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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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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完赤兔骑皇帝》作者:钟晓生

1、第一章 吕布刺董 ...


  当年孝灵帝刘宏驾崩时,丁原带着并州军诣洛阳,与何进共谋诛杀宦官。
  刚进入洛阳城时,丁原曾当着诸位并州将领的面夸赞义子吕布:"天下能忍女色而不近者,唯我儿吕布是也!"
  话音刚落,众人扭过头去看落在队伍后面的吕布,只见他坐在马上,一脸漠然地提着一个小兵的衣襟将他举到半空中:"说,洛阳城的勾栏都在哪里?"
  丁原:"……"
  并州诸将:"……"
  
  丁原待吕布情同父子,可惜进了洛阳没多久,吕布被董卓以一匹宝马收买,杀了丁原转投董卓旗下。
  这件事情,在宫中的两名小皇子刘协与刘辨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当时刘协太小,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只晓得又死了一个人罢了。
  
  中平六年九月,董卓废天子刘辨为弘农王,立其异母弟刘协为天子。
  
  翌年中秋,洛阳南宫嘉德殿。
  十岁的刘协战战兢兢看了眼把守殿门的侍卫,低下头亦步亦趋走入大殿之中。
  十五岁的弘农王刘辨板起稚嫩的脸,咳了一声,道:"你们先退下。"
  殿中的宫人们漠然地扫了眼刘辨与刘协,立在原地不动。
  
  "……"
  刘辨面上讪讪,撇了撇嘴,依旧装出严责冷峻的模样,声音却泄露了一丝委屈的情绪:"你们先……背过去。"
  宫人互视一眼,总算给了小弘农王一点面子,转过身去摸摸宫柱,照照铜镜,不时偷窥两名少年究竟要弄些什么名堂。
  刘辨舒了口气,细长的眉眼瞬间弯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挤压得有些变形的月饼塞给刘协:"阿和,我知道你喜欢吃绿豆馅的,特意为你留的。"
  小天子刘协背对着宫人,懦弱怕事的表情也收了起来,乐呵呵地接了月饼,软软糯糯地低声道:"谢谢皇兄。"
  刘辨见他咬了一口,眉眼弯的更甚,附着小皇弟的耳朵轻声道:"方才宫人刚把月饼送来,董老贼就来了……吓坏朕……我了。他说我这几日都没吃甚么东西,非要看着我将月饼吃完,我本想留着叫你一块来吃……我特意将绿豆馅的留到最后,董老贼好不容易走了,我就赶快差人叫你过来。"
  
  刘协自小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吃起东西来极是文雅,嚼了半晌才咽下一小口:"唔,怎么没有宫人给我……给朕送月饼?"
  刘辨笑眯眯地伸手抹去小皇帝嘴角蹭到的绿豆馅:"大约是先送到我这里,一会儿也会有人给你送的罢。"
  刘协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会将莲蓉馅的留给皇兄。"
  刘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笼住眼中温柔的水光,看着刘协稚嫩的、与自己颇有几分相像的五官,心中一阵柔软:"阿和……"
  
  刘辨的母后何皇后与刘协的母妃王美人斗了大半辈子,然而上一代的恩怨却并未延续到下一代身上。又或许,是何进、董卓等人对皇权的蔑视使一对异母兄弟紧密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后宫中的女人美貌不说,灵帝刘宏生得也是相貌清秀,使得这两兄弟俱是秀眉清目,齿白肌莹。
  
  刘辨盯着漂亮的小皇弟,眼中泛起水波:"阿……"他声音突然一涩,嘴角的笑意便僵住了。
  刘协正欲咬上第二口,手腕上突然吃痛,竟是被刘辨异常大力地打了一下,月饼咕噜噜滚落在地。
  他受了惊,抬起头迷惑道:"皇兄?"
  这一看,吓得刘协三魂七魄走了一半——刘辨一向红润的嘴唇已经发紫,清秀的眉目扭曲得十分狰狞,五官已皱成一团。
  
  "哇!"刘辨一张嘴,吐出一口浓腥的黑血。
  本朝崇火德,宫殿的颜色非红即黑,那一口毒血溅在地上,与宫殿融为一体。
  九岁的刘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嘉德殿仿佛渐渐融化,变成汪洋血海,将他淹没。
  
  他震惊地忘了言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知傻傻地盯着刘辨。
  刘辨捂着肚子蜷成一团,连连抽气,咬牙切齿地念出两个字:"别……吃……"
  一贯轻声细语的刘协这时才回过神来,惊声尖叫道:"皇兄!!"
  刘辨摇头,眼泪鼻涕已淌了满脸,嘴角溢出黑红的血液:"出去……别……看我……"
  
  一旁的宫人见了刘辨的景况,竟是丝毫也不吃惊,一名宫女快步走出宫殿,想是去向董卓汇报了。
  另一名宫女冷漠地上前拉扯刘协:"皇上,您该回去了。"
  刘协怔了半晌,突然以惊人的力气甩开那名宫女,扭头向殿外跑去。
  
  九岁的刘协腿短身子小,攒足了力气狂奔,竟是将追赶的宫人们甩开了。
  他一头栽进茂密的草堆中,想起方才刘辨吐出的浓黑腥臭的血块,只觉胃中翻江倒海,一阵刺痛。
  他张开嘴,"哇"地一声,吐了一地秽物。
  
  "陛……下?"
  刘协抬起头,只见一名年轻的官员站在跟前,正诧异地看着自己。那人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刘协以前曾见过他几次,似乎是掌管笔墨的守宫令。
  刘协扭过头,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仇恨,咬牙切齿地指着那人道:"滚!告诉董贼!我一定会杀了他!!"
  那人更加吃惊,紧张地左右张望,见附近无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走上前,轻轻替刘协擦去脸上的秽物,柔声道:"嘘,陛下千万不要在人前说此话。"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会好起来的。"
  刘协望着他认真的神情,一时有些发怔。
  
  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吗?
  
  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还有宫人的大声呼唤:"皇上!陛下!"
  那人微微蹙眉,摇头叹息道:"臣先走了,陛下保重。"
  刘协怔怔地问道:"你是谁?"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神情逐渐焦急,来不及回答刘协的话,压低了身子逃走了。
  
  这时候谁胆敢与小天子有暗中来往,一旦被董卓发现,定会被处死。
  然而那人还愿意上前安慰失意的刘协,没有落井下石,刘协已是满心感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协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喊声,眼一翻,在宫人走近之前昏了过去。
  
  初平元年,董卓挟百官迁都长安,焚烧洛阳。
  
  初平二年,明光殿,尚书郎奏事。
  侍御史扰龙宗趋步上前:"圣上……"
  话音未落,董卓骤然起身,大锤一抡,扰龙宗莫名其妙被开了瓢,暗红色的血浆与黄白相间的脑髓霎那间喷了一殿。
  刘协与尚书部众官员目瞪口呆。
  董卓淡定地收起大锤,撩起官服将锤身沾上的脑浆擦拭干净:"我见此人脑生反骨,大概是来刺杀皇上的……唔,各位大人继续。"
  刘协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咚咚咚咚咚……董太尉……"
  话未说完,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初平三年四月,崇德殿。
  "陛下,该上朝了。"
  刘协嘴一撅,怒道:"不去!告诉太尉朕病了!不必每日走这个过场!"
  侍中刘艾神情温柔而无奈,握着刘协的手道:"阿和,你是怎么了?这么久你都忍下来,怎的今日闹起脾气来了?"
  刘协正欲扔狠话,看见刘艾温柔的笑容,满腔怒火已消去了一大半。
  他撇开眼道:"朕!朕……我,我昨晚没吃饱,不想去……"
  
  刘艾是幽州牧刘虞的侄子,乃是东海恭王之后,算起辈分来应是刘协远到不能再远的、能追溯祖宗八代的远房堂兄。
  在董卓入京之前他入宫做了郎官,董卓掌权后大肆启用党人,刘艾就被提拔为侍中。然而党人对董卓的暴政早已心生不满,对董卓仅是虚与委蛇,只在乱世中委曲求全罢了。
  侍中一职本是守在天子身边负责顾问应对、处理政务等事,然而董卓独揽朝政,这项职责便被架空了。袁绍诛尽宦官,宫中负责天子饮食起居的官员骤然减少,刘艾便担当起了服侍天子生活的重责。
  他在刘协登基后就一直陪在刘协身旁,刘协对这远房堂兄也逐渐放下戒备,与他日益亲厚。
  
  刘艾叹息,继续劝道:"阿和……"
  刘协今日醒来后心中莫名悸动,隐隐有种冲动蔓延四肢百骸,叫嚣着令他不必再忍辱负重。然而此时这种情绪已渐趋平静,又经刘艾规劝,他已妥协:"好……"
  
  "陛下!陛下!!"
  一名郎中惊慌失措地冲进明光殿。
  刘艾微微蹙眉,却并未苛责他:"莫慌,何事?"
  郎中疾喘不止,又哭又笑,表情十分扭曲狰狞:"陛下!董贼、董贼死了!"
  
  "砰。"
  刘协手中的玉如意砸落在地:"什么?!"
  郎中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涕泗横流:"啊哈哈哈……董贼,今日董贼上朝之时被吕布杀了!如今已是全城震动!"
  刘协这次没有晕倒。他手指不住颤抖,却依旧维持着镇定,沉声道:"当真?"
  郎中连连点头,下巴磕在崇德殿的砖上发出咄咄咄的响声:"微臣亲眼所见!守宫的侍郎们都已疯了,臣一路冲进来无人阻拦……"
  刘协攥紧刘艾的胳膊,指节因用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喃喃道:"吕布……都亭侯吕奉先?"
  

作者有话要说:注:月饼是唐朝才有的,为了剧情需要,就让它穿越一下吧XD

除了文案上的交代,其实还是有些话想说,放在文案上不太工整,就写在这里。
这篇文还是三国,小生兜兜转转在这个狼烟烽火基情四起的年代出不来了。这是小生第一次尝试写战争、阴谋(神马?短歌那篇文?噢,那个还没写到权谋就……暂停了先),为了不写的太过幼稚也做了不少的功课,战争地图就画了好几张。
因为情节需要,三国势力被我重新洗牌。虽说改变了历史,但也不会彻头彻尾变成另一个时代,人还是这么点,而且吕布会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历史上的曹操,比如奉天子令不臣,比如占有中原的腹心地带和周围的军阀你来我往,某些战争也会从历史上直接借鉴。当然,他毕竟不是曹操,很多曹操做得出的事他做不出,曹操办得成的事他办不成,究竟是哪些,看文就知道了(~~被PIA飞)

这是一个相爱相杀的故事,刘协不再是那个拱手江山的汉献帝,他有心计有阴谋有野心,他斗不过曹操,却未必斗不过吕布。主角两个人都是以江山为重儿女情长次之的人物,可是结局偏偏他就HE了(好吧,其实我是被逼的)
另外,我每次写文都会变成全文搞基,配角们搞着搞着主角就去打酱油了……所以这一次没有副CP只有主CP,视角偶尔会岔开交代一下曹魏和东吴在主角搞基的过程中都干了什么。不过我会尽量控制好,攻受的第一主角位置不可动摇。
大概就是这么多要交代的。

最后,多谢赏光,愿诸位看官看文愉快^-^




2

2、第二章 吕布出逃 ...


  司徒王允上奏请封吕布为奋武将军。
  刺董一事乃是王允和吕布的合谋,据说是因为吕布对董卓早已心生罅隙,王允的策反才会如此成功。
  究竟董卓因何事而开罪了吕布,就如当初吕布缘何杀死丁原的理由一样无人知晓。
  
  翌日,朝堂上。
  刘艾宣读圣旨:"吕布灭贼有功,迁奋武将军……"
  王允向吕布丢了个得意的小眼神:你看罢,是老子为你讨的功劳,记得老子的恩情~
  刘艾继续念道:"假节,进封温侯……"
  假节?!王允怔了怔,笑容僵住了。
  刘艾大喘了一口气,微笑示意沸腾的朝中百官安静片刻,底下还有内容:"仪比三司。"说罢将圣旨一阖,笑看朝堂中的反应。
  仪比三司?!身为三司之一的司徒王允彻底风中凌乱了。
  
  吕布略有些诧异,宠辱不惊地抬头一看,却见坐在龙椅上的刘协正眼带笑意地打量着他。
  小天子今日与往年似乎有所不同。昔日他坐在龙椅之上一直是正襟危坐,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却能让人一眼就看穿他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然而今日刘协的坐姿似乎散漫了许多,脸上也添了些表情,仿佛从一个傀儡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下朝之时,王允恶狠狠地瞟了眼刘协,与吕布并肩走了出去。
  刘协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冻结,心中隐隐有不测的预感。
  
  果然,董卓虽已身死,一切却远远没有刘协想象的那么顺利。
  刘协此时只有十二岁,朝中也没有自己的势力,王允以"天子尚幼"为由,与吕布共揽朝纲,依旧将皇权架空。
  唯一比董卓在时好的就是刘协不必再担心朝不保夕,至少王允与吕布不会杀他。
  
  不久,王允杀了德高望重的蔡邕,大肆铲除异己。
  他坚持解散凉州军,引起凉州诸将的不满。牛辅起兵反抗,打败朝廷派来宣读圣旨的李肃。吕布一怒之下斩杀李肃,亲自领兵大败牛辅。
  李傕、郭汜、张济等凉州大将上书向王允请降,王允却坚持不受降。
  
  李傕等人大怒,在讨虏校尉贾诩的煽动下,以为董公报仇为名,集结十数万凉州大军攻往长安。此时长安城中守兵仅有两万,一时间人心惶惶。
  吕布迅速组织长安城中兵马,坚守城门不出。
  
  此时宫中的守军抽调了大部分前去守城,王允对刘协的看管逐渐放松,甚至偶尔刘艾带着刘协溜出皇宫来到长安城中查探,王允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这日刘协又闹着要出宫,刘艾拗不过他,只得替他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命两名侍卫在身后跟着,这才领着小皇帝出了宫。
  刘协一出宫门,说要查探军情,刘艾便带着他向吕布指挥守备的西安门走去。
  
  走出一阵,刘艾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当下皱起眉头思量一番,领着刘协往那狭窄的巷子里拐去。
  刘协并未发现异状,只是观察刘艾的表情,他也能猜到一二,轻声唤道:"叔玉。"
  刘艾握紧了他的手,笑容沉静:"阿和放心。"
  
  说话间只听身后一阵锐器破空的呼啸声逼近。刘艾脚步一错,严实地将刘协护在身后,转瞬已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迎将上去。
  刺客是两名形容枯槁的男子,一个失了右手的手掌,一个瞎了一只眼睛。他们手中的兵器已破损不堪,其中一人拿的竟是柄断刀。
  刘艾自小是幽州牧刘虞亲自教习的武艺,身手极是迅猛,那两人只见刘艾身形一闪,已被刀柄砸中虎口,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
  
  两人怔了片刻,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后跑,却被刘艾一人一刀砍断了脚筋,当下哀嚎着扑倒在地。
  刘艾转过身,方才出手时冷峻的表情已经收敛,笑容温柔儒雅:"阿和,你去前面等我。"说罢向藏在暗处的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刘协摇了摇头,冷冷地打量着两名不速之客:"不必。"
  刘艾叹了口气,弯□,以温柔却不容抗拒的语气道:"阿和。"
  刘协不甘心地瞪他,细长的眼睛硬生生被他撑得滚圆,颇有些滑稽。
  刘艾忍俊不禁,已有些妥协,却还是试着劝道:"阿和,你不该见血。"
  刘协瞬间泄了气,低声道:"那你……处理得快些。"说罢转身向闾巷尽头走去。
  
  刘艾望着他的背影莞尔一笑,转过身时所有的温柔却变作腾腾杀气:"凉州军余孽?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二人捂着伤口不住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凉州军?小、小人是长安城中的百姓……只是见两位大人衣着光鲜,才生了歹念……"
  刘艾狭起眼:"衣服与兵器是你们捡来的?"
  二人哭道:"家中无布无粮,前几日在城西找到两具尸体,小人就扒了他们的衣服……大人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刘艾收回指着他们的环首刀,茫然地喃喃道:"长安城中已到了这个境地吗……"
  他又道:"你二人参军负伤后退役?"
  两名刺客摇头:"小人负了伤所以不能参军。"
  刘艾嘲道:"不是为了躲避兵役而自伤?"
  二人怔了一怔,诧异地抬头看向刘艾,神色惘然。
  
  刘艾敛容:"今日你们打不过我,所以才跪地求饶。若我不是你们的对手,恐怕早已做了你们刀下冤魂。我若放了你们,改日你们还会去伤别人。法不容情,你们莫怪我。"
  他此话说得却是不错。如今长安城中兵荒马乱又物资匮乏,财资尽被军队征走,除了偷抢,百姓已是走投无路。然而即便是偷抢,也早已没有东西可偷可抢,甚至出现了百姓饿极而互相残杀吞食的惨事。只是那两人绝不会是自伤,而是被流寇所害——这样动荡的年代,当兵已是男子唯一的活路,又怎会有人自断生计?然而此种境况,身在深宫之中的刘艾与刘协自是不会懂的。
  那二人听出刘艾话里的杀意,又是一怔,正欲起身逃跑,却是来不及了。
  刘艾手起刀落,割断了二人的喉管,连惨呼声都未发出,丝毫不曾惊扰等在巷口的刘协。
  
  刘艾撕下常服一角,仔细揩净了环春刀上的血迹,收刀回鞘,走到刘协身旁:"走罢。"
  刘协咬着下唇,终究是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只是颦起双眉,冷冷道:"叔玉,我不喜欢你这样。"
  刘艾怔了怔,嘴角的笑意愈甚,鲜如春月柳:"好,叔玉明白。"
  
  两人来到吕布所在的西安门下,被守备的士兵横戟阻拦:"什么人?"
  刘艾从腰间掏出令牌,道:"求见奋武将军。"
  
  "你们……"
  低沉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刘艾与刘协同时旋身,只见一名八尺高的男子身著银甲,头戴金冠,长眉入鬓,爽朗清举,英姿百般难描。正是吕布。
  吕布见了刘协,微微蹙眉,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无人处走。
  刘协与刘艾对视一眼,趋步跟上。
  
  吕布停下脚步,转过身漠然地看着只有自己齐胸高的少年天子,道:"将在军中不拜。"
  刘协亦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再则吕布如今统率守军,若他向自己跪拜,唯恐折损了他在兵士面前的形象,影响军心。
  故刘协一双细长的凤眼泛着亮晶晶的光芒,笑赞道:"奋武将军正是朕的周亚夫。"
  吕布微微侧头,依旧无甚表情。
  
  刘协心中暗赞:好!好一个宠辱不惊的大将!
  吕布满心困惑:周压妇是谁??小皇帝的老婆??
  
  吕布道:"陛下前来劳军?"
  刘艾抢道:"皇上微服出巡,只是来看看守军的情况。"
  刘协仰望高耸的西安门,喃喃道:"奋武将军可否带朕上城楼一看?"
  吕布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了:"城上恐有流矢来袭。"
  刘艾沉吟片刻,也劝道:"皇上不能涉险。"
  
  刘协满心失望,也不强求,淡淡颌首道:"那便算了。"
  吕布道:"我领陛下在城下巡视。"
  
  三人沿着西安门附近的城墙走了一遭,发现守城军虽装备齐整,但面对着五倍众的凉州铁骑,却明显士气不足。
  刘艾斟酌再三,担忧地开口:"奋武将军……"
  吕布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冷道:"不劳侍中操心。"
  
  刘协恍惚中又想起董卓的脸。凉州军残忍如豺狼虎豹,各个都是像董卓一般将人炊骨撕肉、啖睛饮血的猛兽,若是他们攻破长安,自己如何得全?
  他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此刻心中的愤恨与恐惧会汇成河,在心中波涛汹涌。
  
  吕布见刘协出神,缓缓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道:"末将送皇上回宫。"
  他两指并入口中,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只见远处一匹枣骝色的高头大马飞驰而来。正是赤兔马。
  吕布翻身上马,弯下腰猿臂一捞,刘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自己已安然坐于吕布身前。
  刘艾一傻:"呃,我……"
  吕布喝道:"高顺!"
  不一会儿,高顺前来一匹黑马。刘艾嘴角一阵抽搐,只得郁闷地骑上马背。
  
  吕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紧紧将刘协箍在身前,一击马臀,喝道:"走!"
  刘协眼前一花,耳畔风声呼啸,眨眼便驶出数十丈远。
  刘艾咋舌,暗道:果然是匹好马。然而为了它谋害丁建阳,却是令人匪夷所思。吕布此人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然而他眼见刘协已快消失在视野之中,不敢再多想,只得连忙策马追赶。
  
  赤兔马可日驰千里,区区西安门到皇宫的距离,仅是转瞬。
  刘协晕乎乎地被吕布抱下马,脑中还想着方才的事。吕布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屈下一膝,沉声道:"皇上放心,末将誓死守卫皇上周全。"
  
  刘协浑身一僵,脑中猛地一声轰鸣,彷如身侧鸣钟,一波一波络绎不绝的回响侵入耳膜之中,令他眩晕不已。
  "皇上……"
  "皇上放心……"
  "皇上放心!"
  "末将誓死……"
  "末将誓死……"
  "誓死守卫皇上周全!!"
  他颤声道:"奋武……将军……"
  
  刘艾此时终于赶到,气喘嘘嘘地翻身下马:"陛下,温侯。"
  吕布已站起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漠然道:"末将告退。"
  不等刘协有所回应,吕布跃上赤兔,向西安门疾驰而去。
  
  刘艾望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走上前道:"陛下?"
  刘协双目无神,紧紧地握住刘艾的手,颤声道:"叔玉……吕奉先说,他愿为朕而死……"
  
  三日后。
  "陛下!不好了,凉州军攻破城门,向皇宫来了!"
  "什么?!"刘协惊得花容失色,手中的茶水泼了一身:"奋武将军呢?!"
  "吕、吕布他……领着亲兵,已逃出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刘艾这个人要交代一下
其实这个人算我半原创的,我翻了很多史料没有找到一个我所需要的角色,只找到一个侍郎名叫刘艾,据说是写《献帝起居注》的家伙。很奇怪的是他写了本著作,居然完全没有关于他的资料,我在网上也搜不到《献帝起居注》完整的原文。

我给刘艾的身份是东海恭王之后,幽州牧刘虞的侄子,字叔玉。他的戏份还是很重的,和小皇帝的爱恨纠葛比较深。当然,看了标题你们知道CP是啥,所以说,刘艾他注定是个渣(攻?受?)啊……




3

3、第三章 离而间之 ...


  凉州军进入长安后,李傕胁迫刘协认命自己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为中郎将。
  三个月后,李傕又让刘协下诏,加封自己为车骑将军,郭汜、樊稠分别为右将军和后将军、张济为骠骑强军。
  至此,朝中重职已被凉州军瓜分的差不多了。更有甚者,与凉州军交好的韩遂、马腾等人听闻消息,领着人马来长安城凑个热闹,也被无比大方的李傕分别任命为镇西将军和征西将军。
  
  刘协这十三年来先后被何进、宦官、董卓、李傕等人当成傀儡,装孙子装得习惯了,也没什么不适。只是每日命刘艾写圣旨时都无比心疼。
  "前将军……后将军……镇西将军……"刘协一边掰手指数着,一边哭丧着脸看李傕命贾诩执笔的奏折:"什么,给李傕倒溺盆的小兵要升都尉?!什么,给郭汜洗脚的小兵要升长安令?!"
  刘协郁闷地将奏折一丢,冲着憋笑的刘艾连连摆手:"准了准了!全都准了!你就按这奏折上的要求拟圣旨,派完了官职我看他们还能怎么折腾!"
  
  凉州将领挟持小皇帝后,本想将刘艾处死。然而贾诩提醒众人刘艾是幽州牧刘虞之侄,且刘虞此刻依附袁绍。李傕等人暂不想与关东军矛盾激化,也便放弃了这个念想。再者刘艾跟着刘协久了,装孙子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地道,给凉州诸将留下了懦弱怕事、手无缚鸡之力的印象。李傕等人生平最瞧不上的就是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官,见刘艾熟悉小皇帝的起居作息,地位只和宦官佞臣差不多,也就将他继续留在刘协身边。
  
  刘艾一边用漂亮的字体在黄折上写下圣旨,一边笑着摇头叹息:"李傕、郭汜做地方豪强尚可,如此操纵朝廷,只是在玩火自焚罢了。"
  刘协撇撇嘴,低声骂道:"一群王八。"想了想又觉不妥,改口道:"土鳖!"
  刘艾忍俊不禁,笑容愈发深沉温柔。
  
  刘协无聊地拨弄着刘艾的进贤冠,喃喃唤道:"叔玉……"他的手指一顿,细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叔玉!"
  刘艾搁下笔,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
  刘协扑上去捧起贾诩呈上来的奏折,迅速地扫了两遍:"都尉……长安令……"他眉梢一挑,整个人瞬间变得神采飞扬:"定是这样!郭汜听说李傕要把给他倒溺盆的兵卒升为都尉,不甘落后,便偷偷让贾诩添了一句,要给自己洗脚的小兵升长安令!"
  长安令品秩高过都尉,经刘协如此一说,刘艾也觉得颇有道理:此奏折李傕应不曾看过,不然他又怎甘落后?
  刘艾沉吟道:"那……又如何?"
  刘协信心满满地得出结论:"他们两个要窝里斗了!……你快写,这圣旨颁下去,明天李土鳖就该来找我了!"
  
  果不其然,李傕第二日怒气冲冲地闯入宫中,将刘艾与刘协好一通臭骂,又责令刘协立刻再颁一道圣旨,为自己的手下加官进爵。
  第三日郭汜闯入禁中,又是一通大闹。
  第四日,第五日……
  
  此时关东联军声势浩大,给凉州军以巨大的压迫,李傕郭汜等人也只有依靠每日窝里斗来纾缓压力。
  于是住在深宫中的刘协刘艾每日提心吊胆等着随时有人闯进来一通辱骂,有时李郭二人脾气上来,甚至会对刘协与刘艾动手。每至此时,刘艾便不动声色地将刘协护到身后,自己将责打一力担下。刘协看在眼中,却是疼在心里。
  然而夜深人静之时,二人一同躺在龙榻上,四周没了凉州军的耳目,却是乐得直笑,饶有兴致地探讨着明日李郭二人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此时天下大乱,关东军、凉州军、黄巾余孽、黑山军……各地军阀缠斗不休,每一家都是打完了别人又打自己人,天下局势瞬息万变。
  刘艾身为侍中,本可随意出入禁中,奈何李傕郭汜对他看管甚严,绝不让他离开皇宫半步。然而凉州军中却出了细作,刘艾不知通过何人常常能弄来一些各地的消息,汇报给刘协。
  
  刘艾以指沾茶水,在寝宫的地上描出一副十三州的地图:"李傕遣马日惮与赵岐出使关东……"他手指在地图中间画了一道:"南袁术,北袁绍,只有益州牧刘焉与凉州军未依附这兄弟二人。"
  刘协咬着手指沉吟片刻,道:"袁氏兄弟向来不承认我这皇帝……刘焉独善其身,也不会趟这趟浑水。朕无人可依靠……如此一来,只能从分化凉州军入手了吗?"
  刘艾定定地望着刘协,眼神中除了温柔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阿和……"
  "唔?"刘协侧过头,目光澄澈地与他对视。
  刘艾垂下眼,欣慰地笑道:"阿和,你长大了。"
  刘协笑得腼腆而自得,瞬间消去了精明的模样,拱入刘艾怀中撒娇:"叔玉~~"
  刘艾怜爱地摸着他的后颈:"我偷偷派人找到从兄,他已出发前往幽州向叔父求援。"
  ——他口中的从兄正是刘虞的亲生儿子刘和。
  刘协正欲开口,突听殿外响起一阵粗暴的脚步声。
  
  二人脸色一变,刘艾迅速用袖子抹去地上的水渍,与刘协退到殿中一隅。
  李傕进入宫殿的时候,只见两名细皮嫩肉的刘姓子弟一脸惶恐,抱在一起蜷缩于角落之中,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李傕大步上前,刘协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住颤抖。
  
  李傕鄙夷地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瞪了刘协一眼,果不其然见他吓得魂不守舍,愈发抖如筛糠。
  李傕收到了理想的效果,也就不再吓他,咬牙切齿道:"马腾韩遂两个畜生作乱一事就此作罢,你下道圣旨,封马腾一个……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就这么着罢。"
  ——一个月前,马腾韩遂与凉州军翻脸,联军攻入长安,被郭汜、樊稠等人打败,已撤出关中。李傕此举应是唯恐韩马联军卷土重来,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
  刘协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
  
  自从李郭二人为洗脚小卒和溺盆小卒闹得不可开交后,两人已再懒得递什么奏折,想起什么就直接冲入宫中向刘协交代,俨然已将刘协作为天子的最后一点尊严践踏脚下。
  李傕交代完此事,想了想,暂时没什么亲信要升官,也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噔噔噔噔……等等。"刘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真真真真……朕欲从御库中、调、调一批布料,喂喂、为百官及宫人制服……"
  李傕回过身,两道粗眉怒飞,扯开嗓门吼道:"制服?制你爷爷的新服!你身上穿的是啥?啊?是啥?!"
  "衣衣衣衣衣……衣服。"
  "对嘛!"李傕两眼用力一瞪,吓得刘协直往刘艾身后躲:"有衣服穿就成了!改改你那臭毛病,将士们粮草都不够,你还想穿漂亮衣服?!"
  "真真真……朕……"
  李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都别想!"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眼看着李傕的身影消失,刘协皱了皱眉头,缓缓收起唯唯诺诺的表情,严肃地摇头道:"这样下去不成。往年御寒的衣服都让董老贼和凉州军抢去了,百官连朝服都穿不上,再过几个月怎么办?"
  刘艾想了想,道:"宫中还有一百多匹马,如今派不上用场,不如卖了换些丝绢绸。"
  刘协眨眨眼,道:"你去办罢,顺便让大司农卿想想办法。"
  
  过了一个月,大司农卿朱俊好不容易弄到一批布料,正欲运进宫的时候却被李傕截了。
  刘协听到这消息,愤愤地砸了一套陶制茶具。从此,宫中穷的连喝茶的用具都没有了。
  
  随着天气一日日转凉,连刘协自己都没有御寒衣物,只得靠刘艾每日抱着他取暖,小皇帝终于忍不下去,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有一回李傕闯入宫中,刘协刚刚发过一通火气,也懒得再装腔作势,恶狠狠地瞪了李傕一眼。多亏刘艾随机应变,狠下心在小皇帝腰间嫩肉上狠狠一掐,直把小皇帝掐的眼泪汪汪,一副泫然欲泣又不敢的可怜模样,这才把李傕继续糊弄了过去。
  
  待李傕走后,刘协失魂落魄地蜷在刘艾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像是拽住了溺水时的唯一一根稻草:"叔玉……你帮帮我……"
  刘艾心疼不已,温柔地轻吻他的额角:"好。"
  
  刘协在宫中出谋划策,每日想着怎么挑拨李郭反目。刘艾听了他的计划,默默出去,总能将事情办妥。
  李郭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差,终于有一日喝醉了酒,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一架。
  刘协得了消息,在宫中乐了小半个时辰,令刘艾率尚书前去调解。
  
  经过刘艾一番"恳切"的劝说,李傕与郭汜纷纷表示拒绝和解,非要争出个你高我低方才罢休。
  也不知谁传出的消息,说郭汜密谋将天子及百官劫至自己的阵营,于是李傕先下手为强,命侄子李暹率领数千人包围了皇宫,强硬将宫人及天子压上了车,运到李傕的军营中。
  刘协前脚上了贼车,李暹后脚就放了把火将皇宫少了个一干二净。
  
  可怜洛阳宫与长安宫,大汉四百多年的辉煌尽毁于凉州军之手,直把刘协气得肝疼肺疼无一不疼。
  
  郭汜一听说李傕抢了皇帝,当即大怒,将朝中百官全部劫持到了自己的军营,与李傕分淮对峙。
  两人各自召集军师出谋划策,一个月里就打了三五回。郭汜一把火烧了李傕的大营,李傕无法,只得将刘协等人转到长安城北的另一处军营。
  此地条件极差,刘协每日仅有两顿伙食,其他宫人官员更是有一顿没一顿。
  
  刘协一边被打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当心就被偷袭的流矢射伤,一边又暗自高兴,恨不得两人打得再激烈一些。
  他将碗中的米饭拨了一些给刘艾:"叔玉叔玉,你是怎么办到的?"
  刘艾望着碗中的米饭愣了一会神,道:"我以叔父的名义联络了一些将领,又策反了张苞,才会如此顺利……"
  刘协眼睛一亮,拉着他的胳膊道:"刘虞能来接我吗?"
  刘艾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公孙瓒谋反,叔父与他打得正凶,恐怕抽不出身来。"
  刘协眼中的星光迅速灭了下去。片刻后,他又笑了起来:"没关系,还有你在我身边。"
  
  过了几日,刘艾找到一个机会私下里会见了贾诩,与他一番密谈,终于说动他出面帮忙。
  贾诩摆下酒宴,款待李傕雇佣的胡人与羌人,以天子的名义允诺为他们加官进爵。胡羌于是撤走。
  李傕一时实力大减,只得暂时停战。此时张济出面,愿意接天子及百官到其属地弘农郡。李郭二人斗得身心俱疲,也就同意了。
  
  建安二年秋,刘协与文武百官在张济的护卫下离开长安,前往弘农郡。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吕布和曹操就要出场了
这一章主要是想写一下小皇帝在逆境中是如何变得越来越腹黑,最终能和吕布斗智斗勇的过程
想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就目前为止这些军阀混战的过程会不会写的有点枯燥?我怕不了解历史的同学们会嫌人物太多而不耐烦——其实可以把他们都当白菜【喂喂,你见过这么会折腾的白菜吗?】,只要知道主角都做了什么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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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逃亡路途 ...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到这里了,曹操在此文中这是第一次出现,也是最后一次。他被我发了船票,从此就消失于小说的故事里的——注意,是消失,不是死了啊~~~

另外这章我是来恶搞阿瞒的,是作者崩坏不是阿瞒崩坏了啊~~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吕布领着高顺、张辽等人逃出洛阳后曾先后投奔袁术、张杨、袁绍等人,奈何袁术不敢留他,张杨此人吕布又信不过,袁绍则拿他当枪使,最后依旧没有找到一处栖身之地。
  兜兜转转奔波了一年多,终于迎来一个机会——兖州牧曹操为报父仇发兵徐州征讨陶谦,留守兖州的陈宫不满曹操,背后反水,将自己在洛阳城中就已倾心仰慕的吕布接至兖州尊为新主。
  此时荀彧与程昱留守鄄城,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火速前往徐州向曹操报信,并派人通知夏侯惇放弃濮阳,来到鄄城固守待援。
  
  吕布得了这个便宜,即刻前往夏侯惇刚刚放弃的濮阳,占据新城不说,还得了不少夏侯惇来不及运走的辎重,当真是天下掉下馅饼砸了他一脑门油水,直将他乐得春风得意。
  曹操本已占领郯县,眼看拿下徐州有望,得知被老友背后一刀,老底已被人抄了,只得忍痛撤军。
  退出徐州后曹操并未急着去救鄄城,反倒是领兵直奔濮阳,与吕布交战。
  
  吕布坐在鄄城内的民居中,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陈宫:"已安排好了?"
  陈宫笑道:"诱敌深入,已安排妥当。"
  吕布站起身,一手抄起搁置在一旁的方天画戟,英姿勃发地向外走去:"这一仗,侯爷亲自出战!"
  
  曹操到了濮阳城外,托人联系到一位田姓大户,那大户表示愿意做曹军内应,趁夜打开濮阳城的东门放曹军入城。
  曹操大喜过望,亲自率军入城,路过城门时望了眼沉重的木门,沉吟片刻,命手下放火焚烧城门,道:"古有项羽破釜沉舟,今日有我曹操烧城门自断后路!此仗我军必胜不可!"
  曹军受到鼓舞,一时士气大盛,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冲入濮阳城中!
  
  曹操春风得意策马冲在最前,挥枪大吼:"杀啊!"
  "杀啊!!!"三军齐吼,响声动天!
  
  "报告主公!我们中计了!!吕布早在濮阳城中设下埋伏,我们被那姓田的骗了!"
  "什么?!"曹操大惊失色,眼看狭窄的巷子中瞬间冲出无数吕军,将曹军困于瓮中,当下掉转马头,放声大吼:"撤啊!"
  "撤啊!!!"三军齐齐掉转马头,溃不成军地向外冲去。
  
  吕布身披银甲,舞着方天画戟冲入乱军之中,瞬间斩杀数名曹军!
  他勇猛无匹,所到之处曹军皆作鸟兽状散开,竟无一人敢与他搦战。
  
  曹操按着来时的路向外逃去,眼见快至东门,却被横里冲出的高顺等人拦下了。
  高顺蹙眉扫视了一眼,问道:"曹操在何处?!"
  曹操额上淌下一串冷汗,指着西侧道:"主、主公和夏侯将军都在那里,骑黄马的便是主公……"
  高顺瞥了他一眼,高喝一声,打马向他所指处疾驰而去。
  
  曹操松了口气,正欲继续逃跑,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曹操哪里走!"
  曹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吕布亲自追了上来。他一身耀眼的银铠在黑夜中熠熠发亮,竟是比满天星光更摄人目光。那英姿飒爽的大将在那一刻狠狠刺入曹操心中,使他由衷赞道:"啊!那健美的身躯!啊!那矫健的身姿!啊!他要是能归我所有……"
  夏侯惇嘴角一阵抽搐:"主公,昨天你才对典韦说过同样的话……"
  眼见吕布逼近,夏侯惇连忙将曹操推上马:"主公快走!待元让会他一会!"
  
  眼见曹操策马离开,夏侯惇一枪挑下一个吕军小卒,翻身上马,呐喊着冲向吕布迎战!
  吕布此时意气正风发,浑身使不尽的力气,仅三招就占得上风。他一声破胆长喝,长戟一扫,一招泰山压顶,千斤力度直摧下去,将夏侯惇打得苦不堪言,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夏侯惇此时又牵挂着曹操的安危,只求拖延一刻是一刻,并无心恋战。他一个不支,竟被吕布一枪刺中了右眼!
  只听夏侯惇一声惨喝,险些从马上跌落。
  
  此刻曹军大部队赶到,数名小卒连忙冲入夏侯惇与吕布中间,生生将二人隔开。
  夏侯惇已败,无心再战,捂着一眼打马回身,追着曹操而去。
  
  再说曹操到了东门前,看着自己刚刚放的一把火阻隔了退路,真真是欲哭无泪。
  虎将吕布在后,火海在前,曹操只得一咬牙,带头冲入火海之中,顶着一头卷曲蓬松的焦发逃出了濮阳。
  
  吕布初战旗开得胜,并将曹军一员大将夏侯惇重伤为"盲夏侯",那得意劲自是不必多提。
  然而又有谁知,在接下来吕布与曹操的数次交手之中,这是吕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胜利。
  
  在濮阳胶着数百天后,吕布与曹操同时陷入了粮荒的危机。
  这一年九月桑复生椹,在无粮的秋日中救了不少人的性命。曹操与吕布一边在兖州嚼着酸唧唧的桑椹,一边做着下一步的打算。
  此时兖州七十多县仅三城在曹操手中,其余尽数掌握于张邈、吕布联军手中。
  曹操走投无路,向袁绍求援。袁绍要曹操将妻、子送往邺县为质,曹操身在屋檐下却偏偏不低头。袁绍迫于无奈,又不敢当真冒失去兖州的风险,到底还是派青州刺史臧洪前往援助曹操。
  
  曹操得了袁绍援军,一时气势大涨,开始主动出击。他趁夜攻击白马县中的吕军,吕布亲自率军援救。
  "报告主公!我们中埋伏了!"
  吕布正领兵赶路,忽见前方杀出无数曹军,不由大惊:"什么?!曹操居然围点打援?!"
  于是被打的灰头土脸地回撤。
  
  吕布败走后无奈之下放弃濮阳,退至济阴郡。
  然而到了济阴县方才发觉此地靠近巨野泽,四周河网纵横,他最擅长的骑兵突袭无法施展。
  吕布又被打败,一路退至山阳郡。
  曹操枪头一转,杀向定陶城。
  吕布此时方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向定陶回援。
  
  "报告主公!我们又中埋伏了!"
  吕布望着两侧杀出来的曹军,只觉满腔悲愤:"什么?!曹操又用围点打援?!"
  于是立刻撤军。
  数天后,定陶城破。
  
  再过数日,曹军进攻巨野。
  张辽问道:"主公,救不救?"
  吕布眼见曹操逐渐收复兖州诸城,咬咬牙,道:"点五千兵马,这次还是侯爷亲自出战!"
  
  "报告主公!我们……我们还是中埋伏了!"
  吕布骑在赤兔上一阵眩晕:"什么?!曹操还玩围点打援?!"
  他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杀出重围,领着残兵败将退回山阳郡。
  
  经此四败,吕布无力再战,只得派陈宫前往陈留郡向张邈求援。
  此前张邈尚念及与曹操多年的旧情,于战事上犹豫不决,竟对同盟吕布视而不救,致使曹军势如破竹,眼看已要收回兖州失地。
  
  陈宫总算说动张邈出兵,率援军赶至山阳郡,好死不死,撞到了正在指挥曹军作战的曹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宫当即领着从张邈处借来的一万人围攻曹操。
  因曹军势如破竹,战线难免拉得长了些,曹操身边人马不足一千,当下调整兵力布防。
  
  两方打得正难舍难分间,曹操灵光一闪,召来程昱道:"有计了!"
  程昱大喜,凑上前正欲听其详述,忽见天空乌云密布,霎那间风沙大作。
  众人正惊诧间,只听头上一声巨响,接着一道金光劈下来,刺得众人双目不堪,皆以手挡之。
  
  巨响过后,待程昱再睁开眼睛,方才主公立的位置已没了人,只余下一块赤红色的巨石。
  程昱大惊,命众人搬开赤石,石下空空荡荡,连一块衣角布料也不曾留下。
  曹操就这么的,在战场上,消失了……
  
  此战因天外飞石致使曹军大败,吕布总算保住了山阳郡这最后一块地盘。
  程昱唯恐乱了军心,将曹操消失一事瞒而不发,奈何当时战场上人多眼杂,难免就有人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
  于是曹吕两军中开始流行以下话题:
  
  "天外飞石,沙场砸死逆天曹贼!"
  "苦命的主公哟,被巨石砸成肉饼为哪般?"
  "曹操沙场殒命,究竟有何隐情?"
  "那年。那月。沙场。飞石。那朵男子。消失。"
  
  小道消息漫天飞舞,曹军军心大乱,连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也因太过悲痛与震惊而无心再战,连连退败。吕布军中则士气大振,吕奉先趁此机会迅速组织反攻,张邈此时也回过神来,倾巢出动。一时间战局扭转,吕军屡战屡胜,不出三个月便将曹操刚刚收复的兖州重新纳入囊中。
  曹操长子曹昂临危受命,强自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抽脱出来,领着夏侯惇、程昱等曹操心腹大将及二万残兵投奔袁绍。荀彧在战乱中走失,失去音讯。
  
  自此,吕布尽收曹操属地,坐拥兖州、豫州及司隶校尉部,一时间从一无所有的流寇摇身变成天下最有势力的军阀之一。
  
  花开两枝,各表其一。
  再说刘协与百官离开了长安,正为自己的离间计而扬扬得意时,立刻又被出尔反尔的凉州军泼了一瓢冷水——刘协前脚刚离开长安,郭汜后脚就反悔了。他要求刘协前往长安以北的高陵,继续处在他的控制下。
  刘协哪里肯干,费尽了心思才逃出的火坑,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跳回去。
  张济虽支持刘协前往弘农郡,却又不敢得罪郭汜,左右为难。
  刘协面对着郭汜派来的使者,眼珠一转,心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当下耍赖地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了起来。
  使者万般无奈,碍于张济、董承、杨定等大将在场,也不敢强迫。
  刘协绝食了一日,使者唯恐将事情闹僵,也只得讪讪回去禀报了。
  
  刘协刘艾与百官一路忍饥受冻来到新丰,大军暂且在新丰驻扎了下来。
  刘协气鼓鼓地走入为自己专备的帐篷之中,往行军榻上一躺,捂着肚子道:"饿死朕了!"
  刘艾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半张凉透了的饼:"喏,凑合一下吧。"
  刘协吃了一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这是昨日的伙食,你没吃?!"
  刘艾摇头道:"我不太饿,就省下了。"
  刘协皱得两道秀眉接到了一起:"不饿?你别骗我了!"
  刘艾叹了口气,道:"以后的路途……恐怕会越来越苦,这几日能忍……就省得一些。"
  刘协起先是愤怒,而后逐渐冷静下来,神色黯淡——除却那些早夭的,这天子当的这么惨的,放眼大汉四百年恐怕也只此一位了。
  
  刘艾见刘协不舍得吃了那饼,便重新将它包好,放在刘协的榻旁:"阿和,你在此等一等,我去杨将军那里问问。"
  刘协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快去快回。"
  ——在此种窘迫的境况下,刘艾已是刘协全部的精神支柱。如今刘协半点离不得他,若是超过两个时辰看不见他,小天子就会暴躁绝望得无以复加。
  
  刘艾离了营帐,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张济、杨定所在,却听军营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不好了!皇上被郭汜的人马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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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奉迎天子 ...


