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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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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风云》作者:一号马甲(5.5VIP/强强)

"loong,你的狱友来了。"
牢房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打开,邾夜看到他,脚步一滞。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邾夜闭了闭眼,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毒素似的开始侵蚀起冷静的大脑。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监狱帮派、强强对抗、弱肉强食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邾夜 ┃ 配角:堕龙,罗伦斯,莱昂 ┃ 其它:监狱帮派,黑手党,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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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第一章 ...


  听到和着金属摩擦声的脚步声渐近后,邾夜睁开了眼。
  看守所监房内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打开。一个看起来惴惴不安的亚裔男子被警察解开手铐,一把推了进来。
  邾夜坐在嵌进墙壁的长木椅上,单手抱住一侧曲起的膝盖,淡漠地打量着这个男子。
  眉清目秀,手脚细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瞧见他紧张兮兮地望了望自己,又不安地望向坐在角落的几个黑人粗汉,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毫无血色了。那缓慢挪进的脚步,因为难以抑制的恐慌而异常虚浮。
  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自卫能力的人,真是可怜。邾夜闭了闭眼,感慨。他在Island监狱的下场会很惨。
  
  Island监狱。
  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南部海域。是一个四面环海,被称为人间炼狱的重型监狱。在那个关押着穷凶极恶的犯人,罪犯不被保护的监狱里,到处都充斥着暴力和肉.欲……
  而独立于外界的Island监狱,自然也有着专属于它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
  直接而明了。只要你够强,你就可以操控其它人的生死。当然,比起罪犯这种被社会遗弃在最底层的垃圾,在Island监狱,狱警才是权利最大的主宰者。
  真的是这样吗?
  
  确定目标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邾夜便没兴趣再去关注与己无关的人。
  余光瞟向另一方位围聚在一起的几个黑人男子,一如自己来时一样,那几个家伙已经露出了迫不急待的表情。仿若盯准了猎物的猎人,急切而兴奋。但又不同于单纯的捕猎。包裹在那几个黑人男子眼里的,更多的,是无法掩盖的浓烈欲望。
  只要有能力,在入狱前提早尝尝新鲜货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过,眼前这个同样是亚裔的男子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呢?还是擅于掩饰的高手?恐怕还要等那几个按捺不住的黑人出手后才方能知晓。
  
  就在其中一个黑人刚站起身,想要去试探试探亚裔男子时,监房的铁门又一次被打开。
  还有要去Island监狱的人?
  邾夜漫不经心地扬起眼睛,蓦地顿住。
  解开手铐走进来的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男人。头发是金色的,映衬着刘海下那双海蓝的眼睛,透出的是与黑暗糜烂的这里格格不入的阳光的味道。
  莱昂!?
  刹那间的惊愕直袭大脑。邾夜喉咙猛地抽紧,一阵诧异。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办法消化的事实让邾夜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往内走进几步的莱昂像是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迎着邾夜的注视看了过来。深蓝的瞳孔内是一片平静,区别于先前的亚裔男子,面对即将要踏往的地狱没有分毫的慌乱与无助。
  
  "都给我记住了。"警察比着铁门旁墙壁上的一个警铃按钮,公式化地进行说明,"有什么事可以按警铃。但要是图好玩而浪费我的时间的话,看我不剁下你们这群垃圾的手!"
  莱昂侧了侧脑袋,微微蹙眉。在铁门关上后,便一径走到墙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反观他对面的那群黑人,在新加入的"同伴"身上巡视两圈后,一伙人便不由窃窃私语。
  和现在还傻愣愣地杵在监房中央,神情局促不安的亚裔男子截然不同。坐在墙边的莱昂是冷静的,加上他一米八八的高大个头,以及包覆在骨骼上那久经锻炼从而结实有力的肌肉。谁是最容易上手的猎物,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邾夜认为自己没必要为莱昂担心,岂料一个黑人却越过亚裔男子,直直走到莱昂面前。
  "嘿,小子。"大块头的黑汉居高临下地睨住莱昂,调笑道,"你坐的地方可是我的位置。"
  莱昂扬起头来,盯了对方一眼,随即起身。可黑汉却大手一按,将莱昂重新摁回到了长椅上,"怎么?以为走人就可以了事了?"
  直来直往的挑衅顿时弥漫在两人的对视里。
  莱昂镇定自若地笑道:"我想,我应该提前表示一下友好。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所以,也请你们不要找我的麻烦。"
  一把扣住对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莱昂一个利落迅捷的反剪,顺势便将防不胜防的黑汉猛地压在了墙上!
  "呜啊——!!!"整条胳膊都被蛮力地扭了过来,黑汉痛得连声惊呼。
  不远处的另外几个伙伴见状迅速起身,各个目露凶光。但在他们出手前,莱昂就已经眼疾手快地见好就收,松开了钳制住对方的手。
  仅仅一招,让从桎梏里脱离出来的黑汉了解到,这个金发青年不是他这种地痞流氓级别的角色可以轻易应付的角色。
  悻悻然咂嘴,黑汉揉着发疼的胳膊识趣地转换目标。
  既然有可以轻松上手的猎物,就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挑战。
  
  一旁的邾夜瞧见黑人郁闷落败的脸孔,埋进臂弯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身为S.W.A.T(※1)的成员,凭莱昂的身手,对付这群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与其担心对方,还不如多担忧一下自己吧……邾夜想。要晓得,服侍了多年的BOSS是铁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就是这一瞬间,莱昂又朝邾夜这里扫来一眼。
  毫无准备的邾夜直直与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四目交接,他的身子立即下意识地僵了僵,但这抹不自在很快便被粉饰太平。
  邾夜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刻意摆出了生疏的态度。
  其实他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虽然,邾夜多少有些期待对方还没有忘记自己。但很显然,莱昂已经不记得他的存在了。
  
  "嘿,小黄鬼,你是第一次进来吧?"
  几个黑人在莱昂那里吃了闭门羹,便趁亚裔男子想要走到莱昂身边之前团团围住了他。
  虽然这个看起来干瘪瘪的黄种人多少有点对不上胃口,可模样至少还蛮清秀。正所谓有的吃,总比饿肚子好,几个黑汉还是忍不住有点垂涎欲滴。
  
  邾夜鄙夷地瞥了眼那几个像是随时都在发情的野兽,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而被好几个高大壮硕的黑人给围堵住的亚裔男子神色更显惊恐。他颤颤巍巍地看着面露淫色的粗汉们,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颤音,"……走开!"
  饶是胆战心惊,可亚裔男子依旧带着尊严地抗拒着旁人心怀不轨的亵渎。
  听着他蓦然提高的嗓音,即便知道自己已是瓮中鳖可也没有就此屈服的意愿,邾夜有些佩服他。尽管反抗只会给自身带来更多、更大的折磨和虐待,可比起放弃自尊地选择随波逐流,身处弱势却不轻言放弃的人始终是令人钦佩的。
  然而,亚裔男子的抗拒只是愈加刺激着几个黑人的暴力因子。
  
  "臭小子,你还真以为你是娘们儿啊?!少在这里故作扭捏!"其中一个黑人一把揪住亚裔男子的衣领,死死地提起对方,大手.淫.猥地捏住他的屁股,恶狠狠地威胁道,"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的就是如何用屁.眼好好伺候一个男人,不然你以后有得受!"
  "放手!"亚裔男子满面涨红。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耳光就扇到了黑汉的脸上。
  非常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声,让冷眼旁观的邾夜都不由睁开了眼。
  他怔怔地凝视着那个柔弱的男子,知道对方接下来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了。
  若是听话一点,最悲惨的下场就是被几个男人鸡.奸。可不恰当的反抗,却有可能在那之上因为追加的暴力与凌虐而惨死。
  但或许,比起走进被称为人间炼狱的Island监狱,死在看守所要好得多吧?
  
  "住手。"
  最后,在充满欲望而窒息的紧张氛围里,是莱昂正义地站了出来。那双湛蓝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因为眸光的坚毅和骨子里的阳光气息而不可思议的熠熠生辉。
  邾夜怔了怔,随即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他以为莱昂来这里前会学乖,但很显然,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正值、心肠善良的S.W.A.T的成员在看到他人有难后会袖手旁观。恐怕忍到现在才出手,已经是莱昂的极限了。
  
  "臭婊.子,少管闲事!"本就窝火的黑汉在被人搅局后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其余的几个人似乎也不打算退让。哪怕实力不济人,可一旦懦弱地选择认输那势必会无立足之地。一伙人决定使用人海战术,纷纷目露凶光地开始摩拳擦掌,不信人多还胜不了对方赤手空拳的一个人。
  
  莱昂笔直地迎视着这群面孔狰狞的粗汉,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空气的密度,在双方火光四溅的对视中一口气骤升。
  莱昂攥紧拳头,眯缝着眼,锐利地视线紧盯着目标。他并不敢确信自己能否能撂倒这六个黑人,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孤注一掷了。
  "嘿!"
  剑拔弩张之际。忽然间,伴随着一声不大的声音,在莱昂集中力异常高涨的当下,一股巨大的力量顷刻间猝不及防地猛击向他的头部!
  
  突袭者邾夜可谓是卯足了全身的力量,破釜沉舟地采取了这次行动。
  而这破罐子破摔的一招很凑效。莱昂似乎对他这个存在感薄弱到极点的弱者根本就没有分神防备,一个疏忽大意,很轻易地便中了招。
  
  邾夜稳稳地拖住被击晕过去的金发青年,突然压迫在前胸的重量使他踉跄了一步。
  淡淡地叹了口气,配合着一个彻底仰视的角度,邾夜望住眼前的几个黑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的猎物我保证我们不会碰。卖我一个人情,不要跟这个家伙一般计较。"
  为首的黑人恼怒地猛皱眉。他不悦地瞪了邾夜一眼,啧了一声后转身。
  
  这情况让被剩下几个黑汉围困着的亚裔男子怔了怔。趁身边的人墙注意力有所转移,他霍地推开其中一人,飞快地跑向墙边妄图按下警铃。
  然而,只有三步之遥时,却被黑汉一把揪住头发!
  "呜啊——!"
  那拽着发丝的力气很大,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将人凶狠地掀在了地板上。
  亚裔男子这时害怕极了。恐惧霎时潮水般地漫过全身,血液都为之冰冷的冻结。
  他拼命地想要爬起来,可其中一人却一脚凶猛地踩到了他的胸口上!仿若被砖块突地击中胸腔,剧烈的疼痛瞬间撕裂开神经。
  惨叫声惊惧而刺耳地震荡着死寂的空气。
  似乎觉得声音过大会坏事,黑汉抡起拳头就重重地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脑骨仿佛都快要炸裂开,痛楚如同铅块般堵塞着咽喉,溃不成声。强烈的晕眩麻痹了亚裔男子的意识,可他依旧没有放弃抵抗。他奋力挣扎着,想要从危机中逃脱,可徒劳无货。
  在被几个人凶狠的拳脚相向,一顿暴打后,亚裔男子骨头都快要散架似的,瘫软无力。
  他被拖拽到了监房一角。几个黑人在之前的暴力怂恿下,显然已是兴致高涨。他们望着蜷缩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亚裔男子,不怀好意地哄笑,情.色的视线蛇一般地滑遍男子全身。
  
  游戏,现在才算是开始——
  
  邾夜坐在长椅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里。
  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个亚裔男子此刻的惨状。可更让他过目难忘的,是对方在此之前一刹那时盯着自己那悲愤交加的眼神。
  烙铁似的,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
  
  这很正常。
  明明正义感强烈的莱昂已经挺身而出,可自己却亲手毁灭了这唯一的避风港。
  邾夜并不为此而后悔。
  即便会有人怨恨自己,即便莱昂醒来后会鄙视自己,可邾夜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也不打算按下警铃解救那个正在饱受折磨的亚裔男子。因为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不恰当的救助反倒会使自己也一并被牵连欺凌。尤其是莱昂这种刚正的人。他的正义心在罪恶的犯人眼中是令人仇视而反感的。出手援助弱者只会得罪更多的罪犯们,从而落得遭大家的孤立和围攻的凄惨下场。
  正是如此,邾夜才敢断定,善良耿直的莱昂会入狱一定有什么隐情。
  是遭人陷害吗?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思绪万千的邾夜,大脑渐渐传来一阵钝痛。
  在这个昏黑的牢笼里,不绝于耳的,是低沉沙哑的呻吟与喘息,以及受害者虚弱的悲鸣。浓重的欲望裹搅着淡淡的膻腥味,缓慢地散进了秽浊的空气内。
  肉.体摩擦时淫.靡的水声压着邾夜有点顺不过气。
  他想吐。想要离开这个阴暗的角落。可即将要前往的地方,却远比这里更加恐怖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1:S.W.A.T的全称是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特殊武器及战术)。
顾名思义,是警察队伍中的一支特种作战单位。主要负责打击重大的犯罪活动,包括支援当地常规警察,缉毒,反恐,重大活动安保,营救人质等等,可以说,是一支全能的优秀特种警察部队。一般只是在有重大突发事件和特殊情况时,S.W.A.T才会出动。




2

2、第二章 ...


  巨大的白色浪花一波接一波地翻滚,冲刷着码头边黑色的暗礁。
  海风既冷又猛。腥咸的味道从哗啦啦的浪声里掀出,夹揉进了越发肆虐的风中。
  尽管今天有着一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可踏上Island监狱岛的犯人无疑不面容愁色。
  因为地狱岛的旅行,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
  
  从船上下来坐上运送犯人的大巴,邾夜安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四周。
  忐忑的心情尖锐地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准确的说,隐隐潜伏的不安至始至终都不曾消散过。打从邾夜"背叛"了黑手党家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性命随时随地都会葬送在家族BOSS的手里。
  邾夜并不恐惧死亡。
  当然,不怕死,不等于他就不想活。邾夜只是觉得如果死亡真的不可避免地迎头撞向了自己,那他至少不要没有尊严的死在自己BOSS的手上。
  
  "喂,你是第一次入狱吗?"
  身后一个年轻的白人微微探过脖子,小声地朝前排的邾夜搭话。
  邾夜侧首,透过身边的车窗玻璃微微打量起身后的人。二十来岁的白人,目光警惕而怯弱,脸色在大巴沉重的气氛下而泛着铁青。
  "嗯……"邾夜淡淡地回应,随即将视线放逐到窗外。
  透过蒙着薄薄灰尘的玻璃,邾夜不禁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莱昂。
  对方安安静静地直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那个,"身后的年轻白人还在小声的继续,"我听说Island监狱非常恐怖……但,应该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可怕吧……?"
  然而开口回答他的,却是邾夜身边坐着的莱昂。
  他斜着瞟下视线,无奈地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尽快去适应Island监狱的生存法则吧。"
  年轻白人闻言,辛苦地咽了咽唾沫。默不吭声。
  
  前几日在看守所的事,当莱昂醒来后,并没有对邾夜所做的一切投以鄙夷或指责。他理解邾夜阻止的原因。但理解并不表示赞同,与此同时,莱昂也对邾夜的干涉感到十分困惑。
  至于那个亚裔男子。邾夜后来得知他是个日本人,叫做宫本雅明。因为杀人而被捕入狱。
  邾夜无意识地朝最前排坐着的宫本雅明望了过去。
  斜着的角度让邾夜能略微看到对方的侧脸。因为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宫本雅明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整个人病怏怏地坐着,有气无力的感觉。
  
  "我很担心他……"莱昂蓦地开口。
  邾夜愣了一下。确定对方不是在自说自话,而是在与自己交谈。
  "像他这种坚毅、抵死不屈的性子,在监狱里的下场只会是悲惨的。"莱昂低沉地说道。
  邾夜瞟了瞟他,望住前排的宫本雅明,淡淡地说:"如果是在其它监狱,他若能一直奋勇抵抗到底,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谁都知道挑容易上手的猎物……不过在Island监狱,要是他没有尽快找到依附的对象,只会死得更快。"
  "……"莱昂默同。
  "你总是这样关心每一个遇见的弱者?"邾夜不动声色地问。
  "他是东方人。"
  "那又怎么样?"邾夜好笑。心想,难不成莱昂的善良还要针对人种不成?
  "我从小就对东方人有好感。"莱昂不禁冲邾夜露出很阳光的浅笑,"应该说,我很喜欢中国人。"
  一句话的剖白,邾夜的内心突然悄然无声。一种很荒谬的想法无法控制地盘踞在脑海内。
  "你是中国人吧……"莱昂微微侧首,盯着邾夜琥珀色的眼瞳,"我很纳闷,你当时为什么要阻止一个陌生人。"不待对方回答,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在监狱里帮助其他弱者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毕竟,不是绝对的强者的话,想要自保都很困难……可我实在想不通,你会出手阻拦的动机?"
  "你直接说我多管闲事不就得了。"邾夜失笑地说。
  "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莱昂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觉得你很眼熟……"
  "……"邾夜静默。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由紧攥。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忽然有点开心,尽管现在根本不是开心的时候,可他还是抑制不住这种淡淡的喜悦。果真如此……莱昂还记得自己。不,应该说他还记得以前的那个"邾夜"。
  
  两人的对话最后在邾夜的沉默下戛然而止。
  巴士一路飞驰,车内弥漫着死寂,以及一股惴惴不安的氛围。
  邾夜歪着脑袋凝望着划过车窗的风景,不由得想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出来呼吸自由空气的那一天。
  
  外表看起来仿若高科技工业区的白色建筑随着巴士的行驶开始映入眼帘,眼见大巴即将到达Island监狱内,邾夜忽然感到身边的莱昂绷直了脊背。
  "有变化……"
  "呃?"
  霎时,坐在巴士斜前排的一个白人粗汉倏地起身,带着手铐的手中不知何时平白多出了一块剃须刀片。锐利的刀光完全不加犹豫,利索地朝莱昂和邾夜的位置猛地袭来!
  "危险!"在搞不清楚对方的目标是谁的情况下,莱昂反射性地挡在邾夜身前。凭借着自己矫健的身手,在对方刀片挥割而至的瞬间,死死桎梏住了对方的手腕。
  巴士内顿时乱作一团。
  在场的犯人们不是惊恐万分,纷纷避开,就是幸灾乐祸,撒手旁观。喧闹嘈杂的声音一时间此起彼伏,满胀着不大的空间。
  
  邾夜被莱昂稳稳地护在身后。电光石火间,莱昂一个反擒迅猛地扼住对方。白人粗汉一个手肘后劈,剧烈地反抗起来!
  莱昂深知久战不易,意图夺走对方手里的小刀片,便眼疾手快地钳住对方的五指。
  狭小的空间内,你争我夺的激烈混战让形势变得异常复杂而危险。
  邾夜紧张地张望着两人。
  白人粗汉的实力不容小觑,一个蛮力的反转再度反被为主,两人争执中的利器也迅即调转着方向。
  "小心!"邾夜忍不住惊呼。
  下一刻,在尖锐的刀片即将嵌入莱昂眼球的刹那,莱昂手臂的肌肉紧绷,身子一侧。就着对方的猛力一个反扭,刀片便以巨大的力道不受控制地锋利地割进了白人的咽喉里!
  
  驾驶巴士的狱警在骚乱开始前便与Island监狱取得了联系,要求派遣支援做好准备。
  于是,当巴士驶进监狱入口处停下后,一批全副武装的狱警便用枪口对准了车内的每一个犯人。为首的狱警全身警惕,目露凶光地走上大巴,怒喝道:"都他妈的给我安静!老实地坐好!谁要是敢轻举妄动,一车子的人都他妈的地做好被我呛死的准备吧!!"
  所有的犯人都依话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狱警扫视了一眼规矩的囚犯,再瞥了瞥横在过道上奄奄一息的白人,吩咐着身后的下属将人抬去医务室急救。
  邾夜看了看狱警们,又快速盯着莱昂。
  十之八九白人粗汉的目标是自己。对方极有可能是BOSS派来干掉自己的。他不能让莱昂因为救自己而背上更多的罪名。
  
  就在邾夜想要起身坦白一切好给莱昂洗清罪名时,莱昂却静悄悄地按住了他的大腿。
  尽管金发男子没有看向自己,但邾夜却心有灵犀的明白对方未出口的话——不要为我担心,不会有事的。
  
  狱警一步步来到了莱昂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使邾夜忧虑的心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做的?"冰冷的质问。
  "是的。"莱昂不疾不徐地回答,"就我一个人。"
  "……"狱警沉默了一秒,扭头对身侧的另一个狱警嘱咐道,"把他带去禁闭室,我等下就去审问清楚!"接着,又蓦地提高嗓音,"都他妈的给我起来,分队下车!!"
  
  一行囚犯,最后被狱警们压着走到了围着铁网和高压电线的放风空地外。
  此时已经是晚餐时间,空旷的场地空无一人。可以看到广大空地上的篮球场、健身地、看台等等设施……
  新来的囚犯们整齐的分队站在一块小操场上。不一会儿,铁门被打开,约莫五十来岁的白人在狱警的保护下走了进来。
  站在犯人的前面,老人鄙夷的眼神快速地扫过每一张脸孔,拨高的音度里隐含着淡淡的不屑,"欢迎!欢迎你们来到这个'豪华别墅',请大家好好享受这里的生活。我是典狱长,记住!你们只能叫我BOSS。
  在我这里,你们和狗没什么区别,甚至连狗都不如!所以你们之间的一些兽行,我没兴趣多管!而你们在这里要做的,就是给我老实!要是不想吃苦头,就不要骚扰我和我的手下!这就是我这里的规矩!
  等会儿保罗警官会带你们去医务室,检查你们的屁.眼儿!我先警告你们!不要让我听到下属说有搜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邾夜听着,抬眼望了望哨台,警卫正拿着来福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不晓得莱昂现在怎么样……?
  
  接下来,犯人们脱光衣服进行身体检查时,邾夜清俊的外表自然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此时此刻,落在一.丝.不.挂的身子上的,不仅是一些囚犯火辣辣的淫.靡目光,就连个别警卫都投来不怀好意的注视。
  邾夜心里暗暗敲响警钟。
  如果是囚犯,他还勉强可以应付。可面对狱警,邾夜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在监狱里,狱警的能力可比犯人强上不止万倍。只要他们想,上个被叫做"罪犯"的男人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而在Island监狱,狱警性侵犯囚犯恐怕不会是少事。毕竟这里是孤岛,得不到足够发泄的狱警不找囚犯还能找谁?
  
  排队等候身体检查的时候,邾夜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狱警的视线。
  那贪婪的目光赤.裸.裸地暴露出浓厚的欲望,让邾夜觉得每一寸被对方盯着的皮肤都仿若让蛇冰冷而粘腻地舔吻着似的。
  平复着内心的抵触,邾夜云淡风轻地侧首,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得赶快想出应变狱警骚扰的办法才行。可就在这一瞬,他眼快地看到刚才盯着自己猛瞧的狱警色迷迷地对身边的伙伴说了什么,对方立马朝他看了看,回了一句简短的话。
  转眼间,那个心怀不轨的狱警立刻切了一声。眉心重重的隆起。
  怎么回事?邾夜困惑。但判断出对方蓄谋的"好事"似乎不得不因不明因素而流产了。
  
  犯人们一个个进行完例行的检查,听取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拿着分发下来的囚服以及日常用品被警卫带往各自的囚室。
  在Island监狱,囚仓总共分为三个大区。分别是:A区、B区和C区。A区是"福利"最高的"低区",依次递减。而邾夜这趟的囚犯,基本都是A区的。
  
  一踏进囚仓,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犯人们便兴奋难耐地大声喧闹起来,一些人甚至还按住勃.起的下.体,做出夸张的下流手势。
  "哦!小白脸,我真恨不得早点进入你的屁.眼儿里面!"
  "那个婊.子!今晚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跟着狱警的囚犯们,哪怕是二次入狱的,都不免感到惊恐不安。毕竟在其它监狱,性暴力还不至于如此的明目张胆。
  然而,谁没想到更夸张的羞辱居然接二连三的发生。
  一个犯人在众多淫.猥的哄笑声里,用装着自己尿液的牙膏管将这恶心液体喷洒向了队伍里的一个白人身上。
  白人似乎一点准备都没有,黄色的液体霎时沾满一身,腥臭味立即弥散进空气里。
  顷刻间,讪笑声和叫嚣声闹成一团。
  被洒满尿液的白人在众人的讥笑下,再也控制不住畏惧。恶意袭来的羞辱和四周贪欲色.情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忽地哭了出来。
  邾夜安静地看着他,眸光里有三分怜悯和七分漠视。
  要知道,哭泣这种示弱的做法在这里是非常不明智的。非但得不到因有的庇护,反倒更加容易成为大众捕猎的目标。
  然而面对突发事故,没受到丝毫伤害的警卫也仅是轻描淡写地警告了一下那个囚犯,就呵斥着,继续将新来的犯人们领往各自的囚室。
  
  A区的囚仓总共有七层。每两人一间监房。邾夜是最后一个被狱警带到囚房的犯人。
  跟在年轻的狱警身后,邾夜听到前面的人或许是无聊而搭讪般的声音,"知道吗?你本来分配到的囚房应该是四楼。可有人提出要跟你同一间囚室,所以上面就特地进行了调换。"
  "……"邾夜微微皱眉。
  虽说他也不知道那个特别申请的人是谁,但从上面如此关照他来看,身份不简单是一回事。要是是BOSS的手下,那他铁定活不过今晚。
  
  "那个人是谁?"邾夜问道。
  "到了不就知道了?"狱警回头,好笑地打量他,"那个家伙不得了,之前可是在监禁最严格的'高区'C区的隔离单间的。劝你不要惹他为妙。当然,倘若他愿意罩着你,估计你在这里也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我好心的奉劝你,洗干净屁股讨好一下对方吧。"
  邾夜心里冷哼。又开口问道:"警官,我可以问问今天被带到禁闭室的那个犯人的情况吗?他会不会被加刑,或……"
  "你管这么多干嘛?"狱警怪异地看了看邾夜一眼,"放心,那个家伙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邾夜悬着的心才总算安宁下来。
  然而这稍微平复的心情却仅维持了短短一瞬。当邾夜被狱警带到囚房的那一刻,看到坐在下铺看着书本的狱友,心,迅即被绝望笼罩,一口气崩垮般沉到了谷底。
  
  "loong,你的狱友来了。"
  简单地招呼了一句,狱警将邾夜推进囚房便转身离去。
  邾夜僵硬着全身,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门口。他呼吸逐渐急促,双脚如同灌铅般沉重。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邾夜努力保持着面部的不动声色,可却心如捣鼓。
  
  坐在下铺的男人邾夜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但已足够。
  在灯光的照射下,男人典型的东方轮廓被勾勒出了凝练而利落饱满的线条,一头黑色的鬈发隐隐浸着一丝幽蓝的光泽。
  他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本,姿势优雅高贵得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
  "怎么,遇见我让你感到很意外?"
  男子转过脸来,含笑的眸子带着难以言喻的从容和挑衅。如同盯准了猎物,而自信满满的黑豹一样。
  
  邾夜闭了闭眼,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毒素似的开始侵蚀起冷静的大脑。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Island监狱与这个最危险的男人再度相遇——堕龙。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参考资料有——《肖申克的救赎》、《越狱》、《狱中豪杰》、《监狱生活》以及资料片《超级监狱》、《黑手党》等等……




3

3、第三章 ...


  邾夜回顾起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从十八岁父亲因病去世,他正式进入纽约五大黑手党家族(※1)——布朗家族,晋升为家族教父的"参谋(※2)"后,就不可避免地遇上了许多强大难缠的对手。
  比起家族"军团"里的"指挥官"和"士兵"所需要的武力,身为"参谋"的邾夜所需要的,是一颗能随时随地保持冷静,果断处理家族一切事务,聪慧的头脑。
  而他做得相当出色。
  刚一上任,邾夜就受BOSS命令,合法化地侵吞了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之首——柯里昂家族不少的赌场和橄榄油生意。那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战。邾夜先是利用布朗家族 "合伙人"和政府方面的交情,接着又利用了柯里昂现任教父去世的交接时机,一举侵占。
  因为是暗箱操控的"合法"手段,所以表面上没办法采取报复。但私底下,柯里昂家族的新任教父却对布朗家族的BOSS策划了一场暗杀。
  
  财大气粗的柯里昂家族雇佣的,正是全球通缉榜第一的神秘杀手组织。而其首领,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国男子——堕龙。
  
  经过堕龙和手下精密的计划,杀手组织在委托要求下成功地活捉了布朗教父。然而却在秘密押送的途中,因为邾夜的横插而失手。
  那一战可谓是邾夜的噩梦。
  面对拥有军事般纪律,杀人如麻的"机械化"杀手们。斗智斗勇的邾夜虽然九死一生的救走了布朗教父,但军团力量却因此大挫,而身受重伤的他也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死里逃生。
  邾夜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后能带着教父顺利逃脱是因为堕龙留了情面。也正是如此,才警觉事有蹊跷。
  如果柯里昂家族要自家教父的命,为何不直接下手图个干净呢?
  接着,像是应验了他的猜测,柯里昂家族很奇怪的收了手。这也让邾夜更加确定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但奈何无从下手查证。
  也正是这一次的对抗,邾夜终于有幸目睹了杀手组织首领堕龙的模样。
  
  .
  
  狱房里,邾夜僵住身子。他直勾勾地凝视着坐在床铺上神态高雅的男子,只是微微一笑,暗自叹息。如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单纯地盯着堕龙,是绝对不会把亲切优雅,看似贵族的男子和冰冷嗜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的。
  而堕龙瞧见邾夜默不吭声,便不甚满意地细细端详着对方,犹如一个古董家在品味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
  接着,他笑,"上铺还是下铺?来者是客,我让你先选。"
  邾夜想了一秒,"下铺。"
  堕龙起身,把位置让给对方。
  邾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抱着的囚衣和日常用品放下。
  岂料,刚伸直背脊,结实的手臂便从身后贴着邾夜的眼角擦过,轻轻搭在了上铺床沿上。
  
  "我很意外,你会来这里。"
  金属般冰凉的声音丝线般绕在耳畔,邾夜甚至能感觉到那掠过耳背的轻浅吐吸。
  淡淡地叹了口气,邾夜回过身来。视线的扭转,让他的目光与堕龙直直对视在一起。对方一如既往地笑着,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但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不管在什么时候,堕龙的眼睛都是彻底的冰冷。
  
  堕龙横过身体两侧的手就这样将邾夜牢牢桎梏在身前。高出邾夜大半个脑袋的男子轻轻睨住对方,微笑的口吻下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因为什么而来这里?"
  "杀人。"
  "杀了谁?"
  "布朗那个老头子最亲近的三个'指挥官'。"
  "就这些?"
  "……"邾夜的眸光晃了晃,接着应道,"我在被关进看守所准备押往监狱时又溜了出来。最后,我切下了布朗的命根子,被送到了这里。"
  "呵呵,很有趣的经过啊。"
  "……那么,我的回答令你满意吗?"
  "不。不满意。"堕龙嘴角含笑,微微倾下头。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缓慢的呼吸顿时纠缠在一起,"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为'参谋',背叛自己家族的教父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重罪哦……"
  "有罪的不是我。"邾夜淡淡地说,"是那个死肥猪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堕龙好整以暇的洗耳恭听。
  "我想,就算不是黑手党的成员,但关系密切的你也应该知道'黑手党十诫'吧。"邾夜一字一句地说道,"其中一条就是'朋友妻,不可戏'。而布朗那个混蛋却带着他身边的三个指挥官,利用母亲对我的爱,欺骗她说我有了麻烦,叫到他家,一起玷污了我的母亲。"邾夜狠沉了口气,冷笑道,"我父亲作为上一任的'参谋'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而我,就算不喜欢他的品行和作风,也接受了父亲的遗愿继续扶持着他。可他呢?"
  堕龙微笑地看着他,笑容里混杂着某种程度上的满意和一点点的玩味。
  "我对他尽心尽力,他又给了我什么?"邾夜眸子里盛满冷色,"是他先对我不仁,我才会对他不义。"
  "所以你切下了他的命根子,而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堕龙抿嘴笑。觉得这招很新鲜。
  "这比要了他的命更加耻辱。"邾夜淡淡地笑着。
  "不过,布朗那个老家伙不会就此放过你的。"
  "无所谓。"邾夜说,"母亲自杀后,我就把生看得并不重要——……"
  语句到末端给硬生生地咬断。在如此回答的同时,邾夜忽地想到了莱昂。那唯一一个,曾和他的生命有过紧密交集的阳光般的男人。
  
  浅浅地吁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挥散掉隐隐浮现在脑海的面容,邾夜嘴角勾过一个微小的弧度,"怎么样?我的回答和你调查得知的吻合吗?"
  "很吻合。"
  "其实你没必要试探我会不会对你撒谎。"邾夜微微一笑,"骗你于我并没有好处。"
  "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堕龙扬眉,"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情况吗?"
  "毕生难忘。"
  "邾夜,你是第一个伤到我的人。"
  "我不过是子弹擦破了你胳膊的一点点皮,比起你后面赏我的五颗子弹,微不足道吧?"
  "是你的枪法太烂。"堕龙揶揄地笑,简洁明了,"那是绝佳的机会。换作其它有点能力的人,射中的就是我的心脏了。不过,也罢,毕竟你是参谋,杀人武斗这些的,根本不是你要做的事。"一边说着,堕龙摁在床沿的右手一边慢慢朝内拢过来。修长的手指随即绕过邾夜亮茶色的发丝,轻缓地划过他白皙的脸颊。
  
  "你还记得那五枪分别射中的地方吗?"眉间展出温雅的笑意,堕龙黑得纯粹的眼瞳却是与之反比的彻底降温。
  邾夜一动不动。凝视着对方的视线依旧直来直往,没有分毫的退却。
  "这里……"指尖沿着脸线摩挲而下,停在了邾夜左肩的肩上。"还有,这里……"轻搭的手转而抓住了邾夜的左手手臂。
  邾夜默不出声,任对方上下其手。
  堕龙的脸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近,近得嘴唇几乎快要贴合在一起。
  "以及……"男子低沉地呢喃道,左手跟着放下,暧昧地爱抚起邾夜的大腿,"腹部和两条大腿。"
  邾夜还是没有反抗。清冷的眼珠里隐含着五分笑味。
  "不过,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第六枪。"堕龙雍容一笑,"当我最后一枪对准你的眉心,打算结束你的性命时,你也是露着和现在一样的笑。"
  
  四年前。在那场看似势钧力敌的枪战里,被堕龙连中五枪的邾夜也仅剩下最后一口气。
  堕龙一把揪住对方的发将人抓起来。王者一般的首领,居高临下地冷睨住奄奄一息的男生。当枪口冰冷地抵住了邾夜额头的那一刹那,浑身是血的邾夜却露着波澜不惊的笑。仿佛受到重伤的人不是自己,仿佛他已获得了最大的胜利。
  邾夜那一瞬间的眼神令堕龙过目不忘。正是这一念之间的动摇,他放过了邾夜。
  
  安静地凝望住近在咫尺的堕龙,此时此刻的邾夜也仍旧是一幅镇定自若的表情。
  堕龙不禁面露赞许之色,"以表面功夫来说,你的伪装很成功。"下一秒,男子却猛地捉住邾夜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扬起,直接摊开了对方的掌心。
  邾夜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无奈。
  他的掌心早已濡满了冷汗。充分暴露出了他努力掩饰的紧张。
  "不要这么害怕,我不会要你命的。"堕龙像是在安抚孩子般轻柔地说。可正是这样的声调才真正让邾夜害怕。脊背整个不寒而栗。
  克制住内心的紧绷,邾夜回以浅笑,"……我说过我并不怕死。那个时候是,这时依然。"
  
  当初被堕龙用枪指着额头时,邾夜的确没有畏惧。毕竟他是黑手党的成员。在正式进入黑手党内时,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那时的他已经力保了BOSS的安全,所以他才会笑得那么轻松。
  
  "邾夜,现在的你在失去一切后,想死吗?"堕龙笑。
  "不想。"邾夜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怕死,不等于我想死。"
  "那我就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吧。"堕龙的指尖缓缓抚摸勾勒着邾夜的嘴唇,"布朗那个老家伙已经派人来这里了……或许会直接要你的命,或许会折磨你图个快乐。"
  "……是吗。"邾夜似笑非笑,"谢谢。我会小心的。"
  "'谢谢'?"堕龙扬眉,"一句轻描淡写的答谢话我可不要。"
  邾夜愣住。下一瞬,堕龙一只手忽地箍住邾夜的腰,另一只手则揪捽着邾夜后脑的发梢,强迫他仰起了脸。紧接着,根本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反应时机,堕龙逼近的唇随即霸道地强吻住男生的唇瓣。
  突然逼迫而来的亲吻让邾夜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
  "唔……?!嗯——……!"
  从来不曾与人接过吻的邾夜眉宇随即展出惊愕的神色,堕龙的这一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
  面对眼前这个强势掠夺的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邾夜没有丝毫反抗和抗议的能力,整个人都被对方牢牢的禁锢着!然而,在本能的反应下他还是拼命地挣扎,妄图挣脱出男子的束缚。可两者间不可比拟的实力让邾夜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堕龙强硬地扣住邾夜的腰身,逐渐加深着亲吻。他略带粗怒地撬开了对方的唇齿后,浓烈而火热的舌叶随即吸吮着对方的舌与之交缠。
  "嗯,嗯……"
  热烈的舌吻下,邾夜断断续续溢出的呻吟促使堕龙不断地攻城掠地,侵占蹂躏着对方的口腔。
  邾夜越是退却,对方就越是激烈的进攻。
  强取豪夺的湿吻让邾夜的力气整个被硬生生地剥离掉,他的脚跟忍不住有些发软。而堕龙更是将大腿挤进了邾夜的两腿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味。
  
  直到邾夜被吻得快要脱气后,堕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对方。
  邾夜略微有点站不住脚,气息极度紊乱。他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耳根子不自主泛着淡红的模样有几分诱人的味道。
  堕龙瞥着他,指尖轻轻抹去男生唇瓣上的水渍,玩味地说:"我发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也蛮有趣的。"
  邾夜没有搭理,继续用力地吸气吐气。
  "邾夜……我很期待今后跟你相处的日子哦。"堕龙面容带着柔软亲切的笑意,可眼底深处却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光。
  邾夜苦笑地叹气,没有吭声。他真的不知道,在这里遇到堕龙究竟是福还是祸。
  

作者有话要说:※1:黑手党组织结构:
黑手党家族引继传统的少数精锐主义;所以,大的家族正式成员在100人左右,一般则在50-60人的程度,但几乎拥有倍数以上的"合伙人"。
每个家族根本上被一个"老板(boss)或者Don(西班牙语中对公爵或贵族的敬称、或称"阁下"者)"所控制,老板与家族的具体行动之间被亲信层层隔离。boss可以任命家族中的顾问(Consigliere)。因此,根据最新的说法,老板最接近并最信任的家族成员叫做Consigliere(意大利语中的"法律顾问")。

黑手党各家族内部还有为数众多的"军团(Regime)",通常每个家族有4个~6个"军团",有些甚至可能更多约7个~9个、而每一"军团"由为数超过10名以上的"士兵(Soldier)"所组成,用以执行具体行动。各军团均由一位"指挥官(尉官)"领导。指挥官亦被称为'一流的士兵',他们被二老板提名,但最终选择权在老板手中。所以,指挥官直接对老板负责。每当老板做出一项决议,他决不会直接向负责执行的士兵传达命令,而是由一系列的军团(总)指挥官代之传递指示。如此,当下级成员被司法部门俘获,上级成员便可金蝉脱壳,免受法律制裁。

※2:参谋(Consigliere:又法律顾问的意思):
正确的说来,应该是叫做"法律顾问"的。而本文使用的是"参谋"而非"顾问",主要是考虑到"参谋"放在这个位置的意思更恰当一些,所以就取用了小说《教父》的译法。




4

4、第四章 ...


  来到监狱,就得习惯这里的一切,自然还包括这里一成不变的作息:每天六点半起床点名、七点早饭、十一点半午饭、五点半晚饭、晚上十点半巡视点名后熄灯。
  而A区犯人的三餐都是在监狱的餐厅里吃。当然,食物的味道肯定不咋样。
  
  端着盛着早餐的塑料餐盘,邾夜没有立刻择位坐下,而是观察着监狱帮派的分布情况。
  喧闹的餐厅里,帮派的划分非常直接明了,基本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被各色人种占据着。邾夜看了看,坐在西边的是白人;而南边的是黑人;东边的则是人数最少的亚裔犯人;至于北边,咋看之下是混色人种,数量最为庞大。但邾夜知道他们非但不是不属于任何帮派的,反倒是所有帮派中势力最为强悍的一个监狱黑帮。
  
  "你是中国人?"
  非常流利的一句中文蓦地传进耳帘。邾夜愣了愣,急忙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的亚裔男子,随即用不太地道的发音回了一句"是的"。
  对方是个模样俊美的男人,一头细细绒绒的黑发微微曲卷。咋看之下很年轻,不过因为亚洲人的外表看起来都要偏幼一些,所以邾夜估计着对方实际年龄至少也有二十七八了。
  男子的身高约莫一米八左右,体形较于精壮的西方人显得有些纤细单薄。他戴着一副眼镜,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气息由此而变得斯文、干净。
  但邾夜明白,这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在监狱里不会是好事。
  
  "一起吃顿饭吧。"男子主动的邀约暂时化解了邾夜就座上的难题。
  跟在对方身后,男子最后选择了一张中间,较为偏向于东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我叫莱。"男子扒着饭,笑,"你的名字是邾夜吧?"
  "嗯。"邾夜露着礼貌性的微笑。
  "有为将来做好打算吗?"
  "我还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
  "准确地说,是你不想加入任何一方的帮派吧?"莱一眼洞穿,"要知道,每个新进来的囚犯都不想加入监狱里的帮派,可选择中立的下场就是会得罪任何一方。"
  "我知道。"邾夜慢慢地咀嚼着食物。
  一般来说加入监狱帮派的人大致分为了三种:
  一种是想要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认同的人,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很厉害,得到"狠角色"这样的身份;一种则是害怕被人欺凌致死,想要得到可靠的依附;而另外一种就是纯粹的掠食者,渴望撕裂血肉而已。
  
  "你得尽快做出选择。"莱用塑料叉点了点,很有耐心地说明起来,"在餐厅和放风场,帮派区别最为直观。
  餐厅内,坐在南边的是黑人帮派,首领是波比,他们只接收黑人。东边的,则是亚洲帮派,首领叫王;只要是亚洲人,他们都欢迎。至于西边的,是白人至上的帮派,首领叫罗伦斯。他似乎和意大利黑手党的某家族有关联……而北部……首领是斯蒂芬。就如你所看的,北派是势力最为强大的墨西哥黑手党的监狱帮派,各色人种他们都接纳。"
  邾夜闻言,似笑非笑,"乍听之下,选择越大的帮派依附似乎就越安全,可相对的风险也就越大。"
  
  监狱里帮派间的斗殴可是家常便饭。越是势力强大的帮派,为了站稳脚跟,借由矛盾所引发的火拼就越是频繁。而作为依附份子,加入帮派的犯人们势必就得听从上面的命令,亡命地参与进无止尽的斗殴和杀人争斗中。
  而脱离帮派,结束这种纷争的唯一方法只有死亡。
  
  "在Island监狱,没有背景的犯人是没有自主权的。"莱笑,"这两天会相对安全,是由于各个帮派都在拉人的缘故。而事态一旦定下来,迟迟没有做出选择的犯人就会沦为四面楚歌的下场。"
  "那你呢?"邾夜问。
  "我?"莱扬眉,"我是中立的。"
  邾夜并不意外。从座位来看,就可以看出莱的地位。以他的外貌来说,不怀好意的骚扰是绝对少不了的,可邾夜看他的气色和外表一点也不像是有被侵犯和殴打的样子。不知道是他的后台过硬,还是在监狱里罩他的人来头不小。
  "那个人……"莱笑笑着,指向打饭队伍里的一个老人,"他是个科学家。因为拒绝了政府某些不人道的提案,就被陷害送到了这里。不过,由于他跟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有关系,也很受家族们一些教父的尊敬,所以中立的他没人敢找碴。"
  邾夜朝那个老人看去,跟着便听到了莱的补充到,"他是我的室友。"
  所以说,因为他"罩"着你,所以你才能在这个Island监狱高枕无忧。邾夜明白了。
  
  "你要知道,"莱开玩笑地说,"在这个世上,政府和黑手党是最不能得罪的对象。他很可怜,一生清白却落得被人冤枉的判刑入狱。不过,进监狱的每个犯人都会说自己是无辜的就是。"
  "那你也是被冤枉的啰?"邾夜淡笑地问。
  莱愣了一秒,才意味深远地笑道:"我可能是Island监狱里唯一一个罪不可恕的人吧。"
  埋头吃饭的邾夜听到这番回答后不禁抬起了眼睛,看向对方。
  "邾夜,你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加入墨西哥黑手党的北帮,就是加入王所统帅的西帮。聪明点的话,应该知道选择哪方才是最正确的。"莱说,"尽管以势力来看,东帮最不起眼,可王待手下还不错。而且,现在因为某个人的原因,大家都对东帮有所忌讳……"
  邾夜知道莱指的是谁。
  
  见邾夜有兴趣,莱便兴致盎然地说道:"堕龙可是Island监狱里最大的谜啊。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只知道他是中国人,因杀人入狱。入狱的第一天就有人找他的茬。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把他杀了。"
  "错。"莱点了点手里的勺子,"堕龙扭断了对方的下颚骨。"笑了笑,莱又递了个眼色,"波比,也就是黑人所属的南帮,前段时间就和堕龙发生过矛盾。虽然堕龙的立场是中立的,可有一天,波比很得力的跟班在和王所在的东帮发生口角时,也一并对当时在餐厅里吃饭的堕龙发出了不屑的挑衅。结果第二天,那个人就不见了。"
  "……"邾夜沉默。
  "狱警之前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越狱了,后来多方证实,他的的确确没有越狱,而是彻底消失了。"莱镜片下的眼睛满是笑意,"尽管没有明确的说明,但大家都纷纷传言是堕龙干掉了他。以至于触怒了南帮。波比随即叫人布局暗中行刺堕龙,结果不用言喻。堕龙把他们都给杀了,所以才被送到了'高区'C区。"
  "那个男人的死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堕龙干的吧?"邾夜问。
  "嗯。"莱微微颔首,"可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邾夜点了下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解决完早餐的莱起身,"看到都是中国人的份上,小小的提点也是应该的。"
  
  结束完简单的对谈,莱刚一走出餐厅,就迎面撞上了堕龙。
  仿佛是出于一种礼貌性的动作,又或者是畏惧于对方的强悍。莱停下脚步,低首侧身,给对方让出路来。而堕龙只是向他送去蜻蜓点水的一瞥,随即从对方身边擦过走进了餐厅。
  半晌,莱才抬起脸来。
  他转过眸子,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吃着早饭的邾夜。镜片遮掩下的一双眼睛异常闪亮。
  沉思了一会儿,莱觉得自己应该去给BOSS打个电话才对,但想想还是作罢。只是微扬的嘴角异常的耐人寻味。
  
  邾夜食之无味地吃着食物。打从莱离开后,他便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四方的注目礼。而这些视线里蕴含的意味实在是过多。毕竟大家都会好奇,在Island监狱里桀骜不羁,独来独往的堕龙居然会主动要求与别人同房,怎么看,都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也是托这个的福,邾夜平安地在Island监狱度过了一晚。
  不过邾夜明白这种较为安逸的日子是持续不了多久的。现在的犯人没有来找他的麻烦,主要是大伙还摸不透堕龙对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倘若是"私有物"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犯人敢轻易招惹的对象了。可若只是普通的室友的话——
  
  眼角余光瞥到一些蠢蠢欲动的囚犯,邾夜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看谁先按捺不住,率先出来试探。
  只要这其中任何一个人出来找碴,邾夜就会原型毕露。因为他很清楚,堕龙没有任何要"保护"自己的意思。他纯粹是在看好戏,觉得有趣罢了。
  
  几口吃下一个面包,邾夜正打算快点回囚室那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时。忽地,从北帮那里传来巨大的骚动。
  邾夜淡淡地看过去,好几个北帮的人正在对着一个囚犯拳打脚踢。
  邾夜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被围殴的男子竟然是宫本雅明。
  看来他的运气很不佳,在选择加入王所率领的东帮之前,就已经先被北帮的人给逮了过去。多半是同室的狱友是北帮的人吧,而宫本雅明又是临死不屈的倔性子,估计是激怒了对方。
  "臭娘们!让你进北帮是看得起你!"
  在一群人的怒骂下,本就有伤的宫本雅明已经被揍倒在地。可他却没有放弃一丝一毫的反击机会,咬紧牙关,猛地爬起来一拳痛殴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邾夜惊愕地睁大了眼。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瘦弱的男人,就算没有强大的力量,可却从来不会选择懦弱的屈服。
  然而实力上的悬殊却太过明显,尤其还是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
  很快,带伤的宫本雅明腹部一拳就被对方撂倒在地。擦过桌子的手肘也不由掀倒了上面的餐盘。零散的剩食洒落一身,弄污了他清秀的脸。
  北帮的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抓住宫本雅明的头发,正准备往对方脸上狠狠地补上几拳时,手腕却蓦地被人捉住!
  
  "你们闹够了吧?"莱昂目露凶光,非常痛恨这种以强欺弱的暴力行为。
  "呸!"突然杀出的程咬金让男人怒上眉梢,"你他妈的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我他妈的知道又怎么样?"莱昂义愤填膺地道,下颌微扬,"首先,我不爽你的行为!其次,我也不屑于你的身份!最后,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注定了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男子顿时青筋暴露,"你他妈地找死!!!"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开始,餐厅里的狱警适时地包围过来,拿着警棍开始干涉斗殴事件。
  "你们这群废物闹什么闹?!是不是活腻了!还是想去禁闭室里待上一段时间!啊?!"
  为首的囚犯见状,咬牙切齿地朝莱昂竖起中指。他暗暗嗫骂了两句,便随即和一众犯人一样老老实实地散了开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监狱。尤其还是身处在孤岛上的Island监狱。狱警,就是这里众多犯人们最为不能得罪的人物。要是想稍微安逸一点,不被"请"进狱警室去"喝茶、聊天",或者想在别的囚室找个对象发泄发泄积蓄的欲.火,而不用担心"门禁时间"的话,那最好就别去招惹这些握有生杀大权的人。
  
  前来呵斥的狱警其中两个将受伤的宫本雅明带去了医务室,而剩下的两个则将莱昂带至一旁。在外人来看,他们似乎是打算训斥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莱昂,我说,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妥当吧。"一个狱警头疼地叮嘱。
  "抱歉……"莱昂叹气,"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些人的行径。"
  "我也理解啦,但人总会随着环境而习惯或改变的。"狱警说,"上面特地嘱咐要照顾好你,但也希望你配合我们,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抱歉……"莱昂真诚地道歉,说,"下次我会多加控制,不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与此同时,远处的邾夜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似乎很在意那个男人。"堕龙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饶有兴致地说道。
  "在意?"邾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是你的认为吧。"语毕,侧目看了堕龙一眼,邾夜随即便事不关己地抽身离去,没有丝毫的停滞。
  而堕龙只是盯着邾夜远离的背影,意味深远地轻笑了一下。
  




5

5、第五章 ...


  Island监狱一天有两次放风时间,分别是上午和傍晚。
  在围着铁网和高压电线的院子里,放风中的囚犯们各自干着各自的。空旷草地上的各色设施都被监狱里的帮派按区域划分霸占着。
  莱昂一个人坐在荒僻的铁网角落,安静地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
  金色的光线如同一层柔和的温暖棉絮,覆盖在皮肤上。莱昂眯着眼,像是在屏蔽着周遭的一切喧闹,让自己置身于自我的小世界内。
  直到踏着草地的脚步声稳稳落在身前不再离去后,莱昂才慢慢张开了眼睛。
  
  包着绷带的宫本雅明站在他眼前,一瞬不瞬地俯视着他。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宫本雅明很真诚地道谢,"还有上次在拘留所,你也有帮我吧。"
  "可惜没帮到。"莱昂苦笑。
  "但我还是想谢谢你。"宫本雅明说着,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了第一个在监狱里的笑容。
  "你不需要谢我,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上前去帮忙的。"莱昂扬起头,软软的刘海扫过蔚蓝的眸子,"天性如此吧。"
  "天性?"宫本雅明抿嘴,感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你这样天性善良的人了。"
  "是吗?"莱昂大而化之地耸耸肩,笑道,"为什么不说我这是过度的虚伪呢?"
  虚伪?宫本雅明微微摇头。没有人会把虚伪用在要自己命的地方。"你知道这样做好人的后果吗……?"宫本雅明不无担忧地问。
  "那你在被人使用暴力时,会不希望得到别人的救助吗?"莱昂笑着反问。
  宫本雅明愣住。静默了相当的时间后,他低垂下脑袋,三分无奈、七分自嘲地说:"我会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所以,他非常感激莱昂所伸出的援手。很温暖。
  
  "啊,那个……"宫本雅明忽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莱昂,"莱昂答道,咧嘴一笑,"叫我莱昂就可以了。"
  "我叫宫本雅明,"宫本雅明嘴角擒着淡淡的笑容,跟着补充道,"叫我雅明就可以了。"
  "雅明吗?"莱昂拍拍自己身边的草坪,"站着不累吗?坐下来聊聊吧。这可是我们在这里唯一享受外面'自由'的时间啊。"
  
  邾夜刚一走进"院子"里放风,就眼见宫本雅明侧身在莱昂身边坐下。不晓得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两人隐隐含笑的神色倒是让邾夜的心头一紧。
  莱昂的笑在颓废而糜烂的视界里显得相当的耀眼,让邾夜无法自制地移开视线。
  事实上,邾夜本来打算趁放风时间主动去和莱昂攀谈,想拉进彼此的关系的。可如今来看,还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邾夜明白,宫本雅明是铁定不欢迎自己的出现的。
  可莱昂却注意到了邾夜的出现,直直朝他看过来。
  两人的眸光对视在一起。莱昂长久地盯着邾夜,看得邾夜有些不自在。他明白,莱昂是在等待自己过去。这种小举动,似乎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邾夜心下不由得想笑。
  莱昂还是原来的那个莱昂,可邾夜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邾夜了。
  
  "你还好吧?"邾夜走到莱昂面前,"上次在大巴上的事,谢谢你了。"
  "没什么。"莱昂笑,看了看邾夜,又看了看身边的宫本雅明,"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家都来向我道谢。"
  宫本雅明没有出声,瞟了一眼邾夜后便拉下视线沉默起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无比。
  
  "莱昂,"邾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莱昂,"收敛你的正义心吧。至少,不要为了帮助我而受伤……"
  "因为我们认识?"莱昂笑吟吟地迎视而来。
  "……"邾夜停了一秒,才淡淡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莱昂言简意深,"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在拘留所要阻止我出手?直到刚才,你说不想我为了帮助你而受伤。我想我明白了。"
  邾夜面无表情地看着莱昂,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如果可以,邾夜是真的希望能和莱昂重新成为朋友。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以前和莱昂的关系的。
  
  "李,是你吗?"莱昂无比在意的声音浮到邾夜耳边。
  "不是。"邾夜心头一紧,呼吸仿佛滞留在胸腔。他朝对方幽蓝的瞳孔望下去,佯装淡漠,"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言毕,转过身,走向放风场的另一边。
  
  莱昂木讷地望着邾夜的背影,略有些沮丧地耸拉着脑袋。
  "李,是你很重要的人?"身旁坐着的宫本雅明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莱昂淡淡地笑了笑,"他是我在孤儿院里最亲密的人。"
  "孤儿院……"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爸爸是个虐待狂,从小就殴打我和妈妈。"莱昂仿若事不关己地说着自己的童年,让一旁听着的宫本雅明短暂地失去了思路。"在我七岁那年,他失手杀了我的母亲而进监狱,而我便成为孤儿送去了孤儿院。在那里,我遇见了李。"提到孩提时代的密友,莱昂的神色又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比我晚几个月来的,是个不太爱说话,有些内向孤僻的孩子。"
  
  兴许是李性格孤高的缘故,在孤儿院的孩子都看不惯李,常常合着伙一起欺负他。而李总是用淡然的态度来回应大伙。就算被戏弄、被排挤,他也只是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副无事的模样自己做着自己的事。
  这种强到不正常的忍耐力让旁观的莱昂困惑极了。
  后来听孤儿院的院长说,李的父母是罪犯,他从小就饱受虐待。这让莱昂不由得跟自己联想在了一起。
  明明有些相似的经历,为何两人的个性截然不同呢?
  
  瞧见莱昂手里有两份披萨,孤儿院的院长便笑呵呵地叫他主动去跟李聊天。她希望阳光的莱昂能和李成为朋友。
  莱昂最初并不愿意的。心里只是单纯的想着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东西分给那个小孩呢?
  但他还是那样做了。倒不是为人善。小孩子嘛,哪懂得那么多的人生哲理。莱昂会主动找李攀谈,分给他点心,只是单纯的因为——莱昂不小心让一块披萨掉到了地上。
  
  "喏,给你。"
  院子里的大树下,莱昂把落在地上的披萨递给了李。
  李困惑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似乎没能理解对方是啥意思。
  "给你吃的。"莱昂说。
  "……"李呆呆地注视着他,非常单纯地问,"为什么要给我?"
  莱昂转了转眼珠,做贼心虚地笑道:"因为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呀!"总不能说披萨掉地上了,我顺水人情吧?当然,莱昂此等举动也多少掺杂得有小孩子恶作剧般的心思。
  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食物。
  就在莱昂为之松气时,耳边响起李青涩的声音,"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一定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可是,我始终找不出来……"
  莱昂听着目瞪口呆。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李根本就不是啥孤高淡然,而是他这个人太天然呆滞了。所谓的被欺负也无事的模样,其实是他迟钝的认为错在自己。
  莱昂顿时有点无言以对。他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李的问题。
  "不过,我很开心。"李说。
  莱昂低下眼,视线正好盛满李的笑容。
  "谢谢你,莱昂。"
  透着鲜明的金色阳光,小男孩腼腆的微笑无比真挚,满怀着感激和感动,柔柔绒绒的感觉像极了可爱的小动物。
  霎时,强烈的自责感狠狠地刺中了莱昂的良心。
  就在李张口正欲吃下那个披萨的一瞬,莱昂飞快地将食物抢了过来!二话不说,他拿着食物便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李眨巴着眼,费解。
  "你吃这块啦!"莱昂将另一块披萨递给对方,"这块的味道更好吃一些。"
  
  事后,莱昂纠结不止。他干嘛要吃那块脏东西啊?直接丢掉不就好了?
  也就是以此事为起点,不知从何时起,莱昂的身后开始出现了一只黏着他的"小动物",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你干嘛总跟着我?"一日,莱昂和朋友玩耍时,终于憋不住开了口。
  "……"李没有回答,只是垂着脑袋,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
  "算了……"莱昂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也来吧。"
  "什么?"李困惑地歪着脑袋。
  "和我们一起来玩啊!"莱昂一把抓住李的手,冲他咧嘴一笑,"我来当鬼,你快和大家一起躲起来吧!"
  李睁圆了眼,愣了两三秒,才笑着猛点头,"嗯!"
  
  莱昂和李是孤儿院里最亲密无双的朋友。有好玩的,有好吃的,他们总是不会忘记彼此分享。而身为孩子王的莱昂总爱对李说"我会保护你的",每当如此,李都会露出幸福的笑靥。莱昂喜欢他的笑,喜欢着与李在一起时的美好感觉。
  
  .
  
  宫本雅明听着莱昂对过往的种种诉说,不禁羡慕连连。想想自己和自己的弟弟,明明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可岂料自己却被亲弟弟陷害,成为了替罪羔羊。
  他没有杀人,他是被弟弟嫁祸的。
  事实是,法官也知道是他被亲弟弟给嫁祸的。然而,直指他的证据却是永远的铁证如山。在一个个证据面前,宫本雅明只能被判入狱,为自己那杀人凶手的弟弟买了单。
  
  "真是羡慕你们啊……"宫本雅明呢喃道,"不是兄弟,却胜过兄弟。"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永远和李在一起。可惜……"莱昂笑容落寞,"他在十四岁那年被人领养了。一开始我们还会通信,但到后面就完全失去了联络。"
  纵然如此,即便过了十年漫长的时光,莱昂却始终惦记着李。惦记着和李之间的约定。
  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所以便有了共同的理想——成为警察。要声张正义,解救更多像他们这样孤苦伶仃的小孩子。
  莱昂做到了。他一直无怨无悔地帮助着需要他的人,努力去做一个值得他人信赖和依靠的男人。可在实现理想的时候却失去了李。任凭他如何寻找,都没能打探到李的消息。
  那个对莱昂而言极为重要、想要去守护的存在,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直到——莱昂遇见了邾夜。
  第一次看到邾夜时,莱昂就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如遇故人。
  那因十年光阴而早已模糊的李的脸庞,也随之渐渐翻浮出水面,变得清晰起来。
  莱昂迫切地想知道——邾夜,就是李吗?
  
  就在邾夜简单地与莱昂交谈了几句便离去之时,在放风场东面的坐台上,老人正捧着一本书专注地阅读着,而在他身侧坐着的莱则托着下巴,不无微笑地凝望着邾夜的一举一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生动的表情。"身为室友的老人眼也没抬地开口道。
  "哦——?"莱好笑地拖长了尾音,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自己都还真想看看呢。"
  老人安静了几秒,才合上手中的书本,低声道:"大家都说因为我的关系,你在监狱里才免于受难。"
  "事实上不就是这样吗?"莱转过眼睛,镜片后的黑色眸子染着笑意。
  "……"老人一言不发,半晌,才一本正经地问,"莱,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到Island监狱的?"
  "因为被捕入狱啊。"莱微笑,答非所问,"诈骗并袭警,嗯……还有其它的罪行。"
  "真的?"老人笑。
  "假的。"莱戏谑地说,"我的罪行可没这么轻。说真心话,我可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个鸟笼子里。"
  "所以说——?"
  "所以说,我要尽快完成我的任务。"莱不动声色,"只要能如计划地杀了那个人,我就可以完成承诺,离开这里了。"
  




6

6、第六章 ...


  邾夜站在铁丝网旁边,一双亮茶色的眸子正安静地注视着放风场内的一切。囚犯们此时此刻都在拉帮结派,扩充着自己的势力。邾夜心下自己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只有依附着监狱帮派,自己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一如之前莱所说的,邾夜认为自己最佳的选择就是加入"王"所率领的"东帮"。
  
  "你是叫邾夜是吧……?"
  邾夜沉思之际,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断了他的思绪,走到身边,朝他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邾夜抬眼。他记得这个人。在来到Island监狱的巴士上,那个坐在自己身后搭讪的白人。
  看到他脸庞上大大小小的红肿淤青,这两天他的日子是相当的不好过啊。相比之下,邾夜不得不感叹起自己的好运。
  倘若没有被分到堕龙的囚室的话,搞不好他现在会和这个小伙子一样了。也或许更凄惨。
  
  "我叫拉本。"男子自我介绍,"我听别人说,你被堕龙保护着的,是吗?"口气不无羡慕起来,"真好啊——……"
  邾夜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笑。
  没什么好羡慕的。谣言始终是谣言,只要再过上几天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羡慕就会演变为嘲笑了。
  
  "邾夜,你有打算好依附哪个帮派吗?"拉本贴着铁丝网,滑坐到草皮上,吸了吸鼻子,"我一点也不想参与帮派份子间的斗殴,可我的狱友说我根本没得选择……"
  "没有人想要生活在无止尽的争斗里吧?"邾夜直视前方,淡淡地说,"但这里就是一个充满暴力,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权利、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听从他人差遣去做添血的事。"
  "你怎么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啊?"拉本困惑地瞅过来,叹了口气,"是哦……你有堕龙的保护,根本不用为这些事发愁……"
  "拉本,"邾夜轻轻叫住他,"如果真的没得选择的话。比起势力最为强大的墨西哥黑手党所渗进的监狱帮派——北帮,依附在西帮身上会稍微好过点。至少,西帮的首领罗伦斯的宗旨是'白人至上'。"
  拉本愣了愣,费解地盯着身边神色淡然的邾夜。
  "当然,"邾夜说,"决定权在你手里。想怎么做,想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
  "不,"拉本忙不迭地摇摇头,"我只是不懂你咋知道得这么多。"迟疑了一下,拉本那张被痛殴后惴惴不安的脸上才又重新展现出了笑痕,"总之,谢谢你,邾夜……"
  "我并没有帮你什么,所以不用谢我。"
  "不。"拉本如实说出自己的心声,"能和没有恶意的人简简单单地谈谈话……我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扬起眸子,拉本凝望着头顶一片醉人的晴空,透着天空蔚蓝色的眼睛不自觉地发胀发红,"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这么背运被送到Island监狱里来呢……?我真的好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啊……我想回家……这里简直像是人间地狱……"
  "那就努力地活下去吧。"邾夜接过话来,伸直背脊。像是在对身旁的人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在放风场西边的水泥台,一个手臂上纹有黑色图腾印记的黑发男子,正在跟自己的两个伙伴玩着扑克。男子面容冷峻,深墨色的瞳孔里仿佛浮着一层薄薄的薄冰似的,让人无法窥视到一丝情感的波动。
  三人的周围围了不少人,都是清一色的白种人。在他们的手臂上也全都纹着类似黑发男子的图腾纹身。
  这时,人群外的一个瘦小子忽地钻了进来,一脸殷勤地来到黑发男子身边,恭敬地说道:"罗伦斯,听说这次的新人里有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里,布朗教父的参谋。"
  "……谁?"罗伦斯盯着手里的牌,漠不关心地问。
  "就是那边那个黑头发的家伙。"瘦小子比了比远处铁网边上的邾夜。
  罗伦斯漫不经心地瞥去一眼,"是个外国种。而且,他是堕龙的人吧。"倒不是因为堕龙这层因素,罗伦斯根本就没对堕龙那家伙抱有迟疑的态度。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自己种族高贵的帮派里混进来一个杂种猪罢了。
  瘦小子望着邾夜,点点头,说道:"他叫邾夜。虽然是个中国人,但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说,那家伙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呢。"顿了顿,瘦小子继续说着,"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邾夜这小子背叛了家族的教父,在被警察拘捕进看守所后,竟然在雷达的监控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罗伦斯出牌的手明显一顿。
  "……知道他为什么背叛布朗教父吗?"他问。
  "这个……"瘦小子面露难色,"暂时还没打听到。"如实回答的话让瘦小子是神经紧绷到极点。要晓得,触怒罗伦斯后果可是非常危险的,于是,他急忙再三保证道,"但请你放心!三天后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罗伦斯,"一同玩牌的其中一个男子忍不住问,"你对那个中国人有兴趣?"
  罗伦斯淡淡地敛着下颌,视线迅速扫过邾夜全身上下,"放风结束后,请他到我的那里去一趟。"
  
  .
  
  傍晚的放风结束后,稍稍聊了一会儿的邾夜和拉本便随着其他囚犯们鱼贯而行地回到A区。
  "邾夜,"前行的队伍里,几个白人趁其不备时拉住了邾夜,笑道,"罗伦斯请你去他那里坐坐。"
  邾夜身前的拉本随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邾夜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管自己快走,可拉本还是很倒霉地被一并拦了下来。
  邾夜一时间有些困惑,"白人至上"的西帮首领罗伦斯找自己究竟是有何事呢?
  ……某种不祥的预感冉冉地升上心头。
  
  被"邀请"到罗伦斯所在的囚室后,邾夜才第一次真正地看清楚了这个低调的白人男子。
  罗伦斯正坐在焊进了墙壁的桌边,把玩着一副扑克牌。
  囚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手下和拉本都在外面。邾夜站在牢门口瞥了眼身后,随即安静地注视着罗伦斯,一言不发。
  
  "罗伦斯!"一个男子忽然冲了进来,满脸的焦急。
  罗伦斯冷冷地朝他送来一瞥。
  男子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下一秒,罗伦斯的眼睛骤然降温,本就冰冷的眼瞳此刻更是骇人,让人如履薄冰。
  邾夜愣愣地看着两人。
  那个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况不妙,脸上堆满担恐之色,"罗伦斯,我知道这次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的过错……你……"
  "你知道的。"罗伦斯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扑克,冷不防地打断话,"我讨厌听别人接二连三的解释。"
  "罗……罗伦斯——……"男人的惊恐明显加剧。
  "你之前是给了我保证。"
  "我……"
  
  闪电般的瞬间!罗伦斯一个手肘便将男子的手臂压断在了桌面上!顷刻间,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男子的惨叫,无比清晰而刺耳地传进了邾夜的耳里。
  邾夜本能的战栗了一下。
  罗伦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脸部近乎扭曲的男子,目光犀利。他抓住男子的五指一扭!便又残忍地扭断了对方的手指。
  男子痛得一阵尖叫!在痛苦的凄厉的叫声下,牢门口外守着的手下都个个胆战心惊起来。
  "这次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罗伦斯表情越发冷酷,"滚。"
  在驱逐令下,男子早已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拖着残臂,步履蹒跚地狼狈离去。
  
  突然静默下来的囚室让邾夜觉得沉闷得仿佛令人窒息。
  "邾夜,"这时,罗伦斯眼也没抬的出了声。他侧着身子,凝视着手里的一张牌,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你的教父?"
  "……"邾夜微微蹙眉,一两秒的停顿后,才开口,"我不想说。"
  罗伦斯放下了手中的牌,侧目看着邾夜。对方迎视着他的眼睛,脸上写满淡漠的拒绝。
  罗伦斯起身,缓步靠近。
  邾夜内心的不安随之进一步的扩大,可他现在是毫无退路。
  
  "我不喜欢听见别人的拒绝。"罗伦斯冷峻的眼神有些慑人,邾夜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倏地!罗伦斯一把捉住了邾夜的手臂。眨眼间的功夫,一个凶猛的反剪便将邾夜牢牢地压在了床上。那极强的力量箍得邾夜的骨头都快要碎掉了,巨大的痛楚让他的额头顿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邾夜痛得闷哼,死死地咬住嘴唇。缓了好几口气,他才迟缓地说道:"你找我……不会是要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的吧……?"
  罗伦斯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放开了邾夜。
  "邾夜,我要你加入我们西帮。"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邾夜扬起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个冷酷却暴戾的男子,说:"如果我说我拒绝呢。"
  "你以为你是堕龙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了?"罗伦斯声音更冷。
  邾夜看着他,笑了笑,"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扩大自己的势力,铲除掉监狱里你最大的障碍——北帮?"
  "没错。"罗伦斯说,"我要你协助我,瓦解掉斯蒂芬(墨西哥黑手党的监狱帮派,北帮的首领)的势力。"
  "好啊,"邾夜似有若无地笑,"只要你认为我有那个能力的话,我可以帮你。不过,相对的,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也敢跟我提条件?"罗伦斯扬眉,眸光冷凝。
  邾夜只是笑笑,默不做声。
  罗伦斯看着他,墨黑的眼睛里散出狼一般冰冷而孤傲的色泽。
  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邾夜迎视而上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怯让,仍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最后,是罗伦斯率先开了口,少音节,盛满冷色,"你想要什么?"
  邾夜笑,"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需要时,你只要履行约定就可以了。"顿了一下,又紧接着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提出无理的条件的。"
  "很好。"罗伦斯淡淡道,"那我们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那请问,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罗伦斯轻轻地侧开身子。邾夜刚走过,罗伦斯又叫住了他,"邾夜,你就不怕我失约?"
  邾夜转过身,笑了一下,"我听别人说你跟黑手党有关系。想来,比信誉的话,你是很可靠的。"偏了偏脑袋,继续说,"况且,北帮的实力庞大,就算要瓦解掉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完成的。倘若你失约,大不了协议提前取消。反正……"邾夜神色淡定,"我一点也不害怕死亡……"
  本来邾夜是想加入王所在的东帮的。现在看来,他是没得选择了。
  
  "罗伦斯,"同囚室的室友走了进来,"你真的打算让那个黄种猪加入我们西帮?"
  "嗯。"罗伦斯淡淡地应道,"只要他有那个实力,为我们服务有何不可。"
  "可是,我们西帮一向是只接纳白人的。你的宗旨不就是'白人至上'吗?"
  "我知道。"罗伦斯冰冷的眼珠里满是阴鸷,"所以,我并不打算在那小子的身上纹上帮派的印记。因为我的目的达成后,那个小子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7

7、第七章 ...


  邾夜不论身处在何地,所能感觉到的都是全然的压抑。
  被养父母收养后,饶是家人对他亲切有加,可邾夜还是不敢怠慢。或许是生父母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过一层阴影,所以邾夜总是想向自己的养父母证明自己优秀的地方。而面对家族教父阴晴不定的性格,他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而来到Island监狱,一想到教父派来的杀手就潜伏在其中,邾夜更是大意不得。
  现在想起来,真的要说的话,邾夜人生中唯一的宁静就是与莱昂相处的那段时光吧?
  从踏进孤儿院的那一刻起,就被莱昂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无忧无虑。不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担心,因为在他身边有个人至始至终都陪伴着。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选择养父母,而是继续留下来的话……一定……一定就会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莱昂还在自己身边。邾夜还是可以继续享受着莱昂的照顾,享受着只属于彼此的亲密无间。
  可如果这东西并不存在。
  邾夜选择了离开孤儿院那种无法突破的狭隘的生活。因为邾夜是有野心的人,他想要得到更多,他期盼着靠自己的力量鹤立鸡群。
  殊不知,在满足自我认同的同时,作为代价,失去的是更为珍贵的事物。
  
  "你回来得很晚呢。"囚室里,堕龙看着一本法文书籍,勾过嘴角。
  邾夜沉默地朝他看去一眼,疲乏地坐到了床上。
  "为了避免麻烦让自己少受罪,你总会抓紧时间回到这里。"堕龙眼也没抬,径直说道,"今天遇到麻烦了?"
  "你有兴趣?"邾夜淡淡道,"那要不要猜猜看?"如此问着,口吻却是漫不经心的。
  "是被罗伦斯请去喝茶去了。"伴随着纸页的摩挲声,堕龙轻轻翻过一页。
  "……"邾夜踌躇了一秒,应了应,"嗯。"
  "西帮和北帮为了争夺监狱的主宰权而水火不容,罗伦斯视斯蒂芬为眼中钉肉中刺,暗地里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瓦解掉对方的势力。所以,他绝对会赶在斯蒂芬找上你之前,率先要求你与他合作。"堕龙慢悠悠地说,"就算你一心想要加入王所在的东帮,可现实却由不得你来做出选择。"
  
  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布朗教父的参谋——邾夜。曾经利用"合法"手段吞并了五大家族之首——"柯里昂"家族旗下的产业,并且还从头号杀手组织手里救走了家族教父。打从一开始,邾夜就已经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
  不是墨西哥黑手党所涉及的北帮,就是白人至上的西帮。邾夜只能二者选其一,为其效命。
  
  这就是现实。邾夜心下不禁想笑。
  看来,不管自己如何逃,终究还是逃不出这样子的人生。
  
  "邾夜,你的身份其实是你最大的麻烦。"堕龙扬眉,"为什么不试着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把你纳入羽翼下。"
  邾夜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你会帮我吗?你不会。从头到尾,你都是以旁观者的心态来看戏罢了。"
  堕龙微笑,不予答复。
  "堕龙,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邾夜问,"以你的实力,想要离开这里根本是不费吹灰之的。"
  "你说呢?"
  "这里有你的目标。"邾夜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看法,"那个目标想来是很难缠的对手,否则你不会迟迟没有动手……"不对。道出答案的下一秒邾夜又瞬即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比堕龙更强。
  堕龙和他身后的杀手组织,有时候真的强到会让邾夜怀疑他们还是不是人类。
  
  "怎么不说下去了……?"堕龙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
  "……"邾夜缄默。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让你和我共处在一个囚室里呢?"
  "……"邾夜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呼吸忽然一滞。他说不出答案,就连一些臆测都无法说出口,因为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融汇在其中。
  想邾夜在黑手党里摸爬打滚了数载,阅人无数的他即便无法自诩能一眼洞穿他人内心,但随着接触也多少可以看穿别人大部分的想法。可独独堕龙是例外中的例外。
  邾夜看不清堕龙。甚至不时地,他还会觉得堕龙仿若一面镜子似的。你越是想要窥视他的思想与情感,就越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映照出了你的一切。
  
  "你是个很难摸透的人。"邾夜说。
  "邾夜,"堕龙轻轻挑起邾夜的下颌,低低笑起来,"其实有时候人是很简单的,只是你把一切都看得太复杂了而已。"
  邾夜淡淡地垂下眼帘。
  堕龙细细端详着邾夜,轻声说:"我会让你待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邾夜飞快盯住堕龙的眼神里闪过古怪。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堕龙爱上了自己,在堕龙的眼里,自己顶多只是个有趣的宠物。
  堕龙洞悉他的想法,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确是喜欢邾夜的。或许他的"喜欢"和普通人的"喜欢"不太一样。
  邾夜于堕龙而言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堕龙至始至终都不曾忘记过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邾夜看他的眼神。
  明明毫无反抗的力量,明明是个败者,明明生死已完全被掌控在了自己手里。可邾夜的反应却让堕龙极为不悦。
  那时,堕龙揪着邾夜的发,想要一枪了结对方时,邾夜的笑让他太过于记忆犹新了。
  堕龙清晰地读出了那一时刻邾夜眼底里所表达的话语——我一点也不畏惧死亡。
  身为全球首位通缉要犯,堕龙一生杀人无数,什么样的对手没有遇见过。像邾夜那样不惧死亡,软硬不吃的人不是没有碰到过,可唯一的区别却是,邾夜的眸子里没有失败的味道,反倒充满了冰冷的讥讽与对自身的赞美。
  那种感觉,似乎在清晰的诉说,真正的败者其实是堕龙才对。
  堕龙相当的反感这种感觉,可却也难以忘怀。他第一次鲜明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矛盾。
  所以最后,一念之间堕龙绕过了邾夜。同时,他也一并放过了邾夜所效忠的男人——布朗教父。
  要晓得,被杀手组织首领堕龙盯上的目标,根本就不可能有残活下来的可能性。因为堕龙杀人从来不会失手。可这一次,他却放任了邾夜,也让自己的"完美"留下了"败笔"。
  
  当然。对于旁人的看法与评价堕龙一向漠不关心,只是让他有点想笑的是,他没想到邾夜拼死效命的人居然是那样一个不中用的软脚虾。贪生怕死、性格暴躁、贪恋美色、野心过大,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能坐上教父的位置,真是莫大的讽刺。
  堕龙有些许的好奇。他看想想布朗教父还能活多久,更想看看邾夜还会留在他身边多久。
  一个家族的没落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即便是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
  堕龙耐心等待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邾夜,一定会再相见。
  
  "邾夜,选择罗伦斯并不是明智的抉择。"堕龙捏住邾夜的下巴,不容拒绝地迫使对方仰视着自己。雍容一笑后,他轻啄了一下男生略微干涩的嘴唇,"而有的时候,请求别人的帮助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是吗……"邾夜目光放冷,内心抵触着堕龙的亲吻,"谢谢你的教诲,我会记住的。"
  "不用。"堕龙笑笑,随即伸手揉过邾夜的发际,"还有,不要玩过头了。要知道,你受伤的话我可是会很心疼的。"
  邾夜迷茫地注视着堕龙。他是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神秘的男子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开口请求他的话,他会愿意施舍一个人情给自己?
  如果说出这番话的是莱昂的话,邾夜绝对会感到无比喜悦,然而堕龙则不然。
  
  莱昂吗……?
  堕龙亦真亦假的话,让邾夜恍惚里,不禁回忆起小时候自己还是李时,和莱昂的事了。
  简短的,幸福的片段根深蒂固在脑海里,从来都不曾忘却过。
  
  孩子嘛,都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物,尤其还是李这种非常天然单纯的人。谁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谁好。谁亲近自己,就会想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所以,自从莱昂对李伸出了手,李便习惯了跟着莱昂的脚步走。
  如果说莱昂一开始面对李的举止是诧异而困扰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习惯了李的存在后,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莱昂在配合着李的脚步来前进了。
  在外人来看,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他们同样的需要着彼此。
  但最真实的却是,在两人长时间的相处下,莱昂逐渐变得比李更加渴望对方的陪伴。
  所以,当某一天李因病不得不转移到临镇的医院进行治疗时,被担忧与焦急填满胸腔的莱昂实在是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便背着孤儿院院长,一个人徒步走出城镇,用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赶到李所在的医院去看望对方。
  
  当病床上的李看到风尘仆仆的莱昂从窗外一溜烟地爬进来时,怔怔睁圆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嘿!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莱昂咧嘴大笑,可眼底里的疲态却被李一览无遗。
  "莱昂……"李用着微湿的声音轻唤着对方。
  "李,这个送给你。"截住对方的话,莱昂立马将藏在身后的两首探出来。被小男孩紧握在手里的,是一束快要干煸凋谢了的花束。
  "咦?这个……"
  "不是说探病都要带礼物的吗?"莱昂笑得蛮不好意思的,"我没钱买什么好东西,所以只能送你这个……"
  "莱昂,别告诉我你是走来这里的。"李不禁联想起来,紧张地问。
  "当然不是。"
  "……"李默默地看着莱昂,一本正经,"莱昂,你每次说谎时,眼神都会挪开一点点。"
  "……"莱昂拉耸着肩膀。完败。
  
  对视着莱昂湛蓝清澈却满是倦怠的瞳孔,李放软视线。接过对方手中奄奄的花束,男孩微笑的脸庞出奇的温柔干净,"谢谢你,莱昂……"发现自己不是一个,真的很幸福。
  "笨蛋。"莱昂一记爆栗赏在了李的额头上,"真要是谢谢我,就赶快好起来。"说罢,旋即嘟囔着,"看不到李,我会寂寞的……"
  "嗯。"
  "放心好了,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拍胸脯保证道。
  "嗯。"
  




8

8、第八章 ...


