉,將眼神飘向一旁,竟像默许似的动也不动。 
  Roneal被他的默许行为衝的有些晕头,衝动的捧住他的脸就亲了下去,张克雅僵著身体,没有回应,可是也没有抗拒,Roneal的心跳几乎要窜出腔来,他的嘴停都不想停,贪婪的享受著这突兀而难得的机会,双手则忙著钻进他衣服里胡乱的抚摸著,最后整个人顺滑而下,跪在他身前,轻声道:「克雅,你…别紧张,我会带领你…」他轻解他的裤腰带,似乎想进一步挑逗他的性慾时,张克雅终於赶紧退了一步,然而Roneal现在是火烧身了,根本停不下来,一手紧紧抱住他大腿,一手仍积极的脱著他裤子,张克雅这时才忙將他推开,急迫道: 
  「Roneal…等…等…」 
  「你别紧张…」Roneal抬头瞧著他,手已钻入裤內,抚著他下体,温和道:「你别紧张…」 
  张克雅急急的抓住他的手,涨红脸直摇头,拼命喘著气,Roneal反而被他这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撩拨的慾火焚身,直道:「克雅…你试试…若…真的不行…我会停的!好不好?!」 
  「我…」张克雅一副欲哭无泪的低头望著他,Roneal心里却已克制不住自己,一心想霸王硬上弓,他拨开张克雅的手,想继续做下去,张克雅却突然说了一句令他呆若木鸡的话。 
  「我…结过婚了。」 
  「咦?」Roneal全身都僵硬了,他不可置信的抬眼望著他道:「你指的是…是…」 
  张克雅艰难的重覆一遍道:「我和女人结过婚。」 
  「我…我知道,这我早知道!」看著他焦急的神色,Roneal忙站起身,轻声安抚道:「但…那已是过去式了,不是吗?你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啊!这…不是什么问题的!」 
  在追求张克雅时,Roneal早就探听出张克雅在十八、九岁时就结过婚,不过自他廿八岁到西德来教琴就没再回去过,学院里也没人见过有家人来找他,若不是刚刚突如其来的提起,自己也不会惊愕的停下手,白白浪费了刚刚那自然而然的气氛。 
  Roneal看他神色没有鬆懈的样子,忙又將嘴凑过去,试图重新製造机会,谁料张克雅这次似乎已清醒了,他轻推开他,神情为难道:「我…没有你想的这么…这么…」 
  「你别紧张,克雅,不管你曾做过什么事,我都不介意,这一年来,我天天跟你一起,你没有什么我不能忍受的!」 
  张克雅望著满脸诚恳的Roneal,眼眶红了红,苦楚的摇摇头,像下了什么大决定似道:「不是…其实…我有和男人上床的经验…。」 
  Roneal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满腔慾火突然被浇的冰冰凉凉,怔怔的望著他。 
  张克雅这时已闭上眼,全身颤著又道:「我曾和一个男人同居一年,所以我…有经验,並非不懂。」 
  Roneal张大嘴,心里像倒了五味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觉得胸口揪的紧紧,结巴道:「你…你…不是说…你不是我这样的人…怎么…」 
  张克雅顶著苍白的脸看著他,眼眸一阵朦朧,泪水忽然顺颊而下,神情痛楚道:「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精神崩溃而自杀的…」 
  虽然张克雅说的很简单,Roneal也无法知道全盘经过,但他机敏的脑袋已让他猜出,张克雅的妻子,当初可能发现丈夫竟和男人搞在一块儿,所以一时想不开而自寻死路。却不知这是否是他一直以来,之所以这么自虐而封闭的原因? 
  眼见他全身发抖,双手抚住脸颊,绝望的哽咽著,Roneal第一次看到张克雅这么赤裸裸的情绪,心里实在很复杂,然而不可讳言的,其实高兴多於同情。 
  因为他明白,如果张克雅一旦也能对男人產生感情,那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就更大了。因此在呆立三秒后,他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收拾这个意外。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克雅。」他伸出厚实的双臂,温柔的拥住他,將他深深埋入胸膛,同时在他耳边道:「别再拿那件事来虐待自己,你只是追求真实的自己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Roneal边说,边趁虚而入的开始吻起他的额头,泪水、颈项,同时不停手的脱去他的衣服,將他推向床舖,竟便要和他作起爱来。张克雅现在是身心最脆弱迷茫的时侯,他没有意识的任Roneal爱抚,似乎也希望藉由他温柔的侵略来安抚自己的灵魂。 
  然而令Roneal惊愕的是,张克雅没有说谎,他真的和男人有过性爱经验,不止所有的动作都能有所回应,甚至还散发出让人意乱情迷的神采及呻吟,无由的引导Roneal做出更积极的动作,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慾宣泄,满足了Roneal长期充塞在体內的慾求不满…他知道,现在,自己对他的爱慾將更添浓烈,更难分解了。            
  原罪 第三章-后悔 



  雪,下了一整夜,早上天气不冷倒有些冻人,然而激情的爱慾狂潮仍在他体內横衝直撞,让他全身忍不住滚烫。 
  昨夜真的太令Roneal吃惊了。那么鱼水交融的关係还是头一糟碰到,更不用说是跟一个自己心怡已久的人。 
  只不过不知道张克雅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竟一大早就不知去向,留下他一个人待在他家中。 
  Roneal只好匆匆的穿好衣服赶到学院。学院大部份的人都看过他忙著找张克雅的慌乱身影,支持他的人纷纷都报他一个同情的微笑,指指手錶,暗示张克雅已在上课了。 
  「我们的美人还没鬆口啊?」几个学院友人晃到他办公室门口,曖昧的说著。 
  「就跟你说白费工啦,他不是就不是,你干什么老缠著他呢?」 
  「有一票的学生在等你转性啊!」 
  Roneal面无表情的调著提琴,以前,他都会跟他们哈啦,今天却反常的不置一词,因为他只要想到昨天自己和张克雅已更进一步,就忍不住要兴奋的跳起来,若非考虑到张克雅或许不喜欢这种关係曝光,他早就公告周知,与人分享这种快乐了。所以他半句也不敢说话,深怕自己僵不住脸,露出了馅。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自己手上的课也忙完了,他便赶到餐厅找张克雅。但见他正坐在一角,已拿好东西吃了。Roneal跑的脸红心跳,直走到他身前才安下神,笑咪咪的坐下来。 
  「克雅,你早上怎么不等我?」 
  张克雅没有抬头,手却不再进食,整个人像被什么钉住一样,动也不动,连表情也比往常冷淡,Roneal这时不禁有些怔呆,他一直以为张克雅看到自己应该会比过去还要亲热才对,儘管他仍是如此沈默,却不该是这么铁青的表情。 
  Roneal心头不禁直落而下,紧张的挺挺身,收起笑容,小心奕奕道:「克雅,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昨天的事,我会等你…心里准备好…」 
  「请不要说了。」张克雅用著从未有的冰冷冷语气说著。 
  Roneal一早被他泼了这么桶大冷水几乎要昏了,他忙握住张克雅的手,有别於过去的悠閒,紧迫道:「我不说,可是你别用这种態度跟我说话,我会很紧张!」 
  张克雅双手紧紧捏住刀叉,咬著牙,再度僵硬道:「请你放手。」 
  Roneal真的被他的態度嚇呆了,他鬆开他的手,往日流利的反应都像停止了运转,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两人之间的僵直空气引来了不少异样眼光,儘管很多人支持Roneal对张克雅的追求,然而却有更多人不屑於Roneal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因此看到Roneal恍惚的表情,有人不禁露出了冷笑。 
  Roneal没空理会一边看笑话的人,他知道张克雅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从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在意旁人的眼光,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摸不著张克雅为什么会突然翻了脸,所以急的有些焦头烂额,莫明其妙。 
  「昨天的事…」张克雅终於开了口,Roneal忙屏住气息,尖著耳朵,仔细听他说什么:「请当作没有发生过。」 
  Roneal觉得心口像突然被堵住般,呼吸困难了起来,一股难以排解的愤怒及痛楚直在血管中流窜,袭的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怔忡的瞧著张克雅淡淡的神情,完全不明白他怎么可以用这么客气的语调,说出如此令人难受的话? 
  Roneal无法恢復过往的敏捷反应,神情苦楚语意艰涩道:「克雅,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张克雅仍没有看他,双眼直盯著桌面,清秀的脸变的更加青白道:「那…根本是一场恶梦。」 
  Roneal早已忘了流眼泪是什么滋味了,然而张克雅短短的一句话,竟让他抑不住鼻酸,汪汪的水气瞬时糊的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甚至,在他还来不及回神时,张克雅已放下刀叉,站起身,走出了餐厅… 
  张克雅的小提琴,在几个世界级大师眼中是属於相当优质而自然,评语多是:他就像在跟音乐说话一样,更有甚者称讚他是东方的克莱斯勒。 
  当然,这样评断的另一面意思,便代表他无法登峰造极。因为他和克莱斯勒一样,都是以丰厚温暖,不做作的琴音却不讲技巧著称,换句话说,他能当一个好教官,却不能成为一个专家。 
  而他也正如是说的,是个好导师,既有耐性又不吝演译,只是平时唯一可以听他词语流畅的课堂,今天竟语无沦次起来。 
  「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他终於向学生告了假,学生你望我,我望你,大多体谅的开始收拾起来,因为张克雅今天的神情实在太憔悴了。 
  当张克雅走到自己的休息室时,几乎要昏倒,好不容易挨到小沙发躺著,心头已被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充斥的手脚发软… 
  常年平静的心湖被昨夜的一场激情搅的混乱不堪,竟是找不出安稳的一刻。 
  他从没想过拥有幸福的罪恶感会这么沈重,竟让他在半夜里,被妻子充满怨恨的目光惊醒,可是对著Roneal说出”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又是那样强人所难,因为张克雅真的忘不了在餐厅时,他那惊慌的几要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会这么难受?」张克雅痛苦的抚著脸,他不敢相信拒绝Roneal的感情及面对过去的伤痕,竟是同样的令他痛苦,根本就无法取决… 
  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翻起身,拖著灌铅似的脚步,疲困的开门… 
  「克雅…」Roneal阳光般的笑容突然冒出来,惊的他眼前一花。 
  但见他神態相当自在,与中午在餐厅时的样子有天壤之别:「…刚刚去教室找你,学生说你精神很差,回到休息室了…」他递给他一灌温热的易开罐咖啡又道:「来,把它喝下去,或许会好一些。」 
  张克雅僵直的接过咖啡,手上的温暖登时传入心口,爬上脸颊,一下子就化开了刚刚挤在心头的痛苦,让他毫无防备的红了眼眶。 
  Roneal见他没说话,便淡淡笑了笑道:「我走了,下课再来接你。」说著,回身便想走。 
  「Roneal…。」听他轻声叫唤,Roneal马上又转回身,神情有些紧备道:「什么事?」 
  「你…」他还没把话说出来,Roneal已赶紧接道:「当作没发生过…顶多像以前一样而已啊!又不代表我不能来找你,是…吧!」 
  张克雅望著他没作任何表示,但Roneal直接把它当做是默许,忙笑了笑,摆摆手走了开。 
  但这罐咖啡却像有著神奇的效果,只紧紧的握住,心头却一直暖烘烘,精神也为之一振,直到它在手中冷却,张克雅似乎还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课堂中,张克雅恢復了水准,他耐著性子指导著学生,当眼光漫不经心的穿过学生,飘到桌上的咖啡时,一股难以言明的感动流入心田…他知道,他必须做一个决定了… 
  第四章-决择 



  如果说张克雅是东方克莱斯勒,那Roneal则是海飞兹了。 
  他十四岁就被网罗到柏林爱乐管弦乐团当小提琴手,十八岁突然转为钢琴手,同时与乐团同台演出莫札特的钢琴协奏曲而令人嘖嘖称奇,为此,Roneal造成了一股旋风,活跃於小提琴及钢琴界,几年间席捲了整个柏林乐坛,还被几位著名的大师公开赞扬有潜力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 
  只没想到这音乐金童竟在廿八岁生日那年,宣佈退出公开演出,同时遁入柏林音乐学院,当一名小提琴教育家,成了学院最有才气的指导教授。 
  远来留学的学生年纪,几乎都跟他相差无几,有的更比他大,然而却没有一个学生被他教过后而不推崇他的,虽然,他可能完全不適任教导一职。 
  因为他大多都「懒」於教导,直接示范,但光听他把一首號称是难上加难的协奏曲,拉的精確无比却又浪漫高雅就够令人尊敬了,更别说他还精於钢琴演奏。 
  「圆滑这种感觉是很…嗯…自然而然的,你自己要去体会!音乐这东西不是电脑,没有办法设定的!」Roneal自茱蒂手中接过提琴,隨身架在肩上,开始拉了起来。 
  就看他闭上眼,皱著眉,仅仅三秒钟,情绪已完全投入音乐里,茱蒂登时目瞪口呆的聆赏起来。 
  约二分钟的演奏后,才听他睁开眼道:「懂吗?用心去体会,如果体会不出来,我教不了妳,妳得去选张教授的课,我没办法像他那样耐性的重覆教一小节!」 
  看著茱蒂仍呆呆的站著,Roneal突然有些不耐烦道:「哈囉!有人在吗?」 
  「好棒!真…真了不起!」茱蒂被他喊的醒了神,马上鼓掌起来,脸都兴奋的红咚咚。 
  Roneal这下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摇摇头道:「茱蒂,我不差妳一个人的掌声!」 
  「可是…真的好棒,同一首曲子,同一把琴,老师竟可以拉的这样…」茱蒂感动莫明的望著他道:「难道是因为老师心中的爱得到回馈了,所以才拉的这么动人吗?」 
  Roneal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敏锐的话,不由得急道:「妳在说什么!」 
  茱蒂是年仅十七岁的新加坡留学生,黑头髮,黄皮肤,黑白分明的眸子,长得小巧可爱,不知是不是同样身为东方人的亲切,Roneal认为她是自己所有学生中,悟性最高,反应也最快的,所以一直是最疼她,而她也是Roneal追求张克雅的眾多支持者之一。 
  茱蒂古灵精怪的眨眨眼道:「Roneal,你和张教授到什么阶段了?」 
  Roneal被她说的心一跳道:「现在是上课时间,请别问这种问题,还有,这似乎跟妳的琴艺没什么关係?」 
  茱蒂没有理会Roneal的没好气,反而俏皮的笑了笑道:「Roneal,有进步喔!以前都只见你满院的找张教授,现在他都会来找你了!」 
  Roneal对她的话有些不知所云,但事涉张克雅,已硬不起態度道: 
  「妳又知道他会来找我?」 
  茱蒂突然一副不可置信道:「你没看到他吗?」 
  Roneal登时一头雾水道:「看到他?」 
  「刚刚他一直站在门口听你拉小提琴啊!」茱蒂指了指门口,一副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没看到,我就想,你怎么可能把他当空气!」 
  Roneal睁大眼,实在很想马上拔腿追出去,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只好紧张道:「妳…在开什么玩笑…」 
  「我骗你干什么!他手上还拿罐东西要给你喝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Roneal心却突然凉了半截。 
  「Roneal,你不去找他吗?」茱蒂似乎想不到他会出现这么惨白的表 
  情,便狐疑的问著。 
  然而茱蒂又何尝明白,打死Roneal,他也不相信张克雅会为了送饮料给自己,而跌破眼镜的跑这一趟。 
  他觉得张克雅有百分之两百的可能,是因为他想通了某些关键,而来退还「咖啡」的,也就是说,来和自己绝裂的,儘管到现在为止,他仍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还…没下课…」 
  「唉哟,只剩下三分钟啦,我自己练就行了!」茱蒂调皮的笑了笑,硬是把Roneal推出了教室还摆摆手,祝他好运。 
  @@@@@@@@@@@ 
  Roneal神不附体的走著,情绪直落而下,回想昨夜还那么水乳交融,情慾缠绵,怎么才一夜,两人的关係就变的满目疮痍,这种得而復失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根本都不会排解了。 
  「Roneal,你在干什么啊!」茱蒂突然自后抓住他,激动道:「他往那边去,不是这边!」接著便拉起Roneal的手,跑了起来。 
  Roneal任她拉著跑了一段路,便知道张克雅是到自己的休息室来了。看著茱蒂兴奋的表情,Roneal心里真是苦涩不堪。 
  茱蒂却完全没有查觉他的不安,还鸡婆的帮Roneal开了休息室的门,远远望去,他的桌上正端端正正的摆著那罐”咖啡”,Roneal突然觉得一阵头昏,几乎不想进门。 
  茱蒂却是开心道:「你瞧!我就说嘛!张教授专门来送你饮料的!」她一蹦一跳的奔到桌旁,抄起咖啡。 
  「唉哟!」茱蒂突然叫了一声,咖啡自她手上掉下来,直滚落到地上。 
  Roneal怔然回神,莫明其妙道:「怎么啦?」他走过去想將咖啡捡起来,却已听茱蒂笑道:「罐子是热的,嚇我一跳!」 
  Roneal捡起咖啡,手心果然温热热,不由得一怔,忙敏感的看看錶,下午四时卅分,离中午自己送咖啡已差了四个小时,怎么…咖啡还是热的? 
  「张教授也太肉麻了!竟然还懂的温好咖啡!」茱蒂取笑的说著,同时在他桌子四週转悠著又道:「他还留了纸条给你喔!」 
  Roneal茫然的拿起原本压在咖啡下的纸张,上头正是张克雅用著端正的中文写著:「我有急事,先回去了。」同时签著中文名字。 
  和张克雅相交一年,往往只有在满院找不到他时,才发觉他根本已回去,换句话说,张克雅竟然会怕自己扑空,而留下讯息给自己!?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自十四岁拥有最初的掌声开始,Roneal就活在光环底下,廿八岁会离开闪亮的舞台,除了不想因自己性向问题而模糊了过去的成就焦点外,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来延请自己的正是张克雅,而自己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不善言词的男人。 
  自此,他尊贵高傲的身段就变了样,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牵著走,连现在,一罐小小的热咖啡,小小的纸片,也能把他感动的头昏眼花,因为Roneal明白,这两样东西,代表著昨夜的激情,可以不用当作”从未发生过了”。            
  原罪 第五章 
  有人说,如果爱情,会引出你潜藏在內心不好的一面,这份感情便不適合你。 
  想来,张克雅对他来说便十足是这个角色,因为Roneal自爱上他,音乐界的活动就全部中止,教课也只变成和他相会的桥樑,也就是说,他完全失去了成就自我的原动力… 
  进门的是三个洋人,二高一矮,西装笔挺,斯文儒雅。 
  他们都不认识张克雅,但张克雅却知道这两个高个儿是柏林爱乐管弦乐团里首屈一指的中提琴手,乔华南及堤斯,矮胖的则是乐团对外的召集兼发言人,莫得生、鲁凯。 
  四人寒喧一阵,鲁凯才搓著手,神情闪烁的破题道:「我们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来麻烦张教授…」接著,他们三人脸上竟同时堆满了期待的笑容,望著张克雅。 
  「请说,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我会尽力。」张克雅客气的引他们坐下,诚恳的说著。 
  他们三人用著尷尬的眼神彼此互望一眼,鲁凯才道:「不知道…张教授和…Roneal?高,是什么样的关係?」 
  张克雅怔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他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嗯…Roneal….是我的同事…」 
  鲁凯乾笑一声道:「我们当然知道Roneal是你的同事,嗯…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欠了欠身道:「你应该知道,Roneal为什么会想突然宣佈从此退出公开表演吧?」 
  张克雅登时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不清楚他有什么原因,我以为他只是想离开舞台。」 
  他们三人有些惊疑的互望一眼,鲁凯又道:「学院不是都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者吗?」 
  「唔?」张克雅怔一下,隨及微笑道:「是啊,他从不避讳这件事。」 
  鲁凯点点头道:「嗯,他退出乐坛就是因为这件事。」 
  张克雅却一脸狐疑的望著他,因为印象中,Roneal不是个会为这种事而逃避自我的人。 
  但鲁凯却马上说明了他的疑虑:「那时他以自己公开性向为理由而退出乐界,曾经轰动过好一阵子,不过近来媒体及大眾似乎已慢慢接受这件事了,所以我们实在不希望他就这么埋没了才华…」 
  「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想请他参加2001年的世界音乐会,同时重回我们柏林爱乐管弦乐团,跟我们一起巡迴演出。」 
  张克雅皱了皱眉道:「这很好啊,你们该跟他提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两个人终於接口道:「问题是,他却拒绝了!」 
  「刚开始我们以为他是因为和学院的聘雇问题,可是…后来我们发现他和学院的约聘关係早就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现在可以说是他”友情客串”。」 
  张克雅想了想道:「其实去年学院是因我和他同是东方人,才託我去找他签约,可是事实上,我本身也不赞成他放弃乐界活动,因此当时便擅自將契约从两年改一年,所以合约確实不是问题。」 
  鲁凯狐疑的望著张克雅一阵道:「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他为什么要拒绝我们?」 
  张克雅呆了呆,不禁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鲁凯轻咳一声,勉强笑道:「你…不是他的…恋人吗?」 
  张克雅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上头,不由得心一跳,一时间不知该承认还是反驳。 
  「他…他本人是没有说因为你的关係,不过学院的人都这么暗示著…当然,他们也有说你一直表达拒绝的…嗯…我没有别的意思,或许是我们会错了意…嗯…你或许根本不是…」 
  听著鲁凯语无沦次的解释著,张克雅不禁苦涩一笑,垂下眼神道:「您不用觉得失礼…我確实是他的恋人,只是他从没和我提过你们找 
  他的事,所以也不知道他拒绝了你们…」他深吸口气又道:「我想,我可以帮你们问问他。」 
  张克雅的坦然,让三人鬆口气,鲁凯这时才鬆下神情道:「既然你的立场是不反对,其实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那就麻烦张教授帮我们代言一下,我们找了他四次,他都摇头,唉,过去的巡迴表演,他都主导了一部份,这次没有他,乐团都提不起生气了!」 



  昨天的热咖啡效应,让Roneal的情绪一直处於亢奋状態,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时分,便已等不及到餐厅见他,直接闯到休息室来了。 
  就见他一进休息室,马上把门反锁起来,然后直走到张克雅身前,神色欣然道:「克雅,今天…我可以去你家吗?」 
  张克雅心一跳,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过夜,不由得咬著牙,垂下眼神没说话。 
  Roneal看他面色不善,怕他反感,赶紧转道:「…我只是要去问你,昨天你是有什么急事,看我可不可以帮上忙…嗯…如果可以,现在说也行…」 
  「晚上再跟你说吧…」这句话是一起回答了两个问题,Roneal不由得兴奋莫明,开心的笑道:「今天晚上我先请你吃大餐,庆祝…嗯…」他顿了顿,正在想什么理由时,张克雅已忽然道:「你…不该属於这里的。」 
  「什么?」 
  张克雅平静的看著他道:「其实,你想回乐团吧?」 
  Roneal脸一白,全身忽然僵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张克雅没有回答他,只抬眼望著他,淡然道:「我的迟迟不表態,让你不得不放弃演出,是不是?」不知是很少听他对自己说这么长的话,还是从没见过他这样咄咄逼人,一时间,Roneal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Roneal,你离开乐界的原始因由已经不是问题了,你该回去的。」 
  「…我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公开表演,就不会想回去的,你…别自己揽在身上,那跟你无关!」 
  「既然是自己的决定,为什么合约一到,却不跟学院续约?」张克雅不给他思虑的时间,马上又道:「那是因为你想自由,想回舞台,所以签不下去,不是吗?」 
  Roneal无意识的摇摇头,然而张克雅的话却犀利的划进他心版,让他答不出话。 
  张克雅吐一口长气,温声道:「Roneal,你不是运动选手,你的音乐生命还很漫长…你可以有更大成就的,你知道吗?!」 
  「克雅,你会…跟我走吗?」 
  「什么意思?」张克雅呆了呆。 
  「乐团是需要长期在外表演的,所以…如果我回去,你会跟我走吗?」Roneal神情从未有的严肃道:「我的意思是,我要你放弃这个工作,专心的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Roneal不知自己是哪句触怒了他,只见张克雅清秀温和的面孔,忽然佈满寒霜,甚至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已冷冷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自私?完全都不会为人想?」 
  Roneal反应很快,当场怔了怔,紧张道:「谁…也要你跟他走吗?」 
  张克雅登时將脸转开,虚弱的摇头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是谁也跟你这么说过?谁?」Roneal突然没来由吃起味来,什么乐团,什么签约,一下子全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只充满妒意道:「你…你还在想台湾那个人吗?」他脑海急速的闪动一下,又道:「那个让你为他打碎婚姻的男人?」 
  张克雅神色为难道:「Roneal,有些事…现在一下子也说不清,晚上我会跟你讲的…」 
  「你…你的急事就是跟他有关?原来你们一直还有联络,是不是?」Roneal的神情突然变的万分委屈道:「这一整年,明明都没听你提过啊!还是…你们根本没断,只是我不知道…」 
  张克雅见他情绪有些混乱,不由得疲倦的坐下来,双手抚著脸,轻吼道:「不是,不是!你别乱猜!」他深深吸了口气,直视他道:「我们是有联络,可是我和他早在七年前就分手了!」 
  Roneal一听他们还有联络就心惊肉跳,一下子完全失去理智,激动道:「分手了干什么还联络?!难怪你一直都不肯接受我!」 
  张克雅被他说的烦躁不堪,不由得涨红脸怒道:「如果我对他还有什么感情,我…干什么和你上床!?」 
  「啊?」 
  「我和他联络是因为我…」张克雅粗喘几口气道:「我有个儿子在台湾!」 
  「儿…子?」Roneal的脑袋忽然像被浇了盆冷水,目瞪口呆道: 
  「你…你有儿子?」 
  张克雅迫於无奈似的望著他,点点头道:「他叫张旭,今年十七岁。」 
  原罪 第六章-江少华 
  「他是我儿子的法定监护人。」 
  「咦?」 
  张克雅顿了顿又道:「我儿子最近出了个状况…他…有些不知怎么处理,所以昨天打了个电话来和我商量…」 
  儘管Roneal满心在意的仍是他的旧情人,但看著张克雅越显苍白的容顏,他已无法再逼问,只得转口道:「你…儿子出了什么事吗?」 
  只见张克雅忽然將脸埋向双掌,不再说话,Roneal不敢催他,直等了好半日,他才抬起头,用著无限茫然的语气问道:「Roneal…同…同性恋会遗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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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的屋况不是很好,傢俱摆设都很老旧隨便,虽然及时开灯,但仍显得有些阴暗。 
  「他呢?」江少华漫不经心的问著。 
  江远棋没有回答,只走到电视旁开音响,不多时,一阵悦耳而不合时宜的小提琴便响起来。 
  江少华很难想像父亲会住在这样平凡而老旧的地方,就算衣食无缺,可是总觉得他该过得更好。 
  「他出去了吗?什么时侯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江远棋低沉的说著。 
  「他…离开了?」 
  「他…和我走后就患了忧鬱症,我再爱他也救不了他。」江远棋双手抚住额,淒凉的笑道:「没一年,他就在和我分手了…」 
  「是吗?」江少华挑衅的冷笑一声,隨及將眼波慢慢的流转四週。 
  已经有多久没见他了,四年?五年?还是六年?江少华已无法確定,唯一肯定的是,岁月在父亲的身上不止没有留下痕跡,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尤其那身形,竟仍如此英挺,一点也没有佝僂的模样,所以也就不怎么觉得伤感,但这样精神的体格却让他不由得冷笑起来,因为,他想到国中时期一篇令他最难堪的文章「背影」。 
  故事內容大概是这样:一个父亲,为了赶送游子几颗橘子而辛苦的攀爬月台,却因为那位父亲身材十分肥胖,使得这个动作显得格外辛酸刻骨,让原本满怀叛逆的游子深深体会出父亲对自己的爱怜。 
  这篇文章不知让多少人掉了一缸眼泪,最后还让歇斯底里的老师要大伙也写一篇”父亲的背影”,然而,对江少华来说,这要他怎么写的出来呢? 
  在印象中,父亲是跟著一个男人跑了啊! 
  对,是男人,江少华確定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离开自己和母亲的,虽然当时还那么小,而这许多年他也假装忘记,然而他却忘不了那两双脚。 
  交缠在一起的脚,江少华知道那有一双属於父亲的,另一双却一点概念也没有,因为它看起来好陌生,陌生到当他开口叫”爸爸”时,两双脚全跳了起来,那是个夸张又滑稽的动作,他觉得很有意思,就见两个人赤裸的坐起身,直挺挺的看著他。一个是爸爸,另一个…喔!他知道了,那是张叔叔啊! 
  没多久,难堪、错愕、爭执,就在他將这件事说出去的那一夜迅速扩展,而父亲与张叔叔也在那一夜走出了家门,从此没再回来。 



  好了,这就是记忆中,爸爸的背影,最清晰的第一次,所以,作文要怎么写?写爸爸和一个男人两人手牵手快乐的走出家门,然后没再回来过吗?想到这里,江少华自己都觉得好笑。 
  德蕾莎修女说:爱情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冷漠。 
  江远棋现在正是体会到自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股报復的味道。 
  「是你妈妈要你来看我的吗?」江远棋用著不同於一般父亲的谨慎表情,试探而討好的问著。 
  江少华摇摇头道:「不是」隨及便垂下眼神,思索一阵才又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我想转学,你可以帮我吗?」 
  「你想转到哪里?」 
  「你任教的那所。」 
  「你…为什么想转到那儿呢?」 
  江少华翻翻眼,懒洋洋向沙发靠了靠道:「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说,只问你一句,能不能。」 
  「少华…你知道的,那学校很重视学期成绩…你…」 
  没等他说完,江少华已深吸口气道:「你放心,这个暑假我已被选拔参加了亚洲盃青少年网球锦標赛,我有把握我的竞赛结果可以当成筹码,剩下的,就看你的力量了!」 