  郭汜就这么偷偷派人闯入张济的大营中将天子掳了去,饶是张济能忍,董承、杨奉等其他大将也忍不下这口气。随行的百官听说皇帝被抢了,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将军营弄得鸡飞狗跳,再加上刘艾严辞厉色的交涉,张济终于忍无可忍,赤红着双目冲出将军帐,向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的百官们咆哮道:"抢!枪抢抢!老子这就把皇帝给你们抢回来!谁奶奶的再哭一声老子剁了你们下菜!!"
  百官们被张将军的口水淋成了落汤鸡,也就安分了。
  杨奉领着数百名精兵气势汹汹地杀到郭汜的军营,郭汜未料他们如此迅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丢下刚到手的小皇帝,屁滚尿流跑回长安投奔李傕去了。
  
  刘协被接回的路上一言不发,也没什么表情,直至到了新丰的军营后淡淡地道了声"将士们辛苦",也就漠然地钻回天子帐中去了。这使得一群将领们又是惊讶于小天子的镇定,又颇有些失望于小天子不如他们想象那般懦弱怕事。
  然而当帐内只剩下刘协与刘艾两人,刘协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随时会昏厥倒地。刘艾走上前,温柔地将他搂进怀中:"莫怕,没事了。"
  刘协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拽住他的衣侧,恨不能将自己融入刘艾怀中。
  刘艾轻抚他的背脊,不停唤道:"阿和,阿和……"刘协在他颇具磁性的声音中缓缓平静下来,松开已被捏的变形的布料,双手环住刘艾的腰身:"叔玉,你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朕半步。"
  刘艾叹了口气,柔声道:"……好。"
  他心中想说的一句"你不该这么依赖我"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郭汜与李傕会合后,两人登时醍醐灌顶,大悔就这么将天子放出了手掌心,立刻集结大军从长安城中追了过来。
  杨奉、董承护着刘协一路东逃,此时张济又与杨奉等人反目,站到李傕郭汜一边。于是天子百官一边在前面狼狈地跑,凉州大军一边在后面凶狠地追。
  这时候刘协才晓得,之前的那段路途虽苦,与如今的境况比起来,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逃到了弘农郡的一处山涧,众人刚停下饮水,忽听一阵急切的喊杀声从四周围了上来——凉州军追上来了!
  刘协目光一扫,只见凶神恶煞的李傕正杀在队伍最前,当下身形晃了一晃,紧紧握住刘艾的手:"叔玉……"做皇帝做到被手下大将千里追杀的份上,刘协也算是大汉四百年来头一位了。
  刘艾临危不乱,从一名士兵手上夺下长枪,飞身跃上马,又将刘协拉到身后:"坐稳了!"
  李傕从不知刘艾会武,见他挥着长枪向自己的大军冲来,不由愣了一愣。
  
  刘艾目光匆匆一扫,迅速找出凉州军包围圈最薄弱之处,打马飞驰着冲入乱军之中!
  数名凉州军持着枪上前拦截,刘艾一脚勾住马镫,横□翻转着手腕长枪连刺,竟是接连放倒了十数人。他马速不减,又撞翻了数名凉州军,凭一己之力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领着刘协冲了出去。
  李傕眼见到手的皇帝要飞了,放弃正与自己缠斗的董承,掉转马头迅速追了上去。
  
  小皇帝骑的马饿了数天,哪里能与李傕胯|下勇猛的凉州马媲美,逃出不久就被李傕追上了。
  李傕骑到刘艾与刘协身侧,欲伺机将小皇帝抓到自己马上。刘艾神色一凛,一枪搠去,被李傕挡下了。
  刘艾身后护着刘协,多有不便,李傕亦唯恐弄死了天子,两方出手都十分拘束,你来我往地过了数招分不出高下。
  李傕一直将刘艾当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曾想他身手如此矫捷,心下惊叹不已,出手也有些急切,不再顾忌刘协。
  刘艾眉头一皱,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恰见李傕一枪搠来,也不去挡,反用左侧胳臂与身侧挟住他的枪头,右臂又送出一枪。李傕拔不出枪来格挡,也只得挟住刘艾的枪。两人用力一拖,都滚下马来。
  
  两人到了地上,距离甚近,枪无用武之地,改为拳脚相搏。刘艾力气远不如李傕,只是仗着身手敏捷迅速,一时也能与他相抗。
  "阿和快走!"刘艾挡下李傕一拳,大声吼道。
  刘协如何能丢下刘艾,眼见大军还在远处没有追上来,于是驻马在一旁看着缠斗的两人干着急。
  
  刘艾渐渐落了下风,被李傕一脚踹中腹部,摔倒在地。李傕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挥着铁拳直击他头部。
  刘协一时紧张地忘记了呼吸。他向来温声细语,头一回听见自己如此尖利凄绝的声音:"放开他!我跟你回去!"
  小皇帝的声音太过撕心裂肺,竟是将李傕惊得错了错神,刘艾趁机拦下他的拳头,抬膝狠狠顶他命|根。李傕哀嚎一声,全身的力气顿时散了。刘艾将他推翻下去,迅速跳上马,领着刘协头也不回地逃了。
  
  逃离了凉州军的追杀,两人心惊胆战地在附近山谷躲了许久,终于遇到了赶上来的董承等人。
  杨奉与董承不敌李傕郭汜,被打得大败,朝廷命官死伤无数,随行的御用品、符节与皇家档案也已丢了大半,只剩下残兵败将从激战中逃了出来。
  原本弄丢了皇上,活下来的官兵们也已心灰意冷,想就地散了找块地去种种,然而见到了天子,也就重燃了信心继续逃命。
  
  一行人逃到曹阳,帐篷也丢完了,只得在田野中露宿。
  董承派人偷偷渡过黄河向白波军及南匈奴求援,刘协已沮丧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去了——堂堂大汉一国之君沦落到向流寇、蛮夷、农民起义军求救,这种可悲的境地令数日不曾展露过笑颜的小皇帝突然有些想笑,于是他便笑了出来。
  刘艾始终如一的温柔不曾被困境折损,怜爱地抚摸着刘协的脸颊。
  刘协笑完之后正色道:"董将军派的人我虽让他去了,却并未抱着什么期望。叔玉,如今天下局势如何?"
  刘艾想了想,道:"若是要打败凉州军,天下能办到的或许有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刘表、刘焉。另,几月之前陶谦病亡,将徐州牧让于刘备,或许刘备此人亦可依托。其他蛮夷与蛾贼便是救下你,恐怕也不比落在西凉军手中好。"
  刘协沉吟道:"袁绍、袁术向来不承认我,曹操依附袁绍,也是一样。公孙瓒与刘表刘焉又太远……刘备又是谁?打哪冒出来的?"
  刘艾忽然一惊,道:"对了,有一事我倒忘了。前几日我听董将军说,曹操与吕布征战时阵亡,吕布已抢下大半兖州。如果这消息无误……"
  "吕布……"刘协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黯沉的眼眸逐渐亮了起来:"朕有救了……快拿纸笔来,我要亲自书信一封给吕奉先!"
  
  刘艾燃着火把找了半晌,东西早在弘农郡丢完了。他摇醒了每一个官员询问,好容易讨来一只半秃的狼毫与砚台。纸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刘艾绞尽脑汁,从工兵处讨来一把斧头,就地斫了一块木板交给刘协。刘协无法,就着秃笔硬木书信一封,找了名可靠的使者,解□上唯一尚能代表皇家身份的玉佩交予他为符节,遣他前往兖州寻找吕布去了。
  
  再说吕布领着高顺、张辽、陈宫等人刚刚进入鄄城,马扎尚未坐热,就听下人来报,有天子使臣到来。
  吕布峻长的双目微微眯起,透出一些寒光:"小皇帝的使臣?"他想了想,道:"让他过来!"
  只见远处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小兵的陪同下一步三摇晃地走过来,尚未走至吕布跟前,眼一翻,昏了过去。
  吕布:"……"
  陈宫连忙走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蹙眉道:"大约是……饿昏了。"
  吕布长眉一拧,嫌恶地挥了挥手:"抬下去!"
  两名小卒上前,吕布忽又道:"等等,先搜搜他身上有什么!"
  
  小卒在那人身上一通乱摸,从那人绔裤贴身的内层搜出一块玉佩,又从那人胸口掏出一张木板来。
  吕布嫌弃地看了眼玉佩,冷声道:"扔……不,拿去洗洗,洗干净了再呈上来。"
  他接过木板,发现其上有两个箭坑,大约是替那使者当了两支流矢,遂嗤笑道:"真是命大。"
  他狭起眼艰难地辨认着木板上淡淡的墨迹:"奋武将军……西凉贼寇逆行倒施……豺狼虎豹……"
  他连猜带蒙好容易将木板上的意思大致弄明白,随手将破损的木板丢给陈宫:"小皇帝被凉州军打得屁滚尿流,要侯爷去接他……诸位怎么看?"
  
  陈宫眉间拧出数道褶子,不悦道:"且不说天子对主公是否有用,主公若当真要去洛阳,势必穿过袁绍与袁术的地盘;且山东未平,天子所在之地周围又有韩暹、杨奉、董承、张杨等人,主公刚刚收编了曹操降军,只怕并不好用;再说主公刚得兖州,兖州人心未定,就算主公能接到天子,若是兖州有变……"
  吕布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陈宫一眼,眸中寒光竟比方天画戟的锋芒更胜。他冷笑道:"公台莫不是在威胁我?"
  陈宫大惊,跪倒在地:"主公何出此言!"
  吕布身体微向后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兖州之所以叛曹,莫不是你的功劳?你在此地势力盘根错节,你昨日要尊曹操,今日要尊我,此地豪强不都唯你是听?"
  陈宫背上冷汗涔涔,却挺直了背脊,咬牙道:"我陈宫并非反复小人,既然选择了主公,今生绝不事二主!"
  吕布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一则反复小人一词他听了太多回,难免有些对号入座,也不知陈宫是有心无意;二则当初曹操待陈宫不薄,陈宫今日所言不事二主,那昨日所行之事又该如何解释?
  
  他忍了又忍,将一腔怒火化为一声冷哼,不再理睬陈宫:"高顺,你看如何?"
  高顺道:"末将以为,天子该迎。洛阳与长安尽被西凉军烧毁,不可再为都城。主公可将天子接至兖、豫一代,奉天子以令诸侯。"
  张辽附和道:"在百姓心中皇权天授,故那董卓、李傕等人都要争夺天子,如今小皇帝既然认可主公,末将以为,这是个机会。"
  
  陈宫急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向一旁始终不做声的张邈使眼色。
  
  张邈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末将以为……小皇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袁绍袁术向来不承认董卓立的天子,早有另立他主之心。若天子落入他们手中必定凶多吉少,他们将再立一个唯自己是听的傀儡皇帝。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当属袁氏兄弟势力最大,他们若得皇权,必是另一个董卓,只怕将来无主公立身之地。我们若得了天子,袁氏兄弟不承认,天下人却承认。"
  陈宫与张邈虽在叛曹迎吕一事上达成共识,他们的立场却是不同的。陈宫是兖州本土人氏,代表兖州本土派的势力,一切皆以兖州为上。他之所以叛曹,只因曹操执意攻打徐州而损害了兖州本土人的利益。而张邈叛曹却是因为得罪了袁绍,袁绍曾令曹操除去他。曹操虽是拒绝了,张邈却心有戚戚,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
  如今两人皆跟随吕布,张邈如高顺、张辽一般满心为吕布盘算,陈宫却始终放不下兖州的利益。
  
  这一点吕布却是明白的很。他在长安城中时实则是有些狂妄自大、一叶障目。这两年颠沛流离,打了无数败仗,一度到达山穷水尽的境地,他早已奸猾聪敏了不少,也懂得收敛自己的性情,不如以往狂妄。
  他瞥了眼咬着牙、满脸不甘的陈宫,淡然道:"容我再做思量,你们先回去罢。"
  
  是夜,吕布私下召集高顺、张辽、魏续等将领,连夜商讨如何前往洛阳,迎接天子。
  
  十日后,吕布命魏续、张邈留守,带着高顺、陈宫等人,领主力大军向洛阳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让吕布把陈宫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吕布要提防陈宫,以免自己步了曹操的后尘(对于陈宫这个人我其实是不大喜欢的)
下一章开始就是吕布和刘协的对手戏了,两个人将要开始斗智斗勇~




6

6、第六章 迁都许县 ...


  吕布一路挥师东进,拿下陈国、击破黄巾军,总算到达了洛阳边境,恰巧碰见正欲进入洛阳的天子一行人。
  小皇帝见到吕温侯自然高兴的很,然而杨奉与董承一见吕字大旗,瞬间红了眼,迅速调整兵力冲杀了上去。
  刘协大惊,跺脚怒道:"停!停!奋武将军是朕找来的!"
  刘艾神色凝重,提着枪翻身上马:"是我疏忽了。杨奉与董承皆是董卓旧部,与吕布有弑主之仇。你在此稍候,我去阻止他们。"
  刘协慌忙抱住他的战靴道:"等等!带我一起去!"
  
  吕布看到天子一行人时本是松了口气,谁知对方大军闹哄哄吵了一阵,竟是向着自己杀来,当下傻了眼。
  高顺临危不乱,迅速命令大军布阵抵抗。
  吕布这时才回过神来,见到冲在最前的杨奉与董承二人,冷笑一声,握着方天画戟打马迎了上去。
  
  杨奉与董承知晓吕布骁勇善战,也不客气,两人一左一右围攻吕布。
  吕布左支右挡,竟是丝毫不见掣肘,三人交战数个会合,董承一招手软,竟被吕布占了上风。
  
  "住手!奋武将军是朕请来的!"刘协好不容易突破大军来到阵前,气喘嘘嘘地吼道。
  吕布见小天子来了,一戟砸中杨奉的手,使他长枪脱手,收回画戟安然坐于马上,神情漠然。
  杨奉与董承惊异不定地望向刘协:"陛下?"
  刘协摆了摆手:"先进城再说。"
  
  两支大军互相提防着进了洛阳城。刘艾被迫离开洛阳已有五年之久,记忆中的洛阳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建筑,当年喧嚣奢华,如今却是荆棘铜驼,触目苍凉。
  刘协失魂落魄地翻身下马:"我……朕想看看洛阳。"
  吕布跃下马,向刘协走去。董卓、杨奉欲拦,被吕布一个森冷的眼神扫过,竟是不敢上前。吕布道:"末将保护皇上。"
  刘协仰头看了他一眼,恍惚中想起两年之前此人单膝跪在他面前,掷地有声的话语至今仍在耳畔回响:"末将誓死守卫陛下周全!"
  刘协不由笑了笑,说不清是欣慰或是嘲讽,淡然道:"那温侯就跟着朕罢。"他又瞥了刘艾一眼,刘艾自然趋步跟上。
  
  昔年奢华无匹的皇宫在董卓的一把火下化作焦土,刘协指着一处残垣断壁,凭记忆道:"这是造崇殿,以前是父皇住的,后来是皇兄,再后来……是朕。"
  再往西走,刘协又道:"这是明光殿,昔年尚书郎于此……向董贼奏事。"
  明光殿靠后几步又有一处高台,刘协顺着台阶缓步走上去,却久久未语。
  
  "这是……嘉德殿……"
  他眼前的残垣断壁开始缓缓延伸,变成黑红色的宫殿。宫殿瞬间又倾塌下来,变作汪洋血海将他侵吞。血海中恍惚有一张少年狰狞扭曲的脸庞,撕心裂肺地喊道:"走!别看我!快点走!"
  刘协身形晃了一晃,毫无预兆地落下数串泪珠,直直砸落在黄土上,瞬间便浸入了地底消失不见了。
  他喃喃道:"皇兄……"
  
  吕布与刘艾站在阶下,沉默地看着他。
  刘艾神情莫辨,吕布却是暗自嗤笑一声,心道:只是个爱哭的稚子罢了。可惜得了皇帝身,却没有皇帝命。不仅如此,只怕这辈子他也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刘协蹲□,指腹摩挲地上坑洼的土壤,嘴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呢喃道:"皇兄,你大仇得报,为你报仇的吕奉先如今就在阶下,你看看他罢。他这人虽有许多不足,然而他到底杀了董贼,我就记着他的恩情。"
  他声音细若蚊虫,刘艾与吕布谁都没有听见。
  
  刘协站起身,揩去眼泪,长长舒了一口气,走下台阶道:"回去罢。"
  
  三人回到临时在洛阳城中搭建的军营,董承与杨奉一番商讨后对吕布的态度已缓和了许多。一则如今天子认可吕布,他二人也无他法。二则这一路奔逃,军中的粮草早已耗尽了,连刘协都已一整日粒米未进,遑论其他将士。而吕布大军却是粮草充足。
  吕布原本也是来给天子送粮食的,虽说董杨二人伊始态度有些恶劣,然而以大局为重,吕布便不与他二人计较。
  
  刘协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道:"温侯往下有何打算?"
  吕布早与陈宫、高顺等人商讨好了计策,正欲娓娓道来,忽听帐外有一名小兵通报:"报告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自称荀彧,说是来投奔皇上的!"
  刘协吃了一惊,想起荀彧本是曹操的谋士,缘何竟来到了此地?
  吕布脸色一沉,一双凤眼瞪了起来,冷峻的面容瞬间鲜活了不少。他怒笑道:"荀彧?!捆进来!"
  刘协侧过头想了想,心道:吕将军的私人恩怨,还是不插手了。
  
  过了一会儿,五花大绑的荀文若被人丢进了营帐。
  荀彧本是一脸茫然,待看到吕布后却是大惊:"吕奉先!你、你……"他目光触及吕布身旁的刘协,又是一愣。
  吕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会在此处?袁绍派你来的?"
  荀彧苦涩一笑:"我……微臣本欲回到颍川郡,恰巧路过洛阳,听说陛下在此,于是……"
  
  自荀彧被捆进来后刘协便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本是想看看这曹操帐下第一谋士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然而越看却越觉有些眼熟,遂问道:"荀……卿,朕可曾在何处见过你?"
  荀彧垂下眼,涩然道:"臣……曾在宫中任守宫令一职。"
  刘协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你!"
  
  昔年荀彧不过二十六岁,如今已有三十二了。而刘协此时也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不再是当年那个孩童。
  吕布疑惑地打量着二人:"陛下认得他?"
  刘协欣喜道:"快替他松绑!"
  吕布脸色一沉,冷冷道:"不可。如今曹昂率曹操旧部投奔袁绍,他却出现在此,定是袁绍派来的细作。"
  荀彧微微蹙眉,淡然道:"温侯言过了。文若一介书生,不敢担将军所言'重任'。"
  当年荀彧的确是袁绍的奔走之友,中平六年他遇见刘协时正是知道袁绍反董的大计才会对天子许下承诺。然而他事后对袁绍多有不满,改投曹操旗下。如今曹操消失,荀彧也不屑于再回到袁绍身边,这才独身一人前往家乡颍川郡。
  吕布玉面薄怒,道:"你与侯爷仇怨甚深,若不是袁绍派你来的,你怎敢来投奔侯爷?"
  荀彧神色平和,道:"温侯误会了。我是来投奔陛下,不是投奔温侯。"
  吕布:"!@#¥%"
  
  刘协忍俊不禁,试探地出声道:"文若手无寸铁,朕又有温侯在此,想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不如先替他松绑?"
  吕布面色微红,气冲冲地坐在原地不动,额上书了一个大大的"怨"字——当初若不是荀彧固守鄄城,为曹操留下最后一块阵地,使得他能缓过神来争抢兖州,吕布也不至被打得这么惨,险些再一次无家可归。
  荀彧见吕布生气,微微一笑,道:"文若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如今文若既来投奔天子……与温侯,日后便会为天子与温侯效命。"
  刘协对荀彧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对他所言之辞亦是十分相信。他见吕布犹自丢不下架子,微微一笑,道:"温侯既然不相信此人,不如先将他留下,也免得他回到袁绍身边使袁绍如虎添翼。由朕派人监视着他,再慢慢考量他的品行,温侯意下如何?"
  吕布愤然道:"随你……由陛下定夺。"
  
  吕布气冲冲地出了营帐,刘协忙命人给荀彧松绑。
  荀彧略略活动了一番僵硬的手脚,恭敬地匍匐在地:"陛下。"
  刘协笑盈盈地将他扶起来,道:"文若,朕听说,何颙曾夸你是王佐之才,那你从今以后就专心辅佐朕,如何?"
  荀彧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刘协,发觉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哭喊着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的小皇帝了。他垂下眼,神情平和而恭敬:"是。"
  
  再说吕布头昏脑胀地出了天子帐,又想起方才刘协问他将来作何打算之时被人打断,迁都一事还未言明。
  他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向小天子交代,于是前往董承与杨奉的营帐,将早已与陈宫商量好的说辞丢与他二人。杨奉等人亦觉洛阳无法再待下去,更不敢违抗吕布,只得勉强同意。
  
  过了几日,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前往豫州。
  刘协一头雾水之下托刘艾前往打探,方知吕布已用那枚玉佩命人向天下发布诏书,迁都许县。
  这主意在如今的境况下的确是最好不过,豫州有兵有粮又有行宫,然而吕布如此自作主张却令刘协寒透了心。
  
  原来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一个董卓。
  而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生杀大权,却是其路漫漫。
  

作者有话要说:呐呐呐,要二愣子势利眼吕凤仙和要啥没啥的天子刘伯和在乱世中能有立足之地,金手指肯定是要开的,荀彧和郭嘉还有接下来会被派给他们的诸多谋臣武将就是金手指的一部分
另外小皇帝要和大将军斗,也需要培植一点自己的心腹,文若就是第一位~嘿嘿




7

7、第七章 重整朝廷(上) ...


  进入许县之后,刘协等人暂且在行宫住下,吕布则开始着手于修建皇宫与修缮许县的城墙。
  许县曾是周代许国的国都,依周制,许国作为五等诸侯国城方五里。要以此为大汉的京城未免有些过小,于是吕布在陈宫与荀彧的建议下以旧城为内城,依托内城扩建了数倍之大的外城。
  这项工程十分浩大,耗时耗物又耗兵力,此时若有外敌侵犯,则吕布不得不停下工程抽调兵力前去迎战。原先吕布对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不屑于做的,然而经不住陈宫、高顺等人的再三劝说,这才开始了建城的工作。
  如此一来,这国都方有了国都的样子,而吕布也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朝廷大将,不再是流寇贼首。
  
  吕布忙着修建新城,刘协则忙着建设新的朝廷。原先的朝廷班底经过凉州军的数番闹腾已快折损尽了,朝廷昔日封在外的牧守将军又有许多已成叛逆。且如今吕布逢迎天子,他手下的亲信势必要加官进爵……如此一来,朝廷的组构势必要脱胎换骨。
  他命荀彧发出一张求贤令,广招天下忠孝之士前来应征。
  
  荀彧就笔旋研墨,却在落笔前犹豫着开口道:"皇上……"
  刘协放下手中正在研究的写着吕布亲信名单的竹简,疑惑道:"何事?"
  荀彧踟蹰半晌,轻声道:"陛下定要忠孝之人?"
  刘协怔了怔,微微蹙起眉头:"文若有何见解?"
  荀彧垂下眼,极力敛住自己情绪上的起伏,却依旧难以抑制地在细稍末节上流露出些许眷恋、些许温柔与些许哀婉之情:"臣……跟随曹公久了,对曹公的行事多少有些耳濡目染。曹公向来是用人不拘……"
  刘协对曹操并无好感,此时有些不悦,平静地问道:"若是曹操,这求贤令他会怎么写?"
  荀彧轻咬下唇,颇有些难以启齿,迟疑再三,道:"忠孝义曹公不拘,只求贤能。"
  刘协又重新捧起手中的竹简,道:"大汉以孝治天下,孝是首要之物。乱世求存,不忠不义之徒朕要来做什么?养着他等他反咬我一口吗?"
  荀彧微微叹了口气,摇着头在诏令上落下第一个字:"臣知道了。"
  
  求贤令发出不久后,果然有不少名士贤能冲着天子与温侯吕布的名号前来投奔,这些人先由吕布挑拣之后才会让他们出现在刘协面前。
  到了这时候,吕布也渐渐发觉自己手下能用之人似乎的确是少了一些——他在夺下兖州之前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流亡奔波了两年,身边亲信都是些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武将。直至进了兖州之后,他终于有了人生的第一个谋臣——陈宫。虽之后张邈借了几名谋臣予他,然而若要总揽朝纲,纵是每人三头六臂亦要捉襟见肘。昔年董卓入京之后为了维持朝廷的运作只得大肆启用党人,而李傕郭汜虽胡乱封了不少将军,文臣用的还是朝廷的原班人马。等到了吕布手里,却是死死伤伤什么也不剩下了。故朝廷要召人,吕布也要为自己的小团队招募新的人手。
  
  前来应诏之人络绎不绝,凡是原就有些名气的士人武将吕布看也不看便统统录用了,例如曾经的西园八校尉中的赵融、冯芳,名士赵歧、张俭、陈纪等人。其余人都被高顺领入吕布帐中由他一一审视。
  然而温侯吕凤仙识人,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吕布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面前的数十人,一手托着腮不知思量何事,随口诌道:"太阳为什么是圆的?月亮为什么有阴晴圆缺?"
  高顺清咳一声,朗声重复道:"太阳为什么是圆的?月亮为什么有阴晴圆缺?请诸位在面前的竹简上写下你们的高见,稍后由小兵来收取。"
  众人汗颜,思考许久后纷纷落笔。
  
  不久,吕布面前多了数十份竹简。
  他神情漠然地翻开第一卷,其上写道:"天子为日,百姓为月。天恩永年不减,凡人难免出错……"
  吕布点点头,面无表情道:"会拍马屁,给小皇帝送去,可以做个尚书郎。"
  
  再翻开第二卷,其上写道:"天子为日,嫔妃为月。天龙永年不衰,嫔妃难免肾亏。"
  吕布又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很有淫思,阉了送进宫去,可以当个佞宦。"
  
  第三卷上洋洋洒洒数千字,吕布将腿翘到几案上,打着哈欠粗略扫了几眼,几个字争相跳入眼帘:"……子曰……子又曰……孟子言……孔子道……"
  他蹙着眉头将竹简一丢:"书读的挺多,足够误人子弟了,送去当博士(注:太学的老师)!"
  
  第四卷、第五卷……
  
  吕奉先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没几个答案看得上眼,几乎所有的人都给小皇帝送去了。
  他两眼惺忪地翻开最后一卷竹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忽然猛地一个翻身坐正了,瞥了眼竹简上的署名,狠狠将竹简往地上一摔:"谁是司马懿!"
  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微笑着站起身,羽扇纶巾,翩然独立:"正是在下。"
  吕布冷笑数声,道:"深得侯爷之心!留下来做侯爷帐前谋士,以后军中文书就由你写了!"
  
  等吕布与司马懿走后,高顺好奇地走上前,将那一卷竹简拾起。只见竹简上简简单单写了六字真言:"天机不可泄露。"
  高顺:"……"
  
  经过数月紧张的选拔,刘协与刘艾、荀彧商量许久后终于定出了新的人事格局。
  荀彧搁下笔,将拟定名单的竹简平摊于案上任墨迹晾干:"陛下可还有其他事?"
  刘协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荀卿辛苦了,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荀彧将笔墨收走,留下摊开的竹简,道:"臣告退。"
  
  荀彧一走,刘协疲倦之色顿消,携起刘艾的手奔往内殿:"叔玉,来。"
  刘艾笑容温和宠溺,由他牵入寝宫之中。
  
  刘协四肢大敞往新做成的龙榻上一躺,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笑眯眯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叔玉,躺上来。"
  刘艾眨眨眼,眼神中颇带了几分戏谑,摩挲着下巴啧声道:"白日宣淫,有伤风化……"
  刘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衣侧的带子不知何时已自行解开。他半支起身子,使宽松的常服堪堪滑落到肩头,露出雪白的肩颈肌肤:"叔玉~"
  他漫日在皇宫中养着,这一年来虽在凉州军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却丝毫不曾损伤他身上皇家天生细腻无暇的肌肤。年轻的胴体莹白如玉,仿佛能与夜明珠媲美一般泛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刘艾却似铜心铁骨,丝毫不见促狭,一本正经地上前替他拉起滑落的衣服:"陛下,仔细受寒……"
  刘协龇牙怒道:"别叫我陛下!"
  刘艾从善如流,开始动手替他系上松开的衣带:"阿和。"
  
  刘协又羞又恼,一掌拍开他的手,面色嫣红欲滴:"叔玉!"
  刘艾笑着叹了口气,俯身浅吻他的额角,无奈道:"你啊……"
  他手指重新凑了上去,却是将方才刚刚系上的衣结重新解开,嘴唇从他额角一路下滑,含混地喃喃道:"阿和。"
  刘协脸色愈发红了起来,全身尽被情|欲醺成酡红色,呼吸愈发急促,眼神更显迷离:"叔、叔玉……"
  
  他扭头欲与刘艾亲吻,刘艾却似不经意地错开脸,沿着他已袒露的胸膛一路蜻蜓点水般的浅啄,终于在那青涩羞怯处停下。
  刘协未能一亲芳泽,微有不满地撅了撅嘴,两手撑在身侧,情深脉脉地注视着那人清秀英挺的相貌,身体却不受控制,略有些急躁地挺身将微微抬头的龙根向刘艾口中送去。
  刘艾如往常一般熟练地将那物纳入口中,温热的掌心在刘协稚嫩的身体上游走轻抚。
  
  不论刘协在凉州军面前是甚么模样,在朝官面前是甚么模样,在百姓面前又是甚么模样,然而在刘艾面前,他永远只是个眷恋爱慕、沉迷于温情的少年。
  
  情动之时,刘协急促地喘息着,一手牢牢握紧刘艾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叔玉……这世上若能多几人如你待我这般好……"
  刘艾佯怒,略施惩戒地以齿关轻咬天龙之根,又退出口中物,道:"好贪心的阿和!有我一人还不够么!"
  刘协正到高兴处,忽如其来的空虚感令他十分难受,摇摆着身体又要凑上去:"呜……够了够了,天下人我只要你一个。"
  刘艾在他腰眼处轻轻掐了一下,低头重新以口舌纳入刘协的龙根。
  
  "蹬蹬蹬。"
  内殿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协只觉一股巨大的阳气扑面而来,眼前一花,就着刘艾口中泄了。
  他难堪地抬起头,只见闯入内殿的竟是一身绯色武官服的吕布。那人八尺英姿,头顶鶡冠,健硕的身躯藏于鲜艳的绯衣中,竟显得异常威仪挺拔,令人挪不开眼去。吕布向来穿着铠甲,这是刘协第一次看他身著朝服,却是如此尴尬的场景。
  吕布闯入宫中,瞧见帝王帐内的无边春色,先是一怔,复又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之情。
  
  刘协又是难堪又是愤怒,扯过龙被遮掩自己白中透红的胴体,冷声道:"温侯虽是仪比三司,却也需遵循礼制!如何能擅闯天子寝宫!"
  吕布冷笑,神情倨傲轻慢,毫无惭色:"是末将僭越了。"
  刘协情潮未退,脸色潮红,饱含怒意的双眸中却带着一丝迷茫与贪恋,使得他冷峻的神情丧失了威慑力,反而有些像只不自量力的幼猫,愤怒地向着比自身庞大数倍的狻猊挥爪。吕布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竟是为眼中所见的景致愣了一愣。
  
  刘协怒指宫门:"出去!!"
  吕布不屑地以鼻息哼了一声,满色嘲讽地看向跪坐于一旁的刘艾。令他略感惊讶的是,刘艾一脸宁静,丝毫没有丑事被撞破的局促,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身无关。而他那双漆黑的双眸正沉着地望向自己,眼中重重深锁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吕布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丢给刘协:"把尚书令改为陈宫。"
  刘协又惊又怒地接过一看,竟是方才自己留于外殿的官员名单。他心中一阵愤怒与无力,使得心口酸酸涨涨无比难受:这一卷竹简这么快便到了吕布手中,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原本刘协定下的尚书令是荀彧,荀彧曾再三推辞,刘协却执意而为。虽知这项决策定会使得吕布不满,却不知争执来的这般快。
  
  刘协阖上眼,将汹涌如潮水般的委屈、怨恨、绝望之情强自按捺,却终究难以克制自己发颤的声音泄露了一切:"出去!给朕出去!"
  吕布微微蹙眉,眼见小皇帝怒到了极致,也就不再纠缠,冷笑了一声,转身向殿外走去。
  
  "砰!"
  刘协奋力向他背影砸去的竹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1。司马仲达被金手指召唤来了(这时候他差不多18岁……噢,好饥不择食的小生啊)
2。捉奸在床了,望天




8

8、第八章 重整朝廷(中) ...


  吕布走后,刘协与刘艾久久无语。
  刘艾取来茶盂漱过口,又用香茶压了压,取出一块绣着鸳鸯图的白帕揩了揩嘴角。
  那鸳鸯帕刘协曾见过许多回,记忆中刘艾入宫之时已带着这块手帕,这么多年来洗的泛了黄却也一直不曾换过。
  刘艾敛了惯常温柔的笑容,神情淡漠地走上前替刘协将衣服穿上,刘协略感紧张地抬头看他,从他眉梢间看出了点点不悦之意:"叔玉……"
  刘艾将他的腰带系上,伸手轻捋他披散的长发:"陛下……臣先走了。"
  刘协不知缘何每次听刘艾称他为陛下心中就慌乱不已,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执拗道:"不,今夜你留下来陪我。"
  刘艾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好罢,臣有些内急,出恭一趟,很快回来。"
  刘协这才松开他的衣袖,贪恋地盯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刘艾出了寝宫,翻身跳上殿外的御马,策马向吕布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出了宫门,来到皇宫附近的尚书台,见两名吕布的亲兵守在尚书台外。刘艾翻身下马,微笑着向二人走去:"烦请二位通报一声,侍中刘艾求见温侯。"
  两名小卒对视一眼,正欲入内通传,却听尚书台中传来吕布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刘艾对那二人盈盈一笑,他的温柔好似白雪皑皑中一点桃花,令人如沐春风,霁月风光都不值一提了。刘协最爱的便是他这份温润柔情,是他溺水时唯一的倚靠。若是没有了刘艾,他这天子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那两名小卒果不其然微微一怔,醒过神来的时候刘艾早已入阁了。
  
  刘艾走入阁中,见吕布与高顺正坐在一处,高顺见刘艾入内,起身彬彬施礼:"刘侍中。"
  刘艾亦向二人做礼:"高将军,温侯。"
  高顺微微一笑,识趣地离开了。
  
  吕布坐在竹榻上,屈起一腿,微抬起头作睥睨状:"你本不是宦官,为何行那奸佞之事?"
  刘艾见他仅是傲慢,并无鄙夷的神色,微微舒了口气,暗道接下来的谈话想来不会太难进行。
  他双手合拢于身前,不卑不亢地直视吕布:"温侯,我想与你谈一谈。"
  吕布凤眼一挑,随手抓起置于身旁的错银铜质虎符把玩着,似笑非笑道:"谈什么?"
  刘艾了然一笑,开门见山道:"温侯想要做实相,我便是来为温侯出谋划策的。"
  吕布愣了一愣,转动的虎符停在掌心中,眸光闪烁不定地打量着刘艾。
  刘艾嘴角弧度不减,深邃的眼眸中却似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得格外高深:"只是温侯,你却不是相才。"
  吕布又愣了一愣,板起脸冷笑道:"我不是相才,那么董卓是?李傕是?还是……你是?"
  刘协摇头:"董卓与李傕都不是,所以他们注定要败,而我只是皇帝身边的侍臣,能伴圣上一生我已心满意足。"
  吕布的笑容多了一丝揶揄与戏谑:"伴他一生?"
  刘艾默然片刻,道:"温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温侯现在不是相才,未必将来不是。"
  "噢?"吕布一手搁在屈起的膝上,微微侧过头,狭长的双目中闪着玩味:"这么说,你想辅佐侯爷?"
  刘艾又摇头,吕布的神色瞬间又冷了些许。刘艾微笑道:"我只是朽木之才,不足担当重任。然而温侯手下的确缺少人才,要做一国之相,除了温侯本身的才干外,势必要有许多能人辅佐。不说袁家兄弟,就说那曹操,荀彧之智、夏侯惇之勇、程昱之狠……温侯也都是见识过的。"
  吕布愈发不悦,眉峰蹙起两道印子,冷声道:"你觉得,侯爷手下没有能人?"
  刘艾笑道:"远远不够。我知道所有挑选的人才都由温侯先过目,才会送到皇上面前。然而我听说数百名贤德之中温侯只看中了两三人?却不说温侯手下几乎没有谋士,能打的士兵虽多,将领却也是少的。高顺、张辽、侯成、魏续……敢问温侯有一日得了天下,想让他们一人守几州?"
  吕布猛地从竹榻上站起来,如疾风一般瞬间到了刘艾面前,一手猛地制住他咽喉,双目中泛起粼粼杀机:"你怎知侯爷收了多少人?小皇帝在侯爷军中安排了细作?"
  刘艾被他掐的面色通红,表情却十分平和:"温侯请放手。"
  吕布瞪了他数眼,讪讪将手松开:"侯爷刚刚平定兖、豫,正是收人之际,急什么?"
  
  刘艾大喘了几口气,脸上的血色缓缓退了下去:"我没有看见温侯招贤纳士的态度。"
  吕布冷笑:"你在此与侯爷这许多废话,莫不是想要侯爷任用荀彧?"
  刘艾敛起笑容,神情凝重:"不只是荀文若。我说了,重要的是温侯的姿态。荀彧到底是不是细作,我想温侯清楚的很。你之所以看不上他,无非是他当时据守三城不降,使温侯吃了大亏。以后还会有许多降兵降将,看温侯今日的态度便可揣度未来之事。如此一来,便是有降心之人也不敢来投奔了。"
  吕布面容冷峻,看着他不做声。
  刘艾又道:"其次,温侯用人又疑人,是兵家大忌。你分明不信任陈宫,故离开兖州时将他带了出来,要知道,看守兖州最好的人选分明就是陈宫。你不信他,又因为手下无人,只得将尚书令重任交予他……我说的对是不对?"
  吕布讪讪地瞪了他一眼,正被他说中的心思。自长安城中逃出来后他身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亲兵,如今接了天子,才发觉手中的官职多的派发不完,高顺、张辽等人已顶了十数头衔,空闲的杂号将军头衔依旧有无数。至于文职,吕布倒不大关心,任由小皇帝去倒腾,只要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便安心了。
  
  吕布想了一阵,显然有些动摇,又疑惑道:"你今日来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刘艾笑容愈甚:"自然是来为温侯出谋划策。"
  吕布微微蹙眉:"是小皇帝派你来的?"
  刘艾眨了眨眼,只是道:"温侯并不了解皇上。"
  吕布显然来了些兴致,退回竹榻上坐下,微抬下巴看着他:"噢?你倒说说皇上是什么人?"
  刘艾垂下眼,笑容略嫌苦涩:"陛下他……是明君之材,若是有机会,他可比肩光武皇帝做个中兴之臣。温侯既然决定逢迎天子,想必就已想清楚了,如今你不再是流寇豪强,而是朝中栋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该再目光短浅。如今温侯代表的是朝廷,与圣上当同仇敌忾。不论温侯有多大的野心,也要做出样子给世人看,你与董贼是不同的。"
  吕布哼哼道:"你们都喜欢拿我和那老贼比,侯爷不喜欢,以后不准再提。"
  刘艾顿了一顿,颌首道:"是。"
  吕布神情慵懒地打量着他,手指转动着虎符:"你有些意思,留下来给侯爷做个帐前谋士。"
  刘艾眉梢微挑,抱拳道:"鄙材不敢当。"
  吕布哂笑,也不强求,扬了扬手道:"知道你舍不得你那小皇帝,不愿就罢了。你的话侯爷记下了,会仔细考虑。"
  
  刘艾出了尚书台,翻身上马,微微叹了一口气。
  相才?吕布至多是个将才,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在这乱世之中称得上相才?而他要做的仅是平衡两人间的势力,既不能让吕布架空了刘协,亦不能让吕布对刘协死心塌地。
  
  刘艾回了宫,发现刘协正怒气冲冲地在寝宫中来回踱步。一见他回来,刘协先是喜上眉梢地上前了两步,复又在停下脚步,怒道:"你去了何处!"
  刘艾微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碾平他皱起的眉间:"新建的宫殿我不大熟悉,一时兴起走了一圈。"
  刘协撇了撇嘴,对他的说法毫不存疑,只是嘟囔道:"为何不带朕一起去走?"
  
  刘协的性情实则连刘艾的琢磨不定。他有时如平常少年一般幼稚、怯懦,有时又出乎意料地坚忍不拔;他很会装腔作势,以往每遭董卓、李傕在他面前杀人立威时,刘协都会假昏过去,连刘艾都几次三番被他骗了过去;然而有时他又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一点小事便会令他忍无可忍。
  刘协在刘艾面前常常会撒娇耍赖,会无比缠人,会腼腆羞涩,只是刘艾却存了个疑心,不知这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性情。
  
  刘艾执起他的手走到龙榻边坐下:"一时兴起罢了。阿和,你今日的表现着实有些失控。"
  刘协蹙眉,不悦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刘艾指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漆黑的瞳仁上朦朦胧胧笼了一层雾气,令刘协看着他一时失了神:"阿和,我总觉得,你对吕布与董卓、李傕差了许多。"
  刘协心跳蓦地慢了两拍,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究竟来:"我……吕奉先与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刘艾手指缓缓上移,拂过他颤动不止的睫毛,柔声道:"是吗?其实没什么不同。今日在此地的,换了袁绍、袁术、公孙瓒……无论是谁都一样。"刘协骤然拧起了眉头,正欲开口,却被刘艾的手指压住了嘴唇,继续说道:"听我说。问题在于你的身份,而不在他们。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你很明白,要做个真正执掌天下的皇帝,靠不得他们,只能靠你自己。"
  刘协扯开他的手指,几次三番地张了张嘴,闷声道:"我知道。"
  刘艾笑道:"吕布其实的确是比董卓和李傕好的,他虽有野心,却也并不大,况且他是个粗人,只知道攥着兵权,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他身边的陈宫是个棘手的人物,你要仔细他一些。除此之外,要驾驭吕布此人,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是夜,刘艾与刘协同榻而眠。
  刘艾心中想着白天的事与下一步的打算,另有不可说出口的挂念萦绕心底,故夜深之后也并未睡着。他与刘协对面躺着,指腹划过刘协秀挺光滑的鼻梁:"阿和……"
  刘协突然动了动,伸手紧紧圈住刘艾的腰。
  刘艾只觉唇上多了个软软糯糯的物事,刘协像小猪一般嘟起嘴拱他,哼唧哼唧道:"叔玉,等我重掌皇权,封你个什么官好呢?"
  刘艾被他逗笑了,紧紧环着他的背道:"也封我一个将军,我为你征战,守卫你的国土。"
  刘协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将军嘛……容朕好好想想。不过一个官职肯定不够,你可以身兼数职。说罢,你还想当什么?"
  刘艾想了想,犹豫道:"那……继续做侍中?"
  刘协轻啃他的鼻尖,笑道:"傻叔玉,做侍中有甚么意思?我要封你做我的皇后!"
  刘艾浑身一僵,黑暗中刘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当他有些诧异,遂笑着解释道:"唔,我是认真的。奋武皇后、英武皇后、忠义皇后……你喜欢哪个封号?"
  刘艾身体不住颤抖,却始终一言不发。
  刘协迷惑道:"你怎么了?"他嘴唇凑上去,却发觉刘艾脸上已冰凉湿了一片。
  刘协吃惊道:"你哭什么?"他想了想,边吻着刘艾的泪水边笑道:"很……高兴?"
  刘艾还是不出声,却愈发用力地抱紧了刘协。
  
  不一会儿,刘协没有等到答案,迷迷糊糊睡着了。
  刘艾带着哭腔颤声道:"阿和……你其实只是拿我当个兄长,你不要那么傻……"
  兄长?刘协在梦中迷迷糊糊地想道:皇兄早已死了,我哪里还有兄长?
  "叔玉……我喜欢你……"刘协头一歪,嘴角挂着涎水与笑容,喃喃着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长假莫名其妙就没了
开学以后不忙的话日更,忙的话也尽量隔日更,大约是下午5:00存稿箱发文




9

9、第九章 重整朝廷(下) ...