  当莱昂踏进独立探监室,见到阔别已久的亲友时,顷刻间喜悦万分,"嘿!约翰,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
  "莱昂,"名为约翰的男子坐在桌边,摸了摸鼻子,哭愁一笑,"抱歉,我来晚了……"
  "说什么啊。"莱昂哥们儿似的拍拍对方的肩。
  "莱昂,"约翰真诚地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现在待在监狱里的人就是我了。"
  "别这么说。"莱昂笑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况且,你不也是被人冤枉的。"
  
  和莱昂一样,同是S.W.A.T成员的约翰在某个夜晚被人设计陷害走私毒品外加谋杀。当莱昂得到约翰的求助感到案发现场时,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在场的男子。约翰浑身颤抖,明白自己早已无法抽身而去。
  "约翰,冷静点!"
  莱昂深知约翰是被人加害的,毕竟干自己这行,得罪的人永远不会少。可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根本无从所知。
  约翰是莱昂除了李外最重要的朋友。莱昂永远都不会忘记,多年前,在一次反恐作战里,作为拍档的约翰为了保护莱昂这个朋友而被子弹射中,差点丢了性命。
  于是,在间不容发的时刻,莱昂毅然选择了替友顶罪。
  因为约翰有不得不照顾,身患重症的母亲,还有已经订婚了的未婚妻。而莱昂却是孜然一身。他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独独不可以失去最亲密的朋友,同时,也算是还给对方一个人情吧。
  而约翰,毋庸置疑自然是坚决反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对方是摆明了要嫁祸给自己,那说什么都不可以让莱昂来为自己顶罪。
  "你是笨蛋啊!"莱昂怒斥,"你不是有母亲要照顾吗?给我弄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想自己被冤枉,不想我坐一辈子的牢,那就应该去找出凶手是谁!"
  于是约翰和莱昂约定,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一定要还莱昂和自己一个清白!
  
  "莱昂……"约翰重重的叹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已经一个多月了,可线索还是寥寥无几……"自责的眼神随着话尾而越发加深。
  "约翰,不要着急。"莱昂深知对方这段时间一定也过得不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真相的。"
  "……"约翰沉默,几秒钟后,他才凝重地开口,"莱昂,你在这里还好吗?"
  "马马虎虎吧。"莱昂耸耸肩,笑,"狱警们很照顾我,所以其他犯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但凭你的热心肠,铁定有过为了帮别人而惹祸上身吧?"约翰失笑,关切地问。
  "还好啦……"莱昂姗姗地抓了抓发。
  "相信我,莱昂,我会尽快查清楚一切的。"约翰慎重地道,目光笔直地看向好友。
  "我相信你,约翰!"
  
  探监时间即将结束时,莱昂和约翰亲密地拥抱着对方,奠定着彼此的友谊。
  "莱昂,我还会再来的。我发誓,下次再来时,我绝对要找到有利的线索。"
  "约翰,不要过度的焦急反倒迷失了方向。"莱昂宽抚着对方急切的心情,"我在这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莱昂……你可不要逞强啊……"约翰苦笑。
  "放心。我知道量力而行。"莱昂冲对方笑笑,疏忽间,想起什么事,不由得有些迟疑。
  "怎么了?"约翰问。
  "约翰,可以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莱昂踌躇片刻,请求道。
  "喂,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约翰不满地瞪向莱昂,有求必应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
  "谢谢……"莱昂微笑。眼见时间所剩无几,他随即简要地说道:"约翰,你可以帮我去查查一个人的身份吗?"
  "谁?"
  "和我一同进Island监狱的男人——邾夜。"
  
  莱昂也深知暗地里调查邾夜的背景是很不道德的事,可他实在是渴望知道,邾夜是否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李。
  尽管在十四岁之前他就曾预感到过,李或许会有离开他的一天。
  毕竟,时光荏苒,人总是在不断的成长改变。
  
  十三岁那年,当莱昂在后山上找到李对他说的一种蜥蜴时,欢欣鼓舞的他随即带着战利品一路狂奔回来。
  "李!快看啊!!"
  没能在房间里找到好友,莱昂转了转眼珠。下一秒,某个画面至脑海里一闪而逝。
  
  空气里是阳光温软的味道,偶尔徐徐吹来的微风,仿佛将窗外的绿树的绿意浸透在了其中。交错飞旋的浮尘在光线下翩跹。
  不大的房内,放满了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每一格架子上都上摆满了参差不齐的大小书籍。
  莱昂蹑手蹑脚地来到书室门口,轻轻推开了大门。
  明亮雪白的光随着微开的门扉而划出了细小的扇形。透过涌出的光,莱昂看到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沉重书架的李。
  不晓得是不是室外的日光过度绚烂的缘故,恍惚间,看着李漂亮侧脸的莱昂觉得视界内的男孩那么的虚幻而不真切。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好似心智成熟了的大人似的。
  莱昂有感而发,和最初相遇时天然单纯地黏着自己的李相比较,现在的他已经是大相径庭了。认真阅读着书本的男孩是冷静而内敛的,似乎连笑容都变得淡柔了起来。
  某种看不见的沟壑仿佛渐渐在隔阂着两人。
  莱昂默默地注视着李。觉得自己和他仿若是生活在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的人。
  
  那种犹如即将离别的不安感在十四岁那年成为了现实。
  李被一对夫妻收养。莱昂尽管很是不舍,但也明了有家人,有家庭的幸福感是无与伦比的。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送上自己的祝福。
  反正,现在科技发达,想要保持联系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你明天就要走了呢……"
  最后一个夜晚,李跑到了莱昂的床上,两人睡在一起闲聊着。
  "莱昂,我会写信给你的。等稳定后,也会打电话给你的。"李仰望着漆黑房间里铅灰色的天花板,说。
  "喂,你小子不要说话不算话哦!"莱昂敲了敲对方的额头,笑道。
  "那,我真的没有找你的话,你会怎么办呢?"李淡淡地笑了笑,一抹戏谑从眼底稍纵即逝。
  "没关系,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莱昂信誓旦旦地道,"我可没有忘记我们两人共同的梦想,我一定会成为警察。那个时候就会遇见李了。就算遇不到,我也会去找你的。"
  "我刚才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李笑开来。
  "可我不是再跟你开玩笑啊。"
  "……"李安静地凝望着身侧的大男孩,微微一笑,"谢谢你,莱昂。"
  
  两人天南地北的谈笑着。彼此心知,分别并不可怕,因为他们会时常联络,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理想——成为警察。要声张正义,解救更多像他们这样孤苦伶仃的小孩子。
  所以,他们一定会重逢在一起。
  夜半时分,抵挡不了瞌睡虫的侵袭,莱昂几个哈欠后便呼呼大睡了。
  见莱昂已经沉沉睡去,李便半支起身子,借着昏黄的月光细细端详着身旁的大男孩。
  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男孩金色的刘海,李盯着莱昂的琥珀色眸子下荡漾着细碎的波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半晌,才极为缓慢地微微俯□子。
  骤然间拉进了脸庞的距离,两人浅浅的呼吸不由得缠绕在一起。轻缓,浅淡。
  李缓缓地闭上了眼,一点点凑近的嘴唇让一切看起来似吻非吻般。暧昧异常。
  可李并没有亲吻莱昂,他只是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对方的前额上。然后,微乎其微的呢喃浮上了莱昂的耳畔,就这样辱没进了流泻进房的夜风中。
  
  李离开孤儿院后的一周后,莱昂收到了他的来信。
  写的内容是他在新家里生活得很好。养父母非常疼爱他,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也让他受到了最良好的教育。
  莱昂笑容灿烂,不断在心里恭喜着对方。
  可后来李的信却开始骤然递减,三个月后,莱昂彻底失去了李的消息。
  担忧地去询问孤儿院的院长,也没能得到可靠的答复。
  莱昂只知道李现在的生活很好。或许,在孤儿院的一切已经是李不愿意在回顾的过往了。纵然如此,可莱昂还是想见见李。那一夜的承诺依旧清晰在耳。
  莱昂不知道李还记不记得两人共同的梦。他从来不曾忘记过,也没有想要放弃过。
  
  .
  
  要晓得,在监狱里,某个囚犯加入某个帮派一点也不新鲜。可邾夜进入西帮的事却在Island监狱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个冷酷残忍,一向奉行着"白人至上"的罗伦斯竟然会让一个黄种猪加入!?
  众犯人纷纷跌破眼镜,不得不对邾夜刮目相看。
  一边有王牌杀手组织的首领——堕龙罩着,一边又有大帮派——西帮的首领罗伦斯来撑腰。真不晓得邾夜用得是啥非常手段,惹得大伙是眼红,嫉妒连连。
  不过这也只是不知情的人所见到的浮华表象罢了。个中滋味,邾夜本人最为清楚。
  
  中午,莱端着餐盘和邾夜以及拉本坐在一起。
  饶是邾夜现在已经是西帮的一份子,可在就坐的选择上,他并没有一味的融合在西帮的范围内。除了罗伦斯外,西帮里没有任何人欢迎他的加入。而拉本,身为白人,在别无选择之下,也不得不进入西帮。比起西帮内的其他人,他选择了和没有危险性的邾夜待在一起。尽管明白这样的做法并不是绝对明智的。
  
  在来到Island监狱的巴士上,拉本听完莱昂的话后就多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发上在自己身上的现实却远比料想的来得恐怖。
  明明保持着老实的姿态,为的就是让自己低调不惹人,可拉本刚踏进囚室就被室友没由来的用暴力一顿拳打脚踢,进行了"热情"的"招呼"。
  没有任何理由的暴力,只是单纯的在发泄自我的压抑与不满而已。所以拉本在本能的促使下,进行了反击,没想到更是激怒了对方。
  加重在肉体上的力道以及骨头断裂的剧痛最后让不断尖叫的拉本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务室。
  拉本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可没想到却活了下来。
  当他重新回到囚室后,听别人说那天和他一起来的新犯人里真的有当晚就被人打死的。
  他是不是也该说自己是好运的呢?至少他还活着。可偶尔的,拉本又会认为,死掉或许还更加幸运些。毕竟只会痛苦那么一次而已。
  
  莱吃着难吃的食物,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视线,慢悠悠地陈述起事实,"邾夜,大家都认为你很幸运。其实,你和他们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啊。"
  "不,我的确要比他们幸运一点。"邾夜似笑非笑,"至少我没有被人使用暴力,也没有像个女的似的被人施暴。"
  一旁的拉本眼神黯淡的了一下,显露出微微羡慕的目光。
  莱看着拉本,笑,"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大家的生死都掌控在他人的手里。如果命运想要由自己掌握,那就要变得无任何人都强。"
  "……我可没办法让自己有堕龙那么厉害的身手。"拉本自惭形秽。
  "拉本,'强'的意义有很多种。"邾夜淡淡地道。
  "当然,"莱补充道,"有些办法我个人并不提倡。"
  "……"拉本困惑地眨巴着眼。
  这时,餐厅内西帮的一个成员口气恶劣地叫唤拉本过去。拉本不安的瑟缩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邾夜没有任何表示。他垂了垂眼,努力平复着紧绷不安的心,最后让自己佯装镇定地起身,走了过去。
  
  "哦呀,哦呀,你这样看起来还真是冷血啊。"莱调侃,"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你认为在监狱里会有朋友这种存在吗?"邾夜讥讽地反问。
  "说实话……我的回答是——在这里不要信任任何人。"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没错。"邾夜说,"一味的相信别人,得到的只会是背叛而已。人都是自私的……"
  "真的?"莱笑问,"可我觉得你的眼睛不是这样回答的。"
  "那你认为我的答案会是什么?"
  "其实,你不觉得所谓的朋友并不绝对吗?"莱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有时候你认为值得信赖的人到后面却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背叛你。而当你醒悟过来时,才发现在你身边被你一直忽视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呵,说得好像是你的亲身感受似的。"
  "或许是呢……"莱扬起脸,镜片下的眼睛带着几分戏谑。
  "……"邾夜随即沉默。他知道自己是在口是心非。说着在Island监狱里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可心里很明白地在诉说,自己会无条件的信任着莱昂的。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会背叛自己,但莱昂绝对不会。绝对。又或者说,莱昂本就不属于Island监狱这个世界。
  
  "邾夜,"莱问,"你认为你现在的身份有能力保护拉本吗?"
  "……"邾夜没有回答。
  "就算有,你也不会的。"莱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因为你要是出手帮助拉本,也只会让他沦为众矢之的。因为你现在都是处在岌岌可危的位置上。"
  "我是别无选择。"邾夜淡淡地回答。
  "邾夜,"莱笑看住眼前的男子,"你有信任不已的对象吗?"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莱摆摆手,笑容可掬,"我只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若没有信任依靠的对象,其实是很可悲的……"
  邾夜愣愣地看着他。一种无法形容的悸动和着酸涩顷刻间涌上心涧。
  在这个世界上若没有信任依靠的对象,其实是很可悲的——但邾夜却有那样一个重要的人。
  ……莱昂。
  
  垂下眼睑,邾夜笑了起来,轻轻地说:"我是信任他的。全世界,只有他,我会无条件地去信任。"
  莱怔了怔。此时此刻的邾夜和以往他所见的全然不同。
  敛去了眉眼间的淡然和疏远,邾夜的笑容是如此的纯真和孩子气。仿若天空里那一抹最盛夏的蓝,干净而温暖。
  
  看着这一瞬间不自觉展露出真实的邾夜,莱拿着勺子的手指顿时僵了僵。
  明媚的阳光下,一波接一波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覆盖着山坡的草皮被夏风翻飞出深浅不一的浪纹,好似起伏的波涛,沿着风行走。山坡下大片的向日葵花田让视界堆满了温暖烂熳的金色。
  莫名闪现的片段让莱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中止。随后,他看着邾夜的眼神由此多了几分趣味。
  
  邾夜也明白,自己既然成为了西帮的一份子,那麻烦事是铁定少不了的。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在洗衣房工作的邾夜在被人叫去拿东西时,几个囚犯见准时机将他拦去了仓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饶是邾夜竭力避免,可该来的,始终会来。
  邾夜被押进仓库时,里面有三个男人正等着自己。邾夜回忆了一下,是Island监狱内墨西哥黑手党所统帅的北帮的人。
  其中一个男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邾夜,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斯蒂芬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北帮,作为条件,他会给你一个不错的身份。"
  邾夜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起来,"听起来真的是很不错的条件。只可惜啊……我已经加入西帮了。我想你也很清楚,背叛自己的帮派会有什么下场。"
  "你是在担心这个?"男子扬眉,"那很好说——"
  "不。"邾夜截断他的话,"我有我做事的原则。况且,就算你们的老大给我承诺也无法保证我在Island监狱的安全。因为这里是监狱,不是外面辽阔的世界。"
  "哎……你还真是拒绝得没有丝毫的犹豫呢……"男子露着一副惋惜的表情,但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却透露着浓烈的杀意。
  邾夜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哎……有些人就是爱以自我为中心。明明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气氛一触即发之时,莱昂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搭在仓库里的木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的人。
  邾夜怔了怔,一抹惊讶飞快掠过眼底,但很快地便被粉饰太平。
  "是你!?"男子惊异莱昂的出现。
  "没想到你们会选择来这里闹事,你们今天的选择很不明智。"莱昂冷笑地睨着男子,"他们(狱警)等下就会来这里。我想若是出现麻烦的话,你们的下场可不会好受。"
  "你以为我们会怕了不成?"男子笑道。
  "那你可以试试看。"莱昂盯着男子,直来直往的挑衅毫不掩饰。
  "……"男子沉默了一秒,底气不足下,还是选择了带着身边的人离开,"我们走!"与此同时,也恶狠狠地瞪住了盛气凌人的莱昂,"小子,你还真以为你在这里会一手遮天?给我记好了!得罪北帮有你好受的!"
  
  偌大的仓库只剩下两人。邾夜叹了口气,朝莱昂说道:"你不该招惹他们的,虽然你的确很厉害,也有狱警这堵墙。但百密终有一疏……"
  "我若不出手,有危险的就会是你。"莱昂一瞬不瞬地看向邾夜。
  "你是在暗示我,我应该好好报答你才对?"邾夜挖苦地笑,努力掩饰心中复杂的情愫。
  "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莱昂失笑。
  邾夜颤抖了一下。他直视着莱昂湛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李。"
  邾夜不想多留在这里,莱昂的存在会让他产生强烈的动摇。
  然而,就在邾夜刚转身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莱昂坦率直白的声音:
  "琳,我一直都想见你。"
  
  邾夜惊愕,脚步猛地一滞,回首的眸子里写满讶异。
  琳。莱昂小时候偶然见到这个字时,认为很好看在询问李读音后,便笑呵呵地说与李的读音很像(李认为完全不像)。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莱昂都爱这样称呼李。最后,还是李受不了了,说这字是用在女性身上时,莱昂才停止了这样的叫法。邾夜万万没想到莱昂还记得这个字,顷刻间心生感触。
  而莱昂借此机会没有放过邾夜所显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凝望着对方,笑得势在必得,"李,没必要否认啊。你的一些小反应到现在也仍旧没有改变。"
  "……"邾夜敛过下颌,紧抿住嘴唇。
  "李……"莱昂很想说,他并不是要强迫邾夜去承认什么。他只是想对对方说,想亲口对李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也急切的想要知道,李是否还记得莱昂,如同莱昂这般。
  "你什么都不知道。"邾夜冷冷地说,"邾夜就是邾夜,李就是李。为什么?"邾夜勾过嘴角,"如果你知道邾夜是什么人,如果你知道邾夜都做了些什么后,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去爱李的话,再去找他吧……"
  莱昂顿住。他看着邾夜的眼睛时,发现邾夜的眼底竟然有那么深的神伤。
  
  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所以便有了共同的理想——成为警察。要声张正义,解救更多像他们这样孤苦伶仃的小孩子。
  所以,当邾夜违背承诺,在十七岁那年通过"过硬的考验(※)",正式成为黑手党成员的那一天时。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自己有被捕的那一天,他希望是死在莱昂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过硬的考验:任何人加入黑手党前都得经历"过硬的考验"。就是所谓的参与一场谋杀,必须得杀一个人才有资格进入黑手党。




9

9、第九章 ...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有迹可循。
  要晓得,在监狱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只要你付给他足够多的钱,他就可以通过某些特殊途径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好比说香烟、毒品、酒,亦或者……
  在Island监狱,名为杰森的犯人就从事着这种私下交易。大家都爱叫他"万事屋"。
  杰森利用图书馆工作之便,每次推着推车给犯人借阅书籍时,就将偷运进监狱的物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递给买主。
  
  "看来最近会有新游戏了。"
  靠在墙边,堕龙抱过双手,轻声笑道。
  邾夜坐在床上,眼睛微眯着,一副兴趣怏怏的模样。
  堕龙玩味地端详着他,随之又将视线轻轻移向牢门外,说:"邾夜,你了解斯蒂芬(墨西哥黑手党实力统辖的北帮的首领)多少?"
  邾夜抬起眼睛,视线内盛满堕龙似笑非笑的脸庞。
  
  垂下眼睫,邾夜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堕龙笑,"邾夜,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
  "……"邾夜沉默地朝堕龙投去视线,一秒的停顿,问,"那你认为我适合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呢?"
  堕龙俯视着下床上坐着的男子,低低的声音异常好听,"你更适合生活在干净的阳光下,过朴实简单的生活。"
  邾夜愣住。一时半会儿间,他还真有点怀疑这话是不是真的出自堕龙之口。
  堕龙侧过脸,说:"邾夜,加入西帮后,你要是得不到罗伦斯足够多的庇护,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会变得很难。"
  邾夜眼里的漠然加深,"我说过的,我并不怕死……"
  "但你并不想死,"堕龙接口,"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死。"
  邾夜虚了虚眼,好笑道:"这么关心我?我是不是应该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堕龙睨住他,只是轻轻地微笑。
  邾夜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站在自己眼前的堕龙,抱臂而立的姿态优雅得如同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不管怎么看,都无法把他与冷血残忍的全球首要通缉杀手联系在一起。
  除了那双眼睛。纯黑如墨,毫无机制。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波纹。
  
  .
  
  当每日固定的放风时间到来后,一直蠢蠢欲动的囚犯们终于按捺不住。
  按照狱警的指挥,大伙本应老老实实地站在牢门外,逐次去放风场的。然而这一次,一个犯人却率先打破了这个纪律。
  狱警立马看出蹊跷,怒喝:"NO:14948!滚回你的位置上去!!"
  对方非但没有服从命令,反倒气焰嚣张。
  狱警一怔。提前嗅到了即将到来的硝烟味,他连忙用无线电开始联络。
  空气的密度骤然上升,危险的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眨眼的功夫,不知道是谁率先打破了岌岌可危的紧绷,忽地爆发!于是接二连三的囚犯全部疯狂了起来,穷凶极恶的帮派间的斗争瞬间擦出血腥的火花!
  监狱内一时间混乱交加。黑人所在的南帮,与墨西哥黑手党势力下的北帮,终于因为冲突而开始了激烈的撕斗。
  一部分人与两帮无关,有趁火打劫的,也有避而远之的。
  身处在一楼牢房的莱见狱警已经暂时退离避难,跑去联络其他人。他扶了抚鼻梁上的眼镜,和老者室友一同退回到牢房里,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避免惹到麻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局势变得混乱不堪,帮派的激斗逐渐变得血腥。不少罪犯拿出暗藏的柄刀(※)与人搏斗!自制的刀刃依旧无比锋利,割裂皮与肉,殷红的血水满溅!空气里顿时弥漫起叫人闷重的血腥味。
  邾夜从七楼飞快来到四楼的一角。站铁栏边,他冷静地观察着下面硝烟弥漫的混战。
  片刻,他便在混杂的人群中看到了两个各持一阵的帮派首领。
  黑人所在的南帮首领波比此时此刻正拿着柄刀,恶狠狠地将之捅进了一个白人的胸腔里,血水随即顺着窟窿汩汩喷出!波比似乎已经杀红了眼,暴戾恣睢的他完全陷入了某种猖狂的亢奋情绪里。而墨西哥黑手党所触及的北帮首领斯蒂芬,则非常巧妙地隐蔽在一角。他没有出手,而是镇定地观望着眼前的战争。即便注意力被分散,可他仍旧利落地出手干掉了想要偷袭他的人。
  邾夜觉得斯蒂芬是个非常可怕并擅于掩饰自己的男人,却是和堕龙不一样的。
  斯蒂芬和莱同样戴着一副眼镜,但比起莱来,在外观上他看起来更加的人畜无害。倘若旁人不说,绝对想不到他会是统领北帮的首领。叫邾夜来说,他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者,完全没有领导者的霸气,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可如今呢……
  巧妙掩藏着自己,镇定自若地观察战局的同时,还能轻易秒杀意图袭击自己的敌人。
  要帮罗伦斯瓦解掉北帮的势力,看来要比邾夜想象的困难亿万倍,尤其又在他无法近身接触斯蒂芬的当下。
  
  两大帮派的战局越演越烈。就在邾夜专注地注视着两帮首领,开始思考自己计划的刹那,从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量猛地撞向邾夜的后肩!
  身体的重心一个不稳,毫无防备之力的邾夜立马从铁栏杆上翻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际,邾夜死里逃生地一把抓住了栏杆。
  
  "……呜……"
  吃力地咬紧牙,邾夜想要将另外一只手也攀到栏杆上,可却始终搭不上力。
  冷汗开始沿着额头不断渗出。邾夜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望了望下面。四楼的距离说高不高,说矮也绝对不矮。就这样直直坠下去,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邾夜绝望地仰望上方。他是不是要庆幸一下这时至少没有别的囚犯雪上加霜。倘若有其他帮派的人看自己不顺眼,现在只要借个手,自己就是死命一条了。
  
  ……不行了。
  邾夜的手开始迅速丧失力气。他微眯起眼,试图想要再次攀上,可却徒劳无货。
  眼看着自己的手已经颤颤地使不上劲,邾夜不由得绝望地闭上了眼——
  "邾夜!"
  赫然间,耳边响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是莱昂!?
  邾夜立即朝下方看下去。
  莱昂站在一层,正焦急地望着他。
  "邾夜,放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知道自己此刻赶上去一定来不及,莱昂只能选择在下方接住邾夜。
  "不行……"邾夜的声音徒然变沉。他很清楚,自己跳下去的坠力纵然莱昂再强也承受不起。他一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伤害到莱昂。
  
  "邾夜!相信我!"莱昂的声音嘶哑而焦炙,"跳下来!"
  邾夜不想放手,可手臂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指尖蓦地一滑,整个从栏杆上倏地松脱!
  糟糕!邾夜瞳孔骤然间紧缩,内心徒然一沉,血液都为之凝结。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在邾夜坠落的那一刹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邾夜惊怔。扬起眸子,蓦然睁大了眼。
  "很意外?"堕龙漆黑深邃的眼睛正染着一抹笑意。不待邾夜反应过来,便很轻松地将他拉了上来。
  邾夜扶着栏杆,心有余悸地喘气,困惑不已地盯着堕龙,"你……为什么……?"
  "聪明如你,难道真的不知道答案?"堕龙笑。
  "……"邾夜缄默。说真心话,他是真的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下次可要小心点。"堕龙微微弯下腰,轻浅的吐息喷洒到邾夜的脸上。伸出手,堕龙那修长的指尖随即暧昧地摩挲过邾夜丰实的嘴唇。
  邾夜被堕龙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可能是自我意识过剩,那一瞬间的碰触让他不禁忆起了在这里与堕龙见面时的一吻。
  堕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少顷,视线便慢悠悠地越过了对方的肩膀,说:"你的保护者来了。"
  邾夜回头,看见莱昂正推开狭长过道上挡道的犯人,担忧地朝他跑来。
  邾夜的心窝顿时一暖,然而耳边却响起了堕龙低笑的声音,"我记得,你似乎说过跟那个男人没什么关系的。"
  "……"邾夜敛过下颌,沉默不语。
  堕龙倒也没有多做探究,一径站直身子,"好了,既然你的保护者来了,我也该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邾夜飞快地盯住堕龙。
  一如他所料,堕龙会在Island监狱里,果然是别有目的。他的目标究竟是谁?
  
  "邾夜,你没受伤吧!?"
  莱昂一跑到邾夜身边便将他拉到安全地带,关切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个遍。
  邾夜看着他,微微摇头,"我没事。你呢?"
  "太好了……"莱昂顾不上回答,见到自己重要的人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大石才算是放下。他搂过邾夜,有力却不失温柔地将纤细的男子死死拥进了怀里,嘴里吐出的字音出奇的温柔,"我真的很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邾夜感受着那宽阔胸膛上所传达而来的热度,垂放在身侧的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回拥对方,可神经末梢里那唯一理智的弦还是硬生生地断下了他的行动。
  
  "莱昂,你怎么找到我的?"邾夜问。
  莱昂轻轻松开手,回答道:"是那个叫拉本的男子告诉我的。因为局面太混乱危险了,我很担心你,便一直在找你。后来遇见拉本,他说他貌似有注意到你所出现过的位置。"
  邾夜听完,一瞬不瞬地盯着莱昂。踌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笑了笑,"谢谢你,莱昂……"
  "你要谢的不是我,"虽然不甘心,但莱昂也不得不就事实而言,"救你的,是堕龙那个家伙吧。"
  "……"邾夜垂下眼。
  "不过,"莱昂坚定地说,铿锵有力,"下一次,我一定会及时来到你身边保护你的。"
  
  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漫过了邾夜的心灵。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莱昂第一次对他说。可无论何时何地,不论是"李"还是"邾夜",都会有着相同的欣喜与幸福感。但邾夜很明白,眼前的局面是绝对不易让莱昂卷进来的。可在情感的驱使下,他却又本能的有些放不开手。
  该如何是好呢?邾夜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交织的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柄刀:在监狱指的是自制的刀子。




10

10、第十章 ...


  当监狱的暴动被镇压下来后,怒火中烧的监狱长随即宣布了Island监狱A区为期十五天的一级防范禁闭期。
  "你们这群垃圾,给我听好了!头三天甭想给我吃东西!之后每天也只能给我他妈的吃一顿!你们不是很会干,很有精力吗!?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拽到什么时候!这十五天内给我好好待在囚室里反省一下你们无脑杂种的所作所为吧!"
  除去这些,挑起事端的几个囚犯更是被送到了监禁最严格的'高区'C区的隔离单间。
  
  "这次是你做的吧?"
  囚室内,坐在床上看着书的堕龙问着邾夜。
  后者喝着水,朝他看去一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轻轻翻过一页,堕龙眼也没抬,笑得无所谓,"要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比监狱帮派斗争能更快瓦解其势力的了。"
  邾夜安静地盯着他。
  "不过,想要得到的成效越大,相对的,付出的风险也会越大。"堕龙哼笑,"你真的认为斯蒂芬不会知道是你干的?"
  "……"邾夜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不会。"事已至此,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帮派斗争在监狱里可谓是家常便饭。"
  "这么确定?"
  "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邾夜淡淡地说,"所以,这一招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用了。"
  "你可不要小瞧了斯蒂芬。"堕龙瞥了邾夜一眼,"毕竟能在监狱里坐上北帮领袖位置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
  "我从来没有小瞧他。"邾夜很认真地说,"只不过,我要是再不做出点什么给罗伦斯看的话,估计下场就不会是'一级防范禁闭期'这么简单的了。"
  堕龙闻言,扬起视线,露出一抹微笑,"你很了解罗伦斯嘛。"
  "因为他这个人并不难看透,"邾夜说,"而且,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罗伦斯。这个看似沉默冷酷的男人,实则是狂戾而残酷,乃至于残暴的。他不会展露出暴戾激烈的情绪,然而那双冰冷至极的眸子里所隐藏的冷冽与肆虐却更加让人胆寒。
  
  当十五天的一级防范禁闭期结束后,邾夜很快便见到了罗伦斯。
  "这次是你的杰作吗?"罗伦斯看着手中的扑克,面无表情地说,"我只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邾夜答道。
  "你知道吗,斯蒂芬的北帮和波比的南帮这次伤亡不少,不过——"话锋急转直下,"我们西帮也有被波及,真的说得上完好无损的,只有东帮。"
  "那是当然。"邾夜神情淡然,"想要得到胜利,总免不了牺牲。"
  罗伦斯投来冷冷地一瞥,"你倒是很直言不讳。"
  "因为这是事实。"邾夜说,"罗伦斯,你最好试着去接受,因为这些以后还会有。"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无可奉告。"
  罗伦斯停下了把玩着的扑克牌,侧过脸,看着手里拿着的一张鬼牌,说:"邾夜,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邾夜笑了笑,"不觉得知道得越少反倒越安全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独干?"罗伦斯冷哼。
  "怎么可能。"邾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说,"我没那么厉害。而你,只要在我开口时,满足我所提出的要求就可以了。你需要做到的,就只有这一点。"
  闻言,罗伦斯看向他,深墨色的瞳孔变得有些锐利。
  邾夜直直回视着对方的视线,静默不语。
  
  "邾夜,"罗伦斯冷笑,"你是第一个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的人。"
  "是吗?"邾夜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相信我,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很好。"罗伦斯声音低沉,"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么,我要你下一次行动时不能让我们西帮再有一兵一卒的损伤。否则,我就卸下你的一只胳膊。"
  "……"邾夜沉默了一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很好。我拭目以待。"
  "那我可以走了吗?"邾夜问。
  罗伦斯没有回答他,径自起身后,慢慢地走向了邾夜。
  看着他的靠近,邾夜潜意识地垂下眼,避开了对方的直视。他不喜欢罗伦斯看人的眼神,仿佛他人在他眼里都是渺小而卑微的生物似的。一文不值。
  
  "怎么?我很可怕?"罗伦斯步步逼近,神情淡然。
  "……某种角度来说,你的确很可怕的。但是——"邾夜抬起琥珀色的眼睛,眉眼间淡出一抹笑,"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也是一个挺可悲的人。"
  罗伦斯脚步一滞。
  邾夜清晰地感觉到了身前男子压迫而来的气息,淡淡地撇开了脸。
  罗伦斯睨住邾夜,冰冷的目光把他重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停在了那双干净的眸子上。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邾夜好笑地看回来。这时,罗伦斯突然朝他伸出了手。即便邾夜知道面对罗伦斯自己的反抗完全是徒然,但他还是在条件反射地促使下后退了一步,可脚后跟却很背运地因抵到墙壁从而踉跄了一下。
  罗伦斯一把抓住了邾夜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贴着他的脸颊轻缓地摩挲到后脑。
  邾夜怔怔地盯住近在咫尺的男人,心如捣鼓。
  他晓得自己先前的话激怒了冷傲的罗伦斯,可邾夜就是不愿意在罗伦斯面前卑躬屈膝的。哪怕为此会吃到不少苦头。
  
  "可悲吗?"罗伦斯按住邾夜的肩头,偏了偏脑袋,眸光冷凝,"你说我可悲?"
  "……啊。"邾夜应道,淡漠地迎上他的视线。
  罗伦斯随即冷笑,"我很好奇,自己'可悲'在什么地方……"
  邾夜看着他,说:"不是很清楚吗?你——"
  
  "罗伦斯。"
  突兀插.进的声音打断了邾夜的回答。一个金发男子走进囚室,看见两人后,不由得愣住。
  邾夜随即安静地正视起对方。这个男人他认识,是罗伦斯的固定床伴。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错在一起。然而电光石火间,邾夜却忽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里一闪即逝的憎恶。
  邾夜并不感到奇怪。在西帮里,没有人欢迎他的存在。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邾夜淡淡地挥开那只碰触着自己脸颊的冰凉的手,抽身从罗伦斯身旁离开。
  男子见状,立马愤愤不平,"喂,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身份?"邾夜嗤笑,"我可不是你,和他只不过是有交易罢了。"
  "你……!?"面对邾夜的嘲讽,男子气结,正欲说点什么,罗伦斯却不冷不热地开口,"给我闭嘴。"目光凉凉地落在男子身上。接着,邾夜的背后传来他叮嘱的声音:
  "邾夜,不要忘记我之前对你说的话。"
  邾夜迈出的脚步顿了一拍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囚室。
  
  ——我要你下一次行动时不能让我们西帮再有一兵一卒的损伤,否则,我就卸下你的一只胳膊。
  邾夜深知罗伦斯的话绝对不是儿戏。自己接下去的一次计划务必不能伤及到西帮的人。
  可北帮的首领斯蒂芬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料,想要完成罗伦斯的命令,谈何容易。
  虽然邾夜旁敲侧击的,也得到了不少关于北帮内部重要成员的消息,但下一步还是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行。尽管罗伦斯嘱咐过下属们给予自己协助,可其他人却充耳不闻,罗伦斯对此也没有介入的意思。而这次的计划又不能求助于他。不,准确点说,不到万不得已,邾夜不想"劳烦"这位难伺候的狠角色。
  
  琢磨着一连串烦心的问题,坐在床上的邾夜眉间紧蹙。
  同室的堕龙瞧见,怡然自得地笑道:"遇见麻烦了。"
  邾夜叹气,"要是没有麻烦,我反倒会觉得是个奇迹了……"
  堕龙笑起来,"所以我才说,你一点不适合我们的世界。"
  邾夜沉默。
  ——你更适合生活在干净的阳光下,过朴实简单的生活。
  邾夜承认,当初堕龙的这番回答让他怦然心动。如果上帝真的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他肯定会放弃飞黄腾达,去过最为朴实简单的生活。
  可惜,"如果"并不存在。
  
  同一时刻,邾夜也想起堕龙曾经说过的话。
  ——其实有时候人是很简单的,只是你把一切都看得太复杂了而已。
  ——而有的时候,请求别人的帮助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假若。假若自己开口.交易的话……堕龙会不会答应呢……?邾夜有些微的犹豫。毕竟自己拿不出什么优渥的筹码。
  
  "邾夜,这可不行哦。"堕龙扬眉,微笑,"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如此暴露自己,可是相当危险的。"
  "无所谓。"邾夜耸耸肩,"反正这里也只有你跟我。"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堕龙笑笑着,俨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你愿意跟我做个交易吗?"邾夜说,"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当然,你可以拒绝。"
  "拒绝啊……"堕龙若有所思。
  "堕龙,我想你应该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你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我也提不出什么吸引人的条件。"邾夜很认真地说道,"但你若愿意帮助我的话,这份人情我绝对会还给你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拒绝。"
  堕龙轻笑出声,戏谑地说:"那我救你的人情要不要也还给我呢?"
  面对对方的揶揄,邾夜孩子气地嘟嚷起嘴,"那就算我欠你两份人情好了……"
  堕龙似乎相当喜欢邾夜此刻的反应,"好。那我就提出我的第一个要求。"
  邾夜没料到堕龙会这么快开出条件,一时半会儿间不由得微怔。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堕龙玩味地说,"和我约会。"
  这一下,邾夜是彻底的傻眼。
  "……什么?"
  
  邾夜是想过堕龙可能会提出的任何刁难条件,但独独没有猜到会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约会?"邾夜不由得重复。他现在不得不去怀疑这个"约会"是否具有双重含义。
  "没错,就是单纯的约会。"堕龙微笑。
  邾夜眉间重重隆起,显然在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别误会,"堕龙说,"我可不是叫你在这里。而是指我们都离开监狱后。"
  "离开?"邾夜哼笑,"是你的话或许可以。不过,我想要离开Island监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布朗,你的前任教父吧。"堕龙了然一笑。
  "他不会放过我的。"邾夜淡淡地道。
  "放心。"堕龙两手交叠,下颌微抵在手背上,胸有成竹道,"我们都会离开这里的。"
  邾夜狐疑地盯着他,也没多做追问。半晌,他才径自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这个条件。只要我离开了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找我兑现。"
  "很好。为了防止我到时候找不到你人,那我就提前收取一些定金了。"堕龙笑着说。
  邾夜闻言不免想笑。心道,你堕龙想找的人,有谁是跑掉了的吗?
  "你要怎么个收取法?"
  堕龙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神情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优雅而迷人。
  邾夜抿了下嘴唇,心里缓缓升腾起一股警惕。
  "还真像一只带着防备心的猫咪呀……"堕龙调侃道。
  邾夜没有吭声,琥珀色的眸子正安静地看着他。
  堕龙嘴角微扬。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邾夜来看,竟似透着温柔。
  "堕龙……?"
  
  堕龙勾过邾夜的脖子,倾□,趁邾夜猝不及防的当下,吻上他的嘴唇。
  邾夜完全没了反应。唇上吮吸的温热让他的脑子一下子发胀,出现短暂的空白。或许是这个吻太过于温柔,完全没了之前的掠夺与占有性,邾夜一下子被懵住。
  堕龙的手掌微微游上,转而轻轻捧住邾夜的脸。后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拍。
  堕龙瞧出了邾夜本能下的抵触,却并没有放手。他轻吻着邾夜的唇瓣,缓缓辗转,似有眷念般的。最后,在邾夜的嘴角落下一个吻,微热的吐息随即喷洒在对方冰凉的脸颊上。
  
  邾夜半垂下眼睑,瞥着眼角带笑的堕龙,语调如叹息般无奈,"不管怎么看,我都蛮吃亏的……"
  "那是因为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堕龙说。
  邾夜直勾勾地盯着他,良久,才苦笑一声,"……是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母。他们待自己如亲儿子似的,和蔼可亲。可上天却待他们很不公平。尤其是自己的养母,她是那么的美丽而善良,对于黑手党的事一无所知。
  然而,迎接她的结局却是……
  
  邾夜闭了闭眼,飞快地让紊乱无章的大脑冷静下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问道。
  堕龙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一个条件?为什么要吻我?"
  "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堕龙反问道。
  "……"邾夜缄默,说,"我没办法断定。因为我不了解你。不,是我一点也看不透你。"
  堕龙笑起来,倒也没卖关子,"邾夜,要是我说答案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你会怎么想?"
  "……"邾夜坦白地说,"我想,我不会相信的。"说罢,又轻轻地摇摇头,"不,准确地说,是我始终认为你所谓的'喜欢'和普通人的'喜欢'不太一样。"
  "或许吧……"堕龙倚墙而立,耐人寻味地说,"我自己也很想弄明白,正常人的'喜欢'究竟是何种情感。"
  邾夜很想说,你一辈子都不会弄明白的。因为他认为堕龙会像平常人那样去爱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堕龙,既然交易成立,那就得麻烦你帮我去做一件事了。" 邾夜直接将两人间的对话切入主题。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堕龙洗耳恭听。
  "我的下一步计划里得有狱警这个角色才行。但我没办法让罗伦斯和他的手下出手协助,况且,这样做多少也会落下把柄。所以,作为中立的你是最好的连线人。而且,我相信,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做到完美无缺。"邾夜说。
  "我知道了。"堕龙说,"你需要我怎么做,只要告诉我这一点就可以了。"
  "你不想知道我的全盘计划?"邾夜问。
  "全部知晓多没意思。"堕龙低笑,"我喜欢惊喜。"
  "如果罗伦斯能说出你这番话,我想我会轻松许多。"邾夜似有感慨。
  
  邾夜的计划说起来也蛮简单的。只是要从内部开始瓦解斯蒂芬的北帮。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相当的困难,要知道北帮可是监狱里最大的一个帮派体系。不止在Island监狱,欧洲各国监狱里,墨西哥黑手党的势力都有触及。
  所以,想要掠夺北帮的地盘,谈何容易。
  邾夜知道这是长期抗战,所以,这次的计划要是顺利,他便打算停歇一段时间,再多对斯蒂芬进行观察。本来邾夜就不慌于一时,要不是罗伦斯对他有所要求,他才不会提前筹划。
  邾夜明了,这是罗伦斯故意的刁难。
  他想要自己证明什么?对他有所畏惧,所以会如约完成命令?
  忠心那是不可能的。栽在布朗那个老头子手中后,邾夜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他人忠心了。
  而这次对北帮的算计,因为顺利的得到了堕龙的协助,邾夜不得不大大的松上一口气。
  虽然堕龙与他绝对称不上是同伴,但一旦交易达成,邾夜便不会担心堕龙会临阵倒戈。因为堕龙是个职业杀手,他有他的职业规则。否则,很难在黑道上长活,更加不可能统帅整个被全球列为首位的杀手组织。
  
  堕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邾夜似有琢磨,视线不禁直直落在了对方身上。后者察觉到他的眸光,看来一眼。
  "你很少会这样看着我。"
  邾夜收回视线,如实说道:"我只是在做个猜测而已。记得刚来Island监狱时,莱曾经对我说过你的事。"
  "莱吗?"提到这个男人,堕龙的眼睛泛起几分打趣的味道。
  "他对我说过,黑人所属的南帮曾有人对你发出过不屑的挑衅。结果,第二天那个男人就不见了。南帮首领波比随即布局想要刺杀你,那些人却反倒被你所杀,你为此还被送到了'高区'C区。"
  "那又怎样?"堕龙一脸的云淡风轻。
  "最初的那个人,是你杀的吗?"邾夜很认真地问道。
  "怎么?"堕龙调侃,"对我的事很在意?"
  "因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呵呵,"堕龙说,"有必要对我这么防备吗?我们又不是敌人。"
  "现在不是,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是。"邾夜坦言。
  "邾夜,"堕龙直截了当地轻声说道,"我们会不会成为敌人,决定权在你手上。不过,我得提醒你。真要和我作对,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邾夜敛过下颌,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你绕开了我的疑问。"
  一个优雅的笑随即摆上了眉梢,堕龙说:"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
  "为什么会不相信?"
  "轻易相信别人可不是好习惯。"
  "一天到晚的猜疑也会活得很累。"邾夜说,"况且,我找不到怀疑你的理由。"
  "为什么?"堕龙故意问道。
  "因为你不屑去杀那种人。"邾夜逐字逐句地说,"所以,没必要撒这种谎。"
  "那我就顺便再告诉你好了。"堕龙慢条斯理地说,"就连波比派来行刺我的人,也不是我杀的。"
  邾夜怔了怔。堕龙说那些人不是他杀的?可为此他还被送到了监禁度最严格的C区。倘若人真的不是他杀的,他干嘛要背负上这样的罪行?
  邾夜明白,对方刚才的话可以理解出多种解释。
  
  堕龙看向不解中的男子,并不打算多做说明,而是一径说道:"邾夜,莱那个家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我知道。"邾夜点点头,"虽说和他同室的人得到了在监狱里的'特殊关照',但很明显,那个老人并不具备完全保护他的能力。莱很俊美,这样的外表在监狱里无疑不是一个大麻烦。可现在的他活得很好,完全没有人找茬的痕迹。想来,他的后台很硬。"
  "你和他走得很近。"堕龙扬眉。
  "因为他可以告诉我许多事,"邾夜说,"我不认为他对我有什么威胁。"
  "那是你单方面的认为。"堕龙似笑非笑,"在监狱里,接近某个人总会有所图谋。"
  "……是吗。"邾夜淡淡地应道,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认为堕龙的话有错,毕竟这里是监狱。可他也不认为莱昂、拉本、宫本雅明这些人是会有所图谋的世故之人。大家,只是想在这个阴暗糜烂的地方找到一丝稍稍温暖的角落罢了。
  
  "邾夜,"堕龙的脸上浮现出轻笑,"你对莱最好提防一些。说不定他就如他的名字一样。"
  ——Lie,谎言的意思。
  




11

11、第十一章 ...


  当莱听闻Island监狱里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时,也只是莞尔一笑。
  斯蒂芬为首的北帮出现了内乱。其中一个帮派成员意图越狱,被狱警发现,在反抗过程中被狱警一枪击毙。而传闻,告密的正是北帮里的人。
  虽然同属一个帮派,但里面的成员为了争夺更高的地位而彼此对视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个时候,作为首脑的人物就事关重要了。
  而这次的越狱事件最后还是很快地被平息了下来。而其他人眼中所好奇的帮派内部斗争也被斯蒂芬轻而易举的调节平和。
  
  莱并不觉得这事好玩或新奇,但作为监狱枯燥生活的调剂品还是不错的。
  比起知晓北帮里谁是告密者,莱更加注意的,还是斯蒂芬本人。不过,就旁观者来看,斯蒂芬依旧低调无比,并没有为此大动肝火。但往往越是平静,就越是暗潮汹涌。至少莱是如此认为的。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同室的老人好笑地朝莱说道。
  "像什么?"莱镜片下的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就像一只意欲谋划什么的狐狸似的。"
  "狐狸?"莱笑开来,正想说点什么时,目光立马瞥到远处的邾夜。低低地沉吟了一声,莱暧昧地说道:"可能我真的在谋算着什么吧……"
  
  邾夜来到罗伦斯的囚室时,男人正斜靠在墙上抽烟。
  微微弓起的肩线与修长的双腿线,被囚室里晦涩的暗调隐隐抹去了一小截。那烙印在臂膀上的黑色图腾辱没在阴影里,竟然使人不自觉地联想起了暗夜里隐匿着的毒蛇。邾夜的视线无意识地随即避开了那个纹身,微微移上。缭绕在指间的烟正缓缓地掠过罗伦斯英俊的脸庞,更加凸显出颓废而清冷的味道。微凉的气息幽幽地浮现在空气里,罗伦斯那一如往常般冷静的脸孔上,那双深墨色的瞳孔里透着的晦暗的阴鸷越发清晰。
  一看到邾夜,罗伦斯便掐灭了烟头,"我在等你。"
  邾夜朝他的眼睛一直望下去,缄默。
  
  "如我所要求的,你这次果然是没有费一兵一卒就制造了北帮的内乱。"罗伦斯淡淡地说,将烟头丢到地下。
  "但是,"邾夜接过他的话,"由于这事闹得很大,已经引起了斯蒂芬的注意。"偏过脑袋,"你真正要说的其实是这个吧……"
  "不为自己解释一下吗?"罗伦斯冷笑。
  邾夜闭了闭眼,"我唯一能解释的,就只有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是人就会有疏忽,会有把握不到的地方。"
  "但也无所谓,"罗伦斯换了个姿势靠墙,"斯蒂芬就算知晓,可北帮内部的人仍旧出了了破裂。只要有一丝猜忌存在,于我而言,就是胜利。"
  "斯蒂芬会报复的。"邾夜说。
  "你认为我会怕?"罗伦斯挑眉,目光冷凝。
  "怎么会?"邾夜淡漠地称述事实,"你是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只要能够取胜,哪怕要西帮血流成河,你也在所不辞。"
  罗伦斯没有回答。微微仰起头,贴着冰冷的墙壁,黑发男子的眸子里盛满了兴致盎然。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他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邾夜愣了愣。
  罗伦斯黑色的眼睛看着他,静等着他的答案。
  
  邾夜眼睫微垂,似有所想。片刻,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随即掠过一抹戏谑的轻光。
  "嗯……"故意暧昧地拖长尾音,"奖励的话,我想要你的'微笑'。"雍容一笑道。
  很显然。邾夜会提出这样的奖赏可不是因为暗恋罗伦斯,想要对方的心境有所改变。只是邾夜单纯地发现罗伦斯那张扑克脸上根本不会出现冷笑一类以外的神情。于是乎,为了报复先前被虐的仇,就将计就计,让对方糗一下。
  更显然,这招很有效,罗伦斯当场愣住。
  
  "是你说的要给我奖励。"邾夜微笑,"而我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吧?就仅仅是要你'发自内心'的'微笑'一下罢了。"
  罗伦斯直勾勾的注视着坏心眼的邾夜,一个青筋就这样蹦到了太阳穴上。
  邾夜不甚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看来要戳中罗伦斯的死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两人就这样彼此僵持着,半晌,罗伦斯才困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
  "我只是想让你笑一笑而已。"邾夜笑容可掬,"一天到晚绷着一张臭脸,小心老得快。"邾夜可没指望对方兑现,反正仇也算报,对方笑不笑根本就不重要了。
  "你觉得戏弄我很有趣?"罗伦斯冷着脸。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邾夜收敛表情,问。
  "……"
  "好了,我只是在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邾夜耸耸肩,"奖励什么的,我想到了再说吧。"
  "邾夜……"罗伦斯叫住了他。
  "什么?"
  "……"停顿了一秒,罗伦斯才嘴角微扬,"逾期不候。"
  "……"无语的人随即换成了邾夜。敢情你大少爷也会学冷笑话了?
  
  罗伦斯也不过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既然邾夜有胆捉弄他,自然他也会采取回击。不过接下来邾夜的反应倒是蛮出乎他的预料的。
  在罗伦斯来看,邾夜应该是一个性格恬淡,脸上总写满疏离,无所求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邾夜轻拧着眉,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罗伦斯真有股发现新奇事物的感觉。蛮有趣的。
  "嗯……"邾夜沉吟着,"要点什么好呢……"
  微微呢喃的男子淡去了眉眼间的冷漠,稍稍染上了一点点孩子味的认真。
  "不用勉强自己想。"罗伦斯淡淡地说。讥讽的味道一览无遗。
  "那怎么可以。"邾夜一本正经道,"难能可贵的机会,可以捡到便宜。不用白不用。"
  罗伦斯顿了顿,突然有点想笑。
  邾夜看向他,顿了几秒,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想好了。我要的奖励是——让西帮的人不要再去欺负拉本了。反正监狱里的玩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罗伦斯冷笑,"怎么?难道你打算拯救这里所有受苦受难的人?"
  "怎么可能。"邾夜缓慢地说,"来到Island监狱的人又有几个不是罪无可恕的呢?我是不想白白错失向你提出要求的机会。至于拉本,他只是运气好,我刚好认识他。"也算是还他当初监狱暴动时帮自己的一个人情吧。
  罗伦斯倒也应答得爽快,"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去,只要拉本那个小子没有犯错。"
  邾夜动了动嘴唇,本想说声谢的。可转念一想,这个报酬是自己理所应得的,随即作罢。
  
  一走出囚室,邾夜便与罗伦斯的床伴撞了个正着。
  对方盯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强烈憎恶,仿佛凭视线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似的。
  邾夜仅是用眼角的余光轻轻一瞥来做回应。他完全不在意对方对自己有何看法,也不想去了解对方厌恶自己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喂!你!"男子拨高嗓音,喝道。
  邾夜的视线迅速扫向他,琥珀色的眼珠里只有淡漠。
  "不要以为罗伦斯接纳了你这个黄种人就得意!要知道,你连代表着我们西帮的纹身都没有。"男子一阵冷嘲热讽,"你难道不知道?等你不再具有利用价值时,罗伦斯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我很期待你去体会体会。"
  "是吗?"邾夜平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我想,我的存在要比你有价值许多。只会靠肉体来得到依附的男人,我真的很同情你……想来,罗伦斯也快腻味了吧。"
  男子顿时怒上眉梢,一个大步上前猛地揪起了邾夜的衣领。
  然而男子意欲实施暴力的手却霍地被人一把抓住!修长的手指紧紧地箍住了男子的手腕,焊铁似的牢牢捏握着,力量实实地注入进了五指,挣脱不能。
  "暴力可是最差劲的问题解决法。"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邾夜不由得循着声音侧首,扬起眸子。
  与自己的眸子撞在一起的,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顺着彼此的视线,落进邾夜眼帘的,是莱昂罕见的严肃神情,却仍旧让人无比的心安。
  
  "你……"声音辗转在邾夜齿间,可却无法完整地吐出。
  莱昂冲邾夜一笑,随即盯向被自己轻松制伏住的男子。
  那在下一秒加重的力道让男子瞬间痛呼出声。想要抽回自己痛得发胀的手臂,可却徒劳无力,力量上无可比拟的差距让男子完败。
  "放……放手……"男子痛得呲牙咧嘴。
  莱昂冷冷地瞪着他,硬是在对方疼得快要站不稳脚后,才放了手。
  一眼都没有再多瞧,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号人物放进眼里,莱昂旋即捉住邾夜的手,雷厉风行地将他带离了原地。
  邾夜不想跟着莱昂,试着想要夺回主导权,可是——
  "邾夜,跟我来。"莱昂低沉着声音,不容拒绝的强势让邾夜完全无法抗拒。
  
  .
  
  今天一大早的,莱昂的好友约翰救又来探监。
  Island监狱因为地处独岛,加之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所以监狱的规定是一个月只能有一次探监的机会。但由于莱昂以及其好友约翰的身份特殊,上面又有人脉打通了关系,所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约翰便又一次来到了Island监狱。
  两人相见后,约翰是愧疚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对于查找陷害他们的幕后真凶,到目前为止仍旧是没有头绪。约翰感到困惑不已,不由得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似的。每次当我掌握到一丝线索……可追着查下去时,却又什么都发现不到……像是被人抹杀得一干二净……"约翰重重地叹息,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恼。
  莱昂忙不迭的安慰他,得到了对方的苦笑,"莱昂,明明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怎么变成你来安慰我了……"
  "我们可是死哥们儿耶。"莱昂拍拍对方的肩,"不要心急。我相信,你一定会揪出真凶的!"
  
  约翰将近来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叙述给莱昂,也听了听莱昂的看法。
  两人详谈许久,最后,约翰便将之前莱昂拜托他的事的调查结果告诉给他,"莱昂,你要我调查的那个人的身份我已经帮你查到了。"
  "结果怎么样?"莱昂迫不及待。
  "那个叫邾夜的人,他——……"
  
  根据约翰查到的资料,邾夜是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布朗家族现任教父的"参谋"。
  今年二十四岁的他是在十八、九岁时,他的父亲,原家族参谋去世后上任的。策划了对柯里昂家族赌场的吞并计划,并且布朗家族里绝大部分的毒品以及军火的走私都是由他负责的。所以,邾夜在任期间,在布朗家族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过,据说他不是原参谋的亲子。至于他小时候的详细资料则被布朗家族抹消得一干二净,无从查找。
  
  尽管得到的信息并不足够多,但对莱昂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在听完好友约翰的话后,他终于明白昔日邾夜对他说过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邾夜就是邾夜,李就是李。为什么?如果你知道邾夜是什么人,如果你知道邾夜都做了些什么后,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去爱李的话,再去找他吧……"
  
  邾夜就是李。李就是邾夜。
  不管两人分别后,在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内,邾夜做过些什么,都不能抹杀掉他就是"李"的事实。
  莱昂立刻找到了邾夜。有些话,他一定要当面对他说清。
  某种强烈的情愫是呼之欲出。
  
  将邾夜带到监狱囚仓一个僻静的拐角,莱昂松开了紧握着邾夜五指的手。
  他转过身,扬起了一抹邾夜最为熟悉的笑,说道:"我全部都知道了。"
  "什么……?"邾夜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比起莱昂可能知道了自己隐藏的身份,邾夜更先想到的,反倒是自己最近做的一系列勾当被对方觉察了出来。
  
  "邾夜,"莱昂望住邾夜琥珀色的眼睛,逐字逐句地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李'了。"
  邾夜愣住,下一秒,缓缓地垂下了眼。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沉默。
  "邾夜……"
  "你都知道了。"邾夜忽地截住莱昂的话,淡淡地笑了笑,"也是,毕竟你的人脉关系想要调查我并不算难。"
  "我不是故意去探究你的隐私的。"莱昂说,"我只是很想再跟你见面。"
  "'李'吗?"邾夜偏过头,笑,眼底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莱昂似乎早已料到邾夜会说这样的话,他牢牢抓住对方的肩膀,字字珠玑地道:"不管是'李',还是邾夜,不都是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你吗?"
  一番凝练有力的话让邾夜的内心不由得动容。
  
  "我知道,"莱昂微笑,湛蓝的眼睛透着深深的温柔,"你一直隐瞒自己是'李'的真相,是因为你如今的身份可以说是我的敌人。"
  "……"邾夜安静了一秒,随即问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黑手党的一员吗?"
  "只要你想说,我就会愿意听。"
  邾夜笑起来,是发自真心的笑。他想,他实在是过于多虑了。不管时光如何变迁,不管自己如何改变,可莱昂始终是那个莱昂。值得自己信任、依靠。
  
  "那个时候……"邾夜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过去,"爸爸将我带出孤儿院时,我的确是很舍不得离开你的。但我更清楚,我渴望的是什么。我想要证明自己自身的优异,我想要离开孤儿院,我想要得到亲人的爱护。可我并不晓得爸爸竟然是黑手党的成员。
  当然,爸爸也并不打算告诉我全部。我也明白,他希望我和妈妈都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只不过,事事不如人愿。我在那个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正过得幸福美满之际,却不小心撞见了爸爸的'工作'。那个时候,家族教父——布朗那个老头子本是意图除掉我的,可在父亲的力保下我活了下来。"
  "因为你父亲对BOSS说,你就是下任参谋的继承人,所以BOSS才放过了你,是吧?"莱昂八九不离十说出了接下来的事实。
  "嗯。"邾夜点点头,"我没得选择,只能听从爸爸的安排。这也是为了我好。"
  "邾夜……"
  "莱昂,"邾夜伸出食指按住莱昂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话,"虽然我没有意愿加入黑手党,但我那时也没有后悔这条路。因为我坚信,就算踏上修罗之道,我也一样可以展现出自身的优异,或者说,我认为这样反倒能加倍地展示出我过人的实力……"
  莱昂安静地凝望着邾夜。
  "可惜的是,我选错了效忠的对象。"邾夜虚了虚眼,声音似若叹息般带出了丝丝忧伤,"以及,很抱歉……我毁掉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因为他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所以他们也同样有着共同的理想:成为警察。要声张正义,解救更多像他们这样孤苦伶仃的小孩子。
  
  "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啊……"莱昂轻轻地笑着,温暖的掌心揉过邾夜柔软的发,"我很开心。在你说出来之前,我还在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对不起……"邾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脑袋。
  "你没必要道歉。"莱昂说,"因为就算你忘记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你。"
  邾夜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莱昂,温水一样的暖度涌动着心脏。
  他告诉了莱昂自己的过去,却独独没有说。自己那个时候即便已经离开了孤儿院,可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莱昂。在背地里,他一直都瞒着他人,多多少少在关注着莱昂。
  邾夜想知道自己在意的那个青梅竹马的伙伴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
  在得知莱昂成为S.W.A.T的成员时,邾夜替莱昂感到欣喜。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始终没有背叛自己的初衷。
  反观自己呢……?
  与莱昂是渐行渐远,或许过不了多久就是形同陌路了。
  邾夜不想成为莱昂的敌人,所以任何时候都避免着会与莱昂接触的机会。也可能,是他潜意识地害怕着被莱昂遗忘,更畏惧着被莱昂责备。
  但如果真要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一个句号的话,邾夜还是宁愿选择终结在莱昂的手里。
  
  "莱昂……"尽管已经得到了对方的答案,可邾夜还是无法不去在意,"为什么你可以接受现在的我呢……?难道你的心里没有抵触吗?"
  莱昂笑着叹了口气,"邾夜,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啊?"
  "诶?"
  "我承认我没有忘记我的理想,但我并不是什么圣人。"莱昂坦言,"因为你比它重要。所以,就算你的选择我无法认同,但我更清楚,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这一点超过一切。"
  邾夜顿时怔住。少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扬起漂亮的眸子,邾夜深深地凝望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心灵的某个角落越发柔软。
  "莱昂,你不觉得不刚才的话……嗯……很像……"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绕了回去。
  "很像什么?"莱昂眼里泛起促狭的光。
  "……没什么。"
  "很像表白是吧?"一口脱出。
  邾夜没想到莱昂会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反倒变得窘迫。
  "那个……"虽然邾夜是想这样说,可话语一旦转换成他人出口,突然而来的立场转换就会让自己变得些微无措。
  瞧着他因不好意思而微微泛红的脸,莱昂忍俊不禁。
  
  "就是喜欢这么简单啊。"莱昂说,修长的手指揉擦过邾夜额边的发,只是那么往前轻轻一带,俯□,便亲吻上了邾夜的前额,"喜欢,就是喜欢……"
  
  邾夜忘不了这一瞬间。
  即便身处在的是一个阴暗堕落,充满颓废糜烂气息的地方。可这一刹那,他觉得周遭的一切晦暗都感觉不到了。
  什么都是虚无,唯一真实的就只有那熨烫着额头的薄薄的温度。
  这一瞬间,绕在耳边的是温柔的细语,沸腾着血液,直达心脏。
  邾夜笑了起来,非常幸福的微笑。单纯、真切,没有丝毫掩饰与淡然置之,布满脸上的是孩子般因全然的喜悦所展露出的纯真笑颜。
  
  然而,此时此刻,沉浸在幸福中的邾夜全然不知这一幕却被他人目睹。
  在另一处看着两人的男人,嘴角扬起了罕见的笑。他低低地笑着,冰冷的瞳孔下,兴致盎然的探究一览无遗。
  




12

12、第十二章 ...


  邾夜是真的不曾想过还能与莱昂重逢,更加不曾想过,对方会对这样的自己说出"喜欢。"纵然在这一时刻的喜悦让人沉浸,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现状有多危险。
  "莱昂……我其实……"
  "你是想说你现在正被布朗那个男人盯上了,是吧?"莱昂心有灵犀,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这个我也知道。虽然不清楚你离开布朗家族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我晓得,在黑手党内,身为'参谋'背叛自己的家族,无疑不是死路一条。"
  邾夜点点头。
  
  "邾夜,你觉得布朗会怎么对付你?"莱昂问道。
  "我也不清楚。"邾夜说,"但我现在也得到了消息,布朗那个老头子有派杀手潜入监狱里。记得我们在来这里的路上,巴士里袭击我的犯人吗?那应该就是布朗派来的杀手。"
  "可惜被我解决掉了。"莱昂说。
  "我想,还不止这一个。"邾夜认真地说,"就算那时他只派了这一个来,在得知自己的杀手失败后,咽不下一口气的他绝对还会继续派人来找我的。"
  "邾夜,你惹上的是个大人物。"莱昂严肃地道说,"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我知道。"邾夜眼睫轻垂,"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依然会做出一样的事的。"
  莱昂怔了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邾夜琥珀色的眼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透着不容置疑,坚毅的微光。
  
  "没关系。"莱昂笑起来,轻轻执起邾夜的手,眸光温柔而坚定,"邾夜只需要做邾夜就可以了。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说罢,便在邾夜的指背上印下一个吻。
  霎时,邾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莱昂……"邾夜脸颊微红,疏忽间手足无措起来。
  "说真的,如果你现在还是黑手党的成员,我想我会很苦恼吧。"莱昂不想欺骗邾夜,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很挣扎你我之间的身份。"
  邾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莱昂。倘若我现在还是黑手党的一员,你会怎么做呢?"
  莱昂盯着他,似笑非笑,"那就干脆带着你私奔好了。"
  邾夜呆了一呆,半晌,抿嘴浅笑起来。
  浅浅的微笑是孩子气的纯真,迎着莱昂的视线烙进眼底。恍惚中,两人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洒满阳光的庭院。
  
  一切都坦白后,邾夜的心情变得舒坦不少。可有个疑问也是邾夜急切渴望知晓的。
  莱昂又为什么会入狱呢?
  "莱昂,"邾夜神情谨慎,"你为什么也会入狱?"
  "……"莱昂沉默了一秒。抓了抓金色的发,他回答道:"我是替友顶罪入狱的。"
  邾夜虽感意外,但也觉得这的确是莱昂可能会做出的事。想必,那个朋友对他而言,是绝对重要的存在。
  
  "替友……顶罪……?"邾夜呢喃。
  "嗯。"莱昂应道,"约翰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要不是他为我挡了子弹,我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顿了顿,莱昂继续说道,"他被人设计陷害走私毒品外加谋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最要好的伙伴被人冤枉,所以……"
  邾夜淡淡地叹了口气,扬起嘴角,"果然是莱昂你的作风啊。"
  莱昂笑了笑,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
  邾夜抚着下巴,思索片刻后,继而问道:"关于你朋友被陷害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莱昂失笑。心想,现在可不是关心我的事的时候吧……?
  
  瞧见邾夜一副势要知道全程的神情,莱昂缓缓地说道:"也不晓得怎么的,饶是约翰竭力去调查,可每当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之际,线索总会中断。"莱昂虚了虚眼,"幕后之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约翰的一举一动。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不要放弃。"邾夜忽地开口,"更加不要为了你的朋友而放弃寻找真相。"
  莱昂一阵愕然。
  盯着邾夜一本正经的脸瞧了半晌,他忍俊不禁,"邾夜啊,你还是这么可爱……"
  "呃?"邾夜怔了怔,脸上写满的糊涂。
  "不用为我的事担心,"莱昂轻轻地揉擦过对方的发,"比起我来,你才应该多多注意。"
  不用说,邾夜已经猜到莱昂接下来要说的会是什么了。
  
  "邾夜,你是被迫加入西帮的吧。"莱昂严肃地说,"你知道加入监狱帮派会是什么下场吗?尤其是西帮这样的危险帮派。罗伦斯的宗旨是'白人至上',你最后绝对会被他杀掉的。"
  "我知道。"邾夜低声说。
  "我不能眼看着你就这样陷入险境。"莱昂担忧地说,"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去拜托一下狱警,把你……"
  "不用。"邾夜微微摇头,"莱昂,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喂。"莱昂一记爆栗赏在了邾夜的额头,"你难道要我袖手旁观?我前一秒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你的耶!"
  "我知道……"邾夜没有看向莱昂,眼睫轻垂,"我知道你是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的。可倘若你为此而丧命,我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与内疚中的……"
  "邾夜……"
  "莱昂,你当务之急要做的是还自己一个清白。"邾夜异常坚定地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可是黑手党的成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相信我。"
  莱昂直勾勾地注视着邾夜。
  少顷,仿若弃械投降似的,他发出了一声似若无奈的叹息,"我知道了。我不会干涉你的计划,但相对的,也请你不要拒绝我的保护。"莱昂深深地凝视着邾夜,湛蓝的眸子如同沐浴着阳光的清空,"邾夜,这里不是外面,没有所谓的自由,我无法时刻陪伴在你身边。所以,不要拒绝我唯一想要为你做的事。"
  邾夜微微睁圆了眼。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可幸福感却让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最后,邾夜抓住莱昂精壮的臂膀,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胸前,闭上了眼,"莱昂……谢谢你。谢谢你……"
  "可是比起谢谢,我更想听你说其它的。"莱昂戏谑地说。
  邾夜大惑不解地扬起脸来。
  莱昂扬眉,"像是'喜欢'这之类的话。"
  邾夜眨巴着眼,几秒钟的停顿后,才如梦初醒。他笑了起来,非常纯真美丽的微笑,"我一直都喜欢着莱昂……"
  
  褪去了伪装自己的淡漠的表皮,此时此刻的邾夜宛若一只温顺无害的小动物。从里到外,和那个前黑手党参谋的邾夜是大相径庭。
  目睹了这一个画面的罗伦斯不禁感到诧异。
  他还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站在那里的那个男子真的是邾夜?真的是前一刻站在自己面前,那个面对自己一向淡然处之,感情波动分毫不言语表的人?
  
  远远地看着邾夜凝望着莱昂时那如孩子般不谙世事的纯朴神情,罗伦斯的眼里写满愕然。透过邾夜那双干净澄净的眸子,他隐隐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
  那个有着甜美的微笑,总是深情凝视着自己,带给自己唯一宁静的女人。
  一想起自己的母亲,罗伦斯看着邾夜的眸光骤然冷凝,视线充满了探究的危险性。
  邾夜……和母亲看似相似,实则不然。
  
  罗伦斯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过错如此有趣的一幕。
  嘴角扬起了罕见的笑。他低低地笑着,冰冷的瞳孔下,兴致盎然的探究一览无遗。
  
  当罗伦斯的男宠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地回到囚室时,罗伦斯只从对方身上看到落败后的羞耻。真是令人到足胃口。
  不用说,也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罗伦斯还以为争风吃醋只会发生在女人身上,没想到男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伦斯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宠物了。可老实说,他对现在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对方很乖巧,床上功夫也不错。不过,要是再纵容对方这样下去,过度嚣张的气焰搞不好会让他忘记饲主是谁了。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邾夜是我们西帮的成员。"半倚在墙上,罗伦斯侧过脸轻睨住男子,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在错落的光影下,不怒之威的气势死死地压迫而来,让人闻之胆寒,"我有给你这样的权利吗?你好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他说。
  男子脸色顷刻间发白。他不自觉地地握紧了颤抖的手,嘴唇哆嗦着吞吐道:"抱……我很抱歉……"他可不敢忘记罗伦斯这张冷漠外表下,所隐匿的那个残暴而肆虐的心。"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很好。"罗伦斯像是逗弄宠物似的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听话,在这里就没有人敢动你。"
  对方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罗伦斯瞥了他一眼,随即走出囚室。
  "罗……罗伦斯……"男子叫住他,"你……你是打算让邾夜正式加入我们西帮吗?"和拉本一样,没有纹上监狱帮派纹身,参与暴力斗殴的人根本算不上是帮派的成员。
  罗伦斯侧眸,低沉的嗓音如醉酒般迷人,"我发现,邾夜似乎很有趣……就这样丢在一旁未免可惜了点。"
  暧昧的言语,摩挲过空气,却硬生生地冷却了温度。
  被罗伦斯感兴趣就如同被饥饿的狼所盯准了般,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尽管如此,某种强烈的嫉妒情绪还是尖锐而疯狂地蔓延开来。
  




13

13、第十三章 ...


  莱昂和邾夜二人里最先发现拉本的是莱昂。
  邾夜发现莱昂的视线越过自己,定定地落在身后后随即背过身,才跟着看到了不远处的站着的拉本。
  被两人这样望着,拉本踌躇地垂下了眼,一副怯生生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拉本鼓足勇气,低声说道,"邾夜……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邾夜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莱昂看看拉本,又转而看看邾夜。接着,他笑了笑,挺豪爽的。"你们慢慢聊吧。"揉过邾夜茶色的发莱昂便随即退场。
  
  邾夜望着莱昂走远,才开口问拉本,"什么事?"
  拉本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不安地注意着什么,但又好像只是因为单纯的害怕而眼神闪烁。"刚刚……你一直和那个金发男子在一起吧……?我……我刚巧看到罗伦斯看到了你们……"
  邾夜闻言,紧抿了一下嘴唇。
  "罗伦斯他……"拉本缓着气,让自己尽可能的镇定,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地发颤,"罗伦斯他看着你们的眼神……我真的觉得很可怕……"
  
  邾夜不禁叹息。饶是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估计罗伦斯此刻一定很得意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直勾勾地看着气色不怎么好的拉本,邾夜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拉本迎上邾夜的目光,直视而去,说:"我……我只是想要谢谢你。谢谢你向罗伦斯要求,西帮的人最近都没有再欺负我了……"
  
  和邾夜一样。一来便被Island监狱"弱肉强食"的畸形现状给吓得够呛的拉本,根本就没有被纹上帮派的纹身加入西帮。性子不够玩命的他不想按照帮派暴力的规则去捅人,只想老老实实蹲自己的牢房,满刑后离开这里。这样的拉本整个地被西帮的人轻蔑。
  
  "拉本,"邾夜神情淡然,"我想你得弄明白。我帮你,并不是因为我好心,我只是在还你一个人情而已。上次监狱暴动时,是你告诉来莱昂我所在的位置的吧。"
  "没关系……"拉本冲他笑笑,"就算只是还人情,我也还是很开心。"
  "……"邾夜沉默。
  "在这里,我只和你说得上话。"拉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露出了很真心的微笑,"虽然这样说有些自大,但我还是在把你当朋友……"
  邾夜瞥他一眼,凉凉地说:"拉本,不要在监狱里轻易地相信他人。这个地方,是没有真心的朋友的。"
  拉本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过,"邾夜淡淡地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特地来通知我危险。"
  拉本怔了怔,笑了起来。
  
  .
  
  "我发现拉本似乎很喜欢邾夜你呢。"餐厅里,莱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塑料勺子,笑眯眯地调侃着拉本。
  因为最为有效的保护伞莱昂在早上便被狱警叫走,所以没人跟莱对侃。于是乎,身为话题重点人物拉本便很窘迫地埋下头,顶着涨红的脸,一个劲地猛刨饭。
  邾夜看着身侧的拉本,也没多说什么,似瞥未瞥的刹那看到了距离几个桌位外默默吃着饭的宫本雅明。和留给邾夜的印象一样,那个清秀的男人脸色很差。但所幸,已经没有最开始入狱时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邾夜其实有些同情宫本雅明。
  身为日本人,本来当仁不让加入"王"所统领的"东帮"是最佳的选择的,可谁料到很背运地是,宫本雅明同囚室的室友却是"北帮"(墨西哥黑手党的监狱帮派)的。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的他最后只能被迫加入"北帮"。
  尽管如此,可宫本雅明却始终不曾屈服。
  没有使用弱者常使用的献媚手段,也没有加入到帮派的斗殴之中,甚至还会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一些弱者。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遭到白眼和排挤。
  邾夜有时挺佩服他的。至始至终都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很难想象他这样坚韧而正直的人会犯下杀人弃尸的罪。
  不过,邾夜听说宫本雅明矢口否认自己的罪状,连连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
  如果听说的这些不是瞎搬的谣传,邾夜还真相信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咬了两口干巴巴的面包,邾夜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宫本雅明身上,心道,难道真是好人有好报?
  宫本雅明这样毫无抵抗力的人竟然活到了现在。相比起某些人高马大强壮有力的男人,不是因为屈服在了强者的淫威下,就是因斗不过帮派间的尔虞我诈而惨死,宫本雅明所受到的那些折磨还算是幸运的了。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受到他人不对等的对待,但这里不是外面辽阔自由的世界。
  这里是Island监狱。被称为人间炼狱的地狱。
  
  当然,宫本雅明能活到现在,莱昂在其中绝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倘若没有莱昂雪中送炭般不时伸出的援手,宫本雅明现在就算不死,想必也是半条命了。
  兴许莱昂是唯一一个救助过他的人,所以时常地,宫本雅明会在放风和用餐的时候找莱昂简单地说说话,感谢对方。而这段时间,因为莱昂在餐厅都和邾夜在一起,所以宫本雅明也就只是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可能是和邾夜接触会让他感觉很尴尬吧。
  老实说,邾夜一点也不讨厌或轻视宫本雅明。至于宫本雅明怎么看待他,邾夜丝毫不在意。邾夜现在在意的,只有莱昂一个人。
  
  自从邾夜上次坦白自己就是莱昂青梅竹马的发卡"李"后,在餐厅内莱昂都会和邾夜一起吃饭,闲聊一会儿。虽说邾夜极力反对,不想带给莱昂事端,可莱昂却说想要珍惜与邾夜在一起的时间。
  邾夜没辙。
  所以近来几日,邾夜、莱昂、拉本与莱同桌的景象是让不少犯人感到诧异。可四位主角们,哦,不,是三位却都不以为意。
  
  邾夜也想了许久。反正放风的时候或是平日自由时段他都会和莱昂走在一起,大家也都看得到,索性便也懒得在意那么多了。至于各种传言,邾夜更是懒得去听。他只是很担心,自己的关系会给莱昂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莱昂率直的性子也不是他拦得住的。
  那就这样吧。邾夜想法跟着变得简单。要是莱昂真的有啥万一,大不了自己也跟着去就好了。
  
  就在这时,突然靠近的人影打断了邾夜的思绪。
  视线斜侧而上,几个隶属于北帮(墨西哥黑手党的监狱帮派)的人正端着塑料餐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人,居心叵测地调笑道:"嘿!不介意大伙一起用个餐吧?"
  因为没有明确地说明对象是谁,所以一时间,餐桌上的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最后,是莱笑眯眯地开了口,语调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轻快,"很介意哦。"
  完全不留情面地驳回让几个男人有点挂不住面子。
  要晓得,北帮可是监狱里的大帮派,其体系遍布美国各个监狱。没有挑衅的话,又有谁不给上几分面子呢?哪怕是表面功夫的做做样子。
  
  此时此刻,不少餐厅里的囚犯都纷纷行来注目礼。而一些暴力份子眼见挑起事端的导火索,早已按捺不住,巴不得有人闹事让他们借机沸腾疯狂一把。
  
  "呵,"几个男子里最为粗壮的一个讪笑了一下,将手肘搭在了莱的肩头,暧昧地贴近了过来,"小美人,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其实我一直都对你很感兴趣呢……毕竟,越是没人碰触的东西,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操!"
  莱但笑不语。他眸光飞快地扫向四周,在某个点上顿了一秒,随即不着痕迹地撤了回来。
  
  "我们这里已经坐不下了。"邾夜淡淡地插.进话,一旁的拉本不禁为他捏上一把冷汗。
  几个男子随即瞄向淡定自若的邾夜,立马不爽地将矛头对准了他。岂料——
  "我说,只是坐下来吃饭多没劲啊……"莱笑容可掬,"可不要对我说,你在妈妈的管教下还是只牵牵小手的纯情小伙子。"抿了下嘴唇,莱的声音忽地轻了一拍,静静地摩挲过空气时,是莫名的挑逗,"不觉得……这段时间应该去做点更有趣、更刺激的事情吗?"
  幽幽吐息间,莱撑起身子,半倚半靠地贴上壮汉。
  可能是微微倾身的角度是恰到好处。莱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里是出奇的诱人,分明的线条贴合着身体的曲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只柔软而慵懒的猫咪。而那染上眼角的笑意里透出的,竟是几分撩拨人心的醉人媚态。
  
  在充斥着禁欲氛围的监狱里,这样的诱惑绝对是致命的,令人难以把持。
  壮汉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他贪恋似的抚摸着莱优美的锁骨,饥渴的欲.望早已充分暴露在眼底,"难得你盛情邀约……老子拒绝的话,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吗……"
  莱嘻嘻地笑,"那就带我走吧……不过,"目光在另外几个人身上点了点,"只能是你一个人。多来几个的话,任谁都会吃不消的。"
  他的话让默默不语的拉本哽了一下,惊惧地望向怡然自得的莱被人带走。
  拉本是知道,在监狱里不少人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会利用自身的优势主动去迎合,避免遭受皮肉之苦亦或者是更大的虐伤。
  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面对强.奸,如果无法反抗的话,那就学着去享受吧。不过拉本还是无法接受。虽然所谓的尊严,在这里是屁钱不值的。
  
  拉本很是困惑。难道莱之所以在这里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他懂得应变。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想也知道,莱刚才的举动已经充分勾起了大家的兽.性,说是一个人,实则另外几个囚犯到最后还不是会加入到那场淫.乱的游戏里。
  拉本很是为莱担心。反观邾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邾夜……"拉本低声问道,"你不替莱担心吗……?"他以为他们算得上是朋友。
  按照拉本自作多情的想法。是在莱被带走的时候,邾夜就赫然起身,焦急地去找"情人"堕龙,寻求第一时间的救助。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放心好了。"邾夜咀嚼着食物,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莱他不会有事的。他比我们更懂得这里生存的法则。"
  
  .
  