  那是个极其微弱、混浊的呼吸声,同时伴隨著阵阵经过压抑的乾咳。几乎同时,江少华便瞧到父亲惊白的脸色。 
  「屋里…还有别人?」江少华皱著眉,睁大眼说著。 
  江远棋眼神闪烁,不一会儿,才像下了重大决心道:「是啊…」 
  江少华直觉那房里躺著的必是个男人,因此心头顿时昇起一股无名的怒意道:「我心里只做好和张克雅见面的准备,可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什么奇怪的男人,请你以后早点说好吗?」 
  「少华…」江远棋急迫道:「不是,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 
  这回答无疑代表在房里面,正是个男人,因此江少华登时愤慨的涨红脸,激动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要一个儿子接受父亲跟个男人私奔跟同居要花多大的勇气和精神?」他豁然站起身,气极败坏的挥动双拳道:「所以拜託你,我真的不想再知道他又是谁了!」 
  话一落,他完全已不想再见到父亲婉顺的嘴脸,便要及时走出去,然而却在这时,房门开了。 
  如果,江少华从没有回头,或许,这辈子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体会父亲情感的困局,到底有多么无奈和不可克制,然而回眸,却又將他带进了另一个令他不知如何自处的地域,因为眼前出现的竟然不是个男人,而是个男孩,一个看起来年仅十七、八岁的男孩。 
  这样一个青春体魄,让江少华的理智失了控,直呆呆的盯著那男孩不知多久,因为,他的面孔是那样如此令人惊愕。 
  倒不是他生的像恐龙般教人害怕,也不是俊秀的近似潘安,他只是小自己半个头,体格又十分瘦削,五官清秀,可全身却散发著让人迷惘的熟悉气质,是种令人忍不住想接近他的温暖。 
  只是,他的神情甚是憔悴青白,尤其那灌铅似的步伐,茫然若失的眼神,在在都让人知道,他身体微恙。 
  「江…老师…」他沙哑的喊了一声,却在同时,他注意到江少华的存在,登时怔了怔,眨眨眼又道:「啊…有…客人啊!」 
  江远棋急步的走到他身畔,支手撑住他手臂道:「你别走动,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去拿。」 
  「不,…嗯…你们有事先聊,我自己来就行了!」男孩客气的举止及谦卑的笑容让人知道他似乎是个教养相当好的人。 
  江少华好不容易自温煦的气纷回过神,煞时便阴下脸道:「不用,我们已没什么好聊了!」 
  「少华…等一下,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江远棋隨及忙不迭的朝男孩道:「阿旭,这就是我曾跟你提过的,与你同年…嗯,该是大一岁,我儿子,少华。」说罢,又赶忙朝江少华道:「少华,他叫张旭…他…他是你张叔叔的儿子。」 
  张旭对於江少华的身份似乎相当意外,但他充满病容的五官瞬时上了一层欣喜,同时恭恭敬敬的朝他点了个头道:「你好,我是张旭。」 
  然而,对江少华来说,张旭的背景却让他精神为之崩溃,只见他睁著斗大双眼,瞬也不瞬的盯著江远棋,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唰」的佈满面孔。 
  「你…你…」江少华神情激动的指著父亲,连讲了几个字,然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已让他失去克制情绪的力气,变脸狂笑道:「你真是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江远棋和张旭被他诡异的样子嚇了一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江少华已又道:「你竟然…得不到人家老爸,乾脆就去玩人家儿子!」 
  听到这剜心刺骨的话,江远棋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但一股急欲解释的衝动又让他强挺起来,但见他用著无限委屈难堪的眼神望著江少华,恍惑且无意识的拼命摇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真的让人觉得很骯脏!」江少华满腹怒火难消,极愤下,他双手奋力一挥,一旁柜上的水杯及杂物全被他扫落地面,碎片登时便激射四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隨著这混乱危险的一幕落下,现场出现一阵短暂而尷尬的沈默,空气中,只飘散著江少华粗重的喘息声。 
  第七章 
  「少…华…」江远棋好不容易打破僵局,江少华却用一抹无限阴狠的眼眸遏止了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叫我的名字,这会让我觉得很噁心。」 
  接著他转望张旭,他的神色倒是比江远棋不知平静了多少倍,简直像眼前的事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然而,不一会儿,他满面的温暖却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表情。这个表情让江少华觉得他似乎很瞧不起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的表情,让江少华下一句难听话没法说出口,反而被张旭抢先破题道:「少华…」他的声音虽然无力而沙哑,却一下就抓到江少华失控的重点:「江老师只是我的监护人,他很少跟我来往,算来…每个月只会见个一两次,今天你会见到我,是因为我得了重感冒没有人照顾,才会过来这边。」他乾咳两声又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 
  张旭用著漫不经心的態度解释,反而让江少华有种不得不相信的感觉,然而自尊却让他莫明其妙的刻意质疑道:「是吗?」 
  张旭一副无所谓的耸耸肩,眨眨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道:「即便我真的跟你爸有什么关係,你又有什么好气的,反正这几年来你也从没想见他,他到底是跟哪个人在一起,对你来说有差吗?」 
  江少华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病厌厌,虚弱的像会隨时倒地的男孩,口齿如此伶俐,完全和他父亲张克雅的温煦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喔,不,其实,在刚碰面的那一刻,他还是保有著张克雅那特殊的亲和气质的。 
  只是江少华一时被他不合外表的灵敏搅的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无法將两人再作联想。 
  「真不知是我爸有问题,还是你们父子有问题!」江少华被他激的有些赌气,口不择言道:「你们竟然可以那样忝不知耻的说出这些事!」 
  张旭微微笑了起来道:「是你自己一直在想那一回事吧?你瞧,我和你父亲,明明清清白白的站在你面前,偏偏你脑袋就直往那里绕,我们又有什么好不知耻?」 
  江少华被他堵的张口结舌,竟是气呆了。 
  「依我看,以你这样的性格,现在会突然良心发现的来见你爸爸,恐怕是你自己身边也发生了类似的感情,而心有疑惑不知如何自处,所以想找人说说,只是你却因自尊始然,一句也聊不出来吧!」 
  张旭每句话都说的他父子俩心惊肉跳,尤其是这句,更是让江少华铁青了脸,而江远棋则瞠目结舌。 
  江远棋会有这样的神采,倒不全因为惊觉儿子竟然被张旭说中困境,而是,他照顾张旭已將近十年了,竟然是到今天才看到他真正的性格。 
  「你…说什么!莫明其妙!我又不像你们这么变態!」江少华发著抖,激动的吼道。 
  张旭忽然感到有些晕眩,便转脸望向江远棋,露出虚弱的笑容道:「江老师…我还是去躺著好了,头晕的有点奇怪,你们聊。」 
  说著竟就想这样把他们父子扔在客厅里,自顾的回房。 
  江少华眼睁睁看著他缓缓走入房间,心头瞬时昇起一股被人忽略的难堪,正气的想找个什么题目再发作时,却见张旭的身子突然晃了两晃,隨及像断了线的傀儡般,软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嚇的江远棋忙衝了过去,抱起他急道:「少华,快去开门,我送阿旭去医院!」 
  「喔…喔…」江少华呆了呆,手脚突然莫明其妙的听从父亲使唤,乖乖的帮著开门。 
  「你有开车来吗?」江远棋在经过江少华身边时,急匆匆问著。 
  「有…啊!」 
  「那你去开车!」 
  「…好!」 
  @@@@@@@@@@@@@@@@@@@ 
  江少华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脑被什么东西击中,只是那东西甚软,倒不觉得多疼,然而,他仍被它惊醒过来,待坐直身,才发觉那张旭竟是半坐在病床上,暗夜中,他五官根本瞧不清爽,但一双黑黝晶亮的眸子却闪著光,眨啊眨的,手上则拿著一包不知什么东西,正一颗颗的往自己扔。 
  江少华怔了怔,等他再度向自己投射时,忙提手接了起来,定眼一瞧,竟是父亲买来给自己当消夜的小馒头,再扫眼一望,整个病房,早被他扔的满地。 
  「你干什么!」江少华皱著眉,开了床头小灯,同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馒头一脸莫明其妙道:「干什么把吃的东西乱扔!」 
  张旭的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更加青白,但他却露出了又温暖又可亲的笑容,乾哑道:「我的喉咙很乾,像火烧似的,想要喝水,可柜子上的水壶都空了,又没力气下床,现在,就烦你帮我倒个水吧!」 
  江少华没想到他对於自己在旁边照料竟是这样理所当然,不由得有些愕然,但眼前,他是个病人,再加上他又露出这样谦冲的笑容,让人实在提不起劲和他抬槓,只好闷不吭声的將地上馒头捡了捡,认份的帮他取水。 
  「江老师呢?」 
  「刚回去,我请他先回去休息。」江少华接过他喝完的杯子,漫不经心的坐回床尾的椅上。 
  「喔…」张旭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流转四週,才注意到这是个双人病房,只是刚好没人,便又道:「你若累了,朝床上睡一会儿吧!」 
  江少华抬眼瞧了瞧他,不可置信道:「你的神经是不是有问题啊?」 
  张旭一脸莫明其妙道:「怎么?」 
  「怎么你不会想问我,你是生了什么病,医生怎么说呢?难道你都不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喔!这倒是!」张旭不置可否的应了声,隨及道:「请问,我是生了什么病呢?还有,医生怎么说呢?…可不对啊,我知道我是怎么了啊,干什么问你咧?」 
  江少华被他的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发作时,却听张旭又道:「我呢,是因为耳朵有毛病,只要一感冒发烧,內耳的平衡感就出问题,容易昏倒,这呢,也是江老师要我睡他家的原因,至於医生的意见,八成是要我开刀,因为我耳朵里的耳蜗飘移著,所以平衡感会越来越差,是不是啊?」 
  江少华瞅著他,真的不敢相信他是张克雅的儿子。 
  印象中,张克雅谦冲斯文,谈吐平实,甚至可以说是木訥的,可眼前这个和他几乎像同个模子出来的人,却是古灵精怪又思虑敏锐,即便笑容都那么温馨可人,却让江少华觉得有点笑里藏刀的味道。 
  张旭看他一脸古怪,不由得翻翻眼,笑了笑道:「其实我最想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要帮忙照顾我!」 
  「哦?你想知道吗?」江少华被他一古脑的话,冲的有些晕头转向,不由得挑衅的说。 
  「很想,不过你不说,我八成也猜的到!」张旭顿了顿又道:「你有话想要问我,不是吗?」 
  江少华瞪视著他,心里实在有些惊疑,这张旭简直像会读心术一样,竟是猜的分毫不差,但却不知是不是年少倔强之气始然,江少华硬是表现一副自在道:「你当你是神仙吗?」 
  「没啊~我没当自己是神仙,我只是第六感挺准的而已。」 
  老实说,江少华实在很討厌他讲话的死样子,总是自信的教人发火,可他的神態又十足的平淡,一点也没有炫耀的意味,所以真要討厌起来却又构不著边,只好闷声道:「好,你没猜错,我是有些事想趁我爸不在时问问你…」 
  张旭微点个头,一副「请说吧!」的神情。 
  江少华见他这样轻鬆的神態,心里的压迫感倒真的消灭许多,只是想问的事,实在令他不知从何说起,直呆了好半日,才垂下眼神,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是爸爸的…那个了。」 
  「嗯。」张旭没有意外的应了声。 
  「你…」江少华忽然抬起眼,茫然的望著他道:「对当年…他们两个私奔的事,有什么想法呢?」 
  「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问明白点吧!」 
  江少华站起身,直在床旁踱了踱,才激动道:「难道他们的事,从没有影响到你的生活和情绪吗?为什么你还可以和我爸爸这样自在的相处一起呢?你不恨他们吗?你从没有像我这样的矛盾吗?」 
  张旭听著他的话,眨眨眼,突然跳下了床,江少华被他的行为嚇了一跳,一个剑步想去扶他,却被张旭抬手制止道:「我也不知道耶,自我懂事以来,江老师就是我的监护人,我是多少知道他们的事啦,可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倒是他很常提到你对他很不谅解…」 
  「…你真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江少华不可置信的说著。 
  张旭却不再回答,只轻鬆的转著筋骨,晃晃头道:「不晕了…可以回家了。」 
  「张旭…」 
  「江少华,麻烦帮我结个帐吧!我身上没钱!」张旭递给他一张健保卡,收拾著东西。 
  眼看江少华仍呆呆的站著,张旭不由得停下手,想了想道:「…要不要去我家再聊?」 
  第八章 
  江少华进了门就好奇的东张西望,显得对张旭住的地方很感兴趣,张旭却一反之前的自在,变得有些拘谨。 
  「你真的一个人住啊?」 
  张旭点点头,正想招呼他,江少华已挥挥手道:「你先忙你的,等等再聊...」 
  江少华自动自发的东摸摸西摸摸起来,完全像到自己家一样。张旭虽然满腹狐疑,却不由自主的照他话做。 
  江少华知道,张旭那句:「要不要去我家再聊?」的意思,可能是要向自己確认他真的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再者,也有可能是认为自己不可能会答应,所以隨便问问。 
  怎料到这根本是江少华求之不得的事,因为,对於那个曾经如此疼爱自己,到头来却跟父亲私奔的男人,他实在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张叔叔的家… 
  舒適、乾净…三房两厅,和老家一样,有个隔音墙般的练习室,透过玻璃,他看到了满柜的琴谱,他的耳朵突然响起了遥远飘渺的音律,是母亲和张叔叔合奏的音乐。 
  江少华闭上眼,让思绪飘流到过去… 
  爸爸是看上张叔叔哪一点?他的温柔?他的笑容?还是他的肉体?父亲的执著让他迷惘更让他难堪! 
  突然,一阵沐浴后特有的香气令他回了神。 
  就见张旭穿件宽鬆的T-恤,像刚从蒸笼出来的包子一样,散著热气的站在身前,头髮湿润的贴住脸颊,却掩不住一张被热水哄红清秀的脸,不知是疲累还是洗太热,他的双眼正慵懒又温和的瞧著自己。 
  「江少华,我泡好热茶了!」看著江少华怔呆的瞧著自己,张旭不由得道:「我突然说话,是不是嚇到你了?」 
  「没有。」江少华淡淡的应著,然而心里明白自己的惊骇不为张旭的突如其来,而是为了自己刚刚竟因他的存在而心神一盪。 
  「你妈呢?怎么都没见到?」江少华喝口热茶,狐疑的问著。 
  「在我七岁时死了…」张旭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说著。 
  江少华惊道:「死了?!那你都和谁住?」 
  「中学以前我都住在教养院,高一自己打工赚钱才搬回来。」 
  「高一…不就才十六岁…这几年你都自己养自己…不会太辛苦吗?!」 
  「还好,我妈死的时侯留给我一大笔钱…我会去打工只不过是因为…没…没什么事做!」 
  江少华瞧著他,许久没有答腔,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听得出也感觉得到,张旭说这些话时,所散发的不是无聊,而是-深不见底的寂寞。 



  失去爸爸,我仍拥有妈妈,甚至多了外公及一堆阿姨、舅舅,而你,却真的是一个人! 
  江少华忽然有些同情他,然而交浅言深也不知说什么,只好转了话题道:「你…也练小提琴吗?琴室里的谱,都摆在架上呢!」 
  张旭苦笑道:「原来代表学校表演的同学住了院,所以才请我预备的,现在他回来了,我当然不用练了…」 
  江少华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不用练?」 
  张旭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我的小提琴是自己学的,上不了台盘啊!老师要我预备,已经算是给我机会了…别人受了伤,拉的可能仍然比我好的!」 
  「那不是耍人吗?」 
  听著江少华突然帮自己打抱不平,张旭心里有些开心,但却也有点惊疑,便一脸莫明其妙的望著他。 
  江少华一触到他的眼光,当场醒悟自己的失常,不由得涨红脸道:「我只是觉得做一个老师…实在不能这样!」 
  念在江少华对自己善意支持,张旭没有正视他的不安,刻意淡然道:「是啊,不过老师也是人啊,由他一手教出的学生去表演,当然比较风光了!」张旭忽地跳下沙发,望著他道:「喂,要不要听我演奏一首啊!」 
  江少华突觉有点紧张道:「我…只会打球,不懂小提琴…」 
  张旭却没有理他,毫不犹豫的走到音响旁挑了张CD放了进去,接著架上提琴,姿势悠雅专注著。 
  音乐响起,是Kreisler Liebesleid的管弦配乐,而张旭则是跟著在旁边以小提琴伴奏,当场便成了协奏曲。 
  就听那旋律柔转飘摇,忽沉忽昂,起伏、哀伤、寂莫、激昂…动人心魄,闭上眼,那声声的愁绪如入无人之境的钻入江少华內心深处,传递的深刻悲伤让江少华坐立难安,全身发颤。 
  好可怕!江少华第一次了解,原来小提琴可以这么扣人心弦?! 
  乐曲虽停,江少华的心绪仍急遽的翻腾著,脑海里,旋律音犹在耳,张旭那闭著眼睛,优雅、温柔,拉著小提琴的神態也时时浮泛心头。 
  「有东西可以吃吗?我…有点饿了!」 
  张旭看得出来江少华对自己演奏的欣赏,不由得十分开心道:「有!有啊!经你这一提我才突然想起来,你的消夜全让我给扔了!帮你煮个东西吧!」 
  江少华实在不得不让张旭暂时离开视线,因为刚刚那场为自己而生的独奏会,仍搅得心绪激盪未平。 
  是音乐太美还是张旭太能干了?在那一煞那间,竟几乎要明白父亲被张克雅吸引的原因了! 
  他晃了晃头再度环视这个地方,和外公家的富丽堂皇相差十万八千里,却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尤其这橘黄色的灯光铺满四週,让人觉得好祥和…他懒洋洋的自沙发上滑下身躯,让自己坐在地上,缩著身子,悄然的望著张旭。 
  不,这股温暖来自张旭,有他,这个地方才显得这样柔和。 
  同样是变態之子,他竟能让自己散发这么平静的气质,跟他比起来,自己就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无缘无故为了父亲情爱的脱轨而把自己的人生弄得混乱失序! 
  体会到这点,江少华煞时觉得疲倦不堪。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他,直到五步之遥停住了。 
  张旭背脊的线条平素、挺直,轻而易举的描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令人好想靠近他,拥抱他! 
  於是,他情不自禁从张旭身后轻轻环住,张旭一怔,手上的东西登时落在洗碗槽,忽然,一股热潮浪涌,他不可克制而几近陶醉的吻了吻张旭的颈项、脸颊,张旭竟没有反抗,登时,他胆子大了起来,將手轻轻钻入张旭的衣里,那是个火热的身躯,正颤著。 
  男人间的情慾该如何开始呢? 
  他有些迟疑,所以不敢將张旭转过身,只手不停的,带著挑逗的褪下张旭的衣服…裤子…张旭似乎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小心,动也没动的任他施为,任他点燃自己的慾火,让自己发烫、昏眩,几近呻吟的阶段让他爱慾攀登高峰,却也因刻意忍住而痛苦不堪,而江少华亦理智尽失,將灵魂丟给感观情慾的旋涡…「…少华!」这样带著求爱的呢喃,让江少华没来由一阵心惊。 
  张旭!我竟然和张旭作爱!? 
  他猛力一推,將他推的老远,张旭脚步踉蹌,扶在一旁,狼狈的回过头…天啊!张旭竟然没有脸…江少华当场叫了一大声!忽然,眼前一黑,他猛一睁眼,原来…在作梦啊! 



  江少华坐起身,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眼前一片黑暗,他抚著心口,心跳急遽,他抹著脸,脸颊火烫,情慾感观都在膨胀,他明白,梦中的性爱仍令他慾满填膺。 
  等了几秒,情绪稍息,也適应黑暗,他看到桌上安安稳稳的摆著煮好的汤麵、筷子。也隱约看到梦中另一个男主角-张旭,他正缩著身,睡在单人沙发上,此时,江少华的情绪由激情转为惊愕,他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因为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梦中和张旭亲热拥吻甚至陷入爱慾情潮?! 



  「你…醒了?我不敢叫你…」张旭听到细声,不由得睡眼惺忪的瞧著他。 
  江少华全身发烫,下身更是反应热烈,但现下他是半声也不敢吭,还好现在黑暗一片,谁也瞧不清谁,於是他乾咳几声,冷静道:「没关係。」他看一下电子錶,莹绿的灯秀出凌晨四点十分,他想了想道:「我该回去了。」 
  「现在!?」 
  江少华在黑夜瞧著他,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看著自己。他心一跳,又坐了下来,突然开始吃起又冷又胖又没汁的麵。 
  张旭一呆,忙道:「这冷了…我再煮新的吧…」 

  江少华一阵紧张,急道:「你别过来!我…吃吃就走了。」 



  原罪 第九章 
  江少华站在房间的大镜前,望著镜中那宽阔的肩头、胸肌,结实的臂膀…只围个白巾在下身的自己。 
  不一会儿,他解下了白巾,露出了全祼的下身,那是个代表男性特徵的男根,没有了它,世界上就没有常伦,无以为继了… 
  可是他想不透,同样身为男人,父亲怎么会为了和一个跟自己一样的胴体而寧愿打碎婚姻,拋妻弃子呢?他到底是用什么心情去抚摸、去温存、去作爱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江少华双手抚著镜子,思绪混乱著。 
  然而一幕遥远却清晰的影像再度浮上脑海。 
  那是父亲和一个男人在床上,作爱的画面。 
  他们相互抚摸,紧拥亲吻,尤其是父亲,更像疯子一样的將男人压在床上,狂乱而奋力的动作著,那汗水、呻吟,都让门外的自己目瞪口呆,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男人竟然还发出无限满足及近似飢渴般的求爱呢喃。 
  江少华猛地睁开眼,他感到自己又被这个记忆搅得心浮气躁起来,一把把火焰似的热浪直烧的他晕头转向,尤其是下身,更是忘情的膨胀! 
  他狂躁的大吼一声,突然奔进浴室,拿起莲蓬头当顶就浇了下去,那冷冰冰的水流,滑经脸颊、颈项、胸膛…直洒了將近半缸水才让几乎胀裂的慾火渐渐平息。 
  是的,这一直是他心灵深处最不敢回想的画面,因此他早已拚命的把它丟到时间的洪流里了,然而最近,它却又莫明其妙溜了回来,而且每次想起,他们的爱慾狂潮与缠绵动作就越加火辣鲜明。更要不得的,是他发觉,自己竟可以因为这齣幻想而慾火焚身。 
  所以他才去找父亲,想藉著见父亲,来回忆起过去「討厌」他们的感觉… 
  原本,一切正如预期,当他一踏入父亲的住处时,那种「討厌」的感觉就回来了,但这时,却冒出一个程咬金… 
  那个和张克雅拥有同样气质却性格迥异的男孩,张旭。 
  他站在自己身前,是那样淡泊自在,即便病痛缠绵,仍可以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討厌」之感消却,最后,还被迫的在他家作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春梦… 
  江少华將脸仰对著淅沥哗啦的强力水流,心灵痛楚的扭曲著,他好害怕,好害怕,总觉得自己要跟父亲一样,变成一个变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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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旭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上课时好几次都要打瞌睡,好不容易熬到第四堂,课本一翻,一封秀致的信端正的摆在上头,那正是同班女同学昨天要他帮忙拿给江少华的信,竟然忘了。 
  其实,也怪自己多嘴,不经意的说出认识江少华,却不知道这个顶著亚洲网坛的明日之星有多么抢眼,竟在一入学就生出了好大票的球迷,现在,他牺牲中午的休息时间,跑到江少华班里代转,结果班上同学说他没来,他考虑一会儿,只好直奔学校网球社。 
  关於这个网球社,在一个月前还是乏人问津,社长、社员整整五人,再少一个就得解散了,可当江少华一进来,突然就兴旺了起来,没两天还成了大伙趋之若鶩的红社,现在更是人满为患。 
  「少华?他没来!」网球社社员耸耸肩说著。 
  「那小霸王八成给关起来了!」另一个社员冷笑著,有些幸灾乐祸。 
  张旭不敢相信的问著:「谁敢关他?」 
  「他外公啊,这叫一物剋一物!大霸王生小霸王!哈~~」 
  「他家管这么严啊?」 
  「严不严我是不知道,但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像吃饭一样,每次一起冲 
  澡就看到一条条黑青,像油画一样!」 
  「谁要他脾气这么差?得个奖就自以为是!真是活该,只有那些小女生被骗的团团转竟把他当白马王子!」 
  两人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曾被江少华修理过,对於他被外公打好像挺高兴的,但张旭听了却颇为意外,因为虽然只和他聊过一次,印象中,他倒不像是个会被修理得这么夸张的人。 
  江少华这一翘,翘了三天,两人没有深交,张旭却把他被毒打的事掛在心里了。因此当这夜,在自家门口见到他时,张旭倒有些发楞了。 
  但见他前头两、三瓶空啤酒罐,看来似乎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醉醺醺的靠在一旁昏睡,凉风阵阵,张旭不得不赶紧叫他起来。 
  江少华睁著酒醉人特有的眼神道:「喂,你怎么…打工打那么晚…」 
  张旭拿起电话道:「江少华,我帮你通知家人…你家电话…」 
  「不要!不要!」江少华支著歪歪倒倒的身子走过去抢了他电话道:「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那个老不死的一定会打死我!」江少华的个性无法无天,原本还以为有一群宠坏他的罪魁祸首,却没想到他竟有个超级剋星! 
  「好啦,我不打了,不过我怕你家会担心…」张旭扶起他走回沙发。 
  「担心?去他妈的,今天我可是被那老不死打出来的,你看…你看…」张旭来不及阻止,他的上衣已脱的一乾二净,同时一条条怵目惊心的伤痕,亦黑亦红,正长长的印在他结实迷人的体格上。 
  「都七老八十了还那么有力,你看,每一条没一个礼拜才不会消!这老不死!死了我一定不给他送终!」 
  江少华开始醉言醉语的谩骂著,全不觉得冬夜的寒冷。 
  张旭怕他著凉,便劝他穿衣服,可是江少华却不理他,张旭只好拿了条薄毯包住他。 
  「你干什么!?」他想挣掉,张旭却反而用力抱住,手劲比江少华想像中有力,一时间竟挣不掉。 
  「你包著啦,会著凉的!」 
  「要你管!痛死我了,你闪开啦!」江少华推了推他。 
  「不然去我房间,我帮你擦些药酒。」张旭將他颠颠倒倒的拉进房间,按倒在床上道:「趴著啊!醉鬼!」 
  江少华却突然挣扎的坐了起来道:「你想做什么?跟我上床啊!」 
  张旭登时哭笑不得道:「你在发什么酒疯啊!」 
  他开始东翻西找,总算找了瓶刺鼻的筋骨药酒,又轻轻的將他推倒,隨及帮他抹在黑青上。 
  为了转移江少华的注意力,张旭忙问著:「你外公这么凶啊?你妈都不帮你说话吗?」 
  「我妈?她整个脑袋只忙著帮我排通告!」 
  「排通告?」 
  江少华半翻身道:「喂,小子,你都不看电视吗?我拍了好几个公益广告!」 
  公益广告?张旭想到这四个字就想笑,江少华竟然和”公益”扯上关係! 
  瞧他憋著笑的脸,江少华脑羞成怒道:「你偷笑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下次我注意看看…」张旭怕他又追究下去,忙转个问题道:「你外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又打你啊?」 
  「我那天不是四点多才回去?他当我去飆车,关了我三天,今天晚上一回来就开始整治我!好在我跑的快,真气死我了!」 
  张旭一惊,手停了下来道:「要不要我帮你和你外公解释一下…你那天是跟你爸还有我在一起…」 
  气氛忽然静默三分钟,江少华才冷淡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他要知 
  道我去找我爸,不杀了我!」 
  张旭没想到他会泼这么大桶冷水,只好又开始轻轻揉起来。 
  「你呢?你是在做什么工作?」 
  「我在西餐厅当服务生…」 
  「上几点的班?」 
  「晚上六点到十一点…」 
  「不能早点回来吗?我都等的不耐烦了!」江少华唸了几声,也不知是累了还是醉意又上来了,他不再说话,像个吵累的孩子,动也不动的任他抚揉。 
  却不知怎么,一闭上眼,竟感到背上一阵阵冰凉和著一抹抹隱隱的刺痛,渐渐,那刺激化成一种力量,让江少华內心骚动起来。 
  「江少华你…会冷吗?怎么一直抖啊?」 
  江少华翻身坐起,怒道:「你不会用力一点吗?轻飘飘的…感觉很怪异耶!」说著,反手抓起张旭的手一瞧,这下子他明白了,原来那股刺痛出在他修长的指腹上,细伤综横! 
  「你手怎么粗成这样?」 
  张旭笑了笑道:「练小提琴啊!反正是男生,手粗一些也没关係!」 
  江少华默然的又瞧一下手,突然一脸涨红。因为他想到张克雅是不是也曾这样帮爸爸推抚、按摩呢? 
  「你怎么了?」 
  「没有!…你快弄,弄好我要走了…」 
  张旭的轻抚,无心挑引了情慾,江少华被他指腹伤痕刻划的心痒难搔,然而,等到惊觉问题的严重性时,他的血气方刚瞬间混淆了他的自制力,一翻身,整张脸已涨得血红,慾火凶猛的瞧著张旭,好在他理智尚存,忙赶紧推开张旭,急衝进浴室。 
  「江少华!」张旭呆了呆,追了上去,却停滯在门前,因为里头传来了急水声。张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跑去洗澡。 
  等到江少华一出来,寒冷的冬夜,他全身溼淋淋而颤慄,再仔细一瞧,他根本裤子没脱就淋水了,张旭整个人都傻了。江少华看也不看他,默默拿起自己的衣服,不管水滴乱窜,直接穿了起来,神思恍惚的走到大门口道:「我…回去了!」 
  爸爸和他在空中交会的眼神,尽在不言中的款款深情,像充满的空气,让身在中间的我,感到幸福。 
  不错,我曾是那么喜欢这一幕,也曾那么喜欢张克雅。 
  因此,当有一天惊觉这是种背叛时,连自己也无法原谅。只是没想到要说服自己憎恨他们,是这样困难。尤其做了那场难以启齿的春梦,就更加明白他们的苦恋,是那样原始,那样没有来歷可循,是种本质上就注定错误的罪业… 
  原罪 第十章 
  在转来这个学校以前,江少华可说是声名狼籍,加上缺席、翘课,还有抠打老师的纪录也留级了一年。 
  而今年年初,他转来这里后,同时带了一座亚洲盃青少年网球锦標赛的冠军奖杯,从此,学校对他的態度当场一百八十度大转,不止让他成了网球社”顾问”,还让他用比赛成绩来抵学科成绩,同时对於他的无法无天也份外容忍。 
  古冬青是江少华在校內最常碰到的战友,成绩好,待人和善,虽然网球社里属江少华最厉害,但他素行不良,所以学校”建议”社员让古冬青当社长。 
  对於这点,江少华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是掛”顾问”级的,然而就性格上来说,两人几近背道而驰,所以江少华都不大搭理他。 
  但这些天,江少华拚命练球练到虚脱的地步,让身为社长的古冬青看不下去了,便不管江少华的冷漠,在休息室里主动的和他攀谈起来。 
  江少华裸著上身,汗流浹背的坐在椅子上,一把冷毛巾敷在头上,心思翻飞。 
  古冬青不死心,仍在一旁苦口婆心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就算平时他迟到还来抢球场,早退也不见得报告,但他毕竟是网球社的”招生来来猫”。江少华却缓缓闭上眼,连瞧也不想瞧他了。古冬青对於他相应不理的態度只能十分无奈。 
  「社长,你的学弟,张旭找你!」 
  听到张旭两个字,江少华整个心口紧缩起来,他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却听到古冬青应答一声,步出休息室。 
  便见古冬青亲热的勾住张旭的肩膀引到一旁说著话,两个人异常投机的画面,让远远瞧著的江少华心里一阵复杂。 
  收拾东西前,江少华忍不住的问著:「你认识他啊?」 
  「唷?」古冬青一脸吃惊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主动跟我说话啦!」 
  不知怎么,见他一副嘻皮笑脸,江少华就没来由一窜光火道:「你再说一次看看!」 
  古冬青笑了笑道:「不说,不说,干什么气成这样?!我只是觉得很意外,你平时都不大跟我搭理,怎么今天开口第一句就问他?」 
  「你说是不说?」 
  「说,说,顾问的事,当然得说!」古冬青搞笑般的朝他行军礼道: 
  「报告顾问,因为我介绍张旭到我阿姨的西餐厅里当服务生,所以当然认得!」 
  「你跟他常见面吗?」 
  「还好,他最近在我阿姨餐厅工作都提早一个小时回去,受他所託,我帮他代个班。」 
  「他干什么提早回去?」 
  「他只说有个朋友晚上不定时会去找他,所以早点回家!」 
  「谁去找他?」 
  「我哪知道啊!」古冬青忽然神情暖昧的看著江少华道:「你干什么 
  一直打听他?」 
  江少华被他说的一阵焦躁,不禁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接近张旭的原因很难用常理说得通,古冬青如何能明白,只是想到张旭因为自己那天无心的要求,竟真的就开始提早下班,实在令他惊讶。 
  他心口一阵暖,却又有点不高兴,他不喜欢从古冬青这第三人口中说出这份好意,这使得整件事变得异常曖昧。江少华翻翻眼,想走出去,古冬青忙拦住他道:「喂,春节过后有北区联赛,你别练太伤,我看啊,可以的话,你倒真可以找张旭聊聊天…」 
  江少华听到”张旭”两个字,心头没来由一惊,怒道:「关他什么屁事!你提他作甚么?」 
  瞧著江少华异常愤怒的表情,古冬青莫明其妙道:「哪有什么,我只是隨便说说…」 
  江少华却余怒未消,一把抓住古冬青领口,粗暴的將他推向置物柜道:「隨便说说干什么提到他?你什么意思?」 
  古冬青背部一阵吃痛,不高兴的推开他道:「就说一句”张旭”你发什么飆?」他整整衣裳又道:「张旭个性好,多和他在一块,你脾气或许会好一些,别没事跟外头的酒肉朋友胡混闹事迁怒到学校来,真是招谁惹谁了?」 
  江少华被他一阵抢白,脑羞成怒道:「我跟谁做朋友,干卿何事?」 
  「好啊!你高兴去找那些狐群狗友就去啊,真是无药可救了!」 
  @@@@@@@@@@@@@@@@@@@@@ 
  眼前,江少华没有进门的意思,却又没有马上离开的样子,就这么和张旭四目相对,两人之间漫起一阵难以理解的气氛。 
  「喂,你…打个备钥给我吧!这样你就不用专程调班回来了。」江少华看张旭怔了怔竟没有反应,突然有些气急败坏道:「如果嫌麻烦就算了,我…我无所谓!」 
  他推开张旭走了进来,朝沙发上一坐道:「喂,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今天,他像专程来吃麵一样,半句话也没说,一大碗麵,三口併两口一下子就吃光了。 
  就在他放下筷子抬起头时,张旭已递给他一串钥匙道:「这支给你。」说完,收拾碗筷去洗了…江少华看著掌心的钥匙,心里怦怦直跳。 
  江少华第一次觉得,拥有一把钥匙,竟会有那样令人兴奋的感觉!就像发现了什么宝箱一般,充满成就感。 
  只是他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对於自己没预警的索取钥匙这件事,总觉得有些彆扭,好不容易调好心绪,靠著厨房问道:「张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段日子都跑来找你?」 
  「奇怪?」张旭不停手的准备东西,没有回身,只笑道:「刚开始会,不过…我多少猜得出你的心情。」 
  江少华心一跳,忙道:「我什么心情!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待而已!」 
  张旭这会儿才回了头,一脸狐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啊,你这么激动干麻!」 
  「我哪有激动!我是怕你乱想!」 
  「乱想?指什么?」 
  江少华一怔,暗想:「完了,又掉到他的逻辑陷阱里了!」 
  张旭认真的在等他解释,等的却是他一脸涨红,不由得楞道:「江少华…你…」 
  江少华马上转了话题道:「你别老是连名带姓叫我!」 
  张旭眨眨眼道:「你还不是连名带姓叫我…」 
  江少华楞了楞,怒道:「你的名字就两个字,当然会连名带姓叫!好啊,那你朋友都怎么叫你?」 
  张旭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嚇一大跳,但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有些想笑,便道:「我朋友都叫我…张旭。」 
  江少华当场快被他气昏了:「那不就一样!总而言之,以后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听到没?」张旭点点头,满心莫明其妙的转回身,又开始洗起碗。 