  被吕布迎至许县后,政权再次变动,刘协下诏改年号为建安。
  新的官员名单很快便定了下来,吕布与刘协各退一步,尚书令为陈宫,荀彧则任职尚书仆射。吕布除司马懿外,又从前来投奔的武将中挑中了原先白马从义的将军之一赵云与沛谯名士许褚。
  原本朝廷分封的将军如韩暹、张济、郭汜、马腾、韩遂等出自凉州军与白波军的全部撤销任命,而拥兵一方的豪强如公孙瓒、袁绍、刘表等则保留原职。另外三公九卿刘协亦纷纷重新任命。荀彧为刘协推荐了不少人才,如钟繇、戏志才、郭嘉等人,刘协亦纷纷委以官职。另外一路护驾有功的刘艾、董承、种辑等人全部加为侯爵。
  
  待最后的名单确定下来,刘艾将官职表拿到吕布面前。吕布慵懒地靠在竹榻上,粗粗扫了眼文官,仔细看了看武官,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耳朵:"就这么颁下去罢。"
  刘艾却并未将竹简收起,笑道:"温侯,坐拥地方的大将们虽被保留了职位,但却未必善罢甘休。温侯虽奉天子以令不臣,然而对这些地方大将还须多加安抚。"
  吕布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依你看,还要为他们加官进爵?"
  刘艾颌首:"正是。"
  吕布一指搔弄着下颌,歪着头想了想,道:"袁绍离侯爷最近,封他个大点的官做做……唔,还有什么大些的官职空着?"
  刘艾摇头:"已分完了。"
  吕布又想了想,换了个姿势侧躺着:"侯爷都有些什么职位?"
  刘艾道:"录事尚书、司隶校尉、大将军、太尉、兖州牧……"
  吕布摸了摸鼻子,颇有得色,努力将微微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故作漠然道:"太尉是三公罢……太尉已是虚职,就将太尉让与袁绍罢。再给袁术也封个三公,让那兄弟斗去。"
  刘艾微微一笑:"袁氏兄弟掌握地方兵权,势力未及此地,封他们什么都是虚职,温侯只不过做个姿态罢了。只是大将军位居三公之上,只怕他们不会答应。"
  吕布冷笑着坐了起来:"三公还不满意?皇帝、兖州、豫州都在我手中,怕他不成?你只管照做就是。"
  如今吕布抢占了原先曹操的地盘,正抵在袁绍的肋窝处,两人互相掣肘。再者袁绍与公孙瓒闹得正欢,谅他一时三刻也不敢来打自己,于是骄恣毕露,已不将袁绍放在眼中。
  刘艾抿了抿唇,释然一笑:"是。"
  
  再说公孙瓒以下犯上杀了原先的幽州牧刘虞,自己抢占了幽州的地盘,并贼心不死地与袁绍相抗,欲称霸南方。这消息传到了许县,刘艾悲痛欲绝,跪在宫外求刘协发兵助袁绍攻打公孙瓒。
  刘协知道刘艾丧叔心痛,便是有心想帮,奈何调动兵力也需吕布开口,于是邀吕布入宫一起商议。
  
  吕布领着司马懿、高顺一起进了宫,在新成的明光殿与刘协、刘艾、荀彧围坐议事。
  刘艾一贯鲜亮的双眸失了神采,眼下两道深深的黑痕,咬牙切齿道:"公孙瓒目无法纪,篡位谋上,其心可诛!请温侯出兵相助袁绍。"
  刘协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十分心痛,却并未帮腔。
  吕布看了眼司马懿,司马懿羽扇不离手,一双灵动的双目波光粼粼,上下打量着刘艾:"刘侍中,仲达不如刘侍中如此深明大义,仅从皇上与温侯利益上来说,远交近攻,袁绍在我们身侧,公孙瓒却在千里之外,岂有帮助袁绍打公孙瓒的道理?"
  刘艾神色凝重,道:"公孙瓒颇有野心,若他拿下冀州,必图我兖州。若我们出兵助袁,可与他交好。"
  司马懿挑了挑眉,目光愈发促狭:"公孙瓒有野心,莫非袁绍没有?仆射大人说呢?"
  荀彧瞥了刘艾一眼,微微颌首以示赞同。
  
  司马懿又道:"如今我们地处天元,东有刘备,东南袁术、南有刘表,西边是凉州军,四面受敌,哪有精力帮助袁绍去打公孙瓒?除非……假虢灭虞(注),如此虽说兵行险招,倒可从长计议。"
  刘艾脸色微变,一时无语。
  吕布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道:"仲达说的是,我们四面受敌,分不出将领带兵。"
  刘艾一动,急忙道:"我可……"他停了停,自觉不妥,不再说下去。
  司马懿手指不断转动着羽扇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艾:"刘侍中,虽说你报仇心切……"
  
  此时连刘协亦不愿帮助袁绍攻打幽州,故才始终不开口帮腔。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这是他难得几次与吕布立于同一战线。
  他缓缓开口道:"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始终静观这一场唇枪舌战,不曾发话,此时听刘协问他,终于将早已想好的对策娓娓道来:"如今兖、豫、司隶校尉部虽平,陛下又刚刚大兴土木建造了新殿新城,此时根基不稳,当安民利农。虽说眼下暂无战事,也当开始着手考虑军粮的问题。若从兖州运粮至许县,未免太过费时费力,且路途安全难以保障。微臣以为,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务农,可效仿孝文帝组织流民事农屯田,保障军需。"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向着吕布进言,仅荀彧一人将刘协当作此地的主人,令刘协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刘协又转向刘艾,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刘艾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疲倦地阖上眼:"是臣考虑不周。"
  于是出兵幽州一事就此作罢,刘协将屯田一时交于荀彧负责,吕布身为将领自然知道粮草不足的敝处,对此事亦无意见,命陈宫辅佐荀彧一同制定屯田的计划。
  
  荀彧与陈宫找到东阿县令枣祗,就许县的情况进行分析,参照晁错与桑弘羊定制的屯田政策定出了屯田计划。
  建安元年冬日,刘协颁布《置屯田令》,封枣祗为屯田都尉,任命刘艾为屯田中郎将,管理屯田事物。
  
  再说曹昂失了兖、豫,带着父亲的兵马投奔袁绍。兖州是袁绍南抗袁术的屏障,如今落入吕布与刘协手中,成了他心头一块大病,使得他数日食不下咽,镇日盯着地图上南兖州北幽州咬牙切齿。听说曹昂前来投奔,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丧家之犬,险些让人将他拖去砍了。
  在沮授、田丰等人的连番劝阻下,袁绍终于怒气渐平,看也不看他带来的人马,大手一挥,命他去幽州替自己拔下公孙瓒这块硬骨头。
  曹昂手中仅有残兵败将两万余,袁绍又拨了两万人马,将曹家军当做送上门来的枪杆子,自己总算暂得一时平静。
  
  刘艾领职之后,在宫中陪伴刘协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刘协伊始十分不习惯,然而屯田又是大事,势必要派遣亲信监管,所以一时也别无他法。再者刘艾有意使他独立,便是回了宫,夜间留下来陪他的次数亦少了许多。时日久了,刘协独自面对着空旷的宫殿也已不那么难受。
  这一日刘协已有五日不曾见到刘艾,在宫中亦是无所事事,忽然来了兴致想亲自看看屯田的情况,换上便服偷偷潜了出去。
  吕布不似董卓李傕,对小皇帝的看管并不那么严厉,大抵时候都可放他自由来去。
  
  谁料刘协一出了宫,便在宫门口撞见了高顺。高顺正欲对躲开侍卫偷偷从偏门逃出来的宫人发火,定睛一看,认出小天子后颇是吓了一跳,翻身下马行礼道:"陛下。"
  刘协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道:"右将军,朕是微服出宫,低调,低调。"
  高顺被刘协扶起身,配合地压低了声音,眨眨眼道:"陛下要去哪里?"
  刘协左看右看,确定无人在听,向高顺招了招手,使他附耳下来:"朕要去查看屯田进行的如何。"
  高顺做恍然大悟状,亦贴着刘协的耳朵道:"末将陪皇上去罢。"
  刘协连连摆手推脱:"右将军可是在视察周围的情况?公务要紧,公务要紧,朕自己去看就好了。"
  高顺面露犹豫之色,刘协眼珠一转,指着不远处的拐角大声道:"什么人!"
  高顺神色肃然,电光火石间拔出了腰间佩刀冲了过去:"谁!"
  刘协咋舌:不愧是吕布手下最得意的将领,果然好身手!
  他趁着高顺尚未回过神来,迅速骑上他的马,奸笑两声,抽打着马臀冲了出去:"右将军辛苦了!"
  高顺:"……为、为陛下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具体典故可以到百度百科搜"唇亡齿寒",故事太长就不搬上来了。大概就是虢国请晋国帮忙攻打虞国,所以打开城门放晋国士兵进来从自己国家路过,结果晋国士兵打掉虞国后顺手把虢国一起收拾了,连城都不用攻。

为情节需要,刘虞之死被我延后了两年。我写文的时候很多地方参考了南门太守的论史文《曹操秘史》,这本书写的很好,很有大局观
PS:郭嘉、赵云和许褚都被人家金手指开给吕奉先了啦~~抽打不许抽脸!
再PS:小皇帝怎么可能一个人走远路呢?肯定会有人追上来的嘛!是谁捏?




10

10、第十章 出宫巡视 ...


  刘协跑出不久,风劲马蹄疾,正觉难得的舒畅放松间,忽听身后一阵噔噔疾响,竟是有人追赶。
  刘协扭头一看,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雷厉风行地追了上来。那一身银铠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芒,使刘协一时眯起了眼睛,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泛起涟漪。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骂了高顺这条忠犬数遍,不清不愿地驻马在原地候着。
  
  吕布骑近了,放缓了马速与刘协齐头并进:"陛下要去哪里?"
  刘协扁了扁嘴,没好气道:"正想去看看屯田的状况。"
  吕布道:"未将保护皇上。"
  刘协这已是第三次听他说出类似的话语,心情一时有些微妙。他自知拒绝无用,只得恹恹道:"好罢。"
  
  有了吕布相伴,刘协难得出宫一次,也不急着赶路,饶有闲性地欣赏着四周的景致来。
  此时正值初春,许都街道两旁在兵荒马乱中稀稀拉拉残活下来的梅花树为死气沉沉的街道添了一线生机。
  刘协感慨万千,道:"奉先将军,日后待天下平定,在此地多种一些桃花罢。"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满城的桃红色总比纷飞如雪的梅花更显温馨。而温馨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却已成奢侈。
  吕布心不在焉地骑在马上,随口应了一声。
  
  一阵料峭的寒风刮过,扬起翩翩梅雪,在刘协一头鸦黑的发间落上一点白痕。
  刘协紧了紧厚重的鹤氅,扭头去看吕布,吕布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此时吕布也正好望向他,心中似乎想着心事,下意识地抬手为刘协撷去发上那一点花瓣。
  刘协吃了一惊,怔怔地仰着头盯着他。
  吕布此时方才堪堪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也略有些诧异。
  他缓缓地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直视刘协,漠然道:"末将冒犯了。"话虽这么说,冷峻的脸上却是一丝愧疚畏惧的神色也无。
  刘协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吕布那张男子气概太重的脸令人不敢直视太久。他撇开眼,心知自己在吕布心中的地位,只是暗叹了一声,却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摇头道:"无妨。"
  一时无语。
  
  过了一阵,刘协忍不住问道:"奉先将军在想些什么?"
  吕布下意识地张口应道:"晚上吃什么?"
  刘协:"……"
  
  实则屯田制刚刚实行,还未见成效。许县的粮食都要从兖州的田里运来。路远迢迢,有时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往往就延迟了。故军中的粮食供应是有些问题的。有时境况窘迫了,士兵们吃花啃茎吞泥巴亦是常有的事情。刘协在宫中的伙食吕布却不曾苛待于他,故这一层他是不知晓的。
  他虽吃过不少苦头,被凉州军追打的时候也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着落,却到底还是个较为优渥的小皇帝。实行屯田是为了保障军队远征时的军粮,他却不知眼下虽无战事,食物却依旧是个严苛的问题。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小天子对着木头也似的吕奉先只觉说不出的不自在,于是无心再观看街道两畔的风景,加快了马速向田野赶去。
  
  如今兵荒马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流民与荒田无数。屯田便是将荒田收归朝廷所有,然后将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组织起来,朝廷提供耕种的器具与前期的粮食,待土地有所收成后朝廷与则与百姓分成。
  
  眼见田野近在眼前,刘协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着刘艾的身形。
  "放肆!""站住!"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刘协一回头,颇是吃了一惊——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待定睛一看,这群人统统衣衫褴褛土木形骸,想是被集中起来种田的流民。
  刘协胯|下的马见人群冲近,突然有些暴躁,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吁——!!"
  
  "啊!"
  刘协毫无防备地被它向后甩去,一时重心不稳,吓得大惊失色,尖声叫道:"叔玉救我——!"
  他吃不住强壮的马匹的甩动,手脱开了缰绳,眼看就要摔下马去。突然间腰上一紧,他眼前的景色骤然从湛蓝的天空变成广袤的田野,安安稳稳被吕布捞到了赤兔马上。
  
  刘协惊魂未定,那一群流民越跑越近,吕布高喝一声,舞着方天画戟打马迎了上去!
  赤兔绝非凡马,面对千军万马尚无所畏惧,何畏这一群瘦弱的流民?当即冲散了人群,铁蹄踏死踏伤数人。
  吕布的银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迅猛的弧线,如砍瓜削菜一般瞬间放倒了十数人,一时间方才还绿油油的土地已被鲜血浸润。
  剩余的流民们被这英勇无匹的飞将唬住了,如桩子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刘协一时无法面对这般变故,张大了嘴靠在吕布怀中说不出话来。
  
  "温侯住手!!"
  刘艾气喘嘘嘘地打马冲了过来,看到一地的尸体先是一愣,旋即不悦地深深蹙起了眉头:"你……"
  吕布冷冷地收回方天画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侍中,这是怎么回事?"
  刘艾看到刘协与吕布如斯亲密,心中十分不快,凉凉地瞥了两人一眼:"……这些流民妄图逃跑。"
  刘协的三魂七魄终于缓缓回归体内,动了动嘴皮正欲开口发问,忽见许多士兵这时冲了过来,虽未认出便服的小天子,亦向大将军吕布行了礼,将活着的流民们押了回去。
  
  吕布跳下马,两手握着刘协的腰轻轻一提,将他稳稳地抱下来放在地上。
  刘艾抿了抿唇,突然有股冲上去将小皇帝拉到自己身后的冲动。然而忍了忍,他终究是站定未动,只是语气不善地开口:"大将军,你杀了如此多人,会在流民中引起惶恐。安抚他们的情绪本就是极难的事情……"
  吕布冷笑道:"逃兵本该处死。不让他们看些厉害,日后还是要逃。"
  刘艾隐在袖中捏了捏拳头,眸中隐有怒火:"他们是百姓,不是兵。"
  刘协缓了几口气,上前几步走到刘艾面前,摇头道:"叔玉,他们冲撞了我,大将军一时情急,这才出手的。"
  刘艾听他为吕布说话,心口仿佛被人用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一阵麻木的钝痛。
  刘协又蹙着眉问道:"叔玉,他们为什么要跑?"
  刘艾冷冷地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开口道:"赋税太重,百姓过的太苦,自然想逃。陛下为何自私出宫来到此处?"
  
  刘协为他的语气怔了怔——刘艾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哪怕是指责与教导,他也向来是面带浅笑,从不曾用这般淡漠的神态语气向他说过话。
  刘协不由心头慌乱,一股恐惧之情蓦地从心底滋生,使得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屯田与流民,抬起手眼巴巴地握住刘艾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想你……"他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吕布在,只得改口道:"我想来看看你屯田治理的如何,所以微服出宫,你莫生气……"
  刘艾看着他近乎哀求的姿态心头蓦地一软,忽觉自己有些过分了——明明是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个孩子独立,却没有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此时看见他身旁有了别人,又不能克制自己心底酸溜溜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许多,勉强勾起一个笑容,道:"陛下挂念微臣,关心屯田事宜,微臣如何会生气。"
  吕布原以为是刘艾对这名不副实的小皇帝死心塌地,私下曾笑他无眼识主。然而此番看到刘协在刘艾面前如此低的姿态,不免有些惊奇。
  刘协松了口气,贪婪地盯着他。
  
  刘艾不动声色地脱开刘协的手,刘协此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四周早已有不少士兵与百姓们指指点点看着了。
  刘协清了清嗓子,故意端出些君王的架子,声音中却始终不免泄露了少年见到心上人的喜悦:"赋税太重,何故?"
  刘艾道:"以前战事未起之时,我朝乃是三十税一。如今朝廷租借农耕器具与土地给百姓,收成朝廷六,百姓四,他们的日子的确有些为难,这才动了逃跑之心。自屯田实行至今,常有个别流民偷偷逃走,臣已向大将军禀明,抽调了许多兵力来看管,谁知他们今日竟商议好了一起反抗,打伤了一些士兵逃了出来,这才惊扰了圣驾。"
  吕布微微颌首,示意知道此事。
  
  刘协神色凝重地眯起眼:"苛捐过重,可否稍减?"
  不等刘艾回话,吕布已蹙着眉打断道:"不可。"
  "如今战事纷起,兖、豫、司隶校尉三地十数万兵马,每日粮草消耗无数,已是难以支持。若再减少朝廷的收入,没有了军粮,军队也许会造反。"
  刘协一听"造反"一词已有些不悦,凉凉地瞪了眼吕布,道:"那百姓造反又该如何?"
  吕布冷笑:"百姓造反,有军队压着。军队造反,陛下想让农民们保护圣驾吗?"
  刘协气结:"你!"
  刘艾见他情绪有失控的前兆,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打断道:"陛下,时局紧张,税率的确不可再低。臣领陛下与大将军去田里看看。"
  刘协气鼓鼓地一拂袖子,红着脸跟刘艾走了。
  
  走近广袤的井田中,吕布走到一旁与一名将领交谈,刘协则拉着刘艾走出一段距离,细长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丝毫不掩眷恋与喜悦之情:"叔玉,一会儿你送我回宫,今夜留在宫里陪我可好?"
  刘艾有些心动,看着他漆黑的双眸说不出拒绝的话,然而方才刚刚发生了众流民逃走的大事,善后工作还须他的处理,一时抽不出身。
  刘艾正犹豫间,忽见数名农工推着粪车从前面走了过来,一路泼着粪水灌溉田野。
  刘艾将刘协拉到一旁:"陛下小心。"
  刘协这时才注意起田中的作物,好奇地弯腰打量起来:"这是什么?为何如此像杂草?"
  
  刘艾正耐心地向刘协解释时,吕布与将领说完了话,向两人走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遭附近的农田,皱着眉问道:"刘侍中,为何此地种的都是杂草?给马吃的?"
  刘艾无奈地抿了抿嘴,只好再一次解释道:"这些并非杂草,而是'稗谷'。是枣都尉推荐的作物,虽味道不佳,然而此物不畏旱涝,胜在高产。"
  吕布一听味道不佳,弯下腰撷取一株青草,往嘴中送去。
  刘协与刘艾想起方才路过的粪车,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吕布咬了一口,啐道:"什么怪味!"
  刘协:"……"
  刘艾:"……"
  眼见刘协忍笑忍地十分辛苦,刘艾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艰难地故作正经道:"大将军莫急,噗……等作物成熟,味道总比……现在……哈~~好……"最后一个好字因忍不住的发笑而音调上扬,已溃不成声。
  吕布:"???"
  
  小皇帝和刘侍中笑得微微弯起了腰,吕布冷着脸丢掉手中的草,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刘协背过身去擦掉笑出的泪水,眨眨眼:"叔玉,你送……"
  吕布打断道:"末将送皇上回宫。"
  刘协脸色一冷,又不高兴了。
  刘艾笑够了,直起腰,微笑地看向吕布:"那就麻烦大将军了。"他又转向刘协,道:"陛下,臣还有许多要务要处理,方才的事还等着臣解决,臣就不亲自相送了。"
  刘协背对着吕布做了个委屈的表情,见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得微微叹了口气,再转身面对吕布时已是云淡风轻。他的身份使他从小便有种浑然天成的骄傲,一颦一笑间高贵天成,有种不可亵渎的尊贵气质。
  
  刘艾目送着吕布将刘协扶上马,那少年挺拔而削薄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叹了口气,眉眼间隐隐有股欲说还休的哀愁:少年天子何时才能长大独立?他期待着,却又害怕着。若有朝一日,那少年当真不再倚重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样,JQ开始显山露水了吧?
昨天出去完了就没更,最近有点忙,尽量抽时间码
*_*(←星星眼)看在小道士如此勤奋的份上,留下花花吧!




11

11、第十一章 中秋饮酒 ...


  太尉的任命书送到邺县后,袁绍勃然大怒,险些气炸了肺——几个月前被自己赶走的丧家之犬吕布如今身为大将军,位居三公之上,教他心气如何能平。
  袁绍冷笑着当着使臣的面撕了任命书,命陈琳立刻拟一份转让的诏书命使臣带回去陈给刘协与吕布。
  袁绍将太尉一职转让给陈纪,此时陈纪正在许都当着名正言顺的大鸿胪卿,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吓得连忙赶进宫去向刘协谢罪,并划清自己与袁绍的界限。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刘协却不敢忽视,无奈之下只得诏吕布进宫商议。
  如今司马懿在吕布手下正是春风得意,吕布不太喜欢陈宫,陈宫亦事务繁忙,他需一名出谋划策之人,故走到哪里都带着司马懿。
  吕布领着司马懿与高顺进了宫,刘协命使者说清了在邺县的所见,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吕布道:"罢,不必理他。袁绍的主力在易水受公孙瓒牵制,还怕他攻来不成?我们可与公孙瓒联合,夹击袁绍……"
  刘艾沉声打断道:"不可!屯田尚未有所收获,兵粮短缺,此时不宜兴兵!"
  司马懿似乎对刘艾颇有兴趣,捻转着羽扇,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刘艾感受到目光,向他望去,温柔地抿唇一笑。司马懿微微挑眉,亦回以一个极是暧昧的笑容。
  
  "咳咳。"
  "咳咳。"
  吕布与刘协同时板起了脸,又同时咳嗽出声。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刘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袁绍向来看不起朕,若是能给他个教训也好。"
  吕布面无表情地翘腿坐着,俨然不将刘协放在眼中:"仲达怎么看?"
  司马懿灵动的双眸转来转去,扫过在场众人,道:"臣……同意刘侍中的看法。我们没有余粮打仗是之一。其次,袁绍兵强马壮,公孙瓒经界桥大败后退于易京建堡垒苦守,败势已显,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再说袁绍得了曹操的残部,命他们与公孙瓒耗着,自己的主力抽调过来迅速给我们一击并非难事。"
  吕布不悦地蹙眉,战靴一下一下跺着地面:"依你看该如何?"
  司马懿道:"就算我们打得过袁绍,现在也不是时候。刘侍中,你说是不是?"
  刘艾愣了愣,修长的双眉微不可见地紧了紧,旋即又舒展开:"是,仲达兄智谋过人。"
  司马懿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袁绍无非觉得主公不够诚意,不愿居于主公之下。主公将大将军一位让与他,自领太尉,想他也没有理由发难。"
  吕布面皮一紧,断然拒绝道:"不行!大将军统领三军,兵权怎能转交于他……"
  司马懿以羽扇柄在手心中敲了敲,眨着眼道:"呐呐,规矩是死的,皇上在这里,祖制莫不是说改就改?"
  吕布疑惑地看着他,司马懿见他点化不通,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大将军统领全国兵权,现在凉州军听不听你的?青州军听不听你的?袁绍的兵马听不听你的?"
  吕布若有所悟,懵懂地看着他:"唔……有道理!"
  刘艾淡然道:"我早劝过温侯,封出去的职位都是虚职,只是温侯不愿拉下这个面子。"
  吕布讪讪地拨弄着手指不语。
  
  刘协对袁绍有说不出的抵触之情,见如今吕布无意出兵攻打袁绍颇有些失落,转头问荀彧道:"文若说该怎么办?"
  荀彧自知吕布不喜欢他,故每逢吕布在场便只是冷眼旁观,极少出声,心思却清明的很。他微微一笑,道:"既然袁绍不满,那就对他多加封赏便是。大将军,封邺侯,赐节钺……"
  司马懿插嘴道:"再赐他虎贲卫士百名!"
  刘协怔了怔,微有些不悦:"……虎贲卫士乃天子护卫,给他成何体统?"
  吕布不满地嘟哝道:"侯爷也没有……"
  荀彧向司马懿赞同一笑,两个计谋过人的狐狸对上了心思:"还有,督四州事。"
  刘协有些迷惑地偏过头,问道:"哪四州?"
  荀彧答道:"冀州、青州、幽州、兖州。"
  
  刘艾微微一怔,讷讷道:"督四州事早在兴平元年封给公孙瓒……"他顿了一会儿,猛地瞪大了眼睛,骤然间明白了荀彧与司马懿的计谋:激化袁绍与公孙瓒的矛盾!
  他神色一时有些微妙,垂下眼默不作声。
  吕布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荀彧,一拍掌道:"就这么办!"
  
  待吕布等人走后,刘协期期艾艾地扯了扯刘艾的袖子:"叔玉……"
  刘艾已猜到他会说何话,犹豫了半晌,终是狠下心道:"陛下,臣还要处理屯田事宜……"
  刘协似乎早有预料,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阖上眼,眉间凝了股淡淡的哀伤,挥手道:"那你去吧。"
  刘艾一时心动,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道:"我今日将事情处理完,明日来陪你。"
  刘协惊喜地张开眼睛,连连点头道:"好!"
  
  刘艾向宫外走,转角处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他蹙眉道:"谁?"
  那人缓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羽扇握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刘艾淡然一笑,道:"阁下这时节还晃着扇子不嫌冷吗?"
  司马懿得意洋洋地抿唇微笑:"风雅,风雅~"
  刘艾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侧头上下打量他。
  "阁下专程在此处候着我所为何事?"
  "仲达只是好奇,侍中大人能文会武为何非要做个侍中?"
  刘艾淡然道:"侍中不好吗?"
  "好不好,刘侍中是聪明人,又何须我说?天下局势分崩离析,此时哪有比领兵打仗更好的?我听说令叔是益州牧……"
  "呵。"刘艾轻笑一声,好笑又莫名地看着他:"莫不是温侯想收我为将?请你来做说客?"
  "啧啧啧,"司马懿竖起食指连连摇晃,笑得比狐狸更为狡黠:"仲达只是,怀疑刘侍中的用心……"
  刘艾脸色迅速一沉,怒意在顷刻间上涌。他的手在衣袖中握紧了拳头,冷声道:"阁下什么意思?"
  司马懿羽扇半遮面,露出两道弯弯的眼睛闪烁中用意不明的光芒:"啧啧,刘侍中莫动怒,仲达一向有口无心。"
  刘艾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经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冷冷道:"我看着陛下长大,绝不会害他。"司马懿挑眉不语。
  刘艾渐行渐远,司马懿渐渐敛起欠揍的笑容,冷冷一笑:"不会害他……却不见得会帮他。"
  
  过了几日,荀彧重新拟了张诏书,拜袁绍为大将军、封邺侯,假节钺,督四州事,赐虎贲卫士百名。吕布则改任司空,并拜车骑将军。
  袁绍接了诏书,总算面色稍霁,请使臣喝了几杯小酒,晕晕乎乎抬上马车送回许县来了。
  又过了几日,刘协再颁一纸诏书,改司空为三公之首,统领百官与三军——自然,包括大将军。
  
  袁绍得了消息,气得将前几日收起来的诏书又找出来撕了,可惜这一回没有小皇帝的使臣看着他撕。
  他暴跳如雷吐血三尺:"混蛋!畜生!禽兽!!禽兽不如!!!老子跟吕布换了职位,小皇帝再把职位的内容掉个包!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啊!看老子好欺负啊!靠!老子不干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袁绍受北方战事的牵连,又碍着正统天子的面子,为难于出兵无由则不义之兵必败,这桩事最后到底是不了了之,并未兴起兵祸。
  另有一事不得不提。受袁绍怒火的牵连波及,从此邺县的街头多了数百名威风凛凛身著虎贲服的武士,专职负责邺县的扫黄打非活动。没有违法乱纪分子出现时他们便扫扫大街,日子过得虽憋屈,却也不失清闲。
  
  次年,屯田取得了良好的收成,积余粮达百万斛。
  刘协已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一年间迅速蹿高了不少。他潜心学习处理朝政,在朝中收了不少心腹,逐渐拿回不少权利。吕布生性不喜这等繁文缛节的琐事,紧紧抓着自己手头的兵权,却任由刘协发展自己的势力。
  
  八月十五,中秋夜。
  吕布与司马懿、高顺、张辽、魏续等人商量好了南征事宜,决定亲自入宫向刘协交代一声。
  他临出门前见陈宫捧着一枚月饼啃得正欢,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陈宫面前的烛光骤然被一个挺拔魁梧的身影挡住,他仰头一看,见是吕布,不由微微惊喜:"主公!"
  吕布漠然地摸了摸耳朵,指着他手中的物事道:"月饼。"
  陈宫已被冷落多时,难得受到吕布的关怀,怔了怔,不由心中一暖:"高顺将军与魏续将军用膳去了。方才大司农卿送了几个月饼来,我今日的公文还未批完,便拿这应了佳节的月饼充作晚餐……"
  吕布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他手中的月饼。
  "呃……"陈宫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也要来一个?"
  "嗯。"吕布木着脸地点点头,将桌上剩余的用纸包着的其他三枚月饼塞入怀中,转身走出去了。
  陈宫:"……"
  
  尚书台中,饿着肚子的尚书令陈公台泪流满面地摔竹简:"死啦死啦!老子不干了!给你干活还不给东西吃!剥削阶级地主头子都去死吧!"
  
  吕布大摇大摆走入宫中,把守的侍卫们恍若未见,连通传也省却了。
  他闯入崇德殿,空空的大殿中竟无一人。吕布微微蹙眉,找来一个宫人问道:"皇帝呢?"
  宫人哆哆嗦嗦扑倒在地:"禀、禀车骑将军,陛、陛下他……溜、溜出去了……"
  吕布眉结拧得更深:"又出去了?"他不悦道:"今日中秋,刘艾没有入宫吗?"
  宫人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吐沫:"侍、侍中公事繁忙,今、今日没来……"
  吕布冷冷地点了点头,也不苛责他,转身出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大步向宫外走,路过一处假山时忽听其后有"噗噗"的声响。吕布脚步一顿,转了方向往假山后走去。
  
  "陛下?"
  刘协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眯起细长的双眼,借着月光与远处灯笼的微光看了半晌,忽而展颜笑道:"奉先将军?"
  吕布怔了怔,皱起眉头道:"陛下怎在此处?"他解开披风为刘协披上:"仔细受凉。"
  刘协趁他弯腰为自己披衣的功夫紧紧勾住了他健硕有力的胳膊,撒娇道:"奉先~~陪朕喝酒……"
  吕布从未见过小皇帝这般德行,不由全身一僵。他不好用力将刘协甩开,被他无骨一般缠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问道:"刘艾呢?
  刘协一听这名字,果真甩开了吕布的胳膊,气鼓鼓地将酒坛抱到怀中,闷声道:"不提那混蛋!……他不要朕了,朕才不稀罕!"
  吕布舒了口气,掸了掸被刘协弄皱的衣袖,心道刘协此时醉酒,不如改日再来,遂道:"末将先行告退。"
  
  刘协哪里肯放他走,吕布只微微抬起一脚,忽觉大腿被人紧紧圈住了。
  刘协怀中的酒洒了一地,沾湿了身上的披风。他喃喃道:"别走……陪朕喝酒。"
  小皇帝骨架细细小小,醉酒时力气却是极大的。吕布迫于无奈,只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刘协将洒了的酒丢到一旁,又摸来一坛新酒:"这是大鸿胪卿送来的……九酝春酒……唔,你尝尝。"
  吕布撕开酒封,抱起酒坛饮了一口,漠然道:"太醇太厚。陛下不该喝这种酒。"
  刘协吃吃笑了两声,就着他的手伸头喝了一大口,喷着酒沫子道:"朕……朕早就不是孩子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以为朕还没长大……"
  吕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军中不许饮酒,吕布身为三军统帅也不得不遵守军规。他今日喝了这一口,竟是被勾起了酒兴,也就自发留了下来。
  小天子和大将军抢着酒坛一人一口,刘协本就是半醉,喝完这一坛便耍起了酒疯。吕布酒量甚大,只是许久未饮,更兼清风明月好夜景,竟也有些微醺。
  刘协勾着吕布的脖子嚷嚷道:"凤仙儿~~凤仙儿~~快将朕抱到那假山上去坐,那处眼界好!"
  吕布一声不吭,抱着刘协的腿一使劲,小皇帝惊呼一声,不知怎么地已坐到了吕布的肩上。
  吕布哼哼两声,道:"末将肩上……眼界如何?"
  吕布身长八尺有余,刘协猛地被他抬了起来,吓得左摇右晃,慌忙抱住吕布的脑袋:"啊!哈!眼界开阔的很!"
  吕布被他蒙住了眼睛,身手去拨,刘协却不放开,吃吃笑道:"奉先将军,听说你武艺过人,能听声辨位?"
  吕布低低应了一声。
  刘协嬉笑道:"朕蒙着你的眼睛,你就这样将朕送回宫去罢!"
  吕布立定不动:"……宫中的摆设不会动,有何声可听?"
  刘协耍赖地对着他耳朵"呼呼"吹了几口气,道:"有风声!快快!让朕试试凤仙将军的本事!"
  "……"吕布依旧不动。
  
  刘协讪讪松开手,垂到吕布胸口的两腿撒泼似的乱蹬一气:"奉先将军~~奉先将军~~"
  吕布大掌一把握住他细细的脚踝,向下一使力,只听刘协一声尖叫,回过神来时已被吕布有力的双臂牢牢箍在怀中:"……末将送皇上回宫。"
  方才落下时的失重感令醉了酒的刘协瞬间落下一串泪珠,揪着吕布的衣襟对着他的胸膛啃啃一口咬了下去。
  
  "嘶……"尖锐的痛感传入脑中,吕布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恼怒地拨开怀中有锋利牙口的小兽,怒道:"你!"然而一看清刘协的脸,他又怔了怔。
  刘协此刻毫无皇帝的模样,眼泪鼻涕狼狈地糊了一脸,双眼通红,将小小的脑袋拱入吕布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哇……你们都不要朕,都不要朕!中秋节把朕一个人丢在宫里!哇……"
  吕布被他闹得心烦不已,欲松手将他丢下,刘协却如蛇虫一样紧紧攀在他身上:"叔玉,叔玉……为什么朕要独立?哇……你
11、第十一章 中秋饮酒 ...


  不理朕,哇哇……这皇帝我不当了!"
  吕布涨红着脸扳开他的手指:"放手!放手!"他的胸口已被刘协哭的湿透了,粗糙的衣服摩挲着温湿胸口,两粒茱萸竟立了起来。
  刘协突然安静了下来,摊平手掌在吕布胸口摸了摸,眨眨眼道:"咦?"他又弯起手指用力捏了捏凸点,开心地叫道:"啊噢!"
  
  ——面瘫了半辈子的温侯吕奉先,就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人生头一遭,被小皇帝刘协调戏了!
  
  吕布疼得微微弯起了腰,恼羞成怒地将小天子甩到地上,怒道:"你自己回去!"
  他转身走出两步,又愤怒地转过头指着小天子道:"你!你!"他想了想,一时词穷,不知该骂些什么,于是怒气冲冲地将怀中三个月饼砸了出去。圆溜溜的月饼滚到刘协脚下,刘协脸色一变,毫无预兆地呕了起来。
  吕布不再管他,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大鸿胪卿陈纪下朝后被温侯吕凤仙堵了个正着,受宠若惊地享受了一番将军口水浴。
  吕布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咆哮道:"你再给宫里送酒!将军杀了你祭旗!!"
  无辜的陈纪:"……"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幕请参照咆哮马"我要窒息了"那一幕

PS:昨天11节课,来不及更,今天5K算补昨天的~对手戏多了吧多了吧~~




12

12、第十二章 南征宛城 ...


  自吕布迎天子入了兖州,张济留在弘农郡,与刘表征战时身亡。其侄张绣被刘表招安,驻兵南阳郡。贾诩得信后投奔张绣,张绣得了贾诩之才与刘表的资助,在南阳郡迅速崛起。如此一来,抛却那些远处的敌人不说,吕布当下的处境为:南边有刘表、张绣,北边有袁绍,西面是凉州军,东边是刘备。
  吕布与部将谋士商量后,认为袁绍势力庞大,不可轻易撼动。西方则土地贫瘠又远离中原。而南边刘表将张绣安置于宛城作为荆州的屏障,故吕布将目标定在刘备与张绣之中。
  因出征是件大事,吕布也不敢仅仅仰仗司马懿一人,颇召了些谋臣将领商讨。这一次,他破天荒找来了荀彧。
  
  以郭嘉高顺为首的一派支持南征张绣,而司马懿魏续等人则主张东征刘备。
  郭嘉温和地分析道:"若南征张绣,刘备势必坐壁上观。袁术则会出兵攻打刘备,我们无需担心侧翼受胁迫。张绣看不上刘表,定会投降,荆州可图。而刘备根本无须打,再过一段时日,待袁术有所作为,刘备自会主动向温侯称臣。"
  司马懿仿佛听了什么无稽之谈,好笑道:"刘备绝非善茬,我大军南下,他岂有不犯我豫州之由?便是刘备俯首称臣,也只是缓兵之计,他岂会安于徐州?袁术又能做什么,北攻刘备?刘备不见得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要依附温侯?"
  吕布环着胸,饶有兴致地旁观众人唇枪舌战。
  郭嘉始终处变不惊,仿佛一切在握,淡然道:"过不了多久,袁术会称帝。"
  
  "……"
  
  这仿佛一个惊雷在众人间炸开,司马懿的羽扇顿在指间忘了摇动,连吕布也猛地向前倾了倾身体,围在胸口的双手不由放了下来。他冷眼打量着郭嘉:"……你唤何名?"
  郭嘉微不可见地蹙眉,微微抿唇,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郭嘉,字奉孝。"
  吕布点点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郭奉孝。你说袁术什么时候会称帝?"袁氏兄弟的野心人尽皆知,如今传国玉玺落入袁术手中,他有称帝之心,也并非不能想象。只是此话由郭嘉如此平静地说出口,却不能不使众人震惊。
  郭嘉垂下眼,认真想了片刻,道:"明年春。"
  吕布只觉难言的兴奋激荡之情在心底隐隐燃起一把火,使得他蠢蠢欲动。他虎目中亮起一道光彩,指着郭嘉道:"以后你就是侯爷帐前谋士,这一次就随侯爷出征!你要是算得准,侯爷提拔你为军事祭酒。"
  郭嘉淡然一笑,道:"多谢温侯。"
  
  吕布不似袁绍,虽也有些骄恣,却欠了些谋略,仅胜于武力。然而吕布耳根子却是极软的,偏听偏信,被他看上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都予以重用。若是看错了人,这便是个致命的缺点;可若是用对了人,便是老天砸到他头上的馅饼。
  
  过了两日,吕布再一次进宫。
  刘协自酒醒后对醉酒时发生的事已记不大得了,此番见到吕布却又依稀想起一些,霎时羞愧得红了脸。
  吕布粗枝大叶,并未注意到刘协的反应,开门见山道:"末将欲出兵讨伐逆贼张绣,请皇上下旨。"
  刘协在宫中已听耳目汇报了那场谈话,他装腔作势地多问了几句,走到案边铺开缣帛爽快地按着吕布的要求写下圣旨。
  
  吕布正待走时,刘协却微红着脸轻声唤道:"温侯。"
  吕布莫名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陛下还有何事?"
  刘协抿了抿唇,颇是纠结地开口:"温侯,朕想封叔玉做个校尉,此番可否带他一起出征?"
  吕布怔了怔,嘲道:"陛下舍得?"
  刘协脸色更红,目光四处游走,嗫嚅不语。
  
  吕布只道小皇帝想在军中安插一名耳目,遂懒懒地点了点头:"那就让他给高顺做个副将。"
  他却不知此事是刘艾主动向刘协请命。刘协虽是万般不舍,却又觉大好年华的男儿本该建功立业,总将他扣在自己身边未免太过自私。万般考量下,终于狠下心向吕布开口。
  
  数日后,吕布亲自点兵出征宛城。
  刘艾身著银光铠,随行骑在高顺身旁。
  
  "刘侍中可是第一次随军?"大军开出许都,高顺问道。
  刘艾心情似乎不错,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出神。他笑道:"我现下是高将军的副将,高将军称我叔玉便可。昔年我十五岁之时,叔父奉命出征乌桓,我曾偷偷随军过一回。高将军是哪一年从军的?"
  高顺笑道:"我十四岁那年在并州从军,那时主公只有十七岁,已当了伍长,我便在他手下。到如今,我已跟了主公十数年。"
  刘协微微挑眉,清晨的阳光打在高顺的睫毛上,晕开一篇金黄的光圈,使铁血男儿多了万般柔情。刘艾垂下眼笑叹道:"少年相识,再好不过。"
  "叔玉兄与皇上也是少年相识,听主公说,皇上待叔玉兄亲如兄弟。"
  刘艾怔了怔,见高顺一脸真诚,应不是调侃。他一时表情有些微妙,也不知吕布是怀着什么心思向高顺说出此话。他缄默片刻,自嘲地笑道:"是。皇上幼年丧兄,便将我当做兄长,实是我的荣幸。"
  
  大军前行一阵,刘艾忽又喃喃道:"其实,更早之前,我的确曾有个少年相识的知己。"
  高顺正注意着大军的队列,没有听清刘艾说的话。他疑惑道:"叔玉兄说什么?"
  刘艾摇了摇头,神情隐在骄阳的金光下,微笑道:"没什么。"
  
  过了十数日,眼看大军要进入颍川郡的边界,这时候却发生了一桩事,令刘艾险些放弃此次的出征。
  
  天黑之后大军在梁陈与颍川的边境驻扎,刘艾处理完军务,回到营帐中,照例燃起火烛,依着微弱的火光在信笺写了良久。白日行军已十分劳累,刘艾写上一阵便揉按睛明穴稍缓双目的压力,直至夜深人静,他滞笔许久,似乎已将今日要书的书尽了,这才搁下笔,熄灭了火烛上榻休息。
  过了不久,刘艾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身边有微弱的动静,他便惊醒了过来——一个黑影正轻手轻脚地将他向内推。
  刘艾反手扣住那人手腕,那人受惊不轻,浑身猛地一颤,推开刘艾就向帐外跑。刘艾随手抄起放在榻旁的长枪,翻腕一挥,枪头便抵在那人的后颈上,厉声喝道:"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那不速之客感受到后颈冰凉的枪头,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别叫别叫,叔玉,是我。"
  刘艾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惊得手一软,长枪掉落在地。
  
  刘协委委屈屈地转过身,一双晶亮的双眸在黑暗中期期艾艾地盯着刘协:"是我……"
  刘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步上前,捧起刘协的脸用力瞪了一阵,忽而扬起手,咬牙切齿道:"你!"
  刘协吓得连忙抬手去挡,刘艾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气恼地一甩手,退开两步,压低了声音连连摇头道:"你!你太胡闹了!"
  刘协听得他语气是真的发怒了,连忙跟上前环住他的腰柔声讨饶道:"叔玉~~我知道错了,你莫生气。"
  刘艾去掰他的手,却掰不开,又不忍对他用力,只得任他耍赖似的黏在自己胸口:"你……你怎么出来的?"
  刘协仰起脸,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去凑刘艾的嘴唇,刘艾犹在生气,扭头避开了。刘协委屈地瘪了瘪嘴,道:"我打昏了一名宫人,换了他的衣服,偷偷溜了出来。趁你们在校场的时候,我偷来一套军服混入队伍中……"刘艾早在董卓掌权时就常常偷教刘协练武,这一年间刘协更是勤加苦练,虽说资质差了些,却也至少混得了一手三脚猫的功夫底子。
  刘艾气的耳中嗡嗡作响,伸手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刘协吃痛,又不敢叫出声,只得可怜兮兮道:"我、我给荀文若留了一封信,他一定会替我糊弄过去的……"
  刘艾冷声道:"放开。"
  刘协犹豫片刻,终是被刘艾的气势所迫,堪堪松开了手。
  
  刘艾转过身背对着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现在回自己的营帐去,明天早上我向高将军请辞,亲自送你回去。"
  刘协哪里肯依,又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刘艾的腰,急得已有些哽咽:"不要!你身为副将,有自己的营帐,我却要和一群兵蛋子们挤在一起。他们晚上磨牙说梦话还打人!我不要回去!"
  刘艾犹豫片刻,亦觉堂堂天子与一群小卒睡在一起不成体统,只得道:"那你留在我这睡,天亮了我叫你,我送你回去。"
  刘协见他无论如何不肯松口,只得壮着胆子将手探入刘艾的亵衣中,撒娇道:"叔玉~我不想回去,你就依我一回,打下了宛城,我随大军一起回去。我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直奔刘艾的敏感处抚弄,刘艾慌忙扣住他不安分的手,坚持道:"不行!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不可让你轻易犯险!你微服出来,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万一哪位将军临时调动你们那支队伍探路或如何,我都来不及阻止!"
  刘协连忙道:"那你将我调来当你的亲兵,我跟着你走,你保护我。"
  刘艾见他如此任性,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意:"是我将你宠坏了,连这等事你也敢做。你不必再说,明日我必送你回去。"
  刘协急了眼,愤愤地瞪着刘艾不语。
  
  两人僵持了一阵,刘协恨恨地抹了把眼泪,突然推开刘艾,扑到他的行军榻上去:"好好好!你把朕送回去!朕乖乖做那傀儡皇帝,不妨碍你……建功立业!"他越说越哽咽,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中。
  刘艾深知刘协只有生气时才会在自己面前自称朕,平素最受不得他委屈流泪,一时间心已软了些许。
  他走上前,安慰地抚摸着刘艾的背脊,柔声道:"阿和,你听我说……"
  刘协突然猛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将手掌覆在刘艾的手上,又惶恐又小心翼翼地颤声问道:"叔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刘艾怔住了。
  刘协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你不愿和我行那事,即使我情愿雌伏居下……你对我从来冷静理智,你可以两个月不见我……"
  刘艾心口仿佛猛地被人揪了一下,霎时喘不上起来。他不由伸手将刘协紧紧搂入怀中,用力揉着他的后脑,道:"阿和,不要胡思乱想,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喜欢你。"
  刘协死死揪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
  
  刘艾一夜未眠,第二日将刘协调到自己身边,犹豫再三,终究没敢告诉高顺。
  
  一月后,大军兵临宛城下。
  
  刘表此人善于治国却不善于征战,他偏安一隅,只求守得荆州。张绣鄙其难成大器,对他仅是虚与委蛇,如今听说吕布大军开进,不消多加挣扎便爽快地投降了。
  一切都在郭嘉的预料之中。
  
  张绣投降后吕布十分高兴,在淯水河畔驻营,设宴款待张绣。
  吕布一高兴便破了军中不能饮酒的规矩,命人搬来数十坛佳酿,宰杀牲畜百数,犒赏大军。
  
  不出两个时辰,吕布已是酩酊大醉,玉面酡红,支起一腿踏在案上。
  张绣吓了一跳,放下酒盏茫然地看着他。
  吕布欺身靠近,与张绣仅有咫尺之距,嗤嗤喷着酒气,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目来回打量着张绣。
  司马懿见他喝的多了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前搀扶:"温侯,臣扶你回……"
  吕布长臂一甩,巨大的膂力将司马懿撞了出去,与数名文臣武将摔成一堆。
  众人都惊得忘记了动作,不敢出声。
  
  吕布醉眼朦胧地盯着张绣,一手提起他衣襟:"你与张济……长得倒是十分相像。"
  张绣原本谅他醉了酒,对他无礼的举动也便忍了,然而听他直呼叔父的姓名,一张俊脸逐渐黑了下去。
  吕布嗤笑一声,随手将他甩开,跌坐回蒲团上:"听说张济与李傕关系不错?"
  张绣深吸了几口气,抑制着怒火沉声道:"叔父与李傕同是凉州军出生,昔日同在董卓手下为将,他……"
  话音未落,吕布听得董卓二字,一张英俊的脸瞬时冻成了冰碴。他咬牙切齿地冷笑道:"董老贼害死侯爷义父,置侯爷于不义……"
  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还欲上前拉扯吕布的司马懿闻言一怔,在场众人除高顺、张辽外俱是愣了一愣。
  吕布用力一拍几案,只听一声脆响,宽大的几案霎时四分五裂。吕布冷笑道:"侯爷生平最恨凉州军……"
  张绣的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
  
  司马懿脸色变得惨白,高顺与张辽眼见局势不对,连忙一左一右上前将吕布架了起来:"主公,你喝醉了。"
  吕布还欲挣扎,高顺向张辽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由分说将吕布架了出去。
  司马懿阖上眼稳了稳神智,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上前道:"张将军,温侯醉酒无心之言,张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张绣狠狠将手中酒盏一摔,看也不看余下的众人,拂袖出去了。
  司马懿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招来两名吕布的亲兵,低声道:"盯紧张绣,他若有异动,迅速向我和温侯汇报!"