  在Island监狱里,如果不是被囚禁在这个孤岛上无法涉外。说真的,其实这里还算是蛮自由的。除了放风时间可以去放风场外,平日里多数时候,囚犯们还是可以在大囚仓里自由走走活动一下的。当然,这只限定在福利最高的"低区"——A区而已。至于狱警们所在的地盘,那想当然是没得搞的了。
  所以莱被壮汉一路带走的时候,也琢磨到了会是哪个地方。
  只是莱显然忘记了,男人都是猴急的生物。尤其又是禁.欲太久,完全不懂的怜香惜玉的暴躁之人。
  
  在堆放着杂物的储藏室外,狭长的走廊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日光。可能是楼层过低的缘故,不太充沛的光线无法触及到每一个角落,让过道看起来是整个压抑的灰调,浅淡无光。
  空气仿若凝固起了冰冷的疙瘩,死气沉沉地压倒心坎上,心里怪不是滋味。
  莱有点想叹息,忍不住怀念起自己以前那华丽如总统套房的卧室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感叹过往奢侈日子的时候。横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如今是彻底断下了莱回避的去路。壮汉淫.猥的目光宛如贪婪的蛇,滑溜溜的触及着纤细身体的每一处。他嗅了嗅莱柔软乌黑的鬈发,笑容猥.琐,直赞着莱的容貌俊美。
  
  "要不要考虑跟着我?"壮汉歪嘴一笑,色.情地开始上下其手。那恶心的手掌贴着莱的大腿内侧开始缓缓上移,随后撩起了囚衣,贪婪而愉悦地品尝着莱的肌肤。
  "跟着你?"莱镇定自若地微笑,微微推拒着。此等举动反倒有种欲拒还迎的诱人味。
  男人的呼吸越发急促,和着满是阴暗味道的空气里,凝重的情.欲味道绕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舔吻着莱性感的锁骨,壮汉笑容里带着威胁意味的淫.欲,"小美人……跟着我的话,我可是会好好疼爱你的。至少——"轻咬着莱的耳垂,壮汉的声音掠过一抹凶狠,"至少,你不会被我的几个伙伴给狠狠地操.死!"
  莱轻笑出声,声音是说不出的干净好听。
  两手勾过对方的颈项,莱镜片后那黑玛瑙般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疏忽间,暗涌浮动出深藏的锐利与狠辣,"到底死的是谁还不知道吧——"
  
  伴随着话语尾音生冷的终止,莱勾过壮汉脖颈的手猛地一绞!宛若轻轻折断一支花枝一般,不费吹灰之力的,莱便"喀嚓"一声,扭断了壮汉的脖子。
  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便化为了一堆恶心的死肉。
  莱不无厌恶地推开了倒在身上的尸体,冷冽而尖锐的眸子开始归于平静,紧跟着,便染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意。
  "我说,你看得也够久了吧?"侧过身来,莱笑吟吟地望向走廊拐角处,一位狱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无表情。
  
  "还以为你会出手制止呢,结果却是冷眼观望。"莱抱过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住狱警。他抿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懒懒地说,"嗯……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是把你杀掉灭口,还是……"
  "怎么,你想杀我?"狱警回以一笑,"我记得黑手党的家族军团里可是最忌讳同伴间相互残杀的。那可是大罪啊……"
  莱顿住,眼神立马古怪起来。几秒钟后,又继而笑得云淡风轻,他笑着等对方的答案。
  "是BOSS派我来的。我现在的名字是林佩德。"名为林佩德的狱警说,"既然是同一个家族的人,相互照料照料是理所应当的。"一步步地走过来,林佩德鄙夷地踢了一脚脚下的尸体,"这个男人交给我好了,我会处理干净的。"
  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笑吟吟地问:"BOSS是叫你来这里盯着我的?"
  "你说呢?"林佩德将问题丢回去,又补充道,"BOSS他很生气。"
  "啊,我知道、我知道。"莱耸了耸肩,摆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嬉笑地说,"我回去后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林佩德盯着笑容满面的莱,叹了口气,说:"还有,BOSS有话让我转告你——……"
  
  .
  
  在监狱里,可没法掩盖住一个囚犯的无故失踪。
  意图侵犯莱的男子尸体很快便被其他狱警给发现。据说是壮汉在做.爱途中被狱警撞见,然后由于出言不逊顶撞了执法官,还妄图袭警,最后便被狱警给就地正法了。
  当然,真相如何,每个囚犯都有各自的看法。
  不过最为广传的,还是莱之所以在Island监狱里活得如此"滋润",原来和莱昂一样,是因为被狱警们给"罩"着的啊。
  
  邾夜对这样的结局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他一直都觉得莱很神秘,可也能肯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因为他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邾夜明白他们可算不上是什么知心朋友。除了莱昂,邾夜在这里不会去信任任何一个人。但至少他和莱可以和平相处。这点说来,已经很不错了。
  而这次北帮捅出的篓子似乎让其成员愈加对狱警看不顺眼,无奈,在Island监狱狱警是老大,招惹不得。一群窝火的囚犯们为了宣泄便开始四处找茬,和不少其它帮派的人冲撞出了危机四伏的火花。
  
  邾夜隐隐嗅到了不安的味道,某种死寂正预知着风暴的席卷来临。
  囚室里,他安静地看着向堕龙借阅而来的书本,而后者正站在囚房外,两手支在走廊的栏杆上。
  堕龙静默地俯视着下面形形色.色的囚犯,嘴角微扬,"难得可以自由活动,不去找你的骑士吗?还是他又被狱警邀约去喝茶去了?"
  邾夜翻书的手顿了顿。静默了一秒,才淡淡地说:"你对这个很好奇?"
  "我是因为对你有兴趣,才会去关注他一下的。"堕龙转过身,两只手肘抵到了背后的栏杆上,性感的薄唇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身为S.W.A.T的成员,于他而言应该是至高的荣尚,可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邾夜垂下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书页上,沉默不语。
  "被人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啊——"堕龙轻描淡写地轻声说道。
  "!?"邾夜飞快地抬眼,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盛满惊愕,"你……怎么知道的?"
  "你似乎太小看我的情报网了。" 堕龙下颚微扬。
  "我可没有小看你。"邾夜咕哝。
  
  堕龙玩味地看向邾夜,缓步走进囚室,来到他面前。
  坐在床边的邾夜仰起头。堕龙深邃的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地透着一层薄冰般的清冷,可邾夜却恍惚中窥视到了隐匿着的一抹罕见的温柔。细小的,宛若初雪融化般。邾夜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邾夜,"堕龙短促的轻笑,"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处。"
  "我知道。"邾夜说,"通常而言,知道得太多的人都活不久……"
  "可你还是渴望知道真相。"堕龙一口接上,"是因为这是人的本能,还是因为对象是那个男人呢?"
  邾夜缄默。答案再明显不过。
  
  堕龙的微笑合上眼角。他单手支到了床架上,优雅地勾□,整个人的阴影迅即笼罩住邾夜,强迫邾夜的视线与自己纠缠。
  "怎么?这次不来求我了?"男人的声音如同聚拢的云彩掠过邾夜的耳帘,"我不是说过的吗……有时候请求他人的帮助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困难。"
  "我知道。"邾夜如实说道,"可在你身上,我总能看到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堕龙睨住他,似笑非笑。
  "堕龙,我的确是想要试着看透你,可你不是那么轻易就被人看透的人。"邾夜说,"而且,这次是莱昂的事,就算我想弄明白真相让莱昂脱罪,但我也认为你是不会帮助我的。"
  "为什么?"堕龙答非所问。注视着邾夜,男子的眸子里有着笑意与困惑,两种罕见的感觉结合在身上竟然交织出莫名的迷人味道。"为什么想要想要这样做?"堕龙说,"如果真的找到真相,还那个男人一个清白,他就会离开这里,离开你。你想要的,不就是留在他的身边吗?"
  邾夜的确想要留在莱昂身边,更加希望莱昂能陪着自己。
  
  "可我最希望的,是他能够自由。"邾夜坚定地说,"如果是莱昂的话,就算是一辈子,他也一定会等我的。"
  "你真以为你在这里可以活那么久?"
  "我的确没你们那么厉害。比肉搏战,这里有几把刷子的人都可以轻易撂倒我。而我唯一可以多加利用的,就是我这个还算可以的脑子。但我不会否认,我是幸运的……"邾夜垂下眼,移开了视线,"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想我入狱的第一天就会和拉本或宫本雅明一样了。"
  "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谦虚了?"堕龙微微一笑,"你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计划来应变监狱里的种种变故。能够在看守所雷达的监控下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人,想要摆脱这里图谋不轨的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囚犯的话,或许是可以。"邾夜闭了闭眼,回想起了最开始踏进监狱时一些狱警盯着他的眼神,"但,如果对象是狱警的话,就会比我假想的要难上许多……"
  "可这个如果已经不成立了。"堕龙展开眉,笑了笑,"现在狱警没胆量伤害你。反正拿来泄欲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他们犯不着为了这种无意义的事而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邾夜笑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邾夜,要跟我谈个交易吗?"堕龙忽地问道。
  邾夜愣了愣,"……交易?"
  
  堕龙眉眼间渲染出的笑意带着迷人的色泽。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轻抚着邾夜的脸颊。指腹摩挲过肌肤时,微热的暖度微微掠过神经末梢。
  
  "你要莱昂和他朋友被陷害的证据吗?"堕龙不无诱导地开口,"你想要知道栽赃陷害莱昂入狱的幕后真凶是谁,不是吗?"
  "你愿意帮我?"邾夜狐疑。几秒钟的短暂停顿后,他又随即开口询问:"你要的条件是什么?"
  堕龙不甚满意地打量着邾夜。他抿嘴笑了一下,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看起来是那么的性感而高雅。
  "条件很简单。"堕龙直言,简单地说,"我要你喜欢我。"
  




14

14、第十四章 ...


  ——我要你喜欢我。
  
  这一刻,邾夜是彻底的懵了。他费解地眨巴着眼,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很惊讶?"堕龙低笑。
  "嗯。"邾夜像只老实的小狗,点点头。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堕龙说,"我不是有说过我喜欢你吗?"
  "可我想不出你会喜欢我的原因。"
  "这个理由很重要。"
  "对我来说,是的。"
  "那你喜欢莱昂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堕龙笑问。
  邾夜突然感到词穷。明明有不计其数的理由,可为何实质化为言语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一如莱昂说过的。喜欢——就是喜欢。如此简单而已。
  
  幽幽吐息间,邾夜不想和堕龙争论什么。他望着对方,干净眸子里的视线是如此的直来直往,没有分毫的遮掩,"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堕龙显得无动于衷。
  "……"邾夜静默不语。
  "放心,"堕龙雍然一笑,"我不会去要莱昂那个男人的命的,也不会强迫你什么。我要的是真心实意,不然就毫无意义了。"
  邾夜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又止住了。
  堕龙凝望着他,忽地扬起手来,暧昧地捋起邾夜耳边的一缕发,慢条斯理地说:"邾夜,你被人盯上了。最好小心点。"
  
  堕龙的一番话让邾夜有所警觉,可实际情况却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许多。
  在监狱里,是啥都缺,独独不缺的就是暴力!虽然监狱里斗虐事件不断,不时地,也会有囚犯袭警被送到高区去隔离囚禁,可帮派里的"义气"却始终牢不可摧。尽管多少掺杂得有虚情假意,可这就是监狱帮派的潜规则。
  每个帮派的成员(拉本这种不入帮派的除外)都有一张极小的由帮派老大给的清单,上面用针尖般的笔写出了极小的密码语,微小的字里全是要捅的人的名字。你若想要在帮派里立足,就得按照上面的人名来捅死对方,如果不做,那么被杀的人就会是自己。而在其它监狱,是有专门的专业小组来解读这些用密码书写出的名单,确保每个犯人的安全,也同时避免监狱暴动。
  但在Island监狱,只要你不找狱警的麻烦,只要不过火,狱警们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参与了殴杀的犯人就会被帮派里的人成员以"兄弟"相称。倘若自己的"兄弟"被别帮的人找茬挑衅,同一帮派的人都会出手,从而形成小范围的斗殴。
  
  邾夜很清楚监狱帮派的游戏规则,所以平常时间,都尽可能的避免与其它帮派的人接触到。而西帮的人也从没把邾夜当做"伙伴"放在眼里。一直奉行着"白人至上"的他们根本不会接纳黄种猪的出现。而拉本,更是被他们当做一只摇尾乞怜的宠物。
  反正罗伦斯没正式发话,没有象征帮派证明的纹身的两人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唾弃。
  而邾夜,饶是秉持着能低调就低调,不去惹发事端,但这并不代表着祸事就不会找上门来。一旦监狱里发生暴动,大家都无一幸免地会被卷进这是非之中。
  
  可能北帮的人因为袭警而被杀的事让帮派的人忿忿不平,导致近来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作为其首领的斯蒂芬却并没有加以平息,而是放任手下们去滋生事端。
  
  一贯以来,帮派间的斗杀其开端都往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这次北帮的成员和西帮的人同在"万事屋"杰森那里购买了香烟,但却因为货量的问题发生了斗角,最后就是通常路线,争执演变为了暴力冲突。
  虽然主角们是北帮和西帮这两大帮派,不过其它帮派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此之好的宣泄途径。
  这可是除掉名单上的人,或是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那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导火索的彻底点燃顷刻间便引爆了沸腾的血焰。一窝蜂的犯人们开始互殴,少许人甚至拿出了藏匿着的柄刀凶猛地捅人!拳打脚踢的斗杀让每个犯人是杀气腾腾。散进浑浊空气里的血腥味仿佛是一剂强烈的兴奋剂,大大地促进了囚犯的虐杀欲。所有人几乎都被血的味道迷了视线,亢奋地烧红了眼。
  在这一时刻,只有暴力,才是纾解他们欲望的最佳方法。
  
  邾夜是在回囚室的途中被拦住的。欲意杀掉他的人,正是罗伦斯的固定床伴。
  面对着闪烁在眼前的柄刀,那透着的丝丝阴凉细光正散发着死亡的寒意。邾夜是真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那么的憎恨自己?自己的存在威胁到对方了吗?
  
  "我们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邾夜努力让自己镇定。他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我想,我的存在并没有威胁到你的立足吧?"
  金发男子冷笑,"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也不会。"一个字又一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会允许你这个婊.子留罗伦斯的身边的!"当他看到罗伦斯警告自己不要招惹邾夜时那兴致勃勃的浓厚眼神,他就明白了,长期放任邾夜活下去的话,罗伦斯对邾夜的兴趣绝对会日益增加。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而罗伦斯对待这种人,通常都是——杀了他。
  
  不由分说,金发男子握紧柄刀就朝邾夜凶狠地刺了过去!
  邾夜狼狈地避开,可紧跟其后挥来的一刀还是锋利地割破了他的手臂。
  皮肉外翻,殷红的鲜血霎时从狰狞的血痕里涌出。
  
  邾夜可不打算单打独斗。就如堕龙曾说的,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就一大众凡人,说难听点,差不多就是一混混的身手。
  既然对方手里有刀斗不过,跑总行吧?
  邾夜按着流血的伤口。心想,到人群去兴许可以暂时迷惑对方的视线。
  然而邾夜却相当背运。撤身欲逃的他却被迎头而来的一个囚犯给撞到在地。
  
  "你还真以为你逃得了吗?"金发男子狞笑。
  邾夜刚一踉跄地想要爬起来,可受伤的手臂立马就被那个撞到自己的囚犯给霍地踩住!
  "唔……!"巨大的力量让邾夜痛得倒抽一口气,身体地力气墓地被激痛剥离出去。
  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痛苦的表情,那踩踏着别人的脚更是加重了力道,辗转蹂躏。
  邾夜痛得呜咽了声,眉心重重隆起,脸色卡白。
  
  "邾夜,要怪就怪你找上了不该找的人。"金发男子露出让人心悸的坏笑,"罗伦斯不是你这种肮脏的黄种猪可以接近的。"
  言毕,男人举起柄刀狠狠地朝邾夜刺了下去!
  
  "危险——!"
  
  铁锈般的血腥味随着撕裂空气挥下的刀刃浓烈地漫过鼻尖。那横抱住自己的温度短暂地抹掉了邾夜理性的意识。
  白茫茫的白雾流淌在脑海内,邾夜怔怔地睁圆了眼。
  
  "喂……"邾夜的声音颤抖不堪。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挡在自己眼前的人,"拉本——……"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那雪白的刀锋即将刺入邾夜的心脏,是拉本,不顾性命地冲过来,抱住邾夜,死命地保护了他。
  
  "滚开!"金发男子拔出被血水染红了的柄刀。
  拉本右后背的血窟窿霎时间鲜血淋淋,涌出的血水不住往外淌。
  "拉本——"邾夜怔怔地望住对方凝望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呵,装什么友情。真是恶心!"金发男子从鼻子里发出冷哼,"既然那么惺惺相惜,就一起死好了!"
  
  "呜哇——!!!"
  一声惨叫倏地打破了笼罩住邾夜的死亡。
  那个一脚猛力踩住邾夜的囚犯忽地被及时出现的堕龙掐住脖子一把提了起来。下一秒,囚犯的脖子随即应声折断。
  空气的密度骤然间下降,冷冽的氛围仿若凝固成壳。
  堕龙抛垃圾似的将手里捏住的男人那么轻描淡写地丢在一旁。
  金发男子见状,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他没想到堕龙会出手,连嘴唇都禁不住吓得直哆嗦。
  
  "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堕龙轻轻地笑。
  金发男子握在手心的柄刀哐当一声落下。完全是无意间的本能反应,他拔腿就跑!
  金发男子很清楚,堕龙绝对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虽然他不太清楚邾夜和堕落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唯一了解的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堕龙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那微敛的漆黑眼睫下,是一双布满狠戾猎杀欲,野兽一般的眼睛。让人打心底里畏惧。
  可金发男子连身都还没来得及转,堕龙便早已出手!
  就是用的他那把柄刀,利箭一般刺破空气,无比利落而干脆地刺进了他的左眼。
  金发男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撕破神经的痛楚瞬间就让他惨叫出声。等他回过神时,左眼的整个眼球早就被柄刀连根拔出。
  
  无比血腥的一幕让旁观的主角目瞪口呆。
  作为黑手党的一员,比这还要残忍变态的虐杀邾夜不是不知道。但作为"军团"中心"头脑"参谋的他,也不会亲眼所见。所以,眼前这血淋淋的场景让他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堕龙一把抓住金发男子的发,将痛苦呻吟的他提起来。
  不达眼底的笑意是那么的冷冽,堕龙笑笑着,品味起对方痛苦不堪整个扭曲的脸庞。如同死神一样,冷眼俯视和欣赏着被死亡缠绕的人。
  "邾夜……"堕龙绵长的声音如钢琴流泻的音符那么动听,"你说,该怎么收拾他呢?"
  邾夜觉得在这里与金发男子耗完全没有意义,他一点杀对方的兴趣都没有。
  "堕龙,"邾夜急忙恳求地说,"拜托你……把拉本送到医务室去,他现在需要赶紧治疗。"
  堕龙的笑容随即有点古怪。他直勾勾地盯着冷汗涔涔,不停喘息颤抖的金发男子,说:"他似乎不打算要你的命呢——"
  堕龙松开了抓住对方金发的手。
  整个人都瘫软掉的金发男子烂泥似的跌坐在地。他以为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可下一瞬,从左胸喷溅而出的细小的血柱让他惊惧地怔住!
  根本没有看清堕龙是何时出的手。但金发男子的左胸已经被挖去一个黑漆漆殷红的大洞。此时此刻,金发男子的心脏正被堕龙捏在手里。
  金发男子的瞳孔骤然一缩。
  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哽着起,喉咙里冒出的咯咯的声音像抽搐而尖锐的惨叫。死亡淹没金发男子的最后一刹那,他想,他是真正明白了什么是魔鬼。
  
  那个因杀人而入狱,背影一片空白,身上却永远都散发着黑色血腥气味的男人——堕龙。他,真的是人类吗……?
  

作者有话要说:在陌陌的提醒下,这章就贴贴人物介绍吧……呃……我知道,外国名不好记,尤其还这么多,囧

四大帮派首领:
南帮(黑人帮派):波比
东帮(亚洲帮派):王
西帮(白人至上):罗伦斯
北帮(墨西哥黑手党帮派,各色人种):斯蒂芬

邾夜:主角(这个不用说了吧= =)
莱昂:S.W.A.T的成员,邾夜青梅竹马
堕龙:全球通缉榜首位的杀手组织的首领
莱:身份不明人物一枚
拉本:最近有贴着邾夜倾向的废柴一枚
宫本雅明:被孪生弟弟嫁祸杀人罪,宁死不屈的废柴一枚

于是,后面还有至少三个新角色(其实有个角色一些亲可能是认识的),我……我情何以堪……(努力起中文名字吧……)




15

15、第十五章 ...


  邾夜看着堕龙捏碎对方心脏的瞬间,是真的有想吐的冲动。他不得不感慨,当年堕龙对付自己时的那几枪,对比之下,堪称是温柔无比的了。
  "发什么愣,不是说要带这个男人去医务室吗。"堕龙一把打横抱起拉本,问着一并受伤的邾夜,"你还好吧?"
  邾夜深吸了一口气,捂着伤口跟着起身,"我没事。"
  
  同一时间,在成片的混战里,北帮的首领斯蒂芬避开混杂的人流,径直来到通往上层的偏僻过道。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双碧绿通透的眸子里正隐隐闪现出兴奋变叠的光芒。
  
  "兴致盎然,是打算去干掉什么人吧。"莱昂抱过双手,靠着墙,似笑非笑地问。
  "我还以为是谁呢……"斯蒂芬笑得一派悠闲,"原来是传说中的,狱警的走狗啊。"
  他讽刺味极浓的话并没有触怒莱昂。偏下头,金色的刘海扫过蓝得仿佛快要结冰的眼眸,莱昂笑了笑,"得了。你这话对我是没用的。"
  斯蒂芬随即一副很无趣的模样。
  "你这次的目标是邾夜吧?"莱昂逐字逐句地说,"放任手下兴风作浪,挑拨斗争。为的,不就是想要趁机不留痕迹地杀人灭口吗?但很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斯蒂芬笑,神色没有分毫间的变化。那个简单的笑,仿若一位礼貌彬彬的好人。
  "你知道了?"他说。
  "狱警从被杀掉的那个囚犯的身体里搜查出了'名单'。"莱昂面无表情地说,"我借了过来,对密码语进行破译后,看到里面写上了邾夜的名字。而且还注明了很特殊的记号。所以,我想不会是一般人要去动手的。你想要杀他泄愤吗?因为你认为上次你们北帮越狱的内乱是邾夜一手制造的?"
  "虽不中,亦不远。"斯蒂芬轻笑地说。
  "可你并没有证据来证明那一切都是邾夜干的。"莱昂冰冷的视线牢牢地落在对方身上。
  "莱昂,你似乎是做警察做得太久了——"斯蒂芬晃了晃手指,嘴角勾起残忍的冷笑,"这里可是Island监狱,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我认为、只要我想,我就有权利杀掉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邾夜会是唯一的例外。"莱昂笑笑着,言语里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力度。
  "呵呵,还真是自信满满啊……"斯蒂芬慢悠悠地取下眼镜,墨绿的瞳孔里满是阴鸷,"而践踏别人的自信心,可是非常有趣的事。"
  
  两人对视间,目光里的挑衅是不加掩饰的直来直往。紧绷的空气里瞬即爬满凌烈的无色透明氛围。战斗一触即发。
  双方都没有柄刀和其它武器,不得不拳脚相拼。
  和莱昂久经锻炼的身体不同,斯蒂芬要略显清瘦一些,但其韧性和速度却不容小觑。那包覆着骨骼的肌肉一样具有着极强的爆发力。
  
  一记有力的回旋踢擦破气流直袭莱昂的面盘,猎猎袭来的风声里是狂戾是杀气。
  莱昂湛蓝的眸子里乍现过犀利的伶俐。如同精密的电子仪器般无比精确地捕捉着斯蒂芬每一个急速的动作。
  旋身利落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脚劲踢,莱昂飞快地锁定目标空隙,猛地横扫,突袭斯蒂芬的下盘!
  面对莱昂快、准、狠的进攻模式,斯蒂芬对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莱昂的弱点斯蒂芬相当清楚。为了获取胜利,他是会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一刹那,斯蒂芬的目光忽地惊讶而含笑,"邾夜!?"
  莱昂潜意识地回头,倏地,斯蒂芬突进,一个飞踢击中了莱昂的腹部!
  铅块般巨大的力量让莱昂猝不及防,被掀倒在地。完全不给他分秒喘息的机会,斯蒂芬一脚踩中了莱昂的胸口。落石一样的攻击力让莱昂吃痛地干哽了一口气,呼吸顿时吃力起来。
  斯蒂芬高高在上的目光轻轻地藐视着莱昂,一抹残酷的笑荡漾在眼眸深处。
  
  "真是抱歉啊,"斯蒂芬悠悠地说,"你本不是我的目标,但杀了你于我而言并没有害处。所以……"
  话音戛然而止。
  电光石火间,一道锋利的亮线倏地割开阴冷的死寂,直逼斯蒂芬而去!
  由于迅猛而麻利的头后偷袭,斯蒂芬根本来不及闪避。尖锐的柄刀赫赫地刺中了他的左肩!
  莱昂眼疾手快,猛地回击。
  吃痛的斯蒂芬只能踉跄地避开,一个趔趄,退了好几部才勉强稳住了步子。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视线飞快地朝四周扫视,却并没有看到偷袭自己的人。
  能够把柄刀当作手里剑来使用,并无声无息地进行暗杀,对方的实力是相当可怕的。
  斯蒂芬本想着除不掉邾夜,解决掉莱昂也不错。可如今,左肩被刺伤的他显然不会是莱昂的对手。
  斯蒂芬很理智的收手撤退。他深知莱昂不会追上来,比速度,两人应该是伯仲之间。估计两人若再次对战的话,早就转移到有北帮成员在的地方了。
  莱昂可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只要这次化解了邾夜的危机,一切自然就好办许多。
  
  揉了揉被斯蒂芬击伤的胸口,莱昂和对方一样困惑于刚才出手的人的身份。
  是谁会救自己呢?莱昂费解。照理说,在监狱里只会有更多人想要他的命。而若是其它想要灭掉北帮的帮派成员,或是狱警的救助那也没必要刻意隐藏自己啊?
  多的莱昂也懒得再去分析,当务之急,他得感到邾夜身边去。
  斯蒂芬这个威胁暂时是解除了,可莱昂的心还是噗通噗通的忐忑不安。
  
  一路越过混战中的各色人群,莱昂拼命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可直到狱警们用催泪弹镇压这次范围较大的暴动时,莱昂却还是没有看到邾夜的影子。
  一口气猛地提到喉咙口,莱昂真的很害怕邾夜会有个万一。
  好不容易,经过漫长的十年光阴他才又终于见到了最心爱的人。只有邾夜,莱昂不能失去。
  
  最后,还是在狱警的提点下,莱昂才晓得邾夜去了医务室。和堕龙一起。
  邾夜受伤了!?莱昂的第一反应就是邾夜受了伤。焦急万分的他,在狱警的通融下飞奔到了医务室。
  然而,推门而入时,冲击着他的视野的,是邾夜亲吻堕龙的画面。
  
  .
  
  医务室的主治医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监狱里不少人都爱称呼他为"天使"。
  一个原因是医生所穿的白大褂的缘故,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此人的容貌非常美丽的缘故。医生的名字叫做斯诺。已经年近三十岁的他因为一张娃娃脸而显得无比年轻,那青涩稚嫩的容貌叫囚犯来形容,就像个乳臭味干的小家伙。
  不过小家伙的性子,却没那如波斯猫般的表外那么乖巧可爱。此人性格非常傲娇。那高傲的个性还真是与亲切有加的"天使"存在着一定的距离的。至于医术嘛……
  
  "好了,放心吧。那个叫拉本的小伙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斯诺拨了拨耳边的棕发,沾沾自喜地笑,"要是换做别的医生的话,可能还要再折腾一下子,不过对象是我的话,那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邾夜很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医生。"
  "要谢我的话,改天请我吃蛋糕就可以了。"斯诺完全没有身为医生的自觉,"我要水果穆斯,蓝莓味道的。"
  邾夜很疲惫地笑了笑,微微颔首。
  斯诺摆摆手,"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去忙其它的了。"
  
  静谧的医务室内,堕龙站在玻璃窗边,静静地注视着邾夜。眼角眉梢都染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听到他没事就安心了吧。"堕龙揶揄地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张这个家伙了?"
  邾夜淡淡地说:"我没想到他会舍命保护我。因为我并没有把他当做朋友来看待。所以,看到他拦在我面前时,我是真的有了极大的愧疚感……"
  邾夜还记得那日与拉本的对话。
  纵然他并没有把拉本视为知己,可拉本却很开心他与自己交谈。一点点的接触,一点点地道出自己的感受。没有轻视、没有嘲讽,只是安静的聆听,在这个地方就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拉本认定了后,就一直把邾夜当作自己的朋友。
  
  邾夜深深地凝望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拉本,后者紧抿着嘴唇的表情仿佛还在诉说着他的伤疼。犹如一个怕疼的孩子,让邾夜的自责心加重。
  "等他醒来后,要对他说声谢谢呢……"邾夜的眼神顿时温柔万分。
  堕龙细细品味着对方神情分毫间的变化,沉沉地笑了一声,"邾夜,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了,加上这个男人的命,有想想怎么回报我吗?"
  邾夜闻言,非常天然地嘟哝起一句,"不管欠多少,反正我都还不了。"
  好比说堕龙叫邾夜喜欢他,这于邾夜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不过,更加邾夜大惑不解的,还是堕龙为啥要提出这样一样无意义的要求。
  
  堕龙瞧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眼前的邾夜叫他来说,就宛若一只毛绒绒的小狗崽一样。
  可爱吗?或许就是可爱吧。
  看多了邾夜一贯的淡然,置身事外,偶尔露出的天然让堕龙打心底里的感到有趣。他很喜欢。
  "嗯——"堕龙佯装深思,"好像从你身上我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邾夜不语。直勾勾地看着堕龙,邾夜知晓,对方是话中有话。
  "邾夜,我记得我说过我要你喜欢上我,是吧?"堕龙眉峰一挑,"不做点什么,恐怕是拉不近我们的关系的。"
  邾夜忽地又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堕龙笑逐颜开,像个绅士在舞会上邀请女伴般,优雅而认真,"邾夜,我要你吻我。"
  
  晴天霹雳。
  邾夜顿时哑口无言。他就知道,招惹上堕龙这厮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瞥着微笑中的堕龙,邾夜转转眼珠,忒淡定地说:"这次不是我求你救我的,所以不算。"
  堕龙低低地笑出声,面露满意,"我知道了,我不会强迫你的。不过……"目光轻轻触及到病床上未曾清醒的拉本身上,"他的命我得收回来。"
  邾夜瞪住堕龙,微微气红了脸颊。少顷,像是无计可施,邾夜暗自叹气。
  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窗边背光的堕龙,邾夜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我说……可以换成亲吻以外的回报吗……?"
  "不可以。"堕龙微笑。
  "……"邾夜嘴唇抿成一直线,内心有千百万个不情愿。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换我主动得了。"堕龙雍容一笑。
  "……"邾夜痛定思痛后,毅然答道,"算了,还是我主动吧。"至少由自己来可以敷衍一下,混水摸鱼过去。
  
  邾夜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踱步靠近堕龙,每一个步伐都仿若千斤重般。
  彼此的距离渐渐缩短,邾夜内心也不断地冒泡。他其实是真的搞不明白堕龙的脑子在想啥?所谓的接吻难道还真能接多了就培养出感情?这种匪夷所思的答案当然不可能成真。所以邾夜得出的结论是堕龙很无聊,便拿自己"喜欢"的人来消遣。
  "把眼睛闭上。"邾夜淡淡地说。
  
  堕龙怡然自得地看着邾夜,嘴唇轻抿起淡雅的微笑。他慢慢闭合着眼眸,缓缓地低□来。服帖在脸颊的黑发轻扫过轮廓分明的脸,逆光的身影被窗外雪白的日光雕刻出分明的光与暗。那优雅而从容的细小姿态竟然如此好看。
  邾夜就算没兴趣,也不得不承认,堕龙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迷人味道。
  凑上前,邾夜轻吻了一下堕龙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多做纠缠。
  一吻结束,邾夜便飞快地退开。接着,仿佛感觉到一道火烧火燎的视线停落在自己身上,邾夜不禁侧目,看到的,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莱昂。
  
  "莱昂……"邾夜愣住,下一秒旋即清醒过来,"那个,事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事实是邾夜正在和我接吻。"堕龙抢先一步断下邾夜的话,自身后揽过手臂,将邾夜轻拥进怀中。堕龙笑着将下颚轻抵在邾夜的颈窝处,"为了还我的救命之恩,所以我要他吻我。至于你相不相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莱昂微微蹙了蹙眉。
  邾夜瞧见,意识到这或许是堕龙蓄意的。
  他说他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但并不表示不会算计什么。兴许堕龙知道莱昂会来,才故意这样提出要求。
  邾夜朝堕龙开口请求,"堕龙,我可以单独跟他说说话吗?"
  堕龙很识趣地松开了手,"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狱警镇压下那群囚犯后,我最好还是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一边说着,和莱昂擦身而过的刹那,堕龙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刚一走出医务室,堕龙远远地就看到了站立在阶梯旁的东帮首领——王。
  王看着堕龙,待对方走近后,随即单膝跪下,毕恭毕敬地说:"首领。"
  堕龙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王。
  "抱歉,首领。"王深深地垂下头,"上次波比(南帮首领)派人行刺你时,我不该忍不住出手的。害得为了隐瞒我们两人的身份,不得不将他们全都杀了。让你为此被关进了'高区'C区里。"
  "没什么。"堕龙说,"毕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冒充的。要是我们的身份曝光,多少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真的很对不起,首领。"
  "行了。至于当日挑衅我的那个人是被谁杀了嫁祸于我的,我自会去查清楚。"堕龙转过话题,问,"那边怎么样?"
  "就如我们先前得到的情报,的确有来自黑手党的杀手想要斯蒂芬的命。"王说。
  "知道是谁吗?"
  "暂时还不清楚。"王细细回忆,"在斯蒂芬与莱昂对决时,那个杀手一直都隐匿在暗处,随后一击偷袭时被我插手才没能正中心脏,要了斯蒂芬的命。"
  "是吗。"堕龙淡淡地呢喃。
  "首领……"
  "好了,你先起来吧。要是被别人看见东帮的领袖向我下跪,那可就真的好笑了。"
  "是。"王随即起身。
  "王本人现在处理得怎么样?"堕龙问。
  "为了避免离开后的麻烦,我没有要他的命。"王回答,"他现在正被严密的囚禁着。"
  "很好。"堕龙满意地笑。
  "首领,"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既然已经确定了有人想要斯蒂芬的命,那个杀手交给我来对付就可以了。"
  "是啊……"堕龙的声音里带着笑,"约定的内容我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的确可以离开这里了。不过——"堕龙眉目一横,盯着医务室方向的眼神极为暧昧,"我现在还不想走。"
  王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是因为那个叫邾夜的男人吗?"
  "……"堕龙罕见的沉默。
  
  "首领?"王开了开口,着实有点不敢相信。向来没有七情六欲的组织首领竟然也有醉心于于某件事物的时候。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堕龙低笑,"其实我自己都很惊讶。可能邾夜是第一个让我尝到'失败'这个味道的人吧。而且,一向淡漠的他偶尔露出那种像小动物般非常单纯、天然的表情让我很喜欢。"
  "首领……"王不晓得该说啥才好了。
  "我知道。不要痴迷进去最好。但我也在想,就这样放任自己去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似乎也不错。"堕龙低下眼帘,笑,"这样不就更像一个人类了吗……?"
  王的心境突地复杂起来,"那,首领是打算带走邾夜吗?"
  "不。"堕龙笑着予以否定,"强迫一个人接受自己的想法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就算要带走邾夜,也是要他心甘情愿的跟我走。"
  "我知道了。"
  "对了,王,联系下组织的其他成员,我要他们为我办件事。"
  "什么事?"
  "去查查那个叫莱昂的人,他入狱的真相是什么。我要知道幕后策划人到底是谁。"
  "是。"王慎重其事地点头,忽而想起什么,"首领,斯蒂芬似乎打算要邾夜的命。"
  "我知道。"堕龙并不在意,"作为你保护他的条件,我不会再给他机会的。况且,这样于他而言才更加有趣嘛。我相信,斯蒂芬一定也会这样认为的。"堕龙沉吟了一秒,又继而说道,"比起斯蒂芬这边,布朗那个老头子派来的杀手更叫我在意。"
  王明白,笑了一下,"因为邾夜切下了他的命根子,那个老头可咽不下这口鸟气。这可是巨大的耻辱。"
  堕龙双手环抱,想了想,"以他的个性想来是不会直截了当的要了邾夜的命的。虽然他这个人比起五大家族的其余几位教父显得有些无能了点,但他手下'军团'里还是有很厉害的杀手的。"一想到那位、或者是那几位伺机潜伏的杀手,堕龙笑了起来,"为了泄愤,搞不好布朗派来的杀手不止一个。"
  "我会去调查清楚的。"王恭敬地说。
  
  堕龙看着一本正经的手下,嘴角划出微微的弧度,"一直都看着你真实的模样,易容成这样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王一时间有点窘,"首领……"
  "好了,我们也该分开回去了。"堕龙说,"记住,你现在是王。东帮的领袖。"
  
  .
  
  均匀的呼吸声起伏在静默的医务室内。
  邾夜看着莱昂,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莱昂,刚才我——……"
  "我知道。"莱昂接过对方的话,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自责,为什么每次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救你的,总是堕龙那家伙而不是我呢?"
  邾夜眨巴起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你相信我。莱昂,对不起……"邾夜愧疚地继续说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应该背叛你的。"
  "没关系,"莱昂说,"我理解。况且这不是还搭上了拉本的命吗?"
  邾夜的目光随即落在病床上安静沉睡着的拉本身上,温柔万千,"这次……与其说是堕龙救了我,还不如说是拉本救了我。我本来并不信任他的。但就像莱曾经对我说过的。有时候,往往被自己忽视的人反倒值得去信任。"还有莱。上次在餐厅的事,那几个男人的骚扰倘若莱不站出来的话,他们三个想要摆脱麻烦并不简单。所以,莱在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情况下,独自将麻烦揽了过来。
  "我一直都以为,这里是不会有可以信任的人的……"邾夜似有感慨地说。
  莱昂轻柔地揉过了邾夜亮茶色的发,"放心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的。"
  
  某种微小的,宛若极细的如针般的不安扎过每一根神经。涟漪似的痛,一波一波扩散吞噬者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莱昂不想去想,不想去在意。可那个画面却仿若凝固了似的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当他看到邾夜亲吻堕龙时,那一刹那的定格根深蒂固。光与影交错下斑驳的碎光光晕让一切变得朦胧而不真切。可两人轻触在一起的呼吸却真实无比。
  莱昂瞪大了眼。
  这于他来说是个梦魇。可邾夜亲吻堕龙时的那个画面,却又是那么的美丽。
  




16

16、第十六章 ...


  拉本因为受伤,需要在医务室疗养一小段时间。而邾夜那点划伤在狱警来看无关紧要,便被送回了囚室。
  因为前一阵子的暴动已经触怒了典狱长,所以这次BOSS盛怒之下不但给予了"一级防范禁闭期"的处罚,还勒令停止犯人们一个月的室外放风。
  这禁令一出,不少囚犯们都哀声连天。
  而邾夜无动于衷。他担心的,只是罗伦斯床伴的死会不会激怒这个不好惹的首领。
  也不晓得风声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西帮的人纷纷都说人是邾夜杀的。对于这点指控,邾夜没去反驳,反正追根究底的话,人的确该说是他杀的。
  
  待禁闭期结束后,就有西帮的人传话,说罗伦斯要见邾夜。
  邾夜要是否认自己一点也不紧张、无所谓的话那是假的。或许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罗伦斯就有效地给了邾夜一个下马威,让邾夜充分见识到了罗伦斯冷酷面具下的残暴。
  尤其现在又是在罗伦斯失去了情人的状况下,邾夜也难保罗伦斯一怒之下不会去伤害莱昂和拉本。
  
  "你来了。"罗伦斯坐在囚室的椅子上,身边站在一个西帮的下属。他抽着烟,看着邾夜的眸子里是一派悠闲。
  邾夜懒得跟他卖关子,径直说:"你是来问我,你情人死因的吧。"
  "情人?"罗伦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横眉一挑,"那家伙还没资格做我的情人。只不过是一个发泄欲望的床伴而已。"
  邾夜一脸淡漠,多少有点可怜那个金发男子。
  拼了命的想要捍卫自己的领地,可在罗伦斯眼里却一钱不值。至少,并没能得到等价的感情。
  
  "邾夜,"罗伦斯冷冷地说,"大家都说人是你杀的。真的?"
  邾夜一口回答,"对。是我杀的。"
  罗伦斯眯缝起眼,盯着邾夜的深墨色瞳孔凉丝丝的,可转瞬间,就被阴鸷的笑意取替。
  倒是一直站在罗伦斯身后的男人,怒不可遏地说:"罗伦斯,这个黄种猪杀了我们帮派的人!他妈的!说什么都不应该放他活下去!"
  罗伦斯冷冷地瞥了眼身后的男子,对方立刻就被他冷傲的气势给震住,闭口不语。
  
  "邾夜,我再问一次,"罗伦斯声音冰凉,"人是你杀的吗?"
  邾夜迎过他狼一般冷酷锐利的眸子,回答,"是我杀的。"
  "你说谎。"
  邾夜怔了怔,不解了片刻,才笑,"关乎性命的事,我干嘛要背黑锅承认?"
  罗伦斯慢条斯理地起身,步步逼近邾夜,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的黑色气息。"哼,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当真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
  "不。"邾夜说,"我相信你杀我时不会有丝毫的手软。只不过,我是不是该有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呢?"
  罗伦斯略微怔住。他还以为邾夜会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辩解?"罗伦斯托起邾夜的下颚,"你倒是说说看。"
  邾夜紧紧地盯住罗伦斯鹰隼一样的眼睛,说:"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但无奈,他想要我的命,交涉无望之下,我为了活命只好杀了他。"
  "谁他妈的信你的话啊!"旁边的男子破口大骂。
  "住口。"罗伦斯冷冷地打断他,口吻干脆而决绝,"要是你再多嘴,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男子咬牙切齿地瞪向邾夜,可也不得不闭上口。为了这点口舌之争赔了自己可不划算。
  罗伦斯随即放开了箍住邾夜下巴的手,冷笑了一下。这样的他邾夜有些猜不透。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哦。"
  冷不防的,夜色般凉凉的声音蓦地绕进了罗伦斯和邾夜两人间。邾夜一怔,循声望去。
  堕龙一只手搭在墙边,正优雅地站在囚室门口。
  
  "堕龙——?"一抹诧异掠过邾夜眼底。
  看到堕龙的出现,罗伦斯倒不感意外。
  而站在罗伦斯旁边的男子面露惊色。堕……堕龙……!?他惊异,一向独来独往的堕龙居然会到这里来。
  
  "邾夜,人明明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自己承认。"堕龙来到邾夜身边,笑,"我可不喜欢别人莫名的帮我顶罪。"
  邾夜侧目看向他,说:"我不是在帮你顶罪。只是因为起因是我,所以,不该算成是我杀的吗?"
  罗伦斯直视着堕龙,倨傲地扬起下巴,"都听说你们俩的关系非比寻常,果真如此。"
  堕龙笑而不答。
  罗伦斯掐灭手里的香烟。灰色的烟灰簌簌地掉落一地。他垂眼盯着邾夜,"邾夜,我之所以说你撒谎,是因为那种杀人的手法不是你这种能力做得到的。那是很漂亮的杀人法。"
  邾夜听着这话,心想堕龙是不是该说声谢谢。不过那种变态的手法他可不敢恭维。
  
  "罗伦斯,你难道打算放过邾夜?"一旁的男子终是没能忍住,开口质疑,"堕龙这个家伙就算可怕,但也终究是一个人,要知道我们西帮也不是好惹的。"
  "你认为我怕了堕龙?"罗伦斯面无表情,"还是你认为跟堕龙去拼一场可以显得你很有价值。"
  "不……"男子紧张地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记得有警告过你们,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可以动邾夜。"罗伦斯冷冷地说,"可那家伙却背着我想要杀了邾夜。"
  "但也可能是邾夜这家伙在撒谎啊!"男子鼓足勇气争辩。
  罗伦斯看向邾夜,目光锐利又认真。后者一脸淡然地回视过来。
  罗伦斯垂眼低笑,音色很冷,语气却很坚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选择了邾夜,那我当然会相信他。"
  邾夜微微地睁圆了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罗伦斯口里说出来的。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邾夜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堕龙揽过邾夜的后腰,正要带他走时,罗伦斯眸光冷凝地叫住他,"邾夜是我们西帮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带不走他。"
  邾夜的身子一僵,似若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而堕龙却没有停下放在邾夜后背上带着力的手。邾夜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堕龙,后者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真是抱歉。"堕龙笑得极为绅士,"我无意冲撞你。可邾夜,我是要定了。"
  "哦——"罗伦斯瞳孔内一片冰寒,"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对视中的两人让人不由得捏上一把冷汗。
  堕龙淡淡地看着罗伦斯,眼角眉梢都透着腹黑的笑意。反观罗伦斯,冷峻的面容上表情孤傲,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视中,没有气焰嚣张不可收拾的挑衅,只有针锋相对的轻傲。
  
  邾夜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一切都有点莫名其妙。
  "堕龙,"邾夜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谢谢你的帮助,但这是我跟西帮的事。可以让我自己解决吗?"
  堕龙凝视着邾夜直爽的眼睛。
  半晌,就在邾夜以为他会生气时,没想到堕龙却是浅笑,"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强行插手,也只会让邾夜认为自己轻视了他。认为他很无能,只会依赖他人。
  堕龙朝罗伦斯轻笑了一下,说:"这次可惜了。我很期待下次有机会跟你较量。"
  罗伦斯瞥向他,眸光盛满冷调。
  
  "还有什么事吗?"邾夜淡淡地问罗伦斯。
  看到罗伦斯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过来。邾夜没多做犹豫,一径走了过去。
  身高上的差距,与距离的贴近让邾夜不得不抬起眼睛。对视之下,视线如水般平静。
  罗伦斯虚了虚眼,望住邾夜的眼睛。那具有穿透力的视线一直望进了虹膜的最深处。罗伦斯说:"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邾夜愣住,好笑地说:"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你?"
  罗伦斯不答反问:"邾夜,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邾夜被问得一头雾水,淡笑,"当然是我。伪装什么的,我可没兴趣。"
  罗伦斯瞧着透着疏远气息的男人,疏忽间,不禁想起了邾夜和莱昂在一起时纯真而天然是神情。
  他跟着微微地笑起来,"邾夜,想不想正式加入我们西帮?"
  一旁的男子惊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伦斯,你疯了不——"话音未完,喉咙便猛地被梏住!骤然间收紧的力量勒得男人只能发出干哽的呻吟。
  "你太闹了……"罗伦斯面色冷凝地卡住了对方的脖子,声音轻得如同贴着夜色吹过的风,"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男子瞳孔猛地紧缩,浑身是瑟瑟地发抖。
  邾夜看着罗伦斯一向的残酷,心底有点发凉。不过,出手阻拦,用温柔的胸襟去解救敌人、感化他,邾夜可没这伟大如圣母的心肠。他只是冷眼旁观。
  而罗伦斯这次并没有要那个男人的命。在男人双目凸出,两眼翻白快要断气的刹那,罗伦斯放开了手。
  男人随即烂泥似的跌坐在地,注入胸腔的空气让他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眼角的惧色还清晰地浮现着。
  罗伦斯俯视着地面的男子,声音冷脆,"滚。这段时间不要让我看到你。"
  男子立马狗般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囚室。
  邾夜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漠不关心。
  
  瞬间的静默充斥在两人间,弥漫开来的死寂沉沉地压迫下来。邾夜转过眸子,盯着罗伦斯,说:"我没想过要加入西帮,毕竟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歪过脑袋,邾夜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况且,你们西帮的宗旨不是'白人至上'吗?我是中国人,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白人……至上……啊……"罗伦斯似有呢喃。合在眉眼的笑轻浮得让邾夜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好了,"罗伦斯说,"你可以走了。"
  邾夜定定地望着神色冷漠的罗伦斯,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罗伦斯沉默了半晌,仰起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慢慢缭绕在视野内的烟宛若牵引时光的线,过往的记忆洪流如潮水般不可抗力地涌进脑海深处。
  罗伦斯想起了父亲和爷爷对自己的轻视与无情,更想起了母亲温顺甜美的笑。
  两种强烈的反差仿若昼夜的白与黑,那么的鲜明,成为了他儿时最为明晰的感触。他想,他是喜欢Island监狱里孕育出的残酷的,这让他冰封沉寂的血液涌窜出难以言喻的疯狂。同时,他想,他也开始渴求起那极为罕见而稀少的温柔,如母亲一般,是种更为甜美的残酷。
  




17

17、第十七章 ...


  不晓得是不是"一级防范禁闭期"以及"取消室外放风"的处罚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最近,Island监狱的囚犯张狂的个性收敛了许多。各个帮派貌似都在养精蓄锐似的,纷纷按兵不动。
  而这段时间,唯一让囚犯像八婆一样议论的就是典狱长的一度抽风。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桥,要众人称呼他为"BOSS"的伟大的典狱长最近迷恋上了植物。于是,金口一开,便计划着把他办公室外的一大片草坪改造成植物园,计划种点花花草草和小水果。
  而这一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狱警身上,而狱警则又更自然地将这一无聊的任务转交给了囚犯们。
  在狱警们左右斟酌,商量之后,找到了莱昂。说是算上工钱,想要莱昂来负责,另外让他再挖几个可靠点的囚犯来做工。
  这种工作在Island监狱算得上是好差事了。
  不用在人蛇攒动的囚仓里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混,可以确保安全的在外面晒太阳透气,外加赚点小钱以及享受每天沐浴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当邾夜看到莱昂的人选后,倒也不无意外。
  因为这就是莱昂的性子会做出的事。
  
  "哎呀,这可真是好光景——"莱吹了声口哨,调侃地说。
  宫本雅明、拉本、莱,以及另外两个时常被欺负虐待的弱者。整就一个"弱者俱乐部"。
  拉本面对莱促狭的笑,讪讪的抓了抓头发。而宫本雅明只是很感激地望着莱昂,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早已感激涕零地紧握住莱昂的手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邾夜感叹。
  当然,邾夜并没忘记自己也站在弱者的行列里。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幸运女神眷顾着。
  
  而植物园改造计划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和其他几位勤劳踏实工作的囚犯不一样,莱憋了一肚子的坏水是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
  比如说,他想在花园的一圈都种上仙人掌,再在中间挖个施肥的粪池。想当然,这一奇妙构思的结果自是遭到所有人吊黑线的反对。而莱面对大家的坚决就会想方设法地把邾夜笼络过来,却不料被邾夜"婉言"拒绝。
  "我可是要好好存钱的。"邾夜说得煞有介事,"毕竟我答应了斯诺(医务室的医生)请他吃蓝莓慕斯的。"
  而莱昂听完,便笑着揉过了邾夜的发。
  
  兴许是这段时间多数都是待在外面的,那些人与人之间持强凌弱的残酷短暂了远离了自己,邾夜竟眷念起了以往在孤儿院时,那段安逸而平静的日子了。
  可能真如堕龙所说的,自己一直都向往着阳光下朴实的生活。当然,这样的人生邾夜是想和莱昂一起走过的。
  
  "邾夜!"一日,莱昂在工作快要结束时,神秘兮兮地把邾夜带到典狱长办公室外的一角。
  "怎么了?"邾夜跟着莱昂一路走,很快地,他就看到大树下的草丛里的一窝猫咪。
  白色的母猫正惬意地晒着暖洋洋的日光,而三只小猫崽正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一起,一同享受着美好的日光浴。
  邾夜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种生物,"这是谁养的?"
  "不知道。"莱昂蹲□,"应该是某个狱警养的吧。当然,也可能是流浪至此的野猫。"
  "怎么可能……"邾夜也跟着蹲下来,专注地瞅着这窝眯缝着眼,懒洋洋却也可爱得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白猫。他笑得很开心,"呵,竟然能在Island监狱看到猫,还是蛮新奇的。可能狱警也觉得这个地方需要一些调节生活的动物吧。"
  莱昂安静地看着笑得如同孩子的邾夜,心脏浸水一般温柔异常。
  邾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莱昂望着他的眼神异常火热,脑袋瓜子全被新事物的好奇感所取替。伸出手,邾夜略带警惕地摸了一把白猫柔软的毛皮。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扰醒了美梦,猫咪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却并没有不满,而是非常粘人地舔了舔邾夜葱白的手指。
  "呜哇……"邾夜的眼睛霍地亮起来,满脸的期待,"好可爱……"
  细细绒绒的毛发摩挲着指尖,那种细小的微痒感反倒有种纤细的柔软感。
  邾夜两手搭在双膝上,将下颌半埋进膝间,带着几分感动地凝视着小小的动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流动着天真。
  "虽然是很小的动物,但却真的好温暖。"邾夜抿着嘴,笑容灿烂,"真可爱啊……"
  莱昂愣愣地看着对方烂熳美好的微笑,悸动于展露出笑颜的邾夜所带给他的温暖。
  完全没有预兆。
  莱昂的手心轻轻地叠上了邾夜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微热的温度暖暖的叠合在肌肤间。
  邾夜转过眼睛,困惑的声音蚕食在了莱昂温软的嘴唇下。
  怔怔地睁大了眼,邾夜的呼吸猛地停滞。还没意识到这是接吻之前,急剧加快的心跳声早已震耳欲聋。
  
  "呵……"莱昂瞧见邾夜整个人都愣神,忍俊不禁。
  "莱昂……"恍惚了好几秒,邾夜才从接吻的冲击下恢复神智。
  莱昂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其实我一直都想这样做了。"
  邾夜随即垂下头,被无限放大的喜悦让他立刻涨红了脸,心脏的鼓动是那么的有力而直接,淹没了邾夜所有的防备。
  "嗯——?"莱昂故作好奇地拉下脑袋,紧盯着邾夜,挑眉,"你脸很红哦……"
  "明知故问。"邾夜盯着红彤彤的脸不满地瞪住对方。
  莱昂笑开来。邾夜这种异常天然的样子真的很让他心动。也很适时的压下了他内心惶惶的不安。
  自从那日看到邾夜亲吻堕龙后,莱昂的心里就始终不安稳,在担忧着什么。亦或者说有那么点嫉妒。尽管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嫉妒的必要,邾夜喜欢的人是自己,可莱昂还是不可避免地焦躁。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
  
  "呐,莱昂……"邾夜脸颊还泛着些微的红润,抓住了莱昂的手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朋友找到了陷害你们的证据,你离开这里以后,会等着我出去吗……?哪怕,会是一辈子……"
  邾夜的这番话倒是莱昂始料未及的。
  他盯着明显有些局促的邾夜,一个爆栗猛地落在了邾夜的前额上,"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莱昂移了移身子,正对着邾夜,笑着说,"除了邾夜,我可是谁都不要的。"
  "莱昂……"邾夜的声音带着感动的颤音。
  "我说,"莱昂促狭地笑起来,"如果有被我感动的话,那你就主动吻我一下吧!"
  邾夜失笑,"想要我吻你直说不就好了,用得着这样拐弯抹角吗?"
  莱昂耸耸肩,"我是认为这样的场合太没情调了,所以需要好好的调节调节气氛。"
  邾夜轻笑一声,"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因为是自己主动,所以邾夜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毕竟面对的,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那个,先声明,"邾夜说,"我的吻技不好,到时候不许埋怨。"
  "没关系。"莱昂笑,"我对自己的吻技还是蛮自信的。"
  "……"邾夜抓住了话柄,"你吻过很多人?"
  "我这叫无师自通。"莱昂扬眉。
  "……"邾夜甘拜下风。
  
  两手轻轻按住莱昂的面颊,邾夜闭上眼睛,吻上莱昂的唇。
  仿若一只亲昵主人的猫咪,邾夜笨拙地舔吻着莱昂的嘴唇。这一青涩的动作反倒让莱昂心痒难耐,难以把持。
  莱昂捉住邾夜的手,另一只手缓缓勾过对方的脖子。
  很轻松地就掌握了主导权,莱昂细致深情的吻探入了邾夜的口腔,络合的热度在肆意搅动吸吮的舌尖上化为情.欲的芬芳。
  直到榨干了邾夜肺里的空气,莱昂才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邾夜的脸色潮红,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些许的湿润。
  莱昂心里是一片柔声。他轻轻地抚过邾夜的背脊,将对方搂进了怀里,不停亲吻厮磨着邾夜的耳鬓,"我爱你,邾夜……"
  邾夜非常幸福的缓慢地垂下了眼。
  斑驳绚烂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此时无声胜有声。
  
  .
  
  在典狱长所在的办公室大楼里,将工具放回仓库后的莱霸道地从同党林佩德手里抢走了他的咖啡,正惬意地小啜着。他遥遥地望着树荫下的邾夜和莱昂,嘴角的弧度深嵌。
  "哦呀——"林佩德吹了吹口哨,调笑地说,"那边还真是打得火热啊——"
  莱扬眉,"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嗯——?"
  "我是既羡慕又嫉妒啊。"
  莱笑开来,"等你这次任务完成后,叫BOSS给你放长假好了。到时候,你想跟谁亲热就跟谁亲热去。"
  "说得好听……"林佩德旋即夸张地摆出一副苦愁的表情,"为什么我觉得我会在这里待上个十年五载啊。"语音一顿,林佩德收敛前一秒的做作,立马直勾勾地盯住莱,"我的兄弟,我可是跟你同命相连的。上次监狱暴动你竟然甩掉我!我说,你总该对我说说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吧?也好快点搞定,让我们俩都早一日解脱啊!"
  莱笑笑,很无所谓的味道,"林佩德,我来这里只是要干掉一个人而已。"说罢,莱哥们儿似的拍了拍林佩德的肩膀,"交给我吧。到时候,我会跟BOSS说,多给你奖励的。"
  "奖励之类的就免了。"林佩德翻翻眼,接着便丢给了莱一记重型炸弹,"莱,我早上有接到BOSS的通知。他让我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他会来这里见你,考察一下你的工作进展。"
  一口被喝着的咖啡呛住,莱拍着胸口哽了好几口气才顺了下来,不满地说:"我说,那家伙来做什么?是想给我徒添麻烦吗?"
  林佩德很古怪地瞅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莱,你跟BOSS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从你说话的语气来看,一点也没有下属对教父该有的尊敬。"
  莱的视线轻轻扫过对方的脸,抚了抚下巴,似有所思,"什么关系?"他嬉笑地说,"有三个答案,你猜猜看!"
  "哈!?"
  "一、我是他的情夫。二、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来这里是为了还债,好互不相欠的。三、我是个雇佣兵,他是我这次的雇主。"
  林佩德听完,一脸黑线,"……我可以三个都不选吗?"真叫他辨别,还是第三个比较靠谱一些。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趣。"莱趴在窗沿,嘟嚷着。
  林佩德不以为意地摊手,"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幽默的一面。"
  莱笑了笑,站直身子,"好了,我该去洗澡,回囚仓了。要是摸鱼摸太久被查到,也会给你徒加不必要的麻烦的。"
  
  虽然参与"植物园建设计划"的犯人都是由莱昂在负责,但基于莱昂本身也是囚犯,所以狱警通常都会在不远处搭一只眼,看管看管。说是盯梢,但也不过是在囚犯做完工后铐去浴室让他们分批逐次地冲澡,接着再押回囚仓去而已。
  所以林佩德做做样子的把莱送回囚仓后,便打算去办公室上网玩玩游戏。可途经同事的办公室时却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打骂声。
  林佩德以为狱警们发生争执继而动起了手,他琢磨了半秒,觉得演戏应该要演全套,便好心地破门而入,打算制止战争。
  可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却足足让他愣了好几秒。
  
  一个模样清秀的囚犯正被三个狱警叫嚣着,以一个极辛苦的姿势铐在了桌上。
  其中一人压在他身上,另一人则桎梏着他的手,让他更加动弹不得。最后一个狱警站在一边,正拿不准自己等下是不是也要好好地玩上一把。
  
  "你们……"林佩德傻了眼。他是知道在监狱里,不少囚犯为了泄欲会去强.暴一些没反抗力的男人,可他却独独没料到狱警也会淌进这滩污水里。
  三个狱警看到新伙伴出现后,招呼起来,"哟,林佩德,你要不要也来爽一下。这家伙可够劲哦!"
  林佩德看了看这三人兴奋难耐的模样,又看了看被拘束着的囚犯,突然明白啥叫衣冠禽兽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流氓了,没想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那名被压制着的人,林佩德倒是有个模糊的印象。是莱昂叫来一起做帮工的,名字……好像是叫宫本雅明。
  
  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一眼。
  林佩德强烈地感觉到了宫本雅明盯住他的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敌意。
  可能是一种反射性的动作,林佩德的视线随即对视进了宫本雅明的眸子里。那双不屈不饶的眼睛乌黑得如同一汪深潭,越是往内窥视,越是能清晰地看到燃烧着的绝不屈服的火焰。
  尽管宫本雅明的挣扎是徒劳无货的,但他却并没有为此而束手就擒。
  顽劣抗拒着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暴行,宫本雅明骨子里不曾退缩的倔与傲让林佩德不由得对之刮目相看。
  他本来是打算带上门径自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
  可如今,却打消了那一闪而逝的念头。
  
  "我说……"林佩德单手叉腰,嘴角划出的弧度里暴露出了些许的残戾,"这样一群人强.奸一个囚犯很有趣吗?"
  "这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其中一位狱警说,"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我们需要发泄!发泄!不找这些垃圾找谁!?"
  林佩德眉角一挑,不再说什么。
  直直走到压在宫本雅明身上的狱警面前,在一伙人费解的注视下,林佩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吻上了对方的下颚,狠狠地撂倒了对方。
  众人愣神,身为狱警的林佩德的举动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林佩德笑嘻嘻地单手解开了宫本雅明手腕上的手铐,将他搂进自己的胸前,冲大伙一笑,"抱歉啦!你们要去找谁泄欲我管不着。但这个人不行。"暧昧地笑了笑,林佩德口吻里夹杂着浓重的威胁味,"因为这个人是我的所有物!"
  
  比狱警更加震惊的,是宫本雅明本人。
  前一刻,他不过是拿着工具想要还回去,却没想到被狱警叫住,呼来喝去着去做跑腿的事。然而让宫本雅明措手不及的,是狱警们蓄谋已久的歹意。
  那一刻,压过绝望的,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与此同时,宫本雅明的内心也涌现出强烈的自我嘲讽。
  他知道如果老老实实让他们干完的话,自己会少受不少苦。可宫本雅明宁死也不会放弃自己仅剩的一丝尊严。
  纵然大家都说在Island监狱里没有尊严,只有苟活。但宫本雅明却从来不曾认过输。
  
  林佩德扶稳身体乏力的宫本雅明,目光在三位狱警身上环视一圈,笑,"可以请你们离开吗?我想好好和我的小情人亲热一番。"
  其中一个狱警闻言,撇嘴"切"了一声,兴致败坏地踏脚走人,"早说嘛!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垃圾堆中的废物与同事大动肝火。"
  没有发生激烈的冲突,三个狱警兴趣缺缺地乏味离开,将地方留给了剩下的二人。
  
  "喂,你怎么样啊?"
  回应林佩德这句话的,是扇在他脸上,无比雷霆万钧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林佩德顿时愣头愣脑。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提醒着他的失败。此刻,眼前这个犯人正在以下犯上。
  一个青筋立马狠狠地蹦到了太阳穴上。林佩德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宫本雅明正视他,"反正杀死一个犯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而已。一张简单的报告就可以摆平一切。"
  "那也是你们罪有应得。"林佩德掏掏耳朵,讥讽地说。
  "至少我不是!"宫本雅明激烈扬起的眸子里有着动人的傲气,神圣不容侵犯,"我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别妄想我会屈服于你们!"
  林佩德怔住,不由得想笑。心想这个犯人还真是傲得很啊……
  
  "我说……"林佩德耸耸肩,"你把我当作什么了?我可是好心救了你的狱警耶!"
  岂料,宫本雅明露出了更甚的鄙夷之色,"你和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吗?真要说,你们狱警比那些囚犯更龌龊。他们至少摆明了自己就是禽兽。而你们,却还要披着伪善的面具来惺惺作态!"
  一溜烟的话倒是让林佩德目瞪口呆。
  如果说前一秒的那扇耳刮子让他恼怒,想给对方一顿教训。那现在,他就是想要好好捉弄捉弄对方,看看他吃瘪的样子。
  
  "呵呵,"林佩德暧昧地凑近对方,"你以为我想上你啊?告诉你,你这种货色还不够格。"
  "是哦,"宫本雅明瞪向对方,"还真是谢谢你了!"
  "'谢'字就免了。"林佩德抽身,好让对方站起来,"我可不想在一个囚犯身上浪费时间,你可以走了。"
  宫本雅明愣了愣。一秒钟的停顿后,他立即起身。
  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囚衣,宫本雅明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林佩德盯着对方纤细的背影,哼笑地说:"无所谓——宫本雅明,我叫林佩德。记住我的名字了,因为我还会来找你的。"
  




18

18、第十八章 ...


  在Island监狱,堕龙的存在非常与众不同。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除了在餐厅吃饭,他都会待在自己的囚室里安静地看书。而每日的放风时段,除非那日阳光普照,他会拿着书本在放风场晒晒太阳外,多云的阴天,他是不会去放风场透气的。
  这一独来独往的作风,便使得不少犯人更加好奇于他的身份。
  从外来看,大伙都认为他应该是个翩翩贵公子才对。可他强到可怕的身手又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
  而和他同一囚室的邾夜,兴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跟着看了不少的书。
  和堕龙的相处,以邾夜来说还算融洽。
  虽然最近邾夜一直在想,他是不是触怒了对方。
  好比说,在医务室时,为了能好生和莱昂说话,他便请走了救了自己的堕龙;又好比说,在罗伦斯的囚室,明明堕龙是好意来替自己解围,可他却并不怎么领情。
  邾夜以为堕龙会认为自己不识抬举,可对方却似乎并没有斤斤计较。
  
  两人在囚室的气氛多数是静默的。一般而言,除非是堕龙主动开口,不然两人很少会说话。而邾夜一般想跟堕龙说些什么时,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琢磨着该怎样开口。这时,堕龙通常都会看穿他的心思,转而率先出声。
  "你想说什么?"堕龙看着书,漫不经心地问。
  "……"邾夜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堕龙只是微笑,没再说什么。
  邾夜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张口,"其实,我以为你会生气……"
  "生气?"堕龙笑,"你指的是哪件事?"
  邾夜盯着他的笑。后者明显一副"我很清楚,但我就是要你亲口说出来"的腹黑表情。
  邾夜深深无语了一把,"上次……和西帮的事,我的做法……"
  "你以为我会认为你没有给我留情面?"堕龙不以为意,"我并不介意,因为那是你的想法,你的选择。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罢了。"
  邾夜眨了眨眼,惊讶于说出这番话的堕龙。
  半晌,才浅浅地笑了笑,"谢谢你……"
  
  "罗伦斯他,"堕龙一径切过主题,"最近有找你麻烦没?"
  "没有。"邾夜沉吟,"近来或许是我在做典狱长的工作,很少见到他。他也没要求我加快接下来的计划。"
  最近的这些天,日子都过得太安静了,平静得仿若一汪湖水。而正是这样的宁静反倒叫邾夜有些不安。
  堕龙沉默地望住他,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邾夜跟前。
  
  "邾夜。"堕龙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拂过邾夜亮茶色的刘海,"这不像是罗伦斯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既然他摆明了对你有兴趣,那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说他对我有兴趣?"邾夜淡笑,"我看,应该是他对我脑子里的计谋感兴趣吧。"
  堕龙轻轻地笑了一下,"你手上的伤好得怎么样?"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邾夜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淡褐色的疤痕烙印在肌肤上,那日的一切仿佛都还历历在目。
  堕龙眼角的余光也一同捕捉到了那抹伤,他随即发出了似有若无的叹息,"可惜,留下了痕迹……"
  "没关系。"邾夜淡淡地笑笑,"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堕龙转而玩味地看着邾夜,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想杀了那个男人?不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保护你的拉本,不应该杀之而后快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邾夜垂过眼,"我只是觉得杀不杀他意义都不会改变。反正经由你手,他是绝对没有胆量再来行刺我的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赶尽杀绝。至少,留着他,对我来说没有害处。"
  堕龙笑笑着,"邾夜,很难想象你这种人会是黑手党的成员。要知道,黑手党里的人通常都是狠而无情的。"
  "我只是觉得威胁不到我的人没杀的必要。"邾夜说,"能够少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的话,为什么要让自己手上沾满更多的鲜血呢?"
  "这就是你做事的原则?"堕龙挑眉。
  "嗯……"邾夜淡淡地说,"只要没有危害到我,在我手里能少杀一个人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堕龙只是回以一笑,优雅而贵气十足。他说:"邾夜,有时候你应该对别人残忍一些。"
  说罢,旋即承起邾夜的臂膀。趁他没有防备之际,在那条浅浅的疤痕上印下了一个吻。
  邾夜震惊,身子猛地僵住。
  他瞠目结舌,微微睁圆的眸子里隐含着几分困惑。
  "邾夜,"堕龙轻轻地问,漆黑如夜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了醉人的迷离气息,"刚才那个吻你很讨厌?"
  邾夜呆了好几秒,才回答,"我只是很诧异……"
  堕龙笑了笑,浸进眼底的是某种势在必得。而他的这个笑容,在邾夜来看,耐人寻味。
  
  .
  
  每天的放风时间里,罗伦斯都会跟伙伴们占着的桌子玩上几把扑克。而近来几日,他却较为反常地改为了在看台的长条凳上抽烟,放松心情。不时地,也会四处走走。
  而当他走到铁丝网的一角看到已经快要完工了的植物园时,只觉得典狱长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可干。
  虽说典狱长和狱警是Island监狱的老大,但并不意味着罗伦斯就真的怯于他们。毕竟得罪狱警于他没有丝毫的好处。但要是狱警们咄咄相逼的话,罗伦斯也不会束手就擒。所以,中间那紧绷的平衡便被双方潜规则的维持着。
  罗伦斯看似冷酷,实则性格暴戾。
  他并不在乎被关进隔离单间,更不在乎死。加上他的身份和黑手党有关联变得很特殊,所以狱警们哪怕看他很是不爽也不会傻到没底地去招惹他。
  
  半靠在铁丝网边,罗伦斯闲闲地抽着烟,目光蓦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邾夜和莱昂。
  罗伦斯安静地矗立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可能是才做完工,两人在树下稍作休息。莱昂闭着眼浅寐,邾夜则静静地仰望着天空。
  天空蔚蓝如洗,金灿灿的阳光切过片片云彩绚金似的洒落一地。
  邾夜眯了眯眼,宛若一只晒着太阳的波斯猫,慵懒而美丽。
  少顷,邾夜睁开了眼,转而看着身边睡着了的莱昂。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事物的小猫,会用小爪刨上几下。邾夜伸出食指戳了戳莱昂,见对方没反应,邾夜笑了起来。
  摸了摸那绚如黄金的耀眼金发,在微热的日光下,掠过指间的一丝暖度温温地熨过微微发皱的心涧。
  邾夜微微撑过身子,将脸庞凑近,专注地盯着莱昂,嘴边含着温柔的微笑。
  然后,极为缓慢的瞬间,却冲击着某个人的灵魂。
  邾夜轻轻捧住了莱昂的脸,轻柔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可定格在罗伦斯眼里,却如同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衍生出的蝴蝶效应般。
  极为短暂的时刻,却又那么的缓慢而致命,清晰得嵌进了记忆的一隅,有所停留。
  邾夜亲吻着莱昂的动作小心而谨慎,仿若趁主人睡着后,偷偷亲昵主人的白猫。明明就是转眼间的刹那,可却实实在在地叫人感受到了什么叫缠绵悱恻。空气,仿佛都为此染上了无暇的流光,温柔四溢。
  那个只停留在嘴唇上的吻,让罗伦斯莫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喜欢邾夜的那个动作。似乎又让他看到了对方与众不同的一面。剥开了那淡漠的表皮,看到了掩盖在疏远下的真实。
  罗伦斯想,他是真的不会无聊了……
  
  莱昂醒过来时自然不会知道邾夜吻了他的事。
  在他等着其他几个囚犯沐浴完毕,睡得半梦半醒之际,就有狱警叫住了他,说有人探监。
  莱昂以为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友约翰,结果看到来者时,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老师!?"莱昂惊喜万分,但也费解对方为什么大老远地跑来这里看自己。
  被莱昂成为老师的男子已经年近五十了,但看上去却身子骨硬朗。他是莱昂最初的老师,也是莱昂的上司。虽然因为升职的他们已经不在是这层关系了,可莱昂还是一如既往的尊称他为自己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中年男子朝莱昂笑了笑,说:"我是特地来看你的。想来以你的个性,在这里肯定是众矢之的吧?"
  莱昂讪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就是个直肠子嘛……"
  "莱昂,"中年男子示意莱昂坐下,"我可不会相信你会杀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约翰那家伙面对我的质问总是含糊其词。"
  莱昂听着,明白现在的约翰对谁都保持着迟疑的态度。毕竟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在约翰看来,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可疑的存在。
  但莱昂却愿意相信自己最尊敬的老师。
  "老师,狱警很关照我,是因为你有为我打通关系吧?"莱昂问。
  "我只是相信你是无辜的。"中年男子笑,"所以,你不应该受这种罪。"
  "谢谢你,老师。"莱昂感激万分。
  "那你愿意告诉我事实吗?"男子说,"我想帮你,莱昂。"
  莱昂点点头,毫无保留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自己的恩师。
  




19

19、第十九章 ...


  晴空万里,视野空旷。
  难得的一个好晴天,在放风场上,各色囚犯都以自己的帮派为中心,占据着场地上的各种器具。而莱自从跟邾夜混熟后,就变得爱搭讪聊天。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被关得太久了,不找个人来说说,估计会得抑郁症的。
  不过,莱和迟钝的拉本不同,他懂得看时间和气氛。
  所以偶尔地,他会拉着拉本离开,让邾夜和莱昂也过过"二人世界"。说是二人世界,也不过是莱打趣的调侃罢了。毕竟在监狱里,许多秘密都不是秘密,大家都充分地暴露在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今天,就在莱说得天花乱坠时,狱警却找上了他。
  "NO:518918,有人探监!"
  狱警的话让莱很明显的愣了一秒,一副"我孤家寡人的,谁会来看我?"的表情。但旋即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那个,"他笑眯眯的口吻里吐出了一句极杀风景的话,"我可不可以拒绝啊?"
  邾夜:"……"
  莱昂:"……"
  拉本:"……"
  狱警白了莱一眼,明显一句"废话"的表情,跟着便强制地铐住他,带离了放风场。
  
  一走进位于西区的大楼里,狱警立刻就取下了反铐着莱的手铐。
  莱揉了揉手腕,四下瞅了瞅。气派的装修,精致豪华的穹顶,华丽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莱以为在Island监狱,这样的建筑应该是不会存在的。想来,是接待"大人物"的地方。
  
  被狱警领到一扇红檀木大门前,莱静默了一秒,门扉便被狱警轻轻推开。
  浓烈的日光沿着大门的开启划出了明亮的角度,涌进走廊。莱没做犹豫直直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便应声带上。
  房间很大,正对着莱的巨大的落地窗前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莱怔了怔。对方在这时回过了头,对视上了他的眼睛。
  和莱略显单薄的体形不同,纯西方血统的男子身形健硕。结实的肌肉包裹在笔挺的西装下让他的身体线条绷得很紧,给人以强壮有力,却又不会过度粗野的感觉。在逆光的光影切割下,男子一个薄薄的轮廓烙到了莱的视网膜上,那过肩的金褐色卷发被明媚的日光滤掉了一层色素,微微的透着银。而男子一双深海般的蓝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莱。
  莱的视线缓缓地迎了上去。
  
  看着男子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莱想起来已经有好多个月没看到他了。一时间,浓郁的想念摩挲过神经末梢。
  然后,下一刻,如同从沉寂的水底翻浮而上的水泡所荡漾开的涟漪,层层叠叠地透开了大脑深处的画面。
  在檐廊外的庭院,柔软的草坪上传来了口风琴的声音。流泻而出的旋律是那么的伤感,却又如此的美丽。
  然后,当一切归于宁静后,静谧的空气里却仍旧混杂了太多的声响。清风带动空气的声音、草虫被树叶遮覆的声音、流水绕过水岩的质感声音。各种细碎的声音络合在清热的光线下,仿佛提前嗅到了夏草的芳香。
  
  一晃而逝的画面终止后,莱吐了口气,看着男子,笑容可掬。
  "莱……"对方轻唤着他的名字。
  莱笑笑着,走到他身边。站稳身子,执起对方的左手,莱弯下腰身,犹如一个骑士在给自己至高无上的君主行礼般,无比正式地在对方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我的教父——"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由得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礼仪了?会让我受宠若惊的。"
  莱拨了拨耳边的黑色鬈发,镜片下的眼睛笑吟吟,"因为林佩德说你很生气。"
  "难到你认为我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拍手叫好?"
  "当然不会。"
  男子轻笑,坐进了柔软的沙发上。莱随即跟上他,站到对方面前。
  男子握住莱的手,无比清晰的热度随即覆住莱略微冰凉的掌心。
  
  "莱伦,"莱垂眼,看着自己效忠的教父——莱伦?柯里昂,说,"我知道,我这次没跟你说就擅自行动是我的错。不过,真要告诉你,你会允许我这么做吗?"
  "你说呢?"莱伦?柯里昂挑眉。
  "所以我才先斩后奏嘛。"莱嬉笑地说,"没有得到BOSS的批准,私自杀人可是会引起家族间的斗争的。所以我这次特地改变了身份,切断了和家族的一切联系。"
  "我还奇怪呢,"莱伦?柯里昂的手臂顺势一带,莱整个人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明明我们去意大利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却给我临时变卦,丢下一张暂时不要找你的纸条就搞起了失踪。原来是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那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才得到消息,原来我要找的人就是两年前入狱的北帮首领斯蒂芬。"莱笑笑着,视线定定地落在莱伦?柯里昂的眼睛上,"我知道这样做你会很生气,但我过不了我这关。"
  "为什么?"莱伦?柯里昂厚实的掌心缓缓抚摸着莱的脸颊,合在眉眼间的笑有丝促狭的味道。
  莱心知肚明是对方的坏心眼,但还是按照莱伦?柯里昂的意图说道:"两年前,斯蒂芬密谋策划,对你进行的那次暗杀因为我的大意让你深受重伤。身为你的贴身保镖,这样的奇耻大辱我可咽不下去。"莱说着,声音越发的狠辣,"那时我就对自己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要让那家伙死得很难看。"
  
  莱伦?柯里昂笑看着他,调侃地问:"就这些?"
  莱一怔,旋即将两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暧昧地微微倾过脑袋,"你还想听我说什么?"他笑,"想听我说,我之所以这么生气,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受伤的那个人是我的恋人?"
  "不就是这样?"莱伦?柯里昂亲吻住莱的耳垂。
  莱笑得镇定自若,"请便好了……"
  莱伦?柯里昂啧了两声,两手拢过来,轻拥住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莱的腰身,"看起来,想从你口里听到对我胃口的甜言蜜语,还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莱翻翻眼,"那是因为你想听的话都太恶心了。"
  "有吗?"莱伦?柯里昂捏住莱的下巴,亲吻而上。
  "……"莱决定不要再跟眼前的男子瞎扯淡了。对方脸皮的厚度他一向是自叹不如的。
  
  "我的教父,"莱不着痕迹地推开对方,"你这次不会真是来考察我的工作进展的吧?"
  "当然不是。"莱伦?柯里昂拥紧了身前纤细的男子,霸道而不失温柔地说,"莱,我是来带你走的。"
  "不要。"即答。
  莱伦?柯里昂似乎早已预料到对方会一口拒绝,抿嘴笑了一下,"莱,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让你留在这种地方了。"
  莱闻言,不怒反笑,两手勾过对方的脖颈,说:"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
  "啊。"莱伦?柯里昂应道。
  莱笑逐颜开,主动亲吻着对方,"我知道你爱我,所以,这次也请相信我好吗?我不会有事的,真要是应付不过来,我会找你的。况且,你不也专门派了人来保护我吗?"
  莱伦?柯里昂的眉心微微隆起。莱见他心下迟疑后,赶紧趁热打铁,"要是不杀了斯蒂芬,我这辈子都会怨恨自己的无能的。"
  莱伦?柯里昂抱着他,浅浅地溢出了口气,沉沉地说:"好……我可以退让一步,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期限。只要一想到你在这种地方待在,我就会抓狂。"
  
  莱不禁笑出声来。他就是喜欢看到自家的教父关心自己,偶尔吃醋的模样。
  "好,我答应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毕竟斯蒂芬不好对付。"莱明白有什么人在暗中保护着斯蒂芬。上次监狱暴动时,蛰伏已久的莱眼见自己有了绝佳的机会可以偷袭得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
  看起来,这次的暗杀行动比莱预计的要困难许多。
  
  "莱。"莱伦?柯里昂直视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我这次就放任你的想法,但万事都得有个尺度。如果太危险了,就给我放手。"
  "我知道……"莱漆黑的眼睫轻垂,"为了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莱轻轻地吻住教父的嘴唇,挑逗味十足的缓缓吸吮。两人的吐息顿时络合在一起。
  而莱伦?柯里昂似乎不满足于这个浅吻。他轻轻取下了莱戴在鼻梁上的眼睛,那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睛犹如月夜下的一片静海。
  莱伦?柯里昂主动而热烈地索求起来。滚烫的舌叶蹿进口腔,肆意搅动。
  那激烈的夺取让莱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最后戏谑地在莱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莱伦?柯里昂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对方。
  莱舔了舔被吻得红艳的嘴唇,美目一横,"我不在的时候,有吃野食吗?"
  莱伦?柯里昂捏住莱的下巴,眼角含笑,细细品味着对方被熏染上情.欲的神色,"你知道的。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性'趣。倒是你……"宽大的手掌沿着莱的脊椎一节节的爱抚而上,"有背着我跟这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吗?"
  "呵呵,当然有。"莱故意坏心眼地说,"而且,我看上的,还不止一个呢……"
  "是吗?"莱伦?柯里昂拥过身前的人,啃咬起他线条优美的锁骨,"看来,我得好好惩罚你一下了。"
  莱笑出声来,"悉听尊便——……"
  
  .
  【我是被迫河蟹了的肉肉,两人HAPPY的肉肉】
  .
  