  原罪 第十一章 
  张旭坐在教室里,望著窗户向外发呆。 
  这里视线很好,可以看到整个大操场,里面有一些人在运动著。江少华也在跑步,有些人驻足观望著他,眼露欣羡,窃窃私语。 
  因为他维持著一定的步调已跑十来圈了,这种体力简直教人迷倒。 
  最近,江少华的风评有攀升的趋势,性格稳定许多,很少惹事生非,以往,网球社的社员大多是因为崇拜他入社,但他却从不跟人搭理,现在却变了,竟会主动纠正他们的姿势,传递技巧…他甚至会怀柔政策… 
  「嗯,有进步!」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但听的人都心花怒放! 
  江少华的脚步慢了,但没停,只原地跑步,接著他抬头瞧向教室,忽然吼道:「喂!看什么,专心上课啊!」他突然的大叫让张旭嚇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会做这么疯狂的事。 
  但隨及他听到了一堆欢呼声…原来,一整排教室,偷看他跑步的人可不少…张旭抚著心口,这才发觉,从操场望过来,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啊,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人是习惯的动物,当你习惯一件事时,它会渐渐影响你的作息,作息改变了,性格也就跟著变,最后,命运也將改变。 
  虽然和江少华是如此格格不入,然而张旭却快习惯有他存在的日子了。 
  尤其当钥匙交到他手上后,他来家里就像是喝水一样,儘管两人实在无话可聊,但是处在同一个屋簷下的感觉及共享的空气已渐渐让彼此適应。 
  直到春假前一天,看见那个堪称校花的资优班女生,董燕玲,和江少华双双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张旭更加明白,原来和江少华之间的空隙已变的那么狭隘,窄到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竟感到过去的寂寞又爬上心头。 
  @@@@@@@@@@@@@@@@@@@ 
  「你回来啦!」江少华赤裸著上身,斜靠在门边,用著慵懒而迷离的神情道:「喂,煮个东西来吃吧!两份,我有客人!」 
  张旭瞧著他,有些恍惚。 
  「喂,小子,煮东西啦!」 
  张旭总算回过神,走到厨房煮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房里正躺著一个女孩,而江少华跟那女孩才经歷一场翻云覆雨的激情喧泄… 
  董燕玲果然是校花,也异於其他的校花。 
  她聪明又大方,对於自已穿著江少华宽鬆的衬衫,贸然的出现在别人家,以及和江少华刚刚早熟的爱慾行为,並没有任何做作及不安。 
  「你好,我是董燕玲,你是张旭吧,我见过你。」董燕玲笑靨如花,那亲切自然的举止让张旭的平静显得侷促不安。 
  「张旭,小玲要在你这里住一阵子!」江少华边吃东西边说著。 
  他的话依然像命令一样,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张旭该是习惯了,但今天,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有些难受。 
  「少华,你怎么这样说啊?」董燕玲隨及转向张旭道:「张旭,因为我刚从宿舍搬出来,一下子也找不到房子才会麻烦你,如果你不方便可要直说!」 
  「不…会,不会,只怕妳不方便!」 
  「我怎么会不方便!」她转向江少华笑道:「他都无所谓了,我怎么会有所谓!」 
  「什么意思?」江少华露出笑容,和董燕玲抬摃道:「妳想暗示我什么?」 
  「你说呢?难道我在你心里这么没魅力吗?竟就这样放心我在你朋友家住啊?」 
  「张旭不会背叛我的!」 
  「不要说张旭,像你这样隨便把女朋友放在一边,万一别人来抢,你也不想努力挽回吗?」 
  「大小姐,只要你不想变,天王老子也抢不走你,你一旦想变,别说张旭,就是路边的流浪汉,你也会跟他跑!那跟我努不努力根本不相干!」 
  董燕玲当场笑如银铃道:「你倒清楚我!」 
  「何止清楚,妳里里外外我都了解透彻啦!」 
  「你神经啊!在人家面前说这些!」董燕玲总算露出今天第一抹害羞的微笑,江少华笑而不答,又继续吃起来。 
  两人一搭一唱的说完话,董燕玲才突然发现张旭悄然无声,便笑道:「张旭,你才回来就要你煮东西,一定很累了,这些东西我收就行了!」 
  张旭没回答,江少华却已道:「不用了!」他放下碗筷,酒足饭饱的摸摸肚子道:「张旭像超人一样,他行的,我们先把妳的东西拿到另一个房间整理整理吧!」隨及拉起董燕玲,两人又玩又闹的走进房间。留下张旭默然的收拾东西。 
  张旭有些釐不清盪在心头的那抹受伤的感觉何来,因此神思恍惚的洗著碗,突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在想什么?」江少华没来由的自张旭身后靠过来,像在欣赏他洗碗一样,自在的攀住他双肩。 
  「没有啊!」 
  「是吗?」他说话的声音轻轻飘的传到张旭耳旁,张旭第一次发觉他的声音这么低沈而感性,完全有别於他平时粗鲁的性格,心里漾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刚刚看你一直没说话,你在生气吗?」江少华环住他,抢下他手上的碗冲洗著。 
  被他如此贴近,张旭有种莫明的紧张,难得的结巴道:「没…有。」 
  「是吗?」江少华洗好了碗忽地鬆开他,意兴阑珊的瞧了他一眼道:「没有就好!」 

  寧静的夜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份外清晰,嬉闹声变成了床笫情趣,那硬是压抑的呻吟与粗喘、一句不漏的传进张旭耳里,听的他头晕目眩,全身发烫。 
  他躲进被里,塞住耳朵,然而声音却像卫星导行一样,弯弯绕绕的又钻进耳里。 
  张旭发觉自己的情慾已被燃起,窜窜的火烧的他焦躁不堪。 
  「好惨!」长那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慾火猛烈的困扰,那种饱涨感像要吞噬他一样,而且还夹杂一股无法分办的气恼,灼的皮肤发疼。 
  张旭爬起身,和衣衝进浴室,打开莲蓬头,用冷水淋漓,也让水声掩盖住隔壁不时传出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慾火平熄,取而代之的是令他发颤的寒冷,他赶紧关起水,脱下自己的衣服。 
  冲完冷水,他无神的擦拭身上的水滴,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竟是那么狼狈,他垂下头,对於刚刚凶猛的情慾难堪万分。 
  等他再度抬起头瞧著镜子时,他的心臟差点跳出腔来。 
  因为镜子里,自己的背后竟冒出个女人,她披头散髮,一脸青白,杏眼圆睁的瞪视著自己,那眼神又怨又怒,却更像冷笑,张旭十分明白自己的背后是不可能有人的,他惊的毛孔尽缩,差点晕过去,不一会儿,女人不见了,张旭张大嘴,惊骇的叫不出声,只能发著抖,开起门,慌忙的衝出去… 
  原罪 第十二章 
  夜黑的客厅,仅有自阳台投入的微光,江少华蹲在沙发旁,静静看著张旭裹著薄被缩在上面。 
  今天,江少华第一次在张旭家过夜,却不知那里不对劲,总睡不沈,半夜三更醒来喝水时便见张旭睡在沙发了。 
  江少华心里很疑惑,却没有叫醒他,只蹲在沙发旁,怔怔的望著他。 
  张旭真的是一个漂亮的人,和他父亲一样,拥有一双长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樑,然而,他不知作了什么梦,整个眉心竟全皱了起来,让一张苍白的面孔佈满汗水。江少华不禁將眸子顺著他白晰的颈项而下,显示著若隱若现的胸膛,让人了解里头是赤身裸体的。 
  意识到这点,江少华的心跳忽然加速起来,一时间竟像著魔般,无法克制的伸出手,轻触了他微热起伏的胸膛。一股热辣的占有慾烧的他头晕目眩,更使他的下体又开始膨胀起来,嚇的他忙缩回手,爬离他好几尺。 
  我…到底用什么眼光看张旭? 
  自从有了钥匙,来这里成了必经之路,不管练球练的多累,总会想来走一遭。虽然这里的舒適及张旭温和的性格足以构成想来的理由, 
  不,我承认,我在乎他,在乎他看我的眼光,也喜欢他看我的眼光,但,怎么可能见到他,会被这么汹涌的慾火烧灼?难道我真的和爸爸一样,对男人的身体產生渴望?不,不可能,我今天不是才和女人尽享鱼水之欢吗?那柔软的胴体,滑腻的触感才是人间的天堂,而他,是个男人啊! 
  原始的慾望在他胸口狂妄的燃烧,他忍不住伸手摸往下身,试图去平抚这不可克制的反应,可是自已的双眼却怎么也离不开他毫无防备的躯体,爱慾与理智拉扯,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已被撕裂,便在这一刻,他连自己的手也控制不了,竟就在张旭身旁,毫无自尊的发泄起来… 
  「啊!」 
  在性爱狂潮达到高点时,他终於將压抑在胸膛的快感,舒畅的叫了起来,就在同时,身旁传来淬泣的声音,这一个声音,嚇的他慾火全熄。 
  慌乱而难堪的赶紧拉扯衣裤收拾残局,眼光半分也不敢落在张旭身上,因为,他无法想像,当张旭看到自己竟在他身畔自慰时,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 
  然而,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因为张旭根本就没有醒来,他只是將自己的身体缩的像虾子一样,而且,哭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刚刚的尷尬,一下子就被他拋到九宵云外,只忙著爬向他,作贼似的摇摇他。然而,张旭没理他,只把身子越缩越小… 
  @@@@@@@@@@@@@@@@@@@@ 
  张旭睡到日上三杆,江少华也破天荒的等到日上三杆。 
  他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一下便瞧见了江少华坐在客厅,马上不好意思道:「没想到竟睡那么晚…你吃了吗?」他四处张望一下,便问著:「小玲呢?」 
  江少华淡淡道:「去找房子。」隨及又指指单人沙发道:「过来坐,我有事问你。」 
  张旭立时觉得两人间的气纷有些异样,不禁迟疑的坐了下来。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张旭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江少华现在已有经验了,他发觉,只要张旭想偏离话题或避重就轻,就会开始眨著眼,同时露出和他爸爸一样迷人的表情。 
  「你昨天光著身子睡沙发,今天一早却从床上起来,你都没发觉吗?」 
  张旭登时涨红脸,张口结舌道:「昨天…我…你…」 
  「不错,」江少华严然的瞧著他道:「昨天是我抱你回房睡的。」他不给张旭有时间反应,又道:「你昨天哭的很惨,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你到底怎么了?」 
  张旭急急的避开他眼光,默然无言,江少华不由得趋向前道:「我在问你,你没听到吗?你到底怎么了?」 
  张旭摇摇头,垂下眼神,江少华抬起他的脸,瞪著充血的双眼,厉声道:「我整夜都没睡,今天等到太阳当空正是想要问清楚,你不说吗?」虽然这种关心人的態度实在教人难以接受,然而,张旭心里却明白,只是他实在也太凶了! 
  「我没事了,不会再这样了…」张旭硬著头皮说著,但他却发觉,自己的双肩竟不由自主的颤著,根本完全无法镇定! 
  「不会再这样了?」 
  「嗯,不会了,昨夜…我只是…」 
  江少华看著他苍白的面孔,眸子中闪著惊惶的光茫,心里忽觉有些不忍,然而,当自己的手,轻触到他的面颊后,一股蒸腾慾火突然由心窜烧起来,不由得欺身过去,毫无预演的亲了下去。 
  张旭被他的突如其来嚇呆了,直任他亲往颈项,手也伸进衣服恣意抚摸才惊醒过来,同时当场羞怒难当的推开他,激动道:「你…你做什么!」 
  江少华那有空回答,反而几近粗鲁的撕开他的衬衫,並想褪去他的裤子,张旭这时才了解事情不可收拾,忙惊慌异常的挣扎起来,江少华却更加粗暴的紧紧抓住他,发疯似的要侵犯起来。 
  「江少华,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张旭嚇的脑筋一片空白,但仍本能的想甩脱他。 
  江少华却根本没把他的力气当一回事,三两下就把他坐在身下,硬生生扣住他双手,还好他动作停了。因为,江少华也被自己嚇到了! 
  他涨红脸,怔怔的看著张旭,实在不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转念一想,自尊忽地占满胸腔,脸上马上露出残忍的笑意道:「你半夜三更脱光衣服睡在沙发,不就是公告周知你需要泄慾吗?这时还做作什么?」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旭的冷静已被他的粗暴击的灰飞烟灭,当场差点哭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不是?」江少华当场变脸道:「你爸爸是变態,你八成也是,怎么会不是?」 
  听到这话,张旭整张脸瞬时白的毫无血色,惊骇至极的瞧著江少华道:「你…你自己走不出去,何必要拖人下水!?」 
  江少华挑挑眉,冷笑道:「我不信,我就不信你跟你爸不一样!变態生的儿子,一定也是变態!」 
  忽然,房子在转,江少华在转,眼前的一切都在转,明明躺在沙发上,张旭却觉得晕头转向,一阵猛暴的噁心,令他失去所有挣脱的力量,眼泪更不可克制的掉了下来。江少华发觉他的手劲鬆了,眼神花了,脸更是惨青无比,他知道张旭的失衡毛病犯了,忙跳离他身上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张旭脑海里尽是一圈圈的旋涡根本说不出话。江少华慌的跪在他身边,瞧他苦不堪言的神情,不禁急问著:「你好点儿没?好点没?」 
  然而正当他情绪一团乱时,一阵开门的声音,董燕玲回来了,江少华心一凛,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好掩饰张旭被粗鲁扯开的衬衫。 
  「张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董燕玲兴高采烈的进了门,但她注意到江少华泛满红潮的脸,一隱而没的不安,不禁马上收敛了笑容,走进客厅,便瞧见张旭用手盖著眼睛躺在沙发上。 
  「他怎么了?」 
  江少华站起身,深吸口气,冷静道:「他有失衡的毛病,刚刚晕眩了…」 
  「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不用了,他躺一会儿就没事了!」江少华坐在沙发,尽量让眼神不 
  停留在张旭身上,可是董燕玲何其伶俐,她几乎感到事情的不单纯,只是眼前似乎又瞧不出什么端倪,有的只是江少华脸上那异於寻常的关切之情。 
  认识江少华的时间不算短,从他转学来,自己就常去球场看他练球、比赛,所以两人可以说是由”球迷”进一步变成朋友的,至於更亲蜜的关係亦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真正互相承认对方男女朋友却是最近的事,然而,董燕玲却从未见过他表现出这么恍惚的表情。 
  「他真的不要紧吗?」 
  江少华避开她的眼光,摇摇头道:「你刚刚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张旭吗?」 
  董燕玲这才停止难解的思绪,开心道:「是啊,早上我去学校拿东西,结果公佈栏已贴出张旭拿到亚洲数学竞赛个人组冠军的事了!」 
  江少华皱起眉头道:「这很了不起吗?」 
  「当然了不起了,这冠军可以让他在二年级学期结束后,直昇大一,而且可以挑选任一学校任一科系就读啊!」 
  「妳的意思是,他算资优跳级囉?」 
  「是啊!」董燕玲点点头,隨及露出一抹欣赏的眼神瞧向张旭。张旭这时已移开手,睁开眼,佈满红丝的双眼及疲乏的面容正露出牵强的微笑,似乎在回应董燕玲的讚美。 
  江少华却半分高兴也没有,只道:「小玲,妳房子找到了吗?」董燕玲摇摇头,江少华便道:「我再陪妳去找吧!」 
  董燕玲不由得急道:「可是张旭他…」 
  江少华突转冷淡道:「没关係,他…像超人一样,马上就没事了!」 
  说完便整理了衣服,硬是拉著董燕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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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信,我就不信你不跟你爸一样!变態生的儿子,一定也是变態!」 
  这句话就像箭矢一样,戳的张旭心口生疼。他换下被扯坏的衬杉,寂寥的站在房里发呆。 
  张旭一直有预感,江少华当初会突然去找江远棋,便是因为发现自己对同性有异样的情谊,然而在他不断和自己亲近的时间里,他却隱藏的如此成功,昨天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把女人带到他面前「展示」,却没想到在自己几乎都要相信他是「正常」时,他竟就突然跨过了界限… 
  「即便他是,又干什么这样羞辱我?」 
  不管怎么样,江少华的行为已伤到自己了,可是张旭却发现自己对他竟气都气不出来,有的只是一股股的悲哀,让他手脚无力。 
  原罪 第十三章 
  春节这几天,江少华都没再来过,但张旭打工回来,董燕玲却准备好宵夜等他了。 
  董燕玲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要张旭教她数学,几乎一点就通,让张旭教的很起劲。 
  休息时间,董燕玲起身走动,忽然问道:「张旭,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 
  张旭瞧著桌上的参考书,应了一声。 
  「可以拉给我听吗?我从来也没有听过它现场演奏…那一定很浪漫!」 
  不知为何,张旭竟想到了江少华,心口没来由一紧。 
  董燕玲看他神色犹豫便笑道:「开玩笑的!别在意,我实在太不专心了!」 
  「不会,不会,我也想休息一下!」张旭放下手上的资料,走到琴盒,边调琴边问道:「妳想听什么?」 
  「我…对小提琴曲不熟…」 
  张旭淡淡笑了笑,架上提琴。 
  他想起,江少华每次来都要他拉Kreisler的Liebesleid,而且百听不厌,因此他看到了这首琴谱时,莫明的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下意识的选了另一首耳熟能详的DESCRIBE 