作者有话要说:注:张绣和张济都是凉州军出生(张济就是之前领着小皇帝逃出长安的人),吕布等于直接当着人面骂了别人
PS:有同学反映小皇帝现在还有点弱,因为现在还有个为他挡风遮雨的大树,他习惯了依赖。当任务剧情被触发,小皇帝就会瞬间黑化的。




13

13、第十三章 淯水惊变 ...


  刘艾并没有前去吕布设的酒宴,他在营帐中陪着刘协,为不费一兵一卒得来的胜利庆祝。
  刘协想饮酒,刘艾本不许,耐不住他缠,只得讨了半壶酒来:"只准喝这么多。"
  刘协清冽的双眼弯着眯了起来,亲手满上两只酒盏,将一只推向刘艾:"与我交杯。"
  刘艾定定看了他片刻,如受蛊惑,鬼使神差地端起了酒盏。
  刘协双眼更亮,凑上前绕过刘艾的手臂,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刘艾敛起眼,一腔柔情凝成一个笑意挂在嘴角,亦将盏中酒水饮尽。
  
  刘协揩去嘴角的酒水,一指轻佻地勾起刘艾的下颌,双眸晶亮澄澈:"你喝了我的交杯酒,便是我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心里只准想我一个。"
  刘艾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眼中宠溺柔情满溢,翻过刘协的手握住:"终我一生都是陛下的臣子。"
  刘协微微凝眉:"谁要你作臣?"
  刘艾笑看他不语。
  
  刘协一腔喜悦被一瓢冷水浇灭,正待与他分说,又不愿坏了此刻的气氛,遂抽回手闷声道:"我去解手。"
  他出了营帐,阵阵凉风将心头的烦躁逐渐抚平。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刘协有些好奇,不由向人群走了过去。
  
  饶是郭嘉算透了天时地利,算穿了人心,也万万没有算到吕布醉酒胡乱说话这一层。饶是司马懿看透了张绣的不满,派人紧紧盯着他,也没想到张绣回到军营中仗着酒劲壮胆,根本没有制定任何周密的计划,甚至没有同贾诩商量,直接集合部队向吕布的大营杀了过来,探子连回报的时间都没有。
  吕布的大军被张绣的临时反水打了个措手不及,数万人马溃不成军地向外逃窜。
  
  刘协走得近了,这才看清竟是吕布手下的人马和张绣的士兵正在打斗。
  他大吃一惊,不暇多想,心思瞬间清明了起来,连忙拔腿向刘艾的营帐跑去。
  这时恰逢大批人马跑了出来,刘协被冲入人群,身不由己地向外涌去!
  
  再说吕布被高顺张辽抬回营帐后,司马懿怒气冲冲地跟了过来,兜头一盆凉水照着吕布的面浇了下去。
  吕布一个激灵,勉强撑开朦胧的醉眼,声音厚重而沙哑:"……仲达?"
  司马懿愤愤地将盆一甩,冷笑道:"主公醒了?可还记得你方才办的好事?"司马懿急怒之下,丝毫不买吕布的面子。
  吕布茫然道:"甚么……好事?"
  司马懿冷哼一声,正待细说,忽听帐外一阵喧闹,当下变了脸色:"……你快换上铠甲,我出去看看。"
  
  刘艾在帐中迟迟不见刘协回来,心中正感不安,忽听帐外喊杀声一片。
  他不由大惊,提着枪冲了出去,这才发现张绣叛军临时反水,而吕布麾下青州兵则趁机抢夺财物,军营中乱成了一团。
  刘艾心下一凛,大喊着"阿和"冲了出去!
  他一路杀了数名叛军,忽见一批吕布的兵马乱哄哄地涌过,刘艾微微蹙眉,目光扫过人群,竟隐约看见乱军之中有刘协小小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身形甫动,正欲冲入人群,余光忽见一块白底鸳鸯帕从自己的胸口落了出去。
  刘艾猛地刹住脚步,不顾三名举着长枪冲来的叛军,就地一滚捡起那块鸳鸯帕紧攥于手心之中,避开三杆枪头,窥得一个空隙跃出数尺,这才又重新迎上去与三人打斗了起来。
  待他解决了三名叛军,方才的队伍早已跑得没影了。
  
  司马懿走后,吕布套上银铠,手握方天画戟,身形略嫌摇摆地出了营帐。
  大批人流从他帐前涌过,伴随着将士们的惊叫声。
  "张绣反水了!""叛军来了,快跑啊!"
  
  吕布丈二摸不着头脑,酒液将脑髓洗成了一团浆糊:什么?!张绣反了?!……不对,他什么时候投降的?!侯爷不是正在攻打宛城吗?!
  他托着下颌陷入沉思之中。
  
  一名小卒在人流中逆行,被狂躁的士兵们推到在地,滚出人群,狼狈地撞上吕布的战靴。
  吕布低下头,狭起眼打量着这名小卒,只见他身形瘦削,兵服上无数交错的脚印,污泥与灰尘遮住了侧颈,依稀露出白嫩的肌肤。
  吕布狭起双目,踢了踢那人:"站起来,你是那个营的?"
  小兵卒子显是摔晕了,呻吟了许久才勉强翻了个身,仰面对上了吕布的视线。
  
  "……温侯!"
  "……!!!"
  
  吕布骤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人,连弯腰将他扶起来也忘了。
  刘协勉强撑着地爬了起来,浑身疼痛如散架一般,苦涩地向兀自沉浸在震惊中吕布扯出一个笑容:"温侯……朕……"
  "噢……"吕布低吼一声,抬手托住额头,酒的残力使他头疼欲裂:"张绣反水?皇上亲征?侯爷穿越了?现在是哪一年?"
  刘协:"……"
  
  过了许久,吕布缓缓想起一些前事:"嘶……侯爷兵临城下,张绣投降了……侯爷在淯水设宴……"
  他一把揪住向军营深处走去的刘协的后领,蹙着眉沉声问道:"不对,陛下怎在此处?"
  刘协讪笑着挣了挣,却脱不开吕布的桎梏:"噢呵呵呵……朕、朕晚些再向温侯解释……"
  吕布见他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天灵盖如遭雷劈,顿时明堂清灵,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大力将刘协拽到身边,提起他一边胳膊向外走:"跟我走!"
  刘协挣扎不止:"放开朕!朕要去找叔玉!"
  他的花拳绣腿如雨打一般落在吕布身上,吕布冷笑一声:"刘叔玉?"他轻轻松松将不安分的小皇帝打横夹在臂弯中,大步向赤兔马所在之地走去,冷冷道:"容不得你胡闹,先顾好你自身周全罢!"
  
  他一把将刘协丢上马,跃坐到他身后,舞着方天画戟冲了出去!
  
  刘艾在军营中来回穿梭,迟迟找不到刘协。吕布的大营已被张绣叛军占领,刘艾浴血奋战被创无数,已然杀红了眼。
  他一路厮杀,忽被人猛地拉住了胳膊,他回头一枪还欲挑开,却被身后人的喝声止住了动作:"叔玉!你怎还在此处?"
  刘艾茫然许久,喃喃唤道:"高将军……"
  高顺留在军营中断后,此刻见了刘艾,不由分说将他掼上自己的马:"快走!"
  刘艾咬着唇摇了摇头:"不,我要找……"
  高顺打断道:"大军已全部撤出,你要找的人一定走了!"
  刘艾怔了怔,高顺跃上马背,一枪砸在马臀上,骏马嘶鸣着冲了出去!
  
  花开两枝,各表其一。
  
  吕布领着刘协杀出张绣的包围,跟上了逃跑的大军。
  刘协在吕布怀中伸长了脑袋,沿途一直努力搜寻着刘艾的身影,却始终无果。
  
  几万人马全无队形,自顾自火烧屁股般溃逃,稀稀拉拉的队伍绵延数里。
  吕布放声高喝,平原震动:"车骑将军在此!高顺何在?!张辽何在?!"
  逃跑中的士兵们看到了吕布,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放缓脚步聚拢了过来。
  吕布四下张望,未见到几位将军,只找到两名校尉与一名身骑白马的中郎将。
  吕布狭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名中郎将,只见他长眉入鬓,朗目星神,端的是位龙章凤姿的将才。吕布颇觉他有些眼熟,问道:"……你唤何名?"
  白马中郎将道:"常山赵子龙。"
  吕布歪着头想了片刻,想起此人原是公孙瓒手下白马从义的一名将领,刘协广下招贤令时前来许县投奔,自己对他十分中意,便拜他为中郎将。
  他方天画戟一指,漠然道:"你沿途聚集散兵,前往舞阴会合。"
  
  吕布发完命令,打马离开小撮部队,继续寻找高顺张辽等人。
  
  "车骑将军在此!高顺何在?!张辽何在?!"
  "车骑将军在此!高顺何在?!张辽何在?!"
  
  呼啸的秋风使吕布彻底酒醒了过来,他一路聚拢了数支小队,皆命众人前往舞阴会合。
  刘协始终找不到刘艾的身影,一颗心愈发悬了起来,当吕布驻马下令之时他忍不住对着散兵们发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刘叔玉?"
  士兵们望着吕将军怀中的清秀小卒,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吕布低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打马冲了出去。
  
  吕布来到一处坡下,忽见前方数人打斗不休,不由打马上前。
  刘协定睛一看,打斗之人皆是吕布麾下,一些是兖州的士卒,一些是昔日曹操收编的黄巾军,号曰青州兵,吕布大败曹昂后编入自己的大军。
  
  不见张绣追兵,自己人怎竟和自己人打起来了?
  
  一名眼尖的兖州兵看见了吕布,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将军!青州兵趁火打劫,抢夺我军辎重!"
  数名青州兵扭头见了吕布,皆是大惊失色,扭头就往山坡上跑去。
  吕布冷冷地皱起眉头,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只见他一杆银画戟舞得赫赫生风,连挑带刺,瞬间十数名青州兵纷纷扑地。
  
  吕布冷哼道:"叛贼当如此。"
  刘协微微蹙眉,却不曾出声。
  吕布提住马缰,驻马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名兖州兵:"寻找大军,前往舞阴会合。若再有青州兵作乱,传侯爷的话,格杀勿论!"
  他掉转马头,向山坡上骑去。
  
  刘协疑惑道:"为何不走平原?"
  吕布闷哼几声,道:"抄近路。"
  刘协无奈缄口。
  
  骑出一阵,吕布突然勒停了马,翻身跳了下来。
  刘协茫然道:"怎不骑了?"
  只见吕布一步三摇晃地跌坐在一棵老树下,手指发颤地从战靴中抽出一把短刃,向自己右臂划去。
  刘协这时才注意到吕布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头,露出铠甲的箭身已被吕布掰断了。他不由想起方才吕布皆是以左手持戟,震惊道:"这……你是什么时候中的箭?"
  吕布双目失焦,凝神盯了伤口片刻,用力甩了甩头,视线却愈发模糊不清。他将短刃丢给刘协,沉声道:"淯水突围之时,侯爷一时不察……这箭上竟淬了毒,替我将箭头剜出来。"
  
  刘协几乎是摔落下马,讷讷地捡起那柄匕首,神情纠结:"你……你方才怎么不说?"
  吕布闷哼道:"影响军心……快一些,毒入了腑脏就糟糕了。"
  刘协咽了口唾沫,知晓此时情况紧急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可、可我剜出了箭也没法解毒……"
  吕布声音已有些发虚,道:"你可会骑马?"
  刘协讷讷点头。
  吕布道:"你剜出箭头……卸了侯爷的铠甲,带我前往舞阴寻找高顺,让他想办法……路上莫让人认出我……"
  
  吕布此时全不用尊称,俨然将刘协当做小兵使唤,刘协并不介意,为了引开吕布的注意,故意笑道:"温侯如此冒犯朕,不怕朕秋后算账?"
  吕布哼哼道:"你入了我军,便要听我号令……"
  刘协稳住心神,又快又准地割开吕布伤处,将箭头剜了出来:"……呵,温侯果真是朕的周亚夫。"
  吕布在昏过去之前,满心困惑,最后一个想法是:周亚夫到底是谁?为什么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和大将军终于共患难了~~




14

14、第十四章 路遇细作 ...


  吕布身长近九尺,赤兔马更是高过刘协身长,饶是刘协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吕布扛上肩膀,却也无力将他扔上赤兔马。
  吕布身中剧毒,伤情又延误不得,刘协左思右想,越急越乱。
  
  他此时却不知,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这样能轻易置吕布于死地的机会乃是千载难逢。错过了,将令他悔不欲生。
  
  他突然心生一计,笑眯眯地走到赤兔前,伸手轻抚赤兔的鬃毛:"赤兔儿乖乖……你家主公受了伤,你蹲下来些?"
  "嗤、嗤。"赤兔喷出两口热气,低下头用蹄子蹭了蹭泥土。
  刘协:"……"
  
  他不气馁地又绕着赤兔踱了几圈,不敢施大力地勾着赤兔脖子,试图将这高头大马压下来,口中咕噜咕噜好言哄劝道:"赤兔哥哥,你跪下些,跪下些~~"
  赤兔一甩脖子将他撞了出去,小步跺到吕布身旁,低下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刘协欲哭无泪,跺脚怒道:"朕命令你跪下!跪下!"
  赤兔神情哀伤地用鼻子拱着吕布,颇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刘协:"……"
  
  马鼻中的热气喷在吕布脸上,他挣扎着动了动,勉强睁开眼,虚弱道:"高顺……"
  刘协忙冲上去扶起他的上身:"温侯!温侯!"
  吕布斜睨了他一眼,蹙眉道:"侯爷怎还在此处?"
  刘协羞愧地低下头:"朕、朕搬不动温侯,温侯能不能、自己爬上马?"
  吕布:"……"
  
  吕奉先拼上最后一口气力爬上赤兔,再一次昏了过去。
  刘协松了口气,跳上赤兔马向舞阴方向疾驰而去。
  
  "呔!站住!"
  草丛里突然冲出一队士兵,挡住了刘协的去路。
  刘协吓了一跳,连忙勒停了马,警惕地望着这一小撮人马。这些人穿着吕军的衣服,听口音却似是荆州一带人。
  刘表派来混入大军的细作?荆州兵怎会在此处?
  
  他紧张地望着十几人的小队,心思快速动着:说不定是刘表派来的侦察兵,见我独身一人(驮着的一个不算),便想抓了我拷问军情。他一面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笑道:"总算见到自己人了。你们看到大军了没?"
  刘协猜的不错,刘表听说吕布出兵攻打张绣,原本派了一支荆州兵前来助阵,谁知兵马尚未到达宛城,张绣已降了。大军无奈撤离,留下一小支队伍穿上了吕布大军的兵服,前来刺探军情。
  
  十数名荆州细作面面相觑,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魁梧汉子走上前,道:"我们亦和大军走散了,不如结伴去找。"他瞄了眼横卧于马背上的吕布,疑惑道:"他……"
  所幸刘协依言褪去了吕布的红锦百花袍与银光铠,如今的吕布上身赤|裸,□穿着绔裤,那几名细作不认得吕布,没有识破二人身份。刘协暗自抹了把汗,道:"这是我兄长,他中了凉州军的暗箭,我急着归队为他疗伤。"
  一名细作问道:"他的兵服……"
  刘协忙道:"我兄长中了暗箭,被青州兵趁火打劫剥去了衣服。我逃跑时恰好看见他,便将他救了起来。"
  几名细作笑着围了上来,一人摸了摸赤兔的脖颈,无心赞道:"好俊俏的马!"
  为首的刀疤脸眼神突然一利,恶狠狠地盯着刘协手中的长戟:"方天画戟……"
  刘协霎时冷汗如雨!方天画戟是吕布从不离手的兵器,刘协方才也不敢将它与铠甲一起扔了,谁料竟被这几名细作识了出来!
  
  吕布威震大江南北,十数名细作一听方天画戟之名俱是退开了数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刘协:"什么?!你就是吕布?!"
  刘协小心地咽了口唾沫,打不定主意是继续与这几人纠缠或是冒险突围而出:"我、我……"
  数名细作惶恐地盯着他,手中长枪握得愈牢,一时竟不敢靠近。
  
  刘协绝不敢在敌军面前暴露吕布受伤一事,然而方天画戟已瞒不过去,此地须得有一个吕布,于是他牙关一咬,发癫似抡着方天画戟喝道:"呀嗒嗒嗒嗒!老子就是吕奉先!你们这群细作拿命来!!"
  众人吓了一跳,又纷纷退开数步。
  刘协运足了气再喝一声,奈何他一嗓子清丽婉转的黄鹂音听来依旧没有威慑力。
  
  刘协气势汹汹地纵马挺枪——
  掉转马头落荒而逃!
  
  荆州兵众:"……"
  一名小卒犹豫地望向刀疤脸:"将军,追不追?"
  刘协不知,此人竟是刘表手下得意大将,此次领兵亲征的江夏太守黄祖。
  黄祖望着赤兔飞驰而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使得疤脸更为狰狞:"赤兔日驰千里,追也是追不上的。你迅速去拦下撤走的大军,吕布重伤昏迷,这是一个绝佳良机!"
  
  再说刘协逃离后回首一望,见黄祖等人并未追上来,暂时松了口气。他不敢再拖延,心急如焚地向舞阴驰去。
  
  舞阴距淯水有数百里之远,赤兔不愧为马中佼佼,待刘协到达舞阴时吕布大军仅有寥寥数人已至,高顺与张辽依旧不见人影。他此时无人可靠,只得自己想办法。
  刘协挺胸昂头地握着方天画戟走入先到的数名士兵中,横戟一指:"你们快去附近找个大夫来!"
  众人面面相觑地打量着刘协,几人调笑道:"小兄弟,你是哪个营的?""小兄弟哪里受伤了?脱下来让哥哥瞧瞧?"
  刘协努力将腰板挺得更直,想了想吕布平日的神情语气,模仿起他的面瘫,踮起脚一人给了一巴掌:"混账!侯爷也不认得了?侯爷叫你们去寻医,立刻去寻!"
  众人望着仅有自己齐肩高的小皇帝:"~!@#¥%……&*()"
  刘协有些心虚地舞了舞方天画戟:"侯爷的画戟都不认得?!"
  众人继续保持石化:"………………"
  
  "咳。"刘协心虚气短地放下画戟,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好罢,其实我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张辽将军受伤了,你们快去求医。"
  众人这才纷纷灵魂归位,将信将疑地将刘协从头打量到脚,到底是动弹了起来。
  
  此时张辽终于赶到,正撞见一名魂不守舍向外走的士兵,皱着眉将他拦了下来:"你到哪里去?"
  此人抬头一看,健康活泼的张将军正站在自己面前,于是刚刚归位的灵魂再度飞了出去。
  
  "咳咳。"刘协装腔作势地咳嗽数声,朗声道:"张辽将军受伤了,本监军让他们出去求医。"
  张辽扭头一看,灵魂霎那间随着众人一起飞到九霄云外!
  
  "黄黄黄黄黄……黄大人!"
  刘协笑眯眯地走上前,踮起脚拍了拍高大魁梧的张将军:"高顺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张辽:"……"
  众人:"……"
  
  一阵秋风扫落叶,张辽机械地抬了抬胳膊,终于发现自己还存在于三次元中。
  他僵硬地咽了口唾沫,扬了扬手道:"没听到吗?快去求医!"
  众人迅速作鸟兽状散。
  
  不出半个时辰,一名小卒带着一位白须老者回来了:"张……高将军!大夫找到了!"
  "什么大夫?"皱着眉的高顺和刘艾走入军营。
  张辽:"……"
  刘协:"……"
  众人:"……"
  
  高顺漫不经心地一瞥,发现一众身形健硕的兵蛋子中有一名羸弱小卒,再定睛一看,刹那如遭雷劈:"陛陛陛陛陛……毕大人!"
  众人:"……"
  刘协为难地摸了摸额头,干笑道:"温、温侯也到了啊……"
  众人:"……"
  
  众人魂飞天外间,始终魂不守舍的刘艾此刻终于灵魂归体,神情凝重地走上前,一开口便不由哽咽:"阿和……"
  刘协舒出一口气,方才始终惦记着吕布的伤势竟忘了自己与刘艾走散,此刻见到他终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展颜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经高顺询问,好巧不巧,被士兵找来的白眉老者竟是游走到此处、闻名华夏的神医华佗!不知吕布伤势如何的高顺与张辽微微松了口气,将华佗迎入帐中,赶紧为吕布治毒疗伤。
  
  此时吕布中毒已深,经华佗驱毒后依旧昏迷不醒。
  华佗道:"将军伤势甚重,若熬的过今夜便无性命危险。若要转醒,恐怕少说须得十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重阳节快乐!




15

15、第十五章 山谷遇伏 ...


  待华佗宣布吕布已过了危险期并无大碍后,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心虚的刘协跟着高顺出了营帐,踌躇半晌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高将军……"
  高顺想起此前刘艾发了疯一般寻人一事,心中已明白了大致,叹了口气,道:"陛下,你未免太过任性了。"
  刘协自知离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高将军,我有一事要和你说。"
  他将路遇荆州细作及青州兵趁乱摸鱼之事向高顺交代了一番,高顺听后蹙眉沉思半晌,点点头道:"末将知道了。"
  
  他亲自领着刘协以视察之名巡视军营,刘协未找出那几名细作,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恐怕他们已回去报信了……"
  
  吕布昏迷后军权便由高顺与张辽共掌,二人商议后决定迅速撤兵回许县。至于青州兵与刘协,高将军与张将军不敢擅接这烫手山芋,只得一切等待吕布清醒后处置。
  刘协与刘艾被高顺派了数十名亲兵保护起来,实则有软禁之嫌。
  
  高顺与张辽虽刻意压下了吕布受伤的消息,然而吕布迟迟不露面,大军中已有流言四起。
  军心涣散乃是兵家大忌,高顺以动摇军心之罪处置了数名造谣的士卒,然而时间愈久便愈发难以掌控军中的言论。
  
  第七日,大军退至轘辕山下。
  前一晚高顺张辽与司马懿商讨后认为此地最易有伏兵,保险起见,入谷前高顺派了一小支队伍先行,前往打探情况。
  
  大军在山谷前停下,茫然的士兵们看着一支轻骑驰入山谷中,不安的心再度惶恐起来。
  "车骑将军到底什么了?"
  "听说队伍最末的那辆马车里是车骑将军的尸身,右将军打算到了许县再宣布车骑将军的死讯……"
  "车骑将军……"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高顺虽听不清众人所言何物,却也能猜到些许,脸色逐渐黑了下去。
  不一会儿,探子回报:"报告将军,前方无异!"
  高顺冷着脸点了点头,将安置吕布、刘协与刘艾三人的马车提到队伍中间,命大军继续前行。
  
  眼见大军即将驰出山谷,高顺微微松了口气,胸口却又骤然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拢上心头。
  峡谷突然开始震颤,山头上冒出无数荆州兵,滚滚巨石顺着山坡被推了下来。
  吕军大惊,数万人马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
  
  巨石与密集如雨的弓箭从高处飞落,将吕军拦腰截断,刚刚进入山谷的部队掉转马头向后溃逃,前方的大军则拼了命地向前拥堵。
  高顺急红了眼,冒着箭雨向后冲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保护主公!!"
  然而逆行的高顺很快被大军侵吞淹没。
  
  刘协听见车厢外的异动,心头一紧,忽见数名高顺安排的亲兵撩开车帘急急吼道:"快出来!我们中埋伏了!"
  刘艾神色一凛,抱着刘协跳出马车,几名小卒将依旧昏迷的吕布抱了出来。
  
  小卒牵来两匹马,刘艾爬上一匹,将手递给刘协:"坐到我身后来!"
  刘协怔了怔,握住他的手,跳上他的马背。
  
  一块巨石向他们袭来,只听马匹凄厉的哀鸣声,方才的马车被巨石碾成碎片,木屑四溅!
  刘艾一刀挡下一支飞箭,大吼道:"阿和,抱紧我!"
  刘协紧贴着刘艾的背脊,双手在他腰前紧扣,同样声嘶力竭地吼道:"好!"
  刘艾挺身纵马,险险避开密集的巨石与飞箭,向前冲去!
  
  经过一场殊死逃亡,刘协、刘艾、高顺、张辽等人全部脱险,吕布亦被亲兵救出。
  
  这一仗黄祖全胜,吕布大军虽不至全军覆没,却也在狭窄的山谷中损失过半,落在后面的部队被黄祖俘获。
  逃脱了黄祖的追击,高顺重新清点人马,带出许县的三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五千残兵,何等凄凉!
  
  是夜,五千人马在轘辕山数百里外安营下寨。
  
  刘协在逃跑的过程中被飞箭险险擦过,受了些轻伤,细白如玉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淡红的痕迹,竟是削减了他的稚嫩,平添了一份沧桑感。
  他走出营帐,衣角飘飘,负手而立,望着惨淡如洗的新月怔怔出神。
  刘艾在远处见了他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解□上的斗篷,上前为他披上:"阿和,莫着凉了。"
  刘协扭过头,眼眸竟如星光一般明晰透亮,伸手扣住刘艾搭在他肩上的手:"叔玉,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刘艾沉默片刻,微笑着将他搂紧怀中:"傻孩子,莫多想。"
  
  刘协轻笑一声,撤去浑身的力气靠在刘艾怀中,拨弄着他细长的指节喃喃道:"董卓死的时候,我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却等来了一个李傕;我逃出长安,以为苍天总算眷顾于我,却发现还差得太远;今日这般情境,却不知是皇天于我的又一个考验,亦或是解脱……"
  刘艾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听我的,莫多想,你不会有事。便是高将军打不过荆州军,刘表也决计不敢杀你。"
  刘协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刘艾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当长个记性,合不该再如此任性。"
  刘协皱了皱眉头,轻轻将刘艾推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真庆幸我那日跟了出来,这或许是天旨。若教我在皇宫中等着,等来的却是你的死讯,我想我那时的处境……"他突然停下,竟是喉头一哽。
  刘艾脸色惨白地阖上眼,再度用力地将刘协搂入怀中。
  
  深夜,刘协迟迟睡不着,独自起身来到吕布的营帐前。
  他掀起帘帐走了进去,摸黑来到吕布榻旁坐下,喃喃道:"奉先将军……温侯……华佗先生说你要三日后才能转醒,可我们眼下的境况却是糟糕透了。温侯你一贯勇武过人,朕与你打个商量,你快些醒来,领着我们回到许县,朕给你加官进爵!"
  漆黑的营帐中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声响。
  
  刘协想了想,吕布已是贵极人臣,大约也不会在意这些,于是沉吟半晌又道:"或者朕为你讨房媳妇,听说江东乔公有两位女儿皆是倾国倾城之貌,想必你会喜欢。"
  吕布依旧沉睡不醒。
  
  刘协绞尽脑汁,自言自语道:"奉先将军喜欢什么呢?除了这皇位让不得——便是朕肯让,天下人也不见得肯,其他的朕还能许你什么呢?"
  他摸索着寻找吕布的手,找到后将那宽大的手掌合于两掌中:"这样罢,太祖定下规矩不得封异姓王,可如今天下局势如此,朕也拘泥不得这些祖制。只要你醒过来,朕就封你为王。"
  吕布还是不醒。
  
  刘协倒也并未抱太大的期望,只是出神地摩挲着吕布宽大的手掌中结实的茧子:"奉先将军答应过朕要保朕的周全,你虽做到了一次,也不该半途而废罢。要是你现在醒过来,将那些荆州贼打得屁滚尿流,就算朕欠你一回。日后待朕有了机会,总会还你。"
  营帐中悄无声息。
  
  刘协叹了口气,悻悻地松开吕布的手,撑着冰冷潮湿的泥地爬起来。他蹲坐久了,双腿有些酸麻,迈出一步竟是一个踉跄。
  "啪。"
  刘协的腰身突然被一个宽厚的大掌扶住了。
  
  "……奉先将军醒了!!!温侯醒了!!!"
  
  第二日。
  
  高顺继续领着残兵向东行,来到一处开阔的平原,忽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压阵。
  高顺蹙了蹙眉,命大军停止前行,纵马上前:"来者何人?!"
  对方一名疤脸将军打马而出,舞着长戟喝道:"江夏太守黄祖!向吕布搦战!"
  高顺眉结拧得更深,立马不动。
  
  对面的荆州军传来一阵阵哄叫声,黄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只道三姓家奴尚有些武力可见人,今日竟要做个缩头乌龟吗?!"
  荆州军哄叫声更响。
  高顺冷笑着横戟一指,大喝道:"荆州狗!你若能胜了我,才有资格与我家主公一战!"
  黄祖轻蔑地看着他,嘴角挑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难道说……那三姓家奴已死了不成?!"
  
  出乎他意料的,吕布大军听到此话竟未有任何骚动,每一名士兵都依旧精神饱满,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呔!侯爷今日便满足你一回!"
  吕军突然让出一条道,一名身着银甲,威风凛凛的虎将从队伍末尾冲了出来!
  黄祖脸色瞬间大变:"吕奉先!"
  
  吕布骑着赤兔来到阵前,容光焕发,丝毫不像曾受过重伤的模样。
  他右手伤势未愈,便将方天画戟丢到左手,轻蔑地冷笑道:"哪个小儿要与侯爷过招?侯爷今日心情好,便以左手让你。"
  黄祖脸色瞬间黑到极致!然而他话已放了出去,此时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自知不是吕布对手,打定主意过上数招便跑,届时命二万大军围攻吕布五千人马,此战决计是输不得的。
  
  两人挺枪纵马来到阵中,吕布虎啸惊云霄,率先刺出一戟!
  黄祖连忙横枪来挡,未料吕布左手亦有千斤之力,只这一下便打得他双手酸麻!
  吕布收戟横劈,黄祖只有招架之功,连忙竖枪再挡,只听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银枪被方天画戟斫成两段!
  黄祖心头震怖,掉马就走,冲锋的口令尚未来得及喊出,只见吕布长戟一掷,方天画戟自他后心穿入,将他刺了个对穿!
  
  阵前失主将,荆州军霎时大乱!
  只听吕布一声高喝:"冲啊!"五千吕军势如破竹地冲了出去,皆有以一挡十之功!
  此仗不出一个时辰,荆州军大败,斩首一万,俘获一万。
  
  吕布救回了先前一战被俘的士兵和将领,就地将俘获的荆州兵编入队伍,浩浩荡荡的大军重新上路。
  
  是夜,大军安营下寨。
  
  刘协领着刘艾地走进将军帐,见张辽、高顺等人皆在,抿了抿唇,低着头颇有些心虚:"温侯,朕是来领罪的。"
  吕布懒洋洋地靠在行军榻上,冷笑道:"陛下知道自己犯了错?"
  刘协连连点头,谄笑道:"朕已知道了。"
  
  吕布冷冷地瞥了眼站在小皇帝身后的刘艾,只见刘艾面色凝重地跪了下来:"末将知情不报,甘愿受罚。"
  吕布忽而用力一拍木案,一声惊天巨响,吓得刘协一个激灵。
  他虎目中闪过一道冷光,面容严峻地盯着刘艾,一字一顿道:"你罪无可恕,按律当斩!将军念你护驾有功,改军杖一百!来人,拖下去行刑!"
  刘艾垂眼不语,刘协面上瞬间血色褪尽,怒道:"你敢!"
  吕布瞟了眼小天子,冷笑道:"我是主将,为何不敢?"
  
  "你!"刘协眼见两名小卒上前将刘艾拖走,忙扑上去推开二人,将刘艾搂到怀中,咬牙切齿道:"此事并非叔玉的错,是朕任意妄为,一百军杖要打便打朕!"
  刘艾微微蹙眉,将刘协推开,正欲发话,却听吕布道:"莫急,自然有你的。"
  在场众人无一不惊。
  
  吕布坐正了身体,睥睨地望向阶下满脸茫然的小皇帝,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混入军中,依军法……"他舔了舔干燥嘴唇,一时不知军法该怎么判,于是用眼去瞟一旁的高顺。高顺兀自沉浸在震惊中,对他的暗示丝毫没有反应。
  
  吕布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军……军法处置,五十军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又是该死的礼拜一,有11节课,估计更新不了,大人们可以后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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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刘艾受刑 ...


  吕布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军……军法处置,五十军杖!"
  刘协愣在当场,不敢置信地盯着吕布。
  刘艾叹了口气,道:"天子棍棒不加身,末将替皇上受了。"
  吕布早有预料,也没什么异议,懒洋洋地一扬手:"带下去吧。"
  
  刘协哪里能肯,扑上去还要阻拦。那两名士兵听了方才的对话知道这名少年竟是天子,一时也不敢妄动,为难地看着吕布。
  刘艾附着刘协的耳道:"陛下,别闹了。此事总要有人承担。"
  刘协原以为吕布斥责他几句此事也就了了,顶多以后对他严加看管,却未料吕布铁了心要用刑,此时已急红了眼,搂着刘艾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不行!一百五十军杖,你哪里受得住!再者,此事并非你的错!"其实莫说一百五十军杖,便是十五军杖,刘协亦不舍得。
  刘艾心知吕布是趁此机会给刘协一个下马威,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诚然,此次刘协的确是错的太离谱。他于是柔声劝道:"阿和,听话……"
  刘协气得破口大骂:"听你爷爷的~@#¥%……"
  话未说完,人骤然腾空起来。
  
  吕布拎小鸡一般拎着小皇帝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不顾刘协的拳打脚踢,淡定地掏了掏耳朵,扬起下颌示意道:"带出去。"
  刘艾站起身,乖乖跟着两名士兵向外走。
  刘协两眼通红,深吸了两口气,将眼泪堪堪憋了回去,冷静道:"温侯,朕和你打个商量。"
  吕布惊奇地挑了挑眉:"什么?"
  刘协道:"朕那五十军杖朕自己受。"
  吕布正要拒绝,却听刘协道:"温侯,这里除了你和高将军、张将军,还有那两名小卒外,无人知道朕的身份。这桩事也没人会说出去。那五十杖朕自己受了,回京之后,朕立刻下诏封你为王。"
  吕布一转手腕,于是刘协在空中转了一圈,与他面对面大眼瞪着小眼。吕布面无表情道:"陛下不是说,末将醒来就封我为王吗?陛下要耍赖?"
  刘协:"……"
  
  小天子脸色千万变化,久久终于憋出一句:"你都听到了?"
  吕布缓缓勾出一个十分无赖的笑容:"还有江东二乔,陛下先欠着。末将不急,等我们回了许都陛下再替末将指婚就成,末将一点都不急。"
  刘协:"……"
  
  营帐外响起木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刘协一惊,猛地挣开吕布跳下来下,对他怒目而视:"温侯!!!"
  吕布蹙了蹙眉,缓缓转向高顺道:"你出去知会一声,减五十杖。"
  高顺松了一口气,连忙撩开营帐跑了出去。
  
  然而吕布也不会当真让刘协受那军杖,只是命他呆在营帐中不许出去看。
  刘协心惊胆战坐在帐中,听着帐外清晰的闷响声,每一下都宛若砸在他心头,脸色逐渐白了下来。
  吕布瞧着小皇帝如此,不知为何颇有些不痛快,于是阖目养神。
  
  不久,高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主公,七……一百杖毕。"
  刘协已是冷汗涔涔,在竹席上如坐针毡一般,见得高顺入帐已猛地跳了起来,拨开高顺就要向外冲。
  吕布冷冷道:"七十五杖,侯爷数着呢。"
  高顺脸色瞬间变了一变,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刘协。
  刘协自然也心急如焚地数着,知晓他说的不错,阴沉着脸站在原地。
  吕布见高顺不动,冷笑道:"余下的你要替他受吗?"
  二十五杖事小,然而借高顺三个豹子胆他也不敢说是,只得暗暗为刘艾捏了把汗,低头退出营帐。
  
  不一会儿,帐外重新响起棍棒声。
  
  高顺已吩咐动手的士兵虚张声势,打得声音响一些,落在身上的力道却不大。吕布多年军旅,这其中奥妙自然听得出。他也并非真心要与刘艾过不去,无非是想在小皇帝面前立立威风,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刘协却不懂这一层,只听那一声声板子声,眼前仿佛看到了血沫横飞的画面,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
  等到余下的二十五杖打完,刘协几乎是双腿打颤地站了起来。
  
  吕布见收效颇为显著,十分满意,懒懒地扯开嗓子唤道:"陛下。"
  刘协恍若未闻,双目无神地撩开帘帐走了出去。
  吕布微微蹙眉,心底隐隐腾起一股不悦之感。
  
  饶是执杖的士卒刻意放虚了动作,然而一百军杖打在背上,刘艾依旧被打得血肉模糊,昏了过去。
  刘协失魂落魄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刘艾背上的伤口将他搂到怀中,只一眨眼,数颗泪珠便落了下来。
  高顺见小天子面无表情却流泪不止,颇是有些心惊,忙命人将刘艾抬回帐中去。
  刘协默不作声地起身跟了过去,直到夜晚也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大军重新上路。
  刘艾作为一名受了军杖的校尉,纵是一身的伤,吕布自不会安排一顶金銮与他,刘艾也只得继续骑马随军。
  饶是高顺特意命人在马背上多添了数层软垫,骑了不足小半个时辰,他背后堪堪止住血的伤口便全数被挣开,背上的衣服全被鲜血浸透了。
  刘协默默骑在刘艾身边,吕布本想将他调到自己身旁亲自看着,刘协却只是冷眼看着吕布派来传话的小兵,不理也不睬。
  他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收敛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始终神情淡淡地看着众人,分明没有生气的模样,却给人恰好的疏离感。
  
  高顺心中颇有些不安,打马骑到吕布身旁与他细说,吕布听完之后只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也并未做什么表示。
  
  大军始终不停赶路,刘艾背上的伤好了又裂裂了又好,每日刘协都要亲手为他涂药。
  刘艾心中日益不安——刘协对儿女情长的痴缠与执着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这一年来的刻意疏离都在这几日间因这一场生死经历被尽数销毁。
  终于有一日,他趁着刘协欲为他上药之时忍不住握住刘协的手道:"阿和,够了。"
  刘协淡然地收起药膏,道:"你伤好了吗?"
  
  刘协不忍地撇开眼,微微颌首,却因这一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而忍不住皱眉:"……已好的差不多了。"
  刘协点点头,从他枕下拎出一件染血的亵衣:"那这是什么?"
  刘艾一时无语。
  
  两人尴尬地沉默良久,刘艾强压下心中的不忍,道:"阿和,明日你到温侯身边去。"
  刘协也不反驳,只道:"为何?"
  刘艾道:"你是天子之尊,跟在他身旁总比跟在我身旁安全。"
  刘协轻笑了一声,道:"我不去。"
  刘艾不由蹙眉:"你不要这么任性。你跟来一事已是随心所欲、欠虑之举,如今……"
  他话音未落,便被刘协打断:"叔玉!"
  
  刘艾怔了怔,望着面色沉静、眸中却有惊涛骇浪的少年,只听他道:"有时候朕觉得你是为了朕好。可是有时候,朕又很疑惑……"他上前一步,定定地盯着刘艾的双眸:"叔玉……你究竟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刘艾呼吸一滞,被熟悉而又分明有些陌生的少年的气势迫着,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刘协垂下眼轻笑,复又上前一步,认真地盯着刘艾的双眼,死死绞住他眸中千丝万缕的变幻:"叔玉,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刘艾只觉喉头一涩,堪堪悬在嘴边的答案却说不出口。良久,他阖上眼,缓慢而平静地说道:"微臣一直将陛下当做亲生弟弟一般。"
  刘协不语。
  
  "呵。"许久之后,少年天子突然轻笑出声,接连又笑了数声,不住摇着头,泪水却顺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他听见自己胸口支离破碎的声响,也听见自己带着些调侃意味,又颇是冰冷的声音:"好大的胆子。"
  刘艾愣了一愣,又听他道:"朕是天龙之命,你是什么人,竟敢以朕的兄长自居?"
  刘艾沉默良久,缓缓屈膝跪下。
  刘协就这么死死盯着他,分明还有话想说,可时漏滴滴答答地响着,他心头的话便一句一句消散了。
  
  他转过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刘协来到吕布身旁,随大军前行。
  
  数日后,大军回到许县。
  吕布处理完善后工作,抽空入宫了一回。
  他状似有心无意地提起封王一事,却被刘协三言两语轻易化解了这个问题。吕布也不执着,又提了二乔一事,刘协不由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听说攻打袁术一事温侯已和诸位大将在商议了。寿春离庐江不远,届时温侯亲自将你的二位媳妇接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妈呀总算在熄灯前赶出了今天的更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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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袁术称帝 ...


  建安二年春,袁术于寿春称帝。
  此时孙策已脱离袁绍,在江东独立,袁术仅占有扬州的六个郡,然而他却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切都在郭嘉的预料中。
  
  这消息传到许都时,温侯吕奉先正在饮茶,闻言一口茶水喷了报信者一脸,咳嗽数声,面红耳赤道:"去,把郭奉孝给侯爷叫来!"
  不一会儿,郭嘉趋走而来。
  吕布面无表情地示意郭嘉坐下,道:"你说袁术要称帝?"
  郭嘉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点头。
  吕布用力地摁着桌上的信纸,死死盯着郭嘉问道:"哪一天?"
  郭嘉见他那神情,已猜到了十之八九,心中暗忖从寿春到许县所需要的时日,挑出一个黄道吉日,道:"一月初七。"
  吕布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尤不死心地问道:"国号呢?"
  郭嘉又好气又好笑,吕布竟将他当做市井神棍,摇头道:"不知。"
  吕布哪里肯死心,继续催促道:"郭祭酒,你快掐指算算。"
  郭嘉:"……"
  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作势捏了两下手指,粗声粗气道:"算不出来……"
  吕布猛地站了起来,绕过几案上前两步握住郭嘉的手,眼中满是震惊与敬佩:"郭神仙!!"
  郭嘉:"……"
  
  袁术称帝后,既未宣布国号,亦未改元,自称仲家。
  他擅改九江太守为淮南尹,使寿春为京师,建皇宫、设祠庙、名堂,任命公卿。
  
  如此僭越之举使天下震惊,曾依附于袁术的孙策为表明立场,立刻向寿春发了一封严词厉色的斥责信,并主动派刘由、高承为使者前往许县朝奉进贡。
  身居袁术北翼的刘备也立刻派遣使者来到许县,并打出反袁大旗主动向寿春出兵。
  
  袁术分明是气数已尽,垂死挣扎之际尤抱着一个皇帝梦异想天开,此举无疑是自求速亡。刘协既气袁术对他的藐视,又喜袁术玩火自焚。他立刻拜孙策为明汉将军,封吴侯,命他由长江以北的海西进军讨伐袁术盟军。他又封刘备为平东将军,命他夺取寿春。
  袁术勃然大怒,联合了被吕布从手中夺走了小皇帝的韩暹、杨奉,命他们攻打刘备。刘备派陈登策反了韩暹与杨奉,联军一路扑向寿春,与袁术隔淮水相对。
  
  吕布坐山观虎斗,每日坐在司空府中读着不断发来的新情报,直乐的合不拢嘴。
  眼见孙策与刘备已打得差不多了,吕布这时才悠悠穿上朝服,入宫请战去了。
  
  依礼制,吕布入宫时当脱去布靴,解除佩戴的武器,趋步进入。然而吕布嚣张惯了,自将刘协迎来许县后出入宫廷皆如昔日董卓、李傕一般随心所欲,朝中一些年迈的老官员早已对此痛心疾首,于朝堂上数谏。吕布耐不住他们镇日耳提面命喋喋不休,总算退让一步,进宫之时再不携那方天画戟,亦解下腰间佩剑。
  
  他哼着小曲儿走入皇宫中,进入崇德殿时犹豫片刻,弯腰褪下脚上的皮鞾,忽觉眼前一道银光闪光,他的脖颈骤然被两杆亮晃晃的铁戟尖抵住了。
  吕布愣了半晌,神情一点一点冷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直起腰,打量着那两名持戟的虎贲卫士。
  两人被他浑身散出的煞气迫得将铁戟微微挪远了一些,垂下眼不敢与他四目相交:"温侯、司空、行车骑将军吕布,请。"
  吕布抬手以指抵住那戟头,漠然地扫视二人:"要侯爷这样进去?"
  一名虎贲卫士道:"这是礼制,请温侯见谅。"
  吕布冷笑一声,也不看那二名虎贲卫士,拔腿大步向刘协所在的内殿走去。两人吃了一惊,全不敢伤了他,也不好轻易收回铁戟,只得就着他的步子跌跌撞撞向内殿跑去。
  
  刘协正坐在榻上翻看竹简,仿佛并不知吕布进宫一事。
  直至虎贲卫士压着吕布到了身前,他才悠悠将竹简倒扣下,抬眼微笑道:"温侯。"
  吕布目光阴沉,死死盯着少年天子纯洁又无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陛下,给末将一个解释。"
  刘协微微扬眉,故作惊诧道:"温侯不知道吗?这是从周代起的祖制,五大不在边(注)。"
  吕布沉下脸,幽黑的双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刘协。
  刘协悠悠解释道:"温侯身为司空乃是三公之一,依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意在试探。"刘协故意顿了一顿,一脸无辜地耸肩摊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话音未落,吕布突然两手夺过两柄交于颈间的铁戟,并入一掌横握,抬膝用力一磕,两杆铁戟都弯折了一个弧度,被吕布冷着脸丢到一旁!
  