  欢愉过后,莱坐在沙发上,曲起一侧的膝盖,慵懒地微眯起眼,"莱伦,你知道布朗教父身边的那个参谋吗?"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莱伦?柯里昂笑,"邾夜——他可是差点吞掉我们家族大部分赌场生意的罪魁祸首。"
  "他现在人就在这里。"
  莱伦?柯里昂愣了愣,旋即露出古怪地笑,"果然布朗那个老头子是留不住他的。"
  "你不觉得这是拉拢他的好机会?"莱说,"如果邾夜肯加入我们柯里昂家族的话,于你而言,就是如虎添翼了。"
  "我回去后会去查查他入狱的真实情况的。"
  "还有,"莱望向对方,玩味地说,"堕龙,他也来到这里了。"
  这个人的出现的确让莱伦?柯里昂始料未及,"他来这里的原因?"
  "我也很困惑,不过……"莱头微偏,笑得别有意味,"他似乎喜欢邾夜。"
  "你倒是知道了不少八卦嘛。"莱伦?柯里昂揶揄道。
  "那是因为在Island监狱里许多秘密都不会再是秘密了。"莱挑眉,"我还知道呢……邾夜喜欢的是被狱警们庇护着的莱昂,而那个家伙是S.W.A.T的成员。"
  "哦——?"莱伦?柯里昂看过来一眼,"你什么时候对他人的情感纠葛这么感兴趣了?"
  "嗯……"莱点了点下巴,做沉思状,"该怎么说呢……可能是邾夜一刹那的笑容让我不免感到怀念,那种单纯而天真的笑其实是我很向往的……"
  "……"莱伦?柯里昂随即沉默。
  "但,我觉得邾夜不太可能和莱昂在一起。"莱淡笑地说,"就算现在两情相悦又能怎么样呢?往后的变故谁也不清楚。也可能,是我认为他们的世界太不一样了吧。"
  "莱……"
  "莱昂的世界太干净了,邾夜或许抓不住……"莱看着自己的手,自己这双杀人无数的手。疏忽间,掐断人呼吸的后遗症所演变而来的顿顿的疼痛,又缓缓地摩挲过皮肤,"再干净的人也会被我们玷污……像我们这种肮脏的人……是守护不了那些纯素的人的……"
  
  莱伦?柯里昂静默了几秒,展开手臂将莱轻拥进怀里。莱怔了怔,随即清晰地感觉到那双圈住自己的有力的臂膀正在收拢,让他更加贴近那温暖的胸怀。
  倾覆在感官上的热度感让人眷念,莱闭上了眼。
  莱伦?柯里昂吻了吻莱漆黑如墨的鬈发,流水一般温柔的声音绕在耳畔,"我们这样的世界也可以很幸福的……你不是有我吗……?"
  莱低低地笑了笑,回抱住对方,"嗯。是呀……"
  

作者有话要说:肉肉已经删除,请勿索要= =|||谢谢……




20

20、第二十章 ...


  近日西帮的成员各个都有些惴惴不安。原因是他们的首领罗伦斯陷入了莫名的低气压。当然,这是针对帮派下边的人。亲近罗伦斯的人都清楚,他满脸的怒气都来自于他的家族。
  在外界,大家都知晓罗伦斯是黑手党家族的人,但其中的细节就无人问津了。
  不是不好奇,要晓得八卦是人的本性,而是许多囚犯都没那个胆子或那个能力来摸清罗伦斯的底细。他的生活,以及背景都被家族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罗伦斯其实是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其中一位教父的孙子。
  虽然是家族的独苗,可罗伦斯却并不讨爷爷的喜欢。可能是情妇孩子的缘故,就连爸爸也不怎么待见他。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血脉,所以罗伦斯很小的时候就被迫接回本家来培养。而爷爷和父亲对罗伦斯的要求是格外的严格和残酷,只要稍有不对,就会受到严厉到变态的处罚。
  而在这冰冷体系里,唯一会给罗伦斯关怀的,就是他的母亲。
  
  罗伦斯的母亲是个非常美丽而单纯的女子。年轻的她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挚爱,结果对方却只是玩玩罢了。明知道对方不是真心,可她又放不开手,加之孩子被夺走的刺激,让这位漂亮的女子患上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
  而从小就感情淡薄的罗伦斯,在长期接受着黑手党式的教育后,更是阴鸷冷酷。
  
  "喜怒哀乐都暴露在脸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简单的音节让罗伦斯抬起头,邾夜顺着声音走过来。
  靠在铁丝网边,罗伦斯正烦躁地抽着烟,"怎么,对我的事开始感兴趣了?"
  邾夜顺手抽走他指间的香烟。吸了一口,眉尾一挑,他悠悠地说:"我不感兴趣。只是你几个忠心的部下很担心,但又害怕触怒你,只好威胁我,把我往火坑里送。"
  罗伦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住烟头,指尖一转,接着抽起来。唯一的区别就是手心里多了一把自制钥匙,邾夜给他的。
  "狱警那边怎么样?"他淡淡地问。
  "放心好了。"邾夜淡笑着说,"你以为我会演一出囚犯斗殴,狱警出面制止,然后一片混乱里偷偷摸掉狱警身上的钥匙,最后copy的戏吗?那多累。"邾夜摆摆手做再见状,"狱警根本没有察觉,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怎么敢留下蛛丝马迹。"
  罗伦斯沉默,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了已经朝前走出两步的邾夜。
  "陪我聊下天。"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邾夜本想拒绝,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罗伦斯明显一副"你答应也得聊,不答应还是得聊"的霸道表情,让邾夜明智的决定不惹他为妙。
  
  侧过身,邾夜贴在铁丝网上,懒懒地望着天空。
  一时半会儿,静默充斥在两人平缓的呼吸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罗伦斯冷不丁地问道:"邾夜,你认为自由是什么?"凉凉的声音,仿若夜晚拂过的清风掠过邾夜的耳畔。
  停一秒后,邾夜淡淡地总结,"……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那你认为什么是快乐?"
  "……没有烦恼就是快乐。"
  "那你认为什么是幸福?"
  "……可以永远和喜欢的人们在一起。"
  罗伦斯极目远望,孤岛外寂静的云层随着季风流动。他停止了提问,像是在思忖着答案。
  
  "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吗?"邾夜一脸淡然地问。
  "你并没有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邾夜面无表情,转口问道:"那你的回答呢?"
  罗伦仔细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所谓的自由、快乐、幸福,他真的有感受过吗?他想他没有。他只是很满足而已,因为他不会让自己想要得太多。
  
  "邾夜,"罗伦斯将烟头丢到地上碾灭,声音落雪般满是连绵的寒意,"放风结束后来的我囚房,我有东西要给你。"
  
  应罗伦斯个要求,邾夜一踏进囚室,就看到几个在"西帮"里比较有地位的的囚犯站在里面。跟着,在碰到罗伦斯的视线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随即缓缓涌上邾夜的心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伦斯放下手里把玩的扑克牌,"你加入西帮也有段时间了,我想,也是时候给你印上属于我们帮派的印记了。"
  霎时,愣住的不止邾夜,和着两边站着的几个囚犯都是满脸的愕然。
  但鉴于之前有过的前车之鉴,大家都压下了突发的讶异与困惑,不敢表示自己有所看法。
  邾夜本希望四下的囚犯极力反对的,可想来大家都惧与罗伦斯的强大与阴晴不定,只好自己坚定地回绝道:"你们西帮的宗旨是'白人至上'吧?让我加入岂不是坏了你们的规矩?"
  罗伦斯笑得心傲,"邾夜,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改变的。"
  邾夜抿了下唇。罗伦斯的突然改变是他前所未料的。他可不想加入帮派斗争的漩涡里,一旦被卷入,至死都摆脱不了。
  思及如此,邾夜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下一秒,砰地一下撞进了某个人的胸前。
  邾夜如同受到些微惊吓的猫咪,刚一抬头,站在他身后的犯人便拦住他,两手抓住邾夜的双臂桎梏住了他的反抗。
  邾夜飞快地说:"罗伦斯,你不听听其他人的看法吗?大家可不欢迎我的正式加入啊。"
  "没关系。"罗伦斯倨傲地扬起下巴,声音盛满冷调,"在这里,我说了算。"
  
  邾夜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是一口气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此刻的罗伦斯像极了匍匐已久,蓄势待发,随时随地都会发动突袭的狼。邾夜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就是被野兽盯准了的食物。
  
  "为什么?"邾夜佯装镇定地问。
  罗伦斯走到邾夜面前,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了对方的下颚,眸子里敛着诱导的坏笑,说:"邾夜,你不是我们西帮的人吗?这点自觉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有的。"
  邾夜闻言挣扎了一下,徒劳无货。
  "放心好了,不会很疼的。"罗伦斯冷酷而决断地说,"是我亲自动手,你应该感到荣幸——"
  
  .
  
  邾夜回到囚室时,堕龙并不在。疲乏感就此一涌而上,邾夜累极了,闭上眼便倒在了床铺上。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邾夜办昏半醒间,丝丝凉意夜风似的拂过前额。
  "嗯……"邾夜小声的呜咽了一下。他只觉得很困,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便索性忽略这悉悉索索的感触。可那微凉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缓缓地、不疾不徐的……邾夜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没辙,还是努力撑开了厚重的眼皮。
  这会儿,堕龙正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凝视着迷迷糊糊的邾夜。一双凝黑的眼眸正透着点点笑意。
  "你醒了。"他说。指尖滑过邾夜光洁的额头,捋了捋一缕耳边亮茶色的发。
  邾夜困倦地闭了闭眼,一张口,声音略带沙哑,"扰人清梦可不是什么好事……"
  "睡得一脸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邾夜淡淡地说,翻过身,"只是单纯的困了而已。"
  "说谎。"传来微笑的声音。
  "……我没有。"邾夜觉得堕龙也太敏锐了,忙不迭地补充道,"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因为侧过了身子,邾夜看不到堕龙此刻的表情,但他面对身后的沉默却突然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堕龙……"邾夜挫败的又转过背来。
  堕龙坐在床沿,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让邾夜很是困惑。跟着,堕龙苍凉的手忽然触摸起邾夜的左手手臂。那刚刺上纹身的手仿若触电似的,猛地缩到了背后。
  "你干什么?"邾夜被吓了一跳,警惕地问。
  堕龙的目光这一瞬像是具有穿透力般让邾夜全身都变得紧绷。
  "有血的味道。"堕龙说。
  邾夜的瞳孔骤然一缩。顿了好几秒,他才吐了口气,"你的鼻子也太灵敏了。"
  "我只是对血的气味比较敏感而已。"堕龙笑,"邾夜,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
  "……"邾夜迟疑了一下,随即认为说出来也无妨。之所以不是很情愿,也只是邾夜觉得有点丢脸而已。但正如罗伦斯说的。他一开始就应该就有所觉悟。况且,有了这枚纹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所谓付出就有回报。有了手臂上的纹身,至少监狱里的人都会知晓邾夜已经是西帮的一份子了,不敢妄而招惹,尤其是斯蒂芬的北帮。
  
  "我说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邾夜调整好心态,撩起囚服的衣袖。手臂上的纹身立即暴露在堕龙的眼底。
  黑色的图腾,宛如一根姿态优美的藤蔓。而缠绕在中心的,是一朵细小精致的黑色莲花。
  邾夜将这枚纹身给堕龙看了两眼便放下手。
  然而下一瞬间,逼人的怒气瞬间压迫着邾夜的呼吸,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死的。
  邾夜愕然地顿住,怔忪地看过去。
  堕龙仍旧维持着优雅的笑,可那敛在笑意后的冷满是叫人令人心悸的寒意。凌厉如刀锋的杀气让邾夜赫然一惊,整个人不寒而栗。
  邾夜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身上的纹身有叫堕龙如此生气的必要吗?
  "堕龙。"邾夜偏了偏头,费解地问,"你干嘛生气?"
  敛过微笑,堕龙薄唇微启,神色一凛,"罗伦斯那家伙,还真像一个孩子——"
  "……"邾夜安静了一小会儿,细细琢磨着对方的话,才说,"这只是高高在上的人一贯所有的强势欲罢了。"
  
  "邾夜,不觉得这个纹身很碍眼吗?"
  绕在邾夜耳边的堕龙的声音让他开始紧张起来。
  "你想干嘛?"对视着堕龙深邃似井的眼眸,邾夜往后挪了挪。他突发奇想,以堕龙变态的思想来想的话,搞不好他看自己的纹身不顺眼,就会顺势把自己的皮给剔掉。
  堕龙一眼洞穿,笑,"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罢,轻轻揉搓过邾夜的头发,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借由掌心所传达到的对方细小的战栗。
  邾夜的确有点害怕他。
  "你知道你的纹身不同在什么地方吗?"堕龙问。
  邾夜望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纹身,想了想,"……应该是这朵莲花吧……?"尽管没有深入观察,但邾夜还是留有印象。西帮的成员身上多数都有不少纹身,而象征着帮派烙印的,始终只有那一个。
  邾夜也不想去问,为什么自己的手臂上会多出一朵莲花。
  
  "看起来,这笔账,得好好找罗伦斯算算了。"堕龙性感薄唇扬起不达眼底的笑意。
  "你想做什么?"邾夜赶紧追问。
  "你说呢?"
  "堕龙,你不能动罗伦斯。"邾夜冲对方说道。
  "怎么?"堕龙不带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对你们之间孰强孰弱没兴趣。"邾夜说,沉默了相当时间,才转而问道,"堕龙,你是为了什么对罗伦斯产生了杀意?"不待对方回答,邾夜又接着说道,"可能这话我说出会显得我自作多情,但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我就算是死也要阻止你。但倘若是你个人原因,那我想说'你请便'。"
  堕龙盯着邾夜,神色轻微间变了一变。
  邾夜咬过下颚,说:"堕龙,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像你如此的强大,我有我的弱点。我输不起……"
  "因为莱昂?"堕龙问。
  邾夜吸了口气,"……还有拉本。"
  "因为他舍命救了你?"
  "嗯。"邾夜点头,"我不晓得你能不能明白我当时的感觉。"
  "朋友……吗?"堕龙笑,语调轻描淡写。
  "堕龙,"邾夜神色疲倦,慢慢地说,"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因素而杀了、或者是伤害了罗伦斯,那西帮的人是铁定不会放过我的。他们清楚我的弱点,莱昂和拉本,都会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堕龙闻言,淡淡地笑起来,残冷的话语随即犹如利刃般划破一室的沉闷,"那就让西帮的人全都给他陪葬好了。"
  
  邾夜瞠目结舌,眼神极度震惊。少顷,他又笑了笑,说:"你不会的。首先,我不想去思考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但这里毕竟是监狱,受到限制的你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大开杀戒的。其次,西帮是个大帮派,和黑手党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你真的灭了西帮,势必会得罪黑手党里的不少家族。到时候,黑道追杀令上可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堕龙,你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牵连你到的组织的。"
  堕龙笑着说:"你是这样认为的?"
  "对。"邾夜说,"但我刚才说的那些并不绝对。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或许你输得起,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输不起,所以,原因要是出自我,我会阻止你的。"
  堕龙不再说什么,然而邾夜却觉得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慑人。
  
  许久,平缓的声音才打破了冷脆的寂静。
  "好吧……"堕龙说,"你赢了……"
  邾夜盯着他,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话中的含义,但还是很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堕龙……"
  堕龙好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其实我没资格对你说任何话。"邾夜说,"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倘若没有你的话,或许早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呵,那就记住我的好好了。"堕龙说。
  
  邾夜发自真心的,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在堕龙看来煞是可爱。眉眼间合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堕龙说:"邾夜,我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关于莱昂被陷害入狱的线索。"
  邾夜兴许没想到进展会如此顺利、如此快,喜形之色溢于言表。
  堕龙随即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告诉给了邾夜。
  现在的他可是无比期待接下来的剧目。如果舞台上的演员们按照既定的路演绎下去的话,那最后的赢家,毫无疑问,堕龙肯定会是自己。
  所以,因为邾夜的"输不起",他愿意选择按捺住自己的杀意。
  




21

21、第二十一章 ...


  莱昂被邾夜叫住,是上午放风结束之后的事了。
  瞧见邾夜一脸难色,莱昂不由担忧地问,"邾夜,你怎么了?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
  "莱昂……"邾夜眼神忽闪忽闪的,踌躇了许久,才迟疑地说道,"关于你入狱一事,我已经得到一些头绪了……"
  "什么!?"莱昂眼神极度震惊。
  "那个……"邾夜吸了口气,像是挣扎许久,强迫自己的目光直视对方,"我想,说出来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我认为莱昂你必须得知道真相,你不能再被谎言蒙在鼓里了。"
  莱昂面露错愕。饶是邾夜还什么都没说,可强烈的不安还是侵蚀起血液,涌上了莱昂的全身。
  
  "莱昂。"邾夜盯住他,澄澈的目光一直望进到莱昂的虹膜深处,一个字又一个字,缓慢却又坚持地说道,"陷害你入狱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你的挚友——约翰。"
  
  当"约翰"二字从邾夜口中无比清晰的吐出时,那所含有的分量以及带给莱昂的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每一个字都如同极细的针,微小而尖锐地刺入了柔软的心脏。瞬间,漫出的苦涩与疼痛让莱昂的呼吸都一度为之停止。
  邾夜看莱昂整个人都失了魂,深知这样的事实他接受不了。
  "莱昂。"邾夜抓住他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知道真相给你的打击很大,但是——"
  "我不相信……"莱昂蔚蓝的眸子已丧失了焦点,"约翰可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哥们儿,他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对,莱昂如此对自己说。当年要不是约翰为自己挡下了那颗致命的子弹,他早就不复存在了。
  从离开孤儿院认识约翰后,他们就是战场上最有默契的搭档,他们是无话不说的密友,他们了解彼此的一切。一切……
  莱昂顿住,忽然凝视住邾夜,问道:"邾夜,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身处在监牢里,邾夜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去调查这些。
  而莱昂的一番疑问让邾夜怔住。
  他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因为自己的回答所演变出的一切。
  
  邾夜眼睫低垂,说:"是我拜托堕龙帮我调查的。"
  "堕龙?"莱昂蹙眉,"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能力查到这些?"
  邾夜眼睛垂得更深,只能选择撒谎,"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给我的答案。"
  "你在撒谎,邾夜。"莱昂一眼洞穿,抽回了被握住的手。
  "……"邾夜一时间有些词穷。明明是能说善道的,可为何一面对莱昂,自己就会变得很白痴呢?
  
  "邾夜,我并不相信堕龙那家伙。"莱昂坦言,"所以,我不会去怀疑我最重要的朋友的。"
  "那你也不相信我所说的吗?"即便知道莱昂会这样回答,可邾夜仍旧不死心。要是不说服莱昂的话,现在的处境于莱昂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而邾夜的问题也的的确确让莱昂内心的天秤出现了摇摆。
  最亲密的好友,他们曾经生死与共;最心爱的爱人,他们贴近彼此的灵魂。
  两股情愫交织在体内,莱昂仿佛听到了胀满在脑海里那一阵阵锐利的忙音,震耳欲聋,快要击碎他全部的意识。然而,下一秒——
  "邾夜……"莱昂忽地将话锋一转,"堕龙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的。你跟他说了什么条件?"
  邾夜不愿跟他扯更多的谎,立即避开重心,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莱昂,约翰他已经不是值得你豁命去信任的人了。要是你还相信他的话,他绝对会找机会趁你不备干掉你的!"
  "住口!"莱昂蓦地嘶开嗓门,怒目圆瞪,冲邾夜怒道,"我不会相信的!而且,"莱昂定定地望住邾夜,"你刚才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邾夜,你有不能对我说的秘密?你知道我很介意你与堕龙之间的事吗!?"
  
  莱昂一席剖白让邾夜顷刻间呆若木鸡。
  大脑的一角轰然坍塌,邾夜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和堕龙的关系让莱昂如此的在意。
  "莱昂,我……"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莱昂截住邾夜的话,"我现在心情很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邾夜哑然失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莱昂的背影离去,黯然地垂下眼。
  邾夜知道的,事实的真相势必会带来这种结果。
  换位思考,要是别人对自己说,莱昂背叛了自己,邾夜也绝对不想要去选择怀疑的。因为感情一旦巩固,想要踏毁的话,一并毁灭的还会有自己。
  
  .
  
  回到自己囚室的莱昂脑子里是乱糟糟的一团,杂乱无章。
  邾夜的话,约翰的欺骗,堕龙和邾夜的交易让莱昂的心沉甸甸的,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此刻什么都理不清,思绪纠结成茧,沉沉地压迫着每一根神经。
  莱昂很挣扎,邾夜口中说出事实的冲击力比任何人都大。
  他不想去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但他不得不相信。因为莱昂是信任邾夜的,无条件的信任。莱昂深知,这个世界上若说到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的话,那,那个人毫无疑问,绝对是邾夜。
  所以,邾夜说的是真的话——
  莱昂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烦乱纷杂的思绪又开始翻搅,扰乱。
  不可避免的,莱昂想到了堕龙。他之所以帮邾夜,肯定是提出了某些要求。
  莱昂不难看出堕龙对邾夜很感兴趣,那他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八九不离十也能猜到是哪些。那邾夜又是如何答复的呢?
  思及如此,莱昂的心情愈加沉乱了。
  
  如果说邾夜的话让莱昂心中的警钟大作,那么唯一能验证这些,并给予莱昂最后一线援助的,就只有他的恩师了。
  
  一通电话,莱昂很快便见到了自己的恩师,并将详细的情况告诉给了对方。
  中年男子听完后,沉思了许久,"原来如此,贼喊捉贼。难怪约翰会说进展毫无头绪,我居然都没有假设性的去怀疑他。"或者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莱昂和约翰,是他最为器重的学生。
  "老师,你没有任何责任。"莱昂放在探监室桌上的手十指交握,指节都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微微泛出了白,"又有谁能想到跟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会出卖我呢……"
  可不到最后一刻,莱昂的心里至始至终还是会残存着一丝希望。
  或许,事情不是大家以为的这样;或许,约翰是有着他的苦衷的。
  中年男子心知肚明莱昂的矛盾,沉声说:"莱昂,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你自己,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面对好友的叛变,又有谁能在第一时间理智的接受呢?
  邾夜不是不理解,可莱昂对他的质疑,还是让邾夜难免有些失落。
  而邾夜一副心不在焉,七魂去了六魂半的样子也让堕龙猜到了全部。他着实不明白,莱昂到底哪里有魅力,能让邾夜这样死心塌地的喜欢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堕龙不以为然地说,"当你决定把一切告诉给莱昂时,就应该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邾夜没有回答。
  他坐在囚床上,折起一侧的膝盖,动了动脑袋。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当然知道。可还是很难过……"
  "莱昂会质疑是理所应当的。"堕龙用着好笑的口吻,全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单凭一面之词,他的确很难相信。我倒是可以把有力的证据给他,只要在监狱外他还有可以信任的人,那么要他真真切切地接受事实就一点也不难。"
  邾夜立马抬起脸来,眸光既期待,又有些踌躇。
  "堕龙,"邾夜费解地问,"我记得我们的交易是你让我喜欢你,可你明知我不可能做到,为什么还是要帮助我呢?"
  "因为我会找你要实质性的回报的。"堕龙笑,"当然,一如我之前的承诺,我不会强迫你什么,凭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就可以了。"
  邾夜眉间轻蹙,但随即意识到什么。少顷,才淡淡地说:"堕龙,你的赌或许会输……"
  堕龙轻轻地笑,"你都说了,是'或许'了。"但若不去"赌"的话,那就是必输无疑的。
  邾夜缄默。不管契约的内容到底会是什么,能不能兑现,邾夜都不能否认一点——一向置身事外的堕龙选择了帮助自己。
  
  邾夜第二天想找莱昂再好好谈谈,可对方却有意识地回避着他,这让邾夜很难过。他的确没想到莱昂会如此这般的疏离自己。就连拉本都忍不住问,"邾夜,你跟莱昂为什么在冷战啊?"
  邾夜只得淡淡地摇头,"也没什么。"
  "胡说。"莱接口。
  回应他的否定的,是邾夜无奈地叹息。
  "你还好吧?"拉本关心地问。
  邾夜冲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倒是一旁的莱,随即插进话来,"邾夜,我教你一招。"勾过嘴角,莱神色轻傲,"千万不要主动认输,否则你永远都会沦为被动的一方。一定要对方向你跪地求饶,才原谅他的错。"
  "可要是错的是自己呢?"拉本好奇地问。
  "你要明白一点。"莱说,"自己永远都不会是错的那方。"
  邾夜:"……"
  拉本:"……"
  
  明明是一件很正经、很严肃的事,被莱爆炸性的发言一搅和,反倒带出了喜感。但也托福,邾夜阴郁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喂,邾夜。"西帮的人忽地叫住他,"吃完饭去老大那里!"
  男人比了比,邾夜应着点点头。简单地吃了几口,就去了罗伦斯的囚室。
  
  "你找我有什么事?"邾夜一走进囚室就看见罗伦斯冷冷的脸上泛着一抹不快。
  "我有东西给你看,是见很有趣的事。"将一张信纸从信封里抽出,罗伦斯丢给了邾夜。
  邾夜接过手一看,讶异自眼底一闪而逝。他淡漠地迎向罗伦斯,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这是一封来自黑手党家族的密函。说下一任的教父人,选将会从罗伦斯以及他的表哥里选出。
  
  "没想到老头子这么快就撑不住了。"罗伦斯坐在椅子上,冷得有些慑人的眼神里挤出了一丝讥讽。
  邾夜掂了掂手里的信,淡淡地问:"你想成为家族的教父?"
  "我没兴趣。"罗伦斯冷嗤一声。
  "可对方未必会这样认为。"邾夜称述事实,"况且,许多事不是你说了算。"
  一边说着,邾夜一边坐到了下铺的床上。这是罗伦斯前任床伴睡的床位,自从他死了后就空了下来,罗伦斯也没有急着找新的玩伴填补空缺。
  
  "罗伦斯,你知道老头子的意向吗?"邾夜将信对折。
  罗伦斯耸耸肩,显然兴趣缺缺。
  邾夜便转了个问题,"我想要知道你表兄的具体资料,越详细越好。这没问题吧?"
  "OK。"罗伦斯说,"后天给你答复。"尽管没有明示自己叫邾夜来的原因,可罗伦斯清楚,邾夜很明白。
  "罗伦斯,"邾夜将信放下,问,"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罗伦斯支着脑袋,微眯起眼,瞥向邾夜,"我并不觉得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不论是外面,还是里面,对我来说,意义都差不多。也或许,是外面没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
  邾夜淡笑,"我以为教父这个位置会是一个莫大的诱惑,没想到对你而言,毫无吸引力。"
  "可能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一径回答的同时,一个画面疏忽间切进了罗伦斯的记忆。
  
  言笑晏晏间,她的呼吸仿若是清晨最温柔芬芳,那柔软的掌心带着莫名的安心感与抚慰灵魂的力量,深入骨髓。
  只可惜,这文女性——罗伦斯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22

22、第二十二章 ...


  从莱昂自邾夜口中听到好友约翰欺骗了自己,再到恩师通知他约翰早已跟黑手党合伙走私毒品,之间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天。
  因为得到了他人隐秘的协助,莱昂的恩师的调查进展几乎是突飞猛进。虽然中年男子未探查出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可只要得到了正确无误的情报与事实就好。
  中年男子第一时间赶来探监,将自己的调查结果钜细靡遗,滴水不漏地说了出来。
  "约翰现在失踪了,估计是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莱昂闻言,思绪一瞬间被抽取,白茫茫的大脑让他呆若木鸡,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这样,中年男子很是心疼。莱昂可是被人视为儿子来看待的啊……
  
  "莱昂,那日你目睹的一切应该是约翰和毒品走私者发生了争执,他杀人后便设计嫁祸于你。他了解你,晓得你一定会为了他奋不顾生的。"中年男子沉沉地说道,"而约翰唯恐事实有变,或者是线索流失出来,他早就通知了黑手党的人,合谋意欲将背黑锅的你在Island监狱里杀掉。"
  莱昂的心一紧,瞳孔骤然缩小。顿闷的痛让莱昂的呼吸越发的缓慢。
  "莱昂,"中年男子按住莱昂的肩头,劝慰道,"你一定要振作!约翰应该已经派杀手潜伏进来了!"
  
  重新开闸的记忆让莱昂赫然醒悟一个几乎不曾被他注意到的细节。
  那日,与邾夜并坐在监狱大巴上时,朝邾夜突然发动袭击并被自己阻止的犯人,他的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邾夜,而是自己!?
  惊赫之下,莱昂的内心瞬间犹如狂风过境。
  他忽然有了强烈的意识,倘若邾夜继续陪在自己身边的话……绝对!绝对会被无辜地波及到其中的!
  这一刻,莱昂才彻底明白邾夜最初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保护他了。
  因为要是自己连累了最心爱的人,那种折磨一生的负罪感会让人痛苦到窒息的。
  不行……莱昂心一横,下定决心不让邾夜涉入自己的危险里。
  
  翌日。邾夜看到莱昂后还是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率先上前,"莱昂。"
  莱昂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情,手不自觉地攥成拳,用尽了全力。他冷冷地瞥向邾夜,问:"什么事?"
  邾夜知道他还在介怀之前的事,犹豫了一秒,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你的那个好友约翰他是真的——"
  "不要再说了。"莱昂森冷的出声。
  "莱昂!"邾夜眼前对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情绪不禁泛起一丝激动,"你得好好听我的!你的——"
  "我叫你住口!"莱昂无法克制的勃然大怒。
  那仿佛是不可饶恕的怒眸让邾夜猛然间心颤。
  为什么?为什么莱昂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呢?邾夜感到非常受伤。
  
  邾夜怔怔地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那从眼底里充分暴露出的抵触直接而清晰的传达着主人的愤怒……甚至是……愤恨。
  邾夜从来不曾自莱昂眼中看着这样强烈的情绪,心脏不禁持续加速着跳动。仿佛,他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已经把一切铸成大错。
  "莱昂……"
  "邾夜。"莱昂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狠狠地砸过来,"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和约翰间的友谊你根本不了解,不要用恋人的口吻来训斥着我,你没资格。"
  邾夜的眼神在颤动。苦涩的声音留在喉咙下,化为脓水般,灼热着嗓子。
  去与留仿佛就在此刻的一念之间。
  邾夜应着莱昂的声看过去,那双比天空更加干净的蓝眸已无昔日的温柔,犹如被冰封的大海,触及不到更深的温度。
  该怎么办?邾夜头一遭感到了慌乱。
  要道歉,一定要道歉。可是——邾夜想起堕龙亲口告诉自己的一切。
  事实就是事实,危机的逼近是间不容发。
  
  犹豫不定的邾夜耳边响起了大脑深处的声音。心一横,他咬紧牙齿,沉静地注视着莱昂,平稳的声线带着细小的起伏,"莱昂,我的确没资格说约翰的不是。因为我只能从你的口里看到他。但至少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莱昂的心无时无刻不压抑着刀割般的痛。邾夜说得越多,他对他的伤害就只能越多。
  "莱昂。"邾夜的声音凝练有力,没有怯让,"你应该明白——人是会变的,你永远都看不到他人最真实的本质。世界上不会有着一成不变的人的。"
  莱昂的心一个哆嗦。
  短短的停顿,他平静地对视起对方,口吻罕见的冷,"那你呢?你有改变吗?如果约翰会变的话,那你也可能会欺骗我?我本来不想说这些的,但我要你明白——"
  邾夜听着莱昂持续冰冷的声音。
  "邾夜,"莱昂说,"就好像我会坚持对约翰的信任,而你宁愿去相信堕龙的话一样。其实你喜欢堕龙,不是吗?"
  
  每一句每一句,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心声,可却仍然能够酿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邾夜的思绪整个被剥离。
  被莱昂的话给击中,他嘴唇微微颤抖,可却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他不相信。邾夜一点也不相信莱昂说的话。他这么说,一定是要故意伤害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的。可是——
  邾夜深深地看着莱昂,是真的想要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分毫间所掩盖不了的端倪。
  他了解莱昂,所以他可以辨识出对方的谎言的。
  然而,不管邾夜怎么去看,怎么去想,都没能找到应证自己想法的有力证据。
  莱昂是真的在排斥着他的言行与说教。
  邾夜对自身的绝对信任在不安中演化成半信半疑。
  
  "说完了吗?"莱昂面色冷凝,"要是你苦口婆心的劝说已经说完了,那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不想再见到你。"
  邾夜很伤心地垂下眼睛。
  "再见。"
  莱昂不带感情的口吻让邾夜拼命地想说点什么。
  "莱昂。"邾夜飞快地握住莱昂的手腕,做出了最后的挽留,"我向你道歉。我……"
  莱昂看着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邾夜的喉咙像是突然卡住一般,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他认为自己倘若做出最后的挽留的话,莱昂兴许会原谅他对约翰的"污蔑"。可是——
  邾夜咬住嘴唇,咬得几近没有血色。
  道歉的话就这样堵在喉咙里,竟然一丁点儿也发不出来。
  
  咽了咽喉咙,邾夜最后说出的话就连他自己都吃惊,"莱昂,为什么你不选择相信我?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我了……你也会在我身边的……"嗓子被话语灼伤,邾夜哽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你并没有选择我……你选择了约翰……为什么?是因为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毅然离开你的缘故?"
  "啊。"莱昂不耐烦地应道,冷冷地,"因为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和我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是约翰,不是你。所以,若真要在你和约翰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我会选择相信约翰,而不是这之后突然出现的你。"
  
  平静到残忍的话语彻底切断了邾夜心脏跳动的声音。
  莱昂背过身,离去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恍惚中,他看到了多年前的画面。
  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庭院,夏草的清香充斥在嬉闹的欢笑声里。某个小男孩站在他的身后,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那天然到可爱的神情让莱昂忘不了。
  于是,他对他说:你也一起来吧,和我在一起。
  他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那双细小而冰冷的手让他温暖的手掌不愿离去。他一直牵着他,想带给他温暖,竭尽所能……
  夏天的风吹过,白云晴空。
  
  那是永远都无法折返的幸福时光,一直以来都被莱昂摆放在心里最重要的角落。
  可如今,却缓慢地被抹去,被他亲手抹去……
  莱昂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要是现在去看邾夜,那他苦心营造的戏幕将会全数坍塌。
  莱昂低下眼睛,眼底里是那么深的神伤。他一口气都吐不出来,只能机械地往前行走。
  原来,伤害心爱的人,最痛的是自己。
  
  夏天的风吹过,白云晴空。
  或许,从今往后,再也回不到过去……
  
  .
  
  黑暗倾覆视野,没有声音,仿佛置身于泥烂无边的沼泽。
  邾夜坐在囚床上,两手抱着一侧曲起的膝盖,脸深深地埋进了膝间。
  空气里有着他浅浅的呼吸声,散着寂寥的味道,像是化为了含有实质的水汽,一点一滴,缓慢地钻进了寂色中。
  "发生矛盾了。"
  头顶传来堕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彩融汇在语气里。
  邾夜一动不动,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仿若枯萎焉掉了的一片叶子。
  堕龙睨住他,面无表情。
  几秒钟的停顿后,他才走近俯低身子,按住了邾夜的肩膀。一点点的力量让邾夜动了动。随后,嵌入堕龙视界的,是邾夜闭着眼睛疲态的面容。
  
  "邾夜。"
  邾夜头低垂着,灯光下他的面容是含混的,亮茶色的发梢覆贴在脸上。
  在堕龙的视线下,邾夜微微睁开了眼睛。无法聚焦的眸子让蜷缩着身子的他看起来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猫咪。
  堕龙还没说什么,邾夜便拉耸起脑袋。那双漂亮的,干净的琥珀色眸子已经盈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眨眼间,眸子里的水雾便凝聚成饱满的泪珠从眼眸里滚落而出。
  堕龙怔了怔。
  晶莹的泪水顺着邾夜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沾湿了肌肤,舔吻过下颚,重新汇聚成泪轻轻落下。男子长长的睫毛沾染着细小却厚重的泪珠,让他看起来更是毫无防备。
  
  "有这么难过的必要吗?"堕龙说。
  邾夜并没有看他,双肩微微发颤后,发出了嘶哑的呢喃,"其实我知道他会生气的……但我始终坚信……就算他会生气,无法理解……可最后,他还是会选择我的……"但邾夜错了。而大错特错的他又不愿意谦卑地去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一刻邾夜明白。倘若自己道歉,毅然站去莱昂那边的话,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可邾夜那时却犹豫了。他并没有做错。莱昂如今身处在危险中,告诉他真相的邾夜并不愿意退却道歉。
  可笑的自尊啊……邾夜现在的的确确开始后悔自己的执拗了。
  
  堕龙听着邾夜断断续续的话语,静默地凝视着他,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霎时,两行清泪自邾夜脸上淌下,顺着邾夜微偏的头,几颗泪珠顺势沾到了他丰实的唇瓣上。那无声的哭泣配以咸湿的嘴唇,竟然有种灰寂的美,让堕龙不禁有丝怦然心动。尽管他并不想看到邾夜落泪的样子。
  
  缓缓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堕龙轻缓地搔过邾夜裹满泪水的眼睛,沾去了一颗即将涌出的泪珠。
  邾夜随即怔怔地睁大了眼,困惑的视线迎过堕龙幽深的眸子。
  然后下一秒,在邾夜的大脑完全瘫痪的当下,堕龙倾过身。仿若电影里的一个慢镜,他轻轻地吻上了邾夜的唇。泪水独有的咸味浸染着味蕾,钝化着感知……
  
  "原来眼泪是这个味道……"堕龙轻轻地笑。
  邾夜看着他,眨眼的瞬间,又是一颗泪落了下来。
  堕龙宽大的手掌抚过邾夜白皙的脖子,邾夜犹如受到惊吓,瑟缩着身子想要往后退缩。可堕龙却并没有再吻他了,只是稍稍朝内压了压力,邾夜便很乖顺地靠在他胸前一点。
  指尖轻柔地拢了拢邾夜后脑的碎发,堕龙什么都没有说,罕见的温柔让邾夜慢慢地卸下了心防,也或许是受伤的人原本就没有防备。
  邾夜缓缓地闭上了眼,一言不发,就这样轻轻地靠着。
  




23

23、第二十三章 ...


  堕龙这一夜搂着邾夜睡了一晚,而醒来后的邾夜瞬间被吓住,像只惊炸了毛的猫,慌乱地爬起身。后脑就着那股力,"咚"的一下狠狠地撞到了床板。
  邾夜立即疼得嘶了一声,抱着脑袋颓丧着脸,表情非常之郁闷。
  堕龙倒是早醒了,看着他一系列举动,抿嘴笑,"这样惊讶?"
  邾夜脸色不怎么好。他张了张口,兴许是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立即想了起来。
  啥也没说,邾夜旋即从床上翻下来,飞快地洗漱。
  
  早餐即将开始,狱警挨着点完名就打开了牢门。
  邾夜肚子很饿,直奔餐厅而去,可在囚室门口却顿住了脚步。
  "昨天的事……"没有回头,平缓的声音让人难以辨析出他此刻的表情。邾夜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谢谢你……"
  
  这一切的发展让堕龙相当满意。
  比如一开始就明确地告诉邾夜自己喜欢他,让邾夜对自己的畏惧借此一点点的软化消失;再跟着给莱昂一点看似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刺激,让他看到两人的战争间所谓的距离毫不遥远;最后,在邾夜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温柔。任何人在受伤的时候都是希望能够得到温柔的守护的,邾夜也不例外。尤其是对方喜欢着自己,那势必会动摇心灵。
  当堕龙得到手下的汇报,莱昂入狱的真相后,他立马清楚的了解到——邾夜一定会告诉莱昂,他们之间势必会因为所谓的"友谊"而产生矛盾。而矛盾的根源堕龙笃定了是因为莱昂不想连累邾夜,比起两人联手演戏露出破绽,他宁愿选择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来确保对方的安全。
  这正中堕龙下怀,让他有了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从邾夜的反应来看,他的确对堕龙没有了最初的抵触。毕竟堕龙一直在保护他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人都不会对对自己好的人产生敌意。所以,堕龙便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地俘虏起邾夜的心。
  堕龙深知,自己最后赢定了。
  
  邾夜在通往餐厅的通道上时,看到了北帮的首领斯蒂芬。他似乎在等着邾夜。
  邾夜瞥了斯蒂芬一眼,并未率先开口。斯蒂芬笑眯起眼,盯着邾夜手臂上的纹身,吹了声口哨,"看来罗伦斯是正式接受你的存在了。"
  邾夜淡淡地看向他。
  斯蒂芬玩味地说:"西帮的宗旨是'白人至上'。可现在,却为了你坏了这个规矩。"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邾夜一脸淡然地说,"本来想干掉我的。可如今贸然行动的话会因为激怒西帮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来,帮派成员的潜规则'友谊'在你现在看来还真是碍眼极了,是吧。"
  斯蒂芬笑着抱过双臂,"就算你没正式加入西帮,我也不打算要你的命了。"
  "可别对我说你怕了。"邾夜淡笑。
  "怕?"斯蒂芬挑眉,"哦——我的确是怕了,毕竟有人挑明了对我说,叫我不许动你。而要对付有所防范的你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索性,我们就斗斗看好了,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那我奉陪到底好了。"邾夜说,可眼底里却并没有与斯蒂芬对等的兴致。
  "邾夜,"斯蒂芬促狭地问,"你认为你真的能做到罗伦斯提出的要求?"
  邾夜淡漠地侧首,"如果你不杀掉我,那我就不会输。"
  "杀你?"斯蒂芬古怪地笑,"呵,我可没那个胆量。"
  邾夜失笑,"我可不认为你会怕了堕龙的威胁。"
  "你知道是堕龙在保护你?"
  "我只是在想,他来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而已。"说罢,邾夜一径离去。
  斯蒂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目送着邾夜背影的目光耐人寻味。
  
  .
  
  自从邾夜被迫正式成为西帮的一员后,一天他多数时候都会在罗伦斯的囚室里。就连西帮内部的成员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在做啥?
  于是,多种臆测谣言开始撒播。所以当罗伦斯在餐厅里,将自己用钱买来的水果——苹果拿给邾夜时,估计塑料叉掉下的声音是此起彼伏。就连当事人之一的邾夜都呆了一呆,大惑不解地望住罗伦斯。
  "干嘛?"罗伦斯也疑惑邾夜为啥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那个,"邾夜想了一会儿,说,"我可没钱来还你。"言下之意是,你要是强买强卖地卖给我的话,我可不要。
  罗伦斯看着邾夜,皱眉,"我有说要收你钱吗?"
  没有。邾夜闭嘴。但很是纳闷,"你为什么要凭白无故地给我这个?叫我试毒?"
  罗伦斯:"……"
  "要是觉得不好笑就不要笑了。"邾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给自己圆个场。
  罗伦斯:"……"沉默得更深了。
  
  邾夜默默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苹果,耳边蓦地传来罗伦斯不冷不热的声音,"你的心情很低落。"
  顿了半秒,邾夜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罗伦斯充耳不闻似的接着说:"我记得我母亲对我说过,要是不开心,就吃点甜的转换一下。"
  邾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相信?"
  "不相信。"瞬答。
  这下,无语凝噎的人飞快地换成了邾夜。
  邾夜:"……"算你狠。
  
  其实也只不过是个苹果而已。但在餐厅里的囚犯们来看,这可不简单。之前就有传闻,邾夜之所以加入西帮,是因为他很荣幸地升级为了罗伦斯的暖床床伴。而现在来看,传言果然不假。
  至于邾夜本人,倒是对这些有的没的不闻不问。但旁人不知晓的真相却是,邾夜根本没咋注意到这一次的八卦。
  而不少旁观中的犯人则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邾夜的"情人"堕龙会不会有所行动呢?还是堕龙也和罗伦斯一样拿邾夜暖暖床,纯粹发泄欲火用呢?
  反正大伙是擦亮了眼睛,等着看好戏就是。
  西帮的首领与神秘人物间的究极对决。究竟孰强孰弱呢?
  只不过事实真相估计会让一众囚犯失望就是。
  
  "这就是人人爱扒八卦的本能心态啊……"莱不由得感慨。
  "你自己不也听得津津有味。"作为莱的顶头上司,纽约五大黑手党家族之首的柯里昂家族的教父——莱伦?柯里昂正悠闲地品尝着咖啡,揶揄地笑。
  莱瞥着靠在沙发上的柯里昂,一径坐到茶几上,与之对视。
  取下伪装所用的眼镜,莱随即不满地抱怨,"我说,莱伦,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隔三岔五的就来探监好吗?"
  柯里昂立即将话锋转向,"那你就跟我回去好了。"况且,距离上次探监,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莱无奈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决定直奔主题,"莱伦,关于邾夜的事——"
  邾夜和莱昂之间变化一旁的莱自然有所目睹。与其说两人之间在冷战,还不如说是发生某种争执后恶化了彼此的关系。具体原因莱不清楚,无从考证是与否,但他就是这样看待的。反正莱对过程不咋感兴趣,他的目标只是邾夜本人而已。
  
  "关于邾夜的事……"柯里昂教父轻托着咖啡杯,说,"他之所以会被关进Island监狱,是因为他杀了布朗军团里的三个'指挥官'。不过,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是后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后才继而动的手。"
  "原因?"莱问。
  "应该和他母亲自杀有关。"
  "自杀……"莱沉吟,"具体的消息探听不到吗?"
  "莱,你要知道布朗家族背后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柯里昂放下咖啡杯,笑。
  "但你不也一样觊觎他的财力。"莱勾下腰,笑。
  "觊觎他财力的可不止我一个而已。"柯里昂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叠在膝上,姿态优雅至极,"不过,为了让'纪律委员会(※)'来维持黑手党家族的平衡,布朗还死不得……"
  "这就是你当年让堕龙放了他的原因?"莱笑笑着。
  "当然不止于此。"
  "你很了解布朗的作风,"莱问,"邾夜背叛家族照理说应该会被处以极刑,可布朗那个老头子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你说呢?"柯里昂笑。
  "要我说,邾夜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布朗喜欢他。"说罢,莱不无厌恶地拧紧了眉,"那老头子好色是出了名的事,但他只好女色,所以此推论不成立。"
  莱伦?柯里昂洗耳恭听。
  "还有呢,就是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莱抚了抚下巴,"与其折磨他本人,还不如从他身边最亲密的人下手。无奈,邾夜最重要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话到此处,莱忽然止声。
  "怎么不说了?"柯里昂换了个姿势,倾过身,单手撑着脸,微笑。
  "莱伦,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莱正视着对方,"西帮的首领罗伦斯已经看中邾夜,但我想邾夜本人并不是真心效忠于他的。至于堕龙,他目前的态度应该是放任邾夜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莱昂嘛……他是邾夜愿意留在Island监狱最大的牵绊,但目前来说,两人似乎已经开始分道扬镳了。"
  "想要笼络邾夜,条件势必得足够诱人。"柯里昂思忖,"他最想要的,同时也是我们给得起的。"
  "我会傍敲侧击的。"莱说。
  
  莱伦?柯里昂的视线静静地在黑发男子脸上扫了一圈,然后重新靠在沙发上,睨住对方,笑得暧昧至极,"莱,过来。"
  莱回视着对方,微微顿了顿。
  "呵……"摸透对方的心思,莱爬上沙发,抓住柯里昂的领带,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其实我很想你。"
  柯里昂捏住莱的下颚,用浓密的吻来取代他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纪律委员会:
美国黑手党的委员会,又称为全国委员会或纪律委员会。该委员会成立于1931年,由吉诺维斯家族前身的老板-查尔斯?鲁奇安诺所建立的犯罪家族董事会议。对外被称为"委员会"。以取代旧有西西里黑手党的统治权,成为犯罪家族之间一致的协商管道,来解决家族间的战争或内部冲突,并控制全美国黑手党的内部活动。
纪律委员会的理事当时是由纽约五个家族老大(BOSS)以及芝加哥跟水牛城家族的老大(BOSS)担任。
对其它家族有不满的老大,都可向纪律委员会申诉。




24

24、第二十四章 ...


  教父莱伦?柯里昂见莱的事作为下属的林佩德自然知晓。不过,既然已经替换了身份想当然的就不能穿帮。饶是林佩德好奇万分,但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照旧伪装成狱警做着自己的事。
  当他路过放风场时,不无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缩在角落的宫本雅明。
  老实说,宫本雅明这样不合群还真不是明智的做法,但林佩德也不得不佩服他。
  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骨子里却傲得很,居然能坚持这么久。这样的一个人,林佩德还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屈服在暴力下。可根据他许久的观察,宫本雅明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嘿!"隔着铁丝网,林佩德率先招呼起对方。
  宫本雅明朝他看过来,视线直勾勾的,"你是谁?"
  林佩德突然很想抓狂。丫的,老子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转个背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看你郁闷的那个劲,"宫本雅明淡淡地说,"这么想别人记住你做的好事?"
  林佩德闻言,忽地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接着一脸痞子的味道,"宫本雅明,做人应该要诚实,既然想感谢我,就得坦诚地说出来。我会欣然接受的。"
  "……"面对林佩德的自恋,宫本雅明只能无言以对,"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感谢你的。"
  "那是你单方面的认为。"林佩德动动眉毛,说,"我这个人呢,帮了别人就是一定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
  宫本雅明对于这番言论,脑子有一瞬间的当机。
  他本不想搭理这个轻浮花哨的狱警的,可那聒噪的声音却引得他忍不住想让对方吃瘪。结果,事实证明,要他与恬不知耻的人辩论,那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做好事都这样斤斤计较,那别人要是得罪了你,恐怕得被五马分尸了。"宫本雅明说。
  "哈,那到不会。"林佩德沾沾自喜,"因为这样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说着,便趾高气扬地扬起下巴,"如果别人得罪了我,我也不会很记恨。大不了杀光他全家就是了……"
  "……"宫本雅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歌颂的。
  "喂,如果我说我不是狱警,你会相信吗?"林佩德忽然换上促狭的口吻。
  "不会。"一口答道。
  "为什么?"
  "……"宫本雅明前吁后叹,回答得不情不愿,"我怕你杀我灭口,顺便再杀我全家。"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林佩德也初尝败北的滋味。
  无力地扶着铁丝网,林佩德埋头,肩膀由轻微的颤抖最后演变为明显的起伏。
  "我说……"他笑岔了气,"你的回答也太可爱了吧?!"
  宫本雅明投以困惑的眼神,不晓得自己的回答笑点究竟在哪里。
  "我发现你这个人还蛮有趣的……"林佩德笑叹。
  宫本雅明皱了皱眉头,别开脑袋不再看向他。
  
  放风场上囚犯们走来走去,其中好几个人似乎注意到了角落里正在和狱警攀谈的宫本雅明,露出了古怪的笑。
  宫本雅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后,咽了口唾沫,贴着铁丝网的手不由得一紧。
  非常细小的动作可还是被林佩德眼尖的发现。
  顺着宫本雅明的视线看过去,隔着铁丝网,不远处的那几个囚犯正不怀好意的笑着,低声商讨着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
  林佩德打趣地瞄着宫本雅明故作镇定的脸,心里好笑道:这个宫本雅明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得沉稳自若的模样。
  
  "你怕吧?"林佩德扬眉,戏谑地问。
  "怕啊。"宫本雅明淡定地启唇。
  "哦——"尾音轻佻地上扬,林佩德好整以暇地瞅着对方,"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已经习惯、麻木了呢。"
  "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宫本雅明还是那样淡着一张脸,"被人殴打、被人侵犯,这种事没有人会习惯吧……至少我不会……"
  "那干嘛不去死?"林佩德讥讽地说,"死了不就好了?死了就解脱了,不是吗?"
  "是啊……"宫本雅明轻轻地说,"死了就可以不用受苦了。但我绝对不要。"宫本雅明一尘不染的目光不受任何影响地直视起前方,"如果我选择死,那就代表我认输了。我输给了他。所以,就算再痛苦,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林佩德哑口无言。所谓的"强大"与"软弱"真的有绝对的定义吗?
  宫本雅明明明那么的不堪一击,照林佩德来看,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他。
  可剥开那层表象,他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灵魂的坚韧。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哪怕技不如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堤防溃败得一蹶不振。
  
  "喂,宫本雅明。"林佩德勾勾手指,"放风结束后,到我那里去。"
  宫本雅明松开了贴着铁丝网的手,站直身子,没有应声。
  若用心如止水来形容此刻心境,宫本雅明也觉得不怎么绝对贴切。他晓得自己是畏惧着暴力与侵犯的,可在Island监狱里,这些暴行是家常便饭。所以宫本雅明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如林佩德说的那样,对于加注在身上的迫害能够麻木。
  又或者——
  没有言明,可宫本雅明的的确确在羡慕着邾夜。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有莱昂、有拉本在他身边。即便会受苦,即便会面临抉择,但只要想一想身边还有牵绊,就会有活下去的无限勇气。
  宫本雅明极度渴望活。他不想死,因为死亡是逃避。一旦他选择自我了断,那就等于他默认了亲生弟弟嫁祸于自己的罪行。
  所以,宫本雅明无论如何都不要认输。
  
  放风结束后,宫本雅明被铐到了林佩德所在的办公室。
  "嘿,佩德。你的马子我帮你带来了。"狱警简单地招呼了一下便很有成人之美地带上了门。
  宫本雅明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一动不动。
  "坐啊。"林佩德起身,拉开了桌边的一把塑料椅子。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径解开了对方手腕上的镣铐。
  宫本雅明用着半疑惑的神情看着他。
  林佩德嬉笑着说:"这次要不要感谢我呢?"
  宫本雅明垂过眼,像是在沉思。
  "嘿!别对我说,你看不出来那几个囚犯想对你做什么。"林佩德耸耸肩,嘀咕着对方的不识趣。
  "我还以为你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宫本雅明坦白着自己先前的认为。
  "我说,你还真把我当做禽兽啦!"林佩德白对方一眼,"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是想看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毕竟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还真是世间罕见。"
  "那你又为什么想要帮我了?"宫本雅明问,可很明显兴趣缺缺。
  "我无聊。"林佩德摊手。
  宫本雅明舒了口气,不晓得是不是放松的意思。他坐到了椅子上,神情里没有任何的局促不安。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觉得强.暴别人很有趣。"林佩德一边冲泡起咖啡,一边自顾自地说,"我的同事说他们需要发泄,可我还是无法理解。"
  宫本雅明微愣地看向对方。男子的背影在宫本雅明的眸子里烙下了深深的轮廓。
  抿紧了嘴唇,宫本雅明不自觉地沉下了头。
  那边的林佩德浑然不知,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在我看来,做.爱一定要两情相悦才能享受到快乐。强迫别人屈服,也只会降低自己的品格和尊严。"
  泡好速溶咖啡,林佩德递过一杯到宫本雅明面前。
  "要吗?"
  宫本雅明踌躇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
  
  看他两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林佩德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林佩德调侃地说。
  "嗯……我也以为我会拒绝的……"宫本雅明垂着眼,掌心泛来的热度仿佛让全身都暖和起来。
  林佩德高出一截的视线轻轻地往下睨,"那你干嘛又接受了?"
  宫本雅明又喝了一口。和着细小热度的暖流融化在体内,咖啡淡淡的香气沿着鼻尖一直沉淀到心底。
  "可能是……很温暖吧……"宫本雅明的声音很静。
  林佩德看着这个清秀男子的侧脸。不晓得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某种寂寥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角深处。
  
  "你的名字……"宫本雅明开口,"对不起,我忘记了。"
  林佩德无力地扶了一下桌,腾地扯开嗓子,沉沉的声音带着恐吓的味道,"宫本雅明!你给我记好了。我叫林佩德——林?佩?德!"
  "林佩德。"宫本雅明点点头,嗅了嗅咖啡散出的香醇,声音里带着笑意,"谢谢你。"
  
  突然而至的道谢是林佩德始料未及的。他急忙看去,还未敛完的淡笑依旧压在宫本雅明的眉梢间。
  林佩德看得更清楚些了,那确实是个笑。很真心的。
  或许是看多了宫本雅明骄傲而坚持的样子,此时此刻的微笑让林佩德疏忽间品味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作为一名杀手,林佩德深知自己不该对某些人、某些事物着迷。
  可他的确对宫本雅明产生了足够多的在意。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缭绕升腾而起的咖啡的芳香透开了空气的一角,归于安静。
  林佩德和宫本雅明说得不多,可仿佛每一句言谈都切入了交流的要点。林佩德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其实是件很有趣的事。
  后来瞧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林佩德才将宫本雅明押解回了囚室。
  
  由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稍稍谈心的对象,林佩德不由琢磨起下次再把宫本雅明叫到自己办公室时,是不是该拿点除了咖啡以外的东西来招待一下。
  对了。他想起来,有个人很爱吃甜食。
  
  医务室。
  主治医师斯诺正在帮一个黑人囚犯涂药。
  不论什么时候看,斯诺在满是重刑犯,乌烟瘴气的Island监狱里永远都那么出淤泥而不染。
  好比现在,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斯诺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如陶瓷似的细腻嫩白。那长长的睫毛微垂,扑扇在如嫩芽般碧绿通透的眼眸上,更是增添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与美丽。漂亮而精致的脸型搭配着姣好的五官,犹如一个迷人的芭比娃娃。
  
  "嘿,我的小天使~~~"接受着斯诺照顾的黑人囚犯调戏地笑道,"等下要不要和我约会——哎哟!痛!痛!!痛痛痛!!!"那只试图贪吃美人豆腐的手连衣角还没勾到,就被斯诺扭着一坨肉死劲地扯。
  那力道,简直要把对方的肉给碾一块下来。
  不过,与这暴力行为成为鲜明反比的,是"天使"脸上灿然的无暇的笑,"真是抱歉啊,我向来不和丑男约会的。"
  黑人囚犯揉着被揪红了的手膀,依然贼性不改,死皮赖脸地说:"不要这么冷淡嘛~~~我可是囚仓里大家公认了的帅哥哦~~~"
  阴阳怪气的拖着尾音,男子正欲继续勾搭"天使",殊不知斯诺本就不大的肚量此刻早已撑破。
  
  "啪"的一声巨响!一记响亮的耳刮子霍霍地震动着空气,力道浑厚地扇到了黑人囚犯的脸上。
  "你刚才说什么?抱歉啊,我没挺清楚。"斯诺笑眯眯地说,还不待男子发飙,接着又是一巴掌掴在对方脸上,"啊?你再说一次好吗?"接着落完话音的又是雷霆万钧的巴掌声,"什么?我没听到,劳烦你再重复一遍?"
  一唱一和地说着,斯诺丝毫不手软的接连甩了对方十几个耳光,扇得黑人囚犯一愣一愣的,硬是回不过神。
  等男子神智恢复后,火烧火燎的脸颊上早已印出了十根红彤彤的指印。
  "好!药敷好了。你可以滚了!"笑容满面的说完,斯诺二话不说就将伤者一脚踹出了医务室。
  
  "哎哟,还真是一个暴力的小美人啊……"林佩德目睹完斯诺的完胜,忍不住调侃道。
  斯诺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坐下来开始吃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奶油蛋糕,"你是那个新来的狱警吧?嗯……名字好像叫林什么的……"
  "林佩德。"林佩德接口,赞许道,"你刚才很帅。"
  "哦,谢谢。"斯诺一边吃着,一边哼哼地应道,"在监狱这种地方,你要是不彪悍,下场会很惨的。我只是懂得保护自己免于受伤罢了。"
  咕哝地说完,斯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林佩德轻唤他名字的声音。
  "斯诺——"
  "嗯?"
  
  应着浅浅的呼唤,林佩德在斯诺从蛋糕里抬起头的一刻,用手指轻轻地刮过了他的唇角。
  不疾不徐的,肌肤间摩挲过的瘙痒让斯诺的心脏猛跳了一拍。
  
  林佩德拈走了斯诺嘴边甜腻的奶油,合在眉眼间的笑顿时渲染出了迷人的色泽,"呵,你还真像一个孩子啊……"
  斯诺顷刻间涨红了脸,面红耳赤地看着他,愣是出不了声。
  
  "斯诺医生,定期检查的来了。"
  医务室的门被打开,狱警铐着邾夜将他推搡了进来。
  邾夜站稳后,朝斯诺礼貌性地点点头。
  "邾夜,你来了。"斯诺飞快地避开了和林佩德的对视。
  等狱警把邾夜手腕上的手铐解开后,斯诺便将温度计递给了邾夜,"先看看你的烧退了没有吧。"
  
  趁着这个时机,一旁的林佩德给同事打了个招呼,说待会儿他送邾夜回囚仓后,便细细端详起眼前这个手脚细长的纤细男子。
  或许是东方人的缘故,对比起这里人高马大的西方男人们,邾夜完全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林佩德倘若不知道对方底细的话,还真难想象邾夜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所以,他蛮好奇邾夜这个人,毕竟莱对他很有兴趣。
  身为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其中之一,布朗家族参谋的邾夜——莱一直想要把他笼络到柯里昂家族来。
  哎……同样都是人,相较而言,宫本雅明的遭遇和邾夜比起来就要惨太多了。
  林佩德旋即怔住。他纳闷,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了宫本雅明。
  
  "热度已经退下去了。"斯诺看着体温计,"不过,你还是再吃点药巩固一下好了。"
  "谢谢。"邾夜小口地抿着水杯里的温水,道着谢。似乎觉得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够久,邾夜随即迎过林佩德的目光里有着"嗯?"的疑惑。
  林佩德立即注意到了邾夜身上醒目的纹身。
  精致美丽的黑色图腾,以及点缀在其中的微绽的莲花。
  林佩德直叹邾夜这个人的人际关系很复杂。
  来到Island监狱没多久,他就有耳闻,被狱警特殊关照的莱昂和邾夜关系特别亲密,而监狱里谜团最多的堕龙也非常的中意邾夜。可这样的关系下,邾夜却加入了"白人至上"的西帮。
  林佩德不禁想了解一下西帮首领罗伦斯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莱那里听说了不少。罗伦斯会因为邾夜而打破帮派常规,是因为邾夜成功挑起了北帮与其它帮派间的斗争,并让北帮内部的一角出现了瓦解,所以罗伦斯想收拢他为其效力?
  就在林佩德逐一思考分析的当下,西帮的首领是时候的也出现在了医务室。
  
  "哟,你们还真是有默契啊。"斯诺冒出促狭的念头,"一个前脚一到刚完事,一个后脚就跟了上来。"
  罗伦斯没说什么,盯了斯诺一眼,便来到邾夜面前,将手按到了对方的额上。
  "怎么样?"罗伦斯问。
  "已经没事了。"邾夜朝他笑笑。
  林佩德眨巴起眼,直觉地想说,两人的这动作、这对话,俨然就是甜蜜小情侣中男友对女友的关怀嘛!
  
  "我说,"斯诺两手叉腰,瞪住两位主角,"你们二位有啥甜言蜜语的请私下解决。"接着便冲罗伦斯说道,"我亲爱的西帮首领,我该看看你的伤势了。要知道,你的可是枪伤。"
  邾夜看着罗伦斯,眼睫轻颤。一抹歉意掠过眼底。
  "对不起……"
  罗伦斯循声看着他,困惑于邾夜突如其来的道歉。
  少顷,他才揉擦过邾夜的发际,"这跟你没关系。"
  
  也就是说,罗伦斯的伤是为邾夜而受的啰?林佩德的好奇心又忍不住开始作祟。
  这时有狱警敲了敲门,递了个眼神给林佩德,提醒他到时间该把邾夜送回囚仓了。
  
  押着邾夜走在回囚室的路上,林佩德闲得无聊便开始跟邾夜唠嗑起来。
  "邾夜,你也算是Island监狱里的名人了。"
  邾夜只是淡淡地应道:"是吗……"
  太无趣了。林佩德翻翻眼,"我还以为你会自鸣得意呢——"
  "这没什么好高兴的吧。"邾夜说。
  "但你很幸运,不是吗?"林佩德奚落地笑,"不想惹上所谓的'麻烦',可它们却实实在在的保护了你免于在监狱里受到凌虐。相比起来,一些人就太可怜了……"
  "你是说宫本雅明?"
  林佩德怔了怔。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邾夜淡淡地说,"我只是刚好看到了你们在聊天而已。其实你保护了他,不是吗?"
  林佩德展开肩,笑道:"你知道得蛮多的嘛!"
  邾夜回头看了看他,"我说过的,我只是刚好看到了而已。"
  "也刚巧看到了有人对宫本雅明有所企图。而我刚好邀他去我那里喝咖啡。"林佩德笑笑,"一般人的眼力恐怕没这么好吧?"
  邾夜淡定地说:"那我可能要比一般人的眼力稍微好上一些吧。"
  林佩德盯着邾夜的背影,笑。
  要做黑手党家族的参谋,没点过人的能力可不行。林佩德拭目以待,期待邾夜今后会有啥表现。
  
  两人走到途中时,从过道折过来的两个狱警朝林佩德招了招手。
  因为他们要去囚仓一趟,便干脆把邾夜接手,一同押回去。林佩德倒也没拒绝,反正该聊的都聊了,转手给别人还省心省事。
  林佩德敷衍地应了同事几句,便解开了邾夜的手铐转给另外二人。
  被重新铐上的邾夜忽然动了一下,他按住拘束着自己的镣铐,朝林佩德笑,"狱警先生,你太不敬业了。"
  林佩德同样回以一笑,"邾夜,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好狱警。"
  




25

25、第二十五章 ...


  扣押着邾夜的两个狱警一如邾夜所料想的,并没有把他带回囚仓,而是往相邻的一个仓库里带。
  邾夜停下脚步,视线淡淡地扫过两个人的面孔,"这不是回囚仓的路吧?"
  其中一个狱警笑笑着,"带你去其它地方散散心不好吗?"
  邾夜笑起来,"是布朗那个老头子叫你们来的?"
  为首的一个男人愣了愣,旋即挑眉,"是不是并不重要。"他说,"因为将死之人是不必知道得太多的——"
  尖锐的冷光自眼底一闪即逝。狱警拔出一把藏匿在身上的柄刀倏地朝邾夜猛地捅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邾夜飞快地一个侧身险险地避开了对方迅猛的突袭。
  倘若要比近身战的话,邾夜了解自己必输无疑。当务之急,他得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狭长的走廊,邾夜飞快地跑着。身后的追击压迫着他降温的血液,导致呼吸极度不畅。
  一股恶寒贴着肌肤攀着脊椎深入骨髓,细小的战栗让他的神经紧绷到极点。
  邾夜沿着走廊,一个急转,瞬间看到了抱着薯片吃着的一个狱警。
  "嘿!"
  邾夜急忙开口求助。
  可下一秒钟,一双手突地趁其不备霍地圈过了他的身体!严严桎梏住邾夜的同时,宽大的手指也赫然间捂住了邾夜的嘴,封死了他所有的声音。
  邾夜一阵心惊!
  也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手起刀落,与邾夜面对着的狱警被人从霍地勒住,雪白的刀刃贴着脖颈一划!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狱警整个人便抽搐着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小家伙~~~"轻而易举就制伏住邾夜的反抗,男子凉凉的声音贴着耳畔轻轻地响起,"你太嫩了,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邾夜惊恐万分,眼角的余光充分暴露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冒充狱警的两人便按计划的将人绑进了相对偏僻的库房里。一个人在外面放风,一个人一把将邾夜摁倒在沉重的木箱上。
  锋利的柄刀对准了那琥珀色的眼珠,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个微小的颤动,就可以刺破眼球。
  "好了,小家伙,"人高马大的狱警整个人都压在邾夜身上,肆虐地说,"现在我们就来玩一问一答的小游戏。要是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会让你少受点苦的。"
  被堵着嘴巴的邾夜惊惧的张大了眼,盯着身上的男子好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
  "很好。"狱警露出满意的笑,"我喜欢听话的宝贝儿——"
  岂料,刚一松开手,邾夜便意图咬舌自尽!
  狱警看到邾夜嘴角渗出的血,心下不妙,飞快地伸出手想要制止。
  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赫然插.进他颈侧的柄刀!
  
  不知何时起,邾夜早已解开了拘束着的手铐。就着狱警的那把柄刀,一拐!一鼓作气地将锐利的刀尖狠狠地刺进了暴露在眼皮子底下的要害处!
  狱警压着不断喷血的伤口,已经提不上气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倒气声。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神色淡漠的男子。
  明明先前露出了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而此刻,那淡定自若的神色叫男子愕然。
  邾夜冷冷地俯视着他,从染着血色的口腔里摸出了一小片玻璃,眼里扬起了冷笑。
  最后一口气倒出,冒充狱警的男子痉挛了两下便倒在了血泊里。
  
  站在仓库外放风的另一个狱警在一片静默下,忽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动。他飞快地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地上的浑身是血的邾夜和同伙。
  "喂——!?"害怕邾夜丧命,狱警急忙上前探气!
  一道伶俐的亮线猎猎地掠过,直逼心脏!
  邾夜死死地握紧着柄刀,一双眸子里是逼人的冷色。
  他看着错愕中的男子,唰地一下收回手里的刀子,鲜红的血水随即喷涌而出!浓浓的铁锈味漫过鼻尖,血雾几乎迷了眼,压过了绷紧的神经。
  邾夜利落地抹掉脸上喷溅的血水,长长地吁了口气。
  
  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邾夜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来到仓库的侧门。可刚一打开门的刹那,邾夜霍地僵住,瞳孔骤然一缩。
  冰冷的枪口早已对准了邾夜的眉心。
  持枪的第三名乔装狱警狞笑,"可爱的小东西,真要论地形,我们比你熟。而且,你也没想到还会有第三名埋伏者吧……"
  邾夜不置可否地笑笑。
  "什么时候解开的手铐?"狱警笑问。
  "很奇怪?"邾夜动了动单手上铐着的镣铐,"我说,我只是玩了一个小小的魔术,你相信吗?"
  狱警当下一愣,立马又反映过来。是在林佩德转给他们,邾夜按住手铐时动的手脚。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狱警的?"男子又问。
  邾夜慢慢地退着步子,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记得全部的狱警。只要我有心,见过一次面的人我是不会忘记的。要知道,突然多出两名新狱警太奇怪了,而且,你们的眼神也非常的特别。没发现吗?"
  "唉……"男子叹笑,"我们太轻视你了。好歹是参谋,没点能力怎么可能被布朗教父相中呢。"
  邾夜虚了虚眼。凭空杀出的第三者逆袭让他的局面变得非常被动。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一触即发。
  邾夜不敢贸然有所行动,只是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位打着"狱警"名义的杀手。对方毫无感□彩的视线定定的放在邾夜清俊的面孔上。
  他问:"邾夜,毒品的配方你藏在哪里的?"
  邾夜一脸从容,"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小家伙,装糊涂可不是正确的做法哦——"杀手笑,枪口一偏,随即抵住了邾夜的肩头,"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折磨你。"
  "那你就开枪好了。"邾夜笑,"我这个人啊,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动我,那就甭想替那个老头子拿到配方了。哦,还有,"邾夜佯装想起什么,"你再顺便替我转达他。只要我一死,我所收集的他所有的罪证就会落到警方手里,叫我来地狱给我陪葬吧。"
  "哦——"杀手眉峰一挑,"你是在威胁我?"
  "哪敢。"邾夜耸耸肩,"但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说。"
  杀手冷眼睨住邾夜,"小家伙,你的如意算盘可要打空了。你要知道,我折磨人的手段可是数不胜数的……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你真该好好品尝一番。"
  "免了。"邾夜歪歪脑袋,"我虽然对痛很能忍,但我还是讨厌疼痛。"
  
  果然还是人的本能意识占据优先位置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杀手冷哼。
  倏地,邾夜突然出手!
  这完全在预计之外的反击让杀手反射性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更加他倍感意外的是邾夜并没有采取避闪措施,而是大胆玩命地出手握住了枪口!
  破膛而出的子弹席卷着枪火一枪洞穿了邾夜的掌心。这一不要命的自虐做法真真正正地让杀手惊怔了一秒。瞬间,邾夜用膝盖猛顶杀手疏于防范的下腹。
  毕竟是在枪口上过日子的人,男子眼疾手快地闪开。然而手里的枪却因为被邾夜死死拽住枪口而失手一滑,拖拽着飞了出去!
  
  黑色的手枪在空中飞旋,最后"咚"的一下撞到墙壁旋落在地面。
  估算到手枪的距离很远,邾夜并不打算去夺枪,而是稳住脚步飞身快速逃出仓库。
  杀手也预料到邾夜的意图。拔出事先就藏匿好的小刀,直奔目标而去!
  论速度,邾夜显然逊人一筹,加上手又受伤,剧痛的侵袭更是让他行动力有些力不从心的迟缓。
  结果人才刚一逃到大门口,杀手便迅猛地出手捉住了他的肩,想要利落的擒住邾夜,那锋利的尖刃闪烁着阴寒蚀骨的光是对准了邾夜。
  杀手完全不打算手下留情,意图用一个下马威让倔拗的小猫屈服。
  可哪知刀锋没入的不是邾夜的肩窝,而是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护住邾夜的罗伦斯的手臂!
  
  这一刹那,就连邾夜本人都呆愣住。在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瞬间,是门外的罗伦斯,一只手将邾夜带进怀里护住,一只手硬生生地承下了这一刀!
  细长的刀刃整个刺入了罗伦斯强健的手臂,殷红的鲜血霎时从刀口处涌出。
  还不待邾夜回神,罗伦斯便拥着他,一个凌厉的回旋踢凶猛地扫倒了杀手。接着,一鼓作气。宛若蓄势待发,杀意浓郁下瞄准了猎物的狼,罗伦斯拔出臂膀里的刀,目露凶光,一刀子对准杀手的眉心捅了进去!
  那力量大得可怕,整个刀身都狠狠地捅进了杀手的头骨。对方当场毙命。
  
  这场突来的暗杀终于有惊无险的落幕,邾夜重重地喘着气,脸色煞白。意识到什么,他飞快地看向罗伦斯,"罗伦斯,你的伤——……"
  "你怎么样?"比邾夜更快一步,罗伦斯执起邾夜的手,蹙了蹙眉,不由分说地说,"我带你去斯诺那里。"
  邾夜的心顿时百感交集。
  罗伦斯的出现的确大出他的意外,"你怎么……"
  "我没看到你。"罗伦斯截住他的话,他知道邾夜想问什么,"从医务室那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回囚仓的路,可我却并没有看到你。那个姓林的狱警回来后,我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妙。在找你的时候费了点时间。"
  邾夜闻言,心窝一暖。他其实没有指望过寻求他人求助的,可在危机时刻,罗伦斯却出现了。
  谢谢你——
  伤口的裂痛让邾夜的思绪涣散,那句感谢最后中断在了空白的意识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堕龙给力=V=




26

26、第二十六章 ...


  罗伦斯虽然救邾夜免于了一死,但他在接受治疗途中公然袭警逃逸还是让他被送到了禁闭室去。
  邾夜醒过来后,便拖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回到了囚室。
  堕龙正在等着他。
  邾夜看着他,心没有来的一紧。
  
  "手受伤了?"堕龙轻轻地问。
  "啊,嗯……"邾夜点点头。
  "很痛吧?"
  "有点……"
  "那就早点休息吧。"
  "……"邾夜突然觉得两人的对话进入到了无比诡异的层面。
  
  眨巴着眼,邾夜小心翼翼地瞅了堕龙两眼,还是爬到了自己的铺上。
  堕龙看着邾夜背对着自己,蜷缩着身子睡着的人,笑了笑。
  他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书。良久,一室安静中,堕龙轻轻地合上了书本。
  "睡不着吧。"堕龙说。
  床上的邾夜没有吭声。
  堕龙嘴角的弧度深嵌,他来到床边,突然伸出手将毫无抵抗力的邾夜抱了起来。邾夜并没有抗拒他的举动,整个人如同软体动物似的无力。
  堕龙温柔地搂着邾夜,由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吻了吻邾夜柔软的发丝,堕龙性感的薄唇贴着邾夜的耳畔,说:"你在想什么?"
  邾夜的脑袋微微抵着他的胸口蹭了蹭,缄默。
  堕龙宽大的手掌贴着邾夜的背脊将他拥紧了一些,说:"不想找人倾诉一下吗?"
  少顷,才听到邾夜闷闷的声音,"你知道?"
  "当然。"
  "被你看透很可怕。"
  "我只是了解你的想法。"堕龙笑了笑。
  
  邾夜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好几秒后,他才缓缓说道:"堕龙,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堕龙笑道:"不会是你想听的答案的。"
  "……我想也是。"邾夜嘟哝了一句,挪了挪身子。堕龙松开手,邾夜随即便拉出一点距离。
  
  望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邾夜淡淡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杀人的。血的味道总会让我想吐。"
  堕龙将下颚蹭住邾夜的肩窝,调侃地说:"邾夜,真难想象你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过硬的考验'的。"
  邾夜随即用着很郁闷的口吻回答:"是'指挥官'把人给绑死了,让我一枪瞄准解决的。"
  "哦——"堕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你的确很菜。"
  "嗯。"邾夜应道,"我真的很菜。"
  堕龙叹了口气,嘴角的笑不禁染上了怜爱。他是真的觉得现在的邾夜有点孩子味的可爱。
  
  "邾夜,你第一次杀人后是什么感觉?"堕龙问。
  邾夜静默了片刻,说:"那一晚上,我都没有睡觉……"
  "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不是。但感觉很糟糕。我并不想杀人的,但为了活下去真要我做出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杀人。"邾夜凝视着自己手上的绷带,艰涩的声音里夹杂着怅然,"所以,我是很羡慕莱昂的。同样是抹杀别人的性命,可意义却截然不同。莱昂是为了让更多的普通人幸福而去杀人……我杀人,却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幸福……"
  "所以我才说现在的生活并不适合你,"堕龙说,"你应该生活在阳光下,过纯朴的人生。"
  "已经不可能了吧……"邾夜自嘲地笑笑。
  
  堕龙两手轻握住邾夜受伤的手,避免弄痛他的伤口,亲吻起那苍白而冰冷的指尖。
  顷刻间,柔软的感触让邾夜的身子一震。他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却徒劳无货。
  "堕龙……?"
  嘴唇所传达出的暖度让邾夜的心不禁一颤。
  "邾夜,"邾夜轻吻着邾夜耳鬓的发丝,"你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吗?我带你走。"
  邾夜摇头,"不要。"
  "因为这里有你要做的事?"堕龙的声音忽地轻了一拍,"还是你在等着什么?"
  怀里搂着的人明显僵住。
  "邾夜,其实你并没有完全对我说实话。"堕龙说。
  "……"
  "放心好了,"堕龙又一次地吻了一下邾夜的指尖,"我没打算强迫你说出来。"
  "那就说点其它的吧……"邾夜闭了闭眼,"我的心情很乱。"
  "那就谈谈出狱后的事吧。"堕龙笑笑着,"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邾夜想了一会儿,幽幽地答道,"我想去看海。嗯……在有湖的地方露营也不错。也想再去意大利看看。"
  "干脆带你周游世界好了。"
  "不错啊。"邾夜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点点的生气,"但还是有更想去的地方。"
  "哦?"堕龙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我想回小时候生活过的孤儿院看看……"自从离开孤儿院后,邾夜一加入黑手党就再也没有过问过那个童年生活过的地方。闭上眼,回想着过往的片段,邾夜缅怀地说,"我想看看那里……那个和莱昂,还有许多朋友、老师、院长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草坪和庭院。就算不在了也没关系,只是想要单纯地看一看而已……"
  "好啊。"堕龙应道,"我陪你。"
  "不要。"邾夜眼睛亮了亮,故意坏心眼地说,"因为你可是坏人。"
  堕龙随即轻笑出声,"邾夜,你很可爱。"
  "就算夸我,也没有糖给你吃。"
  "那就给我你的人好了。"堕龙说。
  
  邾夜怔住,短暂的静默后,似有若无的叹息出声,"堕龙,我——……"
  "邾夜,"堕龙接过他的话,"要和我打个赌吗?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我不想和你打赌。"邾夜回答时的声音又变得有些憋闷。
  "因为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是你自信过剩。"邾夜稍稍埋下一点脸孔,"但我不讨厌你。可能,有点喜欢吧……"
  "罗伦斯呢?"堕龙话锋一转。
  "罗伦斯?"邾夜困惑于对方提到这个人。思忖了少顷,才说,"我也不讨厌他。至少,现在的我发现他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人。而且……"接下来的话邾夜没有再说了。
  "困了吗?"堕龙问。
  "……嗯。"邾夜含含糊糊地应着。
  
  堕龙换了个姿势,让怀里窝着的邾夜可以更加舒适地睡着。
  修长的手指捋了捋邾夜柔软细碎的发梢,堕龙勾过嘴角,"还真像一只没有戒备心的小狗啊——"不过这样更好。邾夜的戒备越是薄弱,表示他对自己的好感就越高。
  现在的堕龙是摆明了在趁虚而入,他认为自己早已胜券在握。然而,有一点却让他稍稍失算了。那就是罗伦斯对邾夜态度的转换过快了一点。
  堕龙了解。邾夜这个人看似淡淡的,神经有点天然的迟钝,但却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尤其是今天,罗伦斯对邾夜及时的援手势必让邾夜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看来,又多了一个麻烦了。"堕龙若有所思地沉吟。
  怀里的邾夜动了动,呜咽了一声,犹如一只贪睡的小狗崽。这软软的感觉让堕龙很喜欢,他随即低头,在邾夜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要不是肚子饿得实在是难受,邾夜还真不想起来。结果一睁开眼时,便看到堕龙正站在囚房外,打量着楼层下面的什么。
  听到邾夜起来的动静,他回过头来,"你醒了。"
  邾夜懒懒地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堕龙的这个问题倒也让邾夜注意到,那隐隐作痛的伤势如今已大不如昨日那么叫人难以忍受了。
  
  堕龙走到邾夜身边,笑,"昨天的你还真是有点一反常态呢。"顿了一顿,眼睛里的笑痕渐深,"不过,我很喜欢。"
  邾夜转了转眼珠,似乎在琢磨着该如何回应对方。
  "邾夜,布朗那个老头子已经按耐不住了。"堕龙说,"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
  "你叫我越狱?"邾夜笑,"算了。被捉住下场更惨。"
  "你会被捉住吗?"堕龙抱过双臂,"况且,我对你说过的,我可以带你走。"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邾夜避重就轻地问出了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以你的性子是不可能会想要待在监狱这种地方的。"
  "要来条件交换吗?"堕龙笑,"我给你你想知道的,你则告诉我实话。"
  "好。"邾夜一口应道,"你先说。"
  
  堕龙晓得邾夜会先发制人,轻笑地开口,"我来Island监狱,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谁?"
  "该你回答了。"堕龙问,"那几个杀手来这里找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从我这里找到东西。"邾夜答道。他还以为堕龙会继续提问,结果对方却不甚满意地扬起了下颚。
  "可以了。"堕龙说。只要有个大致方向,就不难了解了。
  "但我还没满足。"邾夜毫不掩饰地说。
  堕龙忍俊不禁,"邾夜,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不过,我倒也可以再多对你说一些。我会保护某人这种不是杀手的本职工作,是因为我和前任首领的约定。当然,只要目标安全,并不一定要我亲自出手。"
  "那你干嘛还留在这里?"
  "因为我在等你。"堕龙狭长眼笑,"我在等你开口需要我的那一天。"
  邾夜愣住。
  
  眼前这个男人是全球通缉名单上,位于榜首的人。他冷酷、残忍、无情。可现在却说他会为了别人而有所等待。
  邾夜的心顷刻间百感交集。
  "你在想什么?"堕龙轻声问道。
  "没什么。"邾夜眼睫低垂,"我只是觉得肚子饿了。"
  "那就和你的朋友一起去餐厅吧。"
  "呃?"
  "拉本,你矗在这里干嘛?"
  莱的声音终止了囚室里两人的对话。邾夜朝囚门望去,拉本讪讪地站在了门口,身边是冲自己扬手的莱。
  邾夜突然开心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莱昂的身影也不经意地掠过脑海。邾夜很想见见他。
  
  很快地,在监狱餐厅,邾夜随即和莱昂不期而遇。
  看到邾夜的气色很差,莱昂很是担心。他知道邾夜受到了来自布朗家族的袭击,可现在的莱昂哪怕再紧张对方,也不能展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心情。
  莱昂不知道约翰的眼线在不在,不晓得潜伏的人是犯人还是狱警。
  要晓得这里是餐厅,人流汇集的地方。众多的眼睛都在盯梢着这里来来往往的囚犯。莱昂面对着邾夜,只能佯装不在意,轻轻地掠过一眼便越过对方。
  那一刻,他看到了邾夜眼底下的神伤是那么的深。
  莱昂的呼吸突然艰涩而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采访小剧场,邀请嘉宾:
邾夜、堕龙、莱昂、罗伦斯、莱(←为毛会有他?)、林佩德(同←)

Q:你们第一次杀人后是什么感觉?
邾夜:我那一晚上都没睡觉……
莱昂:为了救出人质,我必须得这样做。
林佩德:还好,顺利干掉对方了~~~~
罗伦斯:死了?好,继续去干掉下一个。
莱:嗯……似乎还做得不够完美,下次再接再厉。
堕龙:没了?我还没满足呢……




27

27、第二十七章 ...