  YOU 。 
  临场音乐的直指人心,往往为乐曲加了许多分数,加上那专为她而演奏的用心,董燕玲听的心灵深深感动,如痴如醉,全身鸡皮疙瘩全站了起来,眼眶因音乐的贴进而溢满泪水。 
  「小玲,少华这几天…怎么都没来看妳?」张旭边收拾提琴,並没有发觉董燕玲脸上的感动。 
  董燕玲却是抚著心口,神色恍惚道:「春节过后他要比赛,所以春节他都在练球,我早上都会陪他练球…」 
  「这样啊…」张旭吐口长气,心口有种分不清说不出的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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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六个男孩,个儿都一般高,少不了一八0,里头更有二个洋人,一字排开给人不小震撼力,更不用说这么浩浩荡荡的走进餐厅了。 
  可古冬青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何以江少华会想拉这几个来台观摩的体育选手到阿姨开的普通餐厅吃简餐,虽说这四个选手没有多了不起的战绩,但在业余界总也算是翘楚,这样的待客之道,实在稍显怠慢。 
  因此他一到餐厅里就忙跟阿姨和张旭打招呼,希望请张旭特加帮忙,张旭基於同学之谊,当然二话不说的答应了。而这也是自那天非礼事件后,两人再次见面。 
  张旭瞧到江少华了,却没什么不自在的表情,似乎把他当成一般顾客一样。 
  他用著温和有礼的態度,配合中英文,口齿清晰的介绍餐点,伶俐的神情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因为谁也没想到,这种餐厅竟会有这么体面的服务生! 
  这下子,古冬青可乐翻了,顺著张旭第一场高水准的演出,兴冲冲的招呼起来,一伙人就这么聊的和乐融融。 
  唯一不开心的就属江少华。 
  他捧场的吃了几口,眼睛却无时不刻的隨张旭在餐厅游走。 
  那天,若不是董燕玲即时回来,江少华都不知道自己会侵犯张旭到什么程度,因此他十分明白,若不快点搞清楚自己何以对张旭莫明的依恋,早晚会做出更难以预料的事! 
  尤其这么多天没见到张旭,自己心里竟慌的难受,再瞧见他看到自己时,却是一副无可厚非的样子,就更令人不舒坦。 
  或许他在生我的气吧?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废话吗,哪个男孩子被非礼成那样还不生气? 
  想到这点,他的气闷越严重,整个人坐立难安起来,直见到张旭闪身进洗手间,才故意开口道:「阿青,洗手间在那儿?」 
  古冬青热心的指了指,江少华便快速的朝那儿走了去。 
  一进洗手间,果然见张旭在洗手台洗脸,江少华悄没声的靠近他,故作自在的边洗手边叫了他:「张旭!」 
  张旭手一震,抬起头看著镜中的江少华一眼又默然的洗起手。 
  他这不像畏怯又冷淡的態度让江少华很想发怒,但他也很倔强,硬是装得慢条斯理道:「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张旭默不吭声依旧洗著手,然后拿著一旁的纸巾缓缓擦拭。 
  江少华终於沈不住气道:「我在问你,回答我!」 
  张旭停下动作仍不看他,只淡淡道:「没有,我没有什么话要问。」 
  「你…」江少华气急败坏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对你那样吗?」 
  张旭静默几秒,总算道:「我知道!」 
  「你知道?」江少华心里实在惊疑,怎么自己都摸不著脑的事,他又知道了! 
  张旭神色异於寻常的严然道:「你是想拿我试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同志。」 
  江少华没料到他这一句话,竟把自己镇日来的混乱思绪划出了一条道路,不由得怔然道:「或…许吧!好,就算是吧!」 
  张旭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忙用手撑住洗手抬。 
  江少华以为他失衡的毛病又犯了,一时情急,忙伸手要扶住他,张旭却拍开他,直往旁边走了两步,神情从未见的严厉道:「那你现在確认了没?如果確认自己不是同志,那请好好跟小玲交往,如果你是,也麻烦去找别人,别再对我做这种荒唐事,我跟你不一样!」 
  也不知怎么,江少华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张旭的撇清,不由得气道:「反正我也没想再瞒你!对,我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头,不过那跟我对你做那件事已没什么关係了…」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是:那天对你的反应完全出於本能衝动,我想,我也许是真的喜欢你… 
  可张旭没让他说完,已扬扬眉道:「没什么关係?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吗?我们既然有同样的过去,为什么你还拿这件事来羞辱我?」 
  「羞辱你?!」江少华没想到张旭的感受竟是股羞辱,这样的答案无疑让自尊心强如铁壁的江少华深受打击。 
  他瞧著张旭,气的全身发抖,张旭反而被他的神情搞得莫明其妙。 
  张旭深信,任谁也会觉得他的行为在羞辱人,自己的指责实在宽宏大量之极,他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竟摆出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声朝门口来,张旭不想和他怒目相向,闪过他就想走出去,但江少华却突然毫无预警的反手一抓,奋力的將他拉进一间厕所里,隨及匆匆关上门。 
  张旭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客人已进入洗手间,他想叫又不能叫,想挣扎也无法挣札,只能双眼惊悸的任他抓著,挤在这小小的空间。 
  看他害怕的样子,江少华总算消了三分气,露出一抹冷笑,整个人欺近他,轻声道:「我就喜欢羞辱你,怎么样?」话一完,竟当场要亲他。 
  张旭嚇一跳赶紧將脸转开,没想到这动作更刺激了江少华! 
  他登时粗鲁的硬將他脸转过来,又亲了下去。 
  双唇相触,张旭只觉眼前一黑,心口翻腾,万般不堪,想挣扎,力气却比不上他,只能认命的承受江少华无礼的侵犯,任他將嘴唇滑过自己颈项,连吸带咬的生疼,將手钻进衣服里,似搂似抱的上下抚摸燃引情慾。 
  江少华偷眼瞧到他羞怒难当的神情,心里又是得意却又是生气,然而却更多惊骇,因为他实在没料到自己那么在意张旭,竟会因为他的推磨而理智尽失。 
  只是,惊骇並没让江少华得以清醒。 
  他恶狠狠的翻转张旭的身子,让他趴在门上,一手紧紧抱著他,一手摸入他下身,极尽火辣的爱抚著,张旭慾火被他挑起,整个人发了烫,差点呻吟起来,可为免弄出声音,不由得忙咬紧牙关,但那饱受污辱的难堪和无法抑制的慾火,混著怕被人发现的紧张,却更加的刺激原始慾望,让他整个人晕头转向。 
  一阵开关门的声音,刚进来的客人走出去了,江少华突然像自动断电一样放开了他。 
  张旭瞬时手脚发软的滑到门下,一张脸涨得通红,情慾狂潮塞满胸膛几愈爆炸。 
  江少华瞧破了他的苦闷,悻悻然的笑道:「这样就慾火焚身啦?你是处男吧!」 
  张旭心如刀割的咬著牙,半句未吭,江少华隨及便又冷笑道:「既然被非礼是种羞辱,干什么不叫出来?你该不会根本就不想叫吧!?」 
  张旭狼狈至极的咬著下唇,用尽力气的忍著他的冷言冷语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江少华看得出他是气全身发抖,心头没来由一颤,有些后悔说出那些尖刻的话,但自尊作祟,马上又冷哼一声道:「变態的儿子,终究是变態!我若是,你也必是!」隨及转身走了出去。 
  江少华身形一没,张旭赶紧將自己反锁,双手撑在门后,全身发颤。 
  可那狂风暴雨般的侵略早已点燃了他潜藏在体內的慾火,阵阵热潮在体內翻滚、横衝直撞,他不禁难堪的抚著渐趋发涨的下体,失声的痛哭了起来… 
  原罪 第十四章 
  江少华一走出洗手间,便朝餐厅门口走去,完全不理一堆朋友的呼叫。 
  朋友个个面面相覷,搞不清出了什么事,古冬青的心却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忙欠身离了座位。 
  当他一进入洗手间,张旭正失魂落魄的扶在洗手臺。 
  张旭瞧见古冬青,一阵心虚,避开了他眼光。 
  古冬青却被张旭衣衫不整的样子嚇呆了,忙急道:「你怎么了?少华打了你吗?」 
  「没…有…」张旭匆匆整理著自己。 
  「真的没有?少华一出洗手间就走出餐厅,叫也叫不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古冬青仍仔细的流转眼神。 
  张旭心绪起伏,却已没有思惟能力,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因此只是拚命摇头。 
  古冬青默然的瞧著,直到张旭要走出洗手间才挡住他道:「张旭,我看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去吧!」 
  张旭故作镇定道:「不行啊,我得去工作…」 
  古冬青淡然一笑,轻转张旭的脸,朝向镜子道:「你看,你的颈子全是吻痕!」 
  张旭一阵晕眩,双手掩住脖子,急急退了一大步,脸涨通红,难堪万分的瞧著古冬青。 
  但见古冬青耸耸肩,苦笑道:「我从不知道你和少华是这样的交情!」 
  @@@@@ 
  他沈重的开了门,董燕玲已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道:「张旭,听说週末,你们班同学要帮你办庆祝会,我可以一起来吗?」 
  张旭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他下意识拉了拉领子,试图掩盖什么似的步入房间。 
  董燕玲便依在门边,语意关切道:「你怎么了,眼睛好红又有点肿。」 
  「没什么…有点疲惫吧!」 
  董燕玲缓步走进他房间道:「是吗?什么事困扰你吗?」 
  张旭避开她的目光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去洗把脸…」 
  走进浴室的张旭,赶紧將门锁起来,心烦意乱。 
  难道我能跟妳说,妳的男朋友非礼我? 
  张旭心情又苦又涩又充满歉意,一进入浴室,就到洗手抬拚命洗脸, 
  企图用冰冷的触感,洗去餐厅时,江少华那带著歧视又自私的挑逗。 
  然而在餐厅时洗不掉,回来了也洗不掉。 
  面容越冰凉,江少华如蛇行般的情慾探索依然存在胸怀,令他血液翻腾全身滚烫。 
  张旭支著洗手抬,眼望著汹涌冒出的水龙头不由得失了神。 
  今天,江少华的行为更加不可理喻,更加露骨。 
  难道他和爸爸一样…对男人有兴趣? 
  不,张旭马上否定这个猜测,因为江少华在侵犯自己时,那神情是如此残酷,像在玩弄布偶似的…但,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只是为了要羞辱我?为什么呢?为什么! 
  张旭用力晃著头,企图把脑中混乱的思绪甩掉,却挡不住江少华那狷狂跳跃的影子,他满心难堪却气不出来,因为他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所以只能无法抑制的哭,躲著哭,像个懦夫,像个女人… 
  不,如果是女人,早在被非礼时就该挣脱呼救…而我,连女人也不如,竟乖乖的让他羞辱! 
  「好…惨啊!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张旭几近哀戚的抚著脸,痛不欲生。 
  「因为…你跟你爸一个儿样…」一句凉颼颼的话轻飘飘的自耳后传来,张旭抬起头,天啊!又是那个女人,她惨青著脸,嘴角微扬,像歧视像冷笑,阴森森的自镜中瞧著他。 
  @@@@@ 
  门一开,江远棋当场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他真的没想到江少华会主动来找自己。 
  可江少华一进门,发觉屋子似乎有另一个的声音,竟没来由一阵紧张道:「有…人在?」 
  江远棋露出明显的尷尬神情,乾咳一声道:「祐南,你出来一下。」 
  不多时,一个年约卅岁的男子自房间步了出来。 
  男人长的相当秀气,穿著十分轻鬆,但神情有些疲累,他不安的深吸几口气,望了望江远棋。 
  「嗯…他是我跟你提过的,读高三的少华…」江远棋朝男人指了指道:「少华,他是爸爸的朋友,余祐南。」 
  早在余祐南一出现,江少华就大略猜出他们的关係了,他的心头登时昇起一股两极化的情绪。一是放心,一是无明怒气。 
  至於自己放心什么,却如何也说不上来,而无明怒气却很清楚,因为他马上想到了张克雅。 
  「爸,你已经忘了张叔叔啊?」 
  余祐南敏锐的意识到他的意思,不由得看了江远棋一眼。 
  「少华…」江远棋有些急迫道:「你有事要找我吗?我们去外面谈吧!」 
  「我想在这里谈。」江少华像找碴似的。 
  「那…」江远棋迅速的考虑一下道:「你等一下。」他隨及將余祐南拉到一边,说著话,余祐南的脸色明显的越来越不开心,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走出了门。 
  江远棋討好似的將江少华引到客厅坐著,脸上漾著难以明言的欣然,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 
  江少华却半分不领情道:「爸,张叔叔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 
  江远棋僵坐著道:「少华…我不明白你现在质问这个…代表什么。」 
  与张克雅分手將近十年,要父亲的感情生活全都空白的守著,確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江少华也不知为什么,心头硬是被这股强烈的愤怒填著,便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张叔叔竟为你这种人打碎婚姻实在太不值得而已!」 
  江远棋脸一变,激动道:「少华,克雅不是为我打碎婚姻,我们是真心相爱才选择这条路的…」 
  「我真是搞不懂,你当初为了他不惜弄的妻离子散,结果没一年就任著他走!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能这样说吗?你现在跟别人上床时,难道都不会觉得遗憾吗?」江少华气的站起身道:「当初你们既然要做得这么轰轰烈烈,为什么就不好好的维繫下去?竟然这么隨隨便便就分开!我真的不明白你所谓的真心相爱是怎么回事!」 
  江远棋望著怒气冲冲的江少华,心头一阵茫然,半年前,江少华对自己和张克雅的爱恋还一副极力不屑的態度,甚至还说了句:”活该要生离死别”的狠话,然而,今天听江少华的口吻,却好像在替张克雅抱不平,不由得狐疑道:「少华…你不恨你张叔叔了吗?」 
  江少华被父亲问的一阵发怔,突地有些脑羞成怒道:「我…恨他干什么?」 
  「你…不再怪我们了吗?」 
  江少华更是涨红脸,想到自己对张旭也生了那莫明其妙的感情,他如何还能怪父亲呢?可自尊心却让他软不下態度,只能没好气道:「都是陈年旧事了,要怪什么!」 
  江远棋这会儿可真是傻眼了,他想也想不到江少华会突然”原谅”了自己,双肩不由得一阵发麻,鼻头也有些发酸,儘管极力压住激动,却仍忍不住颤道:「少华…谢谢你。」 
  「你谢什么!」江少华心虚的大声道:「我只是…只是…总之,我不明白当初他想离开,你怎么能这样就放他走!」 
  江远棋怔怔望著他好一会儿,便突然走到一个柜里,找了找,接著便递给他一张有些发黄的名信片道:「他现在在德国,我们一直有联络…」 
  江少华看著写满英文的名信片,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他太脆弱了,跟我走,已是他的极限,最后他受不了压力而选择离开我…我再捨不得也不能留住他,然而…我从没有忘过他,是他…忘了我了。」 
  江远棋眼神飘空,怔怔的摸著茶杯,江少华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这么茫然无助的表情。 
  「少华…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问这些吧!」江远棋回过神,顿了顿又道:「克雅的事…我们再找个时间聊吧,爸爸现在…有些情绪不稳,我不想谈。」 
  原罪 第十五章 
  父亲的表情,让江少华查觉到他对张克雅的依恋仍深,不由得消了气,好一会儿才转口道:「爸…同性恋会遗传吗?」江少华坐在沙发上,双手捏著名信片,认真的瞧著江远棋。 
  江远棋曾在心里反覆的假设这儿子又会说出什么尖锐的话,却怎么也没想到劈头所提的事这么令人震撼! 
  江远棋尽量让自己自在道:「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据我所知,同性恋…该是不会遗传!」 
  「是吗?」 
  「是…啊。」江远棋帮他倒杯热茶,心里的惊愕仍令他声音有些发颤道:「少华,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让你想到这样的问题?」 
  江少华默然盯著他一会儿,冷淡淡道:「白痴也听的出来,不是吗?」 
  江远棋一怔,勉强一笑道:「没错,我是在装傻!」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你…是怕…爸爸是同性恋者,所以对自己的性向有所怀疑和困扰,是吗?」 
  江少华吐口长气,將眼神飘向一旁道:「不止如此。」 
  「那…」江远棋侧头又想了想便道:「我…不是很明白!」 
  江少华深吸口气道:「这几个月我一直跟张旭有来往…」 
  江远棋似乎有所想法了,然而却怎么也不敢往下想,只好僵著脸道:「我知道,他有跟我提过,你常去找他聊天。」 
  江少华有些意外父亲这么快的反应:「嗯,从那天自医院送他回家,就常去找他了…」 
  「你…怎么突然会想跟他做朋友?」 
  「不知道,就…想这么做。」江少华本来想说:我想去看看那个跟我同样是”变態”的儿子,过的怎么样,然而一想到张旭那清秀忧鬱的脸庞,”变態”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他…跟你现在要说的事又…又有什么关联?」 
  「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满喜欢看到他的。」这是第一次江少华这么赤裸裸的承认对张旭的感觉,心跳不禁有些失速,说话也结巴起来。 
  江远棋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道:「我懂了,你最近觉得对他產生了爱意,所以你怀疑自己”遗传”了…我的毛病!」 
  江少华又淡淡道:「不止如此!」 
  这句不止如此已使江远棋的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度了,但他仍冷静道:「不止如此…好,那么…」 
  江少华咬咬唇,忽然下定决心似道:「我对他不止產生爱意,还產生性慾,也就是说,见到他,我…那个…你知道,就不断有反应,一股 
  想和他上床的念头凶猛的让我不敢和他见面!」 
  「嗯,我大约明白你的问题了…」江远棋摆出了老师的架子,冷静道:「不过我得先知道一件事,就是你来问我这件事的重点是什么?」 
  江少华收起咄咄逼人的神態,垂头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没处去,没处说,很难过,就来了。」 
  这真是个乾脆又有个性的儿子,问题清晰明白,却让江远棋一个头两个大。 
  「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江远棋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和张克雅的儿子再度牵上关係,而且竟是父子同劫的爱上另一对父子。 
  「他本人知道你的意思吗?」 
  「不知道吧!」江少华原本想说,他根本把这件事当成”羞辱”,只是自尊心让他说不出来。 
  这时江远棋已在脑中排好了轻重缓急:「少华,你目前有个算是固定的女友吗?」 
  「这段日子才开始算固定。」 
  「那你和那女孩是否曾有亲密行为?」 
  江少华皱皱眉,漫不经心道:「亲密行为?你是指上床吗?」 
  江远棋听他这么粗鲁的回应不由得苦笑的点点头。 
  「有啊!」他停了停又道:「我不止跟她,在高一就有过了!」 
  「那么…」 
  江少华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既然能跟 
  女孩子上床,又怎么能喜欢上张旭,对不对!」 
  江远棋没有否认,江少华便激动道:「难道你会不明白吗?那根本就不一样,跟女孩子在一起是因为…好像…大家都如此,所以就必需要这样,但想跟张旭上床是…总之是不同的,你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否认我对他的感情!」 
  江远棋瞧他激动的样子,淡淡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原来,你来找我並不是要解决你对自己性向產生怀疑的困扰,你只 
  是要我肯定你和张旭该在一起,是吗?」江远棋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这样,那么,按你那我行我素的个性,这么做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对你来说,只要你想做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人支持的,不是吗?」 
  江少华怔了怔,颇意外父亲对自己的了解。 
  「你之所以要我的支持,只是想让自己对张旭的纠缠合理化而已!」 
  江少华当场站了起来,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才不是纠缠他!我是喜?欢?他!」 
  「你今年十九岁,由於背景、个性不同,你或许有过很丰富的情感性爱经歷,可以趋使你在年纪轻轻即肯定自己的性向,可是张旭呢?应该不一定吧!所以对他来说,你的喜欢是很一厢情愿的!」江远棋也缓缓站了起来道:「没有人可以否认一段感情的是非对错,但如果只是一味满足自己而让他人受到伤害,这种层次的感情未免太过肤浅!」 
  江少华登时怒道:「满足自己而让他人受到伤害是种肤浅?那么你做的事又是什么层次!」 
  江远棋对他的反应似乎已有心里准备,只是这些话仍像万箭钻心般令他抽痛,不由得沈声道:「正因为我曾做过这么肤浅的事,我才希望你别步我后尘…」他顿了顿又道:「当初若不是我强求克雅跟著我, 
  他不会受不了压力而离开我…两个家庭也不会变的破碎不堪…就算我跟你说,我对他的爱有多强烈,有多深,或直到如今我仍是多想念他,却永远也弥补不了我的自私所造成的伤害,更不用说张旭也是受害者之一,如今,你却要二度的伤害他吗?」 
  这些话似乎真的打击到他了,江少华怔然的坐了下来,沈默一会儿才有些委屈道:「我可以…等他成熟一些,长大一些,然后慢慢努力,让他自然而然的接受这种感情…」 
  江远棋缓缓摇摇头道:「性向不是用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东西!」他温柔的瞧著江少华道:「如果张旭的个性像克雅,那么他该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或许他真会因为你在一旁努力而开始对自己的性向產生改变,但绝不能是在这十来岁的年纪,你明白吗?」 
  「可是…」江少华难得的紧张道:「我真的爱他,是真的,我好想跟他在一起,你要相信我!」 
  江远棋有些惊讶,他第一次发觉儿子的感情竟然比自己更直接更真诚,只是事情太难决断,他不得不道:「少华,你可知道张旭高一曾休学过?」 
  江少华错愕道:「不…知道…」但隨及又醒神:「你想说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没资格说爱他吗?」 
  江远棋缓缓摇头道:「不,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他是因为自杀未遂所以休学疗养!」 
  「他…他为什么…要…」这答案嚇到江少华了,他万万想不到性格冷淡,反应灵活的张旭会有走绝路的想法! 
  江远棋垂下眼神,思索一会儿才道:「克雅一知道你云欣阿姨自杀,只留下张旭一个人便十分不放心,然而他自己却患了忧鬱症,情绪相当不稳定,所以,他才请我做张旭的监护人,而这也是他唯一愿意跟我保持联繫的重要因素…虽然我实在很失职,然而,我起码知道,张旭的自杀,正是因为他父亲和我私奔,而母亲又在同一年自杀,以致於从小就受到了影响…」他深深嘆了口气又道:「在他十四岁以前,几乎是长期在吃抗忧鬱剂,你知道吗?!所以,有太多的可能,会让他因小小的压力而走上绝路!」 
  江少华现在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少华,你可以任自的选择一种感情的形式,但张旭可以吗?他有你的坚强能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吗?」江远棋认真而严肃的瞧著他道:「每个人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不管他们所交往的伴侣是什么样的性别,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请你给张旭一点时间,让他追求属於他的、最適合他的人生,也就是说,请你不要在这时侯给他这么复杂的压力,同样的,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思虑这份感觉,说的不客气一些,同性恋这条路,是需要在人格已十分完整而独立的人,才有资格选择的,那千夫所指的沈重不是你能想像的!」江远棋顿了顿,突然现出无限淒凉的表情道:「而且,他们父子,气质太像,一旦对他们那种人放太深的感情,若失去了…你一定会受不了的,你一定得等到自己有全然的准备才可以冒险…明白吗?」 
  一直以来,江少华觉得父亲的语意都在保护张旭,然而直谈到最后一句,江少华才明白,父亲竟是怕自己步上跟他一样的后尘… 