  刘协惊得一时忘了言语,就这么一动不动傻傻地望着吕布。
  吕奉先气呼呼地上前数步,虎贲卫士欲拦,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吕布凶神恶煞地提起少年天子的衣襟,龇着牙道:"祖宗立下的规矩,你是皇帝,你可以改。"
  刘协又惊又怒,死命拍打着吕布的拳头:"放肆!给朕放开!"
  吕布怒气冲冲地将少年天子往旁的一掼:"没有五大!侯爷就是老大!"他说罢转过身,表情扭曲狰狞,大步走了出去。
  刘协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通天冠磕落,滚至墙角,长发尽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布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视野之中,周遭无数卫士竟无一人阻拦!
  
  许久之后,刘协哽下一口血,细长漂亮的双目中满是阴鸷,堪堪将一口银牙咬碎:"吕奉先……你给朕记着!"
  
  再说吕布出了崇德殿,迅速拐入一处无人的墙角,捂着膝盖龇牙咧嘴地跳脚:"~!@#¥%居然是精铁打的戟,哎哟喂侯爷的膝骨……裂了裂了……"
  
  吕布回了司空府后,夜里左思右想睡不着,终于意识到此时小皇帝的权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和容忍限度。
  第二日,高顺依约来到司空府,只见吕布眼下两道深迹如搽了灶灰一般,不由大惊:"主……公?"
  吕布心不在焉地瞥了他一眼,兀自托着下巴继续想心事。
  高顺见吕布不似抱病,舒了一口气,道:"主公,昨日进宫……"
  吕布阴沉着脸道:"征讨袁术一事暂且搁一搁。你派人替我去查,朝中哪些人是皇帝的亲信,又有哪些将领与他们交往过密。"
  高顺怔了半晌,颌首道:"是。"
  
  他犹豫片刻,又道:"只是征讨袁术一事,我们若不出兵……"
  吕布不耐烦地扬了扬手:"袁术已是穷弩之末。不必再说,照我说的去办便是。"
  高顺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司马懿走了进来:"主公,听说你不打袁术了?"
  吕布怔了怔,皱着眉站起身向屋外走,果不其然瞧见高顺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
  吕布怒道:"高——顺——!"
  高顺吓得迅速缩回脖子,一溜烟不见了。
  
  司马懿叹气道:"高将军也是为了主公好。"
  吕布自然知道高顺忠心,哼了两声,气也便消了,走回榻旁坐下。
  司马懿道:"主公,袁术不能不打。你奉天子以令诸侯,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称皇帝,主公若不出兵,各路诸侯定会不满。"
  吕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火已平,无奈道:"好好,侯爷出兵就是。"
  司马懿道:"若是主公有事脱不开身,未必要亲征,只是这样子终究是要做天下人看的。"
  从前吕布手中只有一小支并州军,习惯了戎马倥偬,从来都是领兵亲征,却从未想过闲下来命手下大将自己去打。司马懿这一说,他顿时如醍醐灌顶,双眼亮了起来。
  高顺、张辽等人早已是能抵挡一方的大将,何不趁此机会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吕布喜道:"快,快把高顺叫回来!"
  
  过了数日,高顺在校场点兵,身为主帅前往扬州征讨袁术。
  荆州一战赵云立了功劳,已被提拔为平虏校尉,此次随高顺一齐出征。
  
  吕布安坐于司空府中,捧着司马懿送来的名单,缓缓勾起一个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注:五大指的是三公、外戚等五类权臣,汉朝为了控制这些权臣不许他们领兵在外,但是总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于是就有了"交戟叉颈而前"的规矩

高将军出去打仗了,大将军留在许都和小皇帝玩游戏

似乎还是有些慢热了,我正在努力加快矛盾的激化
等到袁术袁绍兄弟都被发了盒饭,所有横亘在小皇帝和大将军中的人都会被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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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春日狩猎(一) ...


  春射秋养,这时节虽是征战不断,却也不影响少年天子狩猎的兴致。春射本是历来的习俗,昔年董卓与李傕从不会让小天子踏出宫门一步,自不必说狩猎。然而今年的司空吕布却主动上书为天子安排狩猎事宜。
  刘协马术仅是勉勉强强,更莫提狩猎的技巧,只是镇日闷在宫中勾心斗角也怪累的,能抽出闲暇游猎玩耍他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刘协将吕布召进宫,面前摆着吕布呈上来的奏折,故作不太在意地问道:"温侯,如今征战连年,这狩猎一事会否太过铺张?"他边说边拿眼去瞟吕奉先,眼角流溢的点点光彩泄露了心中的期待。
  吕布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年天子,半晌过后,刘协脸上有些架不住了:"咳,那个……"
  吕布突然点点头,一脸漠然:"是太铺张,那就算了。"
  刘协:"……"
  
  "咳。"刘协脸色微微发红,藏在案下的手不断绞着衣角,手心中已布了密密一层汗水:"那个……如果一切从简的话,似乎也不是太铺张……哈,温侯说呢?"
  吕布心中窃笑,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陛下说的是。"
  刘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那,一切就交由温侯负责。"
  吕布简洁地答道:"陛下放心。"
  
  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刘协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脸色更红了。
  吕布:"……"
  刘协道:"只是,朕不擅狩猎之术……"
  吕布并未嘲讽,一脸真诚道:"如此,余下几日末将会亲自教习陛下……"
  刘协垂下眼,故作云淡风轻,手心却已被汗水浸润。他打断道:"温侯事务繁忙,怎好叨扰。前日叔……刘艾已由典农中郎将转为虎贲中郎将,温侯去知会他一声,便由他来教朕罢。"
  吕布怔了片刻,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司马懿曾让他防备刘艾,说此人并不简单,吕布想起之前刘艾的言行举止,对他也颇是怀疑。看到小皇帝如此倚重此人,吕布更是暗暗不爽,冷声道:"末将知道了。"
  
  吕布回到司空府,憋了一肚子不快,独自躺在将军榻上生闷气。
  司马懿举着几封高顺送来的信笺推门而入:"主公……"
  吕布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房梁出神。
  司马懿皱起眉头,走上前在吕布眼前挥了挥手:"温侯?"
  
  吕布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将司马懿吓了一跳,手中的信笺落在地上。
  吕布冷哼数声,横眉道:"你看侯爷怎样?"
  司马懿怔了半晌,莫名道:"什么……"
  吕布伸长了健壮的胳臂,不悦道:"那白白嫩嫩的王侯子弟有什么好的?侯爷要亲自指点小皇帝是给他面子,他……"吕布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揪着司马懿的衣襟将他拎到眼前,鼻尖相抵,大眼瞪小眼:"侯爷生得不如刘艾吗?嗯?侯爷力道不如刘艾吗?嗯?"
  司马懿被他喷了一脸唾沫,尴尬道:"呃……"
  吕布愤愤地松开司马懿,怒拍桌道:"狗男男!"
  司空府第十五张木案成功殉职。
  
  翌日,司马懿召来负责置办司空府家什的官员,偷偷做了番交代。
  "对对对,下一张几案要精铁打的。"
  "不不不,不要告诉温侯,铁面上薄薄铺一层木板混过去……"
  
  自那日刘艾将话与刘协说破后,刘艾始终躲着刘协,两人回到许县后只见过两三回面,亦都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刘艾便避开了。
  刘协虽有心想见他,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独自一人躲在宫中抓心挠肝地生闷气。此番春射一事恰好给了他借口,便借吕布之口讨得这个相处的机会。
  
  然而不见时销魂,见了面亦令人难以展颜。
  刘艾对刘协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而淡漠,便是两人共乘一马、四手交握时,刘协紧张得身体微微颤抖,刘艾的情绪却始终如死水一般平静,毫不起波澜。
  
  "陛下,你看准那棵树。"刘艾柔声地提醒道。
  刘协尴尬地收回游离的目光,努力摒除自己脑中的杂念,聚精会神地盯着目标。
  刘艾握住他的手拉开弓,指点道:"肩下沉些……再沉些……陛下?"
  刘协浑身已让汗水浸透了。他脱力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向刘艾怀中靠去。
  
  刘艾沉默片刻,跳下马,温柔地抿唇笑道:"陛下累了,先休息片刻,臣去那边走走。"
  刘协既愤怒又寒心,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勇气哀求道:"叔玉,不要叫我陛下……"
  刘艾仅是沉默。
  
  刘协心凉如水,绝望地阖上眼。他何尝不想松手,只是十数年来的依赖、眷恋与爱慕并非三五日之间便可从心底摒除。
  他如拽着溺水时的稻草般死也不愿松手,用最卑微地姿态争取着:"……叔玉,你上马,带我去前面看看。"
  刘艾亦不会抗旨,沉声应了,跃上马缓缓向前驰去。
  
  刘协的身体僵硬如木桩,两人肩足相抵,却始终尴尬地沉默着。刘协突然伸手,死死地掐住刘艾的手腕,指甲狠狠嵌入他的血肉中。
  刘艾吃痛,微微皱起眉头,又艰难地展开。
  刘协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身目光怨毒地盯着他,凑到他耳鬓咬牙切齿道:"刘叔玉,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绝情?"
  刘艾的神色闪过一刹那的犹豫,旋即又面不改色地望向前方,淡然道:"陛下。"
  刘协气得发笑,连连点头道:"好,好。"
  刘艾心头猛地一紧,眼皮微颤,嘴角旋即一痛。
  刘协两手攀上他的脖颈,用力咬上他的唇际。分明疼的是刘艾,然而害怕疼痛到颤动不止的那人却是为恶的刘协。
  
  少年天子缓缓松开齿关,嘴唇因染上了血迹而红得触目惊心。他旋即又心疼地凑上前舔去刘艾嘴角的血液,卑微而又哀伤地将它变成一个亲吻,颤抖着将舌头探入那人口中。
  刘艾浑身一颤,理智在霎那间灰飞烟灭,松开马缰狠狠搂住小天子的肩头。然而他旋即又回过神来,该搂为擘,倒扣着刘协两肩将他向外拉开,涩然道:"陛下……"
  出乎意料的是,刘协未哭也未闹,亦在瞬间冷静了下来,仅是嗤笑了一声,转过身坐正。
  
  马缓缓绕着校场踱了一圈,刘艾掌心的汗水已将马缰浸透了。
  他拿起弓,塞入刘协手中:"陛下,开始罢。"
  刘协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弓,狠狠一箭向前射去!
  
  待一日的教习完毕,刘艾将刘协送回寝宫,跃下马向他伸出手。
  刘协并未将手递上去,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叔玉。"
  刘艾怔了怔,目光有些闪躲。
  刘协抿了抿唇,冷静地开口:"你想清楚了?"
  刘艾不语。
  刘协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轻声道:"董承有意向朕投诚,朕亦有意拉拢他。他有一女与朕年纪相仿,朕与荀卿商量过,明日便要下旨纳她。"
  刘艾神色一动,却依旧无语。
  刘协忽觉一口恶气涌上心头,恶狠狠地拍开刘艾的手,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上前两步,与刘艾凑得极近,鼻尖相距不足盈尺。分明是近在眼前的距离,却又恍惚远如隔山。
  刘协咬着牙嗤笑了几声,细长的眉眼中闪着阴鸷的光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是你逼我,你莫后悔。"
  刘艾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始终闭口不言。
  
  刘协狠狠一拂袖,转身大步走入寝宫之中。
  
  如此练了三天,吕布来到校场检验小皇帝的箭术。
  刘协抄起一把青铜长弓,搭上箭,双臂软绵绵地拉弓。他似乎十分吃力,额际微微渗出汗水,弓弦却仅拉开了一些。他控制不住一般松了手,弓箭飞出不足一丈便掉落在地。
  吕布浓眉微皱,挑了把轻便的木弓递给刘协:"陛下,试试这个。"
  
  刘协羞赧一笑,接过弓搭上箭,这次并未费太多力气便将弓拉开了。
  吕布指着三十步外的一棵柳树道:"陛下射那树干试试。"
  刘协左右摇摆地对着目标,一松手,飞箭射中柳树十步外的杨树,被树干弹落在地。
  吕布:"……"
  
  他蹙眉看着刘艾,语气颇有些不善:"还有十五日便是游猎之日。"
  刘艾低着头,正欲开口,却被刘协漠然地打断道:"温侯,刘侍中他不善骑射,难担此重任,接下来几日便由温侯亲自来教朕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刘艾戏份有点多,不过接下来就少了,相信我……他只是激化矛盾的一个重要道具【后妈被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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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春日狩猎(二) ...


  翌日,刘协醒后梳洗一番便来到校场,吕布已在校场中候着了。
  他习惯了戎马生涯,如今待在许县中,手下的事务又都交给司马懿、郭嘉等人打理,一旦闲下来反倒有些无所适从。故教刘协练习箭术一事他虽不说十分上心,却也乐得打发时日。
  
  吕布自从董卓手中得了赤兔后极是宝贝,连高顺、张辽、魏续等人也无这殊荣骑上赤兔,然而刘协骑赤兔马已非一回两回,原先还会啧啧称奇,之后便不大当回事了。
  吕布将刘协抱上赤兔,自己跨坐到他身后,握着小天子的手拉开弓,沉声道:"勿缩颈、勿弯腰、勿露臂、勿前探、勿后仰……"
  刘协兴致十足地听完了,挣开吕布的手,道:"朕试试。"
  吕布漠然松开手,不在意地看着,只见刘协拉满了弓,一箭射中三十步外的一棵柳树。
  
  他扭过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吕布,眸中期待不掩。
  吕布"咦"了一声,道:"陛下想射的是那棵杨树还是那颗枣树?"
  刘协:"……"
  
  两人练了一阵,吕布惊讶地发现刘协的箭术并不如昨日那么差,至少五十步内的静物已不再话下。
  他有些奇怪刘协的箭术为何会在一夜之内进步如此之多,唯一的解释便是刘协昨日故意为之。
  可刘协为何放弃了刘艾转而要他教责,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情感纠葛以吕布的直肠子想不明白,也懒得多想。
  
  既然刘协射静物已没什么难度,吕布开始试着让他练习射击动物。
  刘协下了赤兔马,另坐上一匹名为绝影的千里马。他本想霸着赤兔不放,又觉喧宾夺主有些过分,再看吕布一张冷脸,只得自己讪讪换了马。
  两人策马并行,吕布不断出声指正刘协的动作:"慢、慢、勿急……"
  "弓高些,肩下沉,沉!"
  "慢!!叫你别急!!"
  "……看准再射!!!"
  
  吕布向来缺乏耐心,不出片刻已是怒火滔天,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少年天子。刘协满头大汗,喘着气道:"朕、朕累了,歇息片刻再说。"
  吕布哼哼两声,放缓了马速,慢慢向前踱去。
  
  刘协掏出手帕抹去额际的汗水,瓷白的脸颊因运动而变得微红,更添几分颜色。他喘息道:"温侯,最近可有什么新的战报?"
  吕布懒洋洋地骑在马上,已许久没有这般放松,道:"高顺与袁术打了两场小仗,都胜了。"
  刘协笑了笑,亦是全身放松地骑在马背上,此刻恨不得躺倒在马上任它自行去到天尽头才好:"是么……"
  
  这时候刚至太阳升到天斜边的时候,云层被风拨攘出道道缝隙,几道金光泄了下来,正洒在刘协脸上。
  他不禁微微眯起眼,将半张脸惬意地浸润在阳光中。
  吕布扭过头,只见刘协的睫毛在金光中不断颤动着,细密的长睫中似有水光浮动,更折出七彩的阳光。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硬生生扯开目光,暗怒道:入娘贼的,细白瓷净的小皇帝,就该扔到沙场上好好折腾两年,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怪不得被那小侍中压在床上当个女人般侍弄!
  
  两人惬意地溜了一阵马,刘协骨子里生出一股懒劲来,颇有些不高兴练习了。他道:"温侯,我们出了许县,去郊外逛逛罢。朕已许久不曾出宫走动了。"
  吕布也有这个心思,只是犹豫片刻,还是道:"再过不久就要去围猎了,陛下这等箭术,只怕在百官面前丢了面子。"
  刘协扯了扯嘴角,到底没再坚持,悠悠叹了口气:"好罢,那就继续练罢。"
  
  实则刘协并没有这个天赋,然而他休息的时候是懒劲十足的,练起来亦是十分认真的,一天下来也有了不少长进。
  吕布不耐烦的脾气一天下来被小皇帝磨平了不少,破天荒地称赞了他一句:"不错。"
  刘协高兴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隐隐约约还透出些落寞的劲头来。
  
  接下来几日吕布便这么教着,刘协便这么学着,当骑着马射靶子的时候中的多了,吕布便开始给他一些箭头被布捆起来的箭,让他边纵马边射击其他奔跑中的马。
  刘协边练边玩,着实有些累了,跳下马坐到一旁的篱笆上,晃着两条小细腿道:"温侯,你给朕露一手罢。"
  吕布道:"怎么露?"
  刘协歪过头想了想,指着天上的候鸟道:"射那个。"
  吕布嗤笑一声,没作什么言语,随手捞过弓拉弦就射。
  
  "啪。"
  一只候鸟转着圈落了下来。
  
  刘协眼睛一亮,真心赞道:"温侯好箭法!"
  吕布嘴角得意地挑了挑,纵马跑出一百五十步开外,将画戟插入泥土中。
  他转身驰了回来,勒停了马,抄起一柄数十斤重的青铜长弓,用力将弓拉满,松开手,一支飞箭"噌"地飞了出去,笔直向那画戟而去!
  箭破空发出凄厉的哀鸣声,刘协只觉耳膜鼓鼓涨涨,一眨眼便见那飞箭射中的画戟的枝尖!
  
  吕布丢了弓,得意洋洋地望向小皇帝,只听小皇帝啧啧叹息道:"差一点点就射不中画戟了,瞧瞧,只沾上那戟头丝毫啊。"
  吕布:"……"
  刘协同情地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点头鼓励道:"没关系,再接再厉!温侯你已经很不错了!"
  吕布:"!!!"
  
  过了十几日,刘协的箭术依旧平平,若凭运气也能射中这么几箭,只得硬着头皮收拾行囊,乘上马车前往围场。
  这一回朝中颇有不少武将前来参与,围场吕布早已命人布置好了,许多官员也是头一回参加狩猎,显得颇有些跃跃欲试。
  
  司仪官员念着枯燥的祭辞,刘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转着,见董承站在不远处,便缓缓挪了过去。
  "董将军。"
  董承微微侧首,道:"陛下。"
  刘协笑了笑,将目光放远,摒去胸口的心虚感,道:"董将军,朕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竟忘了册立董妃一事,董将军不会怪朕罢?"
  董承惶恐道:"岂敢。犬女能得陛下垂青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陛下国事为重,册立一事不急在一时半刻。"
  刘协心中暗叹一口气,余光瞥见董承身上配了一枚香囊,转开话题道:"这是……"
  董承笑道:"这是小女做的。"他将香囊解下,递给刘协。
  
  刘协随手接过,凑到鼻下嗅了嗅,只觉这香味煞是浓郁,熏得人颇有些难受。
  刘协一时好奇,不知里面装的是何香料,便将香囊打开,以手指捻了些香粉凑到鼻下。味道浓郁的香料大约是来自西域,这其中隐隐还夹杂了一股腥臊味,令刘协一阵反感,手指在身上抹去了香粉,重新系好香囊欲还给董承。
  董承只当小皇帝喜欢,笑道:"便送给陛下吧。"
  刘协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客气。"见董承脸色有些尴尬,忙道:"改日朕命人制一张图,送去让董妃为朕绣个香囊。"
  董承听他一口一个董妃,面色稍霁。
  
  过了一阵,亢长而枯燥的仪式结束后,刘协扛着弓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吕布紧随其后。
  这是小天子第一次参加围猎,又兼刚学了箭术,急不可耐想要试试手。众大臣见他冲得太快,一则是追不上他的绝影快马,二则有温侯吕奉先跟着,倒也没什么担心。
  
  围场方圆数百里,刘协与吕布不出片刻便将众人统统甩在了身后。
  刘协四处张望,半晌没瞧见一只可心的猎物,便有些兴趣缺缺,放缓了马速与吕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温侯,高将军那里有什么消息?"
  吕布道:"五天前陛下刚问过。"
  刘协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由笑道:"也是。朕只是有些等不急了。"
  等不急想要听到捷报,等不急想要袁术的死讯,等不急想要将这偌大的刘氏江山重握掌中。
  
  一旁的树丛猛地晃了晃,刘协眼睛极尖,迅速拉满弓一箭飞去。
  "咻。"一只雪白的身影从树丛中蹿了出来,疾速向远方蹿逃。
  刘协极是兴奋,忙纵马追了上去,一边拉弓疾射。
  奈何他的箭术着实下乘了些,连射三箭都偏得极远,眼见那白团子就要跑了,刘协忙大声嚷道:"温侯!帮朕射下他!"
  吕布一直在旁冷眼看热闹,听了刘协此言终于不紧不慢地捞起弓,猿臂发力将弓拉满,"啾"地射出一箭!
  
  那白团子连一声哀鸣也未及发出,立时扑地不动了。
  刘协瞪大了澄澈透亮的眼睛,不由连声叫好。两人跑得太快了,将原本应守在天子身旁护驾的虎贲卫士都甩开了去,故刘协亲自跳下马,冲上去将那白团抱了起来。
  ——那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刘协拔出它身上的箭,抚摸它身上油滑透亮的皮毛,兴高采烈道:"扒了皮可做件围脖了!"
  这只狐狸自然是要记在小皇帝的账上,吕布本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刘协收了第一件猎物,着实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白牙被清晨的阳光照射得锃光瓦亮,吕布不由怔了怔,竟也被这情绪感染,隐隐约约有些高兴起来。
  
  刘协提着狐狸的脖颈向绝影与赤兔走来,却见吕布忽然脸色一凛,拉满了弓,只是那箭头瞄的方向分明是对准他的。
  刘协的笑容僵了。他愣在原地,只见一支箭羽擦着他耳畔而过,心脏骤然收紧,搏动停滞了片刻。
  
  身后不足三步远处传来一声狼的哀嚎,旋即入耳的是吕布的大吼声:"快回来!快上马!"
  刘协只觉背脊发凉,身后似有无数幽深目光盯着,令他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他忍不住扭头看去,却见不知何处钻出了十数只健壮的灰狼,各个眼冒幽光,围着他缓缓靠了上来。
  
  那一双双凶残恐怖的绿色狼眸,是他今后数十年也难以忘怀的。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全
阿瞒虽然被我发了船票,但是他的绝影马我舍不得,和荀彧郭嘉一起送给小皇帝了>_<
从这里开始下面很多章都是吕布和刘协的对手戏了,感情会突飞猛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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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春日狩猎(三) ...


  刘协脑中一片空白,有一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旋即回过神来。发了疯一般向绝影跑去。
  那些伺机而动的狼群原本伏低了身子不敢贸然上前,刘协这一跑动,它们即刻纷纷撒开蹄子追了上来,一只身形健硕的灰狼将刘协扑倒在地,锋利的狼牙破开厚重的鹤氅,刺入他肩膀。
  "啊!"刘协一声惨叫,双手狠狠抵着狼头将它向外推,肩上传来撕裂的痛感。
  
  饶是吕布骑射过人,这么多匹恶狼将小天子团团围住,吕布无法一发十数箭,亦生怕误伤了刘协,连忙跳下马冲了上去。
  此番出行因方天画戟携带不便,故身上除了弓外仅带了一柄佩剑。他冲上前三五剑劈出一条血路来,将趴在刘协身上的恶狼一把揪起来,当腹一剑!只听一声凄绝的哀鸣声,恶狼在他手中抽搐一阵便不动了。
  
  狼群见了吕布,终于转移了对刘协的注意,绕着吕布转起圈来。
  吕布见刘协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此刻也顾不得他伤势如何,沉声道:"快上马!去找虎贲卫士!"
  刘协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见两条野狼突然间发动攻势,一左一右向吕布扑了上去!
  
  小天子一声惊呼,只见吕奉先一剑劈开右边扑上来的狼,另一边的狼却扑上他左臂,锋利的爪牙狠狠嵌入他健硕的肌肉中。吕布一声低吼,左臂挥舞数下,却甩不开缠在他臂上的灰狼,此时又有更多恶狼扑上来,一只狼蹿上他的背脊,狠狠一口咬在他肩头!
  刘协此时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从地上捡起一枚掉落的箭羽,握着箭身冲上前,将箭头狠狠插入吕布背上那只恶狼的头颅中!
  
  吕布未料狼群会如此难缠。若眼下面对的是一只凶猛的饿虎或狻猊,与它武力相搏,恐怕也比这些杀伤力虽不大、却又无比矫捷、团结的狼群要好对付的多。
  吕布见刘协又冲了过来,不由怒道:"不是叫你走吗!快滚!"
  刘协身上的鹤氅都被自己和狼群的血染红了,他这时候倒记不得之前想要吕布难堪时的仇恨了,只是咬着牙道:"不行!真走了,温侯怎办?"
  吕布猛地抬脚踹在一只扑上前的恶狼灰白的肚皮上,只见那恶狼飞出一丈远,倒在地上抽搐一阵便不动了。吕布怒道:"区区几只恶狼侯爷对付的了!快滚!莫在这里碍事!"
  
  又一只狼龇着獠牙向刘协扑来,刘协躲闪不及,正愣在原地,却被吕布一把推开了。
  吕布一边与狼群缠斗,一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只见不远处的赤兔撒开蹄子冲了过来。
  吕布吼道:"上马!你不上我走了!"
  刘协咬咬牙,匆忙拾起弓和两三支散落的箭,跳上马跑了。
  
  他骑着赤兔向百官的方向跑去,骑出一阵,路边竟又跳出一只灰狼来。
  刘协忍着肩头的剧痛,狠狠拉开弓,也不知是否瞄准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箭射了出去!
  他余光瞥见箭似乎擦着狼身射入了一旁的草丛中,却也顾不得许多,伏在赤兔马上向前奔逃。
  
  过了一阵,远处传来虎啸声,刘协一个激灵,突然勒停了马。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没有瞧见任何野兽的身影,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他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又调转马头向方才丢下吕布的地方跑去。
  
  "温侯!"
  "温侯你在哪里!"
  刘协连声呼叫着,偶尔在路边看见一滩殷红的鲜血,却迟迟找不到吕布,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
  "吕布!吕奉先!"
  刘协嘶声力竭地吼着,忽听远处响起了马蹄声,不由立马而待。
  
  一个浴血的身影冲入他的眼帘,刘协胸口一闷,失声道:"吕布!!"
  吕布的衣服被狼群撕扯得破破烂烂,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他满脸是血,骑着绝影马驰近了。
  刘协只觉心头一块大石骤然落地,紧蹙的眉结不由舒展开,纵马迎了上去。
  
  两人行到一处,刘协这才发觉吕布身上伤痕累累,胳膊上一道道血印,伤口狰狞地外翻着。
  他颤声道:"吕奉先,你没事罢?"
  吕布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啐出一口血水:"一群狼崽,仅是皮外伤罢了。"
  刘协看得心惊肉跳,一时有些无措:"我、我们快回去罢。"
  
  两人并驾齐驱向回走,刘协一旦静下心来,忽觉身上无数道大小伤口都开始疼痛了起来。
  他"嘶"地抽了口冷气,松开一只握缰的手,捂住疼得最厉害的左臂,道:"这围场中怎会有如此多的狼群,朕方才又遇到两只。"
  吕布不语。
  刘协呵呵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大约因春季是狼群交|配之季,这些个狼崽都是万分生猛。"
  吕布依旧不语。
  
  乌云笼了过来,将太阳遮起,空旷的围场瞬间阴沉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骑着,刘协迷惘地看着茫茫原野,竟有些失了方向感。
  吕布突然捉起他一只胳膊,凑到鼻下闻了闻。
  刘协被他扯动了伤口不由哀声直叫唤:"哎哟,温侯你做什么?"
  吕布皱紧了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协,依旧不语。
  刘协一阵莫名。
  
  过了一阵,刘协终于确定自己迷失了方向。
  他停下马,扭头看向神情冷峻的吕布,终是不忍看他俊脸上沾满了污糟干涸的血迹,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他:"擦擦脸。"
  吕布冷冷地接了,胡乱揩了把脸。
  刘协讪讪道:"温侯,我们怎么回去?"
  吕布随手将手绢一丢,面无表情道:"末将一直在跟着陛下走。"
  刘协:"……"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刘协苦笑着扶住额头,道:"我们迷路了……"
  吕布:"……"
  
  刘协本想着找到随行的御医让他们检查伤口,故仅是随手包扎了一下大的伤口,并未认真处理伤势。
  如今两人迷失了方向,又兼天将落雨,刘协犹豫片刻,道:"再找一阵,若是找不到人,便将伤口先包一下,免得沾了雨水伤势感染。"
  吕布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异议。
  
  然而半柱香过去后,刘协与吕布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刘协的伤口却越来越疼了。
  他脸色苍白地停下马,道:"温侯,朕……朕有些受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脸颊上,旋即又有一滴落在头顶上。
  
  吕布见小皇帝摁住的伤口处血水顺着他指缝流了出来,不由蹙紧了眉头,一手将他捞到自己的赤兔马上,将绝影马的马缰与赤兔的系在一道,搂着小皇帝纵马冲了出去:"陛下再坚持一阵!"
  刘协虚弱地点了点头,周身一阵阵发冷,更用力地向吕布宽厚的胸膛里靠去。
  
  雨势越来越大,吕布解□上的披风将刘协紧紧裹了起来,奈何兜来绕去找不出方向,只得抱着他跳下马,来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下避雨。
  吕布的额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粘在额上,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终于露出原本俊朗硬挺的容貌。
  刘协浑身打颤,喃喃唤道:"朕……冷……"
  吕布又脱下一件衣服,身上已是寸缕不着。奈何他的衣服被狼群抓成了褴褛,披在刘协身上也不抵事,只得将他搂进赤|裸的胸膛中,用体温为他取暖。
  
  从枝叶中渗下的雨水不断滴在两人身上,吕布的伤口渗着血,混合着雨水滚落在地,将泥土的颜色洇得更深。
  刘协上下牙关不断打着颤,搂住吕布的腰身道:"温侯,你、你冷不冷?"
  吕布见刘协满脸通红,心知他大抵是发起了寒热,将宽厚的大掌附到他额上,神情严肃:"不。陛下如何?"
  刘协蜷缩在他怀中,笑了笑,并没有言语。
  
  吕布见他骨节发白地抓着自己肘上的伤口,不由拉开了他的手,将他自己绑上的碎布拆开审视。
  吕布一看,不由大惊——那伤口深可见骨,饶是刘协将它紧紧地绑着,却依旧涓涓地向外冒着血。若放纵如此下去,只怕等不来援兵,刘协便会失血过多而死。
  
  吕布折了一根树枝,重新替刘协扎紧上臂,并用树枝将布带绞紧,一边怒道:"没事碰那个做什么!"
  刘协意识已有些迷糊,茫然道:"碰……什么?"
  吕布愤愤道:"没什么!"
  
  止住了血,刘协低笑了几声,迷离地抬眼盯着吕布,道:"温侯竟会替人包扎?"
  吕布冷冷道:"末将行军十数载,被创无数,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刘协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一般以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笑而不语。
  吕布不由怔了怔,见他已是迷迷糊糊,大约是无意识之举,嘴角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命在旦夕,吕布不想让他死,也不能让他死——如今不断有天下豪杰前来依附,一则是自己占的地盘大,二则是有了正统天子这块招牌。这个道理吕布自然是懂的。
  他拍了拍刘协的脸,放柔了声音道:"别睡。"奈何这莽夫直来直往惯了,语气显得十分生硬。
  刘协煞风景地笑了一声,气息虚弱道:"朕不睡。"
  吕布绞尽脑汁想着话说:"我……你……我……"
  刘协无奈道:"温侯想说什么?"
  吕布扯了扯嘴角,终于憋出一句:"天气不错。"
  一沱雨水打在两人脸上,刘协:"……"
  
  吕布寻不出话来说,只得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天子,一旦见他阖眼的时间长了,就紧张兮兮地拍打他的脸:"醒醒!别睡!"
  不出一会儿,刘协的右脸肿了起来。他无奈道:"温侯,你可以下手轻一点吗?"顿了一顿,又道:"或者,你可以换一边脸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一边说着一边又支不住沉重的眼皮,喃喃道:"朕、朕不睡……眯一会儿……"
  吕布无措地想了一阵,拧拧小皇帝的脸,小皇帝皱了皱眉,依旧不睁眼;掐掐小皇帝的肩,小皇帝轻哼一声,还是睁不开眼;捏捏小皇帝的大腿,小皇帝抖了抖,一声不吭。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住小皇帝的小孽龙,用力一掐!
  "嗷!"刘协惊叫着睁开眼睛,脸色"唰"一下变得通红,精神百倍,又羞又怒地捂着小龙道:"你!你!"
  吕布呼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威胁道:"再睡我就掐断它!"
  刘协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留言我就让吕布掐断刘协的小鸡鸡!




21

21、第二十一章 春日狩猎(四) ...


  经吕布这一闹,刘协困意消除了大半,靠在他怀中无言地听着雨声迢迢。
  饶是吕布身体健壮,失了这么多血,又赤着膊淋了许久的的雨,这晚春时节依旧挨不住冻。刘协却似一个天然的火炉一般,浑身愈发热了起来,吕布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体内,直搂得刘协哎哟叫唤起来:"温侯,朕肩疼……"
  吕布这才讪讪松开些。
  
  刘协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悠悠道:"温侯……朕会不会死?"
  吕布失血过多,也有些犯困,脑袋一磕一磕,听到"死"自骤然直起了腰板,瞪大眼道:"不。"
  雨势非但不减,竟又大了起来,倾盆大雨打在刘协脸上,顺着他眼角滑下。
  小天子此时脑中一片混沌,竟如饮了酒一般,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又慨叹道:"没想到朕到头来竟会与你一起……"
  吕布怒道:"闭嘴!"
  
  刘协哪里管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吕布……吕布……奉先……"
  吕布愤愤然瞪着他。
  刘协吃吃低笑两声,大约觉得人之将死,其言应善,又或是烧得迷糊了,喃喃着将肺腑的话都掏了出来:"吕奉先,我真讨厌你。"
  吕布:"……"
  
  "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吕布撇了撇嘴。
  "你、你还骗过朕!你说愿意为朕而死,却丢下朕一个人跑了……"
  吕布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
  "唔……可你也救了朕两回……既然朕要死了,以前的帐便一笔勾销罢……朕现在似乎有些喜欢你了……"
  吕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刘协又咯咯笑了起来,水珠却一串串顺着眼角滑落,一时分不清是泪水抑或雨水。他紧紧抓着吕布的胳膊,似哭又似笑,哽咽道:"朕不想死,朕还没享过一天的福……呜……可是朕就要死了……"
  吕布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可是见他神色哀戚,又讪讪将手放了下来,心道:罢,让他多说几句,总好过睡过去。
  
  刘协抽噎着,眼睑垂下,细长的眉眼只露出一道缝隙,簌簌落着泪:"吕奉先,要是朕平安过了这次,朕就封你为王……"
  吕布睨了怀中人一眼,闷声道:"你说话不作数。"
  刘协破涕为笑,抬手弱弱地抹了把鼻涕,翁声道:"这次就作数了。"
  吕布摸了摸鼻子,道:"那二乔还作不作数?"
  刘协嘿嘿笑了两声,道:"放心罢,朕定会给你一桩好亲事。"他话音刚落,忽然又转笑为哭,嚎啕道:"呜呜,可是朕就要死了……"
  吕布无声仰天长啸:有完没完!!
  
  刘协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道:"吕布,你为什么要杀丁原和董卓?"
  吕布没好气道:"丁建阳不是侯爷杀的。董贼为拉拢侯爷,买通了侯爷的手下杀了义父,嫁祸到侯爷头上……侯爷在并州军中被人排挤,走投无路,只得委曲求全投奔董贼……"
  刘协作恍然大悟状,"噢"了一声,认真地仰头看着吕布:"奉先,原来你……"
  吕布不由敛容,亦神情严肃地盯着小天子,正准备听他冰释前嫌的肺腑之前,却见刘协嘴角突然向下一扯,又开始了哽咽:"呜呜……可是朕就要死了……"
  吕布心头无数草泥马奔腾呼啸而过。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刘协哭得精疲力竭,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吕布怀中再一次沉沉地阖上了眼。
  
  "陛下!温侯!"
  "阿和!奉先将军!"
  援兵总在我军弹尽粮绝的最后时刻赶到,吕布恍恍惚惚看见刘艾领着虎贲卫士遥遥驰来,松了一口气,终于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刘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围了许多御医,看见他睁眼,花白胡子的老医骨都松了口气,抹去头上的淋漓大汗。
  刘协茫然了片刻,只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阿和,你终于醒了……"
  刘协皱起眉想了许久,猛地惊坐起身,却因全身的疼痛而摔回榻上。刘艾忙扶住他,却见刘协拽着他的衣袂紧张地问道:"吕奉先呢?"
  刘艾愣了一愣,眉峰微不可见地挤了挤,轻声道:"他没事。"
  刘协舒了口气,放松身体躺回榻上,忽而又惊呼道:"糟糕!"
  刘艾忙道:"怎么了?"
  刘协神色古怪地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听说人临死前说的都是胡话,封王赐婚什么的,都是胡话!胡话!
  
  御医们为刘协检查了一番,确保他已无大碍,纷纷退下抓药煎药去了。
  刘艾挥退了帐中其他下人,于是营帐中只剩下他与刘协二人。
  
  刘艾绞了一块湿帕替刘协擦去额上的汗水,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阿和……"
  他话音未落,却被刘协一脸嘲讽地打断了:"放肆,你叫朕什么?"
  刘艾沉默片刻,再度张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缓缓阖上眼,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松开刘协的手起身道:"陛下好好休息,臣先告退。"
  刘协在他松手的瞬间有些慌神,空空地抓了一把,却没有来得及抓住。
  
  眼见刘艾扭头向外走,刘协不由急道:"刘叔玉!"
  刘艾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
  刘协本以为刘艾今日的温柔是因他回心转意,心头积着气,便故意泄他一泄,好叫刘艾哄哄他。谁知刘艾扭头就走,他不由急红了眼,咬牙切齿地怒道:"你!你!"
  刘艾叹了口气,转过身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刘协被这一声"陛下"憋得心疼肝疼肺疼无一不疼,全身血液涌向大脑,令他失了理智,脱口而出道:"刘叔玉!你莫自以为是!朕早就不喜欢你了!"
  刘艾微微诧异,不由抬起眼看向刘协。
  刘协冷哼一声,重重地将头落回枕上,吐出一口恶气,道:"朕看上了吕奉先!在围场朕便已与他私定终身!"
  刘艾:"……"
  
  前来探病的吕大将军正欲揭帘而入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瞬间如同吃了只苍蝇一般。
  他大条的神经许久才接上讯号,脑中缓缓回放起之前刘协在围场中所说的话——
  "朕现在似乎有些喜欢你了……" "放心罢,朕定会给你一桩好亲事。"
  吕奉先胸膛中好不容易暂且休息的数万草泥马再一次开始奔腾撒欢,他彻底风中凌乱了:什么?!原来小皇帝是要以身相许!!!
  
  刘艾迟迟不说话,刘协重重地咬着下唇,直将下唇咬出血来。他颤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刘艾淡淡道:"恭喜陛下。"
  
  吕布一阵眩晕,连退三步:恭喜你妹妹妹妹妹妹妹!恭喜你全家!恭恭恭恭……恭喜你才有鬼了!侯爷堂堂九尺男儿,岂能被你们三言两语定为佞臣?!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跟小皇帝说清楚!
  吕布再次上前两步,伸手欲揭帘帐,却听刘协冷冷道:"滚吧。"
  听着刘艾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吕布没胆气地夹着尾巴逃了。
  
  司马懿来到营帐中,见吕布正烦躁地踱来踱去,不由疑惑道:"主公?陛下如何了?"
  吕布暴躁地抓了抓头,怒道:"别跟我提那死断袖!"
  司马懿一脸莫名。
  吕布深吸了两口气,怒拍桌道:"不行!侯爷要出征,侯爷要打仗!侯爷要去庐江把大小乔抢过来!"
  又一张木桌因工伤殉职。
  司马懿盯着碎木块怔了许久,讷讷道:"呃,也是,如今董承等人已解决……"
  吕布满脸通红,脑袋上噗噗冒着热气,继续维持暴走状态:"啊!混账!都是混账!该死的断袖!不行!侯爷要娶大乔!还要娶小乔!侯爷要玩双飞!"
  司马懿缄默片刻,发现吕布已进入一个新的次元,识相地转身向外走。
  吕布冲上前一把揪住司马懿的衣襟,唾沫四溅:"那白白嫩嫩王侯子弟哪里不好了?!侯爷生得比刘艾好看吗?啊?侯爷的脾气比刘艾好吗?啊?"
  司马懿抬袖抹去一脸涎水,对人生有了崭新的认识,突然有了跳槽的心思。
  
  待刘协醒来后不久,匆匆赶来的少府卿张俭前来调差此事。
  刘协也是第一回狩猎,此前并没有经验,回想起来仍有些心惊胆战,道:"围场中的狼群未免太凶狠了些。"
  张俭神情凝重,道:"陛下,你在围场中可曾见过卫将军?"
  刘协疑惑道:"董承?不曾,怎么了?"
  张俭道:"董承死了。"见刘协一脸震惊,张俭继续道:"卫将军胸口插着陛下的箭,他的尸身已被狼群咬得残缺,死因是什么,仵作正在验明。"
  刘协恍如置身云端,身形晃了一晃,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董承死了?"
  张俭严肃地看着他不说话。
  
  刘协想起自己先前射灰狼时射出的那支箭,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除了卫将军,还有什么人受伤?"
  张俭道:"辅国将军也死了,是被狼群咬死的。陛下和温侯亦受到狼群攻击,臣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希望陛下好好回忆一番,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臣?"
  辅国将军……向他投诚的卫将军和辅国将军都死了……他碰了董承的那个香囊……他受到狼群攻击……
  刘协默念片刻,心中已有了底数。
  
  他疲倦地阖上眼,挥了挥手道:"朕累了,想到什么自会找你来,你且退下罢。"
  张俭应了一声,收拾文书离开了。
  刘协缓缓爬起身,披上披风,一步一颤地走出了营帐。
  他抬头望向苍茫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个凄迷而狠绝的笑容:"吕布……这笔账朕记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正在一步一步腹黑下去




22

22、第二十二章 再征南阳 ...


  董承的死因张俭还欲再查,刘协却将此事压了下去。气的一身傲骨正气的张俭辞官回家,阖门悬车不再问事。
  按说董承一死,董承之女董琳于刘协已没有任何用处,刘协却一改往日的故意拖延,将她立为贵人,并追谥董承为肃侯。
  
  至于吕布,刘协不仅没有追究,还因他护驾有功而赏赐一堆宝贝,赠食邑三百户。
  
  司马懿坐在司空府中,摸着下巴不解道:"卫将军与辅国将军死的这般蹊跷,小皇帝没有理由不怀疑……他是惧怕主公的权势而不敢彻查,还是故意松懈主公的警惕,另有图谋?"
  吕布盯着送来的赏赐,暴躁地抓耳挠腮:"该死的……"
  司马懿一脸莫名:"主公怎么了?"
  吕布懊恼地挥手:"将这些东西都拿走!"小皇帝送的定情信物,眼不见为净!
  一群下人入内将封赏搬去库房,司马懿继续道:"主公,这几日当盯紧小皇帝的动作,想必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噢……"吕布低吼一声,捂着脑袋丧气道:"你看着办罢。"
  
  袁术被高顺、孙策、刘备三面夹击,象征性地抵抗了一阵,灰溜溜夹着尾巴逃了,只留下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四人驻守蕲阳。
  高顺乘胜追击,将桥蕤等四人斩杀于苦县,袁术只得南渡淮河,再不敢与联军正面交锋。
  高顺不敢再追,向许都发书,吕布回信让他领着大军直接杀去南阳郡,再征张绣,自己则亲点兵马出征,与高顺在半路会师。
  
  刘协听闻吕布又要出征,下令在宫中摆了桌酒宴为吕布等将领践行。
  
  吕布身为主帅,自然坐在离刘协最近的位置,若是搁了平日倒没什么,只是这时候他心里放着心事,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宫人为诸位将领满上酒,刘协笑盈盈地端起酒盏,道:"奉先……"
  吕布猛地抬起眼,一脸戒备地盯着他,锐利的眼神惊得刘协手一抖,酒水洒出来些许。
  刘协笑容僵住了,一肚子打好的草稿全部忘光了:"???"
  