  因为担心着罗伦斯的事,邾夜在餐厅一看到西帮的二把手,便急忙上前探听消息。
  "还能怎么样?"二把手冷眼瞪住邾夜,"我真搞不懂罗伦斯为什么会舍命保护你这个家伙!?"
  邾夜敛过下颚,默不吭声。不久以前的事又历历在目的浮现到眼前——
  
  谣言四起的那段时间,西帮成员自己都困惑于邾夜为什么常常待在罗伦斯的囚室里。真不晓得那两人在做啥,搞得那么神秘。
  当然,与罗伦斯关系较近的少数成员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内幕。
  绝对和罗伦斯的家族有关。
  听说上代教父,罗伦斯的爷爷如今重病在身,说是命不久矣,想要尽快选择好下任教父的继承人。毕竟大家都清楚,教父之位的争夺向来都是血腥而残酷的。
  而这其中,最被期待的罗伦斯却对"教父"这个头衔不咋感冒。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比如说,罗伦斯的一位表哥,甚至于罗伦斯的亲生父亲。
  
  在黑手党内,大家为了自身的目的总会不择手段。罗伦斯深知自己当前的处境,所以便蓄谋着应变的对策。而身边的邾夜自然成为了军师的不二人选。
  "你爸爸已经来找你谈判了?"邾夜坐在囚室的下铺,两手撑着床沿,慢条斯理地说,"大致对话内容应该是想要和你和平相处,所以让你退让由他来继承教父的位置。为了更好的收买你,你爸爸答应你写好遗嘱。要是他去世,位置就由亲生骨肉的你来继承。"
  罗伦斯双手环抱,不无厌恶地撇撇嘴。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你爸爸恐防你的野心,绝对会找人解决你的。"邾夜平静地说出事实,"黑手党内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能轻信。"
  罗伦斯冷嘲,"老头想解决我可没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但,他转个背就会去找你那位表哥。"邾夜说着接下来的发展,"他们俩比较好达成一致。不管你爸爸是否会将教父的位置在自己离世后交接给你表哥,还是你表哥要干掉你爸爸提前成为新一任的教父,他们当前都有着共同的目的——杀了你。只要你死了,最大的威胁就消失了,接下来他们再慢慢斗也不迟。"邾夜想了一会儿,继而补充道,"不过,你表哥不会急于一时的。因为你要是死了,教父的位置多半会落在你爸爸,或者是其它人身上,所以他现在多半会按兵不动,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后再采取措施。"
  罗伦斯表现得不咋感兴趣。
  邾夜头疼地扶了扶额,"罗伦斯,事关你的生死,你能给我提点兴趣吗?"
  罗伦斯敷衍地笑了笑,"啊,我知道了。"
  邾夜极度无语,"……"
  
  突然的静默让囚室的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邾夜忽然突发奇想,自己不是面对罗伦斯这个冰坨子,就是堕龙那个极品腹黑鬼畜,会不会自己最终的结局是在Island监狱得抑郁症割腕自杀?其实死得有气魄点的话,应该是饮弹自尽的。无奈,在监狱里搞不到枪。
  邾夜望向沉默的罗伦斯,对方的思绪不晓得已经神游到何方了。
  "罗伦斯,"邾夜问,"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真的对'活下去'没什么执着吗?"
  罗伦斯的声音浅淡如风,"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是单纯地在为自己活下去而已。"
  邾夜从对方那深墨色的瞳孔里看到了冷彻和淡然。
  在邾夜的印象里,罗伦斯尽管是西帮高高在上的首领,可相对起其它监狱帮派的领袖来说,罗伦斯显然是孑然一身的风格。
  明明是众星拱月的身份,可他却更像是独立在群体外的一匹狼。
  强大、桀骜不羁。血液里永远有着孤傲的野性,无所顾忌的杳然独行着。
  
  罗伦斯侧过头,看向茶发男子,神情分毫间变得有些微妙,"邾夜,你呢?"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无暇思考这个深奥问题的邾夜。
  "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罗伦斯问。
  "……"邾夜缄默,澄若明镜的眸子疏忽里暗涌起异样的波澜,"我想……我是为了得到自我认可而努力的……但不对。那和想要活下去的意义并没有直接性的挂钩。我想,我是想要和父母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而活下去的。"
  "那现在呢?"
  "现在?"邾夜喉咙抽紧,"爸爸和妈妈都不在了。所以,现在的我只想要报仇。尽可能的……让那个家伙品尝到绝望的滋味……"不过邾夜也清楚,以他的能力和一个家族对抗,捉襟见肘了点。
  "邾夜,你的人生就只会依附在他人身上的吗?"寂静中,罗伦斯一句正中要点。
  邾夜愣了一下,咬过下颌。
  其实罗伦斯说得,但邾夜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你不是我,我们的生活不一样,你不会了解的。"
  罗伦斯侧目,冷俊不羁的脸上扬起几分奚落的笑,"邾夜,真要和我比,我比你惨。"
  邾夜张了张口,却词穷。
  的确。邾夜即便没有深入了解罗伦斯的过往,但单凭亲生父亲为了地位要将做儿子的罗伦斯送进鬼门关这一点,邾夜就已经比他好上太多了。
  "邾夜,"罗伦斯抱臂,靠在墙壁上,声音清冷而直接,"你就是你。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你,以及你的人生并不属于任何人。"
  邾夜的心突然一动,如同细沙被骄阳炙烤得滚烫。
  他喜欢罗伦斯这番明晰、凝练,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心境蓦然间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邾夜淡淡地笑起来,"罗伦斯你倒是很会说。一下子就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
  罗伦斯抱臂,闲闲地靠在墙壁上,"继那个男人之后,我那位表哥也该来见见我了。"
  "你对他有多了解。"
  "一般。"
  "那他要是来探监,我想要跟你一起去。"
  罗伦斯静静地注视着邾夜。
  "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到你吧?"邾夜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罗伦斯的表哥会来探监是意料中,那罗伦斯的父亲也一同前来就可谓是意料之外的了。
  邾夜虽然破格允许待在罗伦斯的身边,但待遇可就没老大那么好了。作为一同前去的条件,反手铐着手铐着实让邾夜小小的郁闷了一把。
  而前来探监的两位似乎也讶异于身后跟上前的邾夜。
  相较于罗伦斯的表哥,做父亲的那惊异的视线在扫倒邾夜手臂上的纹身后,旋即转变为一点点的了然和更大的惊愕。邾夜瞧见,眉宇间微乎其微地蹙了蹙。
  
  罗伦斯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在场的两人,面色沉肃,一言不发。
  "罗伦斯,好久不见。"罗伦斯的父亲露出殷勤的笑。
  "嗯,的确好久不见。"不对盘地冷笑。
  ——现场一片尴尬的死寂。
  邾夜站在距离罗伦斯几个身位的位置,心里头倒是觉得好笑。看起来,罗伦斯的父亲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难对付,也难怪现任教父会直接把位置交给孙子。
  至于那位表哥嘛,邾夜的视线缓缓朝目标移去——
  沉闷的气氛最后在年轻男子的轻言细语下打破。和罗伦斯的父亲不同,做兄长的男子在说话上显然要深思熟虑,谨慎不少。
  只可惜,作为中心人物的罗伦斯也没卖给他多少面子。
  
  "我和叔叔都清楚罗伦斯你对'教父'这个位置没啥兴趣,所以只要你明确对BOSS表态,再由我去做说客,我想要BOSS改变心意不成问题。"男子微笑而礼貌性地说着。
  罗伦斯瞥了眼沙发上坐得端正的男子,敛过眼,冷嗤,"我还真不想想你们这样亡命地去挣,可现在我却有点改变主意了……"
  苍冷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挑衅,让在座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皱眉。
  邾夜定定地看着神色变化的两位大牌人物,心里似有琢磨。
  罗伦斯冷冷地说:"既然你们那么想坐上教父的位置,那我就偏偏不如你们的意。"
  明明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可却来个急转直下。突变的局面使得罗伦斯的父亲和表哥脸色很难看。
  
  罗伦斯坐到茶几上,身子微微倾向自己的父亲,目光凌厉,"爸爸,你让我和妈妈天人永隔,这笔账我一直都没忘记。"
  "你不也杀了我的妻子?"罗伦斯的父亲严肃道。
  "所以我乖乖地待在了这里。"罗伦斯语气平缓,眼神却冷得慑人,"可我却并不甘心自己的一生都毁在了你们的手里。你们越是渴望的东西,我就越是要毁掉他。"
  "既然如此,我们的协议也不用再说下去了。"罗伦斯的表哥起身,打断两人的对话。
  罗伦斯冷笑,一副"一开始就没有交易的必要"的表情。
  "真是可惜啊……"男子轻轻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笑意,"本来要是交易顺利的话,你也可以出狱,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可如今……"
  "说谎。"邾夜蓦地断下对方的话。男子当下错愕。
  
  邾夜直勾勾的视线仿佛具有穿透力似的,盯住了缄口的男子,"你,不,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罗伦斯。只要'教父'的位置尘埃落定,罗伦斯存在一日你们就仍旧会如坐针毡。会说出让罗伦斯出狱的话,只是为了更加不留痕迹地除掉他。"邾夜的语调越发冷淡,"在监狱里弄死帮派的首领势必会把硝烟闹大,可外面就不同。但是,你们似乎也太小看罗伦斯了……"
  男子的眼睛点燃了一丝恼怒。
  "你们真以为让罗伦斯出狱想要解决他就会变得很容易?"邾夜看向对方的眼睛,一抹嘲讽揉掺在声音下,"其实你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就是罗伦斯的实力在你之上,他很优秀。不然BOSS怎么会选择罗伦斯呢?所以你很嫉妒,嫉妒这个即使身处在监狱里也可以成为帮派首领、威胁到你的表弟。"
  男子的嗓音迅即恐怖地一沉,"住口……"
  邾夜置若罔闻,口不饶人地继续说道:"哪怕你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位睿智而理性的谈判者,可罗伦斯的临时变卦还是让你掩盖不住自己真实的情绪。你还是嫩了点,只要暴露出分毫,就注定了会全盘溃败。你赢不了罗伦斯……"
  "你他妈的给我住口!!!"
  男子暴怒,几乎是不做犹豫地飞快掏出手枪赫然对准了邾夜!
  子弹瞬间脱膛而出,朝邾夜射去。电光石火的刹那,罗伦斯迅如闪电地护过邾夜,呼啸而出的子弹立马贯穿了罗伦斯的肩膀。
  男子紧跟着又一次扣动扳机,然而罗伦斯却没有再给他得手的时间。
  几乎是以迅雷之势,罗伦斯凌厉的一拳痛击男子胸口。男子手里的枪一松,伴随着尖锐的枪响子弹砰的一声嵌进了雪白的墙壁。
  同一时刻,切下的手刀短促地麻痹了男子的整条手臂。
  罗伦斯眸光冷锐,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箍对方,指尖利落地一挑,转眼间手枪便精准地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手指一旋,下一刻,枪口早已麻利地转向男子的眉心。
  罗伦斯卡住男子的脖子,枪口紧压着男子的头颅,那冷凝的眼神相当慑人,"我警告你,除了我,谁也不能动邾夜。"
  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惊惧地睁大了眼。
  
  这时狱警们听见骚动声后急忙破门而入,"喂!你们在干什么!?"
  罗伦斯瞥了眼神色紧张的狱警,站直身子,收回了直指男子脑门的手枪。男子没有动弹,心有余悸地直喘气。
  "好了。"罗伦斯倨傲地扬起下巴,"接下来我们什么都不用再谈了。"
  
  以暴力终止的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
  罗伦斯被送去医务室紧急治疗,医生斯诺看着这个拿命来玩的男人,直叹气。碎碎念着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装酷,越来越胡来了。而罗伦斯则没表态,他知道自己有时候的确蛮疯狂的,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压制自己体内的暴乱。可那一刻,他是真的在生气。
  仿佛是被他轻蔑的侵略者跑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上来撒野了。
  罗伦斯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他对邾夜究竟是何种感觉。喜欢?兴趣?还是其它的什么?
  
  回到囚室的罗伦斯没想到邾夜竟然在等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罗伦斯认为邾夜对自己应该是避之不及的才对。
  "你的伤怎么样?"邾夜关切地问。
  "你在担心我?"
  邾夜费解地看着罗伦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啊。"那个时候……"邾夜垂下眼,"谢谢你了……"
  罗伦斯坐到床上,不以为意地说:"你不用谢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
  邾夜安静地正视着他。
  "邾夜,你是故意刺激他的吧。"罗伦斯用着肯定的语气。
  "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邾夜也跟着坐到床边,笑了笑,"要知道,敌暗我明这种状态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还不如一鼓作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罗伦斯转过眼睛看向邾夜,狂傲的笑意满是阴鸷,"你这样不留情面,他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那不正好。"邾夜歪歪脑袋,"反被为主。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杀了威胁你的敌人。"
  罗伦斯嘴角的弧度深嵌,"这还真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
  "……"邾夜沉吟,少顷,才淡淡地说,"但事实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邾夜,其实在这事上你大可不必帮我的。"罗伦斯说,"我们的协议是吞并北帮,我自己家族的事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但你要是死了对我可没有好处。"邾夜以事实来说,"我现在在西帮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
  "所以,就算再讨厌我也要让我活下去?"
  "不,"邾夜很认真地摇摇头,"我并不讨厌你。"
  罗伦斯不禁有点意外,旋即扬眉,"呵,我在想,倘若是在外面,在同一个家族的话——你我联手绝对会大有作为。"
  "噢,"邾夜笑了笑,"那可能需要时间。"笑容是孩子气的,"我还不够了解你,你也一样。要是我们的关系再深一些的话,可能真会像你说的那样。能够找到一个彼此信任的人很幸福,不是吗?"
  邾夜的声音很轻,可那眼角眉梢上所展露的笑却柔软异常,宛若盛夏晴空里,云与云之间所流动的那一泓最澄澈的蔚蓝。
  
  罗伦斯凝视着邾夜发自内心的微笑,心悸于这一刹那间的柔软。
  常年以来盘踞在脑海的浓雾逐渐消散。他低低地笑了声,微不可闻,静静地摩挲进空气。
  罗伦斯轻轻地将头埋进了邾夜的颈窝间,浅浅的呼吸着,那恒一的起伏如夜下平静的海。
  邾夜不由得一怔,"罗伦斯……?"
  "伤口……有点痛……"落雪般的声音,带着寂静却温柔的味道。
  邾夜不再说什么,就这样任由对方靠着自己。
  
  罗伦斯想,他终于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了。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抓住这抹笑而已。没有献媚、没有畏惧、没有虚假,一切都被真实冲洗而出,率真而坦白。他想要抓住的,仅仅是因为心怀喜欢而展露的笑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春节快乐XDDD
新年财源滚滚~~~(想钱想疯了的某人= =)

亿万分感谢mjl0219亲和fullteal亲送的霸王票T3T
我没看错吧???激动得飙泪,谢谢fullteal亲的地雷(地雷啊地雷XDDD),谢谢mjl0219亲的手榴弹(我真的没眼花,手榴弹!?亲,你确定你没有手滑!???)
另外,还要感谢专栏送俺霸王票的亲╭(╯3╰)╮
AMO,俺等你-3-
mjl0219亲,和fullteal亲,谢谢你们文章送了票,专栏也送了票,5555一一我太感动了┭┮﹏┭┮
俺会努力的(握拳!)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
也谢谢大家的支持^3^

2.2
谢谢风浅亲和萨萨送给俺的霸王票,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我爱你们┭┮﹏┭┮
谢谢风浅亲的冒泡-3-
萨萨,谢谢你一路的陪伴,不要抛弃我……(你扔了两颗地雷,你没有手滑???)




28

28、第二十八章 ...


  当罗伦斯结束完漫长的禁闭期回到C区囚仓时,西帮的二把手和几个兄弟早已等待着他了。
  "嘿!欢迎回来,罗伦斯!"一行人亲密地簇拥上前。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好吧?"罗伦斯一径问道。
  "没事。"二把手咧嘴一笑,"你要晓得,我们西帮也不是好欺负的帮派。就算你暂时不在,斯蒂芬那厮也没敢乱来。"
  罗伦斯闻言,很满意地点点头。
  "哦,对了,罗伦斯。"二把手努努下巴,"那家伙在等你。"
  
  罗伦斯一踏进囚室,邾夜就如同一只听到主人回家的狗仔,嗖地一下从囚铺上站起身。他飞快地盯住罗伦斯,两人就这样四目交接。
  "罗伦斯,你的伤怎么样?"
  "邾夜,你的伤怎么样?"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问过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邾夜眨巴着眼,然后展开眉毛,笑起来,"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罗伦斯随即换上促狭的口吻,"邾夜,你有时间像这样,还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回报我。"
  邾夜率真地颔首,"嗯,对。你救了我两次了,我的确该……"
  "邾夜。"罗伦斯忽地喊过对方的名字。
  "什么?"
  "老头子的大限快到了。"罗伦斯走到床铺边,"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是吗……"邾夜沉思,"那么,你爸爸和表哥也差不多快要出手了。"
  "说实话,我对家族的事务并没有什么兴趣……"罗伦斯懒懒地坐到床上,眉宇间盛满冷色调。
  "但你偏偏不想顺了你父亲的心。"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罗伦斯说,"我只是想报复。为了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这是邾夜第一次听到对方谈起自己的事。
  
  "我母亲是未婚生子。"罗伦斯平静的诉说起自己的身世,平缓的语气让邾夜无法捕捉感情变化的分毫,"我爸爸应该算是玩弄了妈妈,等他知道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给出一大笔钱意图打发掉。可我妈妈并没有去堕胎,而是生下了我。"
  邾夜听着,深感罗伦斯父亲很混账。
  罗伦斯慢慢地继续说:"在我五岁以前日子过得还蛮幸福的。虽然家里很穷困,但至少我母亲很疼爱我。不过被爷爷知道我的存在后,家族就派人强制性地将我带走了……嗯……"罗伦斯想了想,肯定地点头,"那之后的生活就很不幸了。"
  邾夜洞察着罗伦斯的神色,很奇怪对方在说自己的过往时情感竟然没有波动。
  要邾夜来分析的话,罗伦斯会这样,多半是童年过度凄惨的遭遇导致感情的严重流失。
  邾夜不由得想起地第一次见到罗伦斯的场景。
  那个时候,罗伦斯给邾夜最为深刻的感觉就是阴冷而残暴。
  但现在只要认真想想的话,没有人从一出生就人格缺陷的。罗伦斯的性情会如此极端,也是源自于家族的冷酷。
  
  邾夜看着罗伦斯,那如往昔般冷静的面孔在此刻却显得更加真实。
  罗伦斯说:"我刚到爷爷身边时,他就对我开始了严格的特训。在外看来,我是黑手党教父的孙子,但实则我和任何人没分别。跟不少被选中的孩子一样,我们在接受枪械知识时,会后被要求在一分钟内分解组装好一把枪。没有完成要求的孩子都会被杀掉。"罗伦斯细细回想了一会儿,"我是在第五十七秒时完成好组装的。那一次,除了我和另外三个孩子外,其余的二十五人全都在一分钟到达后被杀了……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怕得要死……
  我那个时候不太明白我为什么活了下来,可能是人为了活下去总会被激发出无限潜能。
  像是小时候的生存训练。接受了杀手训练的三十个孩子都被丢弃在了森林里互相残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三个人才可以免于一死。我和另外两个人幸运的活了下来,不过,那两个孩子后来还是死了。"
  邾夜的心一紧,突然问道:"你就那么听你爷爷的话吗?"
  "因为我想要妈妈过上好日子。因为爸爸承诺我,只要我足够优异,就会让我们母子相见。"罗伦斯垂过眼,"因为我被爷爷带走的缘故,我妈妈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我很清楚,妈妈会这样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爸爸的冷酷无情,以及那个男人的妻子对我母亲的刺激。"
  "你母亲她……"
  "她后来自杀了。"罗伦斯静静地开口,"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她觉得对不起我,出于愧疚才自杀的。但我很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是那个女人——我父亲真正的妻子一手造成的。"想起了什么,罗伦斯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一怒之下杀了她。"
  邾夜表示赞同的说:"嗯……我理解,要是换做我,绝对会做跟你一样的事。"
  "呵,"罗伦斯叹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有多么多么的可怜呢。"
  "那不是你想听的话吧。"邾夜笃定地说。
  罗伦斯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才盯住邾夜的眼睛,问道:"邾夜,你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邾夜错愕了一瞬对方突来的问题。
  顿了顿,笑笑着,"和你妈妈差不多吧……其实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被爸妈收养才成为了他们的孩子。"
  一提及自己的亲人,邾夜的眼角随即敛过温和的光。
  "最开始和父母相处时总会感到紧张,那个时候,妈妈都会对我说,做我自己就好了。因为他们选择了我,所以,他们会永远爱我。"
  罗伦斯寂寂地凝视着邾夜。
  "可惜……我还是失去我唯一的亲人了……"回想起那日自己所见的一切,邾夜咬住嘴唇,下颌线不由得硬了几分,"如果没有布朗那个混蛋的话……我和妈妈现在一定还很幸福。"说罢,邾夜又立马摇摇头,"不对……只要布朗活着,悲剧就迟早会上演的。"
  "所以你在寻求着报仇的时机。"罗伦斯说。
  "对。"邾夜的声音出奇的冷,"简单的杀了他,或者将他的罪证交给警方是扳不倒他的,也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也尝尝绝望到无处可逃的味道。"
  
  愤恨的声音突兀地终止于一室的寂静之中。
  邾夜眼睫轻垂,眉心细微地变化出悲伤而粘稠的色调,"但比起报仇什么的……我更在意的还是母亲的死……"
  罗伦斯的视线轻轻地落在了邾夜蒙上哀寂的眼睛上。
  邾夜艰涩地吐息着,注入胸腔的空气莫名的苦涩,"妈妈死后,我一直在想……我不明白。她说她爱我的……可最后还是丢下了我。为什么呢……?"化脓了似的悲伤让邾夜的声音异常轻弱,"明明,她的耻辱我会替她报的……她的痛苦我会加倍地为她讨回来……可她还是死了。我明明恳求过的……求她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邾夜哽咽的话最后喃喃的消散在了苍寂的空气里,寂寞地铺陈开来。
  邾夜没有再说了,受伤的神色让罗伦斯心生怜惜。
  
  "可能……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吧……"邾夜朝罗伦斯笑笑,满是寂寥的味道,"我重视的东西……总会抛下我……"
  爸爸、妈妈、莱昂……
  大家,都丢下他了。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被选择。
  
  然而就在这一瞬,罗伦斯的指尖轻轻地揉擦过邾夜的发丝,"将这些都说出来后,觉得好受一点没?"男子深墨色的眼瞳里隐隐泄出了温柔,虽然缥缈得仿若一闪即逝,"邾夜,这可是我们彼此的秘密。"
  邾夜注视着罗伦斯。少顷,略微释怀的神情下是迟缓而轻浅的声音,"我本以为那番话我会一个人带进棺材里的。因为从来都没想过对任何人说……知道吗?说完后,我还在想,要叫你帮我保守住秘密呢。"
  
  邾夜自己都很讶异。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对罗伦斯说出这番话。但也如对方所说的,把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东西倾吐出来后,整个人顿时都轻松了不少。
  邾夜并不需要安慰,只是想要倾诉一番。这一点,罗伦斯感同身受。
  正是如此,邾夜不由得想起了罗伦斯之前曾对他说过的话。要是他们俩在同一个家族,两人联手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邾夜现在还真有点这样认为了。他想,要是在外面的世界,没有黑手党的纷争与嗜血,他们搞不好是可以成为密友的。
  嗯……或许……
  
  "罗伦斯……"邾夜踌躇片刻,缓慢地吸口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这次要是顺利报仇后,有什么打算呢?你并不想继承'教父'之位的,不是吗?"
  "你想问什么?"罗伦斯明晰邾夜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邾夜的眼睫缓缓地垂下去,"不是常会听到这样的话吗——人一旦完成了自己的复仇,反倒会变得异常空虚。"
  "我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罗伦斯耸耸肩,"至少我不会。因为我不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人。"
  邾夜直勾勾地看着他。
  "邾夜,你也是。" 罗伦斯的声音清晰入骨,"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就是你,你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你也应该是为你自己而活的。"
  
  邾夜明白。人生为他人,只会是沉重的枷锁。可偶尔地,邾夜真的会摸不透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有时候又会迷茫。
  哎……邾夜暗暗叹气。想多了头疼,反正当务之急,他要做的不是这个。
  
  "罗伦斯,"邾夜调整好心态,重新绕回话题,"我们得做好对付那两人的准备。"目前为止,这是最重要的。
  邾夜是真的这样认为,可当他在探监室看到某个人后,不由得想埋怨上帝他老人家太不会开玩笑了。
  
  .
  
  那位坐在沙发上轻睨住他的中年男子,正是布朗家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指挥官"。
  男子朝邾夜客气地笑笑,"邾夜,还真是许久不见了。"
  邾夜只是冷漠地盯住他。
  "你走后,后来接任的参谋始终叫人不如意。"
  邾夜闻言,奚落地笑道:"不要对我说,你是来接我回去的。"
  男子也笑笑,云淡风轻,"要是各退一步,这也未必不是好事。"
  邾夜眯缝起眼,冷静的神色下隐隐生出怒意。
  "邾夜,你我都很清楚。BOSS的一些作风的确很不正道,但他是家族的教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这就是命。"
  "你有话直接说明白得了。"邾夜淡淡地别开头,"我懒得跟你拐弯抹角的谈话。"
  "那好。"男子笑,"我直说了。邾夜,BOSS已经发话,只要你交出毒品的配方,他愿意不计前嫌,让你出狱,还你自由。"
  邾夜听完,冷嗤,"你在开玩笑?还是说,你认为我真会相信布朗那个老头子的话?"
  "难道你也不相信我?"男子严肃道,"BOSS是对不起你,但你不也报复了他?况且,我只是要你交出毒品配方,并没有让你一并拿出你手里握着的BOSS的罪证。"
  邾夜愣了愣,淡淡地笑道:"你已经知道了啊。"
  "不是你故意留下线索想要我发现的吗?"男子好笑道。
  邾夜瞥了他一眼,漠漠地说:"我那样做,只是想再刺激刺激布朗而已。"
  "邾夜。"男子接口,"现在给我你的答案。"
  邾夜想都没想,一径回答:"我拒绝。"
  
  男子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叹息地说:"邾夜,你要想清楚。你这样做是在跟整个家族作对。就算你手里握有BOSS的罪证,也未必能将他送进监狱——……"
  "接着,你是不是要说,"邾夜淡淡地笑,"即便我将布朗送进了监狱,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被放出来,继续高枕无忧。因为这就是现实。"
  "既然清楚,何必自讨苦吃呢。"男子好言相劝,"我看,我还是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多想想吧。"
  
  不用——掐断邾夜厉声回绝的,是突然想起的敲门声。神态怡人的堕龙,迎着邾夜愕然的视线走了进来。
  堕龙……!?邾夜愣神的当下,身边早已想起指挥官热忱的声音。
  "堕龙,我等你很久了。很荣幸你愿意接下我们布朗家族这次的委托。"
  邾夜站在一旁的墙边,闭口。他忽然觉得这场面很是滑稽。明明之前还因为这个男人的暗杀而导致家族军团整个的溃不成军,可现在一旦需要他强大的力量,便立马新仇旧恨的一起抛。
  没办法,谁叫堕龙是闻名遐迩的杀手呢。谁叫这个世界名为黑手党呢。
  而作为黑手党家族教父的布朗,正好需要借助堕龙去铲除他人。
  
  邾夜一瞬不瞬地望着堕龙,对方回以他浅浅的微笑。
  邾夜的心绪忽地乱了一拍。他总觉得此刻的堕龙相较于以往有些微的不同,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堕龙眼角的余光留在邾夜的身上,随即公式化地说道:"时间是十天,任务完成后请确认余下的账目。"
  "是,是!"男子迎合地笑,"钱不是问题。"
  堕龙满意地颔首,接着望向邾夜的目光别具深意,"那么,在我离开监狱前,我可以单独和邾夜谈谈吗?"
  男子随即送来一个大惑不解的眼神,但还是立即点头答应。
  
  邾夜目送男子走出去,不由得沉思起来。
  "怎么,家族的指挥官来见你让你很意外?"堕龙走到邾夜面前,轻声问道。
  "他来见我我并不感到意外。"邾夜说,"只是他说出的话的确没在我的预料之内。"顿了顿,邾夜扬起眸子,问,"你要走了?"
  "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邾夜突然感到很没辙。
  "说实话,我现在还真是不想离开这里。"堕龙单手支在墙上,很轻易地就半圈住邾夜。
  "为什么?"邾夜问。能够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透透气不好吗?这里是如此的压抑。
  "因为我在嫉妒啊。"堕龙笑着,俯视着身下的邾夜,眼底滚过复杂的光,"你和罗伦斯多待在一起一分,我的杀意就会越重。"
  邾夜蹙眉,"我和他只是朋友的关系。"想了想,又补充道,"说不定,连朋友都不是。"
  堕龙嘴角含笑,一言不发。邾夜摸不透,他可是看得一目了然。罗伦斯明显对邾夜抱有欲望,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邾夜。"堕龙承起男子的下巴,半挑逗地问,"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会寂寞吗?"
  邾夜没有回答,眸光千变。他本想一口否定的,可盘旋在嘴边的话辗转反复后,却又咽了回去。
  寂寞?邾夜不会寂寞,可心里的确怪怪的。邾夜读不透这种感觉。
  
  堕龙凝望着邾夜百味杂糅的脸,不由泛起促狭的笑意。
  "邾夜……"流风卷带着柔软的云层般轻柔的声音,清清浅浅地回响在耳畔,邾夜一个激灵,看到堕龙倾□来。那微热的吐息拂过脸颊时,邾夜霎时感到不知所措。
  "堕龙,我……"用双手推拒开堕龙宽厚的肩膀,邾夜低埋下头,"我……"
  "邾夜,你并不讨厌我吻你,是吧。"堕龙吻了吻男子的发丝,"你已经渐渐被我吸引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呢?"
  "我没有。"邾夜底气不足的否认。
  如果真像堕龙所说的那样,邾夜势必会讨厌这样的自己。见异思迁。
  
  "你还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堕龙坏心眼地笑了笑,"为什么会觉得喜欢上我就是背叛了莱昂呢?是他先抛弃了你的。"
  邾夜旋即露出很难过的表情。
  堕龙喟叹地笑笑,猝不及防地扣住邾夜的后脑,霸道地吻上了他。
  邾夜的身子猛地一僵!
  然而,堕龙却没有深入,只是贴合着唇瓣似有辗转地吸吮。而这个点到为止的吻,并没有引起邾夜的不快。
  堕龙修长的指尖贴着邾夜的发丝游移到脖颈,压着他的头靠向自己,"我喜欢你,所以,我来帮你忘记他。没有他,你会很快乐的。"
  邾夜的脸颊泛着些微的潮红,可神情却矛盾而紧绷,削画为寂寥的一笔。
  攀着堕龙胳膊的手紧了紧,邾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浅浅的呼吸旋在空气里,很是干涩。
  "邾夜,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堕龙再次温柔地亲吻着邾夜的发。而邾夜仍旧沉默,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莱昂是好人就算了,为毛堕龙和罗伦斯都没有推到邾夜啊!老子要吃肉啊!!最近饿得慌!!!
相信我= =+肉肉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了,绝对是邾夜掉肉=V=
好像可以分为三种肉吧:看得到吃不到,送到嘴边了就是不能吃,以及吃起来并不美味……当然,还是会有喂得心满意足的肉滴~~~~(邾夜:难道,全是我?分点给莱和宫本雅明吧……)

——于是,认真你就输了╮(╯▽╰)╭

今天跑来更新,结果又收到了霸王票
谢谢溺死深渊的地雷,炸得一一我爽歪歪(……),也谢谢在专栏继续轰炸我T3T
我会努力的(握拳!)




第二十九章

放风时间。

一连好几天,天空都呈现出郁人的铅灰色。流走的积云沉沉地压塌下来,一直闷到心坎。仿若泼洒进水里的浓墨,阴霾不已。

兴许是受到气候的影响,大多数囚犯都有些提不起劲,怏怏地耸拉着肩头有气无力。

莱坐在放风场的小看台上,注视着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篮球的犯人,嘴里轻轻地哼唱着小调。

不一会儿,邾夜走了过来,"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莱好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啊。"

邾夜淡淡地笑了笑,一径坐到莱的身边。

"怎么,今天拉本没和你待在一起。"莱调侃,"看惯了你们同出同入的,还真有种兄弟的感觉。"

邾夜笑,"拉本被狱警拉去图书室做苦力去了。"

莱也笑笑,不再答话。

一时间,沉寂的氛围静静地散开来。然后,一个个如水滴般饱满圆润的音符悄然地流泻进静谧之中,雨珠似的串连成线,温柔而清晰地绕在耳边。

莱悠闲地哼唱着一首歌曲,仰望着云层滚滚的天空。

"这首歌很美……"邾夜安静地听着,细细品味,"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莱侧过眸子,莞尔一笑,"Chihiro Onitsuka的《月光》。"

"是你最喜欢的歌。"

"不是。"

"是你心爱的人喜欢的歌。"

一种无色的微笑凝聚在莱的嘴角,"……嗯。"他轻轻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口问道:"堕龙被暂时送到高区去隔离调查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邾夜缩了缩脖子,淡淡地说:"没什么特别的看法。"

"说谎。"莱笑眯眯地说,"你明明就知道他是因为接了委托才离开Island监狱,所谓的隔离调查,只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幌子罢了。"

邾夜一瞬不瞬地看着莱。他知道,莱绝非普通人,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有所坦露。

莱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懒懒地拖住下巴,笃定地笑道:"毕竟,堕龙可是闻名遐迩的杀手组织的首领。请得起他的人,要在这里做手脚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你想知道是谁吗?"

"你会告诉我?"

"因为说出来对我没坏处。"邾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布朗家族。"

"原来是这个色老头啊……"莱沉吟。

邾夜仔细地打量着他,问:"莱,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是想要掩饰自己身份的。"

"因为对你说实话于我而言也没坏处啊。"莱笑容可掬。

"你是杀手?"邾夜问。

"不。"莱轻轻地笑,"我是保镖。"

"保镖也会来监狱。"邾夜琢磨,又不打算深入探讨。

而莱更是直接说道:"我其实是柯里昂教父的贴身保镖。"接着,又做无可奈何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被不幸地送进了这个笼子里。"

邾夜不由得扬起唇角,"莱,你要对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知道我的身份。"

"对。"莱美目一横,"我真正想说的,是柯里昂教父想邀请你加入我们柯里昂家族。"

邾夜怔了怔。柯里昂家族现任的教父——莱伦?柯里昂邾夜相当熟悉。当年对于布朗家吞并他家赌场的事,委派堕龙对布朗家族进行绞杀的,正是他。

和自家的教父比起来的话……不。邾夜讥笑,这两人根本就不该放到同一个层面上来对比。

"邾夜,"莱不无引诱地说,"只要你点头答应,要让你出狱对我们柯里昂家族来说,是轻而易举的。我想你也不甘心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吧。"

邾夜撇开眼睛,视线沉沉浮浮。

莱直视着他,说:"如果是布朗那边的话,我想你不会担心的。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邾夜笑笑,摇摇头,"莱,我想要的太多。跟我做交易的话,你注定会吃亏的。"

"你这是出于朋友立场上的考虑?"莱挑眉,"邾夜,你想要的无非是毁掉布朗教父。"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邾夜说。

莱略微有点困惑地盯着眼前神情淡然的邾夜,后者朝他露出微笑,"可以让我多想想吗?"

莱也笑,"当然,我等你的答复——……"

莱此刻挑明了用意的确让邾夜始料未及。

他想,倘若自己真的成为柯里昂家族军团的一员,出狱和安全应该是不用怎么操心的。可得到的同时,也要付出。

邾夜有自信自己完完全全可以胜任黑手党家族的事务,但布朗那边却也不得不多做提防。而且——邾夜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柯里昂家族是绝地不会点头答应的。

而布朗家族的变卦让邾夜不得不再次重组自己的计划与想法。邾夜当然不会妥协,更加不会愚蠢到去相信布朗那个老头子的保证。

原本偷走最新型的毒品配方,以及收集布朗犯罪的证据是邾夜唯一可以使用的筹码。

但邾夜的野心比这大,他想要击溃整个布朗家族,而不是简单地要了布朗的命。可邾夜很明白,单凭一己之力只是在以卵击石而已。

邾夜想要布朗看着他的家族逐步瓦解,走向末路却无能为力。但若没有其它黑手党家族的协助,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完成的报复。而布朗身为"纪律委员会"的七大教父之一,这样强硬的后台也奠定了他坚不可摧的势力,其它家族根本不会铤而走险地去扳倒他。

所以邾夜没有痴人做梦,妄图在这一点上有所突破。在面对莱的邀请时,他随即表示出了委婉的婉拒。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被逼迫到必须依赖某个家族来维生。而且,他的选择也势必会给柯里昂家族与布朗家族带来暗涌浮动的僵持。

"NO:7474947,有人探监!"

邾夜在囚室里愣了好几秒才回神。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才赫然醒悟。堕龙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实地起身、老实地被手铐铐住、老实地被狱警押走。直到被狱警从身后用捂住口鼻时,邾夜也没感到多大的恐惧。他只是想,等了这么久,该来的终于来了。

然后,思绪中断的前一瞬间,邾夜想到了罗伦斯。

.

沉睡的世界如同墨黑的深海。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钝化了所有的感知。

像是置身在无边无尽的窟窿,阴冷的潮湿感贴着肌肤一点点地渗入骨髓,仿若微微发皱的纸。然后,等事物适应了四下黑暗的浓度后,模糊的景象才带着轮廓逐一浮现出来。

邾夜的心脏突然一紧,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地陷进了这个场景之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摆放在房间里的大床,雪白而凌乱的白色床单上,白色的精.液和着鲜红的血,深深地刺激着邾夜瘫痪了的神经。

霎时,胃酸在胃里翻江倒海。邾夜想吐。体内的细胞全都在叫嚣着快点醒过来!

快点醒来——!

邾夜睁开眼的刹那,白炽灯的光刺亮得让人感到晕眩。

邾夜闭了闭眼,好半天也适应不过来。头痛得要死,恶心的黏稠感一直压着咽喉,身体的力气被泻走了一大半。

"邾夜,你醒了。"罗伦斯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男子,松了口气。

邾夜飞快地张开眼睛,涣散的眸光似有若无地停在罗伦斯的脸上。半晌,他才沙哑地开口:"罗……罗伦斯……?"

"你还好吧?"罗伦斯将邾夜扶起来,视线扫过男子苍白的脸庞,"做噩梦了?"

邾夜平复着起伏的胸口,惊恐未定地说:"我梦到我母亲了……"脑海里切入的那个片段让邾夜的心脏一阵抽痛。

"那只是个梦。"罗伦斯说。

"不,"邾夜无力地捂着嘴,冷汗涔涔,"那不是梦。那是现实。"垂下眼,邾夜用力地吸气吐气,迟缓的语气里明显带着颤音,"妈妈,妈妈他——……丢下我了……我一个人……"

"邾夜。"罗伦斯突然捧着他的脸,十指的热度透过皮肤熨烫着血液。他朝邾夜的瞳孔深处一直望进去,逐字逐句地说:"听清楚。你妈妈丢下你了,但我不会的。"

邾夜的眼睛慢慢收紧。

犹如一个茫然而无措的孩子,但下一秒,邾夜随即清醒过来。

"罗伦斯……?"邾夜看了对方两三秒,才恍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这里是——?"

邾夜四下环顾,周围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集装箱,老朽的味道以及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手被手铐铐在身前让邾夜很是不自在。

"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罗伦斯问。

邾夜点点头,"我被狱警袭击了。"

罗伦斯说:"买通他们的是表哥的人。典狱长一定也收了贿赂。"

"嗯,我知道。"邾夜应着,朝罗伦斯笑道,"难道你也这么轻松的被绑了出来?"

"因为有一招超级有效,且不会被怀疑。"罗伦斯挑眉。

"哪招?"

"他们挑明了对我说你被绑架了,所以我就乖乖地选择了束手就擒。"

邾夜:"……"也就是说,都是我太菜的错啰?

"两位,真是大驾光临啊!"适时,清脆的拍掌声里响起了罗伦斯表哥轻笑的声音。

男子嘴角挂着优越感十足的笑,携其保镖,站在仓库门口。他微微地扬起了下巴,轻睨这被囚住的两人。

邾夜轻描淡写地笑起来,"你邀请人的方式是不是过于粗鲁了点?"

而一旁的罗伦斯则是冷眼一瞥,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被自己的弟弟这等轻视,男子见状不由愠怒,但还是按捺住了胸口翻滚的火气,转而对邾夜说:"真是抱歉啊……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邀请别人开做客。"

邾夜心里随即冷笑。你是想说,平常那些得罪你的人都是被你直接干掉了吗?

被好几个保镖用枪口瞄准,罗伦斯和邾夜便安静地观摩起男子的待客之道。只见对方哼笑着,轻踱着脚步,细细端详起两人。然后,在距离罗伦斯好几个身为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罗伦斯,我是真的想跟你和平相处的。可你总是这么不识趣。"

"哦?"罗伦斯笑得轻傲,"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我会如此慈善。准确的说,你应该是恨不得早一些除掉我而后快吧。"

"对,没错。"男子爽快地予以肯定,"我的确很讨厌你。你的优异让BOSS的眼中只看到了你。其实,我并不认为我的能力比你逊色。"

"优异……"罗伦斯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等你成为我这样'优异'的人后,你会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痛不欲生'的。"

邾夜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人与物,脑子里的齿轮也在同一时刻飞快的运转。

一切,会如他们计划的那样发展吗?

邾夜死死地盯住男子,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罗伦斯,"男子狞笑,"本来打算一枪解决你一了百了的,但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罗伦斯嘴角绽开一个轻蔑的笑,"是啊,一枪解决我太无趣了。"

男子低低地笑笑,继而将视线转移到邾夜身上,"不过没,放心好了。你的小情人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邾夜嘴角抽搐了两下,"这笑话还真冷。"

男子笑意渐深,"你难道不知道吗?"瞥了眼神色淡漠的罗伦斯,男子一五一十道,"听叔叔说,在我们家族里,莲花的纹身有着表达爱情的意思。"

邾夜愣住,怔怔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罗伦斯。

罗伦斯没有回视他的目光,而是径直问着男子,"你想玩什么?"

男子说:"猎人和猎物的游戏。"




第三十章

如翼般的黑夜包覆着静谧又漆黑的森林。枝桠交错的茂林间,乌鸦和不知名鸟儿盘旋鸣叫着,扑扇着羽翼飞腾而起。翅膀振动空气,扇摇着树冠的沙沙声,以及土壤里悉悉梭梭的响声撞连成一片,清晰在耳。

邾夜仰望着被茂叶所遮蔽了的夜空,心底里是凉阴阴的,犹如此刻掠过身子的夜风。

罗伦斯的表哥不晓得从哪个地方学会的无聊游戏。把两个猎物丢进了鸟无人烟的林子里后,叫自己的杀手们进行围剿,展开了猎人与猎物间捕猎的杀戮游戏。

他说,只要两人能活着坚持三天,他可以考虑放过其中的一人。

可仔细想想的话,换成一般人这几乎是不可能获胜的游戏。

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武器,双手还被手铐束缚着。在这样拘束的条件制约下去和几十个全副武装了的职业杀手对抗。螳臂当车。

而且,就算侥幸获胜,两者选其一的生存抉择一样是折磨人的手段。

邾夜还真是佩服那个男人想得出来,幼稚至极。

"你担心吗?"耳边传来罗伦斯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邾夜顺势望向他。那深墨色的瞳孔静得仿若冻霜的湖面,深邃而冷静。

邾夜忽地想起,罗伦斯说过,他小时候和许多孩子都被丢到森林里被迫展开着互相厮杀的血腥游戏。所以,这场面于他而言,是游刃有余的。

"放心好了。"罗伦斯说,"我们不会失败的。"

"嗯。"邾夜点点头,"我知道。"接着又四下环视,"他已经将我们带离Island监狱的孤岛了吗?"

"没有。"罗伦斯虚了虚眼,沉沉地说,"我们还在岛上。不过,这里是不属于Island监狱范围内的边缘地带。"

"是吗……"邾夜应了应,"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是哪里都无妨。"罗伦斯盯住两手上铐着的手铐。

树影婆娑,微光荡漾。朦胧的月色下,冰冷的光泽折射进罗伦斯眼底,灼出了细小的锐光。男子垂过眼,两手握紧。

"咔啷"一声!坚固的手铐被应声扯断。

罗伦斯偏过头,朝邾夜笑笑,倨傲而潇洒,"好了。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刻了。"

邾夜呆若木鸡,惊讶于罗伦斯极强的力量。普通人再强也没有能力扯烂手铐吧?

一个罗伦斯,一个堕龙。邾夜真的很怀疑他们是否是人类。

就在邾夜分神的时刻,罗伦斯走到他面前,抓起了铐着他的手铐,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避免伤到他的手。

下一秒,便利索地跟着扯断了邾夜的铐子。

也不晓得是不是之前罗伦斯表哥那番关于纹身的话,让邾夜不由得有些在意的当下,觉得自己和罗伦斯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你很在意?"突如其来的提问让邾夜眼中闪过一丝被人洞穿的狼狈。他抬起眼睛,视线随即撞进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

"我……"还未出口的话被接踵而至的吻生生封住。

邾夜愕然地张圆了眼。

贴合着嘴唇的温度,以及轻抚住后脑的手掌,让邾夜一时半会儿间大脑是彻底地当了机。

罗伦斯吸吮着邾夜的唇瓣,并没有将舌探入加深这个吻。他温热的舌头好像大型犬科动物般,舔吻过邾夜的唇线。

酥麻而战栗的感觉电击般入侵脑髓。

"其实一开始我自己也理不清对你是什么感觉。"罗伦斯抓住邾夜的双肩,强势的要求他直视彼此之间的感情,"但现在我很清楚。我喜欢你,想要保护你。"

为什么——?

邾夜想问为什么。他不明白罗伦斯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可吐出口的话却是,"罗伦斯,我——……"

"我知道你喜欢莱昂。非常喜欢。"罗伦斯说,"不然的话,你也不会特地用我们协议里的那个条件,来要求私底下保护莱昂的安全。"

邾夜低下头,抿紧嘴,百感交集。

"我了解你很爱他。"罗伦斯清越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直截了当。带着不容质疑的真切,以及罕见的包容,"我更清楚,他在你心里永远都有着无法超越的地位。我也并不打算强迫你忘记他。"

丝线般柔软的语调绕进邾夜的心涧。

直率而真挚,一字一句,仿佛包上了固体的壳,有着无法忽视的力度。

罗伦斯说:"如果爱他也是你的一部分的话,我会连着这一部分一并去爱的。"

心脏的鼓动熨烫着血液。邾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罗伦斯看着他,继续说:"不用现在给我你的答案,我等你——"

邾夜点点头。

"邾夜。"罗伦斯轻唤他。

"嗯?"邾夜扬起琥珀色的眸子。

"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你的判断。"罗伦斯说。

邾夜怔住,旋即淡淡地笑,"我知道的。"

"那么,就按照原计划来行事吧。"罗伦斯的视线旋了一圈,"他在我们身上植入了跟踪器。得先把这个玩意儿取出来。"

"在什么地方?"

"左手手臂的皮肤下。"罗伦斯执起邾夜的手,"可能会有点痛。"

邾夜不禁露出好笑的表情,"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女人。"

"是女人也没什么啊。"罗伦斯横眉一挑,戏谑地说,"是女人的话,嫁给我好了。"

邾夜迅即无语凝噎,"……"

罗伦斯俯下嘴唇,轻轻咬破了邾夜的皮肤。血丝慢慢地从薄唇与皮肤间溢出。

很快地,罗伦斯便取出了藏匿着的一个微型跟踪信号器。

"你的呢?"邾夜问。

"我的暂时就不用了。"罗伦斯说,"反正我也需要先引开他们,混淆他们的视线。你的在我这里,他们就会认为我们一直在一起。"说罢,罗伦斯凝视着邾夜的目光变得极其认真,"邾夜,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没事。"邾夜摇摇头,"路线我记得非常清楚。"

尽管在被带来这里时有蒙住眼睛,车子也为了混淆感官而故意兜了许多圈子。但邾夜仍旧能够清晰的辨析出线路来。

"好了。"邾夜转身,"等我成功了给你消息。"

"邾夜。"罗伦斯叫住他,"不要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邾夜顿时眨巴起眼,但立马反应过来。

——你妈妈丢下你了,但我不会的。

是这句话吧……浅浅的笑意压上眼角,邾夜说:"我等你——……"

.

一般而言,处于劣势中,被人围困的猎物都会因为惊恐而大乱方寸。

罗伦斯的表哥不是不晓得罗伦斯有着异于常人的强悍实力,所以,也没期待过自己的表弟被追杀到穷途末路后的消极表现。但这样的前提是他只身一人。

如今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势必会打乱他的阵脚。况且,他所派去的杀手全部都是菁英中的菁英。所以,最后的胜负是毫无悬念的。

男子是真的这样认为,可是——

通过无线电,自己手下传来的战报却大大出人意料。全部都是我方猎手逐一被反击干掉的事实。

这不可能!?男子质疑而惊惧,冷汗霎时布满额头。他感到匪夷所思。罗伦斯纵然再强,也不可能是如此大批量杀手的对手的!而且,他还带着手无寸铁的邾夜。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下,他还能如此得心应手的反攻呢?

男子再一次地盯着监控室内的大型电子屏幕,根据追踪器所传来的信号麻利地重新部署其战力。他就不信,自己扳不倒对方!

"给我听好!这一次一定要干漂亮点!"男子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再一次行动失手的消息!"

"是!"无线电那段的人不敢有分毫的大意。

然而,更让男子大出意外的,是十五分钟后手下们的又一次联络。

"先生!带着跟踪器的人根本就不是罗伦斯,而是我们这边的人!"

"什么!?"男子惊愕,瞠目结舌。

就在大脑一度瘫软的瞬间,主屋外突然响起沉闷却尖锐的枪声,让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而危险。

男子惊颤,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猛拽。

"怎么,害怕了?"蓦地,和淡漠的声音一起迎进男子视界的,是站在门口用枪对准了男子的邾夜。

"你……!?"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邾夜偏偏头,淡淡地说,"你不该认为把我们带出监狱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男子顿悟,"原来这些都是你们算计好了的!?"

"虽不中,亦不远。"邾夜淡笑,"我们可不是神,不可能料到你所有的想法。"所以邾夜能够做的,就是不断完善罗伦斯的计划,力求天衣无缝。

"我不喜欢多说废话。"邾夜淡笑,"所以,游戏结束了——……"

轰然响起的巨大爆炸声瞬间震荡起黑压压的森林!

被爆炸剪起的疾风猛烈地扑打着树冠,点燃了空气的喧嚣。视界内是猝不及防的混沌。预料外的变故,炸药爆炸的声响和房屋一角急速坍塌的隆隆声在耳边回荡。

外围地带又干掉一个杀手的罗伦斯怔住,抬头。

眼前的火海在乌云下蹿升,一路飞涨。

熊熊烈火卷带着浓浓的黑烟直冲天空。云层龟裂。建筑在火苗的烘烤下瓦解崩塌。

邾夜——!?罗伦斯的心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这时,沙沙的声音通过无线耳机刺激起耳膜。罗伦斯的心跳怦怦的加速。

"罗伦斯……"邾夜的声音清晰地从彼端传来,"听得到我说话吗?"

"你怎么样?"罗伦斯飞快地确认对方的安全。

"我没事。"邾夜状似无奈地叹气,"我没想到他安装了炸药。本来一枪解决了他就不会让他有机可趁,引爆事先埋好的炸弹的。但你也知道我很菜,没能击中要害。所以我补上第二枪的时候,他按下了引爆器。"

罗伦斯闻言,扬眉笑笑,"邾夜,你还真的很菜啊。"

邾夜对自己也深感没辙,"我已经在反省了。"

罗伦斯急忙说:"我现在去接你,告诉我你具体的位置。"

"不用了。"邾夜拒绝,"距离下一次爆炸还有点时间。我一个人逃出来没问题的。"

邾夜切断了通话。

长吁一口气后,邾夜飞快地开始破解监控室内主电脑上,进入警戒状态后所自动设置的密码。他的确是小看了罗伦斯的表哥。没想到对方会反其道而行之。

一般来说,自己所处的基地内部出现危机状况都会开启各个要层地带,好方便自己和手下们能够在第一时间出逃。可罗伦斯的表哥设置的却是层层锁死。

是退一万步的退路吗?自己要是死在这里,也会让潜入的敌人陪葬。

邾夜迅速调整好心态,冷静地开始一步步解开开启电子锁的密码。他对自己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在下一次爆炸开始前全数解开。

然而现实却远比假设的要困难重重。

邾夜皱眉,心里狠狠地埋怨起对方的层层设置。

隔着厚厚的墙壁,耳边又响起了外层的爆炸声,顿顿地折进室内,让邾夜的心一紧。

糟糕……

邾夜暗道不妙。照这样的速度破解下去,自己绝对会葬送在火海里的。

不安伴随着火烧火燎的危机感,如蛆附骨。邾夜咬住嘴唇,闭了闭眼。再一次强迫自己不要自乱手脚。

可是……余光瞥向电子仪器上显示的下一次爆炸时间,不断倒退的数字清楚地告诉着邾夜。这一次,他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如果自己死在这里的话……

忽地!巨大的迸裂声打断了邾夜脑海内一闪而逝的消极思想。

邾夜惊愕地侧首。身侧厚重的墙壁上出现了如蜘蛛网般巨大的裂口,一直开伸自整面墙壁。

灰沫和石块簌簌地脱落,然后,整堵墙壁随即轰然碎裂!

邾夜的内心突然寂静无声。

"罗伦斯……"还没看清来者,便不由得道出了他的名字。

从滚滚粉灰中渗出的正是罗伦斯的身影。

他看着邾夜,一个淡淡的笑掠过眉宇间,说:"我不就说了,你需要我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邾夜怔怔地看着他,嗓音些微沙哑,"你怎么……"

罗伦斯带过邾夜,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之,先离开这里。"

邾夜点点头。有了同伴的感觉让他长久以来阴霾的心,忽然有种拨云见光的释然感。

可两人才刚走出监控室,突然,飘渺空灵的歌声从不知名的方向幽幽聚拢而来。那是非常动人的歌声,一字一句如同圆润饱满的甘露,璀璨动人。

罗伦斯霍地顿下脚步,刹那间的恍惚让他整个人是惊愕不已。

"罗伦斯?"邾夜立刻看到了男子眼中的质疑与掺杂着悲哀的喜悦。这种强烈的矛盾鲜明地交织在他的眸子深处。

"妈妈……?"罗伦斯喃喃,"是妈妈的声音……"

邾夜讶异,"可是你的母亲不是已经——……"

罗伦斯一脸凝重。理性与感性的交战让他有了几秒间隙的迟疑。但很快地,他便下定决心,"邾夜,沿着右边的通道走。我已经彻底地清了场了。"罗伦斯不想让自己有所后悔,"我要去确认一下,我的母亲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太危险了。"邾夜忙不迭地制止,"这是你表哥的圈套。"

"我知道。"罗伦斯慎重地说,"但我不想后悔。"哪怕为此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罗伦斯……"邾夜默然。他想,倘若换做自己,也绝对会做出同样的举动的。

"……邾夜。"猝不及防间,罗伦斯忽地扣住茶发男子的后脑,浓烈的亲吻夹杂着火光的炙烤,洗礼起一切。

一吻结束后,罗伦斯深深地望住邾夜,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死了,西帮就交给你了。我相信,西帮只有在你的手下才不会覆没。"

罗伦斯松开了手,可却猛地被邾夜抓住。

邾夜盯着他,熠熠的眼睛异常干净。他说:"罗伦斯,我对监狱帮派之间的斗争没兴趣,那太累了。不是我想要的。所以,要是不想西帮瓦解的话,就自己活着回去。"

一抹复杂的光转眼间滚过罗伦斯的眼底。

邾夜又说:"还有,我不想死。所以,麻烦你动作快点。"

"邾夜——"罗伦斯知道邾夜的意思是什么,可后者却抢过他想说的话。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我能帮你做的,就是开启上层的电子门。"邾夜说,"监控器上不能显示的我通知你,你自己去确认。"

罗伦斯深知自己改变不了邾夜的决心,所以,他唯一能够保护邾夜的办法就是活下去。和心爱的人一起。

"谢谢你,邾夜。"轻吻了一下男子,"我爱你。"罗伦斯随即与时间展开了争分夺秒的死亡游戏!

邾夜回到监控屏幕上,飞速扫过所有还在显示中的房间。

"罗伦斯,先从这里开始着手——……"

.

在邾夜被绑架的这一天,堕龙因为轻松秒杀了目标人物而被遣送回了Island监狱。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邾夜的失踪。

虽然对外,监狱这方的说法是邾夜和罗伦斯因为涉及到黑手党内部高层,而被带去高区详细盘查。但堕龙很清楚,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所以在午餐时间,他随即与乔装为东帮首领"王"的下属搭话。

以背对背的方向,两人坐在各自的桌边。

堕龙问:"邾夜确切被带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餐结束后。"王回答。

"和罗伦斯一起的?"

"是的。"

堕龙随即沉默。饶是一派优雅惯了,就连思索的时候也带着几分高贵的笑意。

"首领……"王欲言又止。

"可以了。"堕龙没给手下开口的机会。

同样在餐厅的莱昂也显得坐立不安。

对于监狱给出的理由,莱昂自然是瞧出了重重疑点,可迫于无从下手。要晓得,在Island监狱,狱警是老大,典狱长则是上帝一般的存在。

莱昂旁敲侧击,勉强从狱警们的口中套出了一点消息。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莱昂在这一刻更加深感到自己的无能。邾夜陷入了危险,但他却无能为力。

可很快地,莱昂看到了堕龙。

这真的是所谓的机缘巧合?莱昂无暇去在意这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堕龙的出现给邾夜的生存带来了决定性的转圜余地。尽管莱昂不太清楚堕龙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他清楚的嗅到了对方那非人类的气息。

只有堕龙才有能力保护邾夜吗?

自己只会给心爱的人带来灾难?

不论是罗伦斯还是堕龙,莱昂承认,他是羡慕的。因为他们够强,因为他们的势力足以把邾夜纳到羽翼下予以保护。

而自己……

莱昂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是找出约翰安插在Island监狱里的眼线。跟着,他要顺藤摸瓜,配合自己的老师,一鼓作气地进行反击。

可比起自己的现状,莱昂当前在意的,只有邾夜目前的处境。

纵然比不上堕龙,但他仍旧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自由时间结束后,回到囚室的堕龙坐在床边。

两手支起下巴,勾□来,堕龙闭上眼,状似在沉思。

时间久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过,堕龙一动不动。良久,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十分罕见地蹙眉,但又立即被微笑取替。

"邾夜……"堕龙轻轻地说,"你果然是个容易惹麻烦上身的人啊——"

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来。来到牢门前,堕龙的眼神幽深,闪现过犀利的光。他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牢门粗大牢实的铁栏。

眨眼的瞬间,就像是撕烂一张薄纸那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堕龙两手易如反掌地就啪啦一下拉开了牢门!

冰冷而坚硬的门栏顷刻间整个的弯曲变形。

犹如沸水烧开了锅,囚仓的警报瞬间拉响——尖锐的警铃声迅即划破了喧闹的气氛!

"嘿!?有人要越狱吗!?"

"哈哈,真他妈的爽啊!给BOSS那个杂种一点颜色瞧瞧!!"

囚室里的囚犯们纷纷哄闹开来,吵杂的喧啸声里满是激烈的亢奋。

同一时刻,站在牢门边的莱嘴角荡起了古怪的笑,"嗯哼——堕龙还是按耐不住了……"

拉本和狱友在囚室内困惑地左右张望,不解于警报的轰然作响。

而在狱警办公室里,被林佩德强拉着喝茶吃点心的宫本雅明隐隐窜起不安,他讨厌监狱里每一次的暴动。

"哦,别担心宝贝。"林佩德无比自恋的笑,"相信我,我的能力保护你是绰绰有余。"

在宫本雅明无语的注视下,所不知道的,是林佩德深知这次的事情铁定非比寻常。

此时此刻,Island监狱的C区完全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

典狱长惊出一身冷汗,下令层层封锁的大门,一定要阻止堕龙越狱。他当初就知道,这个烫手的山芋要不得。现在好了,威胁到自己。

"其实不用这么担心的吧。"站在办公司的金发男子笑,"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堕龙真要走,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动用自身的人脉,Island监狱都是留不住他的。"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放他走!?"典狱长更是冷汗涔涔。

"我并没有说要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放人走。"金发男子说。

"……"典狱长举棋不定。

"放心吧,堕龙绝对会回来的。"金发男子进一步说明,"而且,回来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典狱长望着面前的莱昂,摇摆不定。

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四下的警报声尖锐地响彻Island监狱上空。振聋发聩。

堕龙丝毫不受其影响,步伐缓慢而从容。从过道窗外卷进的风微凉,轻轻撩起了他额前的几缕刘海。

空气里隐隐乍现着骚动的因子。堕龙就此停下了脚步。

平静、沉稳,堕龙不由低笑,表情夜风似的清爽。

在过道的折角处,一个狱警调整着紧绷的神经,压抑着呼吸,正埋伏着伺机行动。他手持着手枪,意图来个出其不意,一枪牵制住目标人物。

一、二、三!好!!就是现在!!!

飞快地侧身扣动扳机。然而,视线范围内却根本没有堕龙的身影。

怎么回事!?狱警呆若木鸡。难道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小家伙,你太嫩了……"

被惊悚包覆的一霎,耳边响起了温柔的低语,宛如老师对学生的教导。

紧接着,狱警只感到后颈蓦地一凉,瞳孔骤然猛缩。

冰冷的五指自身后裹缠住脖子,堕龙一收力,箍住狱警脖子的手随时都可以扭断对方的脑袋。然而堕龙并没有大开杀戒。他卡住狱警的脖颈,重重地将对方甩出去!力量之大,让撞击到墙壁的狱警当下就昏厥了过去。

看了倒地不起的人一眼,堕龙的眼睛似乎在笑,然后随即离去。




第三十一章

信号已经完全切断,呛人的浓烟熏得邾夜一个劲地猛咳。

已经联系不上罗伦斯了,邾夜只能从这个危险地带撤离出去。照罗伦斯先前说的,走右边的通道,那里已经全数被清了场。

可当邾夜按照路线逃离时,一些通路却早已被崩碎的残垣断壁给埋没堵断。

无奈之下,邾夜只好选择其它道路逃行。

烈火的炙烤让空气一口气骤然提高,视界内的画面被炽热的温度蒸腾得发皱。

邾夜掩住口鼻,拼命寻找着最后的捷径。上方还在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小不一的石块混合着碎末不断簌簌落下。邾夜扶着墙,有点喘不过气来。

直到来到建筑一角坍塌的走廊边,才得以顺利地呼吸到空气,缓上一口气。

邾夜用力地吸气吐气,俯视起眼下这五层楼的高度,不由得冷汗。他可不是堕龙或罗伦斯这样超乎人类极限的强人,若从这个高大跳下去,不死也残。但——

回首望去,火焰正如扑腾的浪花一席卷而来。

四周的温度越发升高,星火飞舞,过高的热度烫得邾夜的皮肤隐隐发疼。

邾夜再度朝建筑外围望去,目测而去,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距离自己最少也有六七米。想要攀住树干下到地面,以邾夜的能力是绝对做不到的。而所在的走廊外层墙面也没有任何可以攀爬下去的支撑点。

邾夜的心一紧,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并不觉得绝望,只是有些无奈而已。

既然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可能的求生突破点,邾夜也只能另谋他路。

望向浓烟滚滚的路,邾夜心一横,暗下决心。反正都是死,与其待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再试着去寻找其他生机的可能性。

邾夜看着被布满黑烟的通道,捏紧拳头,拼死一搏。

"邾夜!"蓦地,一声呼唤断下了邾夜正欲前行的脚步。循声望去,站在下面草地上的正是堕龙。

邾夜整个人都惊呆住。

为什么……堕龙会在这里……?他不是离开Island监狱了吗?

邾夜目不转睛地凝望住下面与自己遥遥相望的男子,心窝像是被太阳熨得发暖的深海。

"堕龙——……"

身后一阵猛烈的爆炸斩断了邾夜还未出口的声音。

脚下站立的地面倏地剧烈震荡开裂!如同裂缝的冰面,碎开,忽地垮落!

突然下陷的地板让邾夜猝不及防地跟着落下。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邾夜放手一搏,眼疾手快地一把牢牢抓住了侧边凸起的岩块。

贴着墙,悬悬的站在边上,这突发的状况让邾夜的脸色卡白。

要不是他手脚麻利了一点,就这样掉下去,不被砸成肉泥,也会被巨大的石块给压成半死。

"邾夜,"下面的堕龙正色道,"放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邾夜瞅了瞅这高度,难免有点心有余悸。

然而这时,上方却又传来一道声音,"邾夜——!"

罗伦斯在距离邾夜三层楼高度的位置上,一双深黑的眼睛透着焦急,"抓着别放手。我这就下来救你。"

邾夜盯了上面的罗伦斯一眼,再盯了下面的堕龙一眼,觉得自己还是赶快做出一个决定为妙。

火光袭人,又是一阵巨大的炸裂声!

邾夜飞快的注意到自己贴着的石墙已经开始滋生出好几条纵横交错、粗大的裂口。于是立马打定主意。

邾夜直视着下面的堕龙,开口道:"堕龙!"

突然放开双手。邾夜毫无顾忌与迟疑,纵身跳下!

因为他相信堕龙。

坠落而下的那一刹那的失重感让心脏被无形的压迫力给紧拽。

本能生成的一种后怕,却随即被堕龙有力的双臂给不着痕迹的抹去。

当邾夜被堕龙稳稳接住的瞬间,邾夜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而搂着邾夜的堕龙则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岂料,邾夜才刚被他抱住,就扭过脖子,朝上面紧张地望上去,"罗伦斯——"

邾夜着急于罗伦斯的安全,直直拨高了沙哑的嗓音。可后背却在下一刻被宽大的手掌给强硬地按住。那圈着腰身的胳膊死死地收了力,邾夜的人便完完全全地被强势性地压进了堕龙的怀里。

"堕……龙?"邾夜的脸贴着堕龙的耳鬓边,僵住身子,困惑地眨巴起眼。

"我说,邾夜。"耳帘响起的是男子轻轻的笑声,一如既往的优雅而柔和,"这样无视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太薄情了一点呢。"

邾夜闷闷地不吭声。他其实是很开心的,但就是不想遂了对方的意。并且,他担心罗伦斯的安危也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而上面目睹着这一幕的罗伦斯眯缝起眼,眸光幽深。

他几个利落的空翻,犹如一只行动力敏捷、姿态优美的黑豹,就着树木巨大的树干便利索地跳到了地面。

视线冷冷地瞥向堕龙,罗伦斯几步走过去,音节盛满冷色调,"放开他。"

堕龙微笑,"你还没有命令我的资格。"

罗伦斯不由分说地就朝邾夜伸出了手,堕龙却在这个节骨眼出人意料的一个放手。罗伦斯旋即抓了个空。

电光石火间,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一触即发,紧绷而尖锐。那直来直往的视线充满了暴风雨前的硝烟味。安静下的嚣张与霸气。

邾夜左右瞟了一眼,淡淡地说:"我累了,先离开这里吧。"

一左一右的人都无言的沉默了一会儿。

堕龙玩味地扫过罗伦斯,一径朝邾夜说:"邾夜,不认为这是离开Island监狱的最佳时机吗?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走。"

"不用了。"邾夜一口拒绝,然后,凝视着三分含笑的堕龙,异常认真地说,"我不想过逃亡的人生。更不想自己依附你来得到安全。而且,在Island监狱里,或许……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堕龙的笑意加深,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回答。他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邾夜朝他微微地笑了笑,随即侧身,关切地问想罗伦斯,"罗伦斯,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罗伦斯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邾夜没再多说,他仰起脸庞,望住被火焰逐渐吞噬的建筑物。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

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三个人都无比清楚。

罗伦斯表哥的私下行为让罗伦斯的爷爷是勃然大怒,而参与计划的罗伦斯的父亲也遭到了严厉的处罚,右手的手筋全部被挑断。

而收受贿赂的Island监狱的典狱长明着瞧起来是啥事都没有,但来自黑手党家族的警告铁定不会少。身为家族教父,罗伦斯的爷爷考虑到自己的孙子正在Island监狱服刑,所以,便暂时既往不咎。

此刻,心照不宣的事实是——过不了多久,为了自己整个家族的利益,教父大人会暗地里采取有效的手段,让自己的孙子罗伦斯平安顺利的出狱。

而罗伦斯身边的邾夜,其存在随即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罗伦斯的爷爷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当然更加知晓自己孙子对他的感情。可教父大人却并没有有所表示。既没有选择接纳,也没有选择扼杀。兴许,还在观察琢磨着邾夜生与死的各种价值。

至于堕龙……

尽管此人实力强大到让人匪夷所思。不过,袭警与越狱的事实还是让典狱长雷霆大发。二话不说,当即就将堕龙直接送到了Island监狱戒备最为森严的'高区'。显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典狱长身上被显现得淋漓尽致。

.

"邾夜!"

拉本扯开嗓门,唤回了邾夜神游的心思。

眨了眨眼,邾夜愣愣地回望着身边挂满担忧的白人男子。恍惚了几秒,他才想起来现在是放风时间。

"怎么了?"邾夜问。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吗?"拉本一本正经地说,瞅着男子的神情有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你是不是……在在意着堕龙被送往'高区'的事?"

"……"邾夜的沉默随即陷得更深。

在Island监狱里大多数囚犯都对堕龙越狱的事是大大的拍手叫好,可知道他是去救邾夜的人却寥寥无几。邾夜明白,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堕龙才会被典狱长一声令下送到了高区去隔离监禁。而自己,连对他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是这段日子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太多的事,让邾夜很迷乱。

布朗教父的交易、对家族教父永无止歇的仇恨、堕龙的感情、莱昂的疏离、罗伦斯的好意,以及柯里昂家族的邀请……纷至沓来的突变让邾夜思绪万千。没能在第一时间的理出个所以然来。

"邾夜……"

拉本想要安慰的话硬生生的凝固了在喉咙里。视线越过邾夜的脸庞,他的身体忽地僵硬。

罗伦斯走了过来。

那冷淡到完全是在无视的表情让拉本很不情愿,却也识趣地走开。毕竟对方是自己帮派的老大。绝对的服从,可是监狱里生存的法则之一。

邾夜微不可闻地叹了叹,"你吓到他了。"

罗伦斯没做声,一脸关我鸟事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罗伦斯率先发问,"堕龙的事?"

"……"邾夜想了想,说,"他是为了救我才越狱的。其实,以他的实力,想要离开Island监狱简直是易如反掌。"

"你想见他?"罗伦斯视线落到放风场不知远处的方位。

"他还会回到'低区'来吗?"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口吻不由得冷了一分。

邾夜侧目,看着罗伦斯神色细微间的变化,垂过眼来,说:"嗯。很重要……至少我不想失去他的原因是因为我。我一直都认为,他应该离开Island监狱的。"

罗伦斯不为所动。

邾夜不再多说什么。直到刚才把内心的想法都倾吐出后,邾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番话似乎不该对罗伦斯说的。

"放心好了。"罗伦斯的声音淡淡的。可和这语调不搭调的,是那揉过邾夜发梢的手。

邾夜侧扬起眼睛,眸光立即撞进那深墨色的瞳孔里。

"如果你想见到他,我会让他回来的。"罗伦斯说。尽管他认为,不需要别人的协助,堕龙回到"低区"也只是迟早的事。

"邾夜。"罗伦斯满脸平静地说,"你之前对堕龙说,你目前并不打算离开Island监狱。你在这里等的,无非就是有力的后盾,不是吗?"

突然打开的话匣子让邾夜愕然。

"爷爷晓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想来,离我出狱的日子也应该不会太远。"罗伦斯沉沉地说,"我想带你走。"

怎么走?邾夜显然不会去问这种侮辱他智商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罗伦斯玩世不恭地笑笑,"杀了布朗太便宜他了。只有毁掉他所有重视的东西,才会让你深切的感受到复仇的快感。"

邾夜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你想要从布朗的手里一点点的夺走他家族的产业,逐步的毁掉他手里的整个军团。"罗伦斯眼里淡漠的笑掠过狠戾,"你要让他被你打压,毫无还击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基业从他手中溜走。但要做到这些,没有强劲的势力来攀附,你根本办不到。"

"就算有,别人也未必会愿意。毕竟对手是黑手党内'纪律委员会'的BOSS之一。"

"那你认为你能给帮助你的人什么回报呢?"罗伦斯笑问。

"布朗家族的整个产业,以及更多数不尽的财富和权利。"邾夜沉声答道,"只要得到我说的这些,那么,他就势必能成为整个黑手党家族之首。"

"但一旦失败的话……赔掉的就会是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罗伦斯玩味地说,"乃至于性命。"

"所以我也没指望别人来陪我玩命。"邾夜耸耸肩,淡淡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总能计划出其它的手段。"

"如果有捷径,可以少走个几年,干嘛不去利用。"罗伦斯扬眉。

邾夜知道对方的意思,淡淡地笑,"你这样玩,很疯狂,知道吗?"

"那是因为只有敢拼的人,才会得到得更多。"罗伦斯微微昂头,自上而下的下颌线条倨傲而冰冷。

邾夜缄默。

少顷,他才问道:"罗伦斯,我要是点头答应的话,你想要我给你的是什么?"

罗伦斯随即反问道:"你认为,你能给我什么?"

两人放风场上的交流被远处的莱昂尽收眼底。

因为都喜欢着同一个男人,莱昂很轻易的就能洞穿罗伦斯的感情。其实这于邾夜而言是好事。莱昂知道这样去想很是自私的。可罗伦斯对邾夜越是有好感,邾夜在Island监狱里的安全就越多一分。

"你在看邾夜和西帮的首领吗?"不知何时,宫本雅明已经走到莱昂身边。

"为什么这么认为?"莱昂好笑地看向身边的清秀男子。

宫本雅明看了眼视野前端,还在和罗伦斯谈话的邾夜。他并不想涉入他人的纠葛,可因为是莱昂,是曾经不止一次救助过他的莱昂,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关心地问道:"你和邾夜不是恋人吗?为什么却开始彼此疏离了……?"

莱昂瞟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说出任何实情的打算。

莱昂同情宫本雅明在Island监狱里的遭遇,但同情并不表示就会推心置腹。

除了邾夜和自己的老师,莱昂不会再去信任任何人。在他看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都有可能是约翰派来的眼线或杀手。

莱昂故意冷着一张脸,说:"会变成这样,通俗的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宫本雅明似懂非懂地盯住他。

莱昂进而补充道:"他选择了他要走的路,而我选择了我想要走的路。我们的选择恰恰相反,自然就没必要在一起了。"

"莱昂,你没后悔过吗……?"宫本雅明问。

"后悔?"莱昂当然后悔。但与其说是后悔,还不如说,在作出选择的时候,总会有牺牲伴随而至。只要他觉得值了,就没有去埋怨的必要。"我当然不会后悔。"言不由衷的回答,可莱昂还是俨然一副无所谓状。

他可以骗得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却骗不了自己。

邾夜身边站着的人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可如今,却变成了其他男人。莱昂很羡慕,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在Island监狱这个笼子,如果他没有陷入被生死与共的挚友欺骗,危机四伏的话,莱昂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他也有这个自信。只要自己选择邾夜,那么邾夜喜欢的对象就绝对会是自己。

只可惜,人生无常。

当前,莱昂明确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揪出敌人的眼线,以及配合老师的里应外合,好还自己一个清白。然而莱昂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在探监室里,他看见的不是自己的恩师,而是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因背叛深受打击的生死搭档——约翰。




第三十二章

莱昂看着坐在桌对面的约翰,海蓝的眸子里埋着深深的惊愕。

张口结舌地望住对方,莱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约……翰……"

约翰嬉笑地冲他扬手。那动作,俨然就是在跟阔别许久的好朋友打招呼般热情,"哟!莱昂,真是好久不见了!"

莱昂的表情随即冰冷。

他没有回应,而是一径拉开椅子坐下来,"你来这里,是来对我示威的?"

约翰笑嘻嘻地抚着自己的手指,说:"示威到说不上……只不过是想送点东西给你罢了。"

这一刻,莱昂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无形之中,仿佛有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顿时变得不畅。

努力粉饰太平,莱昂一动不动。

约翰瞥着他。接着,慢条斯理地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几张照片,"我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一边不疾不徐地说,一边故作惋惜状将照片丢到对方面前,"莱昂,我们的老师……哦,不,是疼爱你的老师……他不幸去世了。"

犹如被雷击中!莱昂勃然变色,大脑瞬间瘫痪。

他怔怔地凝视着桌面上摊入眼帘的那几张照片,触目心惊的画面让他的心里疯狂的滋生出仇恨的烈火!

"公开对黑手党挑衅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约翰佯装惋惜地说,"结果,老师被黑手党派出的杀手暗杀。你看……"努努下巴,示意照片上的画面,"被人用枪扫成马蜂窝,死无全尸的样子。哦——老天!实在是太凄惨了……"

莱昂的眼神些微涣散。

那呈现在眼前的,是黑色轿车内,全身上下都被子弹射成筛子的尸体。面无全非。一个个血窟窿狰狞地绽开在皮肤上,皮开肉绽,涌出的鲜红血水彻底染湿了整具烂肉一般的尸体。

"约翰!你他妈的混蛋!!"