  原罪 第十六章 
  练了一整个早上,江少华疲累的坐在椅子上,董燕玲帮他擦拭著额上的汗水。 
  江少华整个情绪乱成一团。 
  因为他忘不了,那天带著羞辱的拥抱,最后竟搅拌出如此无法理解的佔有慾。 
  那燃烧在心口的火燄,跳跃在皮肤下的慾望是那样疯狂、鲜明,令他忍不住去找父亲”诉说”,谁料,父亲给他的意见是那么理智,让他想衝动的”犯错”都不行。 
  「少华,你在想什么?怎么直发呆?」 
  「没什么…」江少华抹抹脸,忽地迟疑道:「张旭这几天…有没有跟妳说什么?」 
  「说?没有啊,前天晚上他打工回来,一下子又出去了,结果直到昨天都没回来!经你这么一提,我倒忘了去教室问他了!」 
  江少华脸一青,呆了。 
  董燕玲被他的脸色嚇了一跳,不由得关切道:「怎么啦?是不是张旭出了什么事?」 
  只见他迅速收著东西,落下一句话:「小玲,妳先回去!」竟就这样把她丟在网球场,自顾的衝到张旭教室…结果,他昨天及今天都没来上课。 
  @@@@@ 
  「张旭?」古冬青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突然问我?」 
  江少华急道:「那天我走了之后,你没有和他一块儿吗?」 
  「我干什么要跟他一块儿?」古冬青梳理好自己道:「你丟下四个洋鬼子给我,我那有空跟他閒聊?」 
  「你…你不是他直系学长,难道他两天没上课,你都不知道吗?」 
  古冬青眨眨眼,呆楞道:「直系学长又不是蛔虫,脚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 
  江少华破天慌的忽略了古冬青的冷嘲热讽,转问道:「那他昨天有没有去上班?」 
  「这我可不晓得,这几天我要练球,没空去找我阿姨!」古冬青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態,耸耸肩道:「倒是你,你不是三天两头跑去找他,怎么你现在竟然来问我?」 
  「告诉我餐厅的电话,我问问看他有没有在那里!」 
  古冬青翻翻眼道:「我忘了!」 
  江少华转身便跑,古冬青这才忙提声笑道:「喂,你什么事那么急, 
  或许求求我,我能算出他在哪里!」 
  江少华脚一钉,急速跑了回来,恶狠狠道:「你竟敢耍我!」 
  古冬青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吊儿郎当道:「我是耍你,怎么样?」 
  「你!」他一拳便要打下去,古冬青却嘻皮笑脸道:「把我打呆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江少华手悬在空中,被他气的全身发抖。 
  古冬青第一次看到这个小霸王被制的动弹不得,心里又是开心却又是狐疑,他实在不敢相信江少华会为了知道张旭的下落而忍气吞声。 
  江少华咬著牙道:「我劝你别玩命,有时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古冬青默然的瞧著他一会儿,才严然道:「你先告诉我,张旭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朋友?」 
  江少华突地一阵心虚道:「什…么意思?」 
  古冬青瞅著他,淡淡道:「那天在厕所,张旭满脖子是吻痕,我想,应该是你的杰作吧!」 
  江少华实在没料到古冬青会这么直言无讳,当场惊的满脸通红,怔然一阵,才语意虚弱道:「我是…跟他开玩笑的…」 
  古冬青眉一皱道:「我不知道你开这玩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过他被你嚇壤了,前天一出餐厅,整个人就神思恍惚,我很担心,就先陪他回家拿衣服,让他去我家住了!」 
  江少华张口结舌的瞧著古冬青,他实在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你可能是一时好玩或…反正我也不了解你在想什么啦,不过,有些事请你三思后行!还有,可以的话,请把你的女朋友带走,别让他连家都回不了!」 
  江少华明白古冬青故意將自己对张旭失控的行为当成玩笑,以减化这令人尷尬的问题,这实在足以证明古冬青淳厚的性格,因为他竟没拿这事情大做文章。 
  @@@@@ 
  今天同学们要帮张旭办庆祝会,恭贺他跳级昇学成功。 
  半刻,大伙全都到齐时,欢欢笑笑便开锣了。 
  玩闹一阵,大伙忽然起哄要张旭拉小提琴。 
  张旭拗不过他们,只好乖乖的准备起来,不一会儿,悠扬而清晰的小提琴声响起,透过灵巧的演奏,这首原本就淒美的All Ask 
Of 
  You(歌刻魅影-我所要的)煞时变得更加令人陶醉,尤其用小提琴詮释伤春悲秋的情绪,更显得令人柔肠寸断。 
  曲子大约拉了四分钟后完美结束,如雷的掌声登时此起彼落,安可声更是络绎不绝,张旭却只淡淡的笑了笑,摇摇头,便將琴收了起来。 
  大家都明白这功力是他自修而来,所以当初的音乐大赛他才被科班老师除名在外,可是他今天露这一手,无疑让人对老师的”脱窗”嘆息。 
  忽然,江少华出现在门口,全场登时悄然无声。 
  江少华淡淡扫了全场一眼,总算瞧到了张旭。 
  他今天看起来十分憔悴,惊愕全摆在脸上,江少华的心一痛,知道他被自己嚇到了,便不由自主的走向张旭,一股衝动想將他拉出会场,却忽然瞄到古冬青站在一旁,正铁青著脸瞧著自己,只好停下了步。 
  「江少华,怎么这么晚,张旭的跳级庆祝会都快结束了!」古冬青忽然走出人群,笑嘻嘻的递给他一杯饮料。 
  江少华怔了怔,马上反应道:「你当我没事这么有空啊,约这什么美国时间的庆祝会!」他接过饮料,朝张旭一举道:「喂!恭喜啊!」张旭呆了呆,礼貌的点点头。 
  「你们干什么?家里没大人,继续聊天啊!」江少华挥挥手,吊儿郎当的晃到点心桌上吃著,不一会儿,大伙总算又喧闹起来。 
  戏已开锣,当然得演下去,一群人的目標不知不觉从张旭转到了江少华。 
  他是天生的运动明星,风采体面五官深明,我行我素的性格不止没有让他失去人缘,反而成了特殊魅力,而且因为平时要与他搭理不就容易,现在他自动出现,在场的人个个都兴奋莫明,三三两两围住了他,聊了起来。 
  「小玲,妳出来一下,我有话跟妳说。」江少华忽然提高声音。 
  大伙可没听过江少华交了女朋友,因此全场的女生都用欣羡的眼光瞧向董燕玲。 
  「张旭,我们有事先离开,再见!」他举起饮料朝张旭晃了晃,隨及向大伙哈啦几声,便拉著董燕玲走了。 
  张旭一直是面无表情,他气定神閒的走到厨房拿东西,就像这群人一样,把江少华的出现当成意外惊喜,但他心里却雪亮明白,对於他的出现,自己的惊愕並不纯粹。 
  尤其看到江少华这么大摇大摆的把董燕玲带走,他的心里就莫明难受。 
  原罪 第十七章 
  门外的钥匙声让张旭惊醒,他知道江少华进了门。 
  张旭几乎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站得远远的。 
  「小玲离开了,昨天和你出去后,回来就整理了衣服,今天…早上走了。」 
  江少华瞧著他掩不住的颤慄,完全失去他平时的自信,心里不由得有些痛楚,直调適好半日才道:「我知道,是我叫她走的。」 
  「为什么?」 
  「总不能老要她住你这里吧!」 
  「没关係啊,这里反正有空房间,你这样临时要她走,她能去那里?」 
  「我要她去朋友家住。」 
  「何必这么紧急,她朋友…」 
  江少华不由得一阵烦躁道:「你不要忘了,我曾两次给你羞辱,你没有为了自己的难堪跟我发火,却为了她跟我爭执,你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坐了下来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把她赶走了,以后会更肆无忌惮的非礼你!」 
  「不是的,我只是…」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啊!」 
  张旭走近几步,便停了下来,江少华知道他仍有所顾忌,嘆了口气问道:「我又跑到这里,你都没什么不高兴的情绪要发泄吗?」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只要你别再这么做…就算了。」话一说完,连张旭自己都讶异自己竟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他。 
  然而江少华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开心,他无力的笑了笑,眼神低垂道:「不管我怎么努力,你跟我就像初次见面的朋友一样…」 
  「什么意思?」 
  江少华转开脸道:「没什么,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你跳级昇学要选那个学校。」 
  「…大概是T大的数学系吧!」 
  「T大啊…分数很高…」江少华自言自语著,一会儿又道:「喂,你今天再拉那个Kreisler的Liebesleid给我听好不好…嗯…我有没有唸错?」 
  张旭摇摇头,默然一会儿便去调琴。 
  他发觉江少华今天很奇怪,一种充满无奈的气纷一直围绕在他四週,这使自己无法坚持和他谈董燕玲的事,也令自己莫明的听从他的要求。 
  「张旭,把它用录音带录下来。」 
  张旭愣了愣,无言的找出一卷空白录音带顺从他的意思。 
  江少华喜欢自己拉这首曲子,其实令他有点开心,但他的表情简直像要和自己生离死别,要了个纪念品一样,让人有些不安。 
  音乐响起,江少华闭起眼,让自己趴在沙发上,享受这场为自己而开的独奏会,心里无限忧鬱,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似乎越掩饰对他的感觉反而越將他放在心头… 
  音乐一停,江少华仍趴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张旭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便走到他身旁问道:「你…人不舒服吗?」 
  江少华將脸完全埋在沙发里,闷著声道:「张旭,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要注意听,我只说一次!」 
  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像有一种魔力,让张旭血液瞬间沸腾,全身发热,一下子也分不清自己是难堪还是紧张。 
  「前两次那样对待你…就像你说的…是一时情绪失控,故意羞辱你的,所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係。」 
  等江少华接到录音带时,便指著上面的一串英文道:「张旭,中文是什么意思?」 
  「作曲家是克莱斯勒,曲名,爱之悲。」 
  「爱…之悲啊!」江少华垂下眼神,若有所思起来。 
  张旭走到他身前,小心翼翼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少华站起身,和他四目相对,张旭突然觉得气氛很怪异,心里一阵紧张想退后,江少华却看穿了他的意图,轻笑一声:「唷,你今天竟然猜不出来我在想什么了!」 
  张旭皱著眉,心里没来由的不安,然而不可否认的,他今天真的搞不清江少华在想什么。 
  「我啊,要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江少华笑了笑道:「学期一结束,我妈说要帮我安排去美国练球,我可能会走职业…换句话说,以后我没什么时间再来欺负你了!」他突然反手一晃,將一把明亮亮的钥匙递出去道:「还你。」 
  张旭瞧著钥匙,忽然全身一阵发麻,手竟然无法伸出去接。 
  「拿去啊,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摸到你家啦!」江少华將钥匙塞进发呆的张旭手里,隨及摆摆手道:「走啦!」 
  看著他走出家门,张旭心口揪成一团,那是种很糟的感觉,像被人拋弃一样。 
  原罪 第十八章 
  昨天,从张旭家离开,江少华就显得心浮气躁,在选手村练球时,脑袋里总不时浮出张旭那忧鬱清冷的神情,他知道,这是一种思念,强烈的思念,让他几乎精神崩溃的思念。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就寢时,江少华便背著教练打电话给他,可打了十来通也没人接,看看錶都半夜十一点了,竟还是毫无消息,这使他越发睡不著觉,一颗心直直吊著。 
  长那么大,江少华第一次体会思念人的滋味及心里塞一个人的束缚,好似落棋遭到腹背受敌的困局,竟是辗转难眠。 
  十二点,选手村全部陷入一片死寂,他终於受不了,竟趁教练在洗澡时,掩到他房里偷了车钥匙,直奔停车场將车子开走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花一半时间就到了,车速之快不知给照了几张测速像,等他衝到门口,已是半夜,他急翻全身才想起钥匙早还了张旭,不由得气急败坏的猛按十来声门铃,声声急催,然而房门依然未开。 
  他侧头一想,正狐疑时,门却开了。 
  眼前確实是张旭开的门,但江少华却被他的样子嚇傻了。 
  就见他一身制服七零八落,而且溼淋淋,脸色则因异常苍白而显得惨青,活像掉到大水被急救起来的模样。 
  张旭一看到江少华,涣散的眼神登时转为惊愕。 
  江少华却因忧心如焚,竟不可克制的突然抱住了他。 
  直到张旭身上冰冷的水气透进了胸膛,才凝住激动,僵直的放开。 
  江少华掩不住薄怒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开门!?」 
  张旭没有追究他的失態,只露出了畏怯的眼眸道:「我在洗澡…」 
  「洗澡?我从九点就开始打电话,一直打到十二点都没人接,难不成你洗了四个小时吗?」江少华看他用著苍白发青的手顶著额,神情显得异常疲惫,不禁又狐疑道:「你到底在干麻?整个人像掉了魂一样?」说著,江少华硬板下他的双手,就这么一用力,自张旭手中忽然掉出了一个东西,鏘一声,落到地上。 
  江少华想寻声找,却见张旭的右腕衣袖忽然浮出一大遍血跡,由於它出现的那么快又戏剧化,江少华几乎要觉得是自己眼花。 
  直怔了半秒,才赶紧將张旭衣袖扯开,但见他腕上正繫著一条斑斑血跡的白绢。 
  白绢的存在,引的江少华头皮发麻起来,反射动作就衝进浴室,果然,眼前一缸红色血水怵目惊心的跃入眼眶,嚇的他一颗心几乎要窜出腔来。 
  @@@@@ 
  江少华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才定下神,严然的走回他身边,平静的解开张旭手腕的白绢。 
  切割纷乱的伤口,少了白绢的束缚,登时毫无阻碍的漫出鲜血来,一下子就溼了江少华的双掌,江少华以手替绢,紧紧的按住,可鲜血仍自他指缝间钻了出来,竟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你…到底划了几…刀?」江少华脸色苍白的说著。 
  张旭没回答,江少华当然也不奢望他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烧灼痛楚,似怜似悯却更像生气。 
  因为他觉得,即便张旭曾有这样的纪录或可能记恨前几日他的失控之举,起码也该跟他说啊,怎么可以这样不声不响的寻死呢?! 
  换句话说,江少华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张旭拼弃於心门外的事实! 
  因此,他不得不用尽力气来安抚自己混乱的情绪,然后帮他止血包扎,最后才拉著他到房间坐著。东翻西找的帮他拿出乾衣服道:「你先换好衣服,等一下我送你去医院缝伤口…」他仔细看了看张旭脸色又道:「再输个血。」说完,便默然的背著他,倚在门边。 
  张旭换好衣服,胆怯的瞧了瞧他,缓缓道:「血不流了,我想…不用去医院了…」 
  江少华回过身,呆呆的瞧著他苍白的脸色,心一抽,忍不住伸长手,轻轻抚著他面颊,没想到张旭马上脸一侧,躲开了… 
  「请别…碰我。」 
  这句话让江少华的手僵在空中,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江少华涨红脸,缩回手,心头难受的要哭出来,却只能咬牙道:「你不想去医院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突然跑了回来…」张旭似乎已慢慢恢復了精神,只是头越来越晕,便支著额淡淡道:「其实,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係呢?你都把钥匙还我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江少华心一跳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反正我是变態的儿子…你不理我很正常…」 
  江少华倒抽口凉气,激动道:「你干什么捡著我的话去自杀?你想要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吗?」 
  「你说的没错!我是变態的儿子!我真的是!我对不起妈妈!」说著,他竟然猛地站起身,慌乱的在房间踱著,同时神经兮兮的指著浴室,自言自言般的颤声道:「我现在跟爸爸一样,背叛了妈妈,我竟然背叛了妈妈!为什么我会做这么残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 
  江少华被他这异常的举止嚇呆了。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来搅乱我的生活?为什么?」张旭突然吼著:「你现在做什么?你来干什么?你走啊!你已经有了小玲,干什么还要来我这里走动?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张旭失常的话让江少华心头浮出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想法,只觉头脑一片发胀,好半日才艰涩道:「张旭…你是因为我退你钥匙而想自杀吗?」 
  然而想法还没成形,张旭就看穿了江少华的希望,当场就凝住失控,冷冷道:「我干什么要为你自杀啊!」 
  「我隨便乱猜的…」江少华心一乱,尷尬的涨红脸道:「…那算我拜託你,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如果不说,我怎么也不敢回去!」 
  张旭竟怒道:「那就不要回去啊!」 
  江少华呆了呆,他第一次看到张旭发这种毫无道理的脾气,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张旭望著他发楞的表情,似乎醒了神,深吸几口气才道:「对不起,我现在心情很乱…反正…这不关你的事就对了。」他疲累的抹抹脸又道:「你…快回选手村吧!明天不是有赛事!」 
  江少华平静的望著他一眼,隨及摇摇头道:「我放不下心,我叫爸过来看你。」 
  张旭没有反对的闭上眼,缓缓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在等待父亲的时间,江少华坐在房门地上,默默的望著躺在床上的张旭。 
  原罪 第十九章 
  爱情如果由两人间互动而成,那么它真是甘美的令人回味,然而一旦它单独存在某人身上时,结果就会变得相当苦涩。 
  换句话,儘管江少华有多次碰触禁果的经验,却是直到今天,才体认到爱情是怎么回事。 
  江少华缓缓走近床舖,想跟他说话,却看著他不发一语的躺在床上,而且用著手臂压著眼睛,另一只手则紧紧捏著拳。 
  江少华觉得他是在防备自己,不禁有些懊恼,正想走开,张旭却突然翻身坐起,语意急迫的道:「你要去哪里!」 
  江少华呆了呆,回身看著他,但见他一张清秀的脸,白的发青,眸子更是散著受尽惊嚇的惶恐。不等江少华说话,他已又道:「你…不是不回去了!」 
  「我没有要回去,我是想帮你收拾浴室。」江少华的心怦怦而跳,因为不管是不是错觉,他竟感到张旭需要自己。 
  「喔…」张旭警备的神情瞬时鬆懈,当场吐了口气道:「你…你明天有赛事,还是…还是先回去好了。」 
  刚点燃的兴奋又被张旭浇灭,江少华不得不嘆道:「要走也得等我爸来了再说…他应该快到了。」 
  张旭幽幽望了他一眼,马上又一转冷淡,不置可否的倒了下来。 
  看他这冷漠的反应,江少华忽又感到异常疲惫,但却又无路可退,只好深吸著气,默然的走向浴室… 
  只见浴室里头除了一缸红色血水,一切都整整齐齐。 
  江少华挽起衣袖,帮他拔塞放水,那血液的腥臊味道马上刺激了他的脑细胞,让他心头一阵激动。 
  在催眠似的望著满池红水旋涡般消失时,也不知怎么,江少华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一种模糊的想法渐渐成形著。 
  是了,这里,实在不像一个精神滨临崩溃边缘的人,所在的最后现场,因为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有条理。 
  这种近乎洁癖的条理,包容著一条令人不寒而慄的事实,那便是张旭在决定划下手腕的伤口时,情绪是处在相当冷静的情况下的,根本不是父亲曾说的什么忧鬱侵向,或一时衝动。 
  意识到这点,江少华整个人不觉颤抖起来。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自己在如此清醒之下走上绝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心啊! 
  江少华有些害怕,因为他现在才憬悟,张旭的自杀行为,根本不是自己这样的年纪可以应付的。 
  强烈的不安让他有些呼吸困难,茫然间,他的余光忽地瞄到身旁竟有个泛青的面容,由於这张脸出现的那么突然,惊的江少华双肩更是一阵发麻,张口无言。 
  这时,一个像是受到重大打击的声音,呻吟似的飘送过来:「你…你也看到了!」 
  江少华急速回身一看,原来是张旭! 
  「你…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张旭用著充满惊骇的声音追问著。 
  「看…到什么?」儘管及时反应出是张旭,江少华还是因为他的突如其来被嚇的心头怦然而跳。 
  「我妈啊!我妈啊!」张旭用著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说著。 
  「你…妈?」江少华呆了呆,定下神,马上反应道:「你是说你妈妈吗?」 
  「是啊!你…也看到了吧!」这次,张旭的语气却像一种期望了。 
  江少华心里没来由一惊,如果自己没记错,张旭的母亲早在他七岁时就死了,如今,他却这样问,不禁令他对张旭的神经起了质疑。 
  好在他现在对张旭简直有些意乱情迷,不然早被他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嚇的跑不见人影。 
  看著江少华充满惊讶又半分怜悯的神情,张旭似乎警觉到自己失言,一张苍白无血的脸更加惨青,一回身,急急想走,却踉蹌的差点扑跌倒地。 
  江少华见状,不由纷说忙抄住了他:「张旭!你怎么样!」 
  张旭只觉头晕目眩,却怎么也不想攀在江少华身上,便七手八脚的挣开他的扶持。 
  江少华被他的动作弄得烦躁不堪,不由得猛地抓住他道:「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张旭仍坚持的推开他,虚弱的扶著墙。 
  「由不得你了,再拖下去,你会休克!」说著乾脆自后紧紧抱住了他,急迫道:「张旭,是我的错,我真的太想跟你独处了,所以没有坚持送你去医院!对不起!对不起!」 
  张旭没有因为他的温柔坦诚而软化,反而露出了无比惊慌的神情,迫切的吼起来:「你别这样!放开我!放开我!」 
  张旭的排拒让江少华精神紧绷起来,但话已说了一半,不由得横心道:「张旭!我…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在一起!」 
  张旭听了,登时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一副不可置信吼道:「你,你又来了!」 
  由於张旭负伤在身又挣扎的厉害,江少华不敢太过逼他,只得赶紧压抑衝动,缓缓鬆开他,慌道:「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你别激动…别激动…拜託,你…手上有伤口…」 
  张旭这时已听不下话,厉声道:「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受不起你的玩笑!」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住在一起!」江少华实在怕他突然倒地,不由得紧迫的张开双臂待命著。 
  张旭苍白了脸背转身,直直调息了好半晌,刻意扭曲了江少华的意思道:「我…本来就患有忧鬱症,有时会一时想不开,你别担心,我会再去看医生…你不用为了这种事陪我!」话一落,他似乎颇满意这样的推塘,便又深吸几口气道:「何况,你…妈不是要你去美国练球了吗?」 
  张旭说的那么一大篇,江少华却已下了决心,简单明瞭的回答道:「我不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他不等张旭反应,又冷静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这样逃避,反正,我相信你也…」 
  「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张旭几近失控的尖吼起来。 
  这次他的脸竟然由苍白转了血红,胸膛更是剧烈的起伏著,像有无数的力量要窜出他心臟一样,江少华看的心惊肉跳,直怕他会休克,遂赶紧闭上了嘴,但一双眼直勾勾的盯著他不放。 
  张旭却被他突然的收口怔的有些紧张,忙转口道:「你…你如果…只是要找个地方待…」他急匆匆的翻著口袋,似在找什么,却找不到,不由得突然趴在地上找。 
  江少华嚇了一跳,忙扑过去扶他,却见张旭跪在地上,抬起身,手中递出一把钥匙道:「这钥匙,你…拿去。」 
  江少华怔了怔,轻轻瞄了钥匙一眼,正是自己退给他的那把,只不过他並没有接过来,这使得张旭反而觉得有点紧张,忙將钥匙硬是塞到他手里。 
  江少华这时也跪在地上,望著手中的钥匙,直呆了好半晌才低沈道:「不,我的意思很明白,我是想跟你住在一起…」 
  张旭再度截断他的话道:「你以前不是说你只是想找个地方待,那…就拿去,我不会再记恨你非礼我的事…不会了!」他想了想,又慌乱的摇摇头道:「只要你别再那样说…那样做…」 
  江少华盯著他,像吃了秤鉈铁了心般,神色严然道:「我不会逼你,如果你不能接受,那这钥匙我不要了,也不会再来找你了。」 
  张旭一听他不要来了,突然有些晕头转向,半句也说不出话。 
  江少华咬咬牙,语气万般苦涩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我不想再这样跟你装疯卖傻下去了…」说著,他忽地拉住张旭的手,直朝自己下身摸去,涨红脸道:「我看到你,就想抱你,亲你,和你发生关係…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对你有反应…」 
  张旭心一嚇忙缩回手,一脸惊悸的望著他。 
  他这个表情让江少华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满脸痛楚的將钥匙放在地上道:「所以,我住你这里的心情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把钥匙交给我。」 
  便在这时,电铃急迫作响,江少华登时皱一皱眉,急道:「我知道在这时跟你说这些很残忍,你也很混乱,可…我不想再等,那种煎熬我受不了…」说著他猛然站了起来,无限深刻的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开… 
  当江远棋一进张旭家时,就见他神色苍白的倚在房门,眼神复杂的盯著开门的江少华。 
  江远棋没有时间多想,只满面惊慌的赶到张旭身前,顾不得粗喘道: 
  「阿旭…你怎样了?怎样了?」 
  张旭没有望他也没有回答,江少华却已走到门口,背著他们道:「爸,他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很糟,情绪也很不稳,你送他去医院吧!」 
  江远棋听罢,脸上的惊惶才消却,但同时才感到他们之间漫著诡异的气纷。 
  「张旭,我在6月底前就要决定行程,这段时间,我会等你答案。」江少华话一说完,就走出了门。 
  原罪 第廿章 
  江少华又在跑步了,今天看的人更多,北区联赛江少华只拿了亚军,但是他反败为胜的场次都贏的很乾脆、漂亮,几乎是一面倒的比例,这让人明白,他的层次及技巧已远远超过目前国內选手的水准,他要 
  转职业的消息也不逕而走。 
  这一个多月来,他的人气、名望水涨船高,再加上他既年轻又有个性,无形中竟吹了一股偶像旋风,每天都吸引不少人到学校看他。 
  赛后学校也给他十足的自由时间,任他得以隨时练习,跑步,算是近日来固定作息之一。 
  只是这段期间,他的暖身跑步实在跑的让人心惊肉跳,因为没有一天不是跑到体力虚脱至昏厥倒地才停止的。 
  不管老师及社友怎么劝阻都改变不了,今天也一样,已经不知跑了多少圈,脸上的血红瞧得人怵目惊心。 
  张旭自窗外远远望著他,心里百味杂陈。 
  「啊!他又倒下去了!」突然有人尖声叫了起来,接著不知哪冒出的人,黑压压的朝他涌过去… 
  张旭下意识的站起身望著窗外,终於忍不住跑出教室,衝到操场,完全忘了现在是上课时间。 
  然而到了操场,张旭反而看不到他,因为包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只能楞楞的看著江少华被人拥进保健室。 
  就这么瞧了一阵,总算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醒,回眸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董燕玲。 
  董燕玲仍是那样秀丽出色,平素的蓝色制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落落大方,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只是张旭心里有鬼,见了她,心跳莫明的加快起来。 
  「好久不见!」 
  张旭有些紧张的点点头道:「嗯…」好一会儿才定下神道:「妳…找到地方住了吗?」 
  董燕玲没有马上回答他,只伸手將他拉离人潮,张旭不由得下意识跟著她走。 
  「之前真是对不起,莫明其妙的搬进去,又匆匆忙忙搬走!」她用著水灵灵的眼眸瞧了瞧张旭又道:「看你好像都没生气,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张旭脸一红道:「怎么会,其实我真的没关係的…」 
  「你人真好!」她嫣然一笑又道:「你可别在心里怪我,那天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才没有好好跟你解释,哪有人像他那样,突然的叫人搬出去,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要不是他还存点良心,让我住他家,我当场就跟他打起来了!」 
  「妳住…他家?」张旭心一跳,有些惊疑这个答案。 
  董燕玲忽然停下步伐,怔怔的看著他,张旭被她瞧的混身不自在,正想开口,董燕玲已垂下眼神,语意寂寥道:「你放心,是旧家,不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张旭被董燕玲的话嚇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已听她又道:「真是令人有些不甘心!」 
  张旭没想到董燕玲竟然完全进入状况,不禁急道:「对不起,小玲,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董燕玲似乎看出他的急迫,淡然道:「你别急,我不是那种分不清是非黑白的女孩子…」然而话一落,她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我知道问题不出在你身上。」董燕玲眼波幽转道:「我只是…很…不甘心而已…」她终於忍不住伏在张旭胸膛哭了出来。 
  或许基於歉疚,江少华在请她搬出张旭家时,就明白的和她说明自己对张旭保有异样情感,所以董燕玲可以说是无条件投降的,因为她的理智清楚的告诉她,这已不是爭取或不放弃就能改变的结果,当然,她也曾痛苦的和他起爭执,埋怨他的自私,甚至存著一丝希望的认为江少华是”一时”茫然。 
  但是,直到最近,她总算搞清楚江少华是为了张旭没有给他回应,而变的憔悴失常时,董燕玲便万分明白,不管他是不是一时茫然,自己永远也无法影响江少华这么强烈的情绪。 
  下课钟响起,人潮更多了,张旭不顾人来人往传送过来的异样眼光,仍拥著董燕玲。 
  但是他的心好乱,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楞楞站了好一会儿,董燕玲才挣开他的拥抱,揭揭泪,不好意思笑道:「你真的好温柔…」 
  张旭是如何也笑不出来,满脸不安的看著她道:「小玲,我没有和他…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回应他。」董燕玲谅解的苦笑道:「否则他也不会天天这么痛苦的折腾自己了。」 
  张旭眼前一黑,没料到江少华这段日子的失常竟真是自己的关係,这个真相让他的心抽痛起来,却分不清是因为心疼他还是惊悸。 
  正在怔忡时,董燕玲手一翻,多出个精巧的隨身听,她將耳机塞到张旭耳里道:「这是不是你录给他的?」 
  音乐一放,正是Kreisler的小提琴协奏曲Liebesleid。 
  小提琴一直是张旭唯一的朋友,但他却从没有被自己的音乐感动过, 
  然而此刻,当他听到耳机传来这首旋律时,竟差点哭出来。他心慌意乱的把耳机拔下来,双眼圆怔的望著董燕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刚刚在操场捡到的,他每天都载著这个在跑步。」董燕玲百无聊赖的收起耳机道:「这就是他会跑到昏倒才甘愿的原因!」 
  「你是因为不能接受这种感情…所以拒绝他吗?」对一个正常男孩这么问其实是很奇怪的,然而当董燕玲在人潮中看到张旭的身影时,她的直觉告诉了她,事情不纯粹。 
  张旭也確实没有马上承认自己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他只是恍惚的站著,一句话也没说。 
  「张旭,如果你是因为我才拒绝少华…那实在…」 
  「有些事…」张旭望著人潮,咬著牙道:「我也说不清…但和他该是不可能的。」 
  这个回答让董燕玲呆了呆,她忙深吸一口气道:「你怕什么吗?嗯…别人的异样眼光吗?」 
  张旭垂下眼神,直游移了许久才道:「如果你还肯见他,帮我告诉他…有些事…不是说懺悔,就可以不存在的,我很恭喜他走出去,但我还没。」 
  董燕玲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张旭突然白了脸,缓缓背转她道:「总之,这辈子…嗯,起码目前,我无法,也不可能回应他的……」 
  @@@@@ 
  「你在找这个吗?」董燕玲將隨身听递给在保健室团团转著的江少华。 
  他回身一见,几乎马上夺过来,试听著,直到確认东西没坏才长长吐了口气。 
  「妳来啦…」江少华颓然的坐在床上,顺手塞起耳机,神情寂寥的倒了下来。 
  董燕玲心里漾起一股妒意,没好气道:「你这样折磨自己给谁看呢?」 
  江少华淡淡瞧了她一眼,侧过身,不再看她:「妳走吧,我想多休息一下。」 
  董燕玲原想和他聊聊张旭的事,但看他这冷冰冰的態度,突然觉得自己未免多事,但又想到张旭的请託,便没好气道:「我刚遇到张旭了。」 
  江少华双肩一麻,当场翻身坐起,拉下耳机,眼睛睁的斗大的瞪视著她。 
  「他要我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江少华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她明白,以江少华目前的情绪来说,张旭那句话的杀伤力太大,尤其在看到江少华竟露出如此胆怯又惊疑的神色,董燕玲忽然起了惻隱之心,登时改变了坦诚的主意。 
  「他…说…请你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有些事还没想清。」 
  原罪 第廿一章 
  张旭撑著伞,自远远便看见一个男人光著上半身,用T-恤披在头上,长裤裤管捲在膝盖。 
  他粗野的蹲在路边,朝著田园呆呆的望著,漫天大雨正自淋著,他全身几无乾地,张旭一时好奇的走近他,学著他,自他身后朝田园望去,就见光禿禿的田地,刚翻过的泥土因为大雨而变成泥泞似的,张旭不明白他看什么,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男人没看他,只指著前方道:「我在回想有一次在这里吃土鸡的事情,刚烘出来的土鸡真是香味四溢,我好想再吃,可是我忘了步骤了!」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 
  「是很好吃啊!真的很好吃!」男人开心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张旭。 
  男人五官俊雅,雨水自髮梢而下,浅浅的酒窝让他看起来有种奇异的魅力,和他全身的粗布衣裤不大相融。 
  「等放晴后我们来烘看看?」 
  张旭楞一楞,没料到男人会开口邀请自己,然而身处在这雨声、田野、清新的自然之地,好似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什么意外,所以张旭点点头,男人继续看著田野又问:「你好像不是住这附近?」 
  「是啊,我是来…渡假的。」 
  「一个人啊?」 
  「嗯!我以前来过一次,不过这次好像有点迷路了。」 
  「你要去那?」 
  「我朋友告诉我,这里有很多民宿,我想在这附近找看看…」 
  男人站起身,他比张旭还高半个头,只见他拿下披在头上的衣服,头髮因雨水贴在脸颊上,然而张旭却觉得比刚刚只见到五官时更斯文俊雅,他的气质让人觉得是个艺术家。 
  他笑著打量一下张旭,隨手一指前方不远,一栋独立的二层楼房亲切道:「我也是刚到这来渡假的,前面就一间,听说很便宜,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去…」男人想了想道:「一天好像只要二百元。」 
  这楼房外观、格局都普通,一见就知道是地主自己建的,张旭一进门,客厅的木製傢俱陈设简单,房间乾净但只有一张双人床、桌子及一个帆布衣橱。 
  男人自我介绍叫高唤阳。 
  等张旭將东西放妥,洗个热水澡走到大厅,便看见高唤阳坐在一把古朴的籐椅上,对著外头张望,下午五点多,天空因为阴雨而变得灰茫茫,可是雨水和山林的鲜新空气却令人神清气爽。 
  张旭没有打扰他,静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也学著他看著雨势… 
  这里没有电视,但隔日的清晨时分…张旭却被一阵悠扬哀戚的小提琴声吵醒了。 
  刚开始张旭还以为是音响或电台播放的,可是他知道这里原没有这两样东西,而且这首”LES 
  NUAGES”是张旭十分熟悉的小提琴与钢琴协奏曲,现在少了钢琴声,因此他马上知道是有人在现场演奏,然而深山野岭却是谁有这般的兴致与能力呢? 
  提琴声,如泣如诉荡气迴肠,声声拉得张旭心酸悲伤起来,可知演奏功力之灵巧,几近让张旭对自己的琴艺惭愧万分! 
  等张旭一阵匆忙寻声而盼已到门口,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高唤阳在拉小提琴。 
  就见他闭目凝神的挺直著身,缓缓的摇摆著身躯,完全陶醉在琴声中。 
  清新、寧静的早晨,美的令人发颤的音乐,像天籟的笼罩四野,几个村民都被吸引著驻足不走,四、五个小孩子则蹲在他身前,双手支颐的抬头倾听。 
  张旭早知道高唤阳的特殊,却不知道他除了像个生活大师以外竟也是个小提琴能手。 
  当音乐一停,不懂西乐的村民个个都不吝惜的给他一抹欣赏的笑意,小孩子吵著要看他手上的小提琴,他摆摆头,像是演奏家一样,给大伙行个九十度大礼道:「谢谢聆听!谢谢!谢谢!」隨及走回房里。 
  「啊,吵醒你啦!」高唤阳收拾著小提琴,俏皮的伸伸舌头,这神情与先前的优雅自在判若两人。 
  「也没有,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还好,我还会弹钢琴呢!小时侯啊,我一个星期学六种东西,这两种琴不算,还外加绘画、声乐、语文什么的,就差没去跳芭蕾!哈哈!」 
  「如果我是女人,一定被你迷的如痴如醉。」这可是真心话,张旭不易起伏的心情,隨著发现高唤阳耀眼灿烂的才华起了激盪,他那既不像乡下人的气质也不像都市人市侩谈吐,为他添一股异样的魅力。 
  「我现在是样样通却样样不精,这只能骗骗别人,上不了台面的。」 
  张旭走近他身畔,朝著他收拾中的小提琴出神的盯著。 
  「如果你想学,我教你啊!」 
  张旭听他说的自然而诚恳,心头一阵感动,不由得道:「你真好。」 
  「傻孩子,说的好像爹不疼妈不爱一样,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疼疼你吧!以后呢,你别叫我高先生,叫我高叔叔…」 
  「不,我叫你高大哥。」 
  「唷,不给人占便宜啊!大哥就大哥,省得也把我叫老了!」高唤阳笑了笑,顺手將提琴盒递给他道:「借你吧!明天我就开始教你!」 
  张旭一阵迷惑的接过来道:「我只是投宿的客人啊!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你想在这儿住很久吗?可是…感觉上…」 
  「感觉上怎么样?不像是会想住这儿的人吗?」高唤阳趁著他发楞,硬是將琴盒塞到他手里。 
  「嗯!以你的能力及气质,该是很有成就的人。」 
  「谢谢看的起,成就是没有,不过你没猜错,我不住台湾,我呢,在德国是个…网路工程师,因为那里发生了一些事而辞了工作,想说过了今年暑假再决定要不要重回岗位。」 
  「德国?!」 
  「嗯,不过我还在考虑!」说著他匆匆走到后院提声道:「改天再聊吧,我去跟村长买只土鸡,今天我们去田里烘来吃!那步骤我昨天问到啦!」 
  「好…好!」张旭看著他远去的背影,不敢相信眼前这男人竟从这样遥远的国度而来。 
  高唤阳隔天便开始教他,只是高唤阳似乎没料到张旭对小提琴也有颇佳的造诣,原本要教他初级的程度只好临时改成高级班。 
  然而对於高唤阳来说,这样反而更有教导的兴致,只是张旭发现,高唤阳的能力几乎可以说是职业水准,自己在他面前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因此心头有些沮丧却又对他万分仰慕。 
  「你几岁开始练的?」高唤阳边放著练习用的录音带,边问著。 
  「六岁吧!」 
  「喔,那也学十来年囉!」 
  张旭红了脸道:「不,不是的,我只学一年多,以后都是自己摸索的…所以都只会些不三不四的歌。」 
  「说什么傻话!音乐无优劣,别自暴自弃!」 
  张旭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忙点点头认真的请教他。 
  在这样优秀的「老师」面前,张旭有著从未有的紧张,他严然的架起提琴,深吸口气,开始演奏起来,音乐流转了十来分,高唤阳忽然道:「这么哀伤的詮释,你想到谁?」 
  张旭被他打断,不知从何说起。 
  高唤阳便將手中的荔枝递给他,轻轻鬆鬆的朝他床上坐下来道:「你的琴拉的真的不错,我觉得…你以前应该有明师指导过!」 
  张旭眼一垂,不讳言道:「他叫张克雅,是个小提琴家。」 
  高唤阳倒没想到这次张旭这么乾脆的说出来,忙正正神道:「他很有名吗?」 
  张旭放下提琴,也吃起荔枝,想了想道:「还好吧,我也不清楚…他在我七岁时就走了。」 
  「走了?」 
  「嗯,离开我家,和一个男人。」 
  「和个男人…喔,张克雅…原来是个女人啊!」 
  「他是男人。」 
  「咦?!」 
  张旭深吸一口气补充道:「张克雅是我爸,他和男人跑了。」 
  原罪 第廿二章 
  高唤阳一怔,刚塞入口里的荔枝差点噎住,猛力咳了几下道:「男人…你…你爸爸…」 
  「是同性恋,我也是慢慢长大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痛苦不堪!」 
  张旭脸色平素,没什么起伏,看来对於这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他似乎已经调適的差不多,竟一点也没有扭捏难堪的表情。 
  高唤阳却没他这么镇静,一双眼灼灼的盯著他,不像是排斥,倒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一样。 
  但他深怕张旭突然不想说了,便连珠炮的问著:「你爸爸和他一起离家,你…你家人都没关係吗?那个男人…还有和他联络吗?你知道他 
  住哪里吗?」 
  「我爸是有一天突然离开了…但我却没什么印象。」张旭歪著头,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回想著往事… 
  「至於妈妈,我就比较有印象,因为爸爸不回来的那天开始,妈妈几乎不大说话,每天看著我就哭,哭的我莫明其妙、心慌意乱,最糟的是她有时会突然甩我一巴掌,然后激动的叫著:你是不是跟你爸爸一个样?是不是?」 
  说到这里,张旭的双眸忽地浮上一层难以办解的复杂,默然一会儿才又道:「妈妈原来很漂亮的,长长的头髮,软软的身体,笑咪咪的...可是...爸爸走后,我对她是又爱又怕,因为她除了会打我外,还会突然不见个几天,我一个人在家里见不到她,心里担心的不得了,当然也会怕得厉害,那时,哭就像三餐一样的发生,有时哭到声音都哑了还不见她回来,最后又饿又渴的便只好自已打开冰箱,隨便拿东西吃,然而等到见著她时,她又开始衝著我哭,唉,其实妈妈哭时我真的觉得好想抱抱她,要她别哭,可是,妈妈都会抱我一下便將我推得远远的,我每次都被她嚇得呆在原地。」 
  幸好,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上小学一年级时结束了。 
  还记得那一天,不知怎么,我睡的特别沈,连去上课的时间都担误了,待我起床时,已经都要下午了,我全身无力而沈重著,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那么久。 
  我照例叫两声妈妈,妈妈又没回应,当场,我便知道妈妈又不在,我心一急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忙四处找著找著,果然又不见了,我这时便真真正正的放声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渐渐止住哭声,擦擦眼泪,我的肚子响起咕嚕咕嚕的声音,心头则凉了半截,那是种会让人突然长大十岁的凉,就好像你忽然知道1+1=2那样的明晰。 
  也就是说,我突然有些明白,妈妈这样不正常是怎么回事,原来她被拋弃了。 
  当我体会到这点时,我心里暗暗下个决心,我得好好照顾妈妈,因为爸爸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以后妈妈要是打我才会开心的话,就让她打吧,归究起来,总是因为爸爸的无故离弃才会导至如此的。 
  我边吃著冷冷的土司边想著,奇怪的是,我竟从此不再想哭了,只是吃一会儿我便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我想了想,自然的走进关起门的浴室,一打开门,一个奇怪的景像呈现眼前。直到现在,那一幕仍然不断在梦中出现。 
  那是一片瑰丽而妖异的红色,我呆了呆,原来是一层层水浪从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浴缸,溢出来。 
  而妈妈,正躺在里头,杏眼圆睁、脸色惨青,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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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一个令人毛骨耸然的画面。高唤阳听的惊呆不已,安慰的话全堵在嘴里,然而说著往事的张旭,表情却异常平静… 
  故事实在太刺激了,一整天,高唤阳脑袋不时浮出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躺在溢满水的浴缸割腕自杀的画面。 
  他想到,如果在自己年仅七岁时撞见这样的画面,不知人格会变成怎么样就全身发颤,他开始有点觉得张旭那平淡淡的性情,或许正是因为刺激过渡才变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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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高唤阳的房门响起来。 
  一瞧见张旭,高唤阳整个人嚇呆了,他裹著一床被单,裸著身,湿淋淋,苍白异常的脸正充满惊惶,但他倔强的忍著,深怕自己崩溃。 
  高唤阳洋化的性格很想拥抱住他,安慰他,可是张旭总是那么疏离,像受伤的动物一样,所以他马上强笑道:「怎么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我可以睡你这里吗?我不会吵你,我睡在地上就好了,」张旭说著,胸口起伏,还没等高唤阳说话,便又道:「或者,我休息一下就好。」 
  高唤阳尽量小心翼翼而自然而然的引他进来道:「没关係,我每天都要作些工作,你瞧!」他指著桌上一台超流体的NOBOOK,隨及像哄小孩说:「来,睡床上,反正是双人床,我不介意。」 
  张旭没再多说话,拉著被单,身体僵硬的背著他缩在床上,高唤阳拿了吹风机,也不问他就自顾的帮他吹起头髮道:「你怎么啦?全身湿答答,头也不吹,很容易感冒!」 
  这时张旭说话了,却因为吹风机的声音隱没,高唤阳忙关起来,却只听他用著单调而呆板的声音道:「我妈妈在浴缸,我很害怕。」 
  我妈妈在浴缸…高唤阳打个冷颤,几乎要叫出来。天啊!这孩子是受什么惊嚇啊!原来他是洗澡洗到一半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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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旭一早起来,发觉自己被高唤阳自背后和著被单抱著,沉重的鼻息徐徐的送到耳后,他一阵惊骇,动也不敢动,心里怦怦直跳。 
  不一会儿,高唤阳也醒了。 
  「你醒啦?」高唤阳放开他,坐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下了床,伸伸筋骨道:「你好些吗?」 
  张旭点点头,他还在回想早上高唤阳那温暖的行为,心头有些沸腾又有些异样。 
  「那穿好衣服,我们去吃东西吧!」高唤阳完全不顾他,开始换衣服,张旭则拉著被单赶紧奔出去。 
  高唤阳背著他,直到他隱没才停下手,闭上眼,深深呼吸著,原来他的心也跳著,急遽的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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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张旭拉著琴,却很不顺手,情绪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什么时侯,高唤阳没预警的自他身后靠过来,一手搭一手的帮他调姿势,两人的贴进让张旭动作更僵硬,高唤阳拍拍他,笑道:「你怎么搞的,两只手都硬梆梆…」 
  张旭缩了缩身,走离他两步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高唤阳一怔,不解道:「什么时候?开学了吗?」 
  张旭没有正视他,只道:「我明天就走…请…你出去吧!我要整理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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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唤阳没有留他,反而帮他整理东西,但他已感到自昨日相拥而眠,张旭的情绪就变了,他很介意自己站在身畔,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俐落,却总不安的闪躲。 
  「张旭,你在怕我吗?」高唤阳不看他,手整理著东西,淡然问著。 
  张旭没有回答,高唤阳又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在介意昨晚我抱著你睡吗?」 
  张旭仍然默不作声,高唤阳嘆口气道:「昨儿夜里,你好像作了恶梦,一直哭,我才这么做的,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儿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不是,我是。」张旭突然说话了,而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高唤阳震惊不已,他停下手,瞧著他,只见他满脸苍白道:「就像少华说的,变態生的儿子,也是变態。」 
  他话一完,淒凉的笑了笑,隨手拎起行李,慢慢的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没有再见高唤阳的表情。 
  @@@@@@@@@@@@@@@@@@@@@@@@@@@@@@ 
  张旭坐在火车站的候车椅,充满孤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样一个陌生男人,说出埋葬在內心深处的过去。 
  只觉得这男人像有一种催眠的精神力量,三言两语间就让人自然而然的把他要的答案说出来。 
  不过,张旭却清楚,这男人的功力还不够高强,因为还有些事,自己已適时的又吞下了肚… 
  就像是母亲的鬼魂… 
  来这里以前,母亲那骇然的身影总是会突然出现,在餐桌边,在镜子前,在床上,更多在浴室,那杏眼圆睁充满怨怒的双眼,阴森森,诅咒似的瞪视著自己,像嘲弄,像厌恶,更像仇恨。 
  而一切的原因就是,自己和父亲一样背叛了她,爱上个男人。 
  原本,来这里以后,青山绿水,天地辽阔,半分也见不著她的影子,然而昨天,她又出现了,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又想起了江少华。 
  @@@@@@@@@@@@@@@@@@@@@@@@@@@@@ 
  「张旭。」 
  张旭一阵突兀的抬起头,原来眼前正是高唤阳。只是,他今天是穿著齐整的西装直挺挺的站在身前。 
  「高…大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高唤阳耸耸肩,笑了笑,隨及坐在他身畔,目视前方道:「我没有要叫你回去啊!」他晃了晃手上的行李袋道:「我也要走了。」 
  「你…决定要回西德工作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旭怔了怔,苦笑道:「我…怎么可能去…」 
  高唤阳似乎在思索著,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张旭以为他没听到,正想再说一次,高唤阳忽然吐口长气道:「你和你爸爸…真的很像。」 
  张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挪正身看著他道:「高大哥…你刚刚…有提到我爸爸吗?」 
  「有啊!」他面向张旭,淡然道:「其实,我说了谎,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原罪 第廿三章 
  长那么大,张旭第一次翘课,而且一翘七天。 
  翘课的目的是要避开江少华出国的时间。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太想面对这件事,那是很糟的一种感觉。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却被眼前这个男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他竟然还知道父亲的下落。 
  张旭张大口道:「高大哥…你…认识我爸爸?」 
  高唤阳淡淡一笑道:「何止认识,没有他都不行。」 
  「咦?」张旭的心没来由一阵急跳,紧张道:「你…和爸爸…」 
  「嗯,我现在跟他在交往。」高唤阳垂下眼神道:「不过,他的心没办法对我完全开放,因为他老唸著你…」 
  @@@@@@ 
  「你可知道,为了追踪你的行径,我花了多少功夫?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你怎么会想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吧?」 
  张旭默然的望著前方,心头一阵混乱,直发了好一会儿呆,终於决定再度沈默不语。 
  高唤阳看他不说话,不由得笑了笑道:「我们来交换,你跟我分享你的心情,我则跟你说你爸爸的事!」 
  张旭一怔,突然发觉这个男人头脑实在相当灵敏,竟然想的出用这样的诱惑来引导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样吧,我先实话告诉你。」高唤阳眼睛眨了眨道:「你在高一和最近自寻短见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张旭头脑一声胀大,脸一白,几乎要窒息。 
  高唤阳却仍续道:「第一次发生时,我还没认识你爸,不知道他怎么反应,不过这次,你这消息一到哪里,他急的快疯了,连我要跟他商量回乐团的事,他想也不想就叫我滚回去,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心情,每天都像掉了魂一样,偏偏他和学院又签了约,动也不能动,最后,竟然还想乾脆悔约回来!」他吐了口长气,神情激动道:「你可知道,要在学院教课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却为了你全乱了套了!」 
  张旭似乎没想到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竟有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不由得听的心头一拱一热,然而一个遥远而深刻的疑问让他突然醒了神:「如果…他真那么在乎我,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联络!」 
  高唤阳平息了激动,突然用著英文淡淡道:「我绝对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做!」 
  张旭真的被他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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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想先知道,你对那个江少华的,有没有感情…嗯,或许说,你喜不喜欢他呢?」 
  张旭猜不出他是怎么知道江少华的事,但此刻,他也没有多问,因为他明白,既然连最近自己自杀的事都知道了,八成是跟他们连上了线。 
  因此他只闭上眼,重重的点了点头,隨及沈声道:「我喜欢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了─」 
  原以为高唤阳会有什么同情的意见,谁料,他竟在张旭还没说完,当场露出莫明其妙的表情,甚至近似自言自语的打断道:「那我不明白你在烦什么啊?竟然会想要自杀?!难道,他不喜欢你吗?不会啊!据那个江什么棋的说,他儿子也很喜欢你啊!你在想什么!?」 
  张旭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不禁忧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办?你不知道同志间能找到彼此相爱的对方有多么困难吗?你们如今能互相喜欢还不够吗?」 
  「可是…」张旭忽然站起身,激动异常道:「妈妈就是因为爸爸这样才去死的,我怎么可以做同样的事?!这样对妈妈来说,太…残酷了!」 
  高唤阳眨眨眼,不明所以道:「你妈是你妈,你是你,干什么因为她自杀,你就得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她早就死了!」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认真道:「你现在之所以不断看到你母亲的幻影,就是因为你太在意了,根本不是什么你妈死不瞑目!」 
  张旭皱著眉咬著下唇,直摇头道:「我…亲眼看到妈妈那么痛苦,我无法像你一样…这么不当一回事!」 
  高唤阳异常冷静的看著他好一会儿,才沈重道:「那么,你可曾亲眼看见你父亲被这份罪恶感逼的走头无路的样子?」 
  张旭怔了怔,还没反应,高唤阳已严然道:「像这种满脑子只想著用死来做报復手段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人同情?」他粗喘著气,更激动道:「若换作是别人,在看到自己妈妈自杀的画面,神经会正常已是奇蹟,更别说你当时只有七岁!」 
  「你…不能…」一直以来,张旭都不敢去责怪母亲,他深深的认为,母亲会走到这个田地,全是因为父亲的自私所造成,然而当高唤阳这么口无遮拦的说出这些话时,张旭却连反驳的话都来不及说完,眼泪就已夺眶而出。 
  高唤阳双手扶著他肩头,像是压抑的极大怒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甚至早就知道,你妈妈根本在自己自杀时,想连你一起杀,对不对?」 
  「你…你…」张旭睁大双眼,痛楚的望著他。 
  不错,他早就知道了─ 
  在15岁之前,他真的从没意识过这个问题,然而在他自寄养家庭回到「老家」住时,那埋在心灵深处的过去突然悄然浮上心头。 
  母亲精神崩溃时的举止,那充满仇恨,淒厉的谈吐,及无时不刻回盪在耳旁的尖锐指责,在屋子的每个角落上演。 
  最后,他甚至想起母亲在临走前,骗自己喝下大量渗有安眠药的饮料时的情况,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看待这件事。他真的不想相信自己的母亲如此狠毒和自私!竟是完全不顾亲生孩子的死活,只为成全自己无路宣泄的情绪! 
  问题是,他的精神明明为了这个真相深受煎熬,却连怎么发泄都不懂,只不敢想,不去想,却不知道这样反而让心头划下一道更深的伤口─ 
  「我明白,提这件事真的很残忍,但我必须让你了解,当克雅知道你母亲留下的遗书,表明要连你一起带走时,他受了多大惊嚇,虽然他知道你没死成,然而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高唤阳咬著牙道:「所以才会由那个江什么棋的出面处理你的事。」 
  张旭双颊因压抑哭声而涨的血红,然而那清秀而无辜的脸庞与张克雅是如此相像,让高唤阳满心的不捨与同情顿时溃决,再也抑不住的拥抱他,温柔道:「你母亲的死,克雅是需要负一部份道义责任,可是多年来他封闭了自己,独自承受著精神折磨该是够了,然而,你却根本是无辜的!」 
  高唤阳轻抚他的头,无限疼惜道:「你是自由的,懂吗?你想爱谁,都是你的自由,你不需帮忙负担他们的过错,即便是爱上个男人,也没有道理为了这种事硬去分开!你明白吗?」 
  张旭紧紧的抱住高唤阳,终於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你爱上了男人,没有错! 
  十年来的寂寞,让他变的异常早熟而脆弱,若不是母亲死前的森然目光及淒厉指责总是迴盪脑海,他真的很想就这样告诉江少华:「请不要跟小玲在一起,我很在乎,我很痛苦,你不能这样任自走进我的生活,却又这样把我丟下不管…」 
  他真的很想这么说,尤其在看出江少华也是多么在意自己时… 
  原罪 第廿四章 
  回程的火车,张旭望著窗外,心灵从未的平静,思虑也变的异常清晰。 
  儘管他很紧张江少华已启程去了美国,但他却清楚知道,有些事不是说说就可以算了,自己真的需要时间来平復,因此,他还下不了决心要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只是在吐出了自己爱上江少华后,心里倒有种鬆了一大口气的平静。 
  「高大哥…嗯…」张旭突然犹豫一下又道:「高叔…你千里迢迢的到台湾来,只为了看看我吗?」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高唤阳很讶异他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復精神,不禁淡然一笑道:「克雅的一切,我都想知道,而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更不能略过,而且…」他突然乾咳一声,止住了话。 
  「而且什么?」 
  高唤阳突然有些面热道:「你…该是不介意我跟克雅交往吧?」 
  张旭不明其意的眨眨眼,好一会儿才了解他意思,不禁道:「怎么会介意…」然而垂头一想,又道:「不,我该说,我或许曾经很介意爸爸为了江叔叔而拋弃我和妈妈的事,只不过我不想去想吧,所以…我潜意识也就故意不去问他和爸爸的任何事…现在…」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江远棋算来是爸爸的旧情人,不知自己这样说,他会不会不舒服,不由得赶紧望向高唤阳,谨慎道:「高叔,你对江叔叔和爸爸的事…知道多少?」 
  高唤阳脸色明显一沈,隨及又露出了苦笑道:「我知道克雅为了他做的任何事,也知道你母亲出事后,他为了克雅做的任何事,包括,克雅跟他分了手,他还愿意出面当你的监护人,照顾你十年…这…我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能说什么!」他顿了顿忽又涨红脸,挺起胸膛道:「不过老实说,克雅跟他分开是对的!他这人太不知珍惜!」 
  「是…吗?」张旭疑惑的问著:「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高唤阳露出一副捨我其谁的神气道:「如果当初我是牺牲了这许多人的幸福,才得以跟克雅在一起,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走他的,更何况是在他这么混乱的时侯!我不知道那个江远棋在想什么!」他终於愿意把「江远棋」三个字唸出来了。 
  也不知怎么,张旭听了竟有种从未有的感动,欣然道:「爸爸有这么关心他的情人,已是我最大的安慰了,虽然见不到他,但我真替爸爸高兴…」 
  高唤阳长长吐了口气,笑道:「傻瓜,德国又不是天堂,坐个飞机,十几廿个小时就到了,什么见不到!」 
  他顿了顿,收敛起笑容又道:「张旭,当年你母亲过逝,克雅因太过自责而精神状况不佳,才会请江远棋照顾你,对於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怀,而且时间越久,他越不敢面对,现在还是提不起与你相认的勇气…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怪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讯息,让我带回去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才是你来的最主要因素吧!」张旭灿烂一笑,心里对於父亲能拥有这样为他著想的恋人真是又羡慕又欣慰。 
  高唤阳难得的脸一红,尷尬的说不出话来。 
  张旭笑著,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让他狐疑道:「嗯…高叔…你说你是住德国…那…你真的从事什么网路工程师吗?」 
  「对哦,我还没跟你道歉!」高唤阳调皮的吐吐舌头道:「我其实是在德国一个音乐学院教小提琴…因为刚见面,不知道你会怎么想,所以…」 
  张旭没等他说完,脑海迅速回想一遍,忽然涨红脸,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道:「你,你别跟我说,你叫Roneal?高吧!」 
  高唤阳歉然的点点头:「是啊!」 
  张旭睁大眼道:「你…是那个柏林爱乐管协乐团的…天才提琴手!」 
  高唤阳没有料到张旭的脑袋,在正常状况下竟这么敏锐,不由得有些措手不及道:「嗯…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张旭这会儿却像看到稀有动物般,兴奋道:「当初你发表永远退出公开表演时,盛传是因为你身为同性恋,不想后世將你的成就和这事情混作一谈…难不成竟是为了爸爸?!」 
  高唤阳呆了呆道:「你怎么对这件事那么清楚?德国耶…我这么出名吗?」 
  「你忘了,你是华裔啊!所以你的消息一定会传到这里来的!」张旭温和的笑道:「高叔,如果你真是为了性向问题而退出公开表演,那实在太可惜了,你的才华早盖过这些事了,你大可不要这么做…」 
  张旭歪著头自顾的又道:「难道是爸爸觉得你太有名,会没有安全感,所以叫你退出?」 
  高唤阳失笑道:「克雅若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要我退出,那我真是死也要偷笑了!」 
  「咦?」 
  高唤阳一说起张克雅,原本那超然稳重的態度全然走了样,登时像个初嚐恋爱的孩子,开始比手划脚,没头没脑的向张旭诉说著自己如何歷经千辛万苦才得以走到他的禁地,又如何因他的忽略而受到委屈,诸如此类,一十百条,让张旭是听的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直说了一个多小时,张旭总算明白了父亲和他的相处情况,便在一个段落时,插嘴道:「既然如此,你该回乐团的。」 
  高唤阳被他的话怔了好一会儿,才苦涩道:「你们果真是父子,竟然连话都讲一样!」 
  张旭开心的道:「是吗?爸也这么说啊,那你还在想什么!」 
  高唤阳垂下眼神道:「我有试著请克雅跟我一起走,可他不愿意…」 
  「一起走?什么意思?你要爸爸跟你一起离开学院吗?」 
  「是啊。」高唤阳嘆口气道:「可是他反应好大,所以我不敢再提了!」 
  「为什么你回乐团要爸爸跟你一块儿离职?」 
  「这样我才能专心练习啊!更何况公开表演往往要四处走,我不喜欢感情生活过的聚少离多,那太不踏实了!」 
  张旭呆了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直都表现得独立自信的男人,对於感情的处理態度竟这么依赖居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你怎么这么不相信爸爸!」 
  「不是我不相信他,要知道,同性恋不比正常的爱恋,可以用结婚来约束,这完全是得靠自制力的…我不想冒这个险!」 
  「…该不会是你曾吃过这种亏吧?」 
  高唤阳一怔,突然涨红脸,呆呆道:「看来你好像只有搞不定那个女…你…母亲,竟连这种事都猜的到!」他原想说那个女鬼,幸好及时转了个弯。 
  原来,高唤阳上一任情人正是因为聚少离多而分开的,最后,高唤阳虽然选择离开乐团,但两人间的感情却早已回天乏术,而如今,张克雅对他来说,本就远比过去任何一个情人更难征服,所以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真是没办法了…」张旭无奈的摇摇头,无话可说。 
  「你别跟你爸用同样的表情说话!」高唤阳被他的態度惹得有些面热,不由得反驳道:「那我倒问你,如果那个江少华要你跟他一起去美国,你是去还是不去!」 
  张旭被他问的心一跳,有些怔呆。 
  「看吧,你们父子两个都是这副德性,表面上都显的多温和体贴,骨子里却不知道多无情!完全不想想对方的感受!」 
  张旭眨眨眼没有和他爭辩,因为以自己对江少华的了解,他不可能要求自己做这样的决定,换句话说,在江少华心中,自己並不如高唤阳重视父亲般的重要,所以,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罪 第廿五章 
  火车到站时,张旭心头对高唤阳的存在突然些难捨,不禁问道:「高叔…你现在就要直接回去了吗?」 
  「嗯…差不多了吧!我机票本来就买好了,划位就行了!」 
  张旭侧头想了想道:「你…想不想看看爸爸以前住的地方?还有他的照片啊,什么的…」 
  高唤阳眼睛一亮,脸涨的通红道:「…有吗?有照片啊?!」 
  张旭点点头又道:「你可以带几张回去做纪念…」 
  「真的!好…好啊!好啊!走吧,走吧!」他拎起行李,催促著。 
  张旭呆了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买了他… 
  「这真的可以让我隨便选啊?」高唤阳抱著一本本相片,兴奋的翻著,张旭隨著他的眼光与质疑,一一跟在后面解说… 
  「没想到克雅以前那么瘦…」他充满无奈的说著。 
  「还好吧…」张旭眨眨眼,突然惊恐道:「难道…爸现在很胖吗?」 
  「什么很胖!是刚好!刚刚好!」高唤阳比手划脚,洋洋得意的说著。 
  「是哦!」张旭耸耸肩,翻翻眼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前的「人」都不会照顾我爸,但自从他跟你在一起后,就变成健康宝宝!」 
  高唤阳被他说的脸一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他心里倒觉得事实胜於雄辩。 
  张旭斜睨他一眼道:「看来…你心里很介意爸爸跟江叔叔的事!」 
  「哪…有!」高唤阳淡淡飘了他一眼,再度看著照片,然而,怎能叫他不介意呢? 
  只是说来奇怪,自己陆续也交过几任情人,却从没有一个像张克雅一样,老让自己失去自信。 
  别说他比自己大了五、六岁,论才华、长像,自己实在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偏偏,自己就会担心他被人追跑了,最后,还万不放心他跟那「十年前」的情人旧情復燃… 
  十年耶!太夸张了吧!想到自己十年前交的朋友,连脸长什么样都忘的一乾二净了! 
  实在想太多…他知道,不过,一到台湾,他还是压不住慾望,以见张旭为藉口,直闯了江远棋的住所。 
  江远棋是个体育老师,所以,他的精神跟身段一直维持的相当好。 
  他成熟而得体的將高唤阳引进房子,神態近乎平静的聊著张旭的状况,似乎不曾为了这个以张克雅情人自居的高唤阳,显得不安。 
  难道,他对克雅真的不再心存幻想?真的断的乾乾净净了? 
  不,高唤阳知道,在他粗獷而稳重的五官下是带著纤细的感情的。 
  而克雅的情绪跟神经也属於纤细的,完全不是自己这种大而化之的人可以了解,换句话说,眼前这型的人,可以轻悄的介入克雅那种人的心坎,而且知道他的所需,给予他的所要,这也是克雅当初竟敢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做那样可怕的决定。 
  如果,当初是自己,克雅会跟我走吗? 
  这是高唤阳最无法想像的答案!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连为自己放弃学院的职业都不肯,更遑论会为自己拋弃婚姻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要帮一个拋弃自己的情人照顾孩子,自已也做不到啊! 
  所以,江远棋的存在,让高唤阳有些神经紧张。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把他的思绪打断了… 
  高唤阳忽地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將眼光飘向门口,示意他去开门,张旭被他逗的有些尷尬,只得赶紧走出房门不再看他。 
  以张旭”提供”的江少华公开行程来看,他应该在早上就已坐上飞往纽约的班机了,但不知为什么,两人迅速互望一眼,同等心思的浮出三个字:江少华。 
  然而,门前却不是江少华,而是董燕玲。 
  董燕玲今天穿的相当轻便,但她的五官本就清秀,因此,当看她一双慧黠的眸子水汪汪且红如火时,不禁令人更爱怜。 
  只是,还没等张旭安慰,她已像窒息般,激动莫明的哽咽道:「真…真的是你!你终於回来了!」 
  张旭一阵错愕,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刚一看到好像是你,又不敢肯定…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难得的语无伦次,让张旭不由得跟著著急道:「小玲…妳到底怎么了?嗯…要不要先进来…」 
  「等!等!」董燕玲猛然摇摇头,忽地开始翻起自己的背包,不一会儿便拿出了一支手机,慌乱的自顾自拨了起来。 
  就见她听著手机,不安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却怎么也不进门,直过了半分钟,才听她几近尖叫道:「少华,是我,是我!我是小玲,你等一下!等一下!张旭回来了!他回来了!」说著,就急匆匆的將电话丟给了张旭。 
  张旭不知道何以自己知道电话那头是江少华时,心头会如此激盪,竟是连手都举不起来,只能紧紧抓住。 
  董燕玲看他拿著电话发呆,不由得拨弄他的手道:「快啊!快听啊!是少华!」 
  是少华!是少华!是少华… 
  这三个字,就像是流转在耳旁的回声,忽远忽近,让张旭迷茫。 
  张旭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定下神,动作迟缓的將它凑到耳旁… 
  「嗯…少华…」声音竟有点发颤。 
  电话那头並没有出声,只不间断的传来沈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少华…」张旭凝神再叫了一次。 
  「你回来啦!」电话那头总算传来熟悉的语调,只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张旭听到这句话,竟然觉得全身有些发抖,鼻头一酸,眼前模糊起来。 
  由於董燕玲双眼圆睁的盯著他,简直怕他跑了一样,张旭不得不背转身子,遮掩自己的失態。 
  「嗯…回来了。」 
  江少华停了许久,直过了好半晌才又道:「我现在正往机场的路上。」 
  「我知道。」 
  「身体还好吗?」 
  「…很好。」 
  在听到江少华的声音时,张旭被自己的震撼嚇到了,这无疑让他了解,和他的感情確然不再纯粹。 
  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力量一直在拉住自己,让自己半句感受也吐不出口。 
  江少华没等他说话,语气突转轻鬆道:「对了!在你开始旷课那天,有个从德国来的男人,说是你爸的朋友来找你喔!」 
  「我知道,我现在正和他在一起。」 
  「是喔!」江少华似乎有些意外,隨及笑道:「你…这几天都跟他在一块儿啊?」 
  「嗯。」 
  「那就好…我以为你都一个人,怕你会胡思乱想!」江少华顿了顿又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和爸爸谈了许多…」 
  「是吗?」 
  「嗯!」江少华又停了停道:「你等等!」 
  电话那头传来江少华和旁人说话的声音:「离出境还要多久时间?」 
  另个急促的男人声道:「江先生,你还要参加球迷欢送会啊!」 
  「离出境还要多久?」江少华坚持了一次。 
  「三个多小时。」 
  「好!」他应了声,隨及才又凑到电话旁,语意犹疑道:「张旭!你…愿意见我吗?」 
  张旭实在不习惯他这么週道的问话,一股难掩的痛楚爬上心头,让他回答不出来。 
  江少华听不到他回答,不得不重覆道:「张旭,你…愿意见我吗?」 
  「…好…吧…」 
  「那你等我!」江少华急促的回了句,便掛了电话。 
  @@@@@@ 
  每个人都希望一个故事的结果是:「他们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但是,董燕玲虽然年轻,却不幼稚,她十分明白,人有悲欢离合的道理。 
  所以她清楚,江少华和张旭在今天分别后,恐怕永远要变成遗憾,因为,他们都太年轻又太早熟了。 
  年轻,让他们对彼此的未来感到恐惧,早熟,让他们了解世事没有「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这回事。 
  因此,董燕玲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感到自己的退让像在完成一件壮举,而这个成全的动作,只是要帮助自己的心灵走出江少华带给自己的错愕跟难过。 
  现在,自己的任务了了,所以她接过张旭手中的手机,对他微微一笑,说再见… 
  原罪 第廿六章 
  董燕玲真的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子,她让自己勇敢的面对这个难堪的转变,而不是像母亲一样归究成个人因素而激烈仇恨。 
  然而,不管如何,张旭仍明白董燕玲受的伤害极深。因此,眼见她带著苦涩的笑容转身离去,张旭只能朝她深深鞠个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燕玲適时离开,高唤阳似乎也试图將问题还给张旭自己斟酌,因此躲在房里不出来,客厅中,只留下他一个人,思绪乱如麻绳。 
  约在20分钟后,电铃响了。张旭直直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走去开门。 
  或许是他的面颊瘦的有些过火,也或许他双眸透著异常疲惫,更或许是他今天穿的西装笔挺,完全不像十九岁的少年,总之,眼前的江少华让张旭有些惊愕。 
  江少华在见到张旭时反倒没什么不对头,只是淡淡的笑著,平静的不像他个性道:「先进去吧!我们聊聊,时间不多!」 
  @@@@@ 
  两人坐在客厅,张旭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得不知所措,江少华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挪著身子,让自己维持一个相当舒適的姿势坐著,只是他的神情实在太疲惫,让人觉得他像隨时会睡著一样。 
  「喂!煮个东西来吃吧!我有点饿了!」江少华竟还像过去一样,用著又轻鬆又命令式的口吻说著。 
  张旭呆了呆,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钟,有些错愕。 
  江少华知道他在意「时间」来不及,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道:「开玩笑啦!我也不知为什么,来这里,就想跟你要东西吃…」 
  张旭却一点也轻鬆不起来,直皱眉道:「你看起来很累…也…瘦很多…」 
  「是吗?」江少华抹抹脸,默默瞧著张旭道:「最近是瘦了一些…」 
  张旭被他看的有点紧张,正想再说什么,江少华已左顾右盼道:「小玲呢?」 
  「她…刚走。」 
  「喔…」江少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隨及將眼光飘向张旭紧关的房门道:「那男人在里面吗?」 
  「嗯!」 
  「是哦…」江少华神色黯淡一阵,突一转无奈的笑容,凑向张旭耳边道:「你知道吗?那男人突然跑去找我老爸,害的老爸现在整个人像掉了魂一样,唉!」 
  「哦…」江远棋对父亲有所依恋,自己一直是明白的,甚至也曾希望他们有復合的一日,然而当遇到高唤阳后,也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高唤阳更適合父亲…因此张旭不置可否的望著他,不知怎么接话。 
  江少华听他回答含糊,便有些语重心长道:「其实想来,也是老爸活该,明知道自己会放不开,当初何必任张叔叔离开呢?这下好了,都过十年了,还在念念不忘!唉,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我,要麻就坚持到底,要麻就放他去了,干什么这样苦自己!」 
  说这句话时,江少华並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当他抬眼碰触了张旭忧鬱双眸时,他呆住了!因为,他惊觉自己现在不正是在步父亲后尘吗?! 
  张旭並没听出这个双关语,却被他突然发青的脸色嚇的心惊肉跳,忙欺过身,问道:「少华…你的脸色很难看!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拿…」 
  江少华抬手制止了他的关心,任著思绪陷入无边的挣扎… 
  @@@@@@@@ 
  「其实,你可以不用躲我的…」江少华忽然垂下眼神道:「我说过…不会打扰你,就不会的…」 
  江少华抬起眼,神情忽然有些紧张,这变化当场收进了张旭眼底,只觉心头一跳,他的第六感开始运转了… 
  「张旭…你对我…真的一点…」 
  「你现在还想吃东西吗?」张旭赶紧拦下他的话。 
  「不了…」这软钉子让江少华有种醍醐灌顶的冰凉,刚昇上心头的痴想全泡了汤…不由得疲惫的望著了他一眼,才又转轻鬆道:「啊!刚说到最近我跟爸爸聊了好多!」 
  「嗯!」张旭知道他在故做轻鬆,心里一阵复杂,无奈的应了声。 
  「原来你14岁以前都住在寄养家庭,直到15岁才跟我爸住!」 
  「是啊,我只跟江老师住了一个月就搬回来自己住了!」 
  「是喔!我一直都以为你跟我爸住到16岁呢!」 
  「这有什么差?」 
  江少华感到张旭的语气突然变的有些不善,不由得怔了怔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 
  张旭已明显的挎下脸道:「不是吧?!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 
  江少华心一揪,愕然道:「我…哪有想什么?」 
  张旭淡淡的飘了他一眼道:「你不用骗我了,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高一会自杀是因为你爸爸的存在,对不对?」 
  江少华登时苍白了脸,当场就跨出了今天第一个界限,抓住张旭的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张旭任他抓著,语意冰凉道:「只是什么?」 
  江少华被他的反问堵有些慌乱,只能粗喘著气,无辜的望著他。 
  张旭突然现出一抹江少华从未见过的严厉道:「不是!」 
  「什…么?」 
  「我说不是!」张旭轻轻挣开他的手,咬牙道:「我没有喜欢上你爸,也不是因为你爸爸而自杀!」 
  那真是个令江少华不知做何表情的答案。 
  因为张旭猜的一点也没错,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已確知和张旭的感情几乎不可能发展的情形下,自己下意识竟仍如此在乎这个答案,以至在无形中透出了质疑。 
  「对不起。」江少华为恐自己越描越黑,忙垂下眼神,诚实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疑惑一直在我心头,从第一次看到你…在我爸房间,我就曾这么想过…仅管我真的觉得不可能,但…我真的不相信,爸可以任张叔叔离开他,却又愿意照顾你!如果他对你没什么特殊感情…那…」 
  他抬眼望著张旭越发不谅解的表情,突然半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现在,江少华心头真是空虚至极,他甚至有些气自己,都在这时侯了,干什么又提了这么个曖昧晦涩的事情!?别说它可能变成一件罗生门,即便是事实,也只是徒让两人的回忆更糟罢了! 
  气氛的僵化令江少华手脚发软,在受不了张旭严厉的注视下,他沮丧无力的站起来道:「张旭…我想我该走了!」 
  张旭没好气道:「好啊!」 
  江少华不知怎么转寰气氛,只好艰涩道:「那么…再…见…」 
  「嗯。」张旭动也不动的应了声,竟似乎不准备送客了。 
  听他如此冷漠的回应,江少华只觉眼前一阵黑,突然忘了自己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意识不出自己怎么会让最后的相会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窘境,只脑筋一片空白的转回身,拖著与来时完全不同的灌铅步伐朝门口走去… 
  直待他要开门时,张旭终於开口道:「少…华!」 
  听他一声叫,江少华心一抽,忙回过身,想听他说什么。 
  张旭这才暖下表情,站起身道:「祝你…一路顺风。」 
  江少华满腔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只痴痴的望著他,直呆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我…我这段日子…真的很想念你…」 
  张旭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心头像倒了五味瓶般,又酸又涩又痛又苦,完全不知该怎么回应。 
  话一出口,江少华反而静下了神,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来,原本真的只是想当你的面跟你说,没见你的这段日子,晚上一直睡不著,整个人像少了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心里太烦乱了,才会把你和爸爸扯在一块儿,请别放在心上…拜託…」 
  张旭突然觉得鼻头涌起阵阵酸楚,眼前的江少华也越来越模糊。 
  江少华看他没有回应,不由得自嘲似的对他苦涩一笑,不带期望神色的回了身,慢慢朝门口走出去了… 
  原罪 第廿七章 
  「你不爱他吗?」高唤阳的声音突然自旁响了起来。 
  张旭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音,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但见高唤阳挺拔的身躯斜靠在房门边,神色疑惑道:「你怎么没把话说清楚就任人走了呢?」 
  张旭心一抽,神色青白的將脸转向,没答话。 
  「好像有人跟我说,那个江少华要去美国走职业网赛,应该不会回来了!」高唤阳歪著头又道:「而他好不容易折回来找你,你却什么也 
  没说,你不会后悔吗?」 
  张旭却闭上眼,颤声道:「我的心有太多阴影了…我控制不了…」 
  高唤阳不明所以的走向他,温声道:「张旭,我没有逼你一定要跟那个江少华在一起,但是,他既然会在这节骨眼又折回来找你,我想,只要你开口留他,他似乎会为你放弃一切!」 
  「我知道他会…」 
  高唤阳没想到张旭会回答的这么爽脆,忙道:「那你干什么不说呢?!」 
  张旭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正因为他会,所以我不能说。」 
  高唤阳怔了怔,却在脑筋转了半圈后,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连带的了解张克雅为什么不为自己放弃教授之职的坚持。 
  母亲激烈求死的印象,让张旭的心灵仍然满佈阴霾,因此,只要一碰触到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就会全面失控,而他不愿拖著江少华一起受罪,所以才下这样的决定。 
  至於张克雅则可以说是因为怕他自己的存在,影响了高唤阳走向舞台颠峰,所以才选择不跟他走! 
  如此说来,他们父子俩做的决定表面看起来刚好相反,然而事实上,逻辑却一样,都是因为太为对方著想! 
  意识到这点,高唤阳的心灵深受震撼,一个衝动,让他忍不住的想立刻打电话给张克雅,告诉他 
──「我不回乐团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只是,对高唤阳来说,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单纯的一件事,哪来那么多弯弯曲曲的想法? 
  「若克雅真为我好,明说不就得了吗?干什么都把话闷在心里呢?」 
  他心里著实的纳闷著。 
  突然,张克雅那迷离的眼神,令人著迷的气质,及和他那教人陶醉的性爱交融…浮上了脑海… 
  「啪啦!」高唤阳赶紧打了自己两个清脆的巴掌,怔的张旭目瞪口呆。 
  「高叔…」 
  高唤阳涨红脸,尷尬道:「没什么,脑子突然…转不出来!」 
  这也太离谱了!人家儿子都掉到这种死胡同了,自己竟然还有时间想到他老爸的肉体上!唉!高唤阳烦躁的抓抓头,乾咳两声,又急急深吸一口气才道:「算了!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那个江少华也上飞机了,这个问题,就放心里慢慢琢磨吧!」 
  @@@@@ 
  今天,面对了江少华,张旭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勇敢。 
  因为,要承认自己爱上同性,真的很困难。 
  回想起来,自己也曾对著秀丽的小女孩生过爱慕之意,但他自己明白,若不是江少华曾在那两次衝动时挑逗自己,他永远也体认不到什么叫性慾。那种突然衝破思想窠臼、道德界限的慾望,像利刃一般刺入心口,教人又是痛楚又是迷恋。 
  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么软弱! 
  当初,自己还曾大剌剌的指责江少华不敢面对这个问题,结果到头来,退缩的却是自已! 
  即便表面上,自己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多么为他著想,他心里却雪亮明白,自己压根就不想去承认这个事… 
  体认到这一点,张旭的心灵就越受煎熬,因为一闭上眼,江少华那深情款款又充满压抑的痛苦双眸,就令他睡不安稳,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往夜深人静闯,他的思惟越加清晰… 
  就在他思想困顿之际,一个愤怒急迫的低吼传入耳里! 
  张旭警觉的坐起身,拉长耳,才发现,原来是高唤阳正在客厅里说话。 
  张旭衝出房门,便发现高唤阳手中拿著话筒,神色苍白的呆立在客厅中。 
  「高叔!发生…什么事了!」 
  高唤阳一直保持著僵硬的姿势站著,一句也没回答,情急下,张旭不得不抢下他手中的电话,才听到对方是个低沈的女子声,她用著张旭听不懂的语言,急迫的说著话。 
  张旭好不容易醒了神,忙用英文道:「对不起,你听的懂英文吗?请用英文好吗?」 
  对方似乎没料到会突然换了个人,因此声音停了下来,直过了好半晌才用著僵硬的英文道:「Roneal呢?他呢?嗯,请问你是哪位?」 
  「Roneal…」张旭看向高唤阳,高唤阳也正转脸望著他,只见他嘴唇在哆嗦著,竟像被什么惊嚇的说不出话似的。 
  张旭被高唤阳的失常嚇的不知所措,只好压住话筒,急迫道:「高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高唤阳忽用著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道:「克雅…被…袭击了…」 
  张旭心一惊道:「什么意思?你说我爸怎么了?」 
  「克雅不知怎么被人发现在…一条破旧的巷內…受…受了重伤…」 
  「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你…你快问问她啊!」张旭忙將电话塞到他手中,同时拉著他僵直的手,凑到耳旁。 
  高唤阳眼神空洞的望著张旭,摇摇头道:「不见了,他不见了!」 
  「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不见了?你问清楚啊!」 
  或许是电话那头传来了意见,高唤阳突然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下,隨及又用著张旭不明白的语言,急速的交谈起来。 
  直过了十分钟,高唤阳终於掛下了电话,但整个人却突然摇摇晃晃的蹲了下来,双手捧著头,颤著声道:「他被送到医院后…昏迷了两天…就突然不见了…学校也没去…家里也没人…不见了…」 
  张旭虽然担心父亲,但感情毕竟没有高唤阳来得殷切,便较冷静道:「高叔,你冷静一些…我爸既然从医院出去,我想伤势不会很严重,你别急…」 
  高唤阳却没有理会他,只突然醒神道:「我…现在就要回去找他!」 
  张旭不得不赶紧挡在他身前急道:「高叔,现在是半夜二点多,没有班机了!要走也要等到早上…」 
  高唤阳铁青著脸,猛地將张旭推的老远,厉声道:「我要去机场等,我要坐最早一班飞机,不管转几班,我都要最早的!」 
  「就算你现在去,也要二天的时间才会到,不如先问清楚吧!爸也许去什么朋友那了…」 
  「克雅只有我!只有我!」高唤阳凶狠的吼道:「我跟在他身边一年多了,他只有我,你懂不懂!你懂不懂!」说著,就衝到房里,开始收拾起东西。 
  张旭没想到平日斯文优雅的高唤阳会有这样激烈的一面,整个人被他怔的呆在原地。直过好半晌,张旭便明白自己挡不住他,只好道: 
  「高叔…我…帮…」 
  「我不是你!」高唤阳似乎以为他又要劝说自己,没等他说完,便怒道:「可以由著自己喜欢的人远走高飞,毫无眷恋!」他停下收拾的手道:「我活一天,就要好好和克雅在一天!我不像你,十七、八 
  岁,有的是时间,来浪费在那些莫明其妙的想法上!」 
  不知为什么,高唤阳的话让张旭觉得像一把利箭,戳的心口生疼,脑海更一声胀大,白作一片。因为他万万想不到,高唤阳虽然了解了自己拒绝江少华的苦衷,可他心里却是如此不以为然。 
  「张旭!」高唤阳深吸口气,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僵冷著脸凝视他道:「你真的以为你不去想这个问题,或是不承认它,它就不存在吗?不,我用我的生命向你起誓,你总有一天还是得面对,同时,你会清楚的知道,你自己到底做了多久可笑的鸵鸟,而那些你现在以为很在乎、很害怕的事,包括,你母亲那自私的幽魂,也將会变得多么不重要!」他长长吐口气又道:「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如果你连这点也不明白,那你真的配不上江少华!充其量,你只能当江远棋第二,变成一个十年后只懂的在回忆里自怜自艾的窝囊废!」 
  原罪 第廿八章 
  一个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两人僵持不下的场面。 
  张旭晃晃头,回过神,才意识到半夜三更怎么会突然有人打电话,然而刚刚高唤阳的指责实在太令他难堪而震撼了,因此他也不管是谁就忙走去接。 
  「张旭吗?」江远棋的声音自那头响起。 
  「嗯!江叔…」 
  江远棋停了停,忽然语带犹豫道:「对不起,临时把你吵醒!」 
  「没关係…江叔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这么晚找我?」 
  「嗯…没有,我是想问你,那个…有个姓高的德国男人是不是有去找过你!」 
  张旭怔了怔,隨及想到自回来后,还没跟江远棋「报备」,便歉然道:「是啊!他现在也在这里!嗯,江叔关於我上个礼拜突然…」 
  江远棋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张旭,你…可不可以叫他起来听一下电话呢?」 
  高唤阳当然想不到江远棋会找自己,直狐疑的望著张旭一眼,才接过电话。 
  「我是Roneal。」 
  「嗯…高先生,现在的事,请先不要让张旭知道。」 
  高唤阳略一皱眉,便道:「嗯,请说。」 
  「我现在在一间饭店的房里,克雅在我身边,他要跟你说话。」 
  高唤阳登时觉得脑中一炸,忍不住大声道:「你在说什么啊!」 
  江远棋没有再和他解释,一阵沈默,一个温和的男子声,沈沈的传送过来:「Roneal,我是克雅!」 
  高唤阳楞了半晌,隨及激动道:「你在哪啊!你在哪!」 
  「我在台湾,晚上刚到。」 
  既然江远棋在他身边,张克雅当然在台湾,只是高唤阳怎么想也想不到,五分钟前还听到他的恶耗,怎么现在就突然出现在台湾了! 
  情急下,高唤阳用著德文,一连串道:「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刚刚德瑞莎告诉我,你被袭击?你有没有怎么样?」 
  张克雅语带迟疑道:「嗯…这事我会找时间再跟你说…」 
  「我不要找时间,你现在说!」 
  「你别这样,你先帮我问一下阿旭…嗯,看他明天愿不愿意见我…」 
  「我现在马上带他去找你!你在哪里!」 
  张克雅忙道:「你别逼他!你先问他,如果他有迟疑…」 
  「有什么好迟疑!你在哪,我现在去!」 
  「Roneal!」 
  高唤阳第一次完全不理会他,只急道:「地址,地址给我!」 
  张克雅只好先跟他说了饭店名称,可正想再强调不要逼迫张旭时,高唤阳已把电话掛断了。 
  @@@@@ 
  张克雅一副不可置信的拿著电话楞楞的站著,让一旁的江远棋有些狐疑道:「怎么了?他说了什么吗?」 
  「这傢伙竟敢掛我电话!」张克雅皱皱眉道:「就跟他说我没事,每 
  次都这么大惊小怪!」 
  「你…真的没事吗?」江远棋静静望了他一会儿道:「你的脸色很差,额头又有伤,我也想知道你出了什么事!」 
  听他用这么沈重的语气说话,张克雅的心猛地一跳道:「我哪有什么事…」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江远棋长长吐了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道:「你回台湾,还愿意让我去接机,我已很满足了!」 
  「远棋,是我该庆幸你愿意帮我关照阿旭!」张克雅急速走到他旁边解释著。 
  江远棋抬眼凝视他一会儿又道:「虽然你的气色很差,像受了什么伤,但精神、性情变的很开朗…这是我以前一直没法带给你的…」他忽地站起身道:「你离开我,是对的。」 
  「你不要这样说…那跟你没关係,当初是我让自己变成这样的!」 
  江远棋苦涩一笑,疲惫的抹抹脸,伸出手道:「等会儿他就到了,我先走了…他很有才华,也很迷恋你…我感觉得出你很幸福…恭喜。」 
  张克雅也伸手和他相握,然而摇了两摇,江远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只顿了顿又道:「至於少华和阿旭的事…嗯…少华那边这几天我跟他谈了很久,他答应给自己一段时间好好思考,所以接受了他外公的安排,去了美国受训,但阿旭…好像打击很大,我不是很清楚他是不是因为少华喜欢他,所以他有压力,自杀后…他一直不肯说,只要我答应他不参加保送甄试,让他去环岛…现在既然他愿意跟那…Roneal一路,或许他真有什么方法开导他吧…」 
  「我实在没想到…阿旭会遇到我们这样的困境…」张克雅淡淡的苦笑一下:「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谢谢你…」 
  江远棋点点头,不再说话,然而握著张克雅的手却仍没放,直怔了半晌,突然猛力一拉,抱住了张克雅。 
  张克雅虽然意外,却並不排斥,他自然的环住了江远棋,同样感受著他的心跳… 
  当初张克雅几乎是带著混乱的精神状况与激烈难抑的情绪,离开自己,离开这里,七、八年来,除了偶尔会打电话问张旭近况外,任何事都不肯多说多问,而这次他回来,却毫不迟疑的打电话请自己去接机,江远棋就深深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正式结束了。 
  「我没后悔。」江远棋渐渐缩紧了自己的手臂,让张克雅清楚的感受到他颤慄的躯体。 
  张克雅也缩紧了双手,沈声道:「我也没后悔…」 
  就这样,两人用著拥抱让彼此的情份划下句点… 
  @@@@@ 
  高唤阳一见到张克雅,毫不犹豫就在门口亲了他一口,同时用力抱住他。 
  张克雅似乎早有心里准备,因此也不反抗,直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才道:「进来说吧!」 
  高唤阳鬆开了他,兴奋之情溢於言表,拉住他就往房里走去。 
  「等…一下!」张克雅忽然看到了一个少年正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不由得忙抽回手,望著他。 
  「阿旭…」 
  张旭似乎正极力的压抑情绪,僵著脸点点头。 
  父子俩望著对方,却都颇有默契的没开口,直跓立了好半晌,才被高唤阳连手拉进房里,但他隨及就转向张旭道:「张旭,嗯…等一下我会有时间让你好好和克雅聊…不过我得先问他一些事…所以…」 
  张旭知道高唤阳不放心父亲在德国受到袭击的事,便意会的点点头,然而在儿子面前,自己跟个男人又亲嘴又拥抱的,张克雅忍不住尷尬起来,便抽回高唤阳紧握的手道:「Roneal,我的事不急…」 
  高唤阳却一概不理,马上又朝张旭道:「现在不早了,你先在床上躺躺。」说著硬是拉著张克雅到阳台去了。 
  落地窗帘一阻隔了他们和张旭的视线,高唤阳二话不说就抱住张克雅,激情的吻起了他。 
  张克雅心一惊,急急的低声道:「Roneal!」 
  高唤阳「嘘」了一声,意示他不要说话,同时一把將张克雅拉坐到地上,飞快的要剥去他衣服。 
  「你别闹!阿旭会知道!」张克雅神情激动的推开他,反手攀住墙壁想站起来,高唤阳却赶紧抱住他,將嘴巴靠在他耳旁轻声道:「别站起来,隔壁房间会看到!」说著,一手圈住他,一手则溜进了他下身胡乱摸索起来。 
  张克雅被他的一意孤行气的全身发抖,拚命的要拉开他摸到下身的手,高唤阳却一点也不退让,马上將嘴凑向他后颈、耳朵,激情的挑逗起来。 
  「你太过份了!」张克雅挣不脱他,不由得气急败坏的低吼著。 
  高唤阳长长「嘘」了口气,又轻声道:「你放心,今天我不会进去…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别说话了!」 
  张克雅知道高唤阳这次必定会坚持到底,心里很想乾脆如他愿,赶紧了事,可转念想到张旭就在窗的那一边,万一他突然走了来,那身为父亲的脸面都不知怎么摆了!便又激动的推著他,语意却放软了道:「Roneal,拜託你,别这样!张旭会知道!」 
  「那就让他知道!」 
  张克雅呆了呆,没想到高唤阳竟像吃错药一样,软硬不吃,正不知怎么办时,高唤阳的嘴已溜到他下身,就口的抚弄起来.,.. 
  「你…这个…疯子!」张克雅忽觉全身一麻,一股滚滚的慾火登时烧了他的理性,让他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 
  原罪 第廿九章 
  高唤阳帮他整理著凌乱不堪的衣服,同时温声道:「克雅,告诉我,你怎么会被袭击!」 
  张克雅双颊泛著潮红,全身无力的靠在墙上,怒道:「你刚是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啦…我跟你道歉!」高唤阳吐吐舌,一脸歉然道:「这几十天没见你…忍的很辛苦…」 
  张克雅稍平復了精神,便狠狠瞪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余怒未消道:「你不会去找替代品吗?」 
  高唤阳登时一脸委屈道:「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那种人!」他顿了顿,忽地涨红脸道:「你…你该不会这么做吧!」 
  看他不作声,高唤阳心头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昇了起来。 
  「你不是想问我怎么会被袭击吗?」张克雅冷冷瞧了他一眼,不回答他,直待他自认整理妥当才站起身来,靠著阳台。 
  「嗯…」高唤阳点点头,忙也站起身来,但不知怎么,一颗心突然绕在刚的疑惑上转不出来了。 
  张克雅淡淡凝望了他一眼,忽背过身,面向阳台外道:「你刚走后,第四天就来了个新教授,跟我一样教音律,叫辛特,他是法国南方人,第一次到德国来…由於人生地不熟,他拜託我带他四处走走…」 
  「你…就真的带他四处走走啊!」高唤阳忙走到他身畔,用著不可置信的惊疑眼光盯著他。 
  张克雅点点头,平静道:「是啊,原本我都带他到学院附近逛,结果第二天晚上,他跟我说想去喝点小酒,我就带他到别克街那里的酒吧…」 
  「然…后呢?」高唤阳越听,脸色越难看,只见他咬著牙,像要说出什么话,却又硬忍下来。 
  「干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谁会高兴啊!」高唤阳翻翻眼,终於衝口道:「我黏了你一整年,好不容易你才愿意跟我吃个饭,怎么人家才来一天,你就兴冲冲的陪人去逛街!」 
  张克雅大约猜到他在吃醋,却没料到他表示的那么坦白,不禁苦笑道:「你怎么拿这种事来比啊!他又不是同志!」 
  「你又知道他不是!全校师生这么多,他干什么不找别人,却偏找你这学校里唯一的东方人?」 
  张克雅皱了皱眉道:「全校就我和他教音律,他当然会先找我!」 
  高唤阳这次是真的打翻了醋罈子,竟毫不示弱道:「不管怎么样,他才来一天耶!一天!竟就比上我一年!」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跟他去酒吧后到底又做了什么!?」 
  张克雅一直知道他很在乎自己,但却是今天才见识到他的醋劲发作起来,竟是如此夸张,不由得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跟他做什么?」 
  高唤阳竟是马上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竟压根就不信任我!」张克雅当场气的全身发抖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完了!」 
  这句重话果然把高唤阳嚇醒了神,他呆了半晌,忙一转委婉道:「我…我又没说不信任你!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隨便…不是,不该这么轻易就跟人出去!」 
  张克雅却被他一句「隨便」气断了神经,难得的厉声道:「是啊,若不是我这么「隨便」,竟然主动约你到我家里上床!你现在还跟我在路上巧遇!」 
  「啊!」高唤阳直呆了好半日,突然忆起「一週年」时发生的事,不由得眨眨眼,歉然道:「不…不是啊,你别生气!我没那意思…」说著,不等张克雅再说话,忙抱住了他,直在他耳旁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理我!你…快说,后来你们去酒吧后怎么了?怎么会被打伤?」 
  张克雅见他收回了话,不由得吐口长气,稍加消了心,淡淡道:「怎么,不是觉得我跟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高唤阳直转道:「没有,没有,别说不可能!我是想也不敢想,你别气了,快说啊,你怎么会受伤啊!」 
  张克雅挣开他,冷哼一声,才接著道:「结果我才去上个洗手间,一出来他就不知怎么得罪了里面的人,和他们起了口角,我赶紧將他拉出了酒吧…」张克雅深吸口气又道:「你也知道,他才刚就职,万一让学校知道他和人起衝突,恐怕不太好,所以,我让他先离开…」 
  「他就真的自己走啊!?」 
  张克雅点了点头又道:「那些人可能喝了些酒,情绪有些糟,没多久就突然追了出来,把我拖到酒吧旁的巷內打!好在他一离开就找了警察,才救了我!」 
  高唤阳忍不住直吼了起来道:「什么他救了你!你根本是代他白打啊!」 
  「你小声些!」张克雅望望窗口,才又吸口气道:「反正我现在没事了!」 
  「没事?没事的话,德瑞莎怎么说你受重伤!」 
  「我是被救伤车送进医院的,德瑞莎只接到警方通知,怎么会明白!」 
  高唤阳一脸不谅解的瞪视著他,却默不吭声。 
  看他臭著一张脸,张克雅不禁又莫明其妙道:「怎么,我没事你好像很不高兴!」 
  高唤阳翻翻眼,没好气道:「你在说什么啊!你真怎么样了,我不疯了!」 
  张克雅突觉一股暖流窜入心田,不禁笑道:「不是跟你说没事吗?」 
  高唤阳深深吸了口气,才皱眉道:「那…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竟然连德瑞莎也不知道,他是你在学院的监察人,你不怕违了学院的聘约吗?」 
  张克雅忽然避开了他眼光道:「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看他突然严肃起来,高唤阳不禁紧张的吞口口水道:「还有什么事啊!?」 
  张克雅闭上眼,深吸口气道:「我决定…跟你一起离开学院。」 
  听这话,高唤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忙晃晃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合约?」 
  张克雅点点头道:「嗯,你走后第二天我就跟学院申请解约…只不过他们没正式答应,只怕要付违约金!」 
  瞧著高唤阳呆若木鸡的站著,张克雅不禁道:「怎么…了?」 
  「你…不…不用勉强啊…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我…不回去乐团了,我確定,我不想回去了,你别因为我而放弃!」 
  张克雅沈默一阵,也不看他道:「我已决定的事是不会改的。」说著,已反身打开了落地窗走回房里… 
  不知为什么,面对他这回答,高唤阳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从没想到,在张克雅温和的外表下,性格竟是如此独立而倔强!看来,对於自己一直认为江远棋不好好留住张克雅而任由自己苦哈哈的相思,恐怕根本是误会,因为张克雅根本不是他可以留的住的! 