  众人尴尬许久,刘协虚咳一声,道:"愿诸位将军能大败敌军,朕在京中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诸位将领随声附和,将盏中酒水饮尽。
  
  不一会儿,数名虎贲卫士持剑走入殿内。
  刘协道:"吴歌楚舞温柔乡俱是消磨战意之物,便让这些虎贲卫士舞剑助兴。"虎贲卫士归虎贲中郎将刘艾所管,这支队伍的的确确是皇帝的亲信,不听吕布号令。
  
  吕布心不在焉地看着,不知小皇帝打得是什么主意,只想快些吃完了这顿酒,早日领兵出征。
  六名虎贲卫士组成一个队形,五人将刘艾围在中间,五柄剑齐齐向内,刘艾手中的剑锋直指穹顶,只听刘艾高喝一声,一道道刺眼的剑影闪动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果然是"舞"剑,虽是宛如翾风回雪,恍若飞燕游龙,吕布也仅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端起酒盏来吃酒。
  
  大殿中流光飞舞,春帏随剑气飘扬,恰似蝶舞鱼游,仿佛游龙戏凤。在场武将虽各个勇武过人,只是这般劲柔曼妙的舞剑也是难得一见,有些人如吕布一般瞧不上眼,有些人则啧啧称奇。
  刘艾凌空跃起,五柄剑剑锋在他脚下相聚,他轻盈地落在剑尖交汇处,足尖一点,跃上半空翻转身体,头向下举着剑,剑锋准确落在五剑交锋处,赢得阵阵喝彩。
  
  吕布正端着酒盏出神,音乐的戛然而止将他拉回了现实。
  刘协挑了挑眉峰,道:"温侯在想什么?"
  吕布缓缓放下酒盏,掀起眼皮,道:"想你……没、没想甚么。"
  刘协:"……"
  
  刘协笑道:"朕听说温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知温侯可否赏脸,为朕与诸位将领展露一手?"
  吕布登时勃然大怒:这都是小皇帝下的套!目的就是让他堂堂车骑大将军像伶人佞臣一样在众人面前献丑!
  他脸色涨得通红,狠狠剜了刘协一眼,如桩子一般坐着不动。
  刘协被他瞪得不由颤了一颤,见吕布如此不卖他面子也有些不悦,冷冷道:"罢,温侯的武艺还是留着阵前让敌军领教罢。诸位爱卿继续喝酒。"
  
  这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在场众人除吕布与刘协外,皆捏了一把冷汗。
  吕布怒气冲冲地向宫外走,却被早已候着的宫人拦了下来:"司空,陛下有请。"
  吕布眼神森冷地盯了他一阵,直将宫人盯得一阵哆嗦,终于冷冷开口道:"走。"
  
  刘协正坐在崇德殿中等着他,为示亲近,刘协特意褪下黑色龙袍,卸下通天冠,在吕布踏入殿门的刹那热情地迎将上去,握住吕布的手道:"温侯……"
  吕布猛地抽出手,连退三步,如避瘟疫,怒喝道:"干什么!"
  刘协被他喷了一脸唾沫,不由怔住了。
  吕布讪讪摸了摸鼻子,警惕地看着他:"陛下找我有何事?"
  刘协毓秀的双眸弯了弯,不屈不挠地上前捉住吕布的手,将他向殿中拉去:"朕一想到奉先要离朕远征,心中不舍之情便难以言喻。故朕特意在宫中又备了几坛酒,欲与奉先促膝长谈到天明……"
  吕布猛地一个哆嗦,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彻夜长谈?!
  
  吕布用力甩开刘协的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陛、下!末、将、吕、奉、先、不、是、陛、下、想、的、那、种、人!"
  刘协又是一脸莫名:"什么……人?"
  吕布愤愤一甩袖,严词厉色道:"陛下请自重!"
  刘协:"……"
  吕布见小皇帝一脸难堪,板着脸哼了一声,扭头大步逃出宫去了。
  
  刘协在清冷的大殿中傻傻立了良久,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脸:"自重?"
  他突然又好气又好笑道:"吕布莫非以为我喜欢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单薄的常服与隐隐露出的锁骨,更是气得乐了:"朕要色|诱他??"
  他摇头笑了几声,突然有了个将错就错的主意。
  
  吕布回到司空府,正躺在榻上生闷气,司马懿推门走了进来。
  吕布没好气道:"又有什么事?"
  司马懿报告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吕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仲达看着办便是,侯爷信的过你。"
  司马懿沉默片刻,收起文书,道:"主公,这几日小皇帝安分的很,似乎并没有向哪位将军示好。"
  吕布蓦地坐了起来,杏目圆瞪,指着自己鼻子吼道:"谁说没有?!他向侯爷示好了!!!"
  司马懿:"……"
  
  不多日,吕布率军出城,前往南阳郡。
  高顺征讨袁术时带的人马不多,因刘备与孙策已打得差不多了,他只是前去象征性地露个脸。吕布带出的人马也不多,一则是他有些轻敌,二则是攻不下南阳郡事小,大本营许县三面环敌,若是有人趁机背后一刀夺走了天子可是大事。
  他带走了张辽,留下魏续、宋宪看守豫州;带走了郭嘉,留下司马懿盯住刘协的一举一动。
  
  十一月,吕布抵达南阳郡北边的邺县,与高顺会合。
  刘表派大将邓济支援张绣,张绣的部众又是勇猛的凉州铁骑,在吕布赶到之前,高顺已吃了两场败仗了,险些守不住叶县。吕布整合部队,首先进军湖阳,生擒邓济,之后又转攻舞阴,屡战屡胜,不出十数日便拿下舞阴。
  
  年末的时候,大军在宛县一带过的新年,吕布奔波惯了,这等节日不太放在心上,然而许多豫州、兖州本地的士兵却格外思乡,士气一时有些低迷。吕布命人宰杀猪羊等牲畜犒劳三军,暂时歇战。
  
  在征讨张绣之前,荀彧曾劝过吕布不要南征:"张绣与刘表相恃为强,张绣以游军仰食于刘表,若攻之太急,刘表必全力救之。若攻势稍缓,表不能供也,两人势必离心。"
  在此之前吕布与荀彧的关系已稍许缓和,他的话也多少能听进一些。只是自吕布知道了小皇帝的"心意",再想到荀彧是刘协的人,看到他心头便有挥之难去的膈应感,他的谏言也不再听取。
  
  年末的最后一天,许县的礼物送达舞阴。除了一大堆封赏之外,另有一封小皇帝写给吕布的信,说明要吕布亲启。
  
  吕布蠢蠢欲动地盯着桌上信笺,想拆又不愿拆,生怕看见什么令自己膈应的内容。可是不拆,又抵不住好奇,终是一咬牙,将信笺展开。
  
  读了不出五行字,吕布哆嗦着将信丢了,抄起方天画戟冲了出去,一把揪住正欲进账的高顺,吼道:"去校场陪侯爷练枪!"
  高顺还未回过神来,便被暴走状态的吕布提着衣襟拽走了。
  
  信上写道:"奉先率军征战,军务缠身,朕独居深宫,不由思念奉先,不得释怀。如今一年将尽,孟春即至,朕每想起奉先在外为朕收复江山,不由热泪涌流,难以自禁。汤汤春水,皆是朕相思泪所化;红花绿草,尽是朕心头血灌溉。奉先得见此景,便能想起朕一片赤诚相思。
  另:朕亲手绣了一件披风,随辎重一起送来。披风披在奉先身上,就是朕的胸膛为奉先抵御寒风。
  又另:这件披风绣好之后,朕夜夜抱着它入眠,奉先披在身上,就能感受到朕的体温,嗅到朕的体香与涎水味。如朕陪伴在你身边。"
  




23

23、第二十三章 被困安众 ...


  所有的封赏吕布大抵都分给了手下的将领,独独留下一件沾着奶香味的披风。
  倒不是吕布不想送,只是送信的使者早已向高顺、张辽等人打过招呼,这件披风其他人自然不敢收。再者,这件火红色的披风上歪歪扭扭绣了一个圆圈,一个方块,一个"?"与一个"中"字,吕布本以为是什么图腾或行军暗号,经过高顺、张辽、郭嘉一个时辰反复的激烈探讨,终于定论这是"吕布"二字。
  既然署了名,天子赐的东西又不能随意丢弃,吕布收也得收,不收也只能吞下一口血收了。只是收了,压在箱底辟邪,倒也不会取出来穿——阵前若披着这披风上阵,徒给敌军增长士气罢了。
  
  大军与张绣僵持月余,吕布铁了心要迅速解决南方的问题,攻势愈发猛烈,张绣吃受不住,撤出宛城,退至穰县。吕布乘胜追击,在穰县与张绣军展开激战,张绣不敌,再度向刘表求援。
  正如荀彧所说,张绣是荆州北面的屏障,眼见张绣在吕布来势汹汹的进攻下就要支撑不住,刘表果然鼎力相助,不惜倾囊而动,派出荆州的主力部队赶来穰县。
  
  此外,吕布不知道的是,除了派往穰县的兵力,刘表另派出一支轻骑来到吕军背后的安众设伏。
  
  荆州军到了穰县,张绣军士气大振,吕军攻城几番不下,连遭挫败。
  眼见在穰县耽误的时间太久,粮草即将耗尽,而敌人的援军已到,吕布自知攻城无望,只得下令撤兵。
  
  大军回师许县,吕布选的是最近的南方大道。它东起洛阳,连接鲁阳、宛县、穰县、襄阳及江陵,是最快速的道路。然而撤军之前,郭嘉却找到了吕布:"主公,刘表恐怕会在我军撤退路上设伏。"
  吕布本将郭嘉当作活神仙一般,只差不能为他供起香火。大军攻城受阻之时他日日召郭嘉献计,只是因敌我差异的悬殊,郭嘉与贾诩你来我往,终究没为吕布讨着什么便宜,吕布对他的热情也消减了不少。如今郭嘉主动找来,吕布还是打起了精神,瞪圆眼睛看着他:"难怪侯爷昨晚起夜看到奉孝帐中的烛火还亮着,你夜观星象了?老天怎么说?"
  郭嘉:"……"
  吕布道:"他们会在哪里设伏?"
  郭嘉走到吕布墙上悬着的地图旁,指点道:"穰县以北二三十里处便是安众,此地地势险要,我军穿山而过,便是一处设伏点。"他手指上移至鲁山,道:"此地亦是。"
  吕布不待他说下去,便打断道:"安众离此地仅有二三十里,若刘表果真在安众埋伏,便已潜到我大军背后,我军如何会丝毫不知?再者,若荆州兵当真已到达安众,早就可以趁我们攻城时来个前后夹击,何苦守在那里?他们并不知侯爷已决定撤兵。"
  吕布说的自然有道理,安众离穰县实在太近,只是郭嘉心中有强烈的谶感难以消除。他沉吟片刻,道:"小心为上。"
  
  吕布自然愿意听郭嘉的建议,然而大军后撤若绕开北面的安众,东西皆是山谷,耗时耗力且更易被伏击。
  郭嘉坚持向东绕远路走,吕布一时举棋不定。然而这个建议听起来实在太过荒谬,高顺、张辽等人全都反对,吕布最终没有采纳郭嘉的意见,拔军开往安众。
  
  大军抵达安众,所有人都傻了眼:刘表以南方大道为轴线,依托山地,不知何时在此筑起了一道绵延十数里的防线。
  吕布大军全无察觉,一则是因为刘表下足了狠功夫,势要吕布有去无回,率大军在此日夜兼程地开凿工事,大大提前了竣工的时日。二则是贾诩不断派出轻骑骚扰吕军后防,分散了他们的注意,为刘表修建工事赢得了时间。自然,这其中也有吕布自己疏于后防的原因。
  如此一来,退路被阻,再想绕路而行,已有些迟了。
  
  吕布正与荆州军对峙,忽听身后喊杀声一片,心头一悬,竟是张绣大军从穰县中追了出来!
  吕布满心悲戚,急急调动部队打退了张绣的进攻,占据一块山头,在刘表与张绣的包围中驻扎下来。
  他进退维谷,走投无路,连忙派人前去许县求援。
  
  再说急报传到许县,刘协着实吃了一惊:他同吕布一般并没有将小小张绣放在眼中,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原本已打算与吕布虚与委蛇,一步步将他弄垮,孰料机会却来的如此迅速。只要许县不出兵,吕布简直是必死无疑!
  刘协急招荀彧进宫,将求援信递给荀彧,却只是深沉地看着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荀彧多少能猜到小皇帝的心思,看完信后沉默良久,道:"陛下恐怕还是派兵前去援助温侯为好。"
  刘协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声音低哑沉着:"朕召你来,就是要你为朕分析,救或不救。"
  荀彧正欲开口,却听刘协又道:"你只需告诉朕,若是不救,会如何?"
  荀彧低低叹了口气,道:"陛下与温侯实则互相荫蔽。温侯一死,陛下便是块炙手可热的鹿肉,中原豪杰人人争抢。兖豫二州虽有数万兵马,兵无主帅,难以归心。"
  刘协眸色愈发沉了,他道:"宋宪、魏续如何?"
  荀彧道:"臣不妨打个比方。吕布便是董卓,吕布若死了,宋宪、魏续就是李傕与郭汜。陛下以为如何?"
  刘协猛一颦眉,胸口燃起一团怒火,直将他烧得心口隐隐作疼。他自然恨李傕和郭汜,却更恨董卓。且他如今已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有胆识有野心,他不信天下当真没有一个愿意辅佐他的周公。
  刘协冷冷地闭上眼,道:"朕意已定,你下去罢。"
  
  刘协欲借刘表之手害死吕布,只消不出兵援救,吕布孤军被困,自然是九死一生。
  只是军权并不在刘协手中,救不救不由他说了算,意在镇守豫州的宋宪和魏续。
  
  过了两日,魏续正要点兵出城,许都中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人自称是袁绍的帐前谋士麦奕,因与袁绍大将沮授不合而出逃,前来许县投奔吕布。他同时带来一个惊人的情报:袁绍知道吕布率军南下,趁许县空虚,正打算背后偷袭抢夺天子,如今大军已离开邺县。
  许县中曾在袁绍手下担过差的人也纷纷证实了麦弈的身份,并证实麦弈与沮授早生罅隙。
  魏续、宋宪大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援救吕布,而将主力留在豫州北抗袁绍。
  
  两人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多少是怀有私心的——吕布、高顺、张辽皆不在城中,若他们身死,并州军中最大的便是他二人,皇帝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他二人。
  
  司马懿得知后勃然大怒,找魏续、宋宪理论,却被他二人赶了出来。
  司马懿找到刘协,刘协亲自出面,掏出摸了辣椒的手帕,涕泗横流地请求魏续、宋宪二人:"魏将军~~宋将军~~你们出兵救救奉先罢,他不在这里,朕害怕得夙夜难眠。如今袁贼作乱,没有奉先在此坐镇,朕实在是食不下咽。啊~两位将军快将奉先接回来罢!"
  魏续、宋宪纷纷表示陛下的安危最重要,不能冒险分兵出援。并且请陛下放心,二人一定能保护陛下的安全。
  至此,司马懿都被魏宋二人软禁了起来。
  
  吕布在安众苦等不到援兵,军队的士气越来越低迷。
  昔日威震天下的虎将竟在数日间憔悴颓然不少,熠熠有神的双眸显得有些浑浊。他清点着越来越少的辎重,突然从箱底发现一件火红的披风。
  吕布心头一动,将它扯了出来,正是刘协赠的那件亲手纹上"吕布"二字的红色披风。
  他一时心头百转千回,鬼使神差地解□上已破损的百花袍,将崭新的红袍披上肩头。
  
  吕布走上山头,睥睨着脚下渺小如蚁类般的荆州兵与凉州兵,忽觉体内热血翻涌,斗志昂扬。
  山下的荆州兵偶然抬头,只见山头上立有一个火红魁梧的身影,一眨眼,却又不见了。
  
  那威风凛凛的火红色,好似一头威武雄壮、蓄势待发的狻猊般,不可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在我心里,郭嘉是神仙,贾诩就是妖怪。两个人在史书的记载中都是算无遗策,我也很好奇,如果这两个人斗智到底谁会赢?
其实历史上曹操在贾诩手中输了三次,都是惨败。虽然《三国志》里面关于这三场仗都没有描写郭嘉,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应当是带着郭嘉的。当然,打仗的胜负不可能都看谋臣的智商。
嘤嘤嘤嘤,打滚想穿越去亲自调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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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虎口脱险 ...


  魏续、宋宪在许县全城戒严,不断派人去北方打探袁绍的动静。
  
  吕布被困安众,每隔几日便亲自带精兵下山骚扰撩拨荆州兵和凉州兵,沾上一点便宜就跑,自己毫无损失,刘表与张绣也拿他无法。吕布最擅长的便是骑兵突袭,想当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流氓战术不知让多少英雄泪沾长襟,如今张绣被撩拨得炸毛不断,饶是贾诩奇谋,依旧拿他无法。
  
  僵持了两个月后的一晚,凉州军与并州军照例在夜深人静时灭烛安寝,只留下几名守夜的士兵巡逻。待众人一觉醒来,淡定地抠着脚丫挖着鼻孔等待吕布又一次的偷袭,孰料这一日吕布极其安分,直到傍晚时分,山头上都没有一点动静。
  疑惑的荆州兵前往一探,这才发觉吕布大军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堆穿着兵服的稻草人迎风摇曳。
  
  ——吕布白日偷袭张绣刘表,夜间则指挥工兵在险要处挖掘,足足耗时两个月,挖通了一条突破安众防线的地道,连夜脱逃。
  张绣大惊,迅速组织部队追击吕布,却被贾诩以"归师勿遏"劝阻。张绣哪里甘心就此放吕布离去,不听贾诩的劝告悉军来追,果然吃了败仗。
  
  十数日后,吕布率大军回到许县。整个豫州为之震动。
  
  大军来到城下,守城的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吕布在城下呼唤了数声才将城门打开。
  魏续、宋宪听说了吕布归来的消息,更是惊得魂飞魄散,宋宪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赤脚跑到魏续家中,与他商量对策。
  
  魏续慌张道:"吕布带回来几个人?可是孤身出逃??"
  宋宪道:"……听说带出去多少就带回来多少,只折损千人。"
  "什么?!"魏续只觉满腔悲愤:"张绣放水?!刘表和吕布暗中媾|和?!"
  宋宪也是欲哭无泪:"现下怎么办?"
  魏续深吸了一口气,道:"莫慌,主公走前命我们保卫许县,只因袁绍意图偷袭,我们才……"
  两人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赶紧去找麦弈。谁知麦弈早已人走茶凉了。
  
  吕布回到许县,在安众孤军奋战的委屈顿时化为滔滔怒火涌了上来。他得知魏续、宋宪故意见死不救,气得在司空府中惯例拍桌:"来……嗷!"
  吕布眼泪汪汪地捂着肿起的拳头,眼看被砸出一个瘪塘来的铁桌,怒气更遭火上浇油:"谁置买的几案!给侯爷滚出来!"
  一名长吏战战兢兢站了出来:"是、是司空掾(司马懿)……"
  吕布怒道:"司马仲达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出来!"
  长吏两腿不住发抖,噗通跪倒在地:"被、被魏将军和宋将军软禁在家……"
  吕布:"……"
  
  魏续和宋宪被押到吕布面前,心不由凉了半截——他两人跟随吕布征战数年,只在得知丁原的死讯时曾见吕布露出过如此森冷阴郁的表情。
  吕布强压下心头与杀人泄愤的怒火,咬牙切齿道:"解、释!"
  魏宋二人硬着头皮将麦弈一事说了,吕布命人去拿麦弈,却发现麦弈早已遁逃出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人了。
  魏续与吕布本是远亲,跟随吕布东征西走数年,昔日吕布曾将高顺所练陷阵营交给魏续掌管,如今又命他为自己看守后方,对他已是恩宠有加。到了这个地步,魏续自知对不起吕布,又舍不得一条小命,便搬出旧交情来声泪俱下地向吕布认错。
  吕布向来偏私,身为三军主帅却为人情所困,急怒之下依旧没舍得杀魏续,将此次的罪责全部推到宋宪头上,杀了宋宪示众,魏续之责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关于这个决断,高顺和张辽因立场的尴尬而不太好插手,司马懿则提出了异议,却也被吕布不耐烦地赶了出去。
  
  处理完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吕布洗去仆仆风尘,终于该进宫和小皇帝交代清算了。
  
  吕布一踏入崇德殿,只见一个黑影疾速向他扑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撞了满怀。
  衣衫不整、长发披散的刘协死死揪着吕布朝服的前襟,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带着哭腔唤道:"奉先……奉先……你总算回来了……"
  吕布一阵哆嗦,甩去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揪着刘协后颈将他拉开:"咳、陛下、咳、请自重。"
  刘协不依不饶地再次贴了上去,呜呜大哭道:"奉先!朕想死你了!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吕布尴尬地被少年天子紧紧搂着,刘协的头顶抵着吕布的下颌,丝滑冰凉的长发在他下颌间来回磨蹭,两条细细的胳膊用力箍着他的腰身,不安分的手在他背脊上游走——这感觉,并不是厌恶,更多的是——
  痒!
  
  吕布又抖了一抖,悲愤地将刘协一把推开,满脸嫌恶地退了一步。
  
  刘协软绵绵地跌落在地,望着吕布愣了片刻,神情旋即变作浓的化不开的哀伤。他未再缠上去,便这么手撑地坐着,乌黑的眸子里带点小心翼翼的探询,又写出他心底害怕再次被拒绝的忧郁:"你……你还好吗?"
  吕布堂堂虎将,自然有血性男儿必有的弱点——吃软不吃硬。他一见刘协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就不免有些心虚,有些尴尬地撇开眼,硬撑着面无表情道:"末将无事,多谢陛下关心。"
  刘协轻吸鼻涕,抬手抹了把眼泪,幽幽道:"你征战在外,朕夙夜忧叹。自从得知你在安众遇险,朕……朕……朕日日去求魏续、宋宪两位将军,奈何他们为了抵御袁绍,说什么也不愿出兵……朕对不起你……"
  吕布进宫前已听说了刘协曾哭着恳求宋宪、魏续一事,此时知他所言不假。然而,或许是小皇帝演的太过火,又或许是这般感情来的太过突兀,吕布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刘协,那模样分明是不怎么相信他的。
  
  刘协垂下眼,敛起双眸流转的水光,哽咽道:"能平安回来就好……若是没了你,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吕布不知说些什么,便这么沉默地站着。
  刘协抬手掩住额头,低低抽噎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十分疲倦:"朕……今日不大好受,劳大将军白白入宫一趟,明日再来向朕详叙安众之事罢。"
  吕布见他那模样当真有些不寻常,也就告退了。
  
  吕布走后,刘协缓缓站起身,走到雕龙木几旁。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抄起案上的砂壶,狠狠砸了下去!
  
  "砰!"
  砂壶碎了一地,温热的茶水缓缓洇湿大殿的地毯,绘出一幅可笑的图形。
  
  第二日,吕布再次入宫,将穰县不敌、安众遇伏的经过详述了一番。
  经过一夜的休息,刘协似乎已恢复常态,对吕布不再显得过分热情,只是时不时递上一个含情脉脉的秋波,直将吕布瘆得鸡皮掉了一层又一层。
  刘协心道:你不是觉得朕要勾引你么?朕便勾引给你看。
  
  他扭动屁股向吕布挪了一寸,妩媚地撩了把鬓边尚未梳起的长发。
  吕布大骇,一颗心砰砰乱跳,向后挪开一尺。
  刘协暗自好笑,嘀咕道:"啊,天气真热。"边说边将衣襟向旁稍稍拨了些,挪近吕布一尺。
  吕布唰地跳开一丈,憋得脸色通红,怒道:"你……"
  刘协三两步上前,将吕布逼到了死角,拼命挤眉弄眼:"奉先,你躲得这么远做什么?"
  
  吕布面无表情地抖了两抖,忍不住绷着脸道:"陛下眼抽,要请太医来看看。"
  刘协嘴角哆嗦着扬了起来道:"大将军对朕真是关心,啊哈,啊哈哈……"
  吕布对着刘协难得真诚一回,道:"末将是认真的,陛下不能讳疾忌医。"
  刘协:"……"
  
  刘协笑眯眯地将手附到吕布垂在身旁的手上,含情脉脉道:"纵是御医来了,要看也该看朕的一颗相思心,不该看朕的眼睛。"
  吕布吓得迅速抽出手,将身形羸弱的刘协视作洪水猛兽一般,惊恐道:"该看!一定要看!"
  刘协:"……"
  
  有时候,有些话,明知对方不是真心在说,却有人天真地忍不住将它当作真话去听。刘协口口声声的相思来的太过莫名,只是那一阵阵强烈的冲击却没有给吕布思考的时间。
  ——在某一方面,论脸皮的厚度,吕布骑着赤兔马狂追也赶不上刘协。
  
  刘协亲手为吕布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上:"奉先说了这么久,口该渴了,来,喝茶。"
  吕布向后挪了些许,一脸"你下毒了"的表情盯着刘协,刘协啼笑皆非,自己抬袖遮着抿了一口,又递给吕布:"来,奉先,朕与你共饮一杯茶,你与朕口水交融……"
  吕布严肃的脸几乎绷不住了:"!@#¥%"
  
  刘协看他一副正襟以待、欲逃不逃的模样,不由被逗乐了,也便将茶搁下,放他一马:"罢,若无他事,温侯就退下罢。"
  吕布明显松了口气,跳起来火烧屁股一般逃出宫去了。
  
  刘协两道峻长秀美的眼睛弯了弯,笑意盈盈地端起茶盏,小嘬一口,又饶有兴致地晃了一晃,仿佛手中端着的是美酒琼酿一般。
  他望着亮澄澄的水面,轻笑道:"吕奉先,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地道战是不是很扯?我也觉得很扯,可是据说曹操当年就是这么从安众逃出来的……
PS:打古剑的时候我打得最欢快的剧情就是天气娘调戏苏苏,面瘫/道貌岸然的人被调戏太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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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夜探司空府 ...


  吕布出宫的路上正碰上刘艾,刘艾见他满面通红,先是怔了一怔,片刻后方才行礼:"司空、温侯、行车骑将军。"
  这一长串的头衔吕布原先听了是颇感扬扬自得的,然而时间久了,过了那股新鲜劲,每回听人念起来都觉不耐,大好青春时光都浪费在饶舌和听饶舌上了。
  吕布挥挥手,便算见过礼了,匆匆绕过刘艾向外走。
  
  刘艾直起身,吕布忽又绕了回来:"……刘侍中。"
  刘艾微微一怔,旋即温和道:"温侯有何见教?"
  吕布暴躁地抓了抓头,闷声道:"你……他……"
  刘艾:"???"
  吕布颦眉跺了跺脚,扭头走了。
  刘艾:"……"
  
  吕布回到许县后休整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北方发生了件大事。
  
  公孙瓒自界桥战败后退至易京驻防,修建了一道绵延百里、牢不可摧的防线,袁绍攻打许久也仅是将他逼至易水,死活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曹操消失后,袁绍派曹昂领着曹操旧部去攻打公孙瓒。
  曹昂娶了乌桓首领蹋顿之女铃铛,得乌桓出兵相助;他又拉拢了刘虞的旧部鲜于辅、阎柔等人,逐渐在与公孙瓒的战争中占据上风。公孙瓒遭两面夹击,无奈之下派人策动黑山军首领张燕,将黑山军引以为援。
  
  吕布人虽缠于南方战事,北方的情况却日日紧盯着。当初年仅弱冠的曹昂与公孙瓒这只老狐狸对上的时候,吕布满以为袁绍饥不择食选错了人,然而到了如今,他却不得不对曹昂这少年将领刮目相看。
  ——毕竟是曹操之子,虎父无犬儿。
  
  这年三月,张燕领部众十万分三路前来救援公孙瓒,公孙瓒写了封密信派人悄悄送出易京,却被曹昂的探子截获。密信落入曹昂手中,曹昂按信上的约定燃起烽火,使公孙瓒误以为援兵到来,从堡垒中冲杀出来,被曹昂一举歼灭。
  
  不可一世的易京防线就此被攻破,历史上再无公孙瓒此人。
  
  消息传到许县,吕布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袁绍已统一北方,而自己这两年来南征北战,却无一点收获。
  他召来郭嘉、司马懿等人,再度分析起天下大势来。
  
  司马懿道:"曹昂既已占领幽州,他定会以幽州为据点,扩张势力。如今仅是暂且依附于袁绍,有朝一日定会脱离袁绍而自谋。"
  吕布冷不丁问道:"便如孙策之于袁术?"
  司马懿道:"正是。"
  吕布不由嗤笑一声:这二袁兄弟皆是纵虎归山,为他人做嫁衣。
  
  张辽道:"北方平定,袁绍若图谋我兖、豫、司隶校尉,当如何应对?"
  天下局势尽在郭奉孝运筹帷幄之间。他道:"曹操次子、幼子曹丕、曹植皆在袁绍手中为质,曹昂暂不敢在袁绍面前展露野心。袁绍图我兖州已久,只是受北方战事牵连才迟迟抽不出身来。公孙瓒一死,今年之内,他必向兖州兴兵。"
  
  吕布与众人谈论了一日的天下大事,待黄昏之时才依依不舍地放众人离去。
  这日正是四月朔,再过两日便是寒食,刘协要外出踏青。再往后的清明,因战乱时节,刘协不便前往文陵祭拜,仅在毓秀台进行祭祀。
  这些仪式,吕布虽嫌繁文缛节亢长无趣,身为司空却也不得不参与的。
  
  入夜后,吕布脱去外袍,正欲熄灯入眠,忽听守卫来报,门外有一名自称刘阿和的少年来访。
  吕布不由大惊,不知是否自己心中想的那位刘阿和,也不贸然让守卫将人领进来,匆匆忙忙扯了件外袍,倒屣冲了出去。
  
  门外负手站着的,正是一袭白衣的少年天子刘协。
  
  刘协年已十七,吕布并不似董卓将他软禁在宫中,只是安插了诸多耳目在小皇帝身边看住他的一举一动。
  刘协夜深出宫,身边只带了名年迈的宫人,宫人手中提着两个酒坛,除此之外,再未携带一人一物。
  
  吕布并未行礼,高大的身形僵硬地杵在司空府门口,直直对上那白衣少年的双眼。
  少年长发以一条青丝束起,一身清清淡淡的素衣,足蹬白缎靴,腰间系着墨绿色束腰,勾出他消瘦的身形。风弄灯影晃,少年拖曳在地上的阴影便随之晃动,如一池春水被风吹皱般涟漪迭起。
  少年见吕布衣衫不整地出来,恬然一笑,缓步走上前,直到吕布面前不足两尺处停下,将自己半张脸浸在吕布的阴影下。
  
  吕布的目光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而被牵动,直至那人站定在自己身前,依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全身会动的仿佛只剩下那一双阅尽生死的眼睛。
  刘协唇角弯了弯,低声唤道:"奉先。"
  也不知哪日起,他不再唤他一声温侯。
  
  吕布一双浓似泼墨流水的长眉勾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星星点点的迷惑:"你……你怎在此处?"
  刘协笑道:"过几日便要出宫踏青,朕……我想着今日便先出来瞧瞧。不知怎么走到此处,顺道来探望奉先。"
  吕布宽厚的嘴唇嚅动着,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我送你回宫?"
  他欲出口的分明是陈述,却不知怎的沾了些许迷惘,生生变成了疑问。
  刘协细长的眼睛弯了起来,道:"司空府建成后我尚未来过,奉先不带我进去瞧瞧么?"
  吕布憋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句:"天黑,看不清,没啥好瞧的。"
  
  刘协忍俊不禁,仰头笑望绷着脸的吕布,不由抬起手捏了捏他紧张的面部肌肉:"奉先,你的脸是铁打的不成?"
  吕布下意识想要退开一步,却又被这般朦朦胧胧的情境所迷惑:这少年的夜访,如斯亲密的态度,甚至,这恰到好处幽暗的烛光,都让他生出种错觉来。仿佛这少年与自己已是多年相识的好友,这一切都来得顺理成章。
  刘协见吕布没有避开,嘴角的笑意愈甚,招手令那名随行的宫人上前:"我今日在城中问了问,说是城西那爿酒肆最有名气。"刘协接过一坛酒,端在怀中晃了晃:"我买了两坛白玉春,特意送来与奉先一道尝尝。"
  
  吕布高大的身形始终堵在门口,一刹那的错神险些闪身将他放了进去。然而他很快便清醒,蹙着眉语气生硬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宫。"
  刘协道:"赤兔已睡了,它连日操劳,还是莫要吵它为妙。"
  吕布:"……"
  
  刘协见吕布兀自不动,便绕过他欲从旁进府,又被一脸漠然的吕奉先拦了下来。
  刘协无奈道:"这便是温侯的待客之道?我亲自来送酒,你却将我拒之门外。"
  吕布冷冷道:"夜深了,陛下可以明天再来。"
  刘协虎起脸,眯着眼威胁道:"温侯,你这是要抗旨吗?"
  吕布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表示不受威胁。
  刘协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静默了片刻,再仰起头时又是一脸笑意:"方才打更人刚敲了更,已到了宵禁时分,我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可带头犯法。今夜不能再上街,只求温侯收留一夜。明日一早再送朕回宫"
  吕布头顶隐隐冒起白烟:"……那你怎么过来的?"
  刘协眨了眨眼睛,笑得颇有些狡黠:"打更人敲更的时候,正是我敲门的时候。"
  吕布:"……"
  
  八尺高的男儿依旧似门神一般杵着不动,狠狠瞪着眼前的少年,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孔来才肯罢休。
  刘协无赖也似歪头笑着,吕布闭起眼睛狠狠攥了攥拳头,终于闪身让出一条道。
  
  小皇帝欢欣雀跃地入了司空府,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直奔吕布的卧房而去,一边不住嚷嚷道:"奉先奉先,你迟迟不放我进来,可是金屋藏娇了?"
  吕布头上的白烟已冒到三尺高,怒气腾腾地揪住小皇帝的后领,提猫一般提着他向客厢走:"客厢在东面!"
  刘协悬在半空挣扎不止,大声嚷嚷道:"温侯你金屋藏娇了吗!你藏的是谁啊!听说温侯和王将军的公子早已暗度陈仓,是真的吗……"
  吕布额上青筋暴起:"闭嘴!"
  
  下人们的厢房中虽没有亮起烛火,木窗木门却都被推开些许。
  
  刘协亮晶晶的眼睛闪着诚挚的光芒,朗声道:"原来温侯对我这般忠贞不二,是我错怪……"
  吕布索性一只大掌捂住刘协的嘴,半抱着他向东厢走去。
  "呜呜……"
  刘协挣扎不止,用力在吕布宽厚的大掌上咬了一口,吕布捂得严实的手纹丝不动。
  刘协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巧温热的舌头伸出去在吕布掌心中那么轻轻一舔——
  
  "吓!!!"
  吕布遭雷劈一般猛地将刘协丢了出去,小皇帝摔得狠了,躺在地上捂着腰直叫唤:"哎哟……你……"
  吕布正正反反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数十遍,直将手掌搓的火辣辣似要褪下一层皮,另一只手则哆哆嗦嗦指着刘协:"你你你,你你你!"
  刘协看他那副五雷轰顶的模样,身上的痛也忘了,险些噗嗤笑出声来。他将眼一垂,调整了片刻,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嘶……我的腰……"
  
  吕布原地踱了几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是不敢上前搀扶小皇帝,生怕又被他舔上一口。
  刘协也不嫌脏,就这么在地上哼唧哼唧躺着,细细呻吟道:"好疼……"
  吕布想叫人来,又嫌丢人,只得一咬牙,全身紧绷地走了上去。
  
  刘协颤颤巍巍伸出一手,欲握吕布,却被吕布避开了。
  刘协委屈地呜咽道:"温侯,你冒犯圣驾,还不快扶朕。"
  吕布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将刘协打横抱起来,依旧是往东厢方向去的。
  刘协抽噎不止,凉凉的泪水淌了一脸,如小猫一般发出咕噜咕噜声:"痛……"
  吕布七窍生烟,吸足一口气,怒喝道:"痛你个巴子!!!"
  霎那间紫龙划破天际,雷霆直达云霄!
  刘协被他口水淋了一脸,呆了一呆,乖乖安静了下来。
  
  吕布把刘协抱进东厢一间房中,粗鲁地将他往床上一掼,看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当真是一肚子火气也发不出来。
  刘协的手一边偷偷解着腰带,一边道:"奉先,将灯掌起来,朕看不清楚。"
  吕布三两步走到灯盏旁,每一步跺地声如擂鼓,恨不得将地面踩出几个窟窿来。
  
  烛火亮了起来。
  
  吕布一扭头,只见小皇帝一身白衣已褪到臀部上方,他扭着脖子看自己裸|露的后腰,嚷道:"哎呀!真青了!"
  只见少年曲线美好的脊背如白玉一般平滑莹亮,不似女人的丰腴,却另有一种青涩的美感。微微隆起的椎骨处果真青了一块,半遮半掩的衣服隐隐露出一小截股缝。
  吕布只觉脑中"轰"地一声,盯着那胴体便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实是有些慢热了,但我保证它绝不是一篇清水文,而且一定会鲜美多汁!不该省的笔墨一点不会省!当然,现在还不到火候。
如果你们不霸王我,我就快点添油加柴,哇卡卡卡【叉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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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水到渠成 ...


  房间内死一般寂静。
  大抵是褪去衣服的缘由,刘协渐觉有些发冷,不由一个哆嗦。
  
  "砰!"
  烛台被猛地扫落在地,黑暗中传来吕布气急败坏地吼声:"娘希匹!"
  紧接着是摔门而去的声音。
  
  刘协缓缓将衣服提上,听得吕布走远了,方才忍不住捶床大笑:"哈哈……"
  他之所以胆敢如此有恃无恐,便是吃准了吕布对断袖的厌恶,决计不会碰他。然而笑过之后,忽又生出些落寞与后怕来。毕竟,被人避如蛇蝎的感觉总不至愉悦,再者,倘使吕布当真在方才动了心……
  刘协瘪瘪嘴,慵懒地将长发散了,俯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坠入黑甜的梦乡。
  
  丑时,吕布房内。
  "嘭!"一个鬼魅般的黑影从床上笔直立了起来,将偷油的老鼠吓得翻落油灯中。
  黑影"哗"地掀开被子,跳到地上。他暴躁地抓了抓头皮,随手扯了件外袍披上,冲到武器架旁,抄起方天画戟,推门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
  刘协神清气爽地起了床,穿着单衣推开房门,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吕布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房间,鞋一蹬,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司空府的下人们并不认得小皇帝,只是将他当作普通宾客一般,伺候他洗漱、用膳。
  刘协笑眯眯地拽住一名侍女的袖子,道:"姐姐,奉先将军还没起么?"
  侍女见了这白白嫩嫩、笑得天真无邪的少年,被他一双青如远山、水光粼粼的长目盯着,当下红了脸,柔声道:"将军才睡下去不久……"
  刘协惊奇道:"什么?奉先昨夜干什么去了?"
  侍女嬉笑道:"听人说,将军练了一晚的枪。"
  刘协眼珠一转,道:"好姐姐,奉先将军还没起来,我闲的无事,你带我在司空府转转可好?"
  
  这侍女名叫琥珀,原是服侍司空掾司马懿的。时间尚早,司马懿未至司空府办公,琥珀便领着刘协在司空府逛了起来。
  
  琥珀不住用眼角偷瞟着刘协清秀的侧脸,捂着嘴笑道:"你叫刘阿和?"
  刘协微不可见地皱眉。他不喜欢生人唤他阿和这小名,昨夜为了让吕布知道是他来访,又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身份,这才报上刘阿和一名。
  他笑道:"琥珀姐姐可以叫我……"他余光瞥到脚旁的牛舌菜,灵光一现,道:"二牛!"
  
  "……"琥珀嘴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八卦地问道:"二牛,你和吕将军是什么关系?"
  刘协心思活泛得很,料知琥珀定是昨夜听见他故意嚷嚷的话,便假作羞赧道:"就是……嗯~~琥珀姐姐想的那样……"
  琥珀掩嘴偷笑几声,贼兮兮道:"将军他……很厉害?"
  
  刘协立刻如临大敌一般退开两步,两只墨黑的眼眸子里明晃晃写着"狐狸精"三字,怒道:"你!难道你和奉先他……!"
  琥珀吓了一跳,忙捂住刘协的嘴,慌乱地四处张望。
  刘协见她一脸心虚,不由更怒,甩开琥珀的手,插腰道:"好哇!吕奉先竟敢背着我红杏出墙!小娘皮,我跟你拼了!"
  
  "啐!"琥珀唾骂道:"小崽子发什么疯!谁稀罕你家吕奉先!姐姐眼里只有高将军!"
  刘协正咬牙切齿地挽着袖子,闻言怔了怔,手不由放了下来:"你喜欢高顺?"
  琥珀一张俏脸红得好似七月的石榴,跺了跺脚,背过身捂着脸羞骂道:"小崽子,闺房话都让你套了去!"
  刘协滴溜溜将眼珠转了一周,捋下袖子笑道:"好姐姐,是我错了。我们找处地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少女和少年手挽着手来到一个隐蔽的亭子里坐下,开始互相交换情报。
  
  刘协得意洋洋道:"吕奉先可宠我了!爱我爱到爱死我!上回南征宛城,他舍不得与我分离,便将我安插在军中做了他的亲兵,时时刻刻都带着我!"
  琥珀忙道:"你和高将军熟吗?"
  刘协老成地拍了拍胸:"再熟也不过了!"
  琥珀道:"高将军身边可有什么亲近的女子……唔,或男子?"
  刘协道:"高顺似乎只和奉先、文远走得近些……"他看了琥珀一眼,问道:"你可有送过他什么信物?"
  
  琥珀两颊飞红,好似天际晚霞。她羞涩道:"一块丝巾……"
  刘协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此刻脑中浮现的竟是刘艾那块已用得旧了,却从不离身的鸳鸯帕,遂脱口而出道:"绣着鸳鸯?"
  琥珀惊道:"是啊!你见过?"
  
  刘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鸳鸯鸳鸯,他早该想到,什么人会送鸳鸯手帕?他又会将什么人送的鸳鸯当宝贝一般贴身藏着?原来他心中早就有了人……
  
  刘协稍许调整了一下心态,却还是掩不住些许落寞和恼恨之情,勉强微笑道:"见过。高将军带着那丝巾,从不离身。"
  "啊!"琥珀惊呼一声,捂着火热滚烫的脸颊,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平日里来司空府拜访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有人来的特别勤?"刘协问道。
  琥珀道:"除了那些每日要来司空府办公的官员……啊,对了,卫尉韩大人最近来的特别多,听人说,韩大人想将女儿许配给将军……"
  刘协猛地蹙眉,沉吟道:"卫尉韩融?"
  琥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刘协淡然道:"还有么?"
  琥珀托腮仔细回想着:"唔,太仆大人也来过几回,按理说,他和将军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他家中似乎没有待嫁之女……和儿郎,也许仅是来拉拢将军的。尚书郎张民、陈革也来过几回,他们看将军的眼神,可……可……"琥珀想了半晌,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便调侃道:"就和你看将军的眼神一样。"
  刘协脸色阴沉,如怨妇一般绞着衣袂,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拈花惹草的吕奉先!哼!还有谁,全都告诉我!只要是不该来的又特意来了的,统统将名字告诉我!"
  琥珀忍俊不禁,笑道:"二牛,且不说将军他威仪棣棣,英姿过人,就冲着他这司空的位置,也够你喝上一壶了。"
  刘协撅嘴道:"我不管,你只消告诉我就是了,我醋劲大!"
  琥珀笑嘻嘻地伸手捏了捏他粉嫩的脸颊,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统统倒给刘协。
  
  也不知过了多久,琥珀忽然惊呼一声,道:"糟了!"
  刘协疑惑道:"怎么啦?"
  琥珀惊慌地站起身,拉着刘协向回走:"和你说的都忘了时间,司空掾该来了。"
  
  两人手拉着手走过花园,刘协见院中一地落花,想是吕布昨夜干得好事。他看到一棵被拦腰砍断的树,忽觉脊骨发凉,想象着自己的脖子如此树干一般被方天画戟斫断……
  刘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二牛,你冷吗?"琥珀笑着问道。
  
  "二牛???"
  刘协一抬头,只见长发尚未束起的吕布穿着亵衣站在不远处,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与琥珀交握的手。
  两人着火一般甩开手,琥珀慌道:"将、将军!"
  刘协压低了声音道:"我的身份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才从琥珀身旁擦过,向吕布走去。
  这话到了耳尖的吕布耳中,只当他告诉琥珀自己是天子一事,倒也没有多想。
  
  吕布黑着脸瞪他:"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刘协委屈地瘪瘪嘴,道:"你冷落我孤单一人,我就四处逛了逛。"
  吕布见琥珀还傻站在原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还不滚?"
  琥珀连忙行礼告退,转身时吐了吐舌头,心道:没想到温侯看起来冷漠,实则也有这么大的醋劲……
  
  吕布拉住刘协的胳膊道:"你去大堂等我,我洗漱完就送你回宫。"
  刘协嬉笑道:"我昨晚带来的酒是打算和奉先一起喝的……"
  吕布不耐烦道:"下次再喝!"
  刘协见吕布发怒,心中偷笑几声,便不再言语。
  
  吕布束起长发,换上威风凛凛的绯色服,来到大堂中,向刘协道:"走罢。"
  
  那名随行送酒的宫人好似被忘了一般,吕布与刘协骑上赤兔,打马扬长而去。
  骑到半路,刘协扭过头,潋滟的眼睛在阳光下弯了起来,笑眯眯地仰看吕布:"奉先,其实你不一定要亲自送朕回宫的。"
  吕布冷冷不语。
  刘协又道:"就算奉先亲自送朕回宫,也不一定非要共骑一马……"
  吕布还是不语。
  刘协眼睛弯得只剩一道缝,露出白白的牙齿:"其实,奉先你早就看上朕了罢……"
  "……"
  
  "吁!"
  赤兔猛地被勒停,吕布臭着脸道:"你要下去吗?"
  刘协连连摆手:"不不,奉先将军你不要害羞。"
  吕布险些哽出一口血来。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刘协,半晌才憋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刘协莫名道:"什么?"
  吕布不语。
  刘协恍然大悟,道:"噢!你问朕为何看上你?你三番两次舍身护着朕……"
  吕布沉默了片刻,心道:小皇帝从小受人欺侮,从没有人真心护着他。昔日有一个刘艾与他亲近,他便看上了刘艾。如今侯爷护了他几次,他便转而爱上侯爷……
  这般一想,吕布看向刘协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神情也便不再显得那么阴冷了。
  
  吕布仔仔细细打量着刘协,刘协被他盯得发毛,哆嗦着挤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来。
  刘协其实生得很不错,莫说贪欢的灵帝刘宏娶来的妃子都是万中挑一的美人,便是刘宏自己亦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刘协的相貌更多继承了其母王美人的秀气,也多少得了些刘宏的英气。
  吕布神色迷茫了片刻,心中竟不由想道:也许……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大将军和小皇帝就都要倒霉了……




27

27、第二十七章 寒食踏青 ...