莱昂怒发冲冠,霍地起身带倒了椅子,青筋暴露地恶狠狠地拽住了约翰的衣领。

外面的狱警听到房内传来怒骂与骚动,飞快地推门而入。见状,立马制伏住了激动暴走的莱昂。

约翰喘了口气,理了理凌乱的衬衫,冷眼睨住怒视他的金发男子,笑道:"莱昂,你应该很清楚的。得罪黑手党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莱昂愤恨地瞪住他,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哎呀,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我动手杀的他。"约翰笑笑着,"我说你与其想着如何报仇,还不如多担心一下的自身的安危吧……要知道,失去老师对你一定程度的庇护,你很可能会沦为众矢之的。"

莱昂停止了激烈的挣扎,定定地盯住眼前笑容自得的男子,"你以为我会怕了你?"

约翰跋扈地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约翰最后那奚落与讥讽的笑深深烙印在莱昂眼底。

倘若仇恨可以填满人感情的全部,那莱昂真的很希望从今往后的自己只有恨。可掩盖在这之下的,是很多的懊悔与自责。

因为自己,因为想要救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莱昂最信任的、最尊敬的老师被他亲手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莱昂只觉得嗓子发痒,干涩难耐。似乎有团火焰正在把一切焚烧殆尽。

如约翰所说的,莱昂失去了在外面有力的援助后,根本就无暇翻盘,只等狼狈地在Island监狱里等死。但莱昂却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男子。他有着越挫越勇的韧劲。自己被陷害的代价,杀害自己老师的仇恨,他会一一加诸在约翰身上!

既然约翰都已经选择了自我堕落,那莱昂也不会计较报仇的手段。

"老师……"颓然地坐在囚室的地面上,靠着墙壁,莱昂凝望着的摊开的手掌曲过五指,死死地紧攥成拳,"等着吧……你的仇,我一定会报!"

不顾后果,不顾信仰。莱昂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了。

所以,当北帮首领斯蒂芬看到莱昂说要加入北帮时,戴着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男子笑了起来。

"我没听错?你要加入我们北帮?"斯蒂芬觉得很不可思议。真是造化弄人,这个正义的男子竟然也会自甘堕落的一天,"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莱昂直视着他,道:"我已经失去了狱警的庇护,要想在Island监狱长久的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加入监狱帮派。而北帮的实力很强,足够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斯蒂芬轻笑,取下眼镜,"既然都是选择,为什么不去西帮?你是白种人,更是邾夜的前情人,他不会不念旧情让罗伦斯拒绝接纳你的。"

莱昂也跟着轻笑,说:"都说了以前是情人了,要是我去西帮,罗伦斯即使不表明,也会不爽我的存在。况且,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依附他人来稳定自己的位置。"

斯蒂芬不做声,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眼镜。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是真心想要加入我们北帮的呢?"

莱昂说:"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斯蒂芬笑容张扬地说:"我要你去杀了邾夜。"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卸下邾夜全部的防备,让他像只温顺无害的猫咪。那个人便是莱昂。饶是在现在,只要莱昂去亲近邾夜的话,邾夜就必定不会对他心存戒心。所以,只有莱昂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走邾夜的命。

几秒的停顿后,莱昂笑起来,"很抱歉,这个我可做不到。"

斯蒂芬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高大的男子。

莱昂跟着补充道:"要是我答应了你,那也是假话。我没办法去杀邾夜,但相对的,邾夜也不会陷我于危机之中。所以,我在北帮反倒可以帮你有效的牵制住邾夜的行动。"

斯蒂芬看了他一眼,笑容渐深。

莱昂又说:"邾夜之所以加入罗伦斯所在的西帮,也无非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协议。但倘若吸收我进入北帮,那么邾夜想要北帮分崩离析的如意算盘便不得不落空。于你来说,我是最为有利的筹码。况且,选择一个窝囊废,还不如选择一个有力的兵将。"

斯蒂芬思忖。

莱昂说得没错,在堕龙开出条件,命令他不许动邾夜的当下,北帮的确变得些微被动起来。而吸收莱昂入帮派,邾夜那边铁定会阵脚大乱。至少,不敢贸然有所行动。毕竟北帮一旦出现危机,莱昂势必会被卷入其中。

以斯蒂芬对邾夜的观察,他的重感情是个硬伤。所以让莱昂待在北帮,是百利而无一害。

并且,莱昂的身手强悍,比起斯蒂芬身边的不少手下都要强上许多几分。

"那好。"斯蒂芬像个绅士似的伸出手来,"暂时欢迎你的加入,莱昂先生……"

为了替老师报仇雪恨,莱昂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利用北帮强大的势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与之并驾齐驱的西帮并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邾夜。

莱昂深知自己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所以,一旦选择西帮的话,当他顺利地踏上复仇之路时,势必会将邾夜也波及在内。

而北帮,则不会让莱昂顾虑重重。作为等价交换,他会付出,也会争夺。

虽然明着说,莱昂去北帮的确会破坏邾夜瓦解北帮的如意算盘,让他难以履行和罗伦斯的协定。可这样的前提是邾夜和罗伦斯只是纯粹的交易关系。

现在的罗伦斯深爱着邾夜,所以那些所谓的协议早已无关紧要。而邾夜的安全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证。

也就是在这天夜里,自诩为中立的莱昂加入北帮的事,一时间在大囚仓里传论得沸沸扬扬。

邾夜怔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家所说的,并不是穷极无聊的八卦谣传。

邾夜利用晚上的自由时间当即找到了独自一人待在囚室里的莱昂。

"莱昂。"

伫立在囚房门口,邾夜一贯安静的琥珀色眸子里正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虑。

莱昂坐在地上,靠着厚沉沉的墙,斜斜拉上视线,看着突然到来的男子。

面对莱昂的沉默,邾夜踌躇一秒,并没有继续踏进来,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加入监狱帮派?你是最痛恨监狱暴力的,不是吗?"

莱昂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邾夜直接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莱昂嘴角扬了扬,"和你有关系吗?"

邾夜抿了下嘴唇,直视起对方蔚蓝的眼眸,轻轻地说:"就算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往的那种关系了。难道,我连以朋友的立场来关心你,都不可以吗?"

"朋友?"莱昂偏下脑袋,口吻满是不屑,"邾夜,我不需要朋友。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要妨碍我。"

邾夜默默地凝视着他,并没有显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良久,他才微微叹息一声,用着微弱到几乎快被空气吞噬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这次两人的交流并不如邾夜预期的那么顺利。

虽然邾夜是有料到莱昂会有所拒绝。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的抗拒心理会是这样的强烈。

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

邾夜的离开留下了一室的静谧。莱昂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身,他清湛的蓝眸里涌动着各种复杂的细光。闭了闭眼,莱昂努力平复着内心纷杂的情绪。

"怎么,后悔了?"

不知何时,罗伦斯正站在牢门边,一只手轻轻地搭着牢门。

莱昂怔了怔,旋即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似乎不打算与西帮的首领交谈,莱昂大步迈出,打算离开囚室。

岂料,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罗伦斯忽然扳住莱昂的肩,猛地将对方压倒门栏上。

罗伦斯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住莱昂的嘴唇,嘴角凝着冷冽而高深莫测的淡笑,"小家伙……给我弄清楚。要不是因为邾夜,我一点也不想来你这里。"

"你喜欢他?"莱昂直视对方冷酷的眼神。

"对。"

"那我死了,你岂不是更痛快。"

"没错。只不过你要是死了,邾夜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罗伦斯说,"我不想让他难过。"

莱昂静默不语,看着罗伦斯的眼神一连几变,最后归于安静。

罗伦斯松开钳制着对方的手,说:"你现在加入西帮还来得及。看在邾夜的份上,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考虑清楚。"

然而,莱昂却答非所问,"罗伦斯,你有多喜欢邾夜?"

罗伦斯瞥他一眼,没有回答。

莱昂又说:"堕龙喜欢邾夜,你知道的。"

罗伦斯冷笑着道:"那又如何。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堕龙。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可你不同……所以,我很嫉妒你,莱昂……"

明明是肯定自己在邾夜心中的位置,但莱昂此刻却无法开心。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

邾夜从莱昂那里离开后,就在图书室帮了拉本好一阵,才回到自己囚室。

没想到刚一走到囚室门口,就看到罗伦斯正等着他。

此时此刻,罗伦斯正坐在床沿,抽着烟。一如既往的,男子眉宇间始终敛着冷冷的倨傲的神色。清晰的发线落在颈脖,在暗寂的室内乌黑得更纯粹。

"回来了。"罗伦斯顺手掐灭了手里的烟。

邾夜愣了愣。兴许在这里的一直都是堕龙,如今变成罗伦斯,邾夜总觉得有点怪异。

"你是去莱昂那里了。"罗伦斯不无意外的总结。

"嗯。"邾夜点点头。

"似乎并不顺利。"

"对。"邾夜再次点了点头。

"邾夜,"罗伦斯的眉心拧了拧,"现实一点吧。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不可能去帮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邾夜垂过眸子,"我知道。"

罗伦斯非常清楚邾夜的回答并非真心。不,准确的说,邾夜了解罗伦斯话中所说的重要性,可他就是做不到对莱昂置之不理。

罗伦斯也知道,只要是关于莱昂的,对邾夜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的视线沉沉地扫过邾夜的脸庞,话锋忽地的一转,"邾夜,堕龙就要回来了。"

邾夜的眼神瞬间闪了闪,牢牢地定格在淡淡的喜悦上。

"你很想见他。"罗伦斯目不转睛,"因为你喜欢他?"

邾夜闻言有些吃惊,没有回答。在罗伦斯的直问下,神情继而恍惚起来。

少顷,邾夜才咬过下颌,坦率地承认道:"嗯……我喜欢他。"

.

在Island监狱"高区"C区的隔离单间里,堕龙正坐在靠墙的囚床上。

他悠闲的闭着眼,一点也没有被独立囚禁的烦躁与暴戾。

隔离单间的房间很小,除了有一条细小的,被强化玻璃焊死的小窗外,整个房间都是刺眼的雪白色。而里面关押的囚犯,每天只有到不到三十平米,房顶被开槽透进自然光线的水泥大仓里放风一小时。而余下的时间,全是待在牢房度过。面对全白色的格调,长时间下来,一成不变的色彩让犯人们不会歇斯底里,也会抑郁烦闷。

所以说,被监禁在"高区"的罪犯里,没几个不被折磨出精神病来。

堕龙在这里也被禁闭了好长一段时间。可相较于那些每日都在隔离单间或自残、或闹事、或暴走的犯人们,他显然处境不变、从容自若太多了。

优雅的倾过身,两手交叠支着下颚。一屏阳光斜射而入,堕龙舒展着眉心,恣意的味道。

被阳光染成绚烂金色的空气里,倏地,仿若平静的湖面被风吹皱,一圈圈的荡起了涟漪。

堕龙缓缓地睁开眼,笑起来。

紧接着,微光一点点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孔,但身形明显可以辨认出是个高大的男子。

"呵,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堕龙轻笑。"虽然你是前任首领,可既然已经死在我手里,不觉得就应该死心地去你该去的地方了吗?"堕龙虽然在笑,可语气全是全然的无情。

"堕龙……"低沉的男生缓慢地响起。

"你死前的约定我已经遵守了。"堕龙说,"和你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斯蒂芬我会叫人守住他的,至少在约定的时间内他不会死。"

"说谎……"沉寂的男生隐隐带着怒意。

"说谎?"堕龙微笑道,"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真正的真话与谎言的。"

"你……"

"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堕龙说,"组织就算没有我在,也依旧长存。况且,我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而已。"

"为了什么……?"

"你说呢?"堕龙不答反问。

"……"

"好了。这个世界不属于你,彻底的消失吧。"堕龙深黑的眼睛里满是残酷。

囚室转瞬恢复往昔,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堕龙微微埋首沉思半晌后,不动声色地笑起来,"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马上就会有肉沫了……

谁和谁?

我知道,你们懂的。





第三十三章

自从从罗伦斯口里得到堕龙即将回到"低区"的消息后,邾夜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当初,在知道堕龙会被送往"高区"去隔离监禁时,邾夜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愣是回不了神。一时间,自责懊悔深深地擭住了他的心脏。

而在这之上的,是一种含混的不舍。

邾夜不想离开堕龙,或者说,不想堕龙离开自己。

那日,堕龙让邾夜承认自己被他所吸引,喜欢上他时,邾夜并没有给予肯定。

然而某些东西可以用言语来蒙混,却无法掩盖掉自己的真心。

邾夜的的确确被堕龙吸引,产生了好感。饶是晓得这个男人是个危险的存在,爱上他或许不会幸福,可邾夜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对方。

所以,当堕龙赶来解救自己时,邾夜非常的开心。

可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两人便被分隔。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声,才愿意将那些迟疑的话说出来吗?

邾夜喜欢堕龙。所以当罗伦斯问及这个时,他很坦然地承认了喜欢。

想要见他。这样的念头一直在邾夜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在邾夜听到罗伦斯说堕龙马上就会回来时,邾夜是真的按捺不住内心轰然而上的惊喜。

可与此同时,隐隐的不安也缭绕在深处。

就算典狱长破例让堕龙回到"低区"又如何,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一整天下来,邾夜都待在囚室里,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答案。

直到入夜,囚仓快要熄灯前的例行点名结束后,邾夜所在的楼层才又响起了新的动静。

大老远的,竖着耳朵的邾夜就激灵地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堕龙……!?

邾夜明亮的眸子直视着牢门口,屏息,目光死死地定在那里,直到熟悉的身影没入视界。

堕龙被反剪着铐着手铐,慢步走回到自己曾经待过的囚室。在高大的他的身后,跟着四个神色紧绷的狱警。

要知道,派四个狱警来盯住囚犯,在Island监狱里可是史无前例。

"NO:7474974,你的室友回来了。"其中一个狱警朝邾夜调侃地说。

邾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堕龙。

按照流程,关上牢门后,狱警便解开了堕龙的手铐,如释重负的速速离去。

堕龙活动着手腕,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始终擒着一抹淡淡的笑。

邾夜飞快地起身,呆愣愣地凝视着眼前高大的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翻腾而上的喜悦静静地淹没了卸下防备的心田,心里如同浸了水似的。微微发皱,却又异常柔软。

"邾夜……"几秒的静默,堕龙开口,那极具磁性的声音犹如一品清茶,"干嘛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邾夜微微睁大了眼,好片刻,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顿了一秒,又接着补充道,"我以为你不会回到这个囚室了。要知道,典狱长很生气。"

"所以,看到我你很开心。"堕龙微笑的总结。

邾夜只觉得嗓子有点哑。

"你还是这样别扭。"堕龙的手指轻轻地移到了邾夜的脖子上。

指腹摩挲着肌肤的感触让邾夜窘迫地想要避开,可手指却顺势而上滑到了脸庞,轻轻地托住了邾夜的脸。

"邾夜,"堕龙一双剪着迷醉气息的眼睛牢牢地望住男子,微笑着说,"坦率一点会让你更加可爱的。"

邾夜看住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是想要我说出'我喜欢你'或者是'我很想念你'这样的话,是吗?"

堕龙眼角的笑意更深,"你本就喜欢我的,这是事实。"

邾夜全身一个细微的战栗。

本能地仰了仰头,想要离开堕龙的碰触。可堕龙的指尖却撩过他的耳垂,拢到了颈后,插.进了那柔软浓密的发丝之中。

堕龙扣着邾夜的后脑,让他无法回避。

邾夜垂过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扑扇了几下。专属于堕龙的男性麝香迎面绕上了鼻尖。

"堕龙……"

堕龙亲吻起邾夜的眼睛,然后是鼻子,最后吻上了嘴唇。

邾夜一动不动,感受着那嘴唇上所承载着的温度,闭上了眼。

两人的鼻尖相碰,彼此的呼吸混揉在一起,迷乱的感觉让邾夜的心越发紊乱。

堕龙将邾夜的头微微压向自己的胸前,随即便听到邾夜闷闷的声音,"堕龙,你这招'若即若离'实在是太漂亮了,让我破了底……"

堕龙微笑着拂过他的发丝,"邾夜,不认为应该先对我说句'喜欢我'吗?"

邾夜抿了下嘴,动了动脑袋。然后,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我喜欢你。真的。尽管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渐渐被你吸引住了。"说罢,邾夜将头埋得更深了一点,继续说道,"可是……我也喜欢莱昂,还是那样的喜欢他。所以,对你们俩的感情让我感到很矛盾……"

"没关系。"堕龙笑着轻抚过邾夜的背,"我会让你慢慢忘记他的。"

邾夜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堕龙,"避开先前的话题,邾夜转而问道,"你在隔离单间里没事吧?"他没去过,但"高区"的恐怖之处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堕龙笑容渐深,"你认为我有事吗?"

邾夜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困惑,小心谨慎地问:"堕龙,你到底是什么人……?"

记得第一次和堕落交手时,惨败的邾夜认为他很强,强大得可怕,不愧是位于全球通缉榜单第一的男人。然而,在Island监狱,当邾夜在监狱暴动里看到堕龙赤手挖出一个人鲜活的心脏是那么易如反掌的时候,他深深感悟到,对方绝非人类。

至少,不会是个普通人。

邾夜的这个问题并不让堕龙反感。

他笑一笑,随性而优雅地坐到了床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你很好奇我的身份?"

邾夜正视着他,想要点头,可也清楚,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堕龙绝对会告诉他的。

于是,邾夜淡淡地叹了口气,"不用了,等以后再说吧……"

堕龙轻笑,眉宇间透着迷人的韵味,"乖孩子,我要给你奖励。"说着,便带过邾夜的手,将对方拉倒床上,再一次亲吻住对方。

【被迫河蟹了的一个段落……我说我又没写啥过激的言语,为毛要被投诉呢?关键还是这是VIP章节啊……要是删除的话,就只能用其他乱七八糟的字数来凑合了……于是说,大家就原谅我吧……当然,为了大家的福利,毕竟每个人都是花了银子来买这个章节的,所以被迫删除的内容我会发到邮箱里面的,大家都可以去专栏看看。我也不想,但被**发了黄牌了,几天内不修改的话会被锁章节,于是就让我华丽丽的删除掉吧……

但是!!!!!!

希望大家都有点良心!!!!!!!!!

写文章不宜,所以请不要随便盗文啊!!!!!!!!!

大不了,我不写肉肉了,反正不写文章一样发展。所以,谢谢大家理解了!

也谢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

还有,请不要误会……虽然删除的内容用废话填补了,但一一绝对不会多加废话字数的,俺用WORD的字数统计统计了的!

伟大的河蟹,它是战无不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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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暧昧的氛围因为一个人的沉默而顿时冷却不少……

堕龙看着默不吭声的邾夜,微笑的眼睛里掠过促狭的味道,"回答我。为什么拒绝?是因为觉得会很痛,所以不想被人上。还是说……"宠溺似的将邾夜一把捞到自己身上,堕龙从容而顽劣地说,"你喊停止的原因是——你想上我不成?"

邾夜的头垂得更深了。拒绝的答案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堕龙的目光压向邾夜,轻轻地说:"既不是害怕被人上,也不是想要上别人,更不是性无能。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你拒绝的原因,和你母亲的死有关吧。"

邾夜的眼神闪了闪,安静了一会儿,才惆怅地说:"当我推门而入时,那画面让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几个混蛋实在是太肮脏了,而妈妈她……"邾夜想,是不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刚好撞见这一幕,对母亲的刺激就会少一分呢?

在邾夜的心目中,不管发生什么,她的妈妈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丽而纯洁。

只可惜,他的想法却没能及时地传递到母亲的心里。

邾夜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处理现在的状况。

他不讨厌做.爱,但也不喜欢做.爱。对于这方面的常识虽然没经历过,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所以邾夜很清楚,在男人情.欲高涨的时候说"不",那可是太不厚道了。

于是乎,邾夜绞尽脑汁想了好片刻,才只能笨拙地说出用"kou jiao"来解决对方的生理需求。以顾全两方。

堕龙眯缝起眼,看着邾夜那种带着请求却又惴惴不安的表情,最后喟叹地轻笑了一声。

他两手环过,圈住邾夜的腰身,更加有力地将对方带到自己胸前。

"堕龙……?"邾夜一动不动。

"我真是败给你了。"

一个翻身,便将邾夜压倒身下。堕龙靠在邾夜身前,蹭住对方的下颚,将自己的体温全数传给对方。

邾夜绷着身子,错愕的愣神,"堕龙……?"

堕龙躺在邾夜的身上,没有再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贪婪的感受着邾夜的温度,堕龙借此来抚平自己体内突然蹿涌而出的燥热。

想要占有自己心爱的人,这是本能。

堕龙不晓得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压抑住了灵魂里叫嚣的欲.望。那欲.火焚身的情.欲早就催化了他的理性。如果邾夜再晚上几秒钟喊停的话,估计他无论如何都住不了手了。

一如先前他对邾夜那番挑逗的耳语。

想要狠狠地侵占对方,想要看到对方在自己逗弄的刺激下沉沦。

邾夜越是淡定而理智,堕龙就越是想要看到他露出慌乱而情迷的神情。

想要他主动地来渴求自己。尤其是在欲.望的支配下,彻底塌陷心防,展露出原始本能的模样。

那绝对,是一种致命的魅药。

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邾夜开始放松下来,那种毫无防备的感觉让堕龙很满足。

双方都相当清楚。堕龙真要是想做,以邾夜那菜到不行的三脚猫功夫,铁定是"申诉无望、反抗无能"。

堕龙想要宣泄自己的欲.火,在邾夜身上逞能,纵情肆掠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堕龙不喜欢品尝廉价的快.感,更加不喜欢单方面的肉.体索求。他想要的是邾夜主动的来迎合自己。

所以这一刻,他愿意抑制住自己脑子里荒.淫的欲.望。

不大的囚室慢慢安静下来,有轻微的呼吸声融汇在其中。

邾夜望着囚床的上铺的床板。干枯了的灰褐色沉甸甸地落进眼底,冰冷的,毫无机制。与此成为鲜明反比的,是包覆着身体的微热。那是某个人的体温,真实而温暖地传达了过来。

邾夜眨了眨眼,耳边响起了堕龙无可奈何的笑声,轻合地聚拢过来,"邾夜,好像一面对你,我就会沦为认输的那一方……你似乎总是在挑战我的忍耐力。嘛,败给你了……"

"堕龙……"

堕龙什么都没再多说。

感受着男子的气息围绕着自己,邾夜的心窝越发柔暖。

修长的指尖掠过男子如墨般柔柔的发梢,心脏的跳动仿若晚霞下的微风。邾夜缓缓的闭上眼,回抱住堕龙,声音里划出了温柔而幸福的波纹,"谢谢你……"





第三十四章

要知道,在监狱里是没有任何**可言的。

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被人捕捉到,就会赤.裸裸地被暴露在众人眼底。

所以,某个犯人被人轮.奸、某个犯人被人用柄刀捅死、某个犯人被狱警活生生打死……每个囚犯的一举一动,在被人窥视的同时,也同样被别人窥视着。

在餐厅里吃着难吃的早餐,莱立刻就眼尖的看到了邾夜脖子上淡淡的吻痕。

"堕龙昨天回来了?"莱挑眉,问道。

邾夜愣了一秒,才点点头,"嗯。"

莱倒是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多做追问。然而,拉本却涨红着脸,迟钝地一口脱出,"邾夜,你的脖子上……有吻痕……"

邾夜窘迫地用手按住了脖子。

莱见拉本已经捅破了话匣子,再联想到堕龙,不由得同情起邾夜,"想来你昨天一定被堕龙欺负得够呛吧。"

"没有,"邾夜倒是一本正经地为堕龙辩护起来,"堕龙其实很温柔的……"可话一说完,随即意识到不对。

刚刚的那番话,岂不是侧面承认自己和堕落发生关系了吗?

邾夜旋即又解释道:"我没有和他……"

莱笑容可掬的断口,"欲盖弥彰啊……"

邾夜当即明智地选择了闭口,免得越描越黑。

而在距离他们几个桌位处的莱昂,则是不时地会情不自禁地瞄上邾夜。

尽管莱昂晓得要和邾夜保持距离,可某种在意还是会促使他潜意识的做出动作。只不过莱昂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应被时常关注着他的宫本雅明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莱昂这番模样,宫本雅明很是同情对方。

明明之前和邾夜那么亲密,可感情说散就散。饶是莱昂之前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宫本雅明知道,他还是对邾夜有感情的。

宫本雅明直勾勾地注视着莱昂,只要一想到自己在Island监狱受辱时是站出来维护自己,他就想要帮助一下这个男人。可是……

拿着塑料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宫本雅明认为无能的自己又无法确切的帮助到对方。

狱警室。

"你在想什么?"

林佩德大手在宫本雅明眼前晃了一晃,不满地咕哝。

"咦?什么?"拉回神游太虚的心思,宫本雅明一愣一愣地看着桌对面的狱警。

"什么什么?"林佩德睨住对方,口吻越发的发酸,"你在想某个男人的事吧?"

"哈!?"脑袋瓜子完全没跟上对方的节拍。

"莱昂……不是吗?"林佩德拧了拧眉,"我在餐厅巡查时就有注意到。你一直在看着对方。"听说,在自己来Island监狱前,宫本雅明遇到的不少麻烦都是莱昂出手解救的。

难道,宫本雅明喜欢莱昂那个臭小子!?那个锒铛入狱的傻帽男人哪一点有魅力啊?

论身手,林佩德有绝对的自信比对方强百倍;论外貌,林佩德也有绝对的自信比对方强百倍;论性格,林佩德仍然有绝对的自信比对方强百倍。

瞧见林佩德一副吹胡子瞪眼样,宫本雅明眨巴起眼。

某种好玩的臆测浮现在脑海里,他忍不住揶揄地问:"你很在意……?"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吃醋"不成?

宫本雅明的疑问让林佩德一展肩,懒洋洋地靠近椅子上,嘴一撅,臭屁得不得了,"是啊、是啊……我在意得不得了啊……"

明显是言不由衷的话……宫本雅明前言撤回。

"其实……"小口呷着温热的咖啡,宫本雅明专注地说道,"我是真的很在意莱昂。因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手的人……"

林佩德听着,脸色不咋好看,"亲爱的,我也有帮助过你吧。"

宫本雅明笑了笑,"是啊,谢谢你……"

林佩德撇撇嘴,"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宫本雅明微微颔首,"我知道……"然后,轻轻地说,"你知道吗?如果是莱昂的话,也一定会说跟你一样的回答。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很憧憬他……"

"憧憬?"林佩德一点也想不出有啥好憧憬的。

"因为莱昂的心中总是充满的善,和我不同。"宫本雅明自嘲地勾勾嘴角,"我的心里始终都有恨……"

"你在恨着哪些?"林佩德在意地问道。

"那恨的东西太多了……"宫本雅明不无隐瞒地一一说道,"我恨这个惨无人道的监狱、我恨那些使用暴力让人屈服的犯人、我恨懦弱无能只会怨天尤人的自己、我恨那些比我幸运被人保护的人、我更恨的,还是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

"我的孪生兄弟。"宫本雅明淡淡地说。

林佩德看着对方眼中的那种疏离与厌恶,不禁错愕。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双胞胎都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会在小的时候睡在一起,挽着彼此的手,分享彼此喜爱的东西。任何心里的不快与悲伤都会被拥有同一个外貌的对方心有灵犀的感应到。

宫本雅明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哀伤地笑起来,"如果我说我是遭人嫁祸而入狱的,你会相信吗……?"

林佩德看向宫本雅明。他有去查看宫本雅明的资料。

这个男人,是犯下了杀人毁尸的罪名而背叛入狱的。在法庭上,宫本雅明矢口否认自己的罪状,可铁证如山的每个证据都将凶手的矛头指向了他。

林佩德忽地想起宫本雅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选择死,那就代表我认输了。我输给了他。所以,就算再痛苦,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林佩德注视着眼前清秀男子乌黑的眼睛,正色道:"你是因为被你的孪生弟弟栽赃,才入狱的,是吧?"

宫本雅明虚了虚眼,无比在意地问道:"你相信?"

林佩德失笑,"我为什么不相信?"

宫本雅明喟笑道:"你应该知道,犯人的话是最不可靠的。几乎每个入狱的囚犯都会说'我是被冤枉的'话来……"

"可你不同。"林佩德笃定地说。

宫本雅明微微睁大了眼,复杂而细碎的光淌过眼底。

林佩德深深地凝视着他,声音缓慢而有力,"我相信你。因为你凭着自己的坚持,一直证明到了现在。"

宫本雅明的眼底飞快地掠过强烈的触动。

他忙不迭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少顷,那瘦弱而纤细的肩膀终于没能忍住,瑟瑟地颤抖了起来。

林佩德惊讶了一秒,然后叹息般的笑了笑。

探过手,轻轻承起了对方的下颌。果不其然,林佩德看到的,是从宫本雅明眼里淌落而下的眼泪。

"喂,干嘛哭啊……"林佩德哭笑不得。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这样的话的。" 宫本雅明朝他露出了恬静的微笑,"所以,我真的很开心……"

林佩德看仔细了。那个微笑一直盘旋在宫本雅明的眉尾,真实而美好。

他想,很多东西其实都是非常简单的。直接而清晰。有力地传达到心脏。

兴许是主动惯了,所以当林佩德亲吻宫本雅明时,也没有丝毫的预兆。非常干脆,却又带着几分缠绵的柔软。

宫本雅明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林佩德望住呆掉了的宫本雅明,像只偷腥的猫,十分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然后,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林佩德霸道而流氓地说道:"好了!因为我已经吻了你,而你也欣然接受,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恋人了!"

宫本雅明目瞪口呆,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什么,慎重其事地问:"你喜欢我?"

林佩德英俊逼人的脸上乍现飞扬跋扈的笑,"亲爱的,你难不成要拒绝我的求爱?"

笑容在脸上漾开,宫本雅明故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碎碎念道:"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上了贼船是什么意思了……"

林佩德相当厚脸皮地拍拍对方的肩头,"没事!我这贼船,你上得心甘情愿就可以了。"

言笑晏晏的办公室外,一声落寞的叹惋消失在门边。

斯诺(医务室的医生)靠着刚才被自己轻轻掩上的门扉,那声既轻又淡的叹息凉得发僵。

他就知道,林佩德那油嘴滑舌的小子隔三岔五地跑到自己的医务室蹭东蹭西,绝对是有另有所图的。果不其然,原来他从自己那里洗劫而去的点心,都是在为某个人的到来做准备啊……

斯诺有听到两人一部分的对话。

宫本雅明说他恨那些比他幸运被人保护的人。从侧面角度来说,宫本雅明的意思也是他羡慕着那些能被人保护着的人。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羡慕着其他人的同时,也有人在羡慕着他。

斯诺承认,他对林佩德有好感。只是,他没有得到机会去抓住而已。

斯诺这个人就是这样。注定了是他的东西,他死都不会放手。但不属于他的,他也不会去强夺。所以,他还是很有成人之美的在心里默默祝福这两人。

有些爱情得来不易,就请永远的走下去吧……

不过,宫本雅明可没有这样乐观的心态。毕竟他和林佩德一个是囚犯,一个是狱警。

"嘛,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林佩德雄心勃勃地拍胸,"我可不会一直待在Island监狱这种鬼地方的!现在在这里,也只是暂时性的权宜之计。"

岂料,这话让宫本雅明更显失落。

"亲爱的,放心吧。"林佩德冲对方挤眉弄眼,"我可不是等闲之辈。等我离开这里,绝对会帮你找到新的证据翻案,还你一个清白的。"

宫本雅明摇摇头,"我没奢求你为我做这些。"

林佩德笑道:"我知道。我一向不白做活。所以,记住!等我救你出去后,你就得老实留在我身边,嘿嘿嘿嘿……"后面几声笑声十足十的淫.笑。

虽然林佩德的个性是这般的死不正经,但到也让宫本雅明很喜欢。或许正是和这样的他相处,宫本雅明才会觉得交流很轻松,非常的开心。

自己因为被亲生的弟弟嫁祸才来到了Island监狱这个地狱。可是,却也阴差阳错的遇见了林佩德。这算是上帝对自己唯一的仁慈吗?

林佩德的话让宫本雅明牢记于心。

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天真的可以活着踏出Island监狱,如果那个时候林佩德还记得这样一个男人的话——

一回到囚仓,宫本雅明就被北帮的人直接叫到首领斯蒂芬的囚室里去了。

但让出乎意外的,宫本雅明在斯蒂芬的囚室里看到了莱昂。他们是在商讨什么吗?那又为何叫自己来?

"你来了。"斯蒂芬笑笑,毫不绕圈子,一径将一张细长的小纸片递给了宫本雅明,"这个东西,你给我藏好。除了你自己外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向你要时,再给我。"

宫本雅明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虽然他被迫加入了北帮,可宫本雅明从来不曾参与过北帮的任何暴乱。正是如此,才沦为了四面楚歌的下场。

莱昂看宫本雅明如此坚定,微微地摇头,暗示他不要拂逆斯蒂芬。

"宫本雅明,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斯蒂芬笑容阴鸷,"不是我以北帮首领在命令你。而是——我在威胁你。用那个叫做林佩德狱警的性命。"

宫本雅明惊惧。

斯蒂芬慢条斯理地来到宫本雅明面前,狞笑道:"雅明……你还要拒绝吗……?"

事已至此,还有退路吗?宫本雅明苦笑。

"为什么是我?"他问。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斯蒂芬高傲地扬起下巴,眼睛在微笑,一贯的强势,"你需要做的,就只有绝对的服从,好换取某个人的平安。"

某些蓄谋已久的阴谋正在蠢蠢欲动。

在这蛰伏期内,不少人都在盘算着各自的计划。因为这里是Island监狱,大家都按捺着自己的野心,瞄准着时机一举获胜。因为在地狱是没有退路,也给留不出退路的。

放风时间。

和以往任何喧闹的场面都不一样。这会儿,不少帮派的囚犯都安安静静地张望着放风场的某个角落,大火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今天是啥特殊的日子吗?为啥这两个人会在一起……

在众犯人行来注目礼的地方,罗伦斯和堕龙隔着几个身位并肩坐在放风场边的看台上。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一个人沉思着,一个人看着书。

因为都是Island监狱里出了名的大人物,外加那超强的气焰与不怒自威的压迫力。所以,看台方圆十几米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

虽说在Island监狱,最不缺的就是暴力,大家最乐于见到的也是暴力,尤其是强者之间的厮杀。

可当下,不少囚犯都不约而同的希望这两位大牌人物只是在唠嗑而已。

毕竟堕龙的身手不少人就算没机会见识也略有耳闻,而罗伦斯的强,西帮的成员无一不知。要是这两人真的干起架来,那被台风尾波及到,从而被无辜牵连在内的人,铁定不会是少数。

于是,和罗伦斯以及堕龙有着"剪不断、理还乱",关系错综复杂的邾夜,也同样成为了大众关注的焦点。

可在这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关键人物——邾夜,却不在!?

罗伦斯极目远望,深墨色的瞳孔微微发蓝。

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勾勒着罗伦斯冰凉的躯壳,在草地上晒出了深棕色的纤长影子。

罗伦斯眼睛微眯,像只品味着阳光热度的野狼,沉寂又危险。

堕龙倒是丝毫没感觉,悠然自得地看着手里的书,金灿灿的阳光让他漆黑柔软的发退却了一层色泽,透出了暖暖的金色。

"罗伦斯,在沉默下去,放风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哦。"堕龙好心提醒道。

罗伦斯没有看他,仍旧直视前方,慢慢开口,"在这之前,我问过邾夜,他说他喜欢你。"

"所以你失落了?"堕龙奚落地笑道。

"你说呢?"罗伦斯不怒反笑。

"事到如今,你还这样执拗,可不是好事。"堕龙扣上手里的书本,笑笑,"邾夜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作为前辈,还是劝你最好收敛点,老实出狱就好了。"

"你似乎自视过高了?"罗伦斯冷嗤,"堕龙,就算邾夜现在喜欢你,也不代表你会笑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知——而且,就算你再怎么俘虏邾夜的心,也永远斗不过莱昂。堕龙,要和我打赌吗?你赢不过他的。"




第三十五章

"堕龙,就算邾夜现在喜欢你,也不代表你会笑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知——而且,就算你再怎么俘虏邾夜的心,也永远斗不过莱昂。堕龙,要和我打赌吗?你赢不过他的。"

堕龙翻书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瞬。

他微微笑了起来,随即又重新将视线放到了手中的书本上,说:"原来你是在好心的提醒我,不要太轻敌了。"

罗伦斯对堕龙的话充耳不闻,兀自说道:"邾夜已经用掉了我们协议里的那个条件。至于内容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堕龙笑着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罗伦斯微微侧眸,瞟了他一眼,眼神淡得宛如沉寂的冰。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堕龙当然清楚罗伦斯说那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但也正是如此,让他不可避免地要去正视一些他曾经忽视过的问题。

没错。

堕龙轻视莱昂,根本不屑他的存在。

就算邾夜曾经很喜欢莱昂,但堕龙仍旧满是自信,自己能让莱昂完完全全的成为"过去式"。

只是,堕龙忽略了一个问题。

邾夜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想要抹杀掉他心里对莱昂的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堕龙了解自己,更加明白自己的独占欲。

拥有就是唯一。

在他得到邾夜的时候,他是不会允许邾夜心里还爱着其他男人的。

思及如此,堕龙轻笑了一声。看起来,一切远没有预料的那么简单。

"罗伦斯,你倒是好心的提醒了我。"堕龙眉梢吊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会吗?"罗伦斯面无表情,"遇到邾夜这种人,那可未必。"

"你很了解他。"

"你不也是。"罗伦斯冰冷的声音里跳出了挑衅的味道,"所以,我很拭目以待。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在瞭望着放风场全景的特殊接待室内,邾夜正站在窗边,垂眼沉思。

身后传来的开门的声让他回过头去。

高大挺拔的金发男子正好整以暇地细细打量着他,矜贵迷人的笑凝在嘴边。然而那比天空还要蔚蓝的眼睛里,却隐隐透着疏离。

邾夜认识他。

"柯里昂教父……"他轻轻地开口。

"说到正式见面,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吧。"莱伦·柯里昂笑笑,"我现在都还记得,你们布朗家族当年吞并了我们柯里昂家族不少的赌场生意。"

"你都说是以前了。"邾夜淡淡地笑笑,"你不也给了布朗教父一顿惨痛的教训。"

莱伦·柯里昂笑而不答。

"而且,"邾夜进一步说到,"不是'你们',而是'他'。因为我和布朗教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呢……"莱伦·柯里昂展开话题。

"所以我想要报复。"邾夜应着他的话题一字一字地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解决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要的是从他手里一点点地夺走他重视的东西,我要他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他是罪有应得。"

"呵,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恨呢。"莱伦·柯里昂说。

"活在黑手党里的人不会是善良的。"邾夜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莱伦·柯里昂踱步来到邾夜身边,举目远望。窗外的放风场上,囚犯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帮派间的地盘划分一目了然。

在距离东帮占据着的坐台附近的铁丝网边,莱正悠闲慵懒地享受着日光浴。

莱伦·柯里昂看着他,眼神顿时柔和万千。

"邾夜,"莱伦·柯里昂笑,意味不明,"知道吗?你的复仇计划很难实现。"

"嗯。"邾夜与金发男子反方向而站,应道,"我很清楚。但我也没有就这样轻言放弃的打算……"

"你打算和哪些家族结为同盟呢?"莱伦·柯里昂不待邾夜回答,径自替他说明,"布朗家族好歹是'纪律委员会'的成员之一。想要扳倒他,只能笼络和他有着同等地位与财力的家族。不过……想要说服那些人,没有足够诱人的条件,恐怕很难。"

邾夜侧目,眼眸明亮,说:"柯里昂教父特地来见我,不就是有生意跟我谈吗?"

莱伦·柯里昂扬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因为我有野心。更因为……有仇不报非君子,布朗那个老头既然敢打我们家族生意的主意,我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邾夜好笑道:"柯里昂教父,你就承认你想要扩充家族势力吧。"

莱伦·柯里昂抱过双臂,倚窗而立,"不过,我也不会贸然去和布朗家族为敌。"

纵然柯里昂家族位于"纪律委员会"七大家族之首,可毕竟每个家族的实力以及合伙人的背后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所以,想要瓦解一个巨大的家族,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柯里昂教父,你是想通过我与罗伦斯的家族取得利益关系吧?"邾夜言简意赅地说,"罗伦斯·甘比诺。要知道,罗伦斯所在的家族——甘比诺家族可是仅次于柯里昂家族的黑手党大家族。"

"罗伦斯他喜欢你,是吧。"莱伦·柯里昂笑,语气是肯定的。

"所以说呢?"邾夜淡笑着说,"你想让我利用他对我的感情,来协助你达到你的目的。"

"错。"莱伦·柯里昂笑得肆无忌惮,"不是达到我的目的,而是达到你的目的。"

邾夜闻言,只是笑笑。

"你知道吗?邾夜。我本来对你没兴趣的。"莱伦·柯里昂说道,"协助你,让我们双方取利是因为莱很喜欢你,想要笼络你到柯里昂家族里来。"

邾夜缓缓地垂过眼睛,缄默。

"你并不打算来柯里昂家族,不是吗?"

"我真要是选择柯里昂家族,对你们来说恐怕是弊大于利吧?"邾夜淡淡地说。

"这很难说。"莱伦·柯里昂眉峰一挑,"毕竟布朗家族的产业相当诱人。况且,如果罗伦斯愿意协助你的话,那取胜的几率就大了不少。"

"之后呢?"邾夜歪过脑袋,"布朗家族真要没落了,也会需要另一个黑手党家族来顶替它在'纪律委员会'里的位置。"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莱伦胸有成竹,"最佳的人选,我已经有着落了。"

"是能够成为你的助力,和你处在同一战线的家族吧。"邾夜淡笑道,"你的野心到蛮大的。"

"黑手党里,哪个家族的教父没有野心呢?"莱伦·柯里昂的笑容有种势在必得的霸气,"只是我比他们敢拼而已。"

邾夜盯住莱伦·柯里昂。

"你的回答呢?邾夜。"莱伦·柯里昂下颌微扬,轻轻睨住邾夜,"这可是你唯一可以取胜的机会。"

邾夜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发出邀请的男人,只犹豫了那么一秒,随即正色道:"如果,我可以说服罗伦斯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那么喜欢你,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这倒未必。"邾夜心下恻然,"因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莱伦·柯里昂端详着邾夜,这一刻对方的真情流露倒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毕竟在黑手党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又还有几个还保留着有纯真的真感情呢?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都在彼此的陷害与背叛里心灰意冷。

"邾夜,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莱伦·柯里昂轻笑着问。

邾夜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莱说在你身上,他看到了久违的纯真。"莱伦·柯里昂望着邾夜的眼睛,一直望进了瞳孔的最深处,"知道我在看到你时,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邾夜耐心等待他的答案。说实在的,邾夜自己都纳闷莱对他的看法。纯真?这种东西在他身上早就不存在了。

莱伦·柯里昂直视着邾夜,逐字逐句地说:"邾夜。在你的眼里,没有黑手党成员该有的残酷。"

邾夜怔住,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愕然。

莱伦·柯里昂又说:"所以我不喜欢你。任何可能动摇莱的人和物,我都不希望他长存在莱的身边。不过,家族的利益和莱的想法我也不得不顾及。"

"所以你不希望我成为柯里昂家族的一员,而是希望我成为利益者。"邾夜淡淡地说。

"没错。"

"你们在说什么呢?"

莱笑眯眯地站在特殊接待室的门口。放风时间刚一结束,他便被狱警直接带来了这里。

莱伦·柯里昂看着笑容可掬的黑发男子,挑了挑眉,揶揄地说:"在说你有多诱人。"

莱随即笑逐颜开,"说谎。"说罢,便朝莱伦·柯里昂走过去。

在经过邾夜身边时,莱停下脚步,促狭地问:"邾夜,我不在的时候他没欺负你吧?"

"嘿,亲爱的,怀疑我可是不对的!"莱伦·柯里昂旋即故意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黯然神伤地说,"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如此的忠贞不渝……"

莱:"……"你老大能给我正经一点吗?

邾夜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蛮羡慕他们之间这种互动的感觉。

虽然很不正经,却反倒有种很温柔、很真切的温暖感。

"邾夜,莱伦这家伙找你说了些什么?"莱关切地问,"他没恐吓你吧?"

"喂……"莱伦·柯里昂无言,"你别把我说得像个反面BOSS好不好?"

邾夜这一刻觉得这两人很有趣,抿嘴笑了笑,说:"我们在说一举攻溃布朗家族的交易。"

莱伦·柯里昂这时伸过手来,搂住了莱的肩膀,将下巴蹭在了莱的肩窝上,朝邾夜说道:"我们的交易就暂时说到这里吧……邾夜,柯里昂家族会等你的。"

邾夜离开前,笑了笑。

在被莱伦·柯里昂拥抱着的姿势下,莱扭身的时候取下了眼镜,回望住对方,眉眼展露出幽深的笑意,"莱伦,我知道,你来这里可不是只跟邾夜谈交易而已。"

"我是来看你的。"莱伦·柯里昂亲吻着对方额上的发梢。

"不是专程跑来跟我做.爱的?"莱恶趣味地问。

"如果我说是呢?"莱伦·柯里昂放荡不羁地笑道。

莱微微扬了一下眉,莞尔一笑,说:"那你是要听'欢迎'呢?还是'滚蛋'呢?"

莱伦·柯里昂顽劣地轻咬了一口莱细嫩的脖子,调侃地说:"我更喜欢听到你忘情的呻吟……要听我总结一下你在我身下的表情和声音吗?"

莱沉随即默了一秒,忽地严肃道:"莱伦,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莱伦·柯里昂闻言,噗地一下爽朗地笑出声来,"莱,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莱重重地叹息了声,感慨地说:"反正面对你的厚脸皮,我一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莱伦·柯里昂敛过神色里厚重的深笑,也不再开轻浮的玩笑话,开始将话题转回来,"莱,我这次来见你,是想跟你说约定的时间所剩无几。我要带你出狱。"

莱不由地思忖,"那我还可以用来干掉斯蒂芬的时间也跟着所剩无几了啰……?"

"呵,说真的——"莱伦·柯里昂哼了哼,"我并没有把斯蒂芬放在眼里。"

"可我却咽不下那口气。"莱重重地说,"不过,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让你留给我时间,我就不会反悔的。"

莱伦·柯里昂突然神色凝重地看住黑发男子,后者朝他露出温柔的笑靥。

"莱……"

"莱伦,"莱截住对方的话,问,"你打算怎么带我出狱呢?"

"我会趁监狱里发生大型暴乱时带你走。"莱伦·柯里昂说,"我最近已经在着手安排了。你进入监狱的这个身份,会用替换的尸体来证明已经死于了暴动里。"

"哦——还真是干脆利落。"莱笑,抚了抚下巴,思量起来,"……监狱暴乱吗?"这于他而言,似乎也是一个解决掉斯蒂芬的绝佳机会。

莱喜欢直截了当。当他出手时,那个在暗示保护斯蒂芬的人也势必会出来阻止。

现在想想,莱觉得与其说要斯蒂芬的命,或许他更加期待的,已经转变为与那个强者之间的对决了。

.

邾夜被狱警一路押解回去时,并没有直接被带回到囚仓的囚室里,而是转而被送到了图书室。

现在正是囚犯们在囚仓内的自由活动时间,可图书室却被西帮的人给里里外外,水泄不通的围守着。这架势可不小,全然的肃清门户。

站在最外面的西帮成员看到邾夜后,随即如释重负。

邾夜和他的眼神对上,对方明显露出"交给你了"的拜托样。

邾夜微微地蹙了蹙眉。

一走进图书室,邾夜立刻就看到了窗边的坐着的罗伦斯,以及站立在他身侧的二把手和其他几位面色肃杀的成员。

此时此刻,正值午后,阳光透彻而强烈。

罗伦斯坐在窗边,左手的手肘撑在身旁的桌上,支着下颌。

他闭着眼,脊背笔直,耀眼到过分的阳光毫无忌惮地自身后切过他冷冽的身形,隐隐钝化了一些连贯的线条,让那如往常般冷静的面孔不真切了几分。

邾夜安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罗伦斯,男子简约的身影烙进眼底,让邾夜不由得想起莱伦·柯里昂对他说过的话,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你来了。"还没等身边的人出声,罗伦斯便睁开了眼,朝邾夜说。

邾夜点点头,又靠近了几步。

罗伦斯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离他最近的二把手似乎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咽下了盘旋在口中的话,带着在场的几个成员纷纷退场。

邾夜随着几位成员的离去的脚步,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便又重新望住罗伦斯,严肃地问道:"怎么了……?"

饶是一脸正色,可罗伦斯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的漫不经心,"是北帮的人。"

"斯蒂芬?"一提到斯蒂芬,邾夜就避免不了的想到莱昂。

"这次新来Island监狱的一批囚犯里,有来自其它监狱和甘比诺家族有关联的人。他身上藏有其它监狱里西帮分支首领转给我的清单。"

"只不过清单却被斯蒂芬先行一步给拿走了。"邾夜说出结果。

"那小子太不中用了。"罗伦斯冷冷地皱眉,目光锐利。

"是斯蒂芬比他强吧。"邾夜淡笑,"每个帮派都各有各的优势。在狱警方面,他们的优势就明显大于我们。"

罗伦斯笑笑,不折不扣的冷笑。

"于是呢——"邾夜一瞬不瞬地望着罗伦斯,说,"你很生气。盛怒之下,你叫人剁掉了那个失败者的一只手和一只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罗伦斯抬起眼睛,那双冷凝的眸子里扬着肆虐的笑意。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邾夜的心霍地一颤。

没错……他差点忘记了。罗伦斯是兽,嗜血的兽。冷酷而残暴。

罗伦斯一眼洞穿邾夜心中所想,淡淡地说:"觉得我很可怕?"

邾夜的唇线抿直,说:"我不知道。我的确认为你很残忍……但在这里残忍的永远不止你一个人……"

罗伦斯站起身来,走到邾夜面前。

看着邾夜,罗伦斯既冷又冽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我从来就不否认自己是个残忍的人。所以……邾夜,我只对你有情,对其他人,我只会无情。"

邾夜的心顿时微微触动。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心情越发的紊乱。这样的话,他并不想听见。

轻轻地吸了口气,邾夜正视着罗伦斯,旋即把话题又岔回去,说:"清单被斯蒂芬放在哪里了,我也会帮你去查查的。"

罗伦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邾夜,那全神贯注的视线让邾夜潜意识地睡下了眼睫。

"邾夜……"

既轻又薄的声音忽地拂过耳畔。罗伦斯倾□,两手划过邾夜的胳膊,合在他身后,聚拢为一个轻柔的拥抱。

"罗伦斯……?"邾夜愣住。

罗伦斯轻轻地拥住邾夜,声音苍凉而干涩,"邾夜,你得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邾夜怔了怔,"你爷爷……甘比诺教父,他什么时候接你出狱?"

"替我顶罪的人选已经选好了。"罗伦斯说,"他也会接任西帮首领的位置。"

邾夜不着痕迹地抽身,脱离了罗伦斯的拥抱,笑笑,"恭喜你了。"

"那你呢?"罗伦斯问,"你有什么打算?"

邾夜沉吟,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放心好了。"罗伦斯说,"就算我出狱,莱昂也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了你的,会叫人盯住他的安全。"

邾夜自嘲地笑,"可我还没完成和你的协议。"

"所以,我想带你一起离开。"罗伦斯说。

"……"邾夜沉默起来。

罗伦斯清楚邾夜想的是什么,便毫不卖关子,直接问道:"你在想堕龙的事,是吧?"

邾夜闭了闭眼,如实说出自己的心声,"其实,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在我看来,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罗伦斯说:"我知道。但,你认为喜欢堕龙,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邾夜笑笑,"喜欢上堕龙是不会幸福的,在我喜欢上他之前我就很明白了。"说罢,邾夜随即展露出无奈的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上了他。"

邾夜深知堕龙的个性,他没办法改变堕龙,也没办法如堕龙期望的那样来改变自己。

可即便如此,邾夜还是想要尝试着改变一下。

世间上,很多事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罗伦斯看着邾夜,明白自己不可能改变邾夜的心意。

邾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重感情,很执着。想要他将莱昂抛之于脑后,那是不可能的。他喜欢堕龙,意图使他改变心意也是不可能的。

可罗伦斯明白,自己喜欢的邾夜,也正是包含了这一部分。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罗伦斯沉默地揉过邾夜的发。

茶发男子随即费解地扬起眼睛。

罗伦斯微微翘起嘴角,说:"邾夜,你想要报仇,我可是协助你的最佳人选。"

"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邾夜沉沉地说。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邾夜敛过下颌。

"邾夜,我想,当初我们之间的协定是,我给你一个条件,你成为我的助力,帮我铲除掉斯蒂芬所统帅的北帮。"

"嗯。"

"我已经答应了你,只要是在Island监狱,就会有人来负责莱昂的安全。不会让约翰派来的人得逞。"

"谢谢你……"

"可你对我的承诺却未兑现。"

"……"邾夜咬住嘴唇,苦想着要如何还债。想了良久都无果后,他只好挫败地问,"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跟我一起出狱。"罗伦斯口吻强硬地说,"就算爷爷将下任教父的位置传给了我,我的地位一时之间也未必坚不可摧。我需要足够信任的人,而且,我要甘比诺家族在我手里更加荣耀。"

邾夜闻言,落寞地笑起来,"可你说过,这些并不是你想要的。"

"没错。"罗伦斯淡淡地说。淡漠的目光在此刻透出了不容置疑的坚毅,"因为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的。所以,我对自己说,如果我注定了只能选择这条路,那么,至少我要让这条路按照我的意愿来走下去。"

邾夜的心一动,很钦佩地看向罗伦斯。

罗伦斯简单干脆地说:"邾夜,当我成为下一任甘比诺教父之时,我要你担任甘比诺家族的参谋。"

邾夜愣了愣,下一秒,旋即笑起来,"这是我的荣幸。"

可隐隐的,邾夜的内心始终被某种不安笼罩着。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变故在等着自己……亦或者,不止是自己一个人……

罗伦斯瞧见邾夜一口应答得爽快,想起之前放风的时候有人探监,便问道:"邾夜,刚才见你的是柯里昂教父吧?"

"对。"邾夜微微颔首。

"他是来跟你谈交易的?"

"差不多……"

"如果想要吞并布朗家族的全部财力,的确需要联盟。"罗伦斯若有所思。

"罗伦斯,我不想欠你人情……"邾夜淡淡地说,"原意担任甘比诺家族参谋的位置,是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可报仇,是我自己的事。"

"的确报仇是你自己的事。"罗伦斯笑笑,直言不讳,"只不过,我想要拓展家族的势力,而柯里昂家族愿意和我达成同盟,我何乐而不为呢?"

换句话说,是大家都各怀鬼胎。

莱伦·柯里昂要继续血洗之前的耻辱,意欲除掉一直都蠢蠢欲动,觊觎自己家族财力的布朗家族。邾夜则是极度渴望洗刷养母身上的羞耻,狠狠地报复布朗教父。至于罗伦斯,吞噬布朗家族,其一是想要奠定自己在家族里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其二,是单纯地想要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布朗家族是他目前最为有利的目标。

反正罗伦斯想,既然都是要做的,能和柯里昂家族结为盟友,又可以顺水推舟实现邾夜的心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邾夜听完罗伦斯的话,不再多说。

这的确是两全其美。可某种意念却总是时刻萦绕在邾夜的脑海内。他至始至终都记得,罗伦斯曾明确的说过,他对甘比诺家族是丁点儿兴趣也没有。

然而,罗伦斯却又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其实邾夜心知肚明,罗伦斯还有退路的。他会这样做,不管打出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其核心都只是想要成全自己而已。

可既然罗伦斯没将那层纸捅破,他也只好装作不知晓了。

所以,为了感谢罗伦斯,邾夜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实现言语中的那份野心。

"罗伦斯,"邾夜说,"我自有离开Island监狱的办法,这方面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堕龙吗?"罗伦斯冷冷地,"以他的能力,的确可以轻松带你出去。"

"哦,本来我不想依赖他的。"邾夜非常天然地说,"但后来我在想……倘若我一直都拒绝他的话,他要是发飙,估计会很可怕。与其自己找罪受,还是偶尔还是顺从他一次好了。"

罗伦斯:"……"关于堕龙发飙,他想象无能。

其实,邾夜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和堕落的关系还停留在暧昧的阶段。

和莱昂切切实实的互通心意,开始交往有所不同。尽管在堕龙话语里的诱饵下,邾夜斗不过自己的别扭,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可一直以来堕龙对邾夜所说的喜欢始终让邾夜摸不透彻。但不能否认的是堕龙所流露出的那极为罕见的温柔,的的确确地让邾夜很是心动。

在陌生人面前,永远会用微笑来做伪装,并如鱼得水的堕龙,会让人错认为他是个十足十的矜贵的公子,优雅而迷人。

可邾夜相当清楚,堕龙是残酷的。这一点,更甚罗伦斯。

所以,爱上堕龙绝对不会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邾夜俨然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那个最糟糕的结局。只要自己唯一的心愿能够得以实现,邾夜就不在乎面对最不幸的结果。

自由时间一结束,回到囚室的邾夜还没开口,看着书的堕龙便率先展开了对谈。

"做好打算了?"

"……嗯。"邾夜一直纳闷,堕龙哪里来的情报。转念一想,想他杀手组织的首领,又非人类,恐怕是无所不知的吧。

"邾夜,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到罗伦斯那里去的话,你会怎么说服我?"堕龙微笑地问。

"我说服不了你。"邾夜说,"所以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我也没有放弃的想法,所以,你要是不爽的话,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比如说——?"堕龙愉悦地挑了挑眉,"过来,邾夜。"

邾夜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径走到堕龙面前。

"堕龙,你要是生气的话……"

"生气?"堕龙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邾夜闷闷道。

"那只是如果。"堕龙说,"我并没有想要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毕竟人是向往自由的,过度的约束会失去人心,所以我会放任你去完成你的复仇。当然,得是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一瞬间,邾夜突然很想知道一下,堕龙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邾夜,不要试图划破我的底线。"堕龙轻笑。在邾夜来看,是说不出的森冷。

"呃……要是我不小心划破了呢……"

"那结果绝对不是你想要的。"继续微笑。

"……"邾夜背脊发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深入探讨了。

堕龙玩味地看着有些后怕的邾夜,忍俊不禁。他捉住邾夜的手,轻轻地将对方带到自己面前,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Island监狱?"

"罗伦斯离开之后。"邾夜说,可还是免不了困惑,"堕龙,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想要让一个囚犯从监狱里消失并不是容易的事。"

"不用担心。"堕龙笑,"我既然表明了想要带你离开这里,自然就有无数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你……"

"有必要这么见外吗?"堕龙笑。

邾夜闭口。没错,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正是邾夜所感觉到的距离。

"堕龙……我……"邾夜踌躇了一下,低声地说道,"抱歉。和莱昂不同,我不太清楚该怎么跟你相处……"

"那是因为你有所顾忌。"堕龙直抒己见,宠溺味十足地摸了摸邾夜的脑袋,"邾夜,记住,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我可以配合你的步调来包容你的全部。"

"可一般的恋人不是这样的吧?"邾夜想了想。

"那我们就做不一般的恋人好了。"

一边说着,堕龙一边伸手轻触着邾夜的脸颊。

和邾夜料想的大相径庭,堕龙掌心的温度很暖,摩挲过皮肤时撩起了淡淡的热度,让邾夜不自觉地红了脸,想起了昨夜的事。

"堕龙……"

堕龙随即亲吻起邾夜,一点一点地引导对方沉浸到甘美的官能之中。

那舔吻起口腔的舌叶让邾夜的心脏发烫,缓缓地闭上了眼。

某种甜腻的味道扩散在舌头上,舌与舌之间的纠缠让脆弱的黏膜在抚弄下更受刺激,难以言喻的快感让邾夜的呼吸越发不畅。

"堕……龙…………"

堕龙逐渐加深着亲吻,贪婪掠夺起专属于他的气息。

"嗯……"湿热的吻让邾夜忍不住溢出了破碎的呻吟。

堕龙似乎很满意自己带给邾夜的迷乱。看着对方呼吸极度紊乱,他微笑着,最后在邾夜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邾夜,记住。你是我的……"

邾夜缓着呼吸,没有回应。

少顷,才慢慢地垂下了眼。开了开口,邾夜却什么也没说,只有一抹复杂的微光夹杂着失落淡淡地掠过眼底。

.

虽说邾夜和堕龙的关系是放到了"恋人"这个词上,可彼此间的相处模式和以往也没啥太大的变化。邾夜还是每天打着幌子,做着自己计划的事;而堕龙则不动声色地待在囚室里,安静地阅读着从图书室里借来的书。

对于邾夜一天到晚的在做啥,堕龙并没有多加追问。

反正**不离十,和西帮脱离不了关系。

而关于罗伦斯提到的清单被斯蒂芬夺走的事,在西帮上上下下,就只有和罗伦斯关系最铁的那几个下属以及邾夜知道。

尽管罗伦斯没说,可身为西帮的成员之一,邾夜认为自己既然知道了,自然也有义务帮忙找出清单藏匿的地方。

目前为止,邾夜和罗伦斯,以及西帮的二把手已经确定出了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因为这里是监狱,囚犯能触及的地方十分受限,所以斯蒂芬不会把用密码语写着的清单藏在某个地方。至于狱警,虽然北帮和狱警的关系套得比较牢,但说穿了,狱警终究要高犯人一等。而比起所谓的关系,钱之类的东西,只要使用得恰当立马就可以让狱警们见风使舵。所以,交给狱警就更加不可能了。剩下的,就只有北帮的成员……

总的来说,清单都会由帮派的老大交给下面的成员。至于藏匿的方法,也就那几种。

要知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句话在监狱里不适用。所以,犯人只会将清单藏在身上。而找到清单的最佳方法,除了严刑逼供,让携带者自己交出来外,剩下的,就是干掉那个持有者。

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甭想得到。

半个月后,罗伦斯站在放风场的铁丝网边抽着香烟时,邾夜走了过来。

"已经确定清单在谁的身上了。"

罗伦斯顺手掐灭了手里的烟,"确定是宫本雅明,无误?"

"对。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人成为了最有可能的人。"邾夜跟着对方贴着铁丝网而站,"你打算怎么做?"

罗伦斯想了想。宫本雅明刚毅的个性在Island监狱算是出了名的。虽然加入了北帮,可毕竟是被胁迫,他也从来没有为北帮做过事。这次,还真是事有蹊跷。

"估计和那个叫做林佩德的狱警有关。"邾夜淡淡地说,"他们的关系很暧昧。斯蒂芬可能以此为要挟,要宫本雅明听他的。"

"那和他就谈不成条件了。"罗伦斯皱了皱眉,"清单如果在他身上,凭宫本雅明的性格,软硬都不可行。就算我们这边保证林佩德和他的安全,可仍旧抵消不了来自斯蒂芬的威胁。"罗伦斯不想再多做耽搁,"那么,最简洁的方法就是直接要了宫本雅明的命。"

邾夜听完,默不吭声。

这是监狱的游戏。每个帮派都存在着争夺,在彼此撕抢的时候,总会有数不胜数的鲜活生命葬送其中。

宫本雅明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

罗伦斯不想打草惊蛇,能够隐秘地干掉宫本雅明那就用不着大张旗鼓。

知道在林佩德的安排下,宫本雅明每周的单日都会做P.I. 。所以,这天趁林佩德不在时,西帮收买了狱警,并派二把手于旧仓库门口把风,罗伦斯为了以防万一,决定自己亲自动手来解决宫本雅明。

邾夜这次有跟着罗伦斯。

倒不是想旁观。而是可以的话,邾夜想要尝试一下能否说服宫本雅明交出清单。

如果可以少剥夺一个人的性命,为什么要多做无谓的屠杀呢?

然而,出现在仓库里的,却不是做着P.I.的宫本雅明,而是狱警林佩德。



作者有话要说:来说一说关于三十三章的事……

因为一些肉末的缘故,一一我被锁了章节,还被发了近八张黄牌,囧。就连作者有话要说里,也不能放相关链接。

但毕竟是大家花了钱买来看的,所以我自然不会让各位白花钱。

所以,请大家注意了= =|||在我用来顶替肉末的碎碎念里,有很清楚的指出看肉末的方法哦……

至于后面的肉肉,都会统一放进那个邮箱内(是哪个大家都该知道了),文件的密码会直接写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就不多写其它废话了,免得又被发现锁章节。

而后面的肉肉都是免费放送的,当然,是限时的,限时时间大概是一周至十天……

但如果被发现发了黄牌,估计就只有三四天了,大家就祈祷不要被发牌吧T3T




第三十六章

邾夜和罗伦斯一同走进仓库时,里面空无一人。诡异的静谧潮水般四下铺延开……邾夜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

这时,门外只传来一道闷哼,紧跟着罗伦斯便手一横,将邾夜半护在身后。

果不其然,随着短暂的静默,推门而入的是狱警林佩德。

男子笑呵呵地盯着罗伦斯和邾夜,笑容是说不出的阴森。

罗伦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杀了外面的那个男人?"

林佩德挑眉,"你说呢?"

邾夜沉默地看看林佩德,又瞅了眼身前护住自己的罗伦斯。这个冷若寒冰的男子下颌线紧绷。邾夜知道,他生气了——

林佩德迎视着罗伦斯沉冷的眸子,笑道:"本来帮派之间的斗争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可倘若牵连进无辜的人,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罗伦斯笑得轻傲,"想插手,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双方目光交接,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林佩德虚了虚眼。作为杀手,他体内的嗜血因子真真切切的嗅到了强者的味道。那种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全身都亢奋起来!

狱警与囚犯之间的对决。持枪的一方毋庸置疑的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而林佩德也并不打算多做纠缠,毕竟这里是监狱,更因为对方是西帮的首领。

为了不暴露身份,林佩德放弃了细腻的品味,而是选择速战速决。

"邾夜,"罗伦斯面朝前方,轻轻地对身后的邾夜说,"闭上眼睛。当我开口时,你再睁开。"

虽然疑惑于罗伦斯的要求,但邾夜还是按照对方的意思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滋生在脑子里的困惑也让邾夜越发的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要是林佩德对自己出手,完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他根本无从回避。这样一来,反倒会给罗伦斯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吧?

然而,在邾夜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之时,闭眼的深黑世界里瞬即传来打斗声。

非常干脆利落的拳风,宛若切断了绷直的细弦似的,猎猎地扫过,荡动着空气。

下一刻,是什么东西扭曲的闷声。

邾夜的心被牢牢地擭紧,心脏怦怦直跳。

但很快地,浓浓的铁锈味迅即覆没了他全身的戒备——

血的味道!?

邾夜内心警铃大作,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他飞快地张开了眼睛。

刹那间,冲击着视野的,是超乎邾夜假想的画面。

罗伦斯就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脊背笔直,整个右手的前臂满是淋淋鲜血。

他如夜般凝黑的眸子里盛满冷色调,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感觉。

而地上躺着的林佩德,胸腔被挖出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他倒着气,喷涌而出的血水顷刻间便染红了他的衣衫。

邾夜惊呆了。一股恶寒徒然回蹿,胃里是一阵强烈的翻江倒海。

罗伦斯朝邾夜看过来,如墨染般的眸子里所流露出的,是难以言喻的落寞。仿佛,在抵触着什么,不希望被邾夜发现。

此时此刻,邾夜突然感到手足无措。

"你的手……"哽着声音,邾夜关心地问,"没事吧……?"

罗伦斯将默然维持了两三秒后,才开口,"我以为,你会质疑现在的现状。"

邾夜怔住,旋即垂过眼,说:"罗伦斯,我不是善良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林佩德的死,唯一在预计范围外的也只是对方的死状而已。

地上的林佩德气息虚浮,失焦的眼睛里逐渐产生出死亡的虚无。"真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被干掉了……"他气若游丝地说,想笑,却提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与其说是耻辱,还不如说是上帝所给予的严惩。

他拂逆了教父的意旨,违背了自己肩头上的责任。为了一个与使命无关的男人而朝他人拔出了死亡的剑刃。

哐当一声巨响!仓库的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林佩德!?"

宫本雅明惨白着一张脸。

看到血泊中的男子,根本顾不上在场的罗伦斯和邾夜,宫本雅明飞奔到林佩德身边。

空气里浓重的血的气味压迫着他的呼吸,心里迅速坍塌成一片废墟。

"你是白痴吗!?"宫本雅明跪在林佩德身旁,愤怒的怒吼里是浓浓的干涩,那沙哑的声音仿若无声的哭咽,"干嘛要为了别人的死活而去冒险呢!?根本不值得啊!"

林佩德冲他笑了笑。微微上翘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带着点痞子气,却是那么的虚弱。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不可爱啊……"

这个笑是如此的刺目。落进宫本雅明的眼里,他突然感到眼睛火烧火燎般的疼,浓烈的酸楚毫无预兆地涌上每一个神经。

"你以为这样做我会感谢你吗……?"收紧不住颤抖的手指,宫本雅明用尽全部的力气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告诉你……我不会感谢你的……永远都不会……"

"那好啊……"林佩德闭上了眼,"因为……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宫本雅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呜咽冲破他最后的防线。

"雅明……"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地掠过宫本雅明的耳膜,"我好像……没办法在外面接你……出去了……"

瞬间,宫本雅明的心忽地一静。巨大的悲伤彻底剥走了他全部清晰的感知。

"我一直……"林佩德声音越来越模糊,"一直……想要……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话语末端,最后终归于无。

林佩德最后的声音仿佛切断了周遭全部的声音,让一切变得静寂而虚空。

目睹着全部,邾夜的心境变得沉重不堪。眼前的这个画面太残忍了,血淋淋地呈现在视界之中,好像一种无声的指责与怨恨。

邾夜不想见到任何人的死亡。可也明白。在Island监狱,死亡是最平常的事。

难受地吐了口气,邾夜别开脑袋,不想继续再看这生离死别的一幕。

然而没想到的他刚一撇开脸庞,所看到的,便是站在仓库门口的莱昂。

"莱昂……"

邾夜心惊,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罗伦斯顺着邾夜的视线看向大门处的金发男子,冷眼相对。

邾夜飞快地垂下了眼,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既紧张,又不安。他在害怕着……害怕着来自莱昂的责难……

莱昂深深地看着宫本雅明轻薄而悲伤的背影,脑子里满是混沌的杂音。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回避他视线的邾夜,突然感到非常的失望。

"这些是你安排的吗?"莱昂执拗地问,"你也参与进了这一次的谋杀里?"

比邾夜更快一步的,是罗伦斯冷嘲热讽的回答,"不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质问别人。莱昂,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莱昂瞪住罗伦斯,不作回答。

邾夜这时抬起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淡淡的,透着疏离与冰冷。"没错,"邾夜说,"我的确是其中的一份子,那又怎么样?"

莱昂本以为邾夜会辩解,亦或者是予以否认,可没想到却是直白的承认。

看着宫本雅明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莱昂忽然很痛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什么受害者得不到应有的庇护,反倒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掠夺呢?

"邾夜……"莱昂自己都困惑了,"到底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你,还是我不够了解你呢……?"

"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答案昭然若揭,"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你没能看到我无情的这一面罢了。"

莱昂微微睁圆了眼,随即抿紧嘴,沉默。

短暂的一瞬在彼此的对视里变得漫长而僵持。

最后,是莱昂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叹息,夹带着沉重的失落与心寒,"邾夜……你太让我失望了……"

邾夜闻言,喉咙猛地抽紧。

仓库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喧哗声。

要知道,一个狱警被囚犯所杀可是Island监狱里的头等大事。这种无视监狱威严,挑战监狱纪律性的玩命作风,可是会得到其他狱警以及典狱长的疯狂报复。但,这个不要命的囚犯却又是Island监狱当前得罪不起的人。

这一下,典狱长不禁左右为难起来了……

不给于罗伦斯严厉的处罚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可真要是处罚了罗伦斯,甘比诺家族那里又无法交代,而且手下的狱警干掉了西帮的二把手,要是再严惩罗伦斯,西帮的乌合之众铁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典狱长冥思苦想,索性来了个"移花接木"!反正只要有囚犯认罪,哦,不,反正只要给囚犯定上袭警的罪,不管是谁做的,都无所谓。

囚犯嘛……有哪一个不是罪恶滔天的呢……?多一两个罪又何妨,不痛不痒。

在典狱长的处罚下达下来以前,罗伦斯和邾夜两人暂时性地被囚禁在了行政隔离牢房。

邾夜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耸拉下脑袋,宛若一只病怏怏的小猫。

罗伦斯瞧他这副模样,心里闷闷地发皱,说:"会难过的话,当时为什么要对莱昂那样说呢——?"

邾夜垂下的脑袋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缄默。

罗伦斯又说:"其实,只要你想的话,是有能力转圜的,不是吗?"

邾夜垂首,淡淡地笑了笑,"就算做到了,又如何?终究有那么一天,我还是得面对这些。况且,我只是在承认事实罢了。原本我们就打算要了宫本雅明的命。"

"可你还是后悔了?"

"没有。"邾夜低声说道,"我知道会是这样,只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难过……"

罗伦斯安静地注视着邾夜俊美的脸庞,那琥珀色的眸子不再具有往昔的亮溢,像个失意的孩子。

"你知道吗?"罗伦斯说,"我很羡慕莱昂。"

邾夜怔怔地看着他,面露难色。

"但我更明白,"罗伦斯说,"你会对莱昂那样说,是因为堕龙,是吧。"

邾夜苦涩地笑了笑,说:"我喜欢堕龙。所以,我想要尝试着去改变。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喜欢莱昂……虽然和以前的那种感觉有所不同。"可还是喜欢,所以邾夜越发的为难。

"邾夜,越苦恼只会让自己陷得越深。"罗伦斯揉过邾夜的发,"时间会改变许多的。到那时,或许你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该做的是什么。"

邾夜闻言,浅浅的笑意清晰地压上眼角,"谢谢你……罗伦斯。"

"喂!你们两个可以出来了!"狱警拿着警棍用力地敲打着铁栅。

罗伦斯瞥他一眼,问都不需要问。想也知道,杀死狱警的罪自然会有典狱长来摆平。

邾夜见这架势,也明白自己是安全的。那么,典狱长要抚平狱警的愤恨,和上面的质疑,就自然得找人来背黑锅了。

莱昂或者是宫本雅明。

答案不言而喻,绝对是宫本雅明。

明明失去了挚爱,却还要背负上弑杀最爱的罪孽。这个残酷的事实如芒在背,让邾夜心里的那个疙瘩久久无法消平。

可换种想法的话,至少暂时性的宫本雅明是安全的。

被隔离囚禁的他,在这段时间内,西帮和北帮的人都无法动他。

不过,莱昂在得知替罪羔羊是宫本雅明后,内心可没邾夜这么平静。

这种事实他无法接受。所以,当即找到了邾夜。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改变罗伦斯、说服他的,就只有邾夜。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会有一场肉肉戏了……

于是,让我们来"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第三十七章

邾夜猜到莱昂会为了宫本雅明来找自己,因为现在能救宫本雅明免于这次冤罪的就只有罗伦斯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邾夜半趴在囚房外过道的铁栏上,一脸的不无意外,"你是为宫本雅明而来的吧……?"

莱昂直视着邾夜,"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邾夜虚了虚眼,抓着栏杆的五指紧了紧,淡淡地说:"现在能救宫本雅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身上定的罪转嫁给西帮的二把手。反正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无从深究。说穿了,大家想要的,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如果这点冠冕堂皇的理由典狱长都编造不出,那他在这个位置上还真是白坐了。

"不过,"莱昂说,"前提得是罗伦斯愿意。毕竟那个人是西帮的二把手。"

邾夜淡淡地笑了笑,笃定的说:"罗伦斯不会点头答应的。因为死的那个人是他非常重要的下属。"

"但我知道你可以。"莱昂一口接上。

"莱昂,要我为宫本雅明洗刷冤屈很简单。"邾夜竖起一根食指,"条件只有一个。"

"你要什么条件?"

"莱昂,这件事或许只有你才能做到。"邾夜一本正经地说,"西帮有一张清单落到了斯蒂芬手里。但它目前在宫本雅明身上。以这个为交换条件,宫本雅明要想给自己洗罪,就得把这个交给我。"

莱昂不禁冷笑,"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把清单给你,斯蒂芬绝对会要了他的命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邾夜微微扬起下巴,淡淡的笑意里竟似有一抹天真与孩子气的骄傲,"你把清单给我后,我会立刻拷贝一份类似的顶替。莱昂,相信我,不会被斯蒂芬察觉出来的。"

莱昂看着邾夜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毕竟人命关天。

但他也非常清楚,这是当前唯一快速有效的办法了。

"我知道了。"莱昂踌躇片刻,最后下定决定,道,"我会去说服宫本雅明的。"

邾夜不甚满意的点点头,这于双方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邾夜,"莱昂随即朝邾夜露出了久违的笑,"谢谢你。"

虽然只是单纯的感谢的微笑,然而邾夜的心还是突地被扣紧。

淡淡的刺痛摩挲过胸口。邾夜眼睫轻颤,忍不住说道:"莱昂,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之间变得这么遥远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莱昂顿时怔住。

侧过眼睛,压抑着心口的苦楚,莱昂很想对邾夜说,他很爱他,这份感情一点都未曾改变过。

可莱昂明白,邾夜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邾夜,"莱昂故作平静地说,"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的选择也不会相同。其实现在想想,那些争执挺幼稚的,不是吗?

但也正是如此,才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是如此的薄弱。经不起一丁点儿的考验。"

"……是吗。"邾夜发出了一声比风更轻叹的叹息,"如果时间倒回到那一刻,我们再成熟一点的话。会不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邾夜,你还不明白吗?"莱昂忧伤地笑道,"就算那一次的矛盾可以化解,但我们终究还是会分道扬镳的。

就好像你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出黑手党的世界。而我,永远也放不下心中的正义。

我们改变不了彼此的结局,就只能是殊同归途。"

"你的意思是——"邾夜笑笑,眼里布满神伤,"打从我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只能擦身而过?"

"不。"莱昂说,"是在你发现你父亲的身份,却仍旧选择了他起。就注定了我们永远敌对的道路。"

邾夜寂寥地应道:"……是啊……"

莱昂沉默,吐息之间是一片晦暗的涩然,"邾夜,我们都应该满足了。至少现在的我们,还没有落得非要彼此残杀的地步……"

邾夜低着头,没有回应。

邾夜想起了以前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他宁愿莱昂带着对自己的爱杀了自己,也不要就此形同陌路。

而如今呢?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邾夜的肩上。

"干嘛一定要弄个明白?世间的真相往往才是最残酷的。"堕龙微微笑着,就连安慰人时,那温柔的嗓音也透着几分柔和的笑意。

邾夜抬眼看向堕龙,似笑非笑,"可能……是我想给自己一个更好的决定吧……"

"那你认为自己做到了吗?"

邾夜黯然。

堕龙见状,笑笑着,单手圈过邾夜的后背,将他带进了自己的胸前。

"没关系。"他说,"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完完全全抹杀掉你心目中的莱昂的。邾夜,我要你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人。"

邾夜心酸地闭上眼睛。

可是,堕龙——我并不想成为专属于某一个人的人。我想要成为我自己,我想要成为自由的。

.

邾夜和莱昂的协定达成没两天,莱昂便成功说服了宫本雅明,将清单完美的来了个"偷龙转凤"。而邾夜这边,以清单为由,罗伦斯也点头答应了洗白宫本雅明。

在宫本雅明被送回囚仓的那一天,邾夜特地有去看他。

这个清秀的日本男子少了几分以往的坚持,落拓不少,但步伐却仍然笔直。

邾夜突然佩服起宫本雅明的坚强。没了心灵上的支柱,他仍旧没有轻言放弃自己的性命。也或者是因为他的这条命,是林佩德用自身的"死亡"换取而来的。

如果是自己呢?

如果此时此刻的宫本雅明是自己的话……邾夜想,大概他没有对方这么坚强吧……

虽然宫本雅明将清单还回到了罗伦斯手中,可由于西帮二把手的死,和首领的即将出狱,导致西帮内部的成员都有些人心惶惶。害怕这个强极一时的监狱帮派会就此没落掉。

而嗅到这股不安味道的罗伦斯当即就发挥出了首领的风范,立刻消解了帮派成员的这种消极。

邾夜在一旁静静的旁观,事后,淡淡地笑了起来,"甘比诺教父具体什么时候来接你出狱?"

罗伦斯漠不关心,"快了。"

邾夜听出了对方言语之中隐含的一丝凝重,偏了偏头,"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罗伦斯看着邾夜,良久,才悠悠地说:"邾夜,甘比诺教父或许也会来见见你。"

邾夜对甘比诺教父的感觉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反感。

甘比诺教父——为了家族纯正的血统而活生生地拆散别人母子俩,又丝毫不念亲情地将自己的亲孙子当做机器似的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手训练,为了家族的利益才不计前嫌地接回孙子继承教父之位。为此,还心狠手辣地挑断自己亲儿子的手筋作为处罚。

邾夜深感到此人的残酷不仁。

所以,当邾夜被狱警押到主楼的会客室时,心里不自觉地紧张了一拍。

雕花的木门被轻轻打开,邾夜随即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甘比诺教父和他身边冷着一张脸的罗伦斯。

和邾夜想象的迥然不同。甘比诺教父没有传闻里的那样霸气而冷邪,那张极为普通到大众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退休职工。一点出众的特点也没有。

可能正是如此,邾夜反倒感受到了更深的不安。

"你就是邾夜?"甘比诺教父眯缝起眼,似有琢磨地端详着邾夜,"要喝一杯红酒吗?"