  原罪-第卅章 
  他们两一走进房里,便瞧见张旭竟呆呆的望著床面发呆著。 
  张克雅忙道:「阿旭,不好意思…嗯…让你等那么久…」 
  张旭回过身,眼神半分不敢和他们相触,只慌忙的点点头道:「不会,嗯,不过这么晚了…爸…高叔…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明天我再来吧!」 
  说罢,张克雅当场送了一个大白眼给高唤阳,高唤阳吐吐舌头,知道他在埋怨刚刚自己的情不自禁,不由得眨眨眼,赶紧拦住张旭道:「张旭,你累了吗?」 
  张旭垂下眼神道:「还好…」 
  「那…我看,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克雅一趟回来,想好好看看你,你瞧,他现在精神好的跟什么似的!」 
  张旭抬眼一瞧父亲,忽然紧张的退了一步,结巴道:「不了,高叔…今天让你们先好好聊聊吧!」 
  他这奇怪的反应,让高唤阳心一跳,下意识的走向他,若有所思的將他自头到尾瞧了一遍,隨及在他耳旁轻声耳语。 
  结果,高唤阳才说完,张旭的整个脸就像充了血一样,红的嚇人。 
  张克雅忙道:「阿…旭…什么事啊?」 
  高唤阳却高深莫测一笑,拉了拉张克雅道:「克雅,通知饭店帮他叫车,让他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去找他!」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啊!」张克雅却怎么也不肯接受这莫明其妙的变化,直道:「阿旭,你不舒服吗?」 
  「高叔…我自己叫车!爸,明天我再来!」说著,张旭竟然完全不管父亲一脸错愕,直衝出了房门。 
  张克雅一呆,直到房门紧闭了,才回过神,急遽的要追出去,高唤阳却赶紧拉住他道:「让他去吧!」 
  张克雅心头登时昇起一阵无明怒火,返身甩开他道:「你在搞什么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其实,张克雅直觉认为,高唤阳大概是跟儿子说:「让我跟你爸好好 
  温存一下吧!」之类的话,因此才气到不行。 
  高唤阳却被他这凶悍的样子,嚇了一跳道:「我没有跟他说什么啊!」 
  「你…你是不是要他先让我们过一夜?!」 
  高唤阳学著张旭,刻意眨眨眼,无辜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这种人吗?」 
  张克雅扬起眉头,怒气腾腾的看著他,一副「你就是这种人」的样子。 
  「唉哟!我是要帮他留面子耶!你还这样误会我?」高唤阳赶紧凑到他耳边道:「阿旭知道我们在阳台的事了…他…」 
  「你!」张克雅只听了一句,整张脸就红的似火,气急败坏道:「我就说阿旭看的到!你这样子要我明天怎么见他啊!」 
  高唤阳却对他这次的生气表现的很欣赏道:「这有什么关係,我正是要他看!」 
  想到儿子和自己重逄的第一天,就让他见到自己如此荒唐的性爱,张克雅几乎要昏过去,不由得怒道:「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变態!!」 
  「喂!喂!喂!」高唤阳赶紧使出蛮力抱住他道:「什么变態!这是发乎情的事!若没让他亲眼瞧瞧我们是怎么回事,你要他想像也想像不出来,以后,你准备怎么和他解释?让他去看书还是上了再说?」 
  张克雅气的浑身发抖,直要挣开他道:「他很成熟,一定会明白的,你干什么这样?」 
  高唤阳这次却像哄小孩一样,抱著他晃了晃道:「他如果会明白,就不会任著江少华飞到美国,然后再一个人躲在棉被偷哭了!」 
  @@@@@@@@@@@@@@@@@@@@@@@ 
  张旭会看到这场面,其实是很无心的,他只是因为突然想到什么要对他们说,而轻轻揭了窗帘… 
  只是正如高唤阳所说的,江少华对张旭未完成的性爱挑逗,跟亲眼看到他们如此陶醉的交融,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体会! 
  他可以用想像的知道,当时,若江少华没有即时煞车,或许彼此的性爱將更加缠绵火热,然而,想像毕竟是想像,他是压根也不知道男人间的爱慾会发展到多么难以想像的动作和行为。 
  只那么几秒的印象,张旭瞬时觉得整个人燥热发烫。 
  他赶紧远离阳台,晃晃头,可脑袋却突然被江少华的身影占住了…他曾对自己爱抚的手、轻咬耳朵的热气…急遽跳动的胸膛…煞那间就包围住他的想像…让他的下体夸张的膨胀…甚至,全身还被这横衝直撞的气息鼓譟的手脚发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衝进厕所,难堪的发泄慾望。 
  张旭一直觉得,自己也喜欢看到他,也在乎他,却从不觉得这一定要跟性爱扯在一起,所以,他想给自己更多时间去釐清。谁知,事隔不过半夜,竟就突然明白,自己对江少华也是同一回事! 
  原来,我跟他…真的是同一类人啊!我们有相同的过去,相同的伤口,而我们又相爱!那我在想什么啊!竟然放著他那么痛苦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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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旭踏进了家门,夜黑的客厅,沈默的摆设…他让自己缓缓的坐到沙发上…忆起了自己和江少华的点点滴滴。 
  江少华和自己其实没什么交集的,他只是会常常来这里吃东西,然后自在的屈身在沙发下,跟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时,心血来潮,便要自己演奏小提琴给他听。 
  心情好,他会在自己身边转著,问著小提琴怎么架,谱怎么看,当然,最多他都问自己,这首叫什么名字?那首叫什么名字…你最喜欢那一首?什么的… 
  心情不好,他就会开始和自己討论,彼此的父亲到底是用什么心情去私奔的?而他的妈妈因为这件事受了多大的刺激,连改嫁也不敢…他也因为这样,自小被人问父亲去了哪里,脸都不知往那摆!他甚至说,他曾很羡慕那些父亲外遇而跑不见人影的同学,因为他们的父亲起码是跟个女人跑了,而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跟个男人! 
  想著想著,他突然明白,当初,江少华何以会突然带著董燕玲到家里过夜,原来,早在那时,江少华就已爱上自己了!而会转而追求董燕玲,或许是他也在矛盾爭札吧! 
  滴滴答答…那是个迟续缓慢的水滴声,自房里的浴室轻悄的传送出来…张旭忽觉背部一麻,脖子僵硬起来…对了,只要想起江少华,妈妈就会出现… 
  张旭颤著身,几乎要跪下来,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张旭突然有勇气没跑开,他只紧张的大吸几口气,捏著拳,朝著浴室方向怔怔站著。 
  「我…没错…我没错…我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张旭的害怕节节高昇,他一直最怕看到那个恐怖而淒厉的面孔,但是,他这次却决心要去和「她」说清楚。 
  说著,他突然伸手摸入自己口袋,找出了那把一直带在身上,原来属於江少华的「钥匙」。他呆呆的看了钥匙一会儿,有种莫明的勇气漫入心口。然后便亦步亦趋的向浴室走去。 
  由於四週的安静与张旭的专注,浴室的水滴声竟越来越清晰。每一滴也都让张旭想起母亲躺在里头的样子及那不断溢於缸外的水浪。 
  「妈…妈,我爱你,可是…我也爱少华…请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张旭走到门口,双手紧紧握著钥匙,欲哭无泪,颤声说著。 
  沈默,在这个空间无止静的漫延著,这次,张旭没有再听到任何回答,有的只是不断的水滴声。最后,张旭大力的喘几口气,伸出手,用力的推开了浴室门… 
  原 罪 第卅一章 
  那是个熟悉的画面,满溢的血水,波浪似的顺著缸延层层流下,一下子就把整个浴室铺设的满地鲜红…剎那间,张旭只觉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僵硬,眼泪流都流不出来。 
  他很想转身就跑,可是一种奇怪的力量让他勉强自己的眼光移向浴缸… 
  女人。妈妈。她杏眼圆睁,仰躺在缸里…只是画面和第一次见过的不一样,这次,妈妈坐了起来,同时僵硬的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张旭斗然张大口想叫,想发泄,却喊不出话… 
  妈妈的手自水里伸了出来,指著他,但是,她的双眼不再充满怒火不再恐怖淒楚,只有著无限悲伤与绝望。她哆嗦著嘴唇,用著如哭乾喉管的声音,哑然道:「你…们好自私,你们的爱是爱…我的爱就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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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了浴室,跑出了房子。 
  在他急速的奔驰在街道上时,心头的恐慌昇到最高点,他很想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一剎那间,他突然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朋友,没有依靠,因为他竟不知道该往何处棲身…他的父亲与母亲都为了自己的爱情,离开了自己,而江少华则是自己將他推了出心门… 
  突然,一个强烈的撞击,让他感到一阵昏眩! 
  「张旭!」一个急迫的声音在耳旁回响著。 
  张旭感到自己被用力摇晃著,但是眼前却只有母亲无数的身影及那句淒凉的埋怨! 
  「你们才自私!你们才自私!自私的是你们!妳要埋怨,去找他埋怨啊!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张旭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了,他不想再背负著母亲与父亲间的恩怨,他真的没有肩膀!他愤力的哭了起来,完全不管耳旁是谁在呼唤,只是用力的哭了起来… 
  @@@@@ 
  当他清楚的意识眼前的人是谁的同时,也闻到一个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这让他知道,自己似乎身在医院。 
  「张旭…」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旁响了起来。 
  张旭吃力的转了转脖子,恍惚的眸子总算在眼前对了焦。 
  「高…叔…」 
  眼前確实是高唤阳,只见他俊雅的五官如今是憔悴异常,眸子更是红似火的疲惫。 
  「我…在医院啊…」 
  「嗯!你在医院!」高唤阳严肃的看著他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嘴巴很乾…」 
  「头还晕吗?」 
  张旭悉心感觉了一下,乾哑道:「不会…」 
  高唤阳点点头,缓缓將他扶坐了起,才倒了水给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旭环顾四週,眼前,灯光柔和而充足,让他知道自己处在一个相当舒適而大坪数的单人病房里。 