  吕布将刘协送至宫门处,刘协跳下马,笑眯眯地看着吕布:"奉先。"
  吕布沉默良久,突然道:"我会考虑。"
  刘协怔了片刻,方才明白他所言何物,当下呆了一呆。
  吕布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再过两日,到了寒食节,刘协携百官外出踏青。
  
  刘协坐在四马拉的黄盖马车中,吕布骑着赤兔缓缓跟在马车旁。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一片飞絮被风轻送入马车内,正落在刘协额上。刘协随手拂去,望着掌心中的花瓣,不由想起往事。
  
  昔年在洛阳,年幼的他曾随刘辨曾一起出行过一回,也是这般满城桃红柳绿,百花齐鸣。洛阳城的艳丽是天下闻名的,可惜他八岁起便被董卓软禁,直到迁都长安,都再没有机会看看洛阳的花景。待到建安元年再回洛阳,昔日的繁华之都只剩下铜驼荆棘,疮痍满目。
  刘协讷讷地唤道:"温侯……"
  吕布在车外听见了,应声作答。
  
  "奉先,朕想迁都回洛阳……"
  吕布沉默片刻,道:"待天下平定再……迁都。"他本欲说定天下后再议,不知为何,听着刘协那梦呓般的呢喃,竟生生改了口。
  刘协笑了笑,道:"奉先,多亏有你在朕身边。"
  吕布一言不发。
  
  行至郊外,马车停下,刘协缓步下地。
  吕布走到他身旁,神情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刘协道:"待这些花都凋了,春日也就过去了。"
  吕布漠然道:"总会再开的。"
  刘协笑道:"那时开的,便不是这些花了。"
  他倒也不关心吕布会如此思量这句话,目光远放,看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的百官。
  
  钟繇道:"景色好啊——真应该将宣纸带出来,眼下手痒想画画。"
  高顺道:"哎呀,文远你看前面那片树林,那里适合设伏……"
  荀彧指指点点:"这里,可以开挖一条渠道,建护城河。"
  陈宫泪下潸然:"嘤嘤嘤嘤,还是兖州的景色好。"
  
  刘协负手长叹,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朕好想念洛阳啊……"
  吕布摸摸赤兔低着吃草的脑袋,满意道:"这里草长得不错,以后多来踏青。"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却是一致的放松开怀。
  寒食禁火,这日的食物都是前日备好的冷食。宫人呈上数个食盒,刘协道:"奉先,我们一起用罢。"
  吕布位极人臣,原本也不讲什么礼制规矩,自然不避讳。
  
  众人吃完冷食,开始进行蹴鞠活动。
  
  宫人在草地上竖起两根高可数丈的修竹,络网于上,为门以度球,五人一组各施解数,以角胜负。
  蹴鞠、斗鸡乃汉人为乐之道,无论文臣武将,人人都会蹴鞠。
  首先上场的是高顺、司马懿、陈宫、荀彧、张辽五人,其余官员与刘协一起助阵。
  
  司马懿年少气盛,正是爱现的年纪。他率先抢过球,使出浑身解数,一招转乾坤紧接着燕归巢,又接连风摆荷、佛顶珠等招式,赢得数声喝彩。
  高顺着意让他,荀彧不欲出风头,陈宫仅是淡然看着,张辽却没有这般多的心思,趁司马懿耍的正欢,一个拐子流星将鞠抢了过来。
  司马懿气急败坏地扑将上去;高顺见张辽已动,当下也不再讲甚么客气,冲上去抢了起来;陈宫来了些兴致,忙加入战局;荀彧见大家都动了,兀自晃在一旁打酱油显得太出风头,忙抢了进去。
  
  于是局势乱作一团,司马懿一头撞在张辽胸口;高顺一脚正铲中张辽的腿,张马二人一齐倒在高顺身上;陈宫脚底一滑,扑倒在司马懿身上。于是四个人叠作一堆,无辜的球缓缓滚落到不知怎么插|入局势的荀彧脚下。
  荀彧为难地看了看脚下的皮鞠,再看看龇牙咧嘴叠成一堆的四人,又睨了眼不远处一脸漠然的吕布,仿佛犹豫着该如何抉择。
  
  他缓缓将一只脚踏上圆滚滚的球,向后一蹬——
  "哎哟!"
  荀彧脚底打滑,面无表情地大叫一声,慢吞吞扑到陈宫身上。
  
  天子:"……"
  百官:"……"
  
  刘协无力扶额:"换人!"
  
  官员们轮流玩了一番,刘协显得有些跃跃欲试,扯了扯吕布的衣角:"奉先奉先,你陪朕玩罢?"
  吕布斜了小天子一眼,应道:"好。"
  
  于是官员们退开,刘协与吕布上场,刘协又指了三名虎贲卫士一同参与。
  刘协率先使了招旱地拾鱼接过球,在腿间来回勾转。虎贲卫士们在刘艾的眼神示意下,十分敬业地绕着刘协左扑右跳,每每从鞠边擦过,偏偏不能从刘协脚下抢过鞠来。
  吕布原欲上前抢鞠,被虎贲卫士配合默契地拦了几回,也看明了他们的意图,立定不动了。
  刘协一式金佛推磨,鞠飞起跃门,撞在框上转了一圈,总算无功无过地穿门而过。
  百官配合地发出一声声喝彩。
  
  刘协兴奋得脸色微红,两眼亮晶晶地望向吕布,却见吕奉先没好气地环胸看着他,当下愣了一愣。
  吕布原对虎贲卫士如此明显的放水深感不满,却在对上刘协满怀期待的双目的一瞬心头一软,撇开眼,违心地称赞道:"陛下脚法了得。"
  刘协眼儿弯弯,笑道:"继续。"
  
  吕布顿了一顿,看向立在一旁的刘艾:"刘侍中不来试试么?"
  不及刘艾出声,刘协猛一蹙眉,脚踏着鞠,脸色旋即冷了下去。
  刘艾清清楚楚看见了刘协脸色的变化,神情黯淡,道:"臣脚力欠佳,不便影响陛下与温侯的兴致。"
  刘协脸色更差,没好气地扭过头,道:"继续继续。"
  
  往下虎贲卫士放水依旧,刘协鞠不离足足不离鞠,渐也觉察出些不对劲来。
  他瞬间败了兴致,瞪了眼在旁哼小曲儿的吕布,唤道:"奉先。"
  吕布向三名严防着他的虎贲卫士努了努嘴,表示自己很无奈。
  刘协一脚将球踢了过去:"接着!"
  
  吕布一挺胸,将球接了下来,脚下灵活地勾弄起来。
  三名虎贲卫士愣了一愣,齐齐看下刘艾。刘艾面色沉静,向他们比了个手势,虎贲卫士们得了命令,旋即使出浑身解数去抢吕布玩弄于足下的鞠。
  刘协将刘艾的动作看在眼中,气哼哼地剜了他一眼,冲上去为吕布助阵。
  
  大将军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三名身手敏捷的卫士间,小皇帝则被三人晃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大将军带球过人,飞起一脚将球踢向球门——
  "哗!"球进了!
  
  大将军再次得了球,小皇帝索性退出战局,来到球门的另一边,兴高采烈地招手道:"传来给朕!"
  大将军被三名虎贲卫士缠得心烦意乱,又听得刘协召唤,想也不想,用力飞起一脚,只见鞠在飞出的刹那扭曲了形状,闪电一般穿过球门,直直向刘协面部袭去!
  
  刘协盯着迅猛袭来的飞鞠,欲闪躲,却着实来不及退开。虎贲卫士欲上前,却又追不上风驰电掣的飞鞠,百官眼睁睁看着皮鞠离天子的鼻尖越来越近——
  
  时刻紧盯着场上局势的刘艾斜刺里蹿了出来,刘协只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不由眯起了眼睛。
  飞行的皮鞠被刘艾一刀斫成两半!
  拥挤的草地上方才还人声鼎沸,却在刹那间归于沉静,唯有春风吹动柳枝的沙沙声。
  
  吕布的脸色瞬间黑了,掀了掀唇,却说不出一字来。
  刘协怔怔地盯着满地从破开的皮鞠中掉出的马尾毛,惊魂离体。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眼,神色复杂地瞟了眼吕布,继而转望向刘艾。
  他自不怀疑此乃吕布的无心之举,然而刘艾这快得过人的下意识之举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刘协牵动嘴角,眸中流露些许笑意,吐出的话语却显得十分凉薄:"放肆。谁准许你擅自搅局?"
  刘艾收刀回鞘,缓缓跪下:"臣……知罪。"
  
  吕布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有些明白,却又十分茫然。
  
  皮鞠被刘艾劈成两半,虽还有备用,兴致败了却不能再来。
  眼见时辰已差不多,刘协令百官散开自行游荡片刻,自己则走到一棵柳树下。
  他伸手折下一根柳枝,笑吟吟地走回吕布身旁,将柳枝递与他:"呶,这是朕赠你的。"
  吕布面无表情地接了,耳朵动了动,漠然道:"寒食插柳……"
  刘协打断道:"折柳赠佳人。"
  吕布:"……"
  
  佳人吕布绷着脸将柳枝插回刘协怀中,刘协眯着眼接了,笑道:"原来朕是温侯的佳人,那朕便不客气地收了。"
  吕布:"……"
  
  八尺高的二愣子为难地盯着那根绿葱葱的柳枝,一时夺也不是,赠也不是,不由犯了难。
  刘协笑着叹了口气,将柳枝插入吕布衣襟间:"收了罢。寒食不带柳,红……将军成白首[注]。不然插在赤兔鬃毛上,也算发簪。"刘协特意将红颜一词改成了将军。
  吕布嘴角抽搐着任他插柳。
  
  刘协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始终低着头的刘艾,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转身走回柳树下,又折下一根韧性十足的柳枝,插入自己衣襟中。
  
  过了一会儿,刘协将百官召回,乘上马车,回宫去了。
  路过城门时,只听得城墙上暮笳声声,这一日的欢笑晏晏竟在这一刹变作凄凉无处话。
  
  酉时。
  寒食禁火烛,这时天已暗了,半轮明月高悬,江山只余点点银辉。
  刘协一早上了龙床,待宫人全部离开,他却又披衣觉起,径自从枕下摸出一枚火烛与火石。
  
  火烛被点亮,幽暗的宫室仅有这星点火光,照亮三步之内。
  刘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从龙榻下摸出一个布包。他将层层叠叠的布包展开,露出一块灵牌来。
  烛光扫过处,朦朦胧胧照出灵牌上主人的名字——
  刘辨。
  
  不是先帝,不是少帝,仅是他早殇的兄长。
  
  刘协将灵位摆在柜子上,端出三个香炉立在灵位前,供上香,又将白日折的柳枝插入香炉中。
  幽幽火光照出香烟袅袅,少年天子便这么跪在灵位前,专注地盯着兄长的名字,喃喃道:"哥……"
  "袁术已南渡淮河,他的势力仅剩扬州六郡。哥,不出明年,我定会向你报上他的死讯,你等着罢。"
  "袁绍平定幽州,杀了公孙瓒,如今北面江山尽被他纳入囊中,对付起来恐怕有些棘手。哥,你相信我,再过五……再过十年,天下间便再也没有袁绍。"
  "哥,吕奉先他好像已有些接受我了……若是能得他真心,让他甘愿抛却生死为我效命,要得这天下会容易得多。"
  "哥,叔玉他……"
  
  刘协忽觉颈后有气息喷吐,惊恐地回过头,却见刘艾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站定。
  刘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冷声道:"你擅闯朕寝宫,意欲为何?"
  刘艾涩然道:"阿和……"
  刘协下意识想出言讽刺,却又生怕吓走了他,紧张地屏息而待。
  刘艾幽幽叹了口气,道:"阿和,原来你是做此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周六忙的连轴转,只有坐车的时候才有空想剧情,晚上睡觉才能挤出时间码一点

注:寒食蹴鞠和寒食插柳是唐宋才开始风行的习俗,这里又被作者强迫穿越了。




28

28、第二十八章 彻夜饮酒 ...


  刘艾幽幽叹了口气,道:"阿和,原来你是做此算计……"
  刘协忍不住讽道:"干你何事?"
  刘艾再度沉默了。
  
  刘协没来由地感到愤怒,拂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心里若是没有我,我已放你走了,你自当有多远便离我多远!你又何苦一次次凑近了,要我难堪?"
  刘艾道:"你想我离你远一点吗?那你为何将我调为虎贲中郎将,着我日日守在宫中?"
  刘协顿了片刻,登时如泄了气一般,将脸埋在手掌中,涩声道:"怪我阻了你的前途吗?你还是想上阵杀敌?那我明日便向……"
  刘艾突然伸手圈住刘协,他便说不下去了。
  
  两人俱是一言不发,连呼吸亦不敢大声,生怕出声会震碎了什么便再粘不回去。
  许久之后,刘协倦声道:"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刘艾扳过刘协的身子,藉着幽暗的烛光看了他良久,眼角竟闪着晶莹。他低下头,将下颌搁在刘协颈间,涩声道:"我不知道……阿和,那天你彻夜未归,第二日吕布将你送回来,我只躲在暗处看,可我却要发疯了……"
  刘协身子猛地一颤,声音沾了些喜意:"叔玉?"他试探着伸手拦住刘艾的腰,刘艾将他反抱得更紧,紧到两人皆要窒息,却都不愿放开。
  
  半晌后,刘协尤带着忐忑不安地问道:"叔玉,你喜欢我吗?"
  刘艾不答,只微微撤开身子,对着刘协的唇轻轻将自己的附了上去。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以及听见自己身体中一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坍塌破裂的声响。
  
  两人如情侣般搂在一块亲吻缠绵,刘协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走到刘辨的牌位前跪下,笑道:"哥,恕小弟不悌,改日再来叨扰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牌擦拭一遍,用层层布裹了起来,重新藏回原位。
  
  刘协端起蜡烛,涩然笑道:"寒食禁火,朕却坏了规矩。如此,就熄了罢。"
  刘艾沉静地看着他不语。
  刘协欲吹熄蜡烛,却又犹豫了一阵,仿佛失去了火光刘艾就会消失一般。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留下来陪我吗?"
  刘艾轻轻点了点头。
  刘协这才熄了烛火,拉着刘艾的手躺回龙榻上。
  
  他心中紧张不已,满以为此刻会发生些什么,刘艾却仅是牢牢圈紧他,握住他的手沉沉睡去。
  
  如今对兖州最虎视眈眈的敌人莫过于刚刚平定幽州的袁绍,而袁绍势大,吕布自忖不是对手,故在袁绍南下之前须得充盈自己的实力。
  袁术如今大势已去,仅是垂死挣扎,因他地处东南,吕布便暂且不去管他,将扬州交给东面的刘备与南面的刘表去争夺。
  西边的西凉,且不说凉州铁骑的厉害,那处地方游牧民族居多,莫说短期,便是三五年也难以平定。南面的荆州,不说刘表,仅是张绣这块屏障就过不去。如此一来,吕布便将目光盯到了徐州刘备的身上,只等他与袁术交战时趁虚而入夺下徐州。
  
  寒食过后不久,刚刚喘上一口气的袁术果然挥师北上,攻打徐州。刘备率主力前往微山湖一带与袁术作战,他前脚离开徐州,吕布立刻点精兵五千,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向徐州开去。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吕布深知看住老家的重要,将司隶校尉一职转让给钟繇,命他即刻出发,镇守关中;张邈与袁绍有旧仇,吕布也不怕他会背后反水,依旧让他担任兖州牧一职;豫州则交给高顺和陈宫看管,自己领着刚立下许多战功的赵云出征。
  
  刘协与刘艾虽冰释前嫌,戏却还是要做的。
  吕布临行前一夜,刘协特意来到司空府,执着他的手泪眼话别。
  说完了一堆客套话,刘协自以为难舍之情已表现得淋漓尽致,掏出丝巾抹了抹眼泪,挥巾道:"奉先千万珍重,朕先回宫了……"
  吕布面无表情道:"陛下今夜就留下罢。"
  
  "嘎???"刘协瞬间被定住了。他僵硬地放下胳膊,结巴道:"留、留、留下来?"
  吕布淡定地"嗯"了一声,转身向卧房走去。
  刘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瞬间浮现出幼小的自己被大灰狼吃干抹净不留渣的画面来。他两颊滚烫,稳住心神唤道:"等等!"
  吕布停下脚步,扭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温温、温侯明日要早起,今夜宜养'精'蓄锐,朕不、不便叨扰,还是,还是……"
  吕布身形顿住片刻,道:"也是。我本想明日行军后又有许久不可饮酒,你送来的两坛酒我还存着,本想今日喝了……"
  
  "嘎???喝酒?"刘协只觉一口气缓了上来,僵如石板一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吕布疑惑道:"是啊,喝酒……"
  刘协大步流星上前,踮起脚勾住吕布的脖颈,豪迈道:"走!喝酒去!"
  吕布:"……"
  
  两人进了屋,吕布摆出两个碗来,端起酒坛将两个碗满上。
  这黄汤名唤白玉春,黄酒俱是用多种佳酿以一定比例调和的。这城西酒肆绝便绝在各种酒比例的秘方上,开酒肆的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对秘方守口如瓶,听说他的徒儿已跟了他四十年,依旧没将秘方套到手。也因此,这酒肆全郡闻名,垄断了方圆数十里黄汤的生意。
  
  刘协喝了一口,只觉唇齿间芳香四溢,说不出的爽口。吕布嗅着酒香,便不由夸道:"好酒。"
  刘协嘿嘿一笑,仿佛吕布夸得不是酒而是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数口,正想着怎么开口,吕布忽道:"我刚才说喝酒。"
  刘协疑惑地抬眼:"嗯?"
  吕布面无表情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
  
  "噗……"
  刘协满口的酒水喷了吕布一脸。他涨得脸色通红,尴尬地抹了抹嘴,又抬袖替吕布擦去脸上的酒水,干笑道:"啊?甚么?不是喝酒吗?哈哈……"
  吕布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瞥了眼他瘦的盈手可握的小腰,又看了看他平坦的胸部,哼哼道:"稀罕……"
  刘协:"……"
  
  两人深知对方酒量酒品之差,只可惜皆是自视不明。刘协一个劲儿地劝吕布酒,吕布则三不五时劝刘协少喝些。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吕布酩酊大醉,刘协也有些酒意上头。
  
  小皇帝与大将军虽俱是酒品差,差的方式却不同。刘协一旦喝上头,疯疯癫癫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吕布喝完了酒,样貌好似十分清醒,却是稀里糊涂将心肝交代了,却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刘协笑眯眯地盯着正襟危坐的吕布,唤道:"奉先。"
  吕布猛一拍几案,经过司马懿千挑万选的木桌堪堪承受住这一下带着三分内力的掌击。
  他怒吼道:"该死的断袖!"
  刘协吓了一跳,清醒了三五分,蹙眉道:"什么?"
  吕布哼哼道:"死断袖,竟敢将主意打到侯爷身上……哼哼,侯爷骑死你!"
  刘协:"……"
  
  刘协蹙眉道:"奉先不是答应朕会考虑吗?敷衍?"
  吕布冷冷地盯着他,嗤笑道:"要不是你是皇帝……若能让你心向着我,便是你被人夺了也会自己跑回来……你若满心爱慕侯爷,侯爷要得这天下,会容易的多……"
  刘协:"……"
  
  小皇帝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砰"地站起身,愤怒地盯着吕布,大吼道:"吕奉先!"
  吕布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好似不记得自己方才说过什么。
  刘协哼唧两声,扑上前拽住吕布的衣襟,两眼通红地盯着他。
  吕布掀了掀嘴唇,警惕道:"你想干嘛?侯爷可不是好惹的……唔,侯爷才不会居于人下……"
  刘协啊呜一口狠狠咬在吕布唇上!
  
  "嗷!"吕布吃了一惊,怒道:"侯爷操|死你!"
  刘协乐呵呵地舔去嘴角的鲜血,又皱了皱眉,"呸"地吐掉:"好涩!"
  吕布双目赤红,额角青筋直跳,低吼一声扑了上去,狠狠一口咬了回去!
  刘协拳打脚踢,好容易将大块头推开些许,嘴上火辣辣的疼着,不由哭道:"嘤嘤嘤嘤,你想利用我,还欺负我……"
  吕布沉默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认错:"是我不好。"
  刘协倒在地上,指着吕布咆哮道:"道歉有用,要虎贲卫士干嘛?不行,你得爱上朕,朕才原谅你!"
  吕布摸了摸脑袋,像个孩子般低下头:"我、我试试……"
  刘协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刘协挣扎着爬起来,向大型动物挑起下颌,道:"你没断过袖吗?"
  吕布漠然道:"没有。"
  刘协好奇道:"那女人呢,你喜欢过什么女人不曾?"
  吕布困惑地想了一阵,还是道:"没有。"
  "噢……"刘协撅着嘴坐下,拍着胸脯大方道:"朕准许你,从朕试起。"
  
  吕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欺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和男子……也如和女子一般吗?舒服吗?"
  刘协丧气地垂下肩:"不知道……朕也没试过。"
  
  两人沉默片刻,刘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握住吕布宽厚的大掌,道:"要不,咱俩试试?"
  吕布吸了吸鼻子,道:"唔,试试,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木错,下章上肉




29

29、第二十九章 偷袭徐州 ...


作者有话要说:

【注】:白门楼是正史上吕布被杀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中有内容,看不到作者话的手机党请用电脑登陆察看)
  
  翌日卯时。
  鸡已鸣过数声,床上两个人却如睡死一般毫无动静。
  
  "砰砰砰!"
  拍门的巨响声惊起床上沉睡的二人。小皇帝和大将军同时睁眼,茫然地对视片刻。
  刘协率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恶狠狠地拿眼剜着吕布,恨不得将他剜下一块肉来。他虚弱地喘着气:"你!"
  吕布迷茫地坐起身,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瞥见桌上横放着的酒坛与床单上干涸的红印,登时也想起了三五分。
  
  依刘协的记忆,昨夜分明是吕布强上了他。而在吕布脑海中,虽多少记得些刘协的抵抗,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自己担个酒后乱性的罪名,刘协多少也要担个引诱之罪——酒和人都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难不成还要怪自己么?
  
  刘协稍一动弹,后|庭撕裂般的疼痛立刻令他连话也说不出来,脸色发白地用指绞着床单,不住抽着气。
  
  "砰!"
  门被司马懿踹开,他柳眉倒竖,怒道:"吕奉先!今……"话只出口,便已看见床上赤|裸对坐的二人,尤其小天子那一身淤痕,令他不做多想也难了。
  司马仲达瞠目结舌:"你、你、你们、你们……"
  吕布曾在暴怒的状态下向司马懿提过小皇帝钦慕他一事,那时司马懿只作这呆头鹅会错了意,如今亲眼看到了,则是雷霆正中天灵盖!
  
  三人便这么僵着对视了许久,大敞的门往温暖的房中放了不少冷气,刘协一个哆嗦,三人霎时都醒过神来!
  司马懿丢下一句"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说罢猛地摔上门,遁了。
  
  吕布与刘协大眼瞪小眼,刘协此刻心中是百转千回,只恨手头缺了把利刃能将吕布两腿间的罪魁祸首割下来泄愤,吕布却仅是尴尬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吕布清咳一声,道:"侯……我……末将……你……"
  刘协阖上眼,睫毛不住颤动着,努力将即要倾巢而出的泪水吞了下去。他颤声道:"你走罢,莫迟了。"
  眼下两人分开各自冷静是上策,吕布也明白这道理,一团浆糊的脑中的确有许多东西要梳理。可将刘协丢下自己遁了,又显得缺乏担当,他一时僵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
  
  刘协强忍住杀人的冲动,喝道:"还不快走!"
  这话到了吕布耳中,便换了层意思——一则是小皇帝初夜怕羞,二则是大军开拔在即,他以大局为重。吕布犹豫片刻,叹口气,起身着衣。
  
  刘协实是痛的丝毫动弹不得,他手指颤抖着将被子提了上来,掩住自己满身青紫夹杂的痕迹。
  吕布背过他穿衣时,背上纵横交杂的血印,一道道都是昨夜荒谬的如山般的铁证。
  
  吕布手忙脚乱地套上铠甲,迟疑片刻,将小皇帝赠的红袍攥在手里心,道:"我着人让刘侍中来接你……"
  刘协一听刘侍中三字,猛地颤了颤,一字一顿道:"不,让司马仲达,送朕回宫。"
  吕布抿唇片刻,道:"好。"
  
  吕布走后不久,司马懿缓步走进屋中。
  刘协此刻也再无矜持,疲倦地阖着眼道:"仲达,为朕寻一支……伤药来。"
  司马懿仔细打量着小皇帝的神情,捕捉着他情绪一丝一毫的变化。"是。"
  
  刘协上完药,在司空府直躺到晌午时分,听说吕布已出了城,这才勉励爬下床,将衣襟拢得严严实实,上轿回宫去了。
  
  再说吕布领着三千轻骑先行,出了城,一路困倦地直打哈欠。因昨夜阳元消耗过度,精神头十分糟糕。
  张辽端详着主公发青的脸,问道:"主公昨夜没休息好?"
  吕布顿了片刻,闷声道:"啊,昨夜侯爷房中进了只耗子,捉他逗了大半夜。"
  
  五千轻骑行至一处岔路,吕布一骑当先,向右边冲了过去。
  张辽忍不住大声唤道:"主公!走错了!"
  吕布迷茫地勒停赤兔,打量了一番地形,恍然道:"果真错了。"
  张辽不由对吕布的状况十分担心,迟疑道:"要不……我们休息片刻再上路?"
  
  吕布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兵贵神速,不可延误战机。走罢,侯爷无事。"
  张辽无奈,只得命大军继续行进。
  
  小沛距许县约八百里路途,吕布率轻骑急赶,三日后便达到小沛城下。
  吕布用郭嘉计,先不急着攻城,命轻骑在城外潜伏。他有意提拔赵云,派赵云带着数十名士兵分批乔装入城。
  
  夜晚,赵云带着兖州兵悄无声息地登上小沛城头,迅速杀光城头巡逻的士兵,将旗帜改换。他又留下数名士兵在城头大喊造势,自己则悄无声息来到下方。
  待小沛驻军燃起火把,发现将旗已改,城墙上站着的都是吕布手下的兖州兵,误以为城已被破,顿时乱作一团。
  赵云趁乱打开城门,吕布率着轻骑攻入城中,守城的士兵已没了斗志,一击即溃。不出两个时辰,守将受诛,吕布亲自登上城墙,高举守将的头颅示众。
  如此一来,吕布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偷袭攻下了小沛。
  
  小沛是下邳西面的屏障,攻下小沛,下邳已有一半入囊。
  吕布等不及后方赶来的大部队,留下张辽以及分出五百兵力守城,等待随后而来的大军。自己则领着赵云,孤军前往下邳。
  
  刘备与袁术正在江淮地带打仗,下邳城中只留下张飞守城。
  待小沛已失的消息传到下邳城中的同时,吕布轻骑也已在下邳城西四十里处驻扎了。张飞是个莽人,此时一心想着的仅是守住城等待哥哥回来,却料不到局势绝非他想的如此简单。
  
  据说刘备在江淮一带已连吃了几场败仗,紧接着又传来小沛落入敌手的消息,下邳城中早已是一片慌乱。
  张飞手下一名叫做许耽的中郎将悄悄派出司马章诳出城来见吕布,吕布早按郭嘉计在此地以万人的数量摆灶生炊。章诳被吕军的规模唬住,交代出下邳城中的丹阳军不服刘备,预备造反,他们有一千人已控制了下邳的西门,可与吕布里应外合,攻占下邳。
  
  待章诳走后,吕布忙召来郭嘉,问其对策。
  郭嘉一双凤眸光泽流转,挥着羽扇,道:"许耽是陶谦旧部。刘备入主徐州后,徐州本土豪强不服,下邳相曹豹就曾造反,被刘备杀了。这章诳的话……应该可信。"
  吕布道:"章诳与侯爷约定今晚丑时开城门放我军入城。"
  郭嘉只犹豫了不足片刻,坚定道:"恭喜主公得到下邳!"
  
  吕布连夜进军,悄悄来到下邳城下。
  下邳城西门名唤白门楼,吕布来到城门下,忽觉一阵恍惚。
  赵云忙道:"主公……"
  吕布扶住额头,挥了挥手,低声道:"无事,侯爷只是太疲倦了。"
  
  实则吕布自出了许县便无一日好生休息,连日行军,亏随的阳气久久不曾补回来,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仰起头,借着微弱的火光望向城头,忽觉眼前一花,登时生出一阵幻觉来。
  
  白门楼上,自己双手被缚,跪在曹操面前。
  曹操神色犹疑不决,刘备冲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铿锵有声道:"曹公!吕布此人不可不杀!"
  曹操难过地皱起眉,哽咽挥手:"……杀!"
  
  "主公?"
  吕布猛地从幻觉中抽离,转过头,只见赵云一脸担心地驻马在自己身旁。
  吕布稳了稳心智,不知缘何会做此幻想,将脑海中残留的影像挥去,沉声道:"攻城!"
  
  数千名吕军与丹阳兵汇合,喊杀声震天!
  吕布登上白门楼,亲自督战。
  不出一个时辰,张飞不敌,领着几名亲兵落荒而逃。刘备的妻小及徐州数位将领的家眷全部被俘。
  
  数十人被缚双手带上城楼,跪倒在吕布面前。
  吕布看着下邳城上的将旗更换,不由热血沸腾,朗声大笑:"啊哈哈哈……咯!"
  他忽然喉头一哽,从椅上摔落,陷入昏厥。
  




30

30、第三十章 一触即发 ...


  吕布昏睡了两日方才转醒。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只见眼前聚了不少人影。
  
  "噢……"吕布动了动胳膊,人群哗地散开了。
  "咳。"郭嘉清秀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他淡淡道:"主公醒了。"
  
  人群轰一下炸开了锅,开始交头接耳:"醒了醒了!两天!"
  "哎哎,你说主公多少次!@#¥%*能昏迷两天?"
  "温侯不愧为温侯啊!*&%¥#……"
  "嘘……"
  
  吕布茫然地支起上身:"这是……"
  赵云脸色微红,憋笑道:"主公,你已昏迷了两日。大夫说……大夫……"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玉雕似的脸涨的通红。
  吕布蹙眉:"大夫说什么?"他瞥了一眼在场众人中唯一神色淡定的郭嘉:"奉孝。"
  郭嘉微笑轻晃羽扇:"大夫说,请主公下回克制点。"
  吕布:"……"
  
  饶是吕布面皮厚可媲美长城,此刻也憋成了猪肝色。他有气无处使,讪讪道:"出去!都出去!侯爷累着呢,还要休息!"
  众人忍着笑向外走。
  "回来!"吕布一掀被子跳下床,闷声道:"理好辎重,奉孝点人留守下邳,今晚大军回许县。"
  
  跟在轻骑后面的大军紧赶慢赶追到小沛,一点力气没使上,直接接手了已被攻占的城池。分出一部分人守城,剩下的赶紧前去支援吕布,谁料日夜奔行来到下邳,下邳的将旗也早就换上了自家的。
  士兵们自然是高兴,将军们少了立功的机会,都有些手痒,却也无法,收拾东西乖乖跟着温侯滚回许县去。
  
  然而将军们事后一想,心里还有些发虚:吕布只领着三千人孤军冒进,接连拿下两座城池。若是张飞掌握了真的情报,来个关门打狗,折损三千士兵倒不至痛心,温侯吕奉先要是在此地销了帐,这天下局势指不定还能乱成甚么模样。
  
  再说刘协自司空府回宫后,自知瞒不过去,接连数日躲着刘艾不见。终有一日,满心狐疑的刘艾趁夜偷偷潜入寝宫中,恰见刘协更衣,那一身青紫夹杂的痕迹就这么明晃晃撞进刘艾眼中去。
  
  刘艾倒没什么大动静,只一双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反是刘协慌得不知所措。
  刘艾松了拳头,云淡天高丢下一句"值得吗?"转身就向外走。
  刘协脑中一片混沌,只晓得冲上去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小皇帝心里也明白,他出了这扇殿门,从此以后,两个人之间就再没什么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我们喝了酒,一时糊涂……"
  刘艾到底还是一袖子将他甩了开去:"陛下自己选的,微臣不怪陛下。"
  
  再往下的日子依旧是你追我逃,只是原先追的成了逃的,原先躲着不见人的现下四处找人。
  虎贲中郎将掌管天子近护卫军虎贲卫士,刘艾到底是躲不开。刘协只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手劲大的纵是他这习武之人也难以挣脱。
  少年天子没头没脑丢了一句:"若我不要江山,你还要不要我。"
  被扯着的人怔了半晌,到底没狠心再将那人推开。
  
  吕布回到许县后也没偷得一时半刻的闲,占了徐州那么大块地盘,仅往徐州拨人、制定新的人事安排都将他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又有一群苍蝇似的文官武将天天来道喜,还要办几场庆功宴,封赏立了军功的将士们,直忙了五整日才有个睡到鸡鸣方起的机会。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小皇帝始终没有遣人召他入宫,更没有亲自来访,甚至连派个道喜的人都没有。
  吕布不禁有些失落,办完了手头事,连忙向宫中赶去。然而他脚还没踏出大门,就被司马懿拦了下来。
  
  司马仲达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主公,你可是有什么事没有交代?"
  吕布被他阴森的笑容碜得浑身发毛,竟有种被婆娘捉奸在床的错觉,下意识地垂首道:"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司马懿:"……"
  
  "这么说来,主公仅是为了利用小皇帝的情吗?"
  吕布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司马懿苦笑:"只怕到了后来,不知谁才是看戏的,谁是台上唱戏的。"
  吕布耳朵翕动,莫名道:"什么意思?"
  司马懿长叹道:"好自为之,莫和小皇帝走的太近了。"
  
  吕布进宫后长驱直入,来到崇德殿外,却被守宫的侍郎拦了下来:"温侯,陛□体不适,谁都不见。"
  吕布怔了片刻,蹙眉道:"身体不适,莫非……"他老脸一红,嘀咕道:"应该不至这么久。"
  然而他也不至硬闯寝宫,讪讪离开了。
  
  见不到小皇帝,吕布莫名有些暴躁,独自一人坐在房中闷声不吭。
  不一会儿,司马懿拿着一份文书推门而入,递给吕布:"袁绍的檄文。"
  
  吕布恹恹地打开:"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道:"文人就是这点臭毛病,骂个人还要卷着舌头说话。你给侯爷说说上头都骂了侯爷什么?"
  司马懿早有准备,边晃羽扇边道:"陈琳数了主公六条罪状。第一,两次弑父……"
  不带司马懿说完,吕布忍不住怒道:"丁建阳不是侯爷杀的!侯爷杀董卓的时候天下人人叫好,如今倒……"
  司马懿向下压了压扇子,示意他冷静:"这檄文也不是属下写的,主公与属下争辩无益。"
  吕布讪讪道:"继续!"
  
  司马懿接着道:"第二,反复轻狡,数度易主,曾跟随过袁绍、袁术、张杨……"
  吕布又怒:"是他们看不起侯爷!侯爷昔日为袁绍打退黑山军,他却密谋要害我……"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道:"你还要不要听?"
  吕布只得缄口。
  
  "第三,趁曹操为父报仇攻打徐州,乘虚而入夺取兖州……"
  吕布瞪大了眼睛,嚷道:"兵不厌……"他看着司马懿的脸色住了嘴。
  
  "第四,不恤国难,广自封殖……"
  "第五,任用亲佞,矫命诏恩……"
  "第六,挟天子以令诸侯。"
  
  吕布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放他奶奶熊的狗屁!老子挟天子?那是天子心甘情愿的!他有本事让小皇帝看上他?!哼哼!"
  司马懿卷起檄文,忍不住垂手喃喃道:"好一个陈琳,果然是根戳人脊梁骨的笔杆子。"
  吕布抡着拳头狂砸木几:"送信的使者呢?!拉出去砍了!!"
  司马懿站定不动,云淡风清道:"这不好罢。"
  
  吕布摸了摸鼻子,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他突然灵光一现,圆睁睁虎目亮起了金灿的光:"给侯爷找个会骂人的来!侯爷要痛痛快快骂回去!"
  
  不一会儿,祢衡被带了上来。
  吕布径自丢给他一支狼毫,道:"写吧,替侯爷问候袁绍祖宗十八代。骂得好,侯爷给你升官。"
  祢衡垂着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唏嘘道:"鼠目寸光,小器尔尔。"
  司马懿吓了一跳,忙上前拽住祢衡的衣袖,蹙眉斥道:"勿胡言!"
  祢衡调过头将炮火转向司马懿:"溜须……"
  话音未落,吕布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道:"写呀,你说出来,还指望侯爷帮你记吗?"
  司马懿:"……"
  祢衡:"……"
  
  祢衡深吸一口气,崇拜地看了吕布一眼,开始在缣帛上泼墨挥毫:"今行车骑将军袁绍,讬其先轨,寇窃人爵,既性暴乱,厥行淫|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洋洋洒洒千字檄文已成。陈琳数了吕布六宗罪,祢衡数回去八宗,开篇第一宗便是袁绍召董卓入京,致天下大祸。此罪分量远在吕布弑主之上。
  吕布读完后只觉畅快淋漓,不由拍案叫绝:"以后军中檄文都由你来写!"
  
  过了几日,吕布没有小皇帝的骚扰,闲的无事,正躺在榻上看兵书,高顺匆匆忙忙冲了进来。
  吕布奇道:"何事慌张?"
  "主公,城外有人领着两千兵马前来投奔。"
  "只两千?"吕布不大在意地斜倚着,懒声道:"什么人?"
  高顺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两眼:"……刘备。"
  "……!!!"
  
  且说刘备与袁术在平原上展开一场小打小闹,打得正捉襟见肘,眼看要输之际,忽见自家三弟领着几百兵马杀来,扭转了战局。
  刘备奇道:"援兵来了?我没叫援兵啊。咦?是翼德老弟?……!!!张翼德!!!老子让你守的下邳呢?!"
  等刘老大知道自己的老窝被人端了,手下徐州兵的人心也散了,再与袁术打下去是不能了。然而要走却也没地可去,无奈之下做了个惊人的决定:领着残兵败将和两位结义兄弟前来投奔吕布。
  
  吕布颇感不可思议:"你确定刘玄德是来投奔,不是来报仇的?"
  高顺显也有些迷茫:"末将……不知。"
  "快!快召奉孝、仲达、文远来!……不,侯爷要进宫,让他们直接进宫!"
  
  "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并打出仁义旗帜,以此获得了不少百姓的支持……"
  刘协蹙眉冷笑道:"中山靖王之后?朕怎从未听说过皇室宗亲中有这号人物?天下姓刘的不少罢,今日一个中山靖王,明日一个北海恭王,要不要朕滴血认亲?"
  吕布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陛下想怎么处置他?"
  刘协沉吟片刻,迟疑地看向荀彧:"文若以为当如何?"
  
  荀彧道:"刘备是英雄,胸有大志,恐怕不甘居于人下。若留下他并给他兵权,恐怕是养虎为患。可若杀了他,以后天下英雄有所顾忌,不敢再来投奔。臣以为,当给他一个虚职,实将他软禁,此为上策。"
  司马懿与郭嘉皆表示赞同。
  吕布道:"侯爷与袁绍大战在即,留他在城中不放心,不如带他一起出征。他带来的徐州兵统统打散收编,给他一支不听话的青州兵。"
  司马懿惊奇地瞟了眼吕布,心道二愣子难得精明一回。
  
  刘协忽出声唤道:"奉先。"
  吕布眨眨眼。这是自他在房中丢下小皇帝出征徐州后小皇帝第一回开口对他说话,仅这一声称呼,就使得他心肝巍巍颤颤,好一阵酥麻。
  刘协清了清嗓子,不知想到何事,竟显得有些羞赧:"温侯,朕想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吕布呆了半晌,一口回绝道:"不行。"
  刘协轻咬下唇:"为何不行?有温侯保护朕,想必朕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袁绍以温侯目无君主、不恤国难为由出兵,朕若亲征,便是在天下人面前狠狠掴了他一掌。他胆敢再起兵祸,便是将自己置于乱臣贼子之位,必失军心与民心。"
  一句话正戳中吕布的痛处。
  
  需知袁绍一统北方,兵力十倍众于吕布。这场仗若是打起来,将是吕布有生以来打过的最艰难的一仗,胜率虚无缥缈。他虽从来不说,可自得知曹昂打败公孙瓒后,却常常无由焦躁,寝食难安。因此,他已为小皇帝一席话而有所动摇,沉吟不决。
  
  关于刘协要亲征的问题,荀彧与司马懿反对,而郭嘉、高顺、张辽等皆赞成。
  终究吕布抵不住小皇帝那悠悠忽忽的小眼神,一咬牙,松口答应再做商榷。他这一松口,刘协便知此事已有八分眉目。
  
  吕布出了宫,亲自出城去迎刘备。刘协则匆匆忙忙将刘艾找来。
  
  "叔玉!你想随军出征一事朕已向温侯说了。"刘协狡黠地弯了弯细长的眉眼,兴奋道:"温侯答应让朕御驾亲征。"
  刘艾原是笑着的,听得他的后话,猛一揪眉:"御驾亲征?"他不悦地看着刘协,斥道:"胡闹!"
  刘协灿烂的笑容逐渐敛了起来:"你不高兴吗?"
  刘艾道:"打仗不是儿戏,岂容你胡闹。"
  刘协倔强地与他对视着,讽刺地笑道:"又是这句。不是儿戏,你去得,千万将士去得,偏我去不得吗?我御驾亲征,陷袁绍于不义,不义之兵必败。你说,哪一点不对?"
  刘艾一时语塞。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神态疲倦地垂下眼:"我明白了。"
  
  经过一番忙碌的准备,吕布留下张辽、陈宫等人守城,刘协御驾亲征,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开出许县,向黄河北上。
  吕布与刘协虽早知这将是一场恶仗,却不知,这场仗将使他二人一生的轨迹变更。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下一卷是逐鹿九州,会开始详写打仗,感情也会突飞猛进。第一场详写的战争是官渡之战,刘艾就要领盒饭了。

晚上还有更新




31

31、第一章 大战前夕 ...