在飘散着红酒醇香的空气里,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很缓慢。

"不用了。"邾夜本想更加客气礼貌地回应对方,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实在是令人不免有丝毛骨悚然。撇过眼睛,将注意力放到茶几上的红酒上,连邾夜自己都纳闷心坎上涌出的这诡异的感觉。

"你已经见过他了,可以走了吧。"罗伦斯起身,毫不收敛地走到邾夜身边,挡住了甘比诺教父注视过去的视线。

赶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甘比诺教父神态似笑非笑,深邃的双眼昭显出一丝狡黠。

"人长大了,翅膀也跟着变硬了。"老者轻轻地念叨起来,打量的眼光随即落到罗伦斯身上,意味不明地进而补充道,"但是罗伦斯,别忘了,是谁让你变强的。"在说到"强"这个字时,古怪的重音让话徒然染上了几分莫名的味道。

罗伦斯冷澈的眸子里瞬间满溢着盛怒。

邾夜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动的情绪,内心的疑问也越发的扩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邾夜很清晰地看到了,罗伦斯和甘比诺教父彼此对视时,视线里隐隐蕴含的深意。

甘比诺教父的话点到为止,只是临行前,盯着邾夜的眼神笑意更深。

"邾夜,届时,欢迎你成为甘比诺家族的新任参谋。"

邾夜总觉得对方的邀请是一股子别有意味的反讽味道。

没兴趣目送这位大名鼎鼎的教父离去,邾夜转头望着已经坐到沙发上了的罗伦斯。

灯光下,罗伦斯弓着身子,垂下眼,神情略显含混。

邾夜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恍惚中,第一次有了种对方其实还是个孩子的错觉。

正出神,罗伦斯半侧过脸来,迎过邾夜投来的视线。

那双深墨色的瞳孔沉着浓浓的阴影,好似透不到光,越到深处就越是沉寂。

"罗伦斯……"邾夜轻轻出声。

"邾夜,你有害怕的东西吗?"罗伦斯忽然问道。

"害怕的东西?"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邾夜一时半会儿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知道吗?"罗伦斯停顿了一瞬,换过视角,停在了酒杯里的红酒上,"我一直都很害怕失去'自我'……"

"自我……?"

"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罗伦斯像是想要转移自己的心态,托起酒杯,品味起杯子里红酒的色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刚到甘比诺家,老头子就开始对我进行严格的特训。在最后的生存训练中,接受了一系列魔鬼训练的三十个孩子都被丢在森林里,让我们为了生存而互相残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三个人才可以免于一死。"

"我记得。"邾夜说,"你说过,那时,你和另外两个孩子幸运的活了下来。只是……那两个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罗伦斯小口呷着红酒,语气微微扬起,冷嗤,"他们全都是死在手术台上的。"

邾夜的内心突然悄然无声。他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消化对方话里真正的含义。

罗伦斯看来一眼,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布朗家族因为不被放在眼里,所以根本不知道。甘比诺家族,一直都有和其它家族暗地里进行着生化改造手术。他们希望通过人体改造,制造出最优秀强大的生化兵器。"

邾夜摇摇头,"……开玩笑的吧。"这样的事太荒谬了。

罗伦斯没有去辩论什么。他正视着邾夜,说:"他们培育出了一批优良的变种生物,通过移植结合手术,将它们植入了人体体内。"

读出对方神情里入骨的真实,邾夜震惊的睁大了眼,暗暗的一块在心里迅速下沉。

罗伦斯语气平稳地继续说道:"为了寻找出最合适的人选,甘比诺教父特地从一群孩子里选出了最完美的三位。"

邾夜怔忪,"你是他的亲孙子……他都……"

罗伦斯默默地啜了几口红酒,口吻里满是不屑,"在老头子眼里,血缘关系屁钱不值,他要的只是能为他家族利益作出贡献的道具而已。"

邾夜定定地看着罗伦斯,脑袋沉沉的,四肢瘫痪了似的发麻。

"那……"邾夜喉咙既干又凉,"你说的那两个孩子……他们……"

"我们三个的手术都成功了。"罗伦斯放下杯子,"但是,那两个小孩之后却因为出现排斥反应而相继去世……因为变种生物体内含有病毒,而进行改造手术后的我们要是无法自身产生出抗病毒的免疫体的话,就会因病毒的侵蚀而死亡……"

邾夜噤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他,彻底明白当初罗伦斯为什么会说他比自己更"惨"了。

"所以,邾夜……"罗伦斯看了看自己两手的掌心,自嘲地说,"我很害怕失去'自我',因为我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那只野兽……"

"不会的……"邾夜来到罗伦斯身边,竭尽所能地安慰着对方,"不会的……"可这一刻,他却口拙得什么能抚慰人心的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吗?"罗伦斯痴痴地望着邾夜,神情寂寞萧索,"虽然改造后成为生化人的我的确有了常人所不及的力量……可我根本不想去用'它'。我憎恨我体内的怪物……"

"……嗯,我知道。"邾夜轻轻地拥抱住罗伦斯,希望能借此稍稍抚平一下他心中的倦怠和隐忍。

罗伦斯缓缓地吸了口气,又跟着吐出。

不晓得是不是邾夜这个拥抱太过温柔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开始升高。

清晰的大脑因为心爱的人的碰触而变得紊乱。

"邾夜……"罗伦斯沙哑的呼唤着对方。

"嗯,我在……"邾夜微微倾□来,淡淡地微笑,"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这个朋友在……你将来,也一定会找到更多得以信任的人……"

这个轻浅的笑容像绯红的樱花,冰凌流水般沉浸人心。

罗伦斯自己都没能明白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极具孵化,蠢蠢欲动,迅速蚕食掉了他理智的那根弦。

——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这个朋友在……你将来,也一定会找到更多得以信任的人……

邾夜先前的那番话不断回响。罗伦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邾夜,杂乱的忙音敲打着脑海很疼。他只知道,除了邾夜他什么都不想要。

一直压抑在体内的欲.望仿佛在这一刻开闸般,顷刻间焚毁了理智。

罗伦斯完全是凭着某种本能与渴望,一把牢牢擭住了邾夜的手臂,二话不说就将对方拉下!

"罗……"

邾夜毫无防备之心,还没回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当下,炙热的嘴唇便封堵了他全部的声音。

就像遭到一道闷雷,突然被强吻而上的邾夜脑筋霎时一片空白。

什么……?

短暂的思绪错乱,可邾夜还是飞快的清醒过来。

"嗯……放……放手……"

执拗而浓烈的亲吻让邾夜不断地挣扎。

太奇怪了。邾夜感到怪异。他是知道罗伦斯对自己有感情,可也更加清楚罗伦斯的为人。在得知自己喜欢堕龙的事实后,罗伦斯选择的是接受,并收敛起了全部的冲动。

邾夜很明白。罗伦斯永远都有着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判断力,他根本不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撑开扣住自己的手腕,邾夜豁出全部的力气,终于脱离了罗伦斯的束缚。

"罗伦斯你干什么!?"邾夜不住地喘气,愤怒地拨高了音量。

可当他对视到罗伦斯那双布满情.欲,一贯的理智早已不复存在的眼睛时,压在心口的绝望是一口气沉到谷底。

这一刻,邾夜害怕极了眼前的罗伦斯。他立马转身,意图离开这个满是危险的地带,可却被罗伦斯蛮力地钳制住。

"放手……!"

那包裹住自己的火热体温让邾夜加剧了挣扎,霍地一下挥倒了摆放在茶几上的酒杯。

漂亮的玻璃随即杯摔倒在地,溅出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片,尖锐的碎裂声生生刺激着耳膜。

邾夜怔了怔,那洒落一地的红酒、锐利的玻璃残片,以及罗伦斯吐纳间湿热气息所夹杂着的一股酒气与毫不掩饰的欲望。

顷刻间,邾夜仿佛联想到了什么。

甘比诺教父离开前的那句意味深远的话——

难道!?邾夜可不认为罗伦斯喝下几杯红酒就会耐不住性子,酒后乱性。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答案就是甘比诺教父在红酒里下了药之类的。

可,这不可能啊……邾夜不明白为什么。因为甘比诺教父这样安排算计根本没有意义……只会弄巧成拙,斩断自己和罗伦斯唯一的友谊而已。

蓦然回神时,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的弱小而毫无能力。

"罗伦斯!"邾夜心慌地惊呼,"你给我清醒点!搞明白你现在在做什么!?"

但罗伦斯已经完全听不进邾夜的声音了。

那席卷而来的吻滚烫而激烈,让邾夜几乎无法呼吸。

越是想方设法的抗拒,就越是受到罗伦斯的强而有力的拘.束。

被整个瘫倒在沙发上的邾夜四肢都僵硬住。身体上方的男子不再是他所熟悉的罗伦斯了,而是一个完完全全折服在情.欲下的雄性。

"罗伦……斯……"邾夜注意到压制着他的那双有力的手。此刻,修长的五指指尖都长出了类似野兽一般的尖利的指甲。这一幕,让邾夜的牙齿都开始打颤,整个身体都开始不住的格格发抖。

那双呈现进他视界内的眼睛,是宛若野兽一般的眸子。恣意妄为。

邾夜的心迅即被绝望笼罩。他明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一个堕龙不宰了罗伦斯的理由……




第三十八章

邾夜不是没想到自己在Island监狱会遭到□。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会是他无比在意的朋友。

这种背叛,比被同性侵犯的耻辱更加让他痛苦。

现在的罗伦斯已经不再是之前邾夜所熟知的那个罗伦斯了。

饶是如此,邾夜还是心存妄想的希望,在下一秒罗伦斯能够理性的清醒过来。

可现实始终是现实。面对欲望,罗伦斯终究和普通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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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夜尝试着想要再一次的挣脱开来,可却徒劳无货。

力量上悬殊的差距,让邾夜根本奈何不了罗伦斯。

"罗……罗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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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般的痛楚让邾夜直哽气,发出了不成声的干硬的叫喊声。

好痛——好热——我会死的——!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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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不……不要……"

紧咬的齿缝间,是虚弱带着哭腔的悲鸣。

咸湿的眼泪沾满邾夜的脸颊。无关情感与自身意愿,身体上的强烈激痛所本能产生的眼泪沾湿了邾夜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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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夜不知道这种生不日死的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他涣散的意识一点一滴回流到自己体内时,那沉浸在空气里情.欲的味道以及潮湿·***的喘息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迷蒙之中,邾夜好像看到罗伦斯向他伸出了手。

……不要碰我。

邾夜自己都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冷冷地挥开了罗伦斯的手,想也不想就试图从沙发上爬起来。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屈辱和痛苦让邾夜的情绪波动极大,起身的动作很轻易地就加剧了□的撕伤。

一个踉跄,邾夜只觉得眼前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整个人便体力不支的狼狈跌倒在地。

强烈的痛苦霎时袭上脆弱的神经,邾夜一脸惨白,冷汗涔涔。

"邾夜……"

罗伦斯想要扶他起来,却被邾夜冷声打断。

"不要碰我。"邾夜僵了一下,低声说着。

慢慢弯下腰,拾起地上的衣物。邾夜咬紧牙关,很艰难地站了起来。浊白的精.液混合着血水顺着大腿流下。

邾夜漠视着罗伦斯,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很吃力,却也很坚持。一步一步,颤颤巍巍,极为艰难地走出了会客室。

邾夜不想回头去看身后的罗伦斯。他虚弱地喘着气,扶着墙,脚步虚浮。简直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终于回到了囚仓。

此刻,邾夜算是彻底明白了。果然罗伦斯的爷爷甘比诺教父有做手脚。

他是不是该感谢一下那位教父"仁慈"的清了场呢?至少没让狱警在会客室外听完全场。

"唔……"

□的刺痛让邾夜难受的呜咽了一声。

实在是一步都迈不出去了,贴着囚仓一层冰凉的墙壁,邾夜仰着脑袋,难受地闭上了眼。

"邾夜!?"

莱昂的声音让邾夜混浊的脑子瞬间一个激灵。

霍地睁开眼,邾夜看见莱昂正从二层的阶梯上走下来。

啊……对了……现在还是放风时间……难怪囚仓如此的安静……

"邾夜,你怎么了!?"莱昂见邾夜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急地急忙上前扶住对方。

突然身体的重心有了支撑,邾夜凉得发僵的心顿时安静不少。

吃力的抓着莱昂的手臂,眼前强而有力的身体所传达来的保护欲让邾夜不由得扬起了嘴角,"我还以为……"声音淡得发酸,"以为……你不会对我伸出手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莱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立马便瞥到了邾夜脖子上嫣红的吻痕。

莱昂的胸口猛地被一团怒火揪紧,"邾夜!这是谁做的!?"

邾夜很艰难地看着他,耳边莱昂的声音越来越远。

明知道挺不住,却还是要逞强,邾夜真想笑话自己活该。可最后却气虚无力的昏倒了过去。莱昂见状,顿时心痛如绞,正欲抱住对方,却有人先他一步,轻轻接住了倒下的邾夜。

罗伦斯一把就将邾夜抱了起来,"带他去斯诺那里。"

莱昂怔怔地看着他,拧紧了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罗伦斯抱着邾夜转过的身子一顿,说:"是我做的。"

莱昂怔住,"什么?"

"我说,是我做的。"罗伦斯坦言,眼神不经意间暗了一下,"我强.暴了他。"

"你说什么——!?"

"有什么帐要算,等到把邾夜送到医务室再说。"罗伦斯冷冷地横了莱昂一眼,抱紧了邾夜。这一刻的心如同浸水般皱成了一团,无法发泄的苦楚在身体内微微发胀。

事后,邾夜被送到医务室,斯诺对罗伦斯的所作所为只用了两个字来评价——"禽兽"。

除了被漂亮的男医生用视线刀剐鄙视外,罗伦斯刚一走出医务室,莱昂就攥紧拳头,迎面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力量十足,揍得罗伦斯稳不住,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脸颊瞬间泛起火烧火燎的痛,罗伦斯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丝,目光冷凝,"满足了吗?觉得这样是不是给邾夜出了一口气?"

"呵,"莱昂冷嗤,"邾夜的气还轮不到我来替他出。他要想怎么做,自有他的想法,这是他的自由。我只是对你很失望罢了。"

罗伦斯神色黯然地侧过脸庞。

"虽然你很残忍,但至少我认为你对邾夜会是很温柔的。"莱昂怒视着罗伦斯,紧咬住齿冠,"我没办法给邾夜的东西,我想,你或许可以……但没想到我竟然这样糊涂!"

罗伦斯默默然地看着愤恨不已的莱昂,并没有为自己多做什么辩解。

这些都是事实。

他侵犯了邾夜,不管起因是何种,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结果。

以这件事为一个分水岭,罗伦斯已经预感到,自己和邾夜之间是真的完了,就连所谓的朋友都彻底的没得做。

.

莱昂再次走进医务室时,躺在病床上的邾夜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

看到身边的是莱昂,邾夜的眼神有些讶异。

莱昂落寞地笑了笑。心想,邾夜啊……你现在想见到的是谁呢?

"感觉怎么样?"莱昂关切地问。

"很糟糕……"邾夜苦笑,有气无力。

"……"莱昂停顿了一下,有点无所适从。似乎说出任何安慰的话都只是一种变相的冷嘲热讽。因为这种事在监狱里是司空见惯的。纵然,任何一个囚犯都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邾夜半垂着眼,看起来好似昏昏欲睡,但声音却透着清醒,"莱昂……其实,看到你向我走过来时,我很开心。"嘴线微微上弯,"真的……"

"邾夜……"

"这段时间不要来看我好吗?"邾夜闭上了眼,"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样子。"

莱昂安静地看了邾夜一小会儿,才答道:"……我知道了。"

"谢谢你。"邾夜说,"出去吧……"

"邾夜……"迟疑了半晌,莱昂问道,"你现在,恨罗伦斯吗……?"

"……挺恨的。"邾夜说,没有张开眼来。

莱昂凝望着邾夜苍白脸颊的眸光似有眷念,但还是尊重对方意愿地起身。

转身的那一刻,邾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住莱昂略有些低落的背影。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嘴里却并没有吐出任何字音。

邾夜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

他一度以为莱昂会对自己见死不救,但事实是,他对自己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因为被好友约翰背叛,所以,在不知道暗中被收买或派遣进Island监狱的杀手是谁时,莱昂采取了最谨慎的方法。

邾夜知道了。在他得知莱昂加入北帮觉得事有蹊跷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莱昂不想连累自己,不想自己卷进他的纷争里。所以,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了假装伤害自己,让自己受伤从而退出。

邾夜的喉咙泛起干哽的苦涩。

他想,莱昂还真是说对了。他和莱昂真的是注定了会选择不一样的道路。

当两人都面对性命的威胁时,邾夜选择的仍旧是不放手。要死,两人就一起去死。而莱昂选择的却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而放开他。要死,自己一个人去死就好了。

邾夜不晓得该说自己自私,还是莱昂太笨呢?

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倘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的话,也只会让彼此身上都烙上更加沉重、痛苦的枷锁而已。所以,邾夜只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做不成朋友,那至少让两人都带着对对方的好感成为点头之交好了。

脑子里的热度又开始蒸腾而上,邾夜疲乏地合上了眼。

闭上眼的世界是墨黑的一片。犹如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窟窿,碰不到边,只有满满的黑暗突变成实质的潮水,汹涌地覆过了全部的感官。

像是被重物敲打着头骨,邾夜觉得脑袋是一阵阵的顿痛。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过高的体温让他感到气歇和脱力,整个人难受极了。

然而很快地,邾夜隐隐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床边。紧跟而来的,便是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摩挲过他发烫的脸颊。

宛若混合着清新空气的微风透过绿叶的缝隙拂面而来,邾夜觉得很安逸。

是谁……?

邾夜认为是某个人,可脑子还是弥漫着浓浓白雾,不清不楚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臆测,邾夜努力撑开了厚重的眼皮。

"邾夜……"

当罗伦斯看到心爱的人缓缓地睁开了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时,自责与懊悔如同从原本荒芜的土地里四面八方疯长出来的草蔓,吞噬掉了他仅剩薄温。

他尴尬地看着邾夜,希望他能看到自己,可又有些迟疑。

这时,邾夜的手却忽然覆盖在罗伦斯碰触着他脸颊的手上。那温度偏高的掌心贴着手背,仿佛连脉搏的跳动都随着体温清晰地传达过来了般。

邾夜一脸病奄奄的,可眼神却满载着淡淡的欣喜与幸福,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孩童。他笑了起来,缓缓地说:"你来了……"

罗伦斯的胸口这一刻既暖又涩。

他当然知道邾夜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某种失去让罗伦斯苦闷难耐。

"嗯……"他轻轻地笑起来,竭力伪装,"你先休息一下吧。"

邾夜很听话地合过眼,很快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伦斯深深地凝视着邾夜,心下恻然,无法说清道明的隐忍让他的叹息犹如沉重的茧。

医务室的天使医生斯诺一走进来,就刚好撞见这一幕。

"你怎么在这里!?"仿若不敢置信,斯诺惊骇地拨高了尖锐的声音。

罗伦斯看来一眼,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过面色却有些徒然颓废下来。

斯诺瞧到了这极为罕见的一幕,不由得两手叉腰,忍不住提醒道:"亲爱的罗伦斯,我知道你很喜欢邾夜,但你似乎得想想你此刻的身份——不折不扣的强.奸犯。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想要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强.奸自己的人吧。"

罗伦斯词穷,无言以对。

"过来。"斯诺勾勾手指,"我有话单独跟你讲。"

罗伦斯漠漠地盯着他,又侧首朝病床上的邾夜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起身。

可没走两步,没能忍住地再一次回头,神色捉摸不清。

斯诺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亲爱的罗伦斯,这里是医务室,我的地盘。你要知道,除了你,恐怕没哪个犯人有胆子有能力在这里跟你一样,强.暴邾夜。"

"够了。"罗伦斯很快便调整好神情,语调冷淡。

压抑住想要动怒的情绪,罗伦斯心里明了,斯诺只不过是在说事实而已。他暴力地侵犯了在那一刻毫无防备的邾夜。差劲透了……

罗伦斯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地掏空了般。

躺在病床上的邾夜模模糊糊的有听见两人对话的声音。但具体的对话内容却如同一盘散沙似的。风一吹,就散尽空气,徒留一点残渣。

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温软的薄唇熨烫着自己的额头后,邾夜像是急于看清某些事物般,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你醒了。"

邾夜不适应光线的眨动着眸子,顺着明晃晃的日光一起落进眼眸里的,是堕龙线条舒缓柔和的俊美面孔。

"堕……龙……"出口的声音仿若干裂的壳。

"感觉好点没?"堕龙探过手来,撩起邾夜前额细密的头发,轻轻按了上去。

"啊……嗯……"邾夜喑喑地应了应。

"想喝水吗?"

"嗯……"邾夜老实地微微点头。

堕龙很快便倒了一杯水,重新回到邾夜身边。邾夜正准备撑起身子接过水杯,堕龙却径自伸过手横过邾夜的后背,抓起他瘦弱的肩将他抱了起来。

拿起杯子饮下一口,堕龙强势而霸道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上了邾夜干燥的嘴唇,把口中的白水渡进了对方干灼的喉间。

邾夜震惊。本就因发烧而绯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可以。

邾夜想要推开堕龙,可对方却牢牢的紧锢住他的身子,让邾夜疲乏的身体愈加无暇使力。

堕龙闭着眼,将清水哺入邾夜嘴里。

"唔……!"

邾夜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推拒着堕龙胸口的手徒劳,反倒促使堕龙箍着他的力道更大。

清凉的水沿着紧密贴合的嘴角淌下,湿润着邾夜的口腔。可不知怎么的,邾夜觉得这会儿的堕龙,与其说是温柔,还不如说在这温柔假象下的,是浓烈的怒焰。

邾夜想说话,可被封堵死了的嘴唇只能溢出断断续续的破碎音符。

饮下了堕龙喂来的清水,邾夜还没缓过气,堕龙的舌尖便突地探入邾夜的口腔。

"嗯……!?"

邾夜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搞的方寸大乱。

长驱直入的舌缠住邾夜的舌头狠狠吸吮着,越发激烈。借由着这个浓密而煽情的湿吻,邾夜是真的感觉到了对方平缓情绪里所掩埋着的愠怒。

堕龙离开了邾夜的双唇,微热的嘴唇随即舔吻起邾夜吻迹斑斑的脖子。绵长的呼吸拂过邾夜的颈侧,让邾夜轻颤。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堕龙冷涩的声线所扬起的笑意让邾夜害怕。

"……堕龙……"邾夜平复着喘息,不语。

"我在想——"堕龙低语,微凉的手指轻抚着邾夜的颈项,"我那个时候真该狠狠地上你。让你在我制造的情.欲下哭着索求着更多……"

邾夜长长地喘了几口气,心里却反倒万籁俱寂。他晓得堕龙肯定是会生气的,因为罗伦斯,也因为自己。

"……堕龙。"淡淡地笑了笑,邾夜说,"不要说得你和那些男人一样,有处.女情结。况且,我也不是女人……"

堕龙看着近在眼前的邾夜,唇角处是非常淡然平缓的弧度,"没关系。我不在乎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我只要你属于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邾夜的笑容随即淡下去一点,变得有些微的寂寥。

堕龙在邾夜的眉心印下一个吻,说:"放心好了,你的耻辱,我来为你报。"

邾夜顿了顿,又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要杀了罗伦斯吗……?"

和嘴角优雅的弧度成为鲜明的反比的,是堕龙眸子里的骤然降温,"你说呢?"

"不行!"邾夜忙不迭地阻止,"你不能杀他。"

可能是情绪突然激动的缘故,邾夜的嗓子立马一阵灼烧,闷闷地咳起嗽。

堕龙虚了虚眼,眼底流过妖冶的暗光,冷冷地笑起来,"怎么,你不忍心?"

面对堕龙让人背脊发寒的笑,邾夜内心瑟缩了一下。他缓了缓,静静地说出事实,"我和罗伦斯有协议的。他答应过我,要保护莱昂不受到约翰派来的人的伤害……要是你杀了罗伦斯,不但会毁掉我们之间的协议,而且……西帮的人为了替自己的首领报仇,也绝对会对莱昂不利的。"

邾夜的这番解释直接性的加大了堕龙内心喷涌的怒焰。

一声巨大的闷响让空气霎时冷冽万分,堕龙一拳猛地砸到身侧的墙壁上!

瞬息而过的刹那,蜘蛛网般巨大的裂纹龟裂了整面厚实的墙壁。

这非人的力量让邾夜的呼吸瞬间一滞,心脏惊恐地抽紧。

堕龙直勾勾地凝视着邾夜,嗓子恐怖的一沉,"莱昂、莱昂,又是莱昂!邾夜,我说过的,不要划破我的底线。"第一次清晰的呈现出自己狂炽的愤怒,堕龙的眼底泛起阴恻恻的寒光,"你总是对莱昂念念不忘。既然他对你这么重要,那我就连他也一并干掉好了。省得你一直惦记着他!"

邾夜直视着堕龙,对方身上焚烧的暴怒让他惊骇。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让堕龙动了怒。

"堕龙……"邾夜深知自己是无法改变对方的,所以只能咬过下颚,低声说道,"你可以去杀了罗伦斯,甚至是莱昂。不过,也请你在那之后也顺便了解了我的性命。"不,如果莱昂真的死在了堕龙的手里,就算堕龙不杀了自己,邾夜恐怕也不会活下去。

因为这样的结局于他来说,痛苦万分。

他喜欢堕龙,千真万确。但一如他之前对罗伦斯所说的,在喜欢堕龙的心情下,仍旧残存着对莱昂的爱。

想要忘记对莱昂的那份爱,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邾夜需要的是时间。

气氛,在这一瞬变得紧绷而稀薄。

"邾夜,你这是在威胁我?"堕龙危险的眯缝起眼,脸色霎时暗沉。

"我不是这个意思……"邾夜逃避对方的视线,别开了脸。

堕龙的眼里染上了极冷的寒霜。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他突然一把卡住邾夜的脖子!力气之大,几乎快要掐断邾夜的脖子!

邾夜被头晕目眩地压倒在病床上,瞬间的压力让柔软的床铺明显下沉了一瞬,牢固的钢架发出了吱嘎的一声。

从后背传来的震动让邾夜潺弱的身子发麻。

面对堕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邾夜无言以对,僵直了全身。

"邾夜,"堕龙逼近对方,口吻冷凛,"你当真认为我不会杀了你?"

动弹不得的邾夜对视着堕龙降至冰点的神情,胸口的闷痛让他的呼吸不畅。

"我想你必须得弄明白。"堕龙笑,轻轻扫视邾夜一眼,"对于能够影响我自持力的东西,我要么不是独占它,要么就是毁掉它。"

"……是吗……我知道了。"邾夜低缓地启唇,"对不起……你要是觉得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你的自由,那你就杀了我吧。"

堕龙愣了愣。看着邾夜光洁而苍白的脸孔,他虚起眼,最后沉默无言地松开了掐着邾夜脖子的手指。

这时,倏地——

一个水杯毫无预兆,又狠又准地砸过来!堕龙手臂一挡,巨大的撞击力顷刻间便撞碎了杯子,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罗伦斯站在医务室房间的一角,清冽的眼底闪过寒芒。

"放他开。"罗伦斯冷冷地说。

堕龙好整以暇地轻睨住对方,不屑的口吻里满是杀意,"放开他?罗伦斯,你以什么立场来命令我?"

两人你来我往的视线在半空中对视到一起,双方的眼神都犀利到杀人。

邾夜看着这一幕,本来就已经气虚到不行,此刻脑子更是痛得可以。

他难受地半趴在病床上,疲乏无力地调整着呼吸。

堕龙动了动刚才被击中的手,嘴角荡起意味不明的浅笑。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罗伦斯,你的确是活腻了。"堕龙轻轻地说,"正好,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大开杀戒了,今天就拿你第一个开刀。"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jiayou

PS:感谢"溺死深渊"亲在专栏送的霸王票^^,谢谢!





第三十九章

终止的话音,剑拔弩张下停止流淌的空气。

双方的眼神都显得很是慑人,仿若刺眼的锐刃直逼而来。

罗伦斯微眯起眼,收紧双拳。全神贯注而蓄势待发的样子,宛若匍匐已久,谋定而动的野兽,全身的每块肌肉都紧绷着,等待着爆发。

空气间荡动着蠢蠢欲动的火光,仿若风暴席卷而来前的喧嚣。

罗伦斯眼睛警惕而闪烁着。

唰的——一道尖锐的亮线划过眼前!

罗伦斯一个侧闪,敏捷地避开。瞬间,身后的窗户像是被某种张牙的气流撕裂般,哐啷一声整个粉碎掉!

还不待罗伦斯反应,堕龙早已近身,速度极快。又狠又准的拳头直袭罗伦斯胸腔。

罗伦斯的眼睛犀利。那深墨色的眼瞳像肆意狩猎的狼,细细的捕捉着每一个致命的瞬间。

一个灵敏的回闪,罗伦斯在避开堕龙拳头的同时,矫健狠猛地擒住了堕龙的手臂!

可堕龙却早一步洞穿了罗伦斯的意图。

贴着胳膊的臂力一绞,堕龙一个旋身便快如闪电地脱离了那钳制住自己的力量。

在这一刻,浓烈的杀意与强者间巅峰的对决让堕龙愈加亢奋。一抹妖冶的暗光乍现在眸光深处。

罗伦斯的出手速度和强度疾如追风,利刃般擦过堕龙的脸庞呼啸而过。

明显已经避过了,可力道所擦出的拳风还是割破了堕龙的脸皮,飞快地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堕龙忽地向后一退,却并没有采取防守,反而采取了突袭。

这一招非常胆大,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处于暂时性的劣势却玩命的乘上追击。

一道侧踢神速无比,紧跟其上的是更加强势的旋踢猎猎地杀来,环环相扣的行动力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罗伦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第一招,可后面堕龙追击的攻势却让他不免有些招架不住。

险险避过堕龙压制着自己的拳头,那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一击击中了罗伦斯身后的墙壁上,轰然的裂响下顿时形成一个巨坑,重重地砸碎了整面墙壁!

在这两人交手之时,邾夜就知道事情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管是堕龙还是罗伦斯,速度都极快。邾夜根本就无法捕捉清两人的攻击模式。只有在两人缓下进攻速度的时候,才勉强看到了几个简单的对垒招式。

旁观着两人,邾夜的心绪纠结万分。他不希望堕龙输,可也不想看到罗伦斯死。

邾夜本以为两人的攻守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可逐渐,劣势的天秤开始倒向罗伦斯那一方。

看着节节退败的罗伦斯,邾夜不免有些疑惑。

就好像堕龙的实力有多强,邾夜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但也至少能摸出个七八分。相对的,罗伦斯的力量邾夜认为自己也能猜到大半。可如今的局面,却让邾夜感到匪夷所思。

绝对不是错觉。邾夜是真的认为罗伦斯在压抑着自身的实力。哪怕此刻,是攸关性命的时候。

为什么……?

蓦地,邾夜立即想到了罗伦斯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他害怕失去"自我",更加厌恶着身体内那非人类的生化力量。还是说,什么其它的理由也一并存在着……

如果说,面对监狱里的那些小角色罗伦斯可以凭自身矫健的身手来搞定,那么,堕龙就是他唯一不可小觑的狠角色。

稍微有所收敛,便会陷入落败的泥沼里。

完全不给罗伦斯喘息的余地。堕龙身影一晃,顺势收回拳头,一脚飞踢了过去!

罗伦斯被堕龙的横踢击中,狠狠地落进了轰然倒下的墙壁废墟里。

激起的漫天飞尘顿时迷了人的眼睛。可堕龙却无比精准地判断出了罗伦斯所在的位置,一个手刀迅若奔雷,速度足以匹敌子弹,以刺透人体胸腔的凶狠力量斩裂空气朝目标袭去!致命一击!

就在堕龙的手刀准确无误地企图贯穿罗伦斯的胸腔,一击毙命之时,邾夜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容不迫地挡了进来!

堕龙惊怔,霍地收手!

那如破竹之势的手刀险险地停在了邾夜胸口一厘米之处。

堕龙这一刹那,看着邾夜的眼睛里有着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挺直背脊,堕龙居高临下,冰冷地俯视着邾夜。

"……"邾夜咬过嘴唇,没有答话。

堕龙鹰隼一样锐利的注视让邾夜眼前有些发晕,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迅速地白下去。

邾夜恹恹地说:"堕龙……我……"

"呵……"堕龙冷笑了一声,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横扫邾夜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堕龙……"邾夜试图挽留。

"邾夜,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想见到你。"

堕龙徒留的话语让邾夜全身的力气在顷刻间全数被泻走。

其实,在有所行动之前,邾夜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堕龙是什么样的人啊……怎么可能允许他人三番五次的给他难堪。

尽管如此,可邾夜却仍旧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已经没力气再动,邾夜只得半趴在地上。身体的热度与心里奇异的冷交织在一起,让他苦涩难耐。

"邾夜……"

罗伦斯从地上撑起来,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关切地想要搀扶起邾夜,可却被对方断然拒绝。

"不要碰我。"邾夜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罗伦斯……你救过我的命,现在,我还给你。以后,我们就各不相欠了。"

身后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邾夜知道自己的话有点残忍,也明白罗伦斯会强.暴自己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无力再更改。邾夜说不恨那是假的,毕竟加诸在身上的耻辱让他无地自容。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要去仇恨的目标。可面对罗伦斯,邾夜是真的没办法再像以往那样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了。

最后是医生斯诺尖叫着走进一片狼藉的医务室时,打破了两人间的死寂。

"噢!我的老天!不要对我说我这里还会煤气爆炸!!"

邾夜顿时哭笑不得。眼前这景象,的确叫人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要知道,堕龙和罗伦斯超常的力量如果不是停手得及时的话。邾夜想,房子被拆掉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毫无疑问的,医务室在经历堕龙和罗伦斯的的大战后,被无情地划到了危房范围内,等待着重新维修。而邾夜,也被斯诺立即转移到了低区的其它医务室去接受治疗。

经过一周的治疗后,邾夜的气色好了不少。

不过,在监狱的医务室里可不比外面的医院,有家人以及朋友来随时探病。

这一周内,邾夜只得到了拉本托斯诺带来的慰问,以及莱打通关节后溜进来的短暂探望。余下时候,邾夜见到的最多的,自然是其他那些因大大小小伤害而痛苦呜咽着,被送进来的各色囚犯。

邾夜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就是睡觉,好像要把以前的睡眠统统补回来似的。

关于囚仓里的事,邾夜没去多问,但偶尔的,斯诺会把他知道的一些事告诉给邾夜。像是东帮和北帮发生了冲突,差点演变为暴动。另外,在囚犯洗澡的时候,南帮有两个人囚犯和狱警发生矛盾,结果两个犯人被狱警给活活打死。而南帮的首领波比气结,暗中又叫人干掉了那个狱警。

斯诺说着这些时,口吻是那么云淡风轻。兴许他已经麻木了,因为在Island监狱任何时候都发生着血腥的杀戮。

不过,最让邾夜在意的还是罗伦斯出狱的事。

就算斯诺没说,可医务室里的其他就医的犯人躺着无聊时,也会对这事议论上几句。

邾夜闭着眼睡着,没有附和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正午时分的阳光透亮,卷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静静铺陈在房内,仿佛被一层薄霭包裹。

布帘突然被人轻轻拉开,罗伦斯安静地走进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病床上寐息中的邾夜。

和上一次比起来,邾夜脸色好了许多,罗伦斯安心不少。

"邾夜……"罗伦斯的声音很低,仿若浮沉在阳光下的尘埃,"我马上就要离开Island监狱了。"

缓缓地垂下眼睫,罗伦斯深墨色的眼睛里映照着邾夜安静的睡颜。

"放心好了,我没有忘记和你之间的约定。"他缓缓地说,"莱昂的威胁我已经帮你除掉了……杀一儆百,那个叫约翰的男人有了这次的教训,不会再蠢到浪费这样的力气来除掉莱昂了。接下来,就要靠莱昂他自己了。"

"邾夜,对不起。" 似有若无的叹息流风一样消散,罗伦斯又说,"跟你道歉,并不是想要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说,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永远有仇恨。只要你还爱着你的父母,就会永远想要去报复布朗。所以,只要你还需要我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最后的最后,是罗伦斯缓慢地倾覆□来。

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邾夜前额的刘海,然后轻柔地划过眉梢,似有眷念。邾夜平缓均匀的呼吸触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罗伦斯的唇随即一点点的靠近着邾夜的眉心,却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我等你。"罗伦斯说,"会一直等着你的……"

邾夜的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直到罗伦斯离开了好几分钟后,他才沉沉地睁开眼睛。

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前额上,罗伦斯前一刻的吐息仿佛还停留着,未曾消散。

闭了闭眼,邾夜觉得罗伦斯最后的话很哀凉,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耳边,久久萦绕。

他想,自己是不是对罗伦斯太绝情了一点?可邾夜不认为自己可以厉害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他相处。

侧过身子,邾夜拉了拉被子,半埋着脸,不禁想念起堕龙了。

.

"你在想什么?"

瞧见邾夜坐在病床上有些微的走神,斯诺吃着涂满奶油的蛋糕,问道。

就他最近对邾夜的观察,这个人很不同寻常。

身为医务室的医生,斯诺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犯人,而被□的囚犯也不在少数。通常而言,被同性侵犯后,那些男人都会露出一副天要塌下来,自尊被人活生生侮辱践踏,消极沮丧到不振的样子。

然而邾夜却有所不同。

意识恢复后,他的表情很淡定,好像只是因为一个小感冒而来到这里似的。

接着,斯诺便注意到邾夜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这景象其实在Island监狱蛮少见的。"思考"这一类的词与这里的囚犯可谓是完全绝缘。因为被关进来的罪犯谁不是来这里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真打算洗心革面,潜心赎罪的人,在斯诺来看,近乎是零。

邾夜朝斯诺看了眼,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这可是我见过的最烂的谎言了。"斯诺说。

邾夜愣了愣。安静了那么几秒,忍不住问道:"斯诺医生,这些天……我睡着的时候,堕龙……他有来过这里吗?"

"嗯——"斯诺想了想,"据我所知道的,是没有。"

"是吗。"邾夜淡淡地笑着。

"不过,这也是在我在的时候。"斯诺不疾不徐地补充道,"谁知道我不在时,这家伙有没有贼溜溜地偷溜进来呢。"咬了一口蛋糕,斯诺沾着奶油的手指晃了晃。

邾夜轻轻地笑起来,"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当他来过好了。"

斯诺白对方一眼,"你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继而补充道,"老实说了吧,就算我不在,他也绝对不可能来这里。"

邾夜还是在笑,并没有表露出大失所望的样子。

没能看到预期中的画面,斯诺无趣地撇撇嘴,说:"你还不知道吧……堕龙他被关进隔离单间了。"

邾夜怔怔地看过来。

斯诺咀嚼着香甜的蛋糕,说:"拜托……医务室都快要被他和罗伦斯拆了。你说典狱长会不大发雷霆吗?BOSS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想也知道,结局肯定就是把罪魁祸首丢进惩戒室里去。"

"堕龙去了?"邾夜问的语气满是讶异。

"废话!"斯诺说,"他又不是超人,还会飞呀!当然是被关进去了。"

邾夜被斯诺这句玩笑话逗乐了。心道,堕龙那么厉害,真要是反击,恐怕被弄得够呛的人只会是典狱长。

不过,也正是这样,让邾夜了解到了一点。那就是堕龙不想见到自己,所以选择去了隔离单间。堕龙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是要到典狱长处罚的时间结束,还是在他得知自己回到囚仓后就会回来呢?

"邾夜,"斯诺忽地问道,"你喜欢堕龙?"

邾夜点点头,"……嗯。"

"为什么?"斯诺大惑不解,"那个家伙可是个危险分子,又自我为中心。喜欢上这种人我不认为会幸福。"

"我也这么认为。"邾夜淡淡地笑笑。

"那你……"

"可我还是喜欢他。"邾夜说,"幸不幸福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一回事。"

"我真是服了你了。"斯诺大大地叹口气,"不过,只要你喜欢的不是罗伦斯,就OK!"

邾夜闻言,看向心情还算不错的斯诺。那一直按捺在心中的话,终于还是没能憋住,说了出来,"斯诺医生,你对去世的林佩德狱警很有好感,是吧?"

被人忽然问及自己的心情,斯诺难得的措手不及。

他怔了好几秒,才调整好神情。舔干净手指尖上甜腻的奶油,有着天使般美丽面孔的男子点了点头,"嗯,我喜欢他。只可惜,他不喜欢我。"

"那你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邾夜说。

"当然,"斯诺一口答道,"不是被你们西帮干掉的吗?"

"所以,你很恨我们吧……?"

"对。"斯诺看向邾夜,表情变了几变后,悠悠说道,"怎么?你以为我会迁怒到你身上吗?虽然我有点喜欢林佩德,很愤怒西帮的人杀了他。但我的职业是医生,所以,就算你们西帮的人送到我这里,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如果是杀他的凶手呢?"邾夜话锋一拐,"知道这个人是杀死林佩德的凶手,你还是愿意去救他吗?"

"……"斯诺一时间搭不上话来。

"对不起……"邾夜忽地开口道歉。

"邾夜,你知道吗?"斯诺微微侧身,将视线放逐到了医务室窗外的汪洋大海上,"我是真的很羡慕宫本雅明。在知道林佩德喜欢他的时候,我曾经想过,那个叫着宫本雅明的男人哪点有魅力了,为什么林佩德会喜欢他。不过,就好像你之前说的,喜欢就是这样一回事。这种感情从来都是无解的吧?"

邾夜只是笑笑,不作答。

"但现在,我却非常庆幸林佩德喜欢的人不是我来了。"斯诺叹了口气,重新望住病床上的邾夜,嘴角泛起复杂的浅笑,"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他死了我顶多也就是难过一下罢了。可宫本雅明就不同了……因为林佩德对他的意义,和林佩德对我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他可比我痛苦得多。"

"宫本雅明他……"

"我觉得他现在是看似平常,内心异常。"斯诺耸耸肩,"也难怪啊……他失去了恋人,可那倔傲的性子却注定了他不会软弱。"

邾夜垂眼。依稀间,想起了宫本雅明被送回到低区时的样子——

他的嘴抿得很直,没有示弱,没有怯怕。背影坚毅,却徒留落拓的哀伤残影。

"邾夜,"这时,斯诺轻轻地唤住了他,说,"有些事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不想去知道答案。因为这里是监狱,是最为残酷的地方。所以,不是必要的话,我想让自己尽可能的少去面对那些残酷的真相。"

邾夜安静地注视着美丽的斯诺。

这个看似无谓的男子,其实也只是在故作轻松地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而已。斯诺的伤害并不比宫本雅明少,只是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们流露出的情绪也是不同的。

在斯诺的照顾下,邾夜在医务室待了两个多星期后,便伤好被送回到了低区囚仓。

反手铐着手铐,在狱警的押解下一步步地回到笼子里,邾夜神色凝重。他知道,自己后期的计划因为突发的变故不得不全盘来过。

好在,莱还没有出狱。单是这点,就让邾夜有了更为有效的退路。

走在邾夜身后的狱警盯着眼前的纤细的背影,坏笑着恶劣地拉紧了手铐上的铁链。

冷不防地突然被力量扯向身后,邾夜趔趄了几步,才又重新站稳。

"你看起来心情还蛮不错嘛。"狱警奚落地笑道。

"……"邾夜没兴趣跟对方唠嗑,淡淡地说,"我不认为被人□后会心情很好。"

"噢……要是戳到你痛处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嘴上这样说着,可狱警的语调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味道。"那么,作为歉意,我就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眉角一挑,狱警满脸的冷嘲热讽,说,"从今天起,你就不在和loong一个囚室了。"

邾夜前行的脚步一滞。

一秒钟的功夫,邾夜便旋即继续往前走,丝毫不为动摇。

"唉……真是无趣啊……我还以为你会着急地追问为什么呢。"狱警佯装失望样,"明明loong之前那么疼爱你,结果一转身,就像扔垃圾一样被他抛弃。这就是依附者的悲哀啊!"

邾夜听着男人幸灾乐祸的自言自语,那绕在耳边的嗡嗡声只让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无聊。

"邾夜,知道你的新室友是谁吗?"狱警落井下石地说,"是比尔——这位Island监狱里出了名的性暴力精神病患者。"

.

在莱昂得到邾夜回囚仓的日子的同时,也得知邾夜被上面调换了囚室。

从今天起,他将和Island监狱里臭名昭彰的性暴力精神病患者——比尔一个囚室。

莱昂阴沉着脸,心急如焚。他想要尝试着跟狱警或典狱长说说,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把邾夜再转个囚室。却被莱给阻止了下来。

"莱昂,你现在没能力去改变什么。"莱说,镜片下的眼睛沉着一抹思量,"虽然罗伦斯离开了Island监狱,但顶替他入狱的新任首领不可能不知道邾夜。既然如此,典狱长也不会无聊到去故意得罪某个帮派来示威,或去触怒堕龙让邾夜陷入危险里。"

"那个人的来头不小。"莱昂正色道。

"搞不好……和布朗家族有关系。"莱沉吟,"毕竟之前布朗家族的人想带邾夜回去。"

"……"莱昂拧紧了眉。

"你在自责吗?"莱偏过脑袋,一只手撑在了铁栅上,"因为你自己都自顾不暇,所以,一想到邾夜有危险,而自己又没有能力帮他就很痛苦。"

"我很不中用,是吧?"莱昂苦笑。

"的确。"莱一针见血,"不过,你有这份心。喜欢一个人靠的是心意,而不是其它物质性的东西来堆积。"

莱昂讶异于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应该是很讨厌警察的,不是吗?"

"没错。"莱笑,"黑手党的成员和警方可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不过嘛……我对警察的敌视,也没那么绝对。"

莱昂送来一个略微疑惑的眼神。

"可能是我曾经落魄的时候,有个警察给过我一点恩惠。所以,我蛮感激他的。"说罢,莱拍了拍莱昂的肩,"我已经给堕龙递消息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行动。不过,我相信邾夜也不是那么不中用的人的。"真要是这么轻易的就死掉,那邾夜就根本不值得莱费心笼络了。

邾夜这事在囚仓可是引起轩然大波。倒不是他本人有啥好关注的,而是比尔这个人实在是众人皆知。之前和他一个囚室的狱友死状极惨,被侵犯之后,整个□都被咬烂了。

本来上面是决定要把比尔送到高区去的,可结果不知为啥却临时变卦,反把伤愈的邾夜调到了比尔的囚室去。

不少囚犯就此议论纷纷,估计是前段时间邾夜风头过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而这一天,宫本雅明也有来关注邾夜。

和不少隔岸观火,唏嘘不已的犯人们不同。宫本雅明的眸光很沉静,犹如一汪深潭,黑得深不见底。

.

Island监狱,高区,隔离单间。

堕龙两手戴着手铐,坐在囚床上,两手轻轻地搭着膝盖,坐姿端正。他像是放松着神经般假寐着,可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敏锐的捕捉到。

堕龙细细盘算着时间,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两周了。

就典狱长的反应来看,似乎很欣喜于堕龙这次的配合。当然,过于张扬并不是堕龙一贯的作风,而在Island监狱,堕龙也知道因为邾夜的缘故他的确做事高调了不少。

"呵……该怎么办呢……"看似为难的话语,可从堕龙笑吟吟的语气看来,全然没有一丝的茫然。

之所以会来到高区的隔离单间,的的确确是由于堕龙不想见到邾夜。给自己一个有效的借口还真是方便,也顺便约束了自己。

对于邾夜。喜欢他的这种感觉让堕龙感到微妙,不知道是喜还是愁。

可能是强势贯了。堕龙的作风一向是看中了的就掠夺,妨碍物就毁掉。所以,对邾夜的感觉即便他预感到了会对自己有所影响,可还是放任自己沉溺到其中。

不过,堕龙也会有失算的时候,那就是罗伦斯这个男人。

堕龙喜欢自由,所以也放任着邾夜的一切行动。只要不划破他的底线,他可以不去盯梢邾夜的一举一动。至于被邾夜吸引的罗伦斯。老实说,堕龙不屑一顾。

既然邾夜坦白了感情,那么堕龙就有足够的自信来确定邾夜不会移情别恋。

而罗伦斯,这个人不难看透。

本性内敛却也残酷暴戾,可品行到也还算正派。纵然喜欢邾夜,可也懂得掌握距离。

所以,堕龙深知罗伦斯不会逾越。

只要他对邾夜有感情,那么他就不会傻到去破坏那维持着两人唯一的平衡。

只不过,罗伦斯的爷爷——甘比诺教父突然的横插一手是堕龙始料未及的。

让自己的孙子去侵.犯他喜欢的人,好像神经没问题的人都会认为匪夷所思。堕龙也曾质疑过这位教父的做法,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想必罗伦斯自己也清楚他的爷爷为什么会这样做。

"loong,你的午餐。"

狱警敲了敲厚实的门扉,从铁格子里将一盘饭菜递了进来。

堕龙在接过手的同时,两张细小的纸条也跟着传进手里。

摊开来看,一张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个时间和地点。堕龙微微一笑,"比我预计的快上不少,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Island监狱了。"抚了抚下巴,堕龙有点期待下一次在西西里岛上的杀戮。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血的芬芳了。

而另外一张,是陌生的字迹,上面总结性的写了一句话——来自布朗家族的压力,邾夜现在和比尔一个囚室。

堕龙眯了眯眼,开始假想起邾夜知道这个消息时,露出的是啥反应。

"呵呵,果然如此啊……"堕龙捏紧手里的小纸条,低低笑起来,"邾夜,你还真是一个会惹麻烦的人。"

堕龙想按兵不动。

他想看看邾夜面对绝境时的表情。他要让邾夜明白,没有自己的庇护,以邾夜的那菜到不行的身手和现在处处紧逼的处境,只会让他吃不少苦头。

"布朗吗……"堕龙起身,笑意渐深。

看来莱还没搞明白。比起布朗教父的急不可耐从而对典狱长的施压,恐怕,说是甘比诺家族的计谋还更加正确一些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罗伦斯还是等到下次威武吧……





第四十章

邾夜被狱警押回囚仓时,由于还是自由时间,不少囚犯都纷纷围观,唏嘘等待着看好戏。而其中一些囚犯更是下起了赌注,看这次和比尔一个囚室的邾夜能撑到多少天。

邾夜暗自叹了口气,抬眼一看,便和二层的莱昂对视到一起。

同时,站在莱昂身边的拉本显得非常着急,而他身旁的莱则是面无表情。

邾夜看着他们,朝莱昂微微摇了摇头。一旁的拉本见状,担心地咬住嘴唇,说:"邾夜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你不要太小看他了。"莱搭腔,"倘若他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他就注定了在Island监狱里无法长存。"

莱昂听着,看着神色无常的邾夜,胸口一紧。

邾夜被狱警押进囚室时,同囚房的比尔并不在。

在缓上一口气的同时,新的地方让邾夜觉得有些不自在。明明都是囚室,根本没什么区别的。是因为和堕龙在一起太久的缘故吗?那种彼此都互不侵扰的安静的确是少见的。

邾夜望了眼放着被褥,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上铺,心里开始琢磨起比尔这个人来。

尽管邾夜佯装淡定,但多少还是有点惴惴不安。毕竟比尔这个人在Island监狱里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而邾夜这次被上面调到了他的囚室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要知道,比尔是个精神病患者,神智往往不清楚。这对邾夜来说,多少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

比暴力,邾夜自知自己很烂;比头脑,在和平一点的交涉无望的情况下,邾夜只好采取极端一点的方法了。

趁着唯一可以利用的自由时间,邾夜直直找到了Island监狱的"万事屋"杰森。

对于邾夜的光临,杰森显然很是诧异,但又随即调笑道:"怎么?没堕龙的庇护,就只能靠自己拼死一搏了啊?"

邾夜只是淡淡地说:"东西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嗯……"想了想,"至少也要一个星期吧。"

"好。东西到手后,我会把剩下的钱给你的。"

杰森笑道:"谢谢光临!"

邾夜的目光别具意味。这一次,他打算主动出击。因为对手是比尔,不属于Island监狱中的任何一个帮派。所以,就算比尔死掉,也不用担心会被帮派的人报复。

但有几点必须是邾夜得注意的。

那就是在他采取行动前,绝对不能真正触怒比尔,引发他发病。并且,在杀了比尔的同时,也得装作自己是自卫杀人,从而避免去高区的隔离单间。因为邾夜原本的计划早就被全盘打乱,他现在必须得分秒必争地来应变任何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从放风场回来的时候,另一个消息也在囚仓内飞快升温,炸开了锅——堕龙从高区被放解回来了!

因为距离刑满时间还差上好多日,难得八卦的囚犯们都纷纷猜测,多半是得知邾夜有难,才贿赂了典狱长,被提早释放。只是,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回到囚仓的堕龙并没有采取任何手段,仿佛他回到囚仓只是跟邾夜的时间凑巧撞到了一起。

站在七层的过道上,堕龙两手搭在铁栅上,俯视着放风回来的邾夜。

堕龙嘴角含笑,一点点绵延的笑意延伸至眼底时,汇成了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意。

楼下的邾夜迎视过他的视线。邾夜知道,堕龙在等着他,等着他开口示弱。可这一次,邾夜却打定了心思不想认输。他想要证明,就算没有堕龙的帮助,他也一样可以在Island监狱活下去。

"邾夜!"拉本在第一时间拉过邾夜,忙不迭地劝道,"不要逞强啊!拜托,去求求堕龙吧!他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的话,我想他绝对可以轻松搞定那个比尔的!"

被人关心让邾夜的心窝顿时一暖,看着拉本的眸子不由得温柔了几分,"不用为我担心,拉本。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不是死不死的问题。"拉本面露焦虑,"我不想看到我在Island监狱里唯一的朋友受伤啊!"

邾夜随即淡淡地笑起来,"拉本,谢谢你。"

堕龙目视着一切,嘴角的弧度不经意的深嵌。

"居然主动来跟我说话,想来是大事件啰。"

假扮的东帮首领"王"站在距离堕龙两个身位的地方,压低着声音,说:"首领,你这次不打算出手?"

"出手?"堕龙轻笑,"邾夜又没开口,我干嘛去干涉。"

王似乎很不解,"他不是和比尔一个囚室吗?"

"那又怎么样?"堕龙说,"邾夜在入狱前就应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兴许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多种意义而言。

"首领,"王一五一十地说,"凭邾夜的身手,估计活不了几天的。"

"那就用脑子呗。"轻描淡写。

"比尔神志不清,就算邾夜聪明,也只能撑一时而已。"

"邾夜会用其它办法的。"

话到此处,王是彻底肯定堕龙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不清楚到底邾夜和堕落之间的矛盾是缘何而起,可是能让堕龙的情绪产生变化已经是很罕见的事了。

王这时不晓得是该替邾夜哀婉,还是该为他祝贺。

平心而论,王不喜欢邾夜。因为这个男人的突然介入,而使他们组织里高高在上的首领总是推翻他的认知去做了许多疯狂到让他瞠目结舌的事。那不是堕龙的作风,堕龙不会做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所以,王甚至还巴不得邾夜早点死掉。

不过,邾夜真要是死了,堕龙会怎么样,王假想不出。

是惋惜一阵就连带着感情转瞬即逝,还是……

"首领,你是在等邾夜主动来找你吧。"王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他会来吗?"

"他当然会来的。"堕龙势在必得,"现在,在Island监狱里可以无条件为他解决难题,且无后顾之忧的,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

"可倘若他没有来找你呢……?"

"只要他还不想死,他就绝对会认输的。"堕龙笑,"我要让邾夜明白一点——在监狱里,条件是存活下来所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会需要的人,只有我一个。"

"那,要是邾夜今天骨子倔,不来找你,而比尔……"

"我看中的人还没那么不中用。"

当天的自由时间结束后,和邾夜一个囚室的比尔便拿着一个塑料杯子回到了囚房。

"你是谁?"在看到邾夜后,留着平头,身材瘦弱,双眸微凸的男子困惑地问。然后,他歪着脑袋,直勾勾的视线在邾夜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次后,才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他们跟我说,我有个新伙伴要来了。"

"你好。"邾夜淡淡地笑。

"哦,不。"比尔露出很无辜的表情,"为什么要换人?我以前的伙伴呢?"

"……"邾夜静默,琥珀色的眼珠细细过滤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

"他们去哪里了?为什么又不见了?"男子显得很沮丧。

邾夜默默地注视着比尔,心里飞快地开始酝酿对付他的计策。相较于道听途说的传言,直接接触后,邾夜才发现这个家伙的病态非常古怪。但这样正好,正中邾夜下怀。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熬过去才行。

"你想见他们吗?"邾夜刻意用亲切的语调来询问。

"他们去哪里了?"比尔并没有看向邾夜,自言自语地说,"啊……是讨厌我了……绝对是这样……因为讨厌我,所以他们丢弃我了……丢弃了我!"呢喃到后面,情绪明显有拨高的趋势。

邾夜见状,靠近比尔急忙安抚他,避免对方自我刺激。

邾夜大声地说道:"比尔,他们都很喜欢你。难道你还不明白他们离开这里的原因吗?"

比尔愣愣地看住邾夜,"原因……?"

邾夜的笑容变得谨慎,微微压下了声音,"是因为典狱长的缘故。因为典狱长强迫他们离开了你。"

"典狱长……?"

"对。"邾夜点点头,"比尔,你有做什么不乖的事吗?"

比尔转了转眼睛,用着怀疑的眼神盯着邾夜。

邾夜和蔼地笑,"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告诉狱警的。相反的,我还可以给你出主意。要是你表现得好的话,典狱长一高兴就会让你的伙伴回来的。"

"真的……?"

"要是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我……"似乎怕邾夜真的不帮自己,比尔踌躇了一下,说,"狱警说我脑子有毛病,所以,给我的许多药我都没吃。"重重地点头,比尔笃定地说,"他们给的是毒药!他们想要杀了我!!"

邾夜附和着予以肯定,"狱警他们都是不安好心的。"

比尔一副找到同党的兴奋样。

"不过,"邾夜佯装神色凝重,"典狱长估计是知道你没吃药,所以才调走了你的伙伴,借此给你惩罚。"觉得这样还不够,邾夜谨慎地观察着比尔心境的波动,接着说道,"你要是继续这样的话,他们是没办法回来的。"

比尔更加沮丧了。

"比尔,不要难过。我有办法的。"邾夜笑。

比尔眼睛顿时发亮,可下一秒又转而质疑起来。那种既想要去相信,又唯恐对方是骗子的不信任感矛盾地交织在眼里,一览无遗。

邾夜见状,将决定权转移,"信不信我,你自己选择。"却又不忘记同时给对方打强行针,"不过,我想你的那些伙伴现在肯定很想念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比尔立马开口道:"你……要怎么帮我呢?"

邾夜说:"很简单,狱警给你吃的毒药我用维生素片之类的药物进行替换。你只要当着狱警的面长时间坚持吃下去,典狱长发现你听话后,一高兴,就自然会让你的伙伴回来。"瞥着比尔,邾夜又跟着补充道,"当然,你不用慌着答复我。多想一想再决定吧……"

这一夜,邾夜是如履薄冰。在跟比尔交谈时,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必须得时刻注意。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触到比尔的敏感点,引发他的精神疾病。

直到翌日狱警早上例行点完名后,邾夜才长吁一口气。

只要自由时间一到,他暂时性就是安全的了。

"喂,你是谁?"从铺上起来的比尔睡眼迷蒙地看着铁门边的邾夜。

邾夜盯着对方,一怔,心里冉冉升起不安感。

"你是谁……?"比尔又一次地问道。眼神看起来很不对劲。

"邾夜。"邾夜淡淡地笑,"可以帮你和伙伴见面的人。"

"你他妈的给我住口!"比尔忽地怒吼,"他们都他妈的被我干掉了!"

邾夜的眼睛紧盯着他,心跳蓦地加快,全身血液仿佛一口气开始逆流。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BOSS给我送来的新的宠物。"比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邾夜的手腕。

这时,囚仓内囚房的牢门在一声铃声响起后全数打开,犯人们纷纷鱼贯而行的走出囚室。

邾夜慌忙地想要逃出去。只要离开比尔他就是安全的了。等到自由时间一过,比尔要不是恢复过来一脸无事地回到囚室,就是疾病发作被送走。不管哪种结果,都比现在被对方逮住要好上亿万分。

可那箍在手腕上的力量大得出奇,让邾夜痛得暗暗咬牙。

两人的囚室所在的楼层是六层的最里一间,指望会有其他囚犯路过帮上一把那是白日做梦。邾夜有那么一秒在考虑是否要大声呼救,可被其他囚犯听到,也只会引发他们的肆虐欲,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冷眼旁观罢了。至于狱警,恐怕听见了也会装作耳聪,等人被比尔收拾了之后才慢吞吞地来收尸。

笑话!被囚犯们笑就笑,总比被比尔**给玩丢了命强。

邾夜只能祈祷自己的呼救声能引来莱昂。不,他相信莱昂绝对会不放心,来看自己的。只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然而邾夜刚一开口,比尔就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瞬间,邾夜就被压迫着身体的力量给推挤到墙壁上!脊背猛地撞到坚硬的墙面,邾夜的神经有一刹那的麻痹。

"噢……我喜欢你。"比尔一只手堵着邾夜的嘴,一只手则有效地牵制着邾夜的反抗。细细品味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比尔笑得淫.猥,眼神非常可怕,"你很像我小时候抢来的一个娃娃。她和你有着一样的发色,她很漂亮。我喜欢看着她手.淫。"

那贴过来的身体正微微地摩蹭着。比尔舔吻起邾夜的喉结,喃喃地说:"不过……我不喜欢你的声音,不好听。我幻想中的她声音是很甜美的。"

邾夜怔忪,立马知道比尔要做什么。他想要咬下自己的喉结!

努力迫使自己冷静。邾夜孤注一掷,肩膀巧妙地一扭,立即制造出了一丝空隙。

比尔一愣,手上的力道随之松了两分。邾夜眼疾手快,趁机推开对方,一拳狠狠地砸到了比尔的脸上!

比尔被揍得磕磕绊绊了好几步,怒上眉梢。

一瞬间获得了自由后,邾夜立刻跑向囚室外,可比尔却迅速追上来。

就在比尔眼见自己即将捉住了想要的娃娃的时候,邾夜却被一个人单手抱进怀里,那种浓烈的保护欲让邾夜脸上有那么短暂的一秒露出了安心的味道。

比尔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模样英俊,高大挺拔的东方男子。他不认识他,一点也不熟悉。

"你是谁……?"比尔瞪住对方,"那是我的娃娃。"

可男子却并没有回答,而是一径凝视着半圈在胸前的邾夜,问:"没事吧?"

邾夜埋着脑袋,默默地点了点。

接着,男子才缓缓抬起眼睛,幽若的美眸有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男子轻轻地开口,"你的娃娃?"声音既干净又好听,"那还真是可惜了,他可是专属于我的所有物。"

比尔目光狰狞。他的脑子完全是不清不楚的,只晓得暴力地去掠夺。

可正当比尔本能的意欲出手蛮横地抢夺时,大脑却倏地如同被冰镇了似的,冻结了全身的身体机能。

堕龙的黑眸散发着袭人的锐气。霸气十足的气焰聚成大海般磅礴的威压,异常慑人。

仿若是大草原上落败了的野兽,比尔霎时间便被震慑住。他畏畏缩缩地退了几步,立刻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堕龙目送着那狼狈逃离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邾夜动了动,堕龙随即松开搂住对方的手。邾夜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住。

堕龙轻睨住对方,慢条斯理地端详着。

"不谢谢我吗?"他笑说。

"……"邾夜低着头,抿紧嘴唇,道,"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不会出事的。"

"这么肯定?"堕龙挑眉。

"……对。"邾夜垂过眼,没有看向对方。

"邾夜,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堕龙轻轻地说着,一步步靠近邾夜。邾夜潜意识地后退,结果一个不留神就直直撞到了墙壁上。

惯性下邾夜向前踉跄了一步,被堕龙横手扶住。

邾夜反射性地抓着堕龙的胳膊,心如捣鼓。他犹豫地问:"你没生气了吗?"

"不。"堕龙的声音沉稳,"我很生气。"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会有不河蟹的肉肉了……

于是,大家要是有比较鬼畜的工口方式,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喂),一一我尽量满足(你其实是想参考吧)

暂定的有拘束(捆绑有爱啊~~~),骑乘(……这不鬼畜吧),以及其它……

但一切以实际贴出为准……(哦,放送方式当然还是老方式)





第四十一章

邾夜犹豫地问:"你没生气了吗?"

"不。"堕龙的声音沉稳,"我很生气。"

邾夜微敛的眼睫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如夜。他顿了好几秒,才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向你道歉。"

认真到非常天然的表情还真是逗乐了堕龙。

"为什么向我道歉?"他轻笑地问。

邾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因为那时……在医务室,罗伦斯的事……"跟着,又扬起眼眸,凝望着眼前的堕龙,坦率地说,"我在医务室的这两个多星期很想你。但你始终没有来。后来听斯诺医生说你被送到了高区,我就知道了,你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你并不想见到我,可我很想你。"

邾夜像个孩子似的,毫无保留的坦诚着自己的感情。

堕龙轻轻地伸出手,掌心的温度贴合着邾夜的脸颊,摩挲着一直划到耳根。然后,在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下,堕龙亲吻住邾夜。

那薄薄的温热熨烫着嘴唇,让邾夜很心安地闭上了眼。可堕龙却并不满足于此。

舌尖轻柔地勾画着邾夜的唇线,然后巧妙的引诱对方张口。接着便一鼓作气,由最初的温柔改为霸道的掠取。

堕龙不断地探进邾夜的口腔,纠缠着邾夜的舌,浓烈而激情的吻让两人都充斥着彼此的气息。那络合的热度像甜腻到融化了的蜜糖,深入脑髓。

邾夜闭上眼睛。尽管技巧笨拙,却竭尽所能地去回应对方。

在楼层阶梯口,莱昂背靠着墙,将自己完全辱没进晦暗的阴影里。

手指死死地嵌进掌心,莱昂半阖的眼里是无限惆怅。

明知道事实就是这样,可真当自己亲眼目睹后,浓得消不散的悔恨还是如蛆附骨。为什么?每次邾夜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慢别人一步呢?

"邾夜……"堕龙拨了拨邾夜颈脖边的发丝,笑意带着几分危险味,"比尔交给我。我会让典狱长点头,让你明天回来的。"

"不要。"邾夜拒绝,"堕龙,这一次我想自己解决。"

堕龙的笑意变得有些玩味。

邾夜口气平缓,却很坚定地说:"堕龙,这次我是想要证明给我自己看。就好像我刚踏上Island监狱时,就知道我只能靠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要是我没有遇见你呢?难道我就只能软弱的被人欺凌。我不是这么弱小的人,至少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手段来换取自己生存的可能性。"

"但你很清楚,比尔可不是正常人。"堕龙说,"就好像刚才那样。"

"可我也有应付他的对策。"

"邾夜,你要我放任你?"堕龙的笑隐含着捉摸不定的神秘,"要晓得,这可是一个颇有危险性的赌注。"

"那你就信任我一次吧。"邾夜淡淡地笑。

"你就这么自信,把自己赔进去?"

"因为我不会输的。"

堕龙轻笑,亲吻了一下邾夜的发梢,说:"好啊……我答应你。但你是不是应该考虑给我奖励。"

"奖励?"邾夜歪了歪脑袋。

下一秒,在对上堕龙那幽黑的眸子里所翻滚的一丝**后,邾夜就什么都明白了。

堕龙要的奖励很简单——和邾夜做.爱而已。可不管是点头答应,还是摇头拒绝,都很让邾夜感到窘迫。

倒是堕龙,瞧着也没吭声,最后莞尔一笑,揉过邾夜的发后,在对方的前额印上一吻,笑道:"我等你。"

医务室。

斯诺看到邾夜手腕上的淤青时,有点头疼。

"邾夜,听说你和比尔一个囚室。我不得不为你的人生安全而担忧了。"

邾夜淡淡地苦笑。心想,过不了几天我还会更严重的再次光顾的。

而斯诺对邾夜没有任何的防备心。倒不是斯诺疏于戒备,而是他还是蛮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邾夜这个人至少对他而言,是无害的那种。

所以,斯诺便冠冕堂皇的假公济私起来。

明明到时候应该让狱警送邾夜回囚仓了,可斯诺却偏偏要拉着邾夜唠嗑一阵。倒不是斯诺很喜欢邾夜,而是他不爽典狱长的一些作风,所以在权利范围内的时候,他往往要对着干。邾夜心知肚明,直到斯诺被人叫出去后,他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而耐心的笑才敛去。

来到药柜前,邾夜飞快地将陈放的药物都扫览一遍,立刻发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

觉得偷拿斯诺的东西有点欠妥,但邾夜别无选择。

对付比尔这种神志不清的人,用的方法非常简单。

之前邾夜已经巧妙的讨好了比尔,让他相信自己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而答应偷换狱警送来的药也是邾夜自卫的手段之一。既然比尔欣然接受,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是维生素片,其实是安眠药。

和比尔事先演练好。利用比尔对狱警的抵触和防备,邾夜便做好人地接过那些药,然后高明的偷偷将药物对调。于是,在比尔也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哄骗他吃下了安眠药。

因为邾夜需要时间。在"万事屋"杰森弄到他要的东西之前,他需要绝对的安全。

虽然计划还算顺利,但邾夜也做好了变故的万全准备。毕竟比尔得的是精神病,就算邾夜尽量摸透对方,也不是每一步都能以常人那样分析猜透得出的。

但好在比尔只要没发病,要催眠他相信自己并不难。

而在比尔安眠药发挥药效前,邾夜在言谈举止上,也竭力顺着对方的心思来。

这短暂的七天,对邾夜来说,简直是好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每天回到囚室面对比尔,邾夜的神经都是时刻的紧绷着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其实这种时刻紧张的状态到让邾夜不免想笑。

在被关进Island监狱前,作为黑手党家族的参谋,又有哪一天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呢?要让妈妈活着,更要让自己活着。

唯一的信念支撑着邾夜。他不在乎这条路有多血腥,因为那是自己的选择。

爸爸给了他机会来抉择,而他点头答应。正是这一念之间,邾夜是彻底的和莱昂分道扬镳了。所以邾夜明白莱昂的意思,清楚彼此间的距离。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一旦加入黑手党,唯一可以脱离的方法就是死。

邾夜知道自己迟早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只是,在他死之前,必须要有布朗来给他垫背。

七天后,"万事屋"杰森很准时的按要求把邾夜要的"货"给了他。

"哎哟哟——真是世间罕见啊,像你这样的小绵羊也会要这玩意儿。"杰森调侃道。

"小绵羊?"邾夜有点黑线。

"看看你这样子。"杰森戳了戳邾夜,"弱不禁风的。一看就是会被狠狠操死的那种。"

"……"

杰森猥琐的话让气氛一口气降到零点。

邾夜轻轻地吸了口气,淡淡地笑起来,"你是不是有所误导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堕龙或罗伦斯那么厉害。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当晚自由时间结束后,比尔回到囚室时就看见邾夜站在洗手池前。

"你在干嘛?"比尔问。

邾夜回头,朝他淡淡地说:"比尔,知道你的那些伙伴都在哪里吗?"

一听到"伙伴"二字,比尔的眼睛顿时放亮,"在哪里!?他们都在哪里!?"

邾夜牵起嘴角,"他们都死了。全部——都被你给杀了。"

比尔怔住。

邾夜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们死得有多惨吗?有的人□都被你给咬烂了,有的人连皮带肉的被你大快朵颐,更甚至,有的人……"

"住口!!!"比尔忽地干哑的怒道。然后,又像个受到深度惊吓的孩子,畏畏缩缩的抱起脑袋,"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们呢……?"

"这就是事实。"邾夜冷冷地说,"因为你神经不正常。"

"我没有!!!"

"你要是正常人的话,狱警怎么可能会让你每天都吃药。"邾夜的口吻变得有几分犀利,"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孽。"

邾夜从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尖锐的利刃,让比尔的承受力悉数崩溃。

受到强烈的刺激,比尔整个人瞬间变得歇斯底里。疯狂的怒吼,狂躁的咆哮撕裂着静谧的空气,在囚仓内震耳欲聋。

不少囚犯听到比尔的暴叫开始争先恐后地发出欷歔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血淋淋的画面,以及惊恐的惊呼与刺耳的叫喊。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怪笑声彻底打破了逐渐升温的气氛,一口气沸腾起来。

比尔两手掐住邾夜的脖子,因为暴怒,眼珠几乎快要凸出眼眶。

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唯一的意念贯穿着脑海,支配着比尔的身体。

蓦地——某种冰冷而尖锐的东西深深地嵌进了下腹。仿佛四周的血液都为此染上了厚厚的凉意。

比尔愣神。一时半会儿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紧跟着,又是一下!

锋利的东西刺进了肚子里,然后,从中扩散出来的疼痛火辣辣地席卷全身。

"你……"比尔呆讷地睁大了眼。

邾夜安静地看着他,悠悠地说:"其实我也没权利这样做。不过,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愧疚的话,邾夜并不打算说。因为他认为比尔是死有余辜,就好像自己一样。

比尔垂下眼来,邾夜的手里正紧紧地握着一把用牙刷改造出的柄刀。

难道……他刚才就是悄悄做好这个后,藏匿了起来……

藏在……

比尔看着扎进自己腹部的柄刀,一个接一个的血窟窿里汩汩的血水喷涌而出。

他想要夺过邾夜手中的柄刀,可邾夜又是一刀子猛地捅进去!让比尔的身子顿时震住!

这一次,邾夜的手段明显升级为残忍。那狠狠刺入腹部的刀片在血肉里一阵乱搅,拉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皮开肉绽,黏稠的鲜血扑哧一下大量喷出!

邾夜眼里掠过浓重的杀意与阴冷。

他慢慢地拔出柄刀,比尔的肠子缠着刀刃被拉出了腹腔。

邾夜冷眼轻视着眼前瞠目结舌的男子,只是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推,"再见。"

比尔僵着身子,开膛破肚地被推倒在地。一口血从口里呛出!比尔瞳孔紧缩,瞪着邾夜,喉咙里发出了虚弱而干硬的咯咯声,像是最后的死亡的呜咽。

邾夜看着比尔在自己眼下断气,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甩了甩柄刀上的血水。

用力地吸了口气,邾夜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出戏像是一桩完美的自卫杀人。

昏暗的囚仓内,囚犯们抓着牢门,亢奋地大叫。

然后,有些犯人清楚的听到了邾夜的惨叫声。疼极了的叫喊让他们的肆虐**更加深重。

狱警显然也被这些骚动惊动,他们慢步悠悠地来到邾夜和比尔的囚室前。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惊呆了。

比尔整个人都躺在地上,血水浸染了一声。下腹很恐怖地被搅烂,肠子外流,死状极惨。

邾夜则咬着牙,不断地喘气,无力地坐在比尔身旁。用右手死死地压着被柄刀刺中的左肩,殷红的鲜血正从邾夜的指间不住地流下。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惨白的脸色下,那泛白的脖子上还可以明显看到掐痕。

"怎么回事!?"其中一位狱警惊愕。

"他……"邾夜缓着气,很艰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凶器的……他突然发狂,想要掐死我……我死劲推开他后,比尔就摸出藏匿在洗手池下面的柄刀……向我猛地刺过来……我害怕极了,慌乱之中不知道怎么的……"

微微颤动的语音下,是谁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狱警面对这状况也只好先将邾夜押向医务室接受紧急治疗,之后再另行调查。

邾夜步履蹒跚地走出囚室。尽管这些都是设计好的,可肩膀上那一刀却是货真价实的。火烧火燎的痛刺骨,邾夜冷汗涔涔。

在走出囚仓的一路上,投射到邾夜身上的视线各色。

惊异的、大失所望的、兴奋的,形形色色。

然后,邾夜瞥到了站在囚室牢门旁,目光担忧,忧心忡忡的莱昂。

也不知道怎么的,等邾夜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朝莱昂回了一抹浅浅的笑。那干净的琥珀色眼珠此刻如明珠蒙尘,泛着淡淡的悲哀。

邾夜忽地想起莱昂之前对他说的话——"就好像你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出黑手党的世界。而我,永远也放不下心中的正义。我们改变不了彼此的结局,就只能是殊同归途。"

是啊……邾夜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在医务室内,斯诺再一次看到邾夜,突然明白啥叫一个头两个大了。直说,我亲爱的邾夜,你还真是一个容易受伤的体质啊……

邾夜很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啊……

可也知道这是命运,他无法逃避。今后,还会面对更多。

而接下来的调查,一如邾夜预计的。因为是比尔先起的杀意,并率先动手,邾夜也只不过是命在旦夕时的自卫而已。

所以,当邾夜几天后被放回囚仓时,如释重负。

邾夜现在已经没兴趣去了解到底事情这样顺利,真的是自己一环接一环的设计,还是有其他人从中插了手的。但至少有一点邾夜不去问也清楚,那就是典狱长受到了来自堕龙和西帮的压力,而不得不将他调到了以前的囚室去。

又再度和堕龙同房,邾夜心情放松不少,可又情不自禁地感到紧张。

他想起了堕龙当时索要奖励的对话。

以堕龙的个性,邾夜的背脊忽然发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病号,堕龙还不至于这么猴急吧。而且……

邾夜非常单细胞地认为,他也不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啊。

邾夜记得上次堕龙想和自己做.爱时,有问过他是不是想在上面。所以说——

思及如此,这方面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邾夜也觉得无所谓了。

"loong,你的狱友回来了。"

狱警笑笑,随即将邾夜送进囚室。

堕龙坐在下铺,合上了手里的书本,眉眼间合出了一抹优雅矜贵的笑。

邾夜愣愣地看着他。恍惚间,时光飞逝,仿佛回到了最初,两人在Island监狱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堕龙站起身,微笑地说:"欢迎回来,邾夜。"

温柔的声音从耳畔吹拂而过,邾夜的心一颤。简单而直白的话一瞬间让他悸动不止。

堕龙走过来,轻轻地圈住邾夜的腰身,嘴唇轻柔地覆上来。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章开始,罗伦斯会出场,故事会逐渐进入高.潮,一一(亲妈)在大批量生产便当派发的同时,一些人也会出狱。

另外,堕龙和莱会有一场血腥的PK。(也不是很血腥啦,最多不过是开肠破肚而已╮(╯▽╰)╭)

许多人的人生,就此改变啊改变~~~~~~~~





第四十二章

邾夜喜欢亲吻,尤其是那种蜻蜓点水般的吻。

嘴唇贴合着嘴唇,柔软的温度就这样淡淡地掠过神经末梢,会让他的心一瞬间变得恬静。

堕龙了解邾夜的喜好,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加深这个亲吻。反正,他要的不是这个。

温柔而细碎的吻就这样沿着邾夜的唇角一点点地滑落至脖颈。那舔吻着肌肤微热拨动着邾夜的感知,潮水般覆没全身。叫人麻痹的甜腻浓得化也化不开,让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战栗。

"堕……堕龙……"邾夜妄图将理智拉回来,吐息间是一片燥热。

堕龙轻轻的"嗯"了一声,火热的掌心早已更进一步地爱.抚起邾夜的后背,那贴着背脊的手一截截地抚摸而下,游移在腰际,让每一片被游走过的皮肤一口气变得滚烫起来。

堕龙轻柔地啃咬了一口邾夜的颈窝,怀里的男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单手霸道地扣住邾夜的腰身,堕龙吸吮着邾夜的耳垂,声音带着噬人的魔力,"邾夜……按照约定,我现在要索要我的奖励了……"

不由分说地便将邾夜压倒在床上,堕龙幽黑的眼睛半眯起,隐隐泛出了恶劣的狡黠笑意。

还不待邾夜反应过来,堕龙便利落地脱下邾夜的衣服,把他的手拉过头顶,一个结,就将邾夜的手牢牢地绑在了铁床上。

邾夜被堕龙的花招吓了一跳,"堕……堕龙……!?"

"放心。"堕龙宽抚似的吻了吻邾夜的脸颊,"这只是为了防止你临阵退缩的小游戏。"

邾夜咽了咽唾沫,用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我受伤了……"

"所以呢?"

"我很怕痛……"虽然很能忍。

"然后?"