  高唤阳接过他喝完的水杯,坐到他身畔的椅上道:「你昨天自饭店回去,克雅不放心,硬是要去找你…结果计程车还没到你家,就看你跑出大楼,我们忙下车追你…」 
  张旭侧著头,怔怔望著高唤阳,总觉得他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因为他一点也没有看到他们的印象。 
  「我们一直叫你,你都不理,只是一直跑,最后我才抓到你…你就整个人软在地上哭了起来!」 
  张旭张口结舌,更加不相信他说的是自己。他现在的记忆只在自己出来饭店后,就直接在医院醒来了。 
  高唤阳看著他满面狐疑,不由得皱眉道:「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旭垂下眼神,发著愣…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只是他一直感到那些混乱的情绪与哭嚎发泄,应该是在作梦才对…他吃力的想了想,觉得万分疲惫,不由得中断了思路,晃晃头道:「那…爸爸在哪?饭店吗?」 
  高唤阳深吸口气道:「你在这里看过病,所以一送你来,医生调出病歷就知道你有內耳…什么病变…」 
  「內耳前庭病变。」 
  「嗯,对,医生说手术后才会好,但你不知为什么都没有下决心,克雅知道后很担心,觉都没睡,一早就跑去找医生谈这事情。」 
  张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听到这句话时,一股不知哪来的暖流,让他觉得好心酸,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没有…」张旭抬眼望著高唤阳,可是眼泪终究忍不住掉了下来。 
  其实,张旭虽然心酸,虽然掉著眼泪,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悲伤,反而感到有些欣然,他知道,这是幸福,一种不用再自己做任何决定的幸福。 
  高唤阳望著他,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感受,便屈指一敲他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多心思?!你既然和克雅相认了,克雅会把你疼到骨子里,你还想什么!」 
  「我知道!」张旭抹抹泪,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转口道:「嗯…高叔,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整夜没睡啊?」 
  高唤阳用著疲惫的双眸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看看錶,吐口气道:「嗯,整整一夜!」他没等张旭回答,马上道:「因为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克雅,你的事…」 
  张旭眨眨眼,心虚道:「我…什么事?」 
  「你常在浴室被你妈妈的鬼魂嚇到的事!」高唤阳回復了之前的严肃面孔,完全不跟他应付,认真道:「我想,你这次会突然情绪失常,也是因为这样吧!」 