"我……我不想在下面……呃……我可以主动提出在上面的申请吗?"邾夜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啥了。

堕龙闻言,忍俊不禁,"原来你想做骑乘势。"

"……"邾夜明白他是故意的,"你上次明明就说过……"

"我上次是问过你难道想上我。"堕龙挑眉,"但没说过允许。"

邾夜愣住,眨巴起眼。这模样很无辜很可怜,像是被人用糖假装哄骗后欺负了的样子。

堕龙看着他,合在眉眼间的笑更深。他俯□,极尽挑逗地啃吻起邾夜精致漂亮的锁骨,悠悠地说:"邾夜,记住。在床上,有些话信以为真可是会吃大亏的。"

邾夜表情变得隐忍。他闷闷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细微的呻.吟泄露出去,"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堕龙笑道:"等你强得可以扳倒我了,再和我商量吧。"

邾夜:"……"不要微笑着说出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好吗。

堕龙瞧出了邾夜眼底里的一丝郁闷和更多的惧怕。

在邾夜的耳边暧昧地吹了口气,堕龙露出温柔的笑靥,"乖孩子,别怕。"一边用蛊惑人心的醉意语气轻喃,一边在对方的身上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堕龙说,"邾夜,别担心。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浓重的情.欲缓慢地铺陈开来,仿佛化为了实质的水汽,沾染到肌肤上时瞬间便点燃起更深的□。

昏暗的牢房内,隐隐可闻的喘息里有着压抑,有着欲.望,有着耳鬓厮磨的爱意。

※※※※※※※※※※※※我是看似鬼畜,实际温柔的分割线※※※※※※※※※※※※※

但堕龙更想要的,是让邾夜一步步沦陷进他亲手制造的欲.望的漩涡里。

※※※※※※※※※※※※我是看似鬼畜,实际温柔的分割线※※※※※※※※※※※※※

堕龙的声音催眠似的在邾夜的大脑里织下漫天大网。

※※※※※※※※※※※※我是看似鬼畜,实际温柔的分割线※※※※※※※※※※※※※

邾夜喘着气,欲.望的煎熬让他不禁闭上眼。

邾夜知道堕龙想卸掉他最后的防线,他也充分的感受到了体内最深层的渴望。但是——

"堕龙……"邾夜冷不防地抱住堕龙的脖子,像只撒娇的猫咪般亲吻着他。

点到为止的吻,然后邾夜便将堕龙抱得更紧,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

堕龙失笑。他想要邾夜在自己身下失去原有的理智,但似乎对方的意志力远比他预料的强。即便强烈的想要得到快.感,可邾夜还是给自己留下了矜持的一步。

没关系……

邾夜没有主动,堕龙便打算直接结果主导权。

※※※※※※※※※※※※我是看似鬼畜,实际温柔的分割线※※※※※※※※※※※※※

甘比诺家。

罗伦斯坐在琴室的钢琴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黑色的琴盖。

落地窗外金色的阳光至树隙间穿透,娇艳欲滴的嫩绿色仿佛快要从树叶上流下,染满视界,一片静谧。

在琴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幅相框。

照片中的是一位仪态娴雅的女性。她微微低着头,眼眸澄若明镜,专注到虔诚的视线似近似远。漂亮柔顺的黑发自女子肩头垂落到胸前,粉色的小礼服上印有白色的暗花,映衬着她陶瓷般的肌肤更显白皙细腻。

女子嘴角含笑,一点点的笑意绵延到眼底,真实得活灵活现。

罗伦斯安静地凝望着自己母亲的照片,记忆仿若还停留在孩童时期。

那时候,在晚霞的霞光里,女子微笑着坐在钢琴前,手把手地教着罗伦斯如何弹奏这个乐器。她言笑晏晏地说:"罗伦斯要努力哦,将来好弹给心爱的女孩子听……"

罗伦斯缓缓地抬起琴盖,手指触着琴键。一个个清晰、明亮的,既结实又饱满的音符随即流泻而出。

美妙悦耳的音色涟漪一般静静地回荡在琴室内,在微微燥热的空气里水似的滋润融汇在其中。仿佛,有潺潺的流水沾湿了绿草细嫩的叶尖,干净清透,洗涤人心。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却暗流涌动。

罗伦斯心乱如麻,某个桎梏着他的心结从未解开,让一切停留在了出狱前的那一刻。

那一声"对不起"并不是想要求得原谅的,所以,罗伦斯的心也永远不会平静。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很好听,就是太悲哀了一些。"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听起来是这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远。

罗伦斯的心弦突然被扣紧,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他抬起眼睛,落地窗前的人影镌刻似的深深烙进了视网膜深处。

"邾夜……"罗伦斯轻喃。

金灿灿的阳光自窗外斜切而入,被白色的纱帘滤掉了刺眼的亮度后,雾霭似的浸泡着男子全身。邾夜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流金般的金色勾勒着他纤细的身形,更显虚幻缥缈。

邾夜微微笑着,天真而纯净的笑颜里透着一点脆弱的幸福。

罗伦斯深深地注视着他,转而淡淡地说:"你不该在这里。"

邾夜笑着靠过来,"那我该在哪里呢……?"

修长的食指顺着琴身拂过,邾夜垂下眼,亮茶色的发丝扫过白净的脸庞。兴许是光线的缘故,丝丝分明的柔软的发丝被镀上了一层绚金般的色素。

邾夜的眼睫轻颤,柔软如丝的声音缠绕在罗伦斯耳边,认真却落寞地说:"有人说,'怨恨是一种无形的心牢,而宽恕是结束苦痛最完美的句点'。不是吗?恨了这么久,好累。所以如果要我做出选择的话,我……"

"underboss(小老板 )。"随着敲门声而推开的门扉结束了一切。

罗伦斯坐在钢琴前,蓦然僵硬的手指所弹出的一个破碎的音符斩断了一切。

一室静谧。没有邾夜,没有他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罗伦斯拧了拧眉,冷冷地问:"什么事?"

"BOSS说,他要见你。"来者毕恭毕敬地说。

罗伦斯随即从椅子上起身,起身的霎那,眉眼挑起了一抹薄凉的笑意。

自从罗伦斯出狱后,就被爷爷甘比诺教父正式任命为underboss(小老板),掌管起了甘比诺家族的一切事务。

而军团内部的各个要员对于这位还未满二十三岁,曾有案底的继承人各持己见。

他冷酷、果断,做事雷厉风行,行事前总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不会让根基受创。以BOSS的继承者——underboss来说,当之无愧。

而另一边的反对派则觉得这个人物过于危险、绝情。且罗伦斯尚且年幼,经验等各个方面还是不足,要担任BOSS的重担,似乎还为时过早了点。

罗伦斯对于四面八方的质疑声是充耳不闻。独断独行。

他本就无心继承甘比诺教父的位置,只因责任感使然。既然担子落到了他肩上,他就会负起责任,事事力求完美。

在军团的压力和舆论下,罗伦斯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他缓步走进甘比诺教父的房间,年迈垂垂的老人躺在床铺上,枯瘦的手臂上正打着点滴。

老人虽然年事已高,可精神看起来还尚好。

看到罗伦斯走进房来,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你来了。"很公式化的声音,并没有包含多少感情在其中。

"你找我什么事?"罗伦斯淡淡地问道。

"听说你最近干得不错。"老人面露赞许,"真不愧是甘比诺家族的子孙……"

"你要说的就这些?"

"不,"老人轻笑,努力让些微虚弱的声音平稳,"我想要给你一点奖励。乖孙子,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这话听进罗伦斯耳里莫名的讽刺。心里一阵冷笑,罗伦斯轻睨住对方,几近残酷地说:"我想要你的命。你会为了我,早点去死吗?"

岂料老人闻言,不怒反笑。

"说得好啊……想要成为甘比诺家族的教父,想要成为军团最顶端的人,就是要绝情!"老人笑着,微微地眯起眼,说,"罗伦斯,你知道Island监狱里,那个叫做堕龙的男人吗?"

罗伦斯的神色变了一变,又随即淡漠,"你想说什么?"

老人说:"他的身份很神秘……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那个邾夜的关系很暧昧,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罗伦斯轻描淡写地看着他。

老人停了两秒,才意味深远地笑道:"本来,我想帮你把那个祸害给干掉的。但很显然,我低估了他的能力。本来想再制造机会,结果……那个叫堕龙的男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罗伦斯断下老人的话,嗓音恐怖的一沉,"你派人……"

"邾夜不能活在这个世上。"老人笃定地说,"他是你的祸害,所以,不可能留他活着。邾夜已经逃不出我设的局,他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

哐当一声!

罗伦斯猛地掐住了老人的脖子,动作之大,掀倒了架子上点滴瓶!碎片飞溅一地,针头被狠狠地扯出,一颗颗血珠立刻冒出来!

罗伦斯深墨色的瞳孔紧缩,寒若冷冰。无法抑制的强烈杀意疯狂地撕裂着空气。

那箍着脖子的手指慢慢收紧施力,如同折断树枝般,只需要再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地将甘比诺教父的脖子扭断。

然而在下一秒,罗伦斯却蓦地松开了手。

他退了两步,锐利的眼神下有着很生动的愤怒。

突然有空气注入肺部,老人呛了好几口气,才缓和过来,"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笑,"不是很恨我吗……?"

罗伦斯眯缝起眼,望着气息紊乱的老人,说:"你想要我杀了你?可我偏不。"冷冷的音色里是轻傲,"我不会如你的意,背负上'弑亲'的罪孽的。"

罗伦斯转身走出卧室前,回头淡淡地瞥了眼床上的男人,"反正你也没几天好活的了,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保镖和医生急忙赶进房间,却没有一个人敢追问缘由。

罗伦斯站在门外,眸光冷凝。

尽管长长的过道满是充沛的阳光,可浮沉在室内的冷清却寒意彻骨。

罗伦斯半眯起眼,冷俊不羁的脸上神情渐渐寂寞萧索。他轻喃,一个字又一个字,"你就那么想我成为第二个你吗……"

冷漠而无情。永远不会去爱一个人,也永远的不会被人所爱。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说。

Island监狱,特别会客室。

柯里昂家族的教父——莱伦?柯里昂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反观他身边的恋人莱,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托着脸,瞅着他。然后,长久的静默终于磨完了莱本就不多的耐性,撇撇嘴,说:"我说,你来这里究竟是干嘛?不会是想要我陪你一起喝下午茶的吧?"

莱伦?柯里昂今日少见地束起了过肩的金色鬈发,朝身旁的人笑笑,"很悠闲的感觉,难道你不喜欢?"

"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做.爱。"莱笑容可掬。

莱伦?柯里昂横眉一挑,注视着对方的眼神别有意味。

莱耸耸肩,懒懒地伸直背脊倒在沙发背上,说:"好了,老实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莱伦?柯里昂品了口咖啡,笑,"就是单纯地想见你啊。以及……带你离开这里。"

莱怔了怔,将视线扭向自家的教父,"具体什么时候?"

莱伦?柯里昂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手腕,瞥了眼手手表上走动的时间,"已经是时候了。"

莱的脸上闪现过一瞬间的困惑,然后正色道:"你算计好了的。"

"当然。"莱伦?柯里昂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怎么可能让我最心爱的人,卷进Island监狱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次监狱暴动里呢。"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liuyan

这章已经开始埋下一些后面的伏笔了~~~

下章会有重头戏:

堕龙和莱血腥(其实也不咋血腥)的PK(应该会有……)

堕龙和邾夜,莱昂和邾夜的感情纠葛

柯里昂教父在危机时刻还不忘调戏LP,等等……

PS:一切以实际贴出内容为准(喂,那你说这些干嘛!)





第四十三章

目视四周,到处都是暴动中肆意攒动为非作歹的囚犯。

刺耳的警铃声震耳欲聋,然而在此时此刻,却远不及囚犯们亢奋的嘶喊,以及建筑设施物的破坏声。

莱昂四下环顾,却并没有找到邾夜的身影。

暴动的犯人不少都手持着柄刀,或拿着从警卫室里抢到的警棍。他们干掉了没能从动乱里顺利撤离出的狱警,而模样好看一点的几个狱警则被这些禁.欲已久,或是曾被□过的囚犯报复的轮番鸡.奸。

到处都是兴奋的狂笑,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最初从狱警身上抢到钥匙的囚犯们,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囚仓的电子门,接着,所有被关押的犯人们犹如开闸的洪水蜂拥而动,将暴乱从囚仓内持续升温飞快地扩散出去。

莱昂在推搡的人流里拼命搜寻着邾夜的影子。尽管觉得他或许不会有危险,有堕龙在,邾夜应该是安全的。可在没有真正看到本人前,那悬在心口的大石就永远不会落下。

中途,西帮的一个成员想将莱昂带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因为罗伦斯和邾夜有过约定,所以即便威胁着莱昂的人已经被罗伦斯除掉,可西帮的人还是尽职的在完成着自己的任务。纵然,这个人是他们的敌人,北帮的一份子。

而莱昂婉谢了对方。他知道,前些日子,在囚犯洗澡的时候,南帮有两个人囚犯和狱警发生矛盾,结果两个犯人被狱警给活活打死。而南帮的首领波比气结,暗中又叫人干掉了那个狱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罗伦斯暗箱操控的表象而已。

死的这三个人,两个囚犯和一个狱警,全都是被约翰所在的黑手党家族所收买了的刺客。

既然来自于约翰的隐患已经被铲除,莱昂当前想做的,就只有确保邾夜的平安。

莱昂记得邾夜今天是去要做P.I.,于是急忙赶往囚仓旁的仓库。

在那里,莱昂没有看到邾夜,反倒撞见了几个对宫本雅明图谋不轨的南帮成员。

一看到宫本雅明,莱昂想起邾夜曾对他说过,死去的狱警林佩德和他关系很亲密。而如今,宫本雅明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失去了来自于那个人的保护……

天性如此,就算没有林佩德这回事,莱昂也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利落地搞定了那几个张扬跋扈的南帮份子后,莱昂急忙去察看宫本雅明的伤势。还好,并无大碍。莱昂放心不少。

"在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避吧。"莱昂说。

"安全?"宫本雅明讥讽地笑道,"在这里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莱昂顿时无言以对。是啊……在这个被称之为地狱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安全。

"你说得没错。但是——"莱昂淡淡地笑了笑,"能够活下去的话,就不要轻言放弃生命。人一生就这一次啊。"

宫本雅明的瞳孔慢慢收紧。无法避免的,他想起了林佩德。对他而言,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望向劝慰自己的莱昂,宫本雅明苦笑,"莱昂,你总是这么善良。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说罢,宫本雅明垂下眼睛,笑容转淡,"你不去找邾夜吗?他现在,或许需要你……"

无形之间,莱昂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箍住。呼吸变得涩然而缓慢。

莱昂苦楚地说:"邾夜就算没有我,也一样会有其他人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宫本雅明看住他,说:"你说过,你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复以往。你撒谎……你其实还是在爱着他的。邾夜也同样如此……"

莱昂只是笑而不答。但这个笑里却是满满的伤感。

"好了。"他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说着,刚一转身的莱昂却被宫本雅明自背后靠住。

宫本雅明贴着莱昂的后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表情显得很不真切。

"对不起,莱昂。"宫本雅明轻轻地说,"谢谢你……"

莱昂瞬间愕然地睁大了眼。

.

莱和自家的教父从特别会客室出来时,卷动的红色灯光下,警铃声像是一片哀鸣。

大楼里异常安静,只有隐隐可闻的骚乱声如同尘埃般渺小到微不可闻。

或许大楼里的人在暴动之时已经撤离了出去,也或许,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死在了暴动之中。空荡荡的走廊,阳光和空气仿佛都染上了淡淡的血红色。

莱伦?柯里昂朝过道的窗外看出去,说:"接我们的人已经到达约定的地方了。"

站在他几个身位前的莱回头,问:"在什么地方?"

莱伦?柯里昂挑眉,"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莱耸耸肩,说道:"利用仅剩的时间,去干完我要做的事。"

"杀了斯蒂芬?"

莱回以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

"莱,有人在Island监狱里暗中保护斯蒂芬,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莱伦?柯里昂笑问道。

"你知道了?"莱说。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莱伦?柯里昂笑起来,"是堕龙。"

这个答案让莱有一刹那的惊愕,但男子旋即又展露出笑意,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细光,说:"哦……不觉得这样更有趣吗……?"

"莱……"莱伦?柯里昂头疼,忍不住叹气道,"我知道你对强者很感兴趣,但没必要为了斯蒂芬而去冒险。况且,我不认为你的能力在面对堕龙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很直接的看法,却令莱不忍苛责。

"你是这样认为的?"莱走到莱伦?柯里昂面前,食指抚过对方的下颌,"那你等着看好了,我是如何从堕龙手里取下斯蒂芬的首级的。"

莱伦?柯里昂勾过嘴角,"你认为我会答应你?"

"当然。"莱笑笑着,说,"因为你一向是宠我的。"

"宠你的前提是你不会受伤。"莱伦?柯里昂说。

"相信我,莱伦……我不会有事的。"莱吻了吻对方。

"嘿!快看啊!"几个囚犯这时跑到了走廊上,呲牙咧嘴地看着莱二人,调笑道,"这里竟然还有和囚犯打情骂俏的客人!"

"切!真他妈的恶心!"高大的白人啧了声,很鄙夷地吐了口唾沫。

莱笑眯眯地看着走廊那端的几个囚犯,捋了捋眉眼前的刘海,笑容天真得让人胆寒,"莱伦,看哪,我还在埋怨没机会热身呢……结果,马上就有猎物自己送上门了!"

几个囚犯显然并不知道莱的实力与身份。

难能可贵的自由让他们被压抑的肆虐因子一口气地被全数释放。体内最深处的罪恶在不停地叫嚣着,渴望用强力的暴戾来填满他们亢奋的气焰。

几个囚犯攥着柄刀气势汹汹地抄了过来。

莱在避开了其中一人进攻的当下,一个迅捷的横踢狠狠地击中了进攻者的腹部!闪电般掀倒了对方。下一秒,面对紧跟其上猎猎挥来的刀刃,莱一个敏捷地侧闪,就势握住了对方手腕。一个麻利的反擒,从背后桎梏住对方的刹那,莱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借力使力,他就着那把柄刀贴着对方的脖子一划!

这一刀力量够劲,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水瞬间从刀口喷出!

莱风驰电掣地解决完两个囚犯的时候,最后一位的目标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直奔莱身后的莱伦?柯里昂而去。

眼见进攻者飞快的逼近,莱伦?柯里昂却纹丝不动,泰然自若,眼角含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就在进攻者即将得手之际,一把柄刀如离弦之箭蓦地自他脑后贯穿!

是莱,还保持着出手的姿势。

而袭击莱伦?柯里昂的囚犯抽搐了两下,随即瘫倒在地。右眼上还扎着从后脑刺穿整个脑部的柄刀。

莱单手叉腰,没好气地道:"你干嘛不躲啊?"

莱伦?柯里昂耸耸肩,微笑着说:"你不是我的保镖吗?保护我可是你的责任。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失手的。"

莱翻翻眼,没辙。

"那就加油了,我的保镖。"莱伦?柯里昂调侃道,"好好保护我到安全的地方。"

莱没功夫跟对方瞎扯淡,点了点头。

转过身的瞬间,蓦地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一名狱警。

狱警的神色很不对劲,似乎在刺激下有点陷入癫狂的状态。他颤颤地拿着手枪,一看到身着囚服的莱,便辱骂的大叫了一声,飞快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比狱警速度更快的一道枪声却在瞬息而过的瞬间斩断了他未完的行动。

沉闷而干脆的枪响,狱警应声倒下。

莱怔怔地回头,站在他身后的莱伦?柯里昂帅气的指尖一转,将手枪顺势放回了腰间的枪套里。

莱笑道:"你还真是超恶劣。"

莱伦?柯里昂只是扬起嘴角,促狭的念头自脑海一闪而逝,他轻轻地说:"莱,你这次护卫不佳,是不是该给予惩罚呢?"

"什么?"

还不待莱反应过来,莱伦?柯里昂一使劲就将莱压到了自己身前。

面孔朝上,莱伦?柯里昂扣着莱的后脑,霸道地吻住了他。

莱有点气恼地抓着对方的衣领,手指却在下一刻松开。

"我说……"莱红着脸,没好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莱伦?柯里昂笑着搔弄过莱漆黑的鬈发,改变主意,说:"莱,我知道我勉强不了你。所以我妥协,但我只能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做不到的话,就给我放弃。"微笑的表情,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莱笑,说:"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回来的。"

莱伦?柯里昂的笑容微敛,正色道:"莱,记住,我不会允许你死在我前面的。"

莱垂下眼,微微笑道:"……我明白。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莱伦?柯里昂展开手臂,轻拥住莱,在他耳边缓缓地说:"Lie,我并不害怕孤独。要是你死了,我大不了随你而去。但我不要,因为我很明白,就算我跟着你到地狱,我也永远得不到你了……"

莱的内心突然悄然无声,细碎的疼痛带着穿透力,摩挲过神经。

.

Island监狱的暴动开始持续扩大,有朝高区扩散的趋势。

身为暴动一份子的北帮首领——斯蒂芬,利用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火打劫,干掉了好几个和北帮为敌的眼中钉。

这一刻,饶是一向冷静,思绪条理清晰的斯蒂芬也杀红了眼。兴奋的感觉让他的脑袋仿佛星火燎原般,随时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斯蒂芬拿着一把细长的柄刀,手上沾满了血沫,似乎是杀人时溅上的。

他逆着人流涌动的方向,神秘兮兮地正朝囚仓内部的某个地方走去。然而,在越过某层楼层时,却脚步停滞。

在转折的阶梯上,莱正坐在栏杆上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区别于以往,莱早已取下了一直戴在鼻梁上伪装用的眼镜。他腿一条弯起撑着,单手抱住了曲起的膝盖,另一条则垂下。修长纤巧的身影在将明未明的光线下,在地面上投出细长的薄薄投影。

莱气定神闲,下颌的线条舒缓柔和,微笑的样子像是再和阔别已久的老友重逢。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莱嬉笑地说。

斯蒂芬推了一下戴着的眼镜镜片,一双眼睛里滚过的低冷笑意带着十足十的狎侮意味,"我还在想,那个藏在暗处不敢露面,却又想要我命的人是谁……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很吃惊?"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莱笑逐颜开,抬起的手里,冰冷的枪口已经死死地对准了斯蒂芬,"因为你马上就会没命了——"

在这种近距离没有遮挡物,而对方身手远逊于自己的情况下,莱有这个自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射中斯蒂芬的要害。

可岂料射出的那发子弹却未能贯穿目标的心脏。

子弹高速自枪口射出,犹如野兽的獠牙般猎猎地撕开空气!但却没想到一道如丝般的亮线割过莱的视界,出膛的子弹随即被外来的尖锐力道给削成了两半。

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莱虚了虚眼,犀利的冷澈锋芒荡漾在眸光深处。

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堕龙都出手了,看来想要你的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堕龙缓步走来,高挑的身影慢慢地自暗处一点点渗出。

盯着嘴角含笑的莱,堕龙又侧眼扫过身旁不动声色的斯蒂芬,扬扬眉,笑了笑,"我对于保护别人并不怎么感冒,只是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暂时束缚了我。所以,很抱歉。我只好力所能及地阻止你要了斯蒂芬的命了。"

"怎么,如此关键的时刻不去找邾夜吗?"莱佯装思考状,"要知道,邾夜的身手不咋样啊……放任他在监狱的暴动里,那可是相当危险的。嗯……一般这个时候,遇到危险的公主都会有保护她的骑士出现……不晓得你是解救公主的骑士呢,还是骑士另有他人?"

"莱,难得你好心提醒。"堕龙雍容一笑,"为了不让别人捷足先登,看来我得速战速决,早一点搞定你了。"

"那还真是太糟糕了。"莱摊摊手,"谁不晓得堕龙的鼎鼎大名啊……遇到你,我感到很棘手。"

堕龙淡淡一笑,像个客气而彬彬有礼的绅士。

"不过,再棘手,我也得完成我自己的任务。"莱说罢,犀利的目光杀意愈浓。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堕龙说。要晓得,身为柯里昂?教父的保镖,杀人,可不该是莱现在的本职工作。

"原因?"莱笑,"私人原因。他差点毁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是吗,那的确该杀。"堕龙就事论事,"不过,阻止你也是我的任务。"

莱一笑,活动起手部筋骨的样子像是体态柔软,准备进行大型狩猎的黑豹。

眉眼间始终合着醉人的笑意,莱一瞬不瞬地看着堕龙,不慌不慢地拖长了语调,说:"好极了……堕龙,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较量较量。全球通缉榜上排行第一的金牌杀手组织的首领——你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呢……?"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绎一场欢喜"亲在文章和专栏送的霸王票,谢谢T3T

一一我会努力的!(握拳)





第四十四章

两人对视之下,波涛暗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尽管莱手里有枪,但事实上从狱警那里卸下来的手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不过,就算弹匣里填满子弹,莱也笃定了对堕龙不起作用。

能把射出的子弹削成两半的人,简而言之,不会是人类。至少,不会是普通人。

而在一旁的斯蒂芬在左右估量后,还是决定采取突袭。毕竟有胆子和堕龙扛上的人没几个。斯蒂芬多少知道莱绝非等闲之辈。所以,只要堕龙成功牵制住莱,让他露出破绽,那么斯蒂芬就有机可趁,可以一击歼灭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

斯蒂芬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堕龙会出手保护自己是另有原因的,而堕龙本人对此采取的态度并不积极。反之,莱则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要了他的命。所以若不利用堕龙这次与莱正面交锋的机会,那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来铲除莱,实属不易。

莱和堕落对峙之中,沧冷的空气间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拉得极细极紧。似乎只要其中的一人稍有动作,这根弦就会应声断裂,彻底点燃喧嚣血腥的战火。

斯蒂芬屏息,静静地看着两人。

下一秒,莱和堕落几乎是同时发动进攻!两人的速度快若迅雷,如同两道交裂在空中的闪电。

斯蒂芬根本看不清两人过招的动作,只能隐隐看见拳脚相交的厉影至眼前闪过。

斯蒂芬心里不禁暗自咂舌。堕龙和莱的身手明显已经超出了人类极限的范围。

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斯蒂芬在怔忪里还没回过神来,只见莱仿佛被堕龙踢中。直撞向墙面的刹那,莱却凌空一个敏捷的翻身,犹如体态柔软的猫科动物,借着墙面,稳稳地支住身子,一个反弹,凌厉的进攻切出猎猎的劲风再度袭向堕龙!

斯蒂芬是真的被两者如风的速度给晃得眼花缭乱。

就在他认为这场势均力敌的对决,在一时半会儿间恐难分出胜负的时候,电光石火间,莱一个回旋踢,狠狠的将堕龙踹了出去!

被可以用吨来计算的力量击倒,堕龙倒下时砸碎了一片墙壁,砖石的碎渣掀起了漫天的飞尘。

就在莱认为自己即将获得胜利的刹那,堕龙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把扯住莱的臂膀,麻利的反剪让身后被束缚住的莱无法反击。堕龙一个锐利的手刀,木刺般猛地刺穿了莱的整个胸腔!

空气被斩断的声音混合着人体骨骼与血肉被贯穿的吱裂声,血水顿时喷涌而出!

突然倒戈的优势让远处的斯蒂芬目瞪口呆。

然而,下一秒的逆转让堕龙都大感意外。

他的这一击应该是完美到致命的。可一度停止呼吸的莱却鬼魅地勾起了嘴角。





第四十五章

闭着眼的墨黑世界像是深海,没有纷纷扰扰。

邾夜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当消散的意识一点一滴地回流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柔软夺目的光透过薄若蝉翼的白色窗帘照射进房内,横照在床上。似乎是清晨时分,阳光谦和而温暖。风在流动的气息里微微送来了朝阳的味道,恒一的热度摩挲过肌肤。

这里……是哪里……?

邾夜坐起身来,困惑地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卧室很大,气派十足。

邾夜头疼地呻吟了一声,胸口是闷闷的钝痛。

"你醒了……"

跟着推开的门扉一同响起的男声。罗伦斯端着一盘子清淡的食物走了进来。

邾夜惊异地看向他。

"这里是我家。你睡了很多天了。"将陈放着早餐的盘子放到床头柜上,罗伦斯一向淡然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肚子饿了吧?要吃点东西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邾夜问。

"是莱把你交给我的。"

"莱……?"邾夜呢喃,然后垂下眼,像是在细细回忆被自己潜意识遗忘了的细节。

"邾夜,"罗伦斯试着转移邾夜部分的注意力,"不想吃点东西吗?"

邾夜摇摇头,脸色很苍白。

罗伦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邾夜,那略显孱弱的气息让罗伦斯心生怜惜。想要真心的安慰对方,可抬到半空中的手却蓦然顿住,然后五指收紧,收了回来。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罗伦斯轻轻地问道。

"……监狱发生了暴动。"邾夜说,"是莱救我出来的?"

"是他把你交给我的。"罗伦斯重复道,"Island监狱那边的事我已经帮你解决了。邾夜,你现在自由了。"

邾夜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触动,"自由……可得到自由的代价太沉重了……"

罗伦斯看着他,低声试探地问道:"莱昂的事……你全部都还记得吧……?"

邾夜迅速沉默下来。

罗伦斯知道邾夜在刻意地回避现实的残酷。顺着对方的意,他话锋一转,说:"这几天莱有来看你。"

"是吗……"邾夜微微勾了勾嘴角,"我得好好谢谢他呢……"

"邾夜……"

"这些,是给我的吧。"邾夜下巴朝床边的食物努了努,"我发现我肚子很饿。"

罗伦斯不再多说什么,一径将食物端给邾夜。

"莱中午的时候应该还会来看你。"他说。

莱自从带着邾夜一同离开了Island监狱后,每天都会抽出空闲的时间去看望对方。这一举动惹得情人柯里昂教父多少有些不悦。

"邾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莱伦?柯里昂漠不关心地问。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莱横眉一挑。

"莱,我想你应该清楚。会救邾夜,是因为我们和他之间有交易。"莱伦?柯里昂公式化地说,"倘若因为那个警察的死而使得邾夜就此一蹶不振的话,这笔生意我们就白搭了。"

"就只是这样?"莱走到书房的门边,侧首盯住沙发上的莱伦?柯里昂,说,"我还以为你多少会同情邾夜。因为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他和我非亲非故的,我干嘛要同情他。"

"的确……但你应该是感同身受才对的吧。"莱笑,笑容惆怅,"莱伦,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莱伦?柯里昂的内心迅即悄然无声。

一长片的静默徒生寂寥,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酸楚漫过全身,让莱伦?柯里昂有些猝不及防。他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挚爱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心爱的人的话会是束缚人生的言灵。莱伦?柯里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人他说,他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以及,他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谢谢你啊,哥哥……"

莱来到甘比诺家的豪宅时,得知邾夜已经醒过来,正在花园里散步。

罗伦斯对莱说:"你去安慰安慰他吧……有些人是就算再难过也不会流露出来的。"

"你干嘛不去?"莱好笑地问。

"因为我没资格。"

莱一怔。见罗伦斯动了动嘴巴,却没再做声。他笑起来,说:"好。这一次我帮你。但甘比诺教父——请你记住,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够资格去陪伴他。"

莱一走到别墅后面的大花园,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白色长藤椅上的邾夜。

他穿着纯白色的衬衫,微微眯着眼。流风自天空中涌下,撩起了他额前的刘海。树叶染满天,邾夜的神情在树冠流下的阴影里显得含混不清。

"邾夜。"莱打招呼。对方看过来。

"罗伦斯说你今天可能会来。"邾夜看着莱,说,"看惯了你在Island监狱平时戴着眼镜的模样,现在还真是有种不同的感觉了。"

"因为伪装是必不可少的。"莱问,"你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把我带出Island监狱。"邾夜露出一个感激的淡笑。

"莱昂的事……"莱顿了顿,"请你节哀顺变。"尾音一断,莱挑起嘴角,"我想,就算这样说你也不会觉得好过。至少,你暂时不会好过的。"

邾夜落寞地笑了笑,扬起眼睛。

油绿的叶片交错蔽天,日光细碎地洒进眼里,一阵酸楚。

"这种感觉……你会了解吗……?"邾夜轻轻地问。

莱看着邾夜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的眼睛,应了声,"我了解。"

邾夜怔怔地转过眸子。

"虽然我们经历的不一样,"莱缓缓地说,"但我也失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你最爱的人……不是柯里昂教父吗……?"

"不是。"莱回答,"不是他。"

邾夜干净的琥珀色眼睛掠过淡淡的困惑。他似笑非笑,"有点难以想象呢……莱喜欢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莱轻轻地笑,"他是个……单纯又温柔的孩子……"浅淡如风的声音慢慢变得倦怠又模糊,"但同时也是个冷酷而残忍人……"

邾夜呆愣。极端鲜明的两极会是同一个人,实在是难以置信。

"……抱歉。"邾夜不禁道歉。

莱回以一笑,说道:"邾夜,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就算发生同样的事,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心情。但有一点我相信,我们是一样的。"

"什么……?"

"邾夜,我想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你为什么活了下来?"莱直视着邾夜,说,"为什么你没有选择跟莱昂一起去死呢……?".

莱看望完邾夜,回到柯里昂家宅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庭院里阅读着书籍的堕龙。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份是莱伦?柯里昂教父邀请而来的贵客,为了一桩暗杀交易。

莱见堕龙不为所动,无趣地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邾夜怎么样了?"

堕龙没有抬眼,只是轻轻勾勾嘴角。

莱直勾勾地看着堕龙,想了两三秒后,一径坐到堕龙身边,故作客气地笑笑着,"谢谢你没有把我的事告诉莱伦。"

堕龙神态自若,"你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莱也不在多做追问。他瞥了眼堕龙,说:"邾夜已经醒过来了。"

"是吗。"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

"莱……"堕龙合上手里的书,视线迎过去,笑,"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全部的真相告诉邾夜。"莱笑得挺无奈的,"明明是你最后从暴动中将昏迷的邾夜带了出来,干嘛刻意去误导邾夜。"

"你说呢?"堕龙反问道。

"呵呵,就这么放不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吗?"莱调侃,"堕龙,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利哦……因为邾夜认为莱昂的死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想问的,不应该是'莱昂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吗?"

"你会告诉我事实?"

堕龙展开眉毛,伸直背脊靠到椅背上,说:"莱,我这个人对于想要的东西,要不就是完完全全的让他成为我的所有物,要不就是毁掉它,谁也得不到。"

"可你却留下了邾夜的命。"莱就知道堕龙会避开问题。

"最后救走邾夜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堕龙笑得怡然自得,"不过,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当时的确是想放任邾夜的死活,但是,最后还是折了回去。"

"毕竟是喜欢的人,所以你不想看到他就这样死掉。"莱接口。

堕龙只是轻笑。

"那你现在呢?"莱懒洋洋地打直了双腿,像个伸懒腰的猫咪,他偏了偏脑袋,"就这样放弃邾夜吗?以你的个性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的确只能这样解释……"

堕龙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莱,说实话得了。你不一直都认为邾夜喜欢我,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吗?"

"没错。"莱笑眯眯,特毒舌地说,"像你这种不懂得如何真正去爱人的人,谁和你在一起,谁就注定了不幸。"莱说罢,转过脸,不再看向堕龙。

微风徐徐,迎面吹来,风中有着草叶的味道。

将视线放逐到草地里的一片枯黄的落叶上,莱沉默了半晌,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在羡慕着你,堕龙。以前……曾经有个孩子对我说,说我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但有一样他始终不明白,他希望下一次我可以告诉他,该怎样去正确地爱一个人……可惜我错过了告诉他的机会。但你不一样……"

莱低垂着头,指尖不经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苦涩的脓水满胀在胸腔,吐吸中是一片剧烈的疼痛。

莱说:"堕龙,你真的很幸运。因为邾夜还在你身边,因为他还爱着你。如果你努力去摸透邾夜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爱,去学会如何爱人,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可以很幸福,你可以永远地去享受这样的幸福。"

莱微微侧首,似乎是瞥了眼身后的堕龙,然后又重新垂下眸光,很认真地说:"但你若永远以自我为中心的话,那么,你将什么也得不到。"顿了一秒,莱轻轻地笑,"不,你还是你,还是以前的你,可你将来一定会意识到你失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的。"

兀自将心里话说出来后,莱随即溢出了一道浅浅的叹息。

他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晓这一刻堕龙的反应。

是嘲讽?是奚落?是顿悟?还是淡漠?

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回应他的,是身后堕龙长久的沉默。

——Tobecontinued





第四十六章

自从邾夜醒来后,身子不知怎么的变得很差,连着高烧不断。而这段时间内,是罗伦斯待在邾夜身边悉心照顾着他。

可叫罗伦斯头疼不已的是邾夜病情稍有好转,就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坐在花园的大树下,绿草漫过了邾夜的脚踝。

罗伦斯静静地注视着邾夜。

艳阳透过大树茂密的树叶,渗下斑驳的光晕细洒在邾夜身上。夏日的风徐徐吹过一阵,纯白的衬衫被风带出一道道的褶皱,衣角微微翻飞。

邾夜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后,扬起琥珀色的眸子。

看到不远处的罗伦斯,邾夜微微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后,淡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继任教父的位置的?"

罗伦斯朝前走了几步,"一个月以前。"

"你爷爷去世时,你是什么感觉?"

"……"罗伦斯迟疑了一秒,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不恨他吗?"

"他活着的时候挺很恨他的。而他死后,我只是觉得恨一个死人很没必要。"

"……是吗。"邾夜轻轻地道。

"邾夜……"

"过来坐坐吧。"邾夜拍了拍身旁的草地,"我一个人挺寂寞的,可以和我聊一会儿吗……?"

罗伦斯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邾夜边上,垂下眼帘,说:"邾夜,很抱歉。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好莱昂的。"

"你不用跟我道歉……"邾夜淡淡地说,"我们之间的协定是免于莱昂受到来自约翰的威胁,而你已经履行约定除掉了约翰收买的刺客。况且,我们谁也没想到过,堕龙会想要莱昂的命……"

罗伦斯目不转睛地盯着邾夜。邾夜平视着前方的眸光若即若离。

"邾夜,"罗伦斯斟酌地说,"你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去看看莱昂吧……"

邾夜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罗伦斯便带着邾夜来到墓园里莱昂的墓前。

在邾夜昏迷的这些天,是罗伦斯负责的莱昂的后事。他不说,不代表邾夜就不知道,邾夜很感激他。

"谢谢你,罗伦斯……"坐在莱昂的墓碑前,邾夜轻轻地说。

罗伦斯沉默,侧脸凝视着邾夜。

邾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墓碑。少顷,他才慢慢地伸出手,轻触着冰凉的碑石。

邾夜的动作很慢,手指沿着碑身一点点地滑下,仿若一个慢镜般,似有眷念与不舍。

"原来……莱昂真的走了……"邾夜的眸子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声音微弱到几乎要快被空气辱没,"总觉得,一切好像都只是一个荒诞的梦而已……只要等着梦醒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在孤儿院里。莱昂……他还好好的,他还活着,他并没有死……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邾夜,莱昂他已经死了。"罗伦斯说,"你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

"现实……吗……?"邾夜呢喃,犹如一个失意受伤的孩子,"现实是……大家都离开我了……妈妈、爸爸、莱昂……还有堕龙……他们都丢下我了……只有我一个人……"邾夜澄明的瞳孔里随即满溢出浓浓的哀愁,"为什么……我总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呢……?"

垂下头,邾夜的声音开始哽咽不清。

罗伦斯看着邾夜单薄的骨架与瑟瑟发抖的肩线,不由得心痛。

他跟着蹲□来,拍了拍邾夜的肩。

罗伦斯真的很想说:邾夜,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你还有我……可却终究说不出口。这番话仿若一颗卡在喉咙的药丸,不上不下,化出一片苦涩。

"你知道莱昂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视野被水雾覆盖,模糊不堪。一股心酸让邾夜的眼睛顿时发胀。他动了动嘴唇,苦涩的气息全数涌进身体内。邾夜咬住嘴,很吃力地说,"莱昂说……他累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

邾夜流着泪,呼吸因为悲痛而变得有些辛苦。

"这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他想说的不是这些……我知道的。可是……"

邾夜哽着气,紧紧抓着衬衫衣襟,条条分明的皱纹在胸口展出凌乱的脉络,叫人看得很是揪心。

"可是,我没办法回答他什么……因为我不想难过……"邾夜觉得胸口很痛,那种带着明显质感的裂口一直开裂到心脏的最深处,他努力地吸气,沙哑地颤声说道,"我不想接受莱昂死了的现实……我讨厌生离死别……我失去得太多了……最后可以抓住的一点点也被夺走了。为什么……?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吗……?"

邾夜微微低下脸,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沾湿了嘴唇。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邾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嗓子里只有呼吸的哽咽声,像是随时都会被折断般脆弱。

"够了,邾夜。你已经很努力了。"罗伦斯一只手带过邾夜的肩膀,将对方枕在自己肩上,然后,宽大的掌心随即覆住了邾夜的眼睛。

当咸湿的泪水沾染到掌心的那一刹那,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楚让罗伦斯长长的叹息。

"邾夜,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罗伦斯说,"任何人都会受伤,你也不例外。可我所了解的邾夜却是一个可以很快振作起来的人。"

将身旁的人朝内带了带,罗伦斯半搂住邾夜,温柔的声音静静地绕在耳畔,"邾夜,你现在失去了这么多……上帝一定会补偿你更多的幸福的……"

凝视着胸前默默哭泣的人,罗伦斯真诚地说道:"至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邾夜微微动了动脑袋,抿紧嘴唇,半晌,才安静地说:"谢谢你……罗伦斯。"

罗伦斯陪了邾夜很久,他想,是时候留给邾夜一些个人空间了。

"邾夜,你一个人陪陪莱昂吧。"

刚一起身,罗伦斯却顿住。

安静的墓园,日光充沛,只有流风带过草叶的声音。

罗伦斯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麻利地一把拉起邾夜,二话不说就让对方躲在了墓碑后。

"有埋伏。"罗伦斯说。

邾夜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罗伦斯有点焦虑邾夜现在略显消极的状况。可当务之急,他得先把隐匿在暗处的人解决掉再说。多留一分,邾夜就多一分的危险。

罗伦斯眯缝起眼,目光警惕,深墨色的瞳孔泛着锐利的光。

是谁派来的人……?

罗伦斯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前方静谧的林子,冷凝中渐渐透出笑意。

正如之前调查的。布朗教父暗地里得到了邾夜已经离开Island监狱的消息。在无法重新笼络前任参谋的当下,为了杜绝后患,布朗教父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罗伦斯精准地确认了一下,藏匿在林子里的狙击手一共有三个。

"邾夜,"罗伦斯压低声音,说道,"等下听我的命令来行动。"

敌暗我明。不管怎么看,都是背水一战。

突然之间响起的枪声撕裂了空气!紧接而来的,是一声从喉咙口里发出的顿闷的呜咽。细小的声音,可在训练有素的杀手的耳中,却如同鸟扑腾翅膀的声音般回旋而醒目。

究竟怎么了!?

就在三点定位瞄准了无路可逃的罗伦斯,杀手们同时扣动扳机的霎那,只见罗伦斯身影一晃,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林子里潜藏的动静涟漪一般荡漾开,微微拉动了杀手紧绷的神经。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仿若无声的信号在明显地传达着,一同前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被罗伦斯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了。

明晃晃的树林里,杀气腾腾。

高大的灌木丛中,精壮的男子脖子上中了枪,痛苦之色扭曲了他的脸孔。男子血流如注,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来提醒自己的同伴,只是抽搐了两下,便被罗伦斯接住,不露声色地轻轻放倒在地上。

尖锐的视线直勾勾地盯住了某个方向,罗伦斯眼里的杀欲逐渐升温。

他犀利的反击迅速乱了余下两位杀手的计划,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仿若宣告似的在说,你们的命,我要定了!

三个杀手为了堵死罗伦斯,分布的位置距离较远。其中一人被解决掉后尽管两人得知,却无法在第一时间摸清楚到底死的那个人是谁。

当中的一个杀手镇定着,悄然地给出信号,唰的一下——罗伦斯瞬间从头顶上方的树上一跃而下!犹如老鹰扑食般迅猛而利落,一击得手。

锐利的刀刃猛地戳穿了男人的后颈,从喉管处喷血地一刀贯出。

阴凉的树林里,空气顿时弥漫开黏湿而微热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另一处埋伏着的黑色身影瞬间屏息,一声不出地从茂密的树林里闯出!

罗伦斯立马明白对方是破釜沉舟,采取灭掉第一顺位的被动方法,随即朝躲避的邾夜说道:"邾夜,往左手方向逃!"

然而让罗伦斯始料未及的,是邾夜的无动于衷。

蜷缩着微颤的身子,靠在墓碑上,邾夜并没有因为路伦斯及时的命令而如实采取行动。

杀手目光凶狠,一个贴地的翻滚立刻闪进了低矮的草丛里。

争分夺秒的一刹那,罗伦斯眼见杀手抬手将枪口对准了邾夜,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为之凝结,如坠冰窟。

将压抑在体内潜伏的力量全数爆发出来,罗伦斯敏捷地出手,犀利的攻击几乎在杀手扣下扳机的同时拨住了对方的手腕。

枪口一偏,射出的子弹飞速转动袭向邾夜,贴着他的头险险地擦过!

电光石火间,杀手孤注一掷地旋身反击,岂料罗伦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那闪电般的动作让杀手扣空了对方的袭击。罗伦斯的手刀落在男子的手臂上,骨碎的剧痛瞬间麻痹全身!手指一松,罗伦斯指尖一挑,森然的枪口随即转向。

男子只见枪口瞄准了自己的眉心,半秒的间隙,一个子弹毫不拖泥带水地击中了他的脑门,转瞬间便将他掀倒在地!

顺利解决掉这次的危机,罗伦斯缓缓平息着因杀戮而突显的亢奋。

他动了动五指,野兽般尖锐的指甲和微微变异的两手很快恢复回来。那蠢蠢欲动而叫嚣的细胞也逐渐被理智支配继而平复。

罗伦斯疾步走到邾夜面前,拧了拧眉,口吻有着责问,但更多的却是懊悔与怜惜。

"邾夜,"罗伦斯正色道,"难道莱昂死掉你就真的对世间毫无眷念了吗?你就这么想跟莱昂一起去死!?"

邾夜深深地垂着头,没有动弹。

罗伦斯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内心徒然升起隐隐的不安,"邾夜……?"

倏地,邾夜抓住了罗伦斯,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他捂住胸口,发出了嘶哑的呻吟。苦涩的吐咽间,一口气终究没能提上来,邾夜很辛苦地干哽了一声,接着一口鲜血随即吐出!

——Tobecontinued





第四十七章

在一片巨大的疼痛之中,邾夜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能够看见的只有无尽的黑暗,能够听到的只有静默的无声。整个人像是悬着一样,被虚无满满地覆没,无声无息。

然后,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某个片段之上。

睁开眼是炫目的阳光,以及随着开门声走进房内的人。只是对方不再是罗伦斯,而是莱。

邾夜坐在床上绞尽脑汁的回忆。

记忆如同磨旧了的放映机,播放出来的画面死死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后就不再前行。

"对了,"邾夜说,"我只知道罗伦斯对我说有埋伏……然后,头不知道怎么的,痛得要死……全身都没了力气……"

迎过莱视线的那一刻,邾夜当下愣住。

莱一瞬不瞬地望着邾夜,玛瑙般乌黑的眸子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看着这样的他,邾夜的心油然升起莫名的不安。

没错……那个致命的定格他不应该忘记的。虽然邾夜听不见罗伦斯在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在昏倒前,他的确吐了血。

"莱……"

"邾夜,"莱斟酌着用词,沉沉地说,"我希望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邾夜听着,心脏随即剧烈地跳动,仿佛连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接受现实,邾夜。"莱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莱的话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掐得邾夜的头脑瞬间空白。呼吸有一刹那的停顿,一股恶寒渗进体内,仿佛连灵魂都要为此冰封。

"死……?"邾夜无法接受,"不可能的……我……我得了什么病?"

"你没有得病。"莱慎重地说,"你现在的状况比得病更加严重、复杂。"

邾夜的脸色越发地变白。

"邾夜,你感染了'P'(parasitism)型病毒。"莱说,"简而言之,就是你感染了罗伦斯体内植入的寄生兽所带的病毒。"

邾夜的思考完全瘫痪:"你说……什么……?"

莱很是同情对方,"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感染上这个,更没想到罗伦斯会被他爷爷拿去做首轮的人体试验。"莱一五一十地说着,"邾夜,'P'型病毒在人体内会具有一定的潜伏期,时间的长短是因人而异的。按照目前的研究来看,'P'型病毒的杀伤力极强。主要是通过性和血液进行感染。一旦感染上'P'型病毒,细菌会逐步侵蚀你的全身,最后导致死亡。"

邾夜怔怔地看着莱,莞尔一笑,"什么啊……你以为是在拍好莱坞电影吗?"

莱缄默,眼神认真到不能再认真。

虽然邾夜的手放在毯子下,可微微颤动的手臂还是充分暴露出了他此刻的心境。

一言不发的邾夜陷入了沉思。如果是通过性和血液传播,也就是说,堕龙也会感染?

邾夜一阵心悸,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我感染了'P'型病毒……那我会传染给别人吗……?"

"不会。"莱说,"只有主体具有感染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邾夜疑惑。

"因为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涉及这些。"

"……罗伦斯他……"

"他和你不一样。因为罗伦斯是主体,所以能自我产生抗体。我想,通过他的血液和药物,可以适当的维持一下你的生命。"

邾夜闻言,握紧了薄毯下的手,问道:"那,我还可以活多久……?"

"这要依据你的身体素质来看。或许会是几年……也或许会是几个月。"莱说完,轻轻别开了脸。

邾夜突然感到无法呼吸。

尽管佯装平静,可邾夜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齿冠都因恐惧而咯咯发抖。薄薄的冷汗带毒似的流进血液。

"我……我会死……"

邾夜恍惚起来,旋即将头埋进了臂膀中。

"邾夜……"莱想安慰对方,可眼下,却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邾夜一动不动,只是闷声说道:"可以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莱轻轻地带上了房门,拐过转角时看到了等着他的罗伦斯。

莱朝他重重地叹息,"干嘛要我去说出这种残酷的真相。"

罗伦斯垂过眼,说:"他现在不会想要看到我的。"

"但你不可能永远不去面对他。"莱说,"至少,你还欠他一个道歉。"

罗伦斯迅速沉默下来。

道歉。这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的。罗伦斯现在总算明白爷爷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究竟是何用意了。

——邾夜已经逃不出我设的局,他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

瞒着罗伦斯,甘比诺教父早就知道了孙子体内的寄生兽具有感染性。所以,为了自己的目的,高高在上的教父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回想起那日两人的对话,以及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罗伦斯神色一凛,闪过从未有过的执意。他不会如对方的意的.

正午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邾夜一个人来到大街上时,气虚体弱。他扶着街边的路灯,大口大口地喘气。

刺目的日光透过云层染到皮肤上,仿佛体内的水分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邾夜僵着身子,抿了抿唇,继续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可身体却总是使不出力来。

邾夜弓着身子平顺起呼吸。耳边是繁华都市的喧哗。

半晌,他才抬起眼睛。

笔直的道路犹如蒙上了薄纱,变得朦胧而晦暗。

邾夜咬紧牙关,还是毅然地迈开了步子。他想,他应该回到某个地方去。至少在那里他的心会变得平静。

在接受这个残酷的冲击前,他需要足够的镇定与安静。

——接受现实,邾夜。你活不了多久了。

——或许会是几年,也或许会是几个月。你会死。你会死的……

恍若被雷击中,邾夜不禁战栗。

脚跟发软的当下,随即与迎面走来的男子肩头相撞。

邾夜头昏的踉跄了两步,刚一稳住身子,还来不及道歉,对方倒是先一步破口大骂,"喂!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吗!?"

"对不起……"邾夜努力挤出一丝平稳的声音。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标准的地痞流氓,男子一脸痞子样,伸手就要揪住邾夜的衣领好生恐吓一番。

可意图施暴的手却在下一刻被人牢牢抓住。

男子的视线迅速顺着捉着自己的手向上移去,对上的是一双半分笑意的黑眸。

"不觉得和平处理比较妥当吗?"

听到这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的瞬间,邾夜的心微微发烫。

他没有抬头,可从男子战战兢兢退远的样子来分析,也知道堕龙的笑绝对"不怀好意"。

邾夜没有说话,微垂的脸庞让亮茶色的刘海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堕龙调侃地笑,"罗伦斯会放你一个人,还真是罕见。"

邾夜的喉结艰难地咽了咽。他扬起眸光,淡淡地问:"你找我有事?还是只是纯粹带着善意的出手援助?"

"你说呢?"

"你说过我最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邾夜转开脸,"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定非要有事?"堕龙的声音揉进了如水的温柔,"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你,难道你会怀疑?"

邾夜的眼睛有一刹那的酸涩。他努力忽视着心口涌动的悸动,有点恼怒。

邾夜是真的认为堕龙太卑鄙了。在别人深陷绝望的时候给予温柔与保护,哪怕只是虚假的假象,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依赖。

在Island监狱里不就是这样吗?

邾夜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堕龙的。他承认堕龙很有魅力,可自己喜欢的不止于此。是更多的,来自于他身上的……

"你说你想见我。"邾夜低下眼,"现在你见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堕龙微笑。

"……你觉得这样玩很有趣?"

"不。我想你对我有所误会了。"

"什么?"

"邾夜。"堕龙托住邾夜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前,附耳轻柔的耳语,"回到我身边来吧,我需要你……"

从唇齿里织出的声音宛如被阳光晒过的温热水流,缥缈地穿透邾夜的耳膜。

尖锐的带着穿透力的疼痛让邾夜心口的一角迅速坍塌。

他看向堕龙,淡淡地勾过嘴角,"你杀了莱昂,如今,却还要让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你身边,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堕龙笑起来,说:"邾夜,你真的确定莱昂是我杀的?"

邾夜怔住。某种不确定的因素缠绕在脑海内,让他有一秒的把持不住。

堕龙说:"莱昂不是我杀的。"

邾夜淡笑,"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说罢,直视住对方,"除非你给我证据。证明莱昂不是你杀的证据。"

堕龙笑,"这种东西我没有。"

邾夜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两步,"那不就得了。我要走了。"

"邾夜。"堕龙安静地正视着眼前心口不一的男子,笑了笑,"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心声,你其实是很想留在我身边的。不是吗?"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报仇,不一定要指望罗伦斯,我一样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邾夜喟叹地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地望向堕龙,"堕龙。你真的爱我吗?如果你爱我,就应该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荒寂的色调自眼底一闪即逝,邾夜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邾夜干净的脸孔扬起一抹黯然却又坚定的笑,"以前,我总是被丢下,但这一次不一样。记住,堕龙。是我,是我拒绝的你。"

堕龙定定地凝视着邾夜。

邾夜顶过对方的注视,说:"堕龙,你知道心痛是什么感受吗?你可曾后悔过?我想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听清楚好了,我不会选择你的。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你了,堕龙。"

邾夜毫无保留的拒绝让堕龙拧了拧眉。

几乎是在茶发男子转身离去的刹那,堕龙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挽留住对方。

可一秒间的间隙,在他为自己的举动愕然之时,错过了留住邾夜的机会。最后收过的五指没能抓住对方的手,捏在掌心里的仅是沧冷的空气而已。

一时间,堕龙想到了邾夜的话——你可曾后悔过?.

当淅淅沥沥的雨水飘下时,浅灰色的积雨云已经沉沉地盖住了原本晴朗的苍穹。

邾夜望了望犹如泼了墨的天空,顺势落进眼帘的雨水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环顾四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雨势不知不觉间逐渐转大,雨珠串连成线,密集地自厚厚的云层中漏下,淹没了城市前一刻的喧闹。

邾夜的头发被雨水濡湿,一丝丝的凉意随即悄然地爬上背脊,直往脑里蹿。

他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身体实在是疲乏不堪,他只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暂作休息。

随着时间的游移,嗓子那火烧火燎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火辣辣的感觉膨胀在胸腔,五脏六腑如同被蚁噬般叫人难以忍受。邾夜捂住嘴,很难受地猛咳。他的表情很痛苦,却又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想示弱。

没错。邾夜害怕的并不是死亡。

因为打从他背叛了自己家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迎接自己的结局只有死亡。

邾夜并不怕死,可他不甘心!比起踏在复仇的道路上被布朗所杀,就这样平庸的死掉实在叫邾夜无法接受。

他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死掉!

过了好一阵子,贯穿全身的痛楚才得以缓和。

邾夜无力地垂着头,闭着眼。在静谧的包覆下,如柱的雨水拍打在身上那细细的钝痛被雨伞无声遮蔽的声响所取代。

邾夜怔怔地扬起视线。

罗伦斯正撑着伞,静静地凝望着他。

邾夜转过眼睛,不再看向他。

罗伦斯艰涩地开口,声音满是愧疚,"邾夜,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如果……"

"杀了你,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吗?"邾夜苦笑,"我还是会死。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罗伦斯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自责之色。

邾夜雾蒙蒙的眼睛回视着罗伦斯深墨色的瞳仁。

从长椅上起身,他淡淡地说:"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我接受这个现实。反正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从布朗的手里一直活下去。就算他死了,布朗家族也会长存,毕竟我只是一个人……但被家族所杀,我想我是死得其所的。

可现在……我没办法在接受莱所说的真相。至少,我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接受。"

顿了顿,邾夜垂过眼帘,冷冷地说:"罗伦斯,这是你欠我的。所以,我要你补偿我所受到的伤害。

从今天开始,我要变'强',不会再做以前那个面临危险却毫无还击之力的邾夜了。

我要报仇。我要借助你的财势来完成我最后的复仇。我说过的,我要让布朗那个家伙好好品尝到绝望的真正滋味。我现在要的,不再是布朗的命,我要的是整个布朗家族。"

"好。"罗伦斯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声音散糅在空气中,罗伦斯专注而执著地接着说道:"这是我对你的偿还。所以,邾夜,我不会让你死的。倾尽我所有,我也绝对会让你活下去。"

——Tobecontinued





第四十八章

二年后——

某星级酒店的VIP套房里,约翰正惴惴不安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神色紧绷。不时地,他会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并且重复这个动作的次数是越发的频繁。

"该死……!"

恼怒地掀倒了桌上摆放的红酒,约翰重重地皱起眉头。

一个月前,他亲手搞砸了一次由他全权负责计划的大批次毒品走私,因此得罪了纽约黑手党九大家族里,如今财势如日中天的甘比诺家族。

而和他牵连甚广的博纳诺家族BOSS在平息这次的风波前,只好让他在外面避避风头。

与前一任的甘比诺教父不同,他的孙子罗伦斯?甘比诺自从正式接任教父之职后,其家族的财权是扶摇直上,但这和现任甘比诺教父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更显毒辣、无情具有很大程度上的关联。加之,甘比诺教父身后以其参谋为中心的智囊团也的确是远见卓识,在做出任何决定前,他们的每一个细节的定位与考量都考虑得巨细无遗。

况且,现在甘比诺家族明显有和"纪律委员会"之首的柯里昂家族联手的趋势。

其实约翰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毕竟他在黑手党内参手牟利也只是暗地里的形式。对外,约翰永远都是S.W.A.T的优秀成员。也正因这种特殊身份,使得老奸巨猾、小心行事的他在黑白两道上都获取了不少的人脉关系。这也是为何捅下大娄子的他却没被自家教父手刃交差,还意图留下他命的缘故。

而约翰这次会失手就连他本人都大感意外。

他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所以,当他从警方的埋伏中顺利抽身的时候就查获到是有情报外泄造成的失利。亦或者,是有黑手党方的人从中作梗。

约翰想不到会有谁会出卖自己,不,是出卖这次的交易。

然而,一周前一封邮寄给他的信件让他瞬间如坠冰窖。前所未有的恐惧蛇一般冰凉而狰狞地缠覆住全身,让约翰的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

致我最亲密的好友:

——许久不见。近期内,我会来见你的。

——请耐心地等着我……

你最好的好友:莱昂

这不可能……!?

看着信件,约翰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在惊慌和害怕中剧烈的跳动。

下一刻,仿若感觉到旁人逼人的视线,约翰心惊胆颤地猛地扭头,可偌大的房间内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这是约翰第一次觉得周遭是骇人的鬼魅。

他无法忍受,更加无法把手里无迹可查的信当做一个恶劣的玩笑。因为落款的人名是莱昂!因为信笺的字迹是莱昂的!让是那个已经死在Island监狱里快有两年,并且他还亲自去确认了尸首的莱昂!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约翰猛地一颤。

他贴着门扉小心翼翼地问了是谁后,隔着一道门,另一端的干净男声说出了事先联络好的暗语。

约翰再三确认后,谨慎地开启了一条门缝望出去。

是一位身材高挑精壮的英俊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男子礼貌性的微笑着,笑容里带着点温文尔雅。

"你是……?"约翰问。

"我是博纳诺教父身边的随从——loong。"

约翰知道这个人。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的确听说在三个月前博纳诺教父身边有了个很讨他欢喜,聪明却不会过度张扬的随从。而那个男人是个中国人,名字就叫loong。

约翰打开门,侧身让对方进来。

堕龙看着面色如土的约翰,笑笑着,"博纳诺教父给你准备好了一笔临时资金,落脚的地方也为你选好了。"

约翰不满地瞪住堕龙,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我他妈的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堕龙说:"请你耐心等待博纳诺教父的指示。约翰,你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因为甘比诺教父对于这次的失利态度很含糊。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向,可也明确了不会罢手。"

约翰心烦地切了声,从鼻子里哼出烦躁的闷吭。

堕龙不愠不火,极具耐心地说道:"那么,请简单地收拾上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带你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等等!"约翰忽地拨高嗓音,"我现在可是正在被人恐吓中!"

堕龙波澜不惊地微笑,正要开口说什么安抚人心的话时,视线却突然望到落地窗外。

突地!落地窗的玻璃瞬间崩碎!

约翰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太阳穴就由右自左被什么东西飞速刺穿!

一颗自落地窗外射进的狙击子弹穿透了防弹玻璃,冲击力瞬间轰到了约翰,利落地要了他的命。

黏稠的血液和脑浆从弹孔里缓缓地流出。

整面碎掉了的落地窗顷刻间涌进刺骨的强风,吹飞了放置在茶几上的信件。

丝丝分明的黑发鞭挞在脸颊上,堕龙一瞬不瞬地朝外面眯缝起眼。

狙击距离应该是八百米左右。风力、风向、空气温度、湿度等外因,都被狙击手控制得很好。

……是谁?

几秒的间隙后,堕龙不由面露赞许之色。两年不见,他没想到邾夜会成长至此。

高楼上,邾夜放下狙击枪,极目远眺。

冷冽的寒风吹得脸颊生疼,亮茶色的发丝于风中飞扬。邾夜捋了捋耳鬓的发丝,转过身,然后,又微微地侧眸回望了一眼。

似有若无的,他轻笑了一下.

邾夜在大街上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才缓缓停到了他身边。

"哟!"三十多岁的男司机冲他扬扬眉,"我可是很准时地在约好的时间来接你的吧。"

邾夜淡漠的表情在看到他后稍微柔和了下来。打开车门,一径坐到了后座上。

"下午的会议是几点?"邾夜淡淡地问。

"上层的人刚才有打你的手机,说时间更改为下午五点。"司机回答着,将邾夜白色的手机递给了他。

邾夜点点头。

刚才上车时就注意到了,在轿车的后座上放着一个小箱子和一床薄薄的薄毯。

邾夜没问,但也晓得绝对是罗伦斯吩咐司机准备的。

他打小箱子,里面不出意外的,是大大小小,数目近二十的药瓶。

"甘比诺教父一直很担心你呢。"司机开车的同时,还不忘笑呵呵地调侃,"本来这种暗杀不应该是由你来做的吧。想来,也只有邾夜你才有这个能耐让一向顽固的甘比诺教父点头答应妥协。他真的,超喜欢你呢——"

邾夜没理会对方善意的揶揄。

司机从后视镜上打望了他一眼。一如他所料的,邾夜始终是无波无纹的神情。

邾夜将药瓶一一打开,服下一大把的药后,随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关于罗伦斯对邾夜的态度,罗伦斯是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邾夜的喜欢。

在甘比诺家族的军团里,只要阶位涉足到教父身边的成员,是无一不知晓当家教父罗伦斯对邾夜的爱的。

尽管爱上一个男人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但甘比诺家族军团里的人倒是很少有人对于这件事提出质疑与反对的。首先,是两人之间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邾夜对罗伦斯的态度始终是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其次,是因为罗伦斯的继承使得家族的财势是蒸蒸日上,并且,他待下属的确不薄。和罗伦斯一起打拼的人现在无一不是权势财富双丰收。

所以,对于甘比诺教父爱上男人这事,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邾夜望了望车窗外快速划过的风景,说:"回甘比诺家还有段时间,到了林荫道的时候劳烦叫我一声,我想休息一下。"

"林荫道?"司机说,"到别墅时再叫你不好吗?至少还有五分钟的车程呢。"

"没关系。"邾夜轻轻地说,"我不想走进会议室时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太有失礼仪了。"

司机点点头,道:"OK!我知道了。"

"谢谢。"邾夜说完,便拉过放在座位上的薄毯,蜷着身子倒在后座上小憩起来。

两年了……

邾夜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兴许是自己的复仇还没有完成的缘故吧。

就如莱曾经对自己说的,意志力也是存活的关键之一。

而今天,就在刚才,邾夜顺利地为莱昂报仇雪恨了。

这也是罗伦斯为什么会放任他去完成这次刺杀的原因。追究起来,约翰所负责的毒品走私之所以会失利,完全是由于邾夜暗中使诈。虽说毒品被警方查获后甘比诺家族也有不小的损失,但罗伦斯不在乎。

只要能完成邾夜的愿望,这点小钱根本不值一提。

邾夜闭上眼,指尖似乎还留有扣动扳机那一刹那的感触。

他此刻不晓得自己的心境到底是怎么样的,有点兴奋,也有点疲惫。他以为自己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直到看到了堕龙。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呢……?

发现接应约翰的人是堕龙的时候,邾夜还真一度以为自己会失手。没想到堕龙却没有加以阻拦。邾夜明白,在他瞄准约翰的时候,堕龙已经发现了他。

按照邾夜目前的功夫来说,他只有远距离狙击的实力还算不错。其它方面,尤其是近身格斗,叫邾夜自己来形容的话,一个字最为精准,那就是——惨。

所以得手后,在前往约定地点时邾夜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遇上堕龙?

可显然是他自己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各种意义来说,邾夜不想和堕龙正面相对。就如同他现在对罗伦斯的感情异常复杂一样。

在这两年里,不论复仇的道路是艰难还是平坦,陪在邾夜身边的是罗伦斯。

邾夜不是没有感觉,他并不冷血。一味对自己好,爱自己可以爱到不顾一切,邾夜明白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他也感动过罗伦斯的付出。可一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饶是明白这不全是罗伦斯的错,可强烈的恨意还是会抵消那份浮沉在心里的动容。

两年的时间里,因为"P"型病毒的侵蚀所造成的器官衰竭以及其他反应,已经让邾夜进行了两次非医学常规的换血和器官移植手术。

每次发病痛不欲生,邾夜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时候,他脑子里真的闪过了"死了才是解脱"的想法。

可邾夜活了下来。再痛苦,再难受,他最终还是熬了过来。

而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就是恨。

在没有成功击垮布朗,将布朗家族整个囊括其中之前,邾夜无论如何都要咬紧牙关活下去。直到他完成了复仇的那一次日到来时,他想,他才可以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邾夜的是世界没有爱的。所以,他不想去眷念对堕龙难以忘怀的爱恋,也不想去回应对罗伦斯的动情,就连莱昂那份纯真的感情,邾夜也缅怀到了友谊之上。

邾夜明确着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他就是为此而活着的。

当轿车开至甘比诺家别墅外的林荫道时,司机叫醒了睡着了的邾夜。

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邾夜揉了揉双眼。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阳光至树隙间透进,投出零碎的阴影;迎面,有微风拂过的柔软温度,草叶的味道悄悄流泻而进;不时地,还能隐隐听到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然后,他好像朝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可邾夜不记得了……

很奇怪的梦。

邾夜斜斜地靠着车窗玻璃,很久不曾感受过的恬静让他不由勾过嘴角。

到家后,邾夜就直接去了罗伦斯的书房。

敲了敲门,里面应了声后邾夜推门而入。除了罗伦斯,在书桌前还站着一个老人。

看到邾夜走进来后,老人向罗伦斯行礼,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象征着效忠的吻。罗伦斯轻轻地睨住他,盛气凌人的姿态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犹如皇帝一般。

邾夜站在堆放着书籍的书架旁,看着老人从书房另一边的门走出去。

他没有问这个人是谁。

"邾夜,感觉怎么样?"罗伦斯朝他走过来。

邾夜明白,看到他回来的罗伦斯问的并不是今天的暗杀。罗伦斯担心的,只有这次刺杀结束后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什么大问题。"邾夜说。

虽然没有言明,可邾夜也知道。纵使在行动前,自己已经是拟定了天衣无缝的计划。可罗伦斯仍旧给他留有后路。就算邾夜真的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而失手,罗伦斯也绝对有能力让邾夜全身而退,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罗伦斯瞧见邾夜的气色并不怎么好,过近的距离让他不由抬起手来,可就在手指即将碰到邾夜的刹那,罗伦斯虚了虚眼,手一偏,随即取出书架上的一个信封,将自己先前关切的动作立马粉饰太平。

"这个,我想你会感兴趣的。"罗伦斯将信递给邾夜。

邾夜打开来,里面是一组照片。将照片全数看完后,邾夜果不其然地笑了起来,"布朗他就只有这个最重视的弟弟。只可惜他脑子不好使,所以被他送到南非去了。我就知道……他弟弟看似脱离了黑手党的地下活动,其实私下经营的餐厅有从事毒品的走私与掩护。"

"警方马上就会获得线人提供的线索了。"罗伦斯冷笑。

"我很期待布朗得到消息时的表情。"邾夜幽幽地说。

来到书桌前,邾夜拿起上面搁着的打火机,点燃了照片。

逐步吞噬着照片的火苗磕出的火光,灼亮了邾夜琥珀色的瞳仁。

罗伦斯定定地望着他。不晓得是不是室外阳光过于灿烂明媚的因素,让邾夜的发丝和眼睛都褪去了一层淡淡的色素,有种幽远静宜的美。

邾夜还是以前的那个邾夜,并没有因为复仇而变质。但罗伦斯却不再是曾经那个在Island监狱里统帅"西帮",顾视清高的罗伦斯了。

"邾夜,"罗伦斯说,"半个月后会有一次在柯里昂家召开的会议,'纪律委员会'的几位BOSS都会去。"言下之意,就是布朗教父也会到场。

"临时开这个会议的原因,是因为布朗家族和吉诺维斯家族之间的矛盾愈加激烈化的缘故吧?"邾夜淡淡地笑,"听说吉诺维斯家族的教父已经核准,家族的杀手都已经前去'床垫(Mattresses)※'了。柯里昂教父身为九大家族之首,当然会'竭尽全力'的避免家族冲突了。"

"莱伦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是我们一手策划的。"罗伦斯说,"那天的会议你想去吗?"

"去。当然去。"邾夜一口应答,"我想看看布朗那个家伙面临穷途末路的样子。想来,他也想见见我吧……"

"我知道了。"罗伦斯点着头,继而说道,"你去休息吧,等一下的会议你不用参加了。"

"为什么?"邾夜费解地眨巴起眼。

"特别待遇。"

罗伦斯清冷的声音泛出了一丝促狭的味道,让邾夜不由愣了愣。

明着说,邾夜是罗伦斯的参谋,应该为了家族的教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事实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是:罗伦斯这位家族之首对邾夜反倒是处处照顾。谁叫罗伦斯爱邾夜呢?当然,和邾夜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有着密切的关联。只是关于邾夜感染病毒一事,除了莱和莱伦外无人知晓。

虽然归根结底,邾夜会染上"P"型病毒,是由于罗伦斯那日暴力性的强.暴了他。但真要深究的话,罪魁祸首不应该是罗伦斯的爷爷,前一任甘比诺教父吗?

只是他已经一个死人,这也让邾夜失去了仇恨的对象。

而罗伦斯深知这层层牵连,所以就如他那日对邾夜的承诺,他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像是应证自己的诺言,除了那日在莱昂的坟墓前,或者是邾夜发病昏迷时,罗伦斯就再也没有碰过邾夜。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罗伦斯不曾有过和邾夜身体上的接触,这也是家族成员里看着他们两人始终会认为没戏的原因。

邾夜凝视着罗伦斯展露在脸上那浅得几乎不可见的微笑,心里泛起了一圈涟漪。

无微不至的关切让他挺窝心的。

"罗伦斯……"迟疑地出声。

"嗯?"

"……没,没什么。".

半个月后的九大家族会议照理说场地不该选择在柯里昂家才对。只是,顾虑到每个到场教父的安危,以及吉诺维斯家族对布朗家族一时间难以调解的仇视,为防止无生事端,所以莱伦?柯里昂教父深思熟虑后还是把会议地点定在自己家。

那日,八位教父都携其保镖参谋纷纷参加会议,场面不可说不壮观。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点点蛛丝马迹的线索外流出去,立马引起了FBI的注意。

只可惜,柯里昂家族贵为之首,其军团的成员不是来混饭吃的,所有FBI派遣的人员都被拒于林荫道外。但,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实是,这只是障眼法,等获取新线索时,会议早已开始召开。

地点是"纪律委员会"九大家族之一的博纳诺家。

罗伦斯和邾夜是第四位到达博纳诺教父家的。

一下车,就宛若参加一个盛大的party似的,教父和参谋以及贴身的随从都被带到了大花园里。美其名曰参观、联络一下各个家族间的感情,实则不过是想要交换一下情报,好中饱私囊。

邾夜一踏进花园,就看到了站在水池边的布朗。对方也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了他。

邾夜径直朝他走过去,身边的罗伦斯并没有加以阻拦。

而池边的布朗脸色变了几变,有愠怒,有惧意,有焦虑,也有漠视。

"布朗教父,好久不见。"邾夜淡淡地笑。

"OH,孩子,我还以为你不幸死在了Island监狱里了。"布朗面色自若。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我没能如你的意丢掉这条不值钱的命?"邾夜瞅住对方,"别以为我不知道,得知我还活着,你三番五次地想揭露我的身份。但很不幸,如今教父您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呢,哪还顾得上我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邾夜,"布朗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做的手脚。"

"那又怎么样?"邾夜微微凑过脑袋,在外人开看,微低着身子的他似乎是在做着尊敬教父的姿势。

嘴边扬起的笑意微冷,邾夜说:"我亲爱的布朗教父……你斗不过我的。因为你不像我,做不到豁出命去取胜。"

"是吗?"布朗迎过对方的目光,笑,"我只是一时的面临困境。鹿死谁手,还未知。"

邾夜和布朗的对话戛然而止,小小的骚动声引去了两人的注意。

在一众成员的簇拥下,吉诺维斯家族的教父在博纳诺家随从的带领下走进大花园。

目睹着全景的邾夜霎时僵住身子。

困惑夹杂着其它表情让邾夜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带领着吉诺维斯教父的那个随从,神经突地刺痛。

并不是没有见到他,但距离如此之近的目视却还是阔别许久的第一次。

已经是和邾夜认识的他迥然相反的感觉。

裁剪合身的黑色侍者服,被梳起的黑色鬈发,还有那彬彬有礼的谦和姿态。站在这里的,是博纳诺教父身边一个得力的随从,面带迷人微笑,得体而谦恭。

他不是那个位于全球通缉榜榜首的男人,不再是那个金牌杀手组织的首领。

邾夜愕然——堕龙,为什么会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

——Tobecontinued





第四十九章

宜人的阳光洒满花园,到场的客人不少,但除了几位家族的教父在相互寒暄交谈外,其余人都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一旁,清一色地保持着沉默。

邾夜静静地注视着堕龙。

金色的阳光层层披拂在他身上,让那个一直展露在唇角的微笑看起来更显亲切。

下一秒,堕龙缓缓地朝邾夜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交汇。有那么短短的刹那,邾夜恍惚中发现那个他意图模糊的脸孔在回忆里又变得清晰鲜明起来。

他一下子扭开视线,缓步走到了罗伦斯身边。

罗伦斯一直看着邾夜,直到对方靠近后,才淡淡地开口道:"我没得到他在这里的消息。"

邾夜轻描淡写地回以一笑。

罗伦斯看他一眼,又瞥向远处的堕龙,说:"不想跟他聊聊吗?"

"你希望我跟他谈话?"邾夜问道。

"不希望。"罗伦斯如实回答,但话锋又旋即转向,"但我想,你应该想跟他谈谈。你真的不想见到他?"

邾夜闻言,一笑置之。

过了好一会儿,余下的几位教父才姗姗来迟。

因为有规定,会议室里只允许每个家族的BOSS出席,所以剩下的一干参谋和保镖都不得不留守在外面。

这次的首脑级会议为期两天,为此,博纳诺教父还特地准备了一番。

由于罗伦斯担心邾夜的身体状况,便执意要他回备好的客房休息。

邾夜没有拒绝罗伦斯的关心,和莱聊了几句后,便在限定的自由范围内熟悉了一下博纳诺家的地形,随即回到了客房。

水哗啦啦地从浴室的莲蓬头上洒下来。

透明的水丝濡湿了邾夜亮茶色头发,湿漉漉的发丝服帖在脸颊上,一个个饱满的水珠凝在线条优美的下颌处,一滴滴地滴落而下。

任凭莲蓬头的水流泻而下,邾夜在热水的沐浴下微微虚起眼,薄薄的雾气使他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一只手贴着墙面,邾夜垂下头,呼吸些微的急促。

他望着另一只摊开掌心的手,上面的血水在冲洗下迅速淡去,转瞬消失得一干二净。

片刻后,邾夜才将无力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想要借此来平缓一□体上的不适。

在浴室外的卧房的桌子上,十来个药瓶被很随意的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其中几瓶倒在桌面上的药瓶瓶口敞开着,一些药丸零星地散落了出来。

很轻的一声开门声缓缓在室内摇曳开。

来者轻轻地走进了卧房。尽管他脚步声极轻,可还是被邾夜隔着水帘耳尖地捕捉到了。

呼吸缓缓地沉下来,邾夜没有关水,而是一径披上浴袍。他一脸肃杀,悄无声息地拿起了贴身搁置在浴室内的手枪。

是谁……?

邾夜的第一个反应是擅闯者乃是布朗手底下的人。

但在下一秒,这种想法便在脑子里飞快的烟消云散。邾夜决定先把偷袭者搞定再说。

警惕地贴着浴室的墙壁,邾夜轻手轻脚地扭动浴室门扉的门把,开启了一条细长的小缝。

一晃而过的人影,邾夜眯缝起眼,猛地开门,枪口直指目标!

电光石火间,一个反剪以迅雷之势猛地扣住了邾夜的行动!邾夜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还击,一只手倏地被桎梏到身后,眨眼间,手中的枪口便被身后的突袭者利落地一转,就着邾夜的手,反手指向了邾夜的脑侧。

"呵呵,阔别两年,我还以为你的本事已经是突飞猛进了。"

后背陷落进宽阔的胸膛,轻浅的声音丝线一般萦绕在耳畔,像极了一种致命的诱惑。

邾夜被堕龙牢牢地禁锢在怀里,所有能反击的空隙都被封死。

淡淡地叹了口气,邾夜说:"就算我突飞猛进了,也及不到你十分之一的能力吧……遇到你,我没有胜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妄自菲薄了。"堕龙将下颌暧昧地蹭住了邾夜的颈窝,轻轻地说。

"我没有,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你以为我没有败给过你吗?"堕龙笑,"或许你我间的实力的确是悬殊。但,邾夜……我也败过,而且还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你的口气听着可不像。"邾夜一点也没从对方谈吐的语气里摸索出啥变化来。

堕龙不禁苦笑出声。

邾夜没加理睬,趁着手腕上的力道轻了几分时立刻试图抽回被钳制着的手。

"别动。"堕龙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劝别扭的情人,"擦枪走火可是很危险的事,你也不想脑子开花吧。"

"堕龙,"邾夜冷冷地说,"你不觉得用这样的语气说恐吓的话超不对板吗?"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呢?"堕龙亲吻着邾夜的脸颊。

"我希望你放开我。"

"好啊。"堕龙轻笑,"那你是希望我放开抓着你手腕的手呢,还是环着你腰的手?"

邾夜:"……"

堕龙也没再调侃邾夜,他松开了收紧的手,同时也抽走了邾夜手里被他掌控着的枪。

指尖一转,握住手枪,在邾夜回过身来的时候堕龙亲吻了一下手枪,说:"我说过的,这个玩意儿一点也不适合你。"

邾夜不想跟他唠嗑,直奔主题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堕龙笑着反问。

"……"邾夜沉默,让人捉弄不透他到底是猜不出,还是懒得回应。

"呵,"堕龙笑着叹了口气,神色变了一变,"邾夜,我来到博纳诺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是博纳诺教父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在行动前先探听足够多的情报是制胜的关键。"

"哦,还真叫人意外。"邾夜奚落地笑,"以你的能力,用大屠杀来抢更符合你的作风吧。"

"这的确是最简便的方法,不过我不想树敌过多。而且,我也不太喜欢过于血腥的味道。"

邾夜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谎言,"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是我想见你。"

邾夜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微微皱起眉。

"干嘛露出这种怀疑的表情。"堕龙笑着看着他。

邾夜淡淡地撇开头,说:"已经看到了吧。之前,在我刺杀约翰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那个杀手是我了,不是吗?"

"因为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堕龙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替莱昂报仇,所以,特地去做约翰的牵线人。"

邾夜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

那日,他顺利得手,要了约翰的命。但事实上这件事本身已经触怒了博纳诺教父。以博纳诺教父的性子,就算不赶尽杀绝,也绝对会采取报复举动。可此事到现在却迟迟不见有所动静。邾夜明白,是堕龙为他圆了场。

邾夜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一度认定了自己和堕龙只会是形同陌路,但实则不然。

记得莱伦?柯里昂曾对堕龙说过一番话。

那是在邾夜对堕龙说出"再见"后不久的事。在柯里昂家,两人顺利完成交易时,莱伦?柯里昂一副自然数的模样和堕龙闲谈着。

"听说你被邾夜给甩了?"莱伦?柯里昂挑眉,顽劣地盯着对方瞧。

"甩?"堕龙细细地笑起来,"嗯,我的确是被甩了吧。"

"看你。"莱伦?柯里昂抿嘴,抚了抚下巴,"明明很难过,却还要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正是如此,才让人看不出你的真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越少暴露自己不是很好。"堕龙扬眉,道,"难道你认为流露出那种为爱情伤,要死不活,一蹶不振的样子才正常。"

"那当然不正常。"莱伦?柯里昂说得头头是道,"我只是想说,明明很难过,说出真心话就那么难?"

"说得你好像很懂。"堕龙好笑道。

"至少比你懂。"莱伦?柯里昂抱过两臂,"好歹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感情道路上我的经历比你多。"

"比如说……?"堕龙不禁想起不久前莱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你不要看我和莱一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