  张旭睁大眼,因为,经高唤阳一提起,他已完全想起昨天见到”妈妈”的状况了! 
  「醒啦!」张克雅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高唤阳忙朝张旭使了个眼色,暗示他暂不要提刚刚的事。 
  张旭意会的点点头,脸色却仍被忆起的画面嚇的惊骇苍白。 
  但见张克雅的神情也是憔悴的嚇人,但他仍露出了相当温暖的笑容,指指门外的一位妙龄护士道:「阿旭,来,你跟这位护士小姐去做检验…」 
  「哦!」张旭下意识望了高唤阳一眼,隨及跳下了床道:「爸,你看起来很累,先休息一下!」 
  说著,便走了出去。 
  @@@@@ 
  一见张旭走出去,高唤阳马上关上房门,自后揽住他,无限疼怜道:「克雅,你先睡一下,你看起来好累!」 
  张克雅轻轻一挣,淡淡道:「我睡不著…你先睡好了!你昨天也没睡!」 
  高唤阳望著他狡黠一笑道:「看到你,兴奋的睡不著了!」 
  两人登时相视一笑,颇有默契的走向沙发坐著。 
  高唤阳让自己维持一个轻鬆的姿势坐著,淡然道:「阿旭的耳朵要不要紧?」 
  「他遗传到他妈妈了,不过开了刀应该会好些!」张克雅疲累的抚著面容,忽然道:「Roneal…你现在真的不想睡吗?」 
  「嗯…」 
  「那你可以告诉我…什么叫做阿旭常在浴室被他妈妈的鬼魂嚇到?」 
  张克雅抬眼望著他,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交叉握著。他不睡,除了时差,最大的问题正是因为想要问张旭的事!更别说刚刚还听到这么恐怖的事! 
  高唤阳却没什么心里准备,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一下子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一定也有跟你说,他那次为了什么自杀吧?」 
  高唤阳相当清楚张克雅的个性,因此,他实在不敢说张旭是被母亲的幻觉嚇的情绪崩溃,因为这个事实一定会让他再度陷入自责。 
  然而,张克雅那急於知道真相的双眸如此灼热的盯著他,让他根本无法避重就轻…因此,他咬了咬牙,挪近身,突然握住了张克雅的双 
  手,严然道:「克雅…不管我说什么,你要答应我,不要…」 
  「他发生了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只希望你能在身边陪我…」 
  高唤阳不禁被他这串无助又信赖的话搅动了肝肠,心头真是又怜又酸,却又替他庆幸。 
  他真的没想到,张克雅这次回台湾,竟是已做好全然面对过去的心里准备了。 
  然而,有心里准备是一回事,真的听到事实又是一回事。 
  张克雅根本没有足够的精神去面对儿子被妻子临终时,淒厉指责与死亡的惨相,嚇的情绪崩溃的真相,更遑论要接受这一切的结果,仍是出自於当初自己那自私的决定。 
  因此,张克雅只听到张旭好几次因意识到自己也爱上江少华时,却在浴室看到母亲横躺浴缸的样子,就不可克制的哭了起来。 
  「克雅…别这样!」高唤阳抱著他,实在恨不得自己替他分担一些罪恶感。 
  「为什么…我做的事…要…要阿旭来受罪!为…什么!」张克雅將脸埋向他肩头,然而极度压抑著哭声,让他全身颤的毫无规律。 
  看著张克雅情绪再度崩溃,高唤阳心里不禁又埋怨起他前妻,但他们父子俩的立场毕竟不一样,再怎么说也是张克雅娶妻在先,离弃在后,因此他无法在张克雅面前数落,只得满心不捨的抱著他,越抱越紧…. 
  哭了一阵,张克雅觉得全身异常无力而虚脱,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绪跟精神,是没有力量再听下去了,然而那沈重的罪恶感却让他无法休息。 
  他轻轻挣开了高唤阳,將脸埋向双掌,压抑情绪,哽咽道:「Roneal…我…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带阿旭去看医生呢…台湾有心里医生吗…阿旭会去吗?」 
  高唤阳沈默一阵,神態从未有的严肃道:「克雅,关於你前妻的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这个回忆,对你们父子来说,杀伤力都太大了!」 
  张克雅抓抓头皮,神情混乱道:「不提…难道问题就不存在?再这样下去,阿旭他…他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高唤阳伸手用力搂他,气急败坏道:「克雅,你再想下去,张旭没疯,你都疯了!」 
  张克雅抬起佈满红丝的双眼,意念复杂的望著了他一眼,隨及嘆了口气,闭上眼,靠在他肩头,不再说话了。 
  原罪 第卅二章 
  张旭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走进病房,便看到父亲躺在沙发上睡著,高唤阳则坐在椅上发著呆。 
  「高叔…你要不要也睡一下!」 
  「我还好!我以前巡迴演奏,一站就要两、三个小时,那费的体力更惊人!」高唤阳淡然一笑道:「倒是克雅比较累,他整整两天都没闭眼了!现在,他一睡,可能叫不起来了,改天你再跟他聊吧!」 
  「那…要不要让爸到床上躺?会比较舒服!」 
  高唤阳登时毫不客气的走到沙发旁,抱起张克雅,轻轻將他放在床上,还亲了亲张克雅额头,完全才不顾张旭在场。 
  看著高唤阳无恨爱怜的抚著父亲的额头,张旭又是欣慰又是羡慕,正想转过身,给他们一个亲密空间时,高唤阳突然停下手,眼不望张旭,淡淡道:「阿旭…」 
  也不知是不是敏感,张旭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变的有些诡异,是跟高唤阳认识以来,从没发生过的。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心里医生?」 
  看著张旭怔楞的表情,高唤阳侧头想了想又道:「台湾有没有心里医生?」 
  张旭似乎是现在才听出他的意思,不禁有些颤抖道:「高叔…我是不是疯了…」 
  高唤阳用著从未见的冷漠眼神瞧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恨克雅!」 
  「我?!」张旭无法相信高唤阳会这么说。 
  高唤阳站起身,神情充满不谅解道:「你恨克雅拋弃你和你妈妈,只是你一直逼自己不要这样想,因此你无法发泄,便转为自虐,你不交朋友,和江远棋也保持冷淡关係,而江少华喜欢你,你没有办法將他推出心门,就让自己被母亲的幻觉折磨,你故意让自己的生活变的孤独、寂寞,为的只是想等到有一天,让克雅知道,让他痛苦、自责!你根本在报復克雅!」他越说越加气愤道:「手段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 
  听到这么刻薄的指责,张旭只觉整个人几乎要摊软倒地,一张脸更是白的毫无血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著张旭满面惊骇,高唤阳总算有些回復理智,温了脸,嘆口气道:「阿旭,你别怪高叔,我只要看著克雅老为你们母子俩这样难过不 
  安,就…很不平静…」 
  张旭的心难受的揪结著,他明白高唤阳捨不得父亲受委屈,但是相对的,越是明白,就越觉得自己很无助。 
  「阿旭,同志不是原罪!你明白吗?」 
  张旭感觉得出高唤阳似乎又有些气愤,为免再听到更难堪的指责,赶紧顺著他的话意道:「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好,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克雅,当你清楚了自己的性向后,会选择放弃面对真实,还是要和妻子维持貌合神离的婚姻?」 
  张旭楞楞的瞧著高唤阳,这个问题让他完全呆住了。 
  @@@@@ 
  张旭是被父亲摇醒后,才小心翼翼跟他走出病房。 
  走到医院外,这是张旭第一次发觉父亲会抽烟。 
  那像睡不深沈又似被烟雾迷濛的红丝双眼,让人看了相当惊悸,然而他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好像一个重大决定在他心头已渐成形。 
  「阿旭…谢谢你。」张克雅並不想听张旭反应,吐口长烟又道:「你现在陪我去看妈妈好不好?」 
  妈妈,有多久没去「见」她了?张旭抚著急遽而跳的心口,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害怕。 
  张克雅却故意忽略他发青的脸色,逕自走去招了车子。 
  在车子里,两父子才算真正的相处。 
  只是,张克雅並没有跟他说话,却不经意的將右手轻轻放在他左手上,不知为什么,这个动作让张旭觉得有些沈重…因此他也没有开口。 
  將近一年没来了,墓地週围虽然有人整理,但是,偶长的杂草仍让张旭有著深深的歉意。 
  两父子齐手將鲜花素果摆了摆,隨及点上几束香后,就楞楞的站在墓前发起呆来。 
  然而,张旭还是下意识將眼神飘离了墓碑,因为,他不太敢瞧墓碑上,母亲那小小的遗像,这让他有些神经紧张。 
  「云欣…」张克雅忽然说起话来:「我…真的很自私,这辈子我欠妳的,下辈子再还妳吧…阿旭是无辜的…妳别怪他…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张克雅忽然双膝重重一跪,朝著妻子的坟墓恭恭顺顺的拜了起来… 
  「对不起,妳有什么不满的,来找我就好了…别嚇了阿旭!他身体不好…别这样对他了…」 
  也不知怎么,张旭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怔,隨及一股酸楚溢满心口,让他全身发麻… 
  他想將父亲撑扶起来,可是父亲那句对不起忽然和回盪在耳旁,母亲的埋怨化成了等號… 
  瞬然间,脑海中的母亲,神情不再怨懟,眼神不再淒楚,竟似乎微笑了起来… 
  「爸…」话才一出口,他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张克雅缓缓起身,温和的瞧著他道:「阿旭,相信我,妈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接受了我的道歉,就不会再来嚇你了…你千万别再想这事了!知道吗?」说著,他张开了双臂,將张旭拥抱起来… 
  张旭明白…这些幻像皆来自於自己脑海,然而,张克雅真诚的歉意,却仍有轻悄的化解了煎熬张旭许久的罪恶感… 
  @@@@@ 
  这一两天,情绪真是太脆弱了!就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一併流光一样… 
  走出墓园,张旭的心头有种奇怪的空盪,很荒凉,很空洞,却又有种自见了母亲幻觉后,所未有的平静。 
  「我想回家里走走…」张克雅再度燃起烟,淡然的说著。 
  张旭点点头,没有异议,却在等车时,看到了一个电话亭,不由得道:「爸…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高叔?」 
  虽然这儿子一直表现不介意父亲是同志的身份,可是张克雅谈起高唤阳总觉得有些尷尬,忙道:「不用吧…」 
  张旭却刻意的眨眨眼笑道:「还是打一下吧,我觉得他很在意爸爸, 
  若他一醒来没见你,不知会怎么样…」 
  两人相视一望,似乎都能想像出高唤阳那惊天动地的紧迫,张克雅不由得尷尬的笑了笑道:「好…吧!」 
  当电话一接通,张克雅就突然把电话拿离耳朵好几公分…张旭知道电话那头一定传来了激动不已的声音,只是没想到,这声音竟连站离话亭半公尺的自己都听的到! 
  就见张克雅好不容易才將话筒缓缓靠向耳朵,神情尷尬的飘了张旭一眼道:「我…跟阿旭在一起…」 
  「我…知道…我是看你在睡觉…不想吵你!」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阿旭真的在我身边!」 
  「我…现在要去我旧家看看…好啊!如果你要去…我真的没事…」 
  「要阿旭听什么?不用啦,他真的在我身边!我心情很好啦!」 
  也不知高唤阳到底唸了什么,张克雅是越听越焦躁,回答的也越来越没耐性,不由得怒道:「就跟你说没事…我要掛电话了!」说罢,便气呼呼的掛了电话。 
  可是在一旁的张旭却已笑得直不起腰!最后实在忍不住走向一旁,捶著墙壁,笑的全身发抖。 
  原本漫延在父子俩间的沈重愁绪登时被高唤阳搅和的烟消云散! 
  「爸…恭喜你…」 
  坐在车里,张旭忍不住向父亲道了贺,张克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尷尬的笑了笑道:「你高叔总是很大惊小怪…」 
  「我想…他是太在乎你了…」 
  张克雅颇有意味的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道:「其实,我…真的很感谢Roneal,没有他,我…也没有勇气来见你…」 
  「别这样说…爸…」 
  张克雅垂下眼神,有些怔楞道:「我真的很幸运…有Roneal,有你,你妈妈却什么也没有…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爸!」张旭感到父亲的情绪似乎又要陷入低潮了,忙推了推他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想了!你刚刚不是跟妈道歉了吗?妈会原 
  谅你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的!真的…」 
  听著儿子的安慰,张克雅不禁红了眼眶,他实在很不想露出这样的脆弱,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阿旭…那么你自己呢?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和江少华的感情?」 
  张旭一怔,没想到问题会跳那么快,然而不提都没想到,一提了,却发觉自己心口有些窒闷。 
  「他…他都出国了…」 
  张克雅深深望了他一眼道:「身为父亲…我是希望你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逃避而刻意不去思考!同志…不是原罪!你明白吗?」 
  同志不是原罪!这句话张旭已听了第二次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前一夜,他甚至已决定面对这份感情了,若不是又再看到妈妈的幻觉…或许… 
  张旭还没想个结果,车子已到了家门口… 
  那么,就再努力一次吧! 
  张旭心头忽然有了勇气…然而,在开门之际,他发觉,父亲竟然没跟上来! 
  他一回身,看见张克雅直站在电梯口,脸色青的发紫,忙又奔回他身 
  边。 
  「爸…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张旭想撑扶他,却被他拍了开。 
  「阿旭…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张克雅几乎是摇摇晃晃的转身按电梯,竟是想进去了! 
  「没关係!爸!没关係!」张旭忙道:「不舒服就别勉强自己进去…」 
  张克雅没有回答他,只將额头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语意愤然道:「你说的没错,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但你自己呢?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他神情痛楚的看著张旭又道:「都过那么多年了…我还是连走进去的力气都没有,你呢?在饱受惊嚇后,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在报復我吗?竟然这样的折磨自己!」 
  报復!?张旭不由得被父亲的指责嚇一跳!没想到他的心思跟高唤阳如此相似! 
  「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我走!我不准你再进来住!不准了!」张克雅神情顿然激动的不像他。 
  张旭呆了呆,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当然明白这个地方刺出了自己这辈子最深刻的伤口,然而,它毕竟是家,不住这里,得往哪里去呢?每个人有该去的归宿、每条船也有它该泊的港口,自己呢?除了这里,实在没什么地方好去了! 
  @@@@@ 
  高唤阳一出电梯就看到他们父子俩神情异样的僵持在门口。 
  「克雅!发生什么事?」 
  张克雅没有理他,只靠著墙,神色疲累的摇了摇头,高唤阳只得望向张旭。 
  自从在医院被指责,张旭看到他就有些紧张,为免他又误会自己「欺负」父亲,忙解释道:「爸…觉得我住这里…很不好,要我马上搬出去…」 
  高唤阳大概明白了张克雅的顾虑,但是这么急匆匆確实太令人为难了。 
  张克雅这时却淡然道:「Roneal,帮我个忙!去帮阿旭把必要的东西整理一下,能在外面买的,都不要拿了,我要他先跟我回饭店…」 
  「克雅…这会不会太急了…而且…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一直住饭店啊…」 
  张克雅的倔强如今发挥到最高点,他任自的转身按电梯,语气急切道:「我会帮他找好房子!如果他愿意,就跟我们回德国也没关係!」 
  这话一出,两人都呆住了。 
  张克雅背著他们,语意低沈道:「阿旭,我是受尽精神折磨才避开这里,若不是我很幸运的遇到Roneal,即使我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来,我不想要你辛苦那一段…你明白吗?」他深深嘆了口气道:「带你离开伤害你的地方,这是身为父亲的我,最基本的义务!」 
  张克雅没再等他们回答,便走进电梯… 
  该是很沈重的。高唤阳知道。不过,他却只听到那句:若不是我很幸运的遇到Roneal,即使我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来…煞那间,他只觉一颗心暖暖的,糊糊的,突然灌满了知足! 
  原罪 第卅三章 
  今天是江少华廿岁生日,家里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当然最多是江少华的球友及语言学校的同学。他第一次过这种热闹非凡PARTY似的生日会。 
  只是来这里虽已三个多月了,他的语言却仍不是很流利,不过多少已能应付一些状况。因此他四处招呼著朋友,直玩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庭院外喘口气。 
  「HI!Michael!」远远走来一个洋人,正开朗的走向他。 
  他是Chris,卅五岁美藉白人,身高一八九,体格相当健硕,是江少华二个网球教练之一,听说,他曾在职网混过一段日子,后来因腿部拉伤筋骨才退休,虽然没有得过什么风光过人的佳绩,却是个天生的指导员,在与江少华短短接触几日后,就看出他有著相当深的潜力。 
  因此,Chris很喜欢他,甚至,常常埋怨他家人没有让他更早朝网球界发展,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光。 
  「週一我帮你安排了几个球手和你切磋,你只管放手去打!接下来,你就等著变成”Michael 
  张”第二了!」Chris拍拍他肩头,朗声的笑了笑。 
  江少华点点头,没有应声,隨及自口袋抽出一个耳机,专心的听起来,竟完全不和Chris多说话了。 
  「那是学习美语的录音带吗?」Chris好奇的问著。 
  江少华淡淡瞧了他一眼,摇摇头。 
  「那是什么?」 
  江少华翻翻眼不太想理他,可是他知道,Chris有著相当坚持的性格,总是会契而不捨的问下去,因此没等他再问一句,江少华便拿下耳机,递给他。 
  「嗯!原来是古典音乐!」Chris隨著音乐律动,摇摆一下身子,隨及又道:「是Kreisler 的Liebesleid!」 
  其实,略对古典音乐有兴趣的人都会知道这首曲子,然而对江少华来说,却像是遇到知音般意外。 
  只见江少华突然露出了笑容,用著不流利的英文说著:「嗯,这是朋友的,他录的,送我的。」 
  「喔!你朋友是音乐家吗?」 
  江少华摇摇头道:「不,是个学生…」 
  「喔!你台湾的朋友?!」 
  「嗯…是啊!很久没联络了…」江少华垂下眼神,难掩的落漠,他明白,张旭带给自己的思念,恐怕不是三天两夜就忘的掉的。 
  Chris拿下耳机,忽然像想到什么大事一样,惊道:「唉呀!说到朋友,我都忘了!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Chang…Su的人?」 
  Chris的口语不是很清楚,但是江少华却听的明明白白,不由得瞪大眼,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Chris得意的笑了笑,隨及开心的自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裹,递给他道:「这是昨天寄到网球俱乐部的,我一直带著,差点忘了给你了!」 
  江少华望著他手上的小包裹,心里怦怦直跳。 
  「那位Chang Su住德国吗?这包裹从德国来的!」 
  「德国?」 
  「嗯,西德啊!这寄件人来自西德…」 
  「喔…」江少华拿著包裹,呆呆盯著包装纸上,龙飞凤舞的生日快乐图案,只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意识听Chris的閒聊,满脑子都在想张旭怎么会突然寄了东西到俱乐部…而它又是怎么来自德国? 
  然而撇开这些事,一想到这是生日礼物,江少华就高兴的有点不知所措。 
  他一直以为,自那次道再见,张旭就不会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了!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哪怕一张小卡片也好,一个装饰品也罢,只要他肯跟自己联络,那… 
  那…又能怎么样呢?江少华忽又觉得有些沮丧,因为即便他肯和自己联络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只是要他这个”朋友”而已? 
  想到这,他不禁又有点埋怨张旭,干什么又寄了这个礼物,徒让他更加放不下心来! 
  「你不拆开啊!」Chris兴奋的说著。 
  江少华望望他,总算小心的拆了开。 
  包裹包了一层又一层,直拆了四、五张纸,才看到一个用泡棉包的紧紧的长条物。 
  江少华怎么猜也猜不到这东西像什么。 
  可是当他拆掉那泡棉时,他的眼眶瞬时红了起来,一股莫明的激动让他肩头颤的直抽搐,嚇的一旁的Chris伸长脖子看他手上的”礼物”是什么嚇人的东西。 
  这是什么礼物啊?Chris呆了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礼物有什么好令人兴奋到这程度,尤其是这个平日几乎和”情绪”两个字绝缘的少年身上! 
  「Michael!这是把钥匙吗?」 
  是啊,这是一把钥匙。张旭家的钥匙! 
  为什么张旭要寄这把钥匙?!江少华很想仔细去思虑他的意思,可是下意识的直觉却让他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Michael…你还好吧!」看到江少华突然失了態,Chris觉得有些尷尬,一下子竟不知怎么办。 
  江少华却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也不擦眼泪,只顺手翻了翻钥匙,看到在那锁孔地方连著一个纸片,上一排用著英文写著「生日快乐」,下一排则留下了一串数字及「张旭」两个字。 
  江少华当场不由纷说,衝进了房里,直往自己房间钻了进去,完全把延路和他打招呼的朋友视若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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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自己反锁在房里,拿起电话,直发呆。这个號码很陌生,也不是台湾的,因此,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照著「数字」拨起號码。 
  意外的是,几乎在电话一通,对方就接起来了,活像是等在一旁似的快速。 
  「哈囉!」这男孩的声音很轻鬆,却带点试探,江少华几乎马上认出他是张旭。 
  「我…是少华…」 
  张旭停了停,隨及开心道:「东西你收到啦!我还以为你没收到!我等了一整天了!」 
  或许是张旭的口气实在太轻鬆了,江少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紧张过份,便也吐了口气,淡笑道:「你…怎么会寄到俱乐部,为什么不寄到我家来!」 
  「嗯,我听说你妈跟你一起去,我怕他看到我的名字会…你知道的…」 
  「我妈怎么会想到你是谁!」江少华的心情更稳了,便转口道:「你现在在哪啊!东西是自西德寄来的,电话號码也是吗?」 
  「是啊!我趁著寒假来我爸这儿玩玩!」 
  「哦!」江少华应了声,眼光却落到手上的钥匙,心口不禁又怦然而跳。 
  他千思百转的想著要怎么开口,问他寄这「钥匙」的含义是不是跟自己心中想的一样,却不知从何问起。 
  「张旭…你有点变了…」 
  「有吗?」 
  「嗯,你现在给人感觉…心情很好!」 
  「是啊!很好!你呢?寿星的心情好不好?我有注意到你的新闻,你被喻为第二个Michael 张耶!」 
  江少华觉得他似乎故意聊的有些不著边际,便长长吸口气道:「张旭,这钥匙…好像是你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张旭开朗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直过好一会儿才听他吞吞吐吐道:「你…说呢?」 
  「我不想猜,你自己说!」江少华右手紧紧捏著钥匙,沈声而镇重的问著。 
  「我…就…那个意思啊!」 
  「什么意思啊?我不想乱猜!你用你的嘴巴说出来啦!」 
  「就…祝你生日快乐啊!」 
  《原罪》 完结篇 
  原罪 第卅四章 
  江少华被他的犹疑弄的有些紧张,不禁本性全露,烦躁道:「什么叫祝我生日快乐啊!我是说你寄这钥匙代表什么意思!难道你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装饰品寄给我而己吗?」 
  张旭似乎也被他问的有些尷尬,不由得羞怒道:「当然不是啊!要弄个装饰品干麻寄这个啊!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要我说呢?」 
  「我能知道你什么意思?」江少华语带埋怨道:「之前我要走,你半句也不说,现在突然寄给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啦!好啦!说就说!」电话直停了好半晌,才听张旭有些气急败坏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啦!可不可以?你…你还要不要我啊!要不要啊?」 
  即便早猜到张旭是这个意思,但亲耳听到,更让他兴奋的几乎昏倒。 
  「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决定啊?」张旭没听到江少华的回应,语气反而有些紧张。 
  「张旭…」江少华压抑著兴奋,小心奕奕道:「你可是真的知道…我那时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意思?」 
  张旭的语气被他感染的也谨慎了起来:「你…还有…别的意思吗?」 
  「我不要你和古冬青那种的,你明白吗?」 
  「明…白啦!」 
  江少华全身因兴奋而直发颤,话也显得紧迫:「那你明明知道我会怎么回答,干什么问我怎么决定!」 
  张旭停了停,报復似道:「你又是什么决定啊?什么意思?怎么不用嘴巴说?」 
  「你以为我是你吗?」江少华挑衅的扬扬眉,让自己舒服的仰躺在床上,毫不避忌道:「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啊!一直很喜欢啊!半夜都在想你…有时还想到做那个…你明白吧?」 
  江少华不知张旭的表情,但电话对面的沈默却让他忍不住尷尬起来,忙又收口道:「张旭…你…在听吗?」 
  张旭仍停了很久,才用著乾哑的声音道:「有…有啦!有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用再说了!」 
  江少华抚著兴奋到不行的心口又道:「你知不知道,我啊!几天前还在想,不要打网球了,回去找你算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不想像爸爸一样,十年后再来想张叔,我甚至决定,如果你还是不接受,我乾脆就霸王硬上弓,然后帮你拍裸照,威胁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耶?」电话直断了好半晌,才听张旭结结巴巴道:「不…会吧!?你…太…」 
  听到他害怕的语气,江少华忙坐起身道:「喂!开玩笑,别当真啊!我可没那么没水准!」 
  张旭仍许久没说话,江少华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玩笑开的太过火,正想巴结的討好他时,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吵杂的声音,活像有人在爭执著。 
  「少华,你等等!」电话那头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接著,等了一分多,电话那头也寧静了下来。 
  等待中,自己房门忽也响起了巨烈的拍门声,原来,大伙要他出去切蛋糕了! 
  江少华捏著电话捨不得掛掉,因为,他实在很怕这一切像一场梦,便不应声,只拉著长长的电话线到衣橱,连人带电话的躲了进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还不是我爸跟Roneal!他们两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个没完!」张旭顿了顿又道:「我现在躲在客房,不管他们了!」 
  也不知怎么,江少华突然觉得心头甜丝丝,这种电话热线的感觉,是过去他从没体会过的甜蜜,让他有些晕头转向,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跟张旭说这么多过去所认为的废话。 
  「他们的感情不是都很好吗?」 
  「是啊!就是因为太好了!」张旭嘆口气道:「爸因为Roneal要巡迴表演,所以决定辞掉学院的教书工作陪他,原本这是Roneal最想要的,结果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现在,硬是要爸不要辞,因为他不回乐团了!好了!现在,天天吵!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江少华侧头想了想,缩了缩身子道:「唉!这还有什么好吵的!像我们,在地球的两边,见都不知怎么见…」 
  一有这念头,江少华觉得想见他的慾望更加烧了起来,由得沮丧道:「张旭…我好想见你…我们应该要像电视演的那样拥抱在一起才对…我们这也算是一种惊喜吧!」 
  张旭笑了笑道:「有机会啦!」 
  「说真的…张旭…」江少华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道:「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没有突然改变主意…」张旭停了停道:「我只是一直无法下决心…而现在决定了而已!」 
  「我觉得有点像在作梦…我…肩头都在发毛了!好害怕…」 
  也不知是不是江少华这样谨慎的语调太令人心软,张旭忽然长长嘆了口气道:「对不起…」 
  「没!没啊!你不要道歉!我只是想確定这一切是真的!」说著,江少华顿了顿,忽地灵光一闪,兴奋道:「或许…我现在去找你好了!」 
  张旭嚇一大跳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在德国耶,不是在你家隔壁!别发神经了!」 
  然而一旦有了念头,这股衝动就越加惊人的翻滚心头,一下子,江少华再也坐不住,忽然钻出了衣橱,开心道:「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去跟我妈说!」 
  「你少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没关係的,我没见你一下,心里不安稳!还是当面確认好了!」 
  「少华!」 
  「就这样说定了,来,你把地址给我…」江少华此刻完全听不下他的劝阻,自顾的想了一下又道:「啊!你的礼物上有地址,是那个吧?」 
  张旭赶紧急道:「少华!你…你别来了!我就要过去了!再半个月!」 
  「什么!」江少华呆了呆,瞪大眼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快了!大概再半个月就知道结果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你要来吗?」 
  「还说咧!为了能跟你近些,我找遍了你那一洲的学校,结果只有两间收留学生,而且系别都莫明其妙,不过,我还是去考了!想说到时再想办法转系…」 
  江少华只觉整个脑袋胀的老大,完全不知怎么思考…这不是在作梦吧?这廿岁的生日礼物会不会太奢侈了?? 
  「你…你是说真的啊?」 
  「试都考了,怎么开玩笑!」张旭认真道:「本来想等一切都办好了再跟你说的…对了,到时,我可能会住你那里,方便吗?」 
  「方…便…」江少华整个人软倒在床上,他已因兴奋过度,说话都变的虚弱不已! 
  「话别说太快!你妈不是在你家吗?你要怎么跟她解释啊?」 
  江少华呆了呆,不禁道:「对喔…那…怎么办?」 
  张旭冷冷一笑道:「那就是你家的事了!想当初,我也是自己把我妈搞定了!」 
  「你一向比我聪明…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可不管…你当初要我跟你在一起,怎么没先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这边可是全都弄妥了!你那边自己看著办,我可先说明了,我不要偷偷摸摸的!」 
  「张旭…」 
  「好了!不跟你多聊了!他们安静了,我去瞧瞧…」张旭停下了节奏紧迫的语调,突一转温和 
  道:「生日快乐,寿星!」隨及便掛上了电话… 
  「嘟~~~~~」 
  江少华呆呆拿著电话,有种奇异的感觉,是种欢乐、是种兴奋,却不知怎么,还夹杂了一股不安,尤其,在想到母亲,更觉得有些罪恶感。然而手中的钥匙,给他一股说不出的勇气,忍不住长长吐口气,又躺了下来… 
  门外的拍门声迟续著…他动也不想动,因为,他想再好好感受一下这难以相信的快乐…再好好想一想张旭的面孔,及未来要面对的一切,他在心头告诉张旭:我也不要偷偷摸摸,我会想办法,我相信我有肩膀承受这个负荷,一定有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