  除却两路行进的中队,从左翼看,在出兵之前,吕布派了一支人马从徐州北部出发,进攻青州,使袁绍不得不派长子袁谭以重兵把守青州。从右翼看,袁绍派幼子袁尚与外甥高干攻打兖州,吕布则命钟繇、张邈把守兖州。
  
  再说袁绍一边南下向黄河一带开进,一边派人越过兖、豫,联络刘表、孙策、张绣,欲与他们结为联盟,围攻吕布——远交近伐,此乃用兵之道。
  他这算盘打得如意,奈何刘表有坐山观虎斗之意,敷衍了袁术派来的使者,兀自拥兵不动。刘表不动,张绣想动也动弹不得,而孙策则另有打算,亦拒绝了袁绍的联盟。如此一来,吕布竟暂无后顾之忧了。
  消息传到行军的吕布耳中,他乐得喜形于色,对身边的刘协连叹三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诚助我也!"
  郭嘉骑于马上,左手晃着羽扇,右手扯着马缰,摇头笑叹道:"刘表真庸才也。"
  
  不出吕布所料,袁绍得知刘协御驾亲征,的确慌了手脚。为给自己的军队增加声望,他派长子袁谭强行将大名士郑玄捉来随军。郑玄此人甚得朝廷与百姓的尊崇,他曾路遇黄巾军,黄巾军闻其名而不敢害,将其护送回城,并立誓从此不入县境。然而郑玄此时已七十四岁高龄,被迫随军不出一个月,在元城县病重。没过两天,老人家薨了。
  袁绍偷鸡不成蚀把米,因害死了郑玄而又添一条罪状。
  
  大军走了数日,吕布一边行进,一边布防。既要攻击袁绍,又要确保便是打输了,也不至令袁绍轻而易举攻入许县,吕布用郭嘉计,在黄河北岸的黎阳、黄河南岸的白马、延津、官渡布下三道防线,最终兵力布置呈多梯次。
  
  这样的安排实是非常冒险,吕布的兵力远少于袁绍,又将兵力如此分散,若袁军攻破官渡,吕布将再一次面临投降、逃走、被杀的抉择。即便如此,他还是力排众议,一切按郭嘉的计划部署。
  
  二月,袁绍亲率大军南下,兵指黎阳。吕军几乎未作抵抗,迅速撤到黄河南岸。
  
  刘协离京已有二个月之久,这期间大军跑来跑去,几乎没有打过一场仗。好容易袁绍攻来了,吕布二话不说就命人撤退,着实令他感到些无趣。
  刘艾依旧被任命为中郎将,单独领一支一千人的步兵。按说不打仗,他本该能陪伴在刘协身边,只是他白日训练队伍、视察敌情,晚上回到营帐中已是疲倦不堪,陪刘协说不上两句话便要休憩。刘协呆在军中又不能乱跑,白日批阅许县送来的奏折,夜里孤灯独衾等待刘艾归来,镇日就指着他那三两句闲话过活,险些闷出病来。
  
  终有一日,他忍无可忍,冲出天子帐插腰仰天怒吼道:"闷死朕啦!吕奉先你个混帐,快派个人来陪朕说说话!!!"
  守帐的八名士兵面面相觑。
  刘协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一名路过的小卒,怒道:"就是你,陪朕聊……!!啊!!董、董!~@&#*"小皇帝双目凸出地盯着眼前人,险些咬了自己舌头。他深吸一口气,心虚地大声嚷嚷道:"懂不懂?就是你,陪朕说说话!"言毕迅速捉着小卒的手拉进帐中。
  
  刘协将帘子放下,舒出一口气,转过身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被他拖进帐的小卒,压低了声音道:"董琳?你怎么会在此处?"
  女扮男装的董贵妃盈盈一笑,环胸斜倚在木架上,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股男儿英气。若非刘协与她熟稔,决计看不出这是位女儿郎来。
  
  董琳挑眉笑道:"陛下御驾亲征,将臣妾一人丢在凄冷的深宫中,陛下舍得臣妾,臣妾可舍不得陛下,这便跟出来了。"她平日在刘协面前并不自称臣妾,只有不正经地玩笑时才会如此称呼。
  董琳原本就生的与董承有五分相像,又束了胸,两道柳眉以炭笔描浓,英气蓬勃,刘协往她身边一站,反被她衬得柔弱了些许。
  然董琳进宫数月,刘协虽未冷落她,却也并未碰过她,仅是常常寻她说说话,陪她一起思念故去的董承。两人不似夫妻,却更似好友。
  刘协蹙眉佯怒道:"胡闹,打仗岂是儿戏,你……"话说到一半,忽觉有些耳熟,自发地尴尬起来,便再说不下去了。
  董琳也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学着刘协冷笑道:"不是儿戏,你去得,千万将士去得,偏我去不得吗?"
  刘协被她弄得啼笑皆非。
  
  两人对视一阵,刘协认输地叹了口气,携着她的手坐下:"你好好跟朕说,你怎么来了?谁带你过来的?你现在跟在谁手下?"
  董琳笑了笑,分明是璨若明珠的双眸,却透出些落寞来:"是我央求刘侍中带我出来的。我自小仰慕爹爹生能征战沙场、死则马革裹尸的豪气,虽我是女儿身,却也有这男儿心。我不甘做个仰人鼻息的庸妇,只想效仿男儿保家卫国的气节。"
  关于董琳想做女将一事刘协曾听她提过几回,那时只作玩笑,却不想她是认真的。按说此事刘协该训她异想天开才是,只是心中又有些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董琳揽着他的肩道:"皇上,若是我战死沙场,这世上也没人会为我可惜。若是我侥幸能立下战功,只求你让我继承我爹的衣钵。"
  这话说得虽是残酷,却也是实话。董承一死,董琳不再有任何价值,是死是活这天底下也没一个人会在意。刘协一则是看她孤立无援,可怜她将门虎女,才将她册立为贵妃。二则也有些自己的计较。
  他道:"好罢。"说罢又酸溜溜道:"他带你出来这般容易,朕要跟出来,他却百般阻挠,还将朕骂了个狗血淋头。"
  董琳知道刘协与刘艾的关系,只作嬉笑:"刘侍中也是关心你。你若出了什么事,他只怕是要陪你而去的。"
  刘协羞赧地低头一笑。
  
  刘协忽道:"对了,你被分到哪位将军手下?"
  董琳道:"我在刘侍中手下的一曲三屯中。"
  刘协打量着她的装扮,道:"你是步兵?他放心让你冲锋陷阵也没个人保护?"
  董琳沉默片刻,道:"是我央求他的。"
  刘协这次不依了:"不行,等他回来我和他说说,好歹当你作个什长或队长,好歹多几人护着你。"
  董琳不语。
  
  刘协又拉着董琳东拉西扯了一阵,大抵是问她刘艾的状况和军情,董琳都一一答了。
  不久,董琳要走,刘协依依不舍道:"你若得闲,多来陪我说说话。
  董琳眼神闪了闪,道:"好。只是我的事,你莫告诉……吕布。"
  刘协有模有样地端起架子来,轻咳一声:"当然,爱妃的秘密就是朕的秘密。"
  董琳笑着推搡了他一把,撩起帘子出去了。
  
  刘协又闷了两日,再度忍无可忍,正盘坐在竹榻上托腮思索着解闷的方法。
  偷溜出去?可外面八名护卫保护自己,除非掘地三尺,绝无可能。去找吕布?他大约糊弄自己两句就将自己赶回来。去找刘艾?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刘协正想着,帘子突然被人撩开,一名英姿勃发的武将走了进来。
  刘协怔了怔:"高将军?"
  高顺笑着行了一礼:"陛下。"
  刘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忙热络地上前搀扶高顺:"高将军,快起来快起来,你一定是来陪朕说话的!啊哈哈哈,来来,这边坐。"
  高顺:"……"
  
  高顺微笑道:"陛下闷坏了罢?末将可不是来陪陛下说话的……"
  刘协虎起脸道:"你进了朕的帐,以为还能平安出去吗?"
  高顺嘴角抽搐一阵,压低声音道:"陛下想出去看看吗?"
  刘协呆了一呆,不可思议道:"你……带我出去?"
  高顺笑道:"走罢。"
  
  他领着刘协走出天子帐,向守卫的士卒们交代道:"我领陛下视察军营,一会儿便将他送回来,你们不必跟着。"
  八名卫士齐刷刷行礼:"是!"
  
  高顺领着刘协在军营中晃了一圈,刘协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兵?""这装备用来做什么的?""高将军你和奉先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高顺一边耐心地答着,一边贼兮兮地左右环顾,见巡逻的士兵恰走过去,忙矫健地跳过围起军营的栅栏,将手递给刘协,低声道:"快!快出来!"
  刘协吃了一惊,却直觉将手递给他,笨拙地翻了出去,悄声问道:"高将军你带我去哪里?"
  高顺苦笑一声:"不是我,是主公。要是让仲达知道我帮主公悄悄带陛下出来,指不定他怎么挤兑我呢。"
  刘协一阵莫名。
  
  高顺带着刘协疾跑到远处一条河边,见不曾有人发现,舒了口气:"陛下,末将先回去了。"
  刘协正要发问,忽见一旁树林中闪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吕布。他讷讷道:"你去罢……"
  
  高顺走后,刘协茫然地走到吕布面前,立定不动了。
  吕布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道:"闷吗?"
  刘协委屈地连连点头:"以前在许县,批完了奏折还可找人下下棋,听听曲。到了这里,批完了奏折也止朕……止我一人闷在黑漆漆的帐子里,可闷坏了!"
  吕布漠然地伸出大掌摸了摸他的脸,刘协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偏头躲了过去。
  
  吕布也不在意,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套军服:"换上,侯爷带你去玩好玩的。"
  刘协莫名了一阵,上前抖开那套军服,吃惊道:"……袁军的?你带我去做奸细?"
  吕布木着脸点点头:"有点危险。我会保护你。"
  刘协愣了半晌,迟迟不见动作。
  
  吕布蹙眉道:"不想去吗?那就算了。"
  刘协连忙摇了摇头,微红着脸道:"你……转过去,别看我。"
  吕布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嘟囔道:"侯爷还有哪里没看过……"
  一提起这事刘协的心情骤然跌倒了谷底。他拧着眉,指节发白地攥着手中的布料,嘴唇哆嗦了数下。吕布见小皇帝面色不善,只作小皇帝脸皮太薄,背过身开始解自己的铠甲。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始解换衣服。
  
  两人换好了敌军的兵服,大将军领着小皇帝沿河流向上走。
  刘协不安道:"我们就这么混进去?有什么要注意的?穿帮了怎办?"
  吕布瞥了他一眼,厚唇翕动,只硬邦邦丢出四个字来:"随机应变。"
  刘协:"……"
  
  过了一阵,吕布道:"侯爷只是带你出来逛逛,抓一个袁绍的小卒就回去。不会让你涉险。"
  刘协奇道:"为什么?为了向司马仲达有个交代?"
  吕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刘协"哈"了一声,道:"为何要让高将军将朕带出来?司马仲达不让你接近我?"他猜测道:"仲达他……吃醋?"
  吕布面皮抖了抖,简洁地答道:"不是。"
  刘协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是什么?"
  吕布被他缠不过,只得照实答道:"他说你对侯爷不是真心。"
  刘协脚步骤然缓了一拍。
  
  吕布瞥了眼神情莫测的小皇帝,面无表情道:"放心,侯爷信你。"
  刘协:"……"
  他笑了一笑,突然不知能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被扔上活力更新榜,本周日更+双更!鼓励我完成目标吧!




32

32、第二章 误抓细作 ...


  赤兔先前被丢在河边喝水,吕布领着刘协找到赤兔,骑上马,向北驰去。
  这一路经过魏续、赵云等人的军营,若非威风凛凛的赤兔太过招眼,他们这一身袁军打扮恐怕早已被人射成刺猬。
  
  两人在延津驻扎的军营中换了两匹普通的马,将赤兔留下,又纷纷往脸上抹了些尘土,继续沿黄河向上游走。
  延津的守将是赵云,此乃最靠北的一个阵营,离了此处不到百里就是白马。白马如今归东郡太守刘延所管辖,乃是黄河南岸的重要据点。刘延虽是亲吕派,却也不直接听命于吕布。刘协眼看着赵字军旗越离越远,兴奋中又带点惶恐。
  他耳边风声赫赫,鬓发缭乱,大吼道:"奉先!我们要去白马吗?"
  吕布吼回去:"别叫我奉先!我们沿途找到一个抓回去就行!"
  刘协点点头:"好的!大饼!你可以叫我二牛!"
  吕布:"……"
  
  天卷云舒,春水汤汤,惊涛浪千层。
  这般空旷清灵的景致,却很快就要被断肢残骸污浊。刘协放缓了马速,看着水流逝去,唤道:"大饼。"
  吕布亦将马速放缓,木着脸不应。
  刘协问道:"当初你为何从军?"
  吕布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漠然:"父母双亡,流离失所,无路可走。"
  刘协虽出身天家,身世却也不比吕布有幸。且生逢乱世,这样的命运太过常见。他微有些怅然:"原来如此。你是并州人,可曾想过要回并州?"
  吕布道:"没想过。"他自跟随丁原入了洛阳,连年征战,每日想着的仅是如何在乱世中求一立足之地。然而经刘协这一提,他不免想起旧事来。
  
  五原郡北部高原、中部山地、南部平原。郡县多鹿,有会打猎的男子的家中都门悬鹿角。往年每至开春,家家户户提上猎弓,结伴出行,必有收获。家中储备风干的鹿肉往往能撑到来年过冬。
  吕布忽道:"以后带你回侯……我家乡,你从没骑过鹿罢。"
  刘协惊奇地咦了一声,道:"若是能打败袁绍,拿下邺城,穿过太行山就是并州。"
  吕布点点头:"对,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袁绍。等我们占领邺城,先不急着回许县,越过壶关,我带你去骑鹿。"
  刘协想了片刻,九原县在并州最北边,便是从邺城翻山越岭过去也要一个月的路程,这提议有些不切实际。然而他还是微微颌首,笑而不语。
  
  两人骑了一阵,刘协忽勒停了马道:"大饼,前面有人!"
  吕布脸色黑了一黑,伸长脖子一看,只见岸边的一块巨石上摆了两件袁军的衣服。他蹙着眉道:"下马,过去看看。"
  两人将马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轻手轻脚地潜了过去。
  
  两名袁军在河中洗澡,显是偷偷溜出来的。
  刘协以口型道:"怎么办?"
  吕布道:"打晕,抓回去。"
  
  刘协想了想,有吕布在此,便放心地大大咧咧从石块后闪了出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嘿,弟兄们。"
  两名小卒吓了一跳,看清刘协的打扮,以为他是同路人,纷纷舒了口气:"熊弟,哪个硬嘞?"(兄弟,哪个营的)
  刘协卡壳了片刻,道:"沮、沮将军手下的……呃……"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怀疑地打量着刘协:"粪为将军被大将军关七来了,木油出整。"(奋威将军被大将军关起来了,没有出征)
  刘协:"……"
  
  眼看不到三句话就穿帮了,刘协套近乎的计划失败,向吕布丢了个无助的眼神,吕布起身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
  袁军小卒看到高头大马的吕布又吓了一跳,结巴道:"你们四啥人!"
  刘协得意洋洋道:"我叫二牛,这是我哥大饼。两位弟兄咋称呼?"
  吕布:"……"
  一个较为贼眉鼠眼的家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窝叫山狗(三狗)。"又指着另一个浓眉大眼的道:"他四四石!"
  
  吕布懒得下水去捉他们,面无表情道:"熊弟们上来,有话问你们。"
  两名袁军哪里敢上岸,又纷纷往水深处退了两步,警惕地打量着吕布。
  吕布不耐烦地撩起袖子,再次重申道:"上来!"
  两人又退数步。
  吕布深吸一口气,一个扎猛子跳入水中!
  
  刘协眼看着三人在水中你追我逃,兴奋地拍手大叫:"大饼哥!快快!左边左边!对头对头!……哎呀!可惜了!"
  吕布被他一口一个大饼哥叫的险些吐血,且水下发挥原就不如岸上矫捷,扑腾了半天,好容易抓住三狗的胳膊。
  
  三狗大惊失色,一回头,与吕布鼻尖相对已不足一尺。
  他定睛一看,吕布脸上的尘土都已洗去,露出原本英挺的相貌。三狗突然变了脸色,大叫道:"猪!猪!你是猪!"
  吕布额角青筋暴起,一个手刀劈落,大吼道:"你才是猪!!!"
  四石见三狗被捉,也慌了手脚,没扑腾几下也被吕布捉住了。吕布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四石一脸纠结地看着他:"啊!你是猪!"
  吕布:"……"
  又一个手刀落下,世界清静了。
  
  吕布一手提着一个人上了岸,拍拍手道:"完工,回去罢。"他浑身湿透,略窄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结实的身材。胯|下拳头大小的突起更是令人挪不开眼,刘协不由脸色一红,又想起了那夜发生的事,不由抿着唇移开视线。
  他将目光投到三狗和四石身上——这两人都全身赤|裸,身上无一块膘肉,该结实的地方都很结实。绵软的性|器歪在腿间,颜色较深,显是风月老手。小卒能有此身材,实属难得。
  
  吕布抹了把脸上的水,发觉小皇帝盯着地上的两个人,竟是满脸通红。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脸色沉了一沉,不悦道:"好看吗?"
  刘协怔了怔:"啊?"
  吕布黑着脸冷哼一声,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胯,浓眉高挑:"嗯?"
  刘协瞬间醒悟,脑中轰地烧起一把火,蒙了。
  
  吕布随手将他们脱在石头上的裤子扯来,为他们套上。他动作简单而粗暴,甚至将两腿塞入一个筒里,只掩住关键部位,就将两人扔到马背上。
  
  刘协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且难得出来一回,不舍得这么快回去。
  他道:"不去白马看看吗?"
  吕布摇头:"不了,太危险。已经有东西交差了。"
  刘协:"……"
  他不死心地忽悠道:"有奉……大饼哥在,怎么会危险呢?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捉个大的!"
  吕布有些迟疑。
  
  若眼前人不是小天子,他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自然相信以自己的武艺千军万马虽护不过来,护一个少年定非难事。可是刘协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自己此番将他带到离敌军这么近的地方已有些冲动,若再带着他更深入,让司马懿知道了,定会念叨自己几个月。
  吕布犹豫许久,道:"回罢,带着他们行事也不方便。我只是怕你闲闷,带你出来走走,如今时候已不早了。"
  刘协泄气地应了,翻身上马,向来时的路驰去。
  
  两人领回赤兔,回到大本营时,只见一名紫衣玄冠的男子手持羽扇,翩然立在大营外。
  刘协吐了吐舌头,抬头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显然有些懊丧,跳下马,将刘协抱了下来:"你先回去。"
  刘协乖巧地应了一声,从司马懿身边路过,向天子帐走去。两人擦肩时,司马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他小心肝不由一颤。
  
  待刘协走后,吕布两手提着两名身上赤|裸的敌军凑到司马懿面前,显是在炫耀战果。
  司马懿气定神闲地冷笑:"很好,司空大人带着皇帝去抓了两个小兵。属下恭贺主公立下大功。"
  吕布不怕司马懿骂他,更不怕司马懿打他,最怕的就是司马懿的阴阳怪气与冷嘲热讽。
  他嗫嚅道:"莫、莫嫌小,好歹也是个虾米,能吃。"
  司马懿"哈"了一声,扭头就走。
  吕布忙跟上去,义正言辞道:"军师,我知错了。"
  司马懿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恰巧见高顺从远处走过,高声道:"高将军!主公捉了两只虾米,请你吃!"
  
  高顺吓了一跳,心虚地走了过来。
  他盯着吕布手中的两名小卒,忽得瞪大了眼睛,一双睛子险些从眼眶中跳脱出来:"主公!!这两个人你是哪里捉来的?!"
  吕布不敢让司马懿知道他们已到了白马附近,便道:"延津。"
  高顺无力扶额:"我……末将统共就派了两名亲兵去当细作,主公一家伙全给抓回来了。"
  吕布呆了一呆:"啊?细作?这两个人是你麾下的?"
  "哟!"司马懿一挑眉,脸色好不精彩:"原来两只虾米还吃不得!"
  
  高顺红着眼喃喃道:"去年文远生辰,末将正是支这两人送的礼,当时主公也在。"
  吕布心虚地将人放下:"侯、侯爷不记得了。"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别无他法,高顺命人将两名细作抬下去,司马懿则黑着脸三天未同吕布说上一句话。
  
  两名细作醒后,高顺责问他们为何连吕布也认不出,两人嗫嚅着解释道:"窝们明明有叫他猪公,猪公不肯听……"
  不过此行也不算毫无斩获,虽然损失了两名细作,但细作多少已得了一些消息。原本还愁没机会将消息带给高顺,眼下既然被吕布亲自"接"了回来,便直接口述了。
  "袁绍欲遣颜良为将攻下白马,沮授认为颜良不能胜任,与袁绍发生争执。因两人先前已有间隙,袁绍索性解除了沮授的兵权,将其软禁。他的兵权由郭图与淳于琼接管。"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昨天半夜咽喉炎发作疼醒了,今天又发烧了,头好疼,四个小时只写出这么点。虽然答应了要多更,但是不知道身体状况明天还更不更的出来。我会尽力!




33

33、第三章 全面开战 ...


  数日后,颜良挥师渡河,直奔白马。
  
  刘协听营中一片哄闹,揭开垂帘走出去,恰见吕布身著银甲骑于马上,正欲出发。明光铠折射的阳光正刺入刘协眼中,使他微微眯起双目,轻声道:"你要亲自去解白马之围吗?"
  吕布自信地笑道:"末将去延津。"
  刘协怔了片刻,喃喃道:"放弃白马,从延津渡河,偷袭黎阳?"
  吕布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
  
  大军开到延津,袁绍望风而动,分出一部分兵力西走,来到延津的对岸,与吕布隔岸相望。
  此时高顺领着一支轻骑,并带上关羽、张飞二人,偷偷从军营中出发,向白马疾驰!
  
  吕布驻马在黄河边,望着对面黑压压的敌军,并不急着下令进攻,朗声道:"汝乃何人?"
  敌将隔岸回话:"文丑在此!"
  吕布早听闻袁绍手下有两名得意大将颜良、文丑,瞬间体内的好斗因子被激发,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然而他又想起郭嘉的嘱咐,只得强捺着按兵不动。
  
  因害怕在渡河时被对方攻击,双方都不先行渡河,两边的大军陷入僵持。
  吕布目光灼灼地盯着对岸筋肉强健的文丑,手里的方天画戟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不住扭头问司马懿:"时间差不多了罢?差不多了罢?"
  司马懿文治武功样样不弱,手中的羽扇换作一杆银枪,英姿飒爽。他不耐烦道:"再等等。"
  
  又过了半晌,眼见文丑也已耐不住性子了,司马懿道:"进攻!"
  吕布大喝一声,一马当先跃进浪涛中:"弟兄们冲啊!"
  三军齐喝,跳入滚滚黄河中!
  
  文丑登时精神百倍,目光炯炯地盯着吕布大军,待他们渡到一半时大喝一声:"进攻!"
  在袁军进入波涛汹涌的河水的一刹那,司马懿高举银枪道:"撤!"
  吕布万般不舍地看了眼文丑,恹恹地吼道:"撤!"
  文丑:"……"
  眼看着早有准备的吕布大军迅速向南岸撤去,文丑疑惑地踟蹰了片刻,一咬牙,道:"追!"
  
  吕布撤到岸上,佯退了数百步,实则方才一半下水的士兵撤到最后,体力充沛的、尚未下过水的士兵换到阵前。眼见文丑渡河渡了大半,吕布掉转枪头杀了回去:"兄弟们冲啊!"
  文丑此时方知中计,却也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吕布大军以逸待劳,斩杀数百首级。
  两军且战且退,文丑大军终于浴血渡河,在延津的陆路上与吕军交锋。
  吕布摩拳擦掌,亲自迎战文丑,两人酣战数个回合,文丑渐渐不支。
  
  吕布不使蛮力,五虚一实的枪法将文丑打得捉襟见肘,额上渐渗出汗水来。
  正在此时,一名袁军的探子打马冲到乱阵中,好容易找到了文丑,也不顾他正与吕布酣战,大吼道:"文丑将军!白马遭袭,大将军要你火速回援!"
  文丑大惊,瞬间失了力度,被吕布一枪扫下马去。
  
  吕布抡起胳膊,正欲一枪刺入文丑胸口,文丑的副将赶了上来,接下吕布一枪。文丑狼狈不堪地爬上马,疯狂地吼道:"撤啊!"震天的锣声响起,数千人溃不成军地向北蹿逃。
  吕布眼见他要走,哪里肯放,三招将那副将刺下马去,指挥大军追了上去!
  
  此战最后以吕布大胜为终,颜良被关羽斩了,文丑带着不到数百人逃回北岸。
  
  这是吕布与袁绍第一次正式的交锋,袁绍不但没能攻下白马,还损失了千人,不由勃然大怒!沮授在此时再次进言,让袁绍放弃白马,全力进攻延津,笔直南下,深入许县。袁绍哪里肯听,两人矛盾更深,从此沮授在袁绍阵营中彻底失了势。
  
  吕布旗开得胜,将立下功劳的关羽提拔为越骑校尉。如此一来,关羽的地位竟是高过了刘备,他自然辞谢不受。
  吕布有些为难,问司马懿道:"要不侯爷给刘备也升个官?"
  司马懿回到营中又换上了文官服饰,昭昭清举,秀气十足。他捻着羽扇道:"不成。关羽张飞都是猛将,可惜对刘备太忠,难以留为己用。这样的人留一天是一天,留不住就必须杀了。他既不愿位居刘备之上,便是怕刘备猜忌他,如此一来主公更不能遂了他的意。若能趁机离间他们兄弟三人,实是上策。"
  吕布一拍大腿,道:"有理!"
  于是他不再给关羽任何推拒的机会,让刘协当场下了任命的诏书。关羽无可奈何,只得受了。
  至于刘关张三人在私下里又是怎么个计较,按下不提。
  
  这回吕布虽讨了个便宜,却也不足以影响战局。须知袁绍挥师南下带来的兵力有十三万之众,其中步兵十万人,骑兵一万众,以及乌桓等地的狄戎雇佣兵一万人。而吕布拥有的总兵力也不过十数万,除去留在各地守城的兵力,能投入这场仗的统共不过三万人。
  这场战事太过盛大,天下无数双狼睛虎目盯着,只等有个风吹草动,能分得一碗羹喝。
  且说割据关中的韩遂、马腾等人眼下虽没有公然造反,却早已虎视眈眈地盯着兖州,给钟繇带来巨大的压力。
  
  故与袁绍的这一仗,吕布输不得,也输不起。若是袁绍败了,退回黄河北岸,还有东山再起之势。若是吕布稍有不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付水东流。
  
  数日后,袁绍命主力再次向白马出兵,吕布不敢恋战,下令白马的军民全部撤向延津。
  袁绍命郭图守住白马,文丑则南下进攻武原,直捣官渡。然而文丑刚在吕布手下吃了场败仗,急于挽回在军中的声誉,听闻吕布领着白马城中的老弱妇孺撤退,一时恋战,便率着五千人追了上去。
  
  吕布手里不过两千人,护送千名百姓和辎重撤离,听说身后和五千大军追了上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郭嘉留在大本营中指挥作战,此时他身边跟着的智囊仅有司马懿一人,忙问道:"军师,怎么办?"他欲言又止地扫了眼拖慢了行军速度的百姓们,想说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司马懿冷笑一声:"送上门来的大饵,岂有不吃的道理?"
  他迅速下令百姓中但凡可以持枪握剑的人都跟随士兵们潜入林中,而老弱妇孺和辎重则刻意凌乱地落了一路。
  
  待文丑率大军赶到,以为吕布慌乱中将妇孺和辎重丢下逃命,命大军收拾辎重,斩杀百姓,掠夺妇女。
  待文丑军松懈了警惕,司马懿这时才命大军杀了出来,一举将五千敌军歼灭,吕布得偿所愿,亲手将文丑斩于马下。
  
  在官渡军营中的刘协得知了前线的消息,仅是扣下手中的奏折,慨叹道:"以百姓为饵,司马仲达,好一个毒军师。"叹罢,他摇头笑了笑,重新持笔开始批阅剩下的奏折。
  
  袁绍数日之间折损两员爱将,终于开始正视吕布的实力,不敢再贸然出兵。
  两军隔着黄河的滚滚浪涛陷入僵持。
  
  四月,孙策趁着吕布与袁绍在官渡一带对峙,主动出兵江北,夺下庐江,收编众多袁术旧部。他占据皖城后,与周瑜分别迎娶了乔公之女大小乔,结为连襟。这消息传到官渡前线,众人各有不同的反应。
  刘协幸灾乐祸:"哎呀呀,奉先呐,不是朕食言,你老婆被人抢了,朕也没办法。"
  吕布没有见过大小乔,不知天姿国色是何模样,只是惋惜地哼了两声:"双飞没了。"
  司马懿则是捻着羽扇柄转了两圈,双眼波光粼粼,丢了四个字:"后起之秀。"
  郭嘉却眉关深锁,轻轻吐出二字:"糟糕。"
  
  过了不久,孙策的使者穿过层层险阻来到官渡,给吕布带来一封信,大意是孙策与黄祖有杀父之仇,孙策为感激吕布为他杀了仇人,表示自己绝不会趁虚而入攻打兖州。而孙坚之死虽是黄祖部将所为,其幕后指使实为刘表,孙策欲攻打荆州,也请求吕布不要插手。
  吕布杀黄祖和孙策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天下人都知晓。如今孙策却主动为他送来一顶恩人的帽子,当真叫他哭笑不得,读罢信后迅速将一班谋臣武将全部招来。
  
  高顺道:"孙策此举恐怕意在麻痹主公,庐江与我汝阴仅有一水之隔。孙策选在此时发兵,分明有趁火打劫之意。"
  司马懿道:"未必。若是如此,他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是在提醒主公注意防范吗?"
  吕布一个脑袋两个大,平生最恨的便是话里有话、不将舌头捋直了再开口的人。他期期艾艾地望向郭嘉:"奉孝怎么看?"
  郭嘉最近惜字如金,又只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张、绣。"
  
  孙策诚如信上所言,出兵攻打江夏。江夏一带原本是黄祖所辖,黄祖死后刘表派部将韩晞前来守城。刘表听说孙策要攻打江夏,又派侄子刘虎领五千长矛军支援,却被孙策轻易剿灭,斩杀刘虎、韩晞。
  孙策有没有趁机偷袭许县的想法谁也说不准,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在袁绍派使者前来游说张绣、刘表夹击吕布的时候张绣与贾诩就曾轮番劝说过刘表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奈何刘表只有坐山观虎斗之意,迟迟不愿出兵,令张绣寒透了心。如今孙策与刘表打得热火朝天,他深知刘表绝非孙策的对手,荆州这块沃土已靠不住,须得为自己另谋出入。
  贾诩献计让张绣偷袭许县,张绣纳计,出奇兵一路北上,攻下襄城,占据叶县,短短十数日就兵至颍川。
  待荀彧的信传到刘协手中,陈宫的信发到吕布帐里,张绣已兵临城下了。
  
  吕布与刘协俱是大惊,刘协不顾卫兵的阻拦,横冲直撞闯入吕布帐里。
  吕布正坐在席上出神,小天子突然冲了进来,他不由怔了一怔。两名卫兵为难地跟在天子身后:"主、主公……"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刘协脸色发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攥住吕布的胳膊:"温侯,怎么办……"比起吕布,他对流离失所的恐慌更胜百倍。
  吕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刘协的头顶:"莫慌。"
  
  他沉着的声音与他宽厚的大掌如一缕春风,拂去刘协满心惶恐。
  
  为了防止军心溃散,张绣背后偷袭的消息吕布下令严加保密,除亲信外无一人知晓。他不敢小觑贾诩,趁夜从延津、河内一带的防线上共抽调了五千兵马,命郭嘉领着这五千人连夜奔回许县救援。
  这个举动极是冒险,延津是吕布北抗袁绍的第一道防线,此地防御虚空的消息若是让袁绍得知,后果不堪设想。故仅是保密一事,司马懿等人就做了不少工作。
  郭嘉走前又给吕布留下一个锦囊,嘱咐吕布若他不在时袁绍来犯,锦囊中自有妙计。
  
  孰料郭嘉走后第三日的夜晚,一直休整调息的袁绍突然率主力偷袭,数个时辰之内攻破延津、占领阳武,前锋一度深入至官渡。
  吕布在帐中被惊起,慌乱中裸身披上铠甲,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打马向天子帐冲去。
  
  清晨的微光中,刘协身著单薄的亵衣,赤着双脚,一脸惊恐地站在帐外,看着熙熙攘攘的兵卒们叫嚣着、奔波着。
  这一幕撞到吕布眼中,霎那之间,他的心房微微紧缩。
  
  "上马!"
  吕布弯□,猿臂一勾,将刘协捞到马上。
  他朗声大喝,虎啸惊云霄:"弟兄们莫慌!吕奉先在此!"他将将要出口的一个字是"撤",然而怀中的少年身体不住颤抖着,清瘦的指节死死拽着他铠甲的一角,竟使他迟迟难将那个字说出口。
  ——一旦失了官渡,他和怀中的少年就彻底输了。
  吕布深吸一口气,喝道:"温侯在此!弟兄们聚到此处来!"
  
  高顺醒得最早,临危不乱,已领着陷阵营前去阻挡袁绍的进攻。
  张辽在乱军中找到吕布,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有了吕布的安抚,浮躁的士兵们缓缓平静下来,迅速集队。吕布从怀中掏出郭嘉留下的锦囊,急切地打开,取出第一张布条。
  布条上仅有两个字:刘艾。
  吕布愣住了。
  
  刘协靠在吕布怀中,稍感镇定,逐渐不发颤了。他感觉到吕布的僵硬,疑惑地抬头盯着那张布条:"这……是什么?"
  吕布一言不发地将布条塞回锦囊中,取出第二张,上面详细写着若失去延津,当如何布兵反击。
  他看完后将锦囊塞回怀中,仅仅有条地分派着兵力:"文远领两千步兵从左翼进攻,关羽领一千步兵去助高顺。赵云,你带五百骑兵、两千步兵,进攻阳武!其他人跟我走!"
  
  刘协愣愣地看着一支支人马远离,不由又问了一遍:"郭奉孝给你留的锦囊妙计?上面写了什么?"
  吕布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木着脸道:"没什么。"
  
  他命人牵来绝影马,将刘协抱下马去:"你信得过我,在军营中等我;若信不过我,绝影马在此,让刘艾带着你向南走罢。"他顿了片刻,望着一脸震惊的小皇帝,一脸漠然地又补充了一句:"袁绍不比侯爷,不要让他抓到你。若……"微一抿唇,又叹道:"罢!"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高举起方天画戟,喝道:"弟兄们冲啊!"
  
  战鼓金锣,响声震天!
  披甲执锐,血染河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补全

顺说,今天向偷眼霜的小鸟告白了,嗷嗷嗷,鸟大人好温柔好亲切,激动Ing~~强烈推荐大家去看鸟大大的文,我就是被她的《几番谷雨透春衫》感动了,开始回归HE路线的,咳咳【被PIA飞

PS:忘了说,女王受司马懿的官配是我家草皮(曹丕)没错!!虽然说好了没有副CP神马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了!!戏份不会很多就是,结束以后会专门给番外!【传说中向小非学习的剧透党被人拖走……




34

34、第四章 不速之客 ...


  刘协在官渡的大营中惶惶从日头东起等到西落,终于等到吕布浴血而返。
  吕布回到军营中,一眼就看到站成了望夫石的小皇帝。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难得露了回笑颜。
  刘协深深吐出一口气,欲抬腿向赤兔迈去,竟觉腿脚有些发软。刘艾站在小天子身边,玉身颀长,隐隐有落寞萧条之意。
  吕布跳下马,走到刘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末将,胜了。"
  刘协欣慰地浅笑,声音却有些发颤:"恭喜……温侯。"
  
  吕布打退了进攻的袁军,虽失了延津,却夺回阳武。他解决了右翼的袁军,前往阳武支援赵云时碰到的袁军将领是曹操长子曹昂,奇怪的是,曹昂军的打法十分保留,抵抗并不激烈,与他虚对了一阵就佯败后撤,吕布本以为有诈,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后续。
  总之,官渡是保住了。袁绍失去了这次机会,再要将吕布大军一举歼灭,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辛时,吕布处理完军中事务,正欲熄灯入眠,帐外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温侯,朕可以进来吗?"
  吕布怔了一怔,心思却活络地运转了起来:小皇帝这么晚来做什么?被自己的翩翩风度、赳赳武力所折服,前来投怀送抱?
  他面皮一红,清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进来罢。"
  小天子衣冠齐整地走了进来,连腰带都特意用上了难解的金玉龙纹扣。
  吕布:"……"
  刘协低头,红着脸嗫嚅道:"朕、朕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咳。"吕布抹了把脸,示意小天子坐下,道:"刘艾呢?"
  刘协掀了掀嘴唇,落寞地答道:"不知,他夜间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兴许去哪里散心……"
  吕布蹙眉,心道:莫不是出去送信了?
  "噢。"他道:"你想说什么,说罢。"
  
  刘协摩挲着衣角,正组织言语,却听帐外悉悉索索有响动声。
  片刻,一个吕布的心腹小卒在帐外低声道:"主公,有一人自称是曹昂的使者,求见主公。"
  刘协与吕布同是一怔,对视一眼,吕布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戴着面罩、身著夜行衣的人走入帐内。
  
  那黑衣人长身玉立,看模样身手定十分矫捷。他解下面罩,帐中二人俱是目瞪口呆。
  只见他肤白若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双眸子竟是淡棕色。
  刘协喃喃道:"你……你不是中原人?你是女子?"
  那使者轻笑,声若银铃:"是,我是乌桓蹋顿之女,我的中原名叫铃铛。"她的汉话说的十分流利。
  刘、吕大惊!
  
  曹昂为拉拢乌桓合攻公孙瓒,与乌桓首领蹋顿结亲,娶了蹋顿之女,正是铃铛!
  刘协惊诧道:"你……你是曹昂的妻子?"
  铃铛微笑着颌首。
  一直沉默的吕布突然问道:"铃铛是中原名,那你在乌桓的名字叫什么?"
  铃铛柳眉一挑,道:"伊巴拉波新波伊娃。"
  吕布、刘协:"……"
  
  吕布漠然道:"噢,铃铛。你来干什么?"
  铃铛嘴角抽搐两下,道:"我代夫君来向温侯传句话。"她瞟了眼刘协,不知他的身份,显然有些迟疑。
  吕布道:"无妨,他是……"刘协打断道:"我是温侯的佞臣,一心向着温侯,你不必避讳我。"见铃铛微微发怔,他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就算你避开我,晚上侯爷……嗯,说枕边话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吕布:"……"
  
  铃铛嘴角再次抽动数下,对中原这样的风气显是已见怪不怪,便道:"我夫君并非真心效命于袁贼。只因袁贼扣押了我夫君年幼的两位兄弟为质,我夫君迫于无奈,才做此权宜之计。"她顿了片刻,学着中原人一本正经道:"我夫君一心向汉室,愿为皇帝陛下和温侯效命。"
  刘协冷不丁道:"两位兄弟?曹丕和……曹植?"
  铃铛微微蹙眉,复又展颜笑道:"正是。我的两位小叔子。"
  
  曹丕此时年仅十三岁,而曹植更是只有八岁。昔时袁绍要曹操将家人送去邺县为质,以便控制曹操,被曹操拒绝。曹操消失后,曹昂走投无路投奔袁绍,两名年幼的弟弟自然被袁绍借机扣留了。
  曹昂、曹丕、曹植是曹操留下的唯一三个血脉(注:其他被无良作者炮灰),曹昂对两位弟弟的重视程度更是超越了自身,故对袁绍几乎是言听计从。
  
  吕布道:"难怪今日侯爷……咳,你夫君的意思,是要投奔侯爷吗?"
  铃铛一双棕眸亮如琉璃,波光粼粼,竟如能言语一般,将那无奈、苦楚与恰到好处的诚意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夫君忍辱负重在袁贼麾下当差,都只为保全我那两位小叔子的性命。我那两位小叔子如今被袁绍关在邺县,夫君想与温侯做个约定,若他能救回两位弟弟,便能立刻带走三万袁军退回幽州,并能说服袁绍的一万雇佣兵撤离。"
  刘协与吕布不由陷入沉思:四万人马虽然仅是袁绍带来总人马的三分之一,但一旦四万大军撤离,带来的影响没有八成也有七成。
  吕布耐不住性子,急急道:"曹子休想要侯爷做什么?"
  
  铃铛稍解衣襟,将手探入汹涌波涛中摸了起来
  吕布登时看直了眼,下巴险些落地。
  "咳。"刘协微觉不雅,作势瞪了吕布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铃铛姑娘,你……"
  铃铛终于从贴身的肚兜夹层中摸出一份叠放整齐的缣帛,递给吕布:"温侯请看,这是我夫君制定的计划。"
  吕布讷讷地接了带着女子体香味的缣帛,忙调整坐姿,屈起一腿,以掩饰尴尬。
  
  刘协被二愣子气得咬牙切齿,从他手中夺了缣帛,展开察看。
  缣帛上一手漂亮的字体令刘协先惊叹了一声,旋即认真看了起来。曹昂先声讨了一番袁绍对汉室的不恭,又表达自己的无奈之情,辞藻华丽煽情,刘协啧啧道:"不愧是曹操的儿子,笔杆子和枪杆子都使得甚佳。"他迅速跳过前面的漂亮话,从曹昂的计谋开始读起。
  吕布稳了稳心神,吭哧吭哧凑上前,将脑袋搁在刘协肩上一起阅读。
  
  看到一半,刘协的脸色瞬间黑了。
  
  曹昂知道刘协御驾亲征,也知道天子这块炙手可热的肥肉人人都想要,便建议吕布让刘协亲自领兵守阳武,再刻意疏忽切断阳武与官渡的联络,使阳武成为孤城。届时袁绍必率主力全力攻打阳武。只要能坚城不下,使袁绍没有精力注意曹昂的动作,为曹昂提供足够的时间,曹昂会前往邺城夺人,然后率大军撤离。只要四万大军一走,阳武之围便可解除。
  
  吕布看完后冷哼一声,道:"你家夫君算盘打得倒不错。他既有心效忠汉室,为何救下亲兄弟后要回到幽州,而不是前来投奔皇上?"
  铃铛巧笑一声,道:"我夫君自打败公孙瓒占领幽州后已暗中做了不少动作,如今幽州的势力大多已归顺夫君。待救出两位小叔子,回兵幽州,袁绍有了后顾之忧,你们的困境自然也就解除了。我说的对是不对?"
  刘协和吕布暗忖道:袁绍之所以敢大规模地举兵南下,有扫荡中原之势,便是因为北方已尽入他囊中,无后顾之忧。若幽州再次叛乱,袁绍必先处理幽州之事,那便会从黄河北岸撤兵,自己的危机的确解除了。
  铃铛察言观色,趁热打铁:"届时我们南北夹击袁贼,便可为温侯除去袁贼这心头大患。"
  
  她话说的实在太过漂亮,吕布不顾刘协在此,已有些心动。至于解决袁绍、平定北方,吕布尚未想的这么长远,只要能让袁绍暂时打消南下的念头他就已餍足。
  而刘协仅是冷眼坐在一旁端详着吕布的神色。
  
  吕布道:"万一阳武没守住怎么办?若是你家夫君说话不算话,没带着四万人离开,侯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夫人?刘协脸色更黑。
  铃铛道:"只要能守城二十天便可。若温侯信不过我们,那便没有谈的必要了。"
  吕布嘲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袁绍使得诡计?"
  铃铛盈盈一笑,将手再次深入汹涌波涛中掏了起来。
  吕布、刘协:"……"
  
  片刻,铃铛掏出一个布包,屈下一膝跪地,双手呈给吕布:"夫君让我将此物交还汉室。"
  吕布大惊,接了那物,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赫然露出碧绿色玉的一角。
  刘协眼尖,劈手夺了过来,将缺了一角的和氏璧捧在怀中左右端详,失声道:"传国玉玺!!!"
  铃铛扬着眉笑了。她俏皮地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袁贼找了好久,他不知道此物被夫君偷了。"
  刘协眯起眼打量起这异族美女。毋庸置疑,铃铛是个聪明人,她之所以不从一开始便拿出传国玉玺,就是算到了这一步。若是吕布轻而易举地信了她,只怕这传国玉玺就没有交出来的必要。
  铃铛又道:"我也可以留在温侯军中为质。如此,温侯还信不信得过?"
  吕布愣了。
  
  以他的智商,此刻身边没有司马懿、郭嘉等人献计,要他做出一个今后不后悔的决断实在有些难。然而刘协知道,此事一旦吕布问过司马懿,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他做主将传国玉玺收了起来,云淡风轻地开口:"玉玺收了,温侯信得过你们,你就不必留下了,回去罢。"
  铃铛惊讶地望向刘协。
  刘协淡声道:"温侯,你看呐?"
  吕布微蹙浓眉盯着小皇帝:"你同意他们的建议?"
  刘协道:"再议。"
  吕布:"……"
  
  见吕布仍迟疑不决,刘协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走了,快点回去,以免被袁绍发现。"
  铃铛惊疑不绝地将目光在吕布和刘协间来回流转。
  吕布瞥了眼传国玉玺,道:"也罢,你先走罢,曹昂的计策侯爷会仔细考虑,慢给他回复。"
  
  于是铃铛耸着肩离开了。
  
  待铃铛走后,刘协攥着那缣帛不语。
  吕布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陛下来找末将说什么话,可以说了。"
  刘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依旧不言语。
  
  吕布以为小皇帝对曹昂的计谋不满,无奈道:"末将并没有答应她,是陛下应下的。"
  刘协冷笑道:"方才温侯看的痛快吗?一双睛子快掉出来了罢?"
  吕布怔了半晌,方明白刘协所言何物,登时又是老脸一红。
  刘协气得肝疼,将缣帛狠狠往案上一拍,道:"走啦,朕走啦!不打扰温侯做春|梦啦!"
  吕布道:"慢。"
  
  他攥着缣帛,道:"这……"
  刘协清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能解官渡之围,朕愿意涉险。奉先将军定夺罢。"
  吕布宽厚的嘴唇哆嗦两下,小心肝忽忽悠悠,没说出话来。
  
  刘协扭头向外走,吕布又道了声:"慢!"
  小皇帝不回头,缓缓道:"温侯还有事吗?"
  吕布吞了口唾沫,道:"陛下深夜来找末将,还没说什么……"
  "噢。"刘协抬手解开帘子,边说边向外走:"朕只是想和温侯说一句,多谢。"他一只脚跨出将军帐,顿了片刻,轻声道:"还有,朕会和奉先患难与共。我不会丢下你离开,愿你,也能保护好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补全。最近我经常半更啊,发现情节跳了的同志们请回上一章看后半章,感谢!




35

35、第五章 郭嘉回师 ...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改一下一些事件的顺序

  翌日,吕布将那缣帛给了司马懿,难得司马懿迟疑了许久,道:"不妥。主公便是失了兖州也不可失了天子,此计不妥。若非走投无路……"
  吕布连连点头:"对,对,等奉孝回来再说。"
  
  而袁绍又怎会给他这般机会。明知郭奉孝领兵前去援助许县,此刻官渡防御空虚,他又怎会错失这个机会,卯足了力气攻防。吕布只得命大军坚守不出,苦苦等待郭嘉的消息。
  而最最严峻的,不仅是袁绍一波又一波迅猛的攻势,还有粮草的问题。
  
  两军交战,后勤的重要性不输将士的勇猛。而袁绍粮草充足,够他十三万大军在此地耗上一整年,吕布则显得捉襟见肘,仅是防止流民、黄巾军与各路军阀来劫粮就要耗费大量的兵力。即便如此,粮道还是三天两头遭劫。
  比耗,他决计耗不过袁绍。
  
  郭嘉回师时不急着回许县,绕道嵩山,直奔宛城而去。
  他用的是一招围魏救赵,计谋虽老,成效不老。张绣果然回兵来救。如此,许县之围便解了。然而便是救了许县,他也不敢立刻赶回官渡——若他前脚一走,张绣后脚再来进犯,吕布大军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张绣这个眼中钉,郭嘉势要拔出不可。
  郭嘉欲在张绣回师路上设伏将其一举歼灭,然贾诩老谋深算,轘辕山等伏点处早已布下兵力看守,郭嘉只得放弃此计。
  他虚张声势地派出一支人马去劫张绣的粮道,张绣果然分兵去救,郭嘉亲率大军偷袭,果然取得一胜。
  
  双方斗智斗勇,郭嘉使出连环计,贾诩将计就计,见计拆计,直斗得不亦乐乎。
  终于在一个月后,贾诩一时大意,中了郭嘉的上屋抽梯之计,数千兵马被俘,张绣与贾诩被郭嘉生擒。
  
  吕布在官渡死等不到郭嘉回来,心情一日日焦躁了起来。
  终于一天,他跺到天子帐外,踌躇地绕着营帐转了数圈,迟迟没有入内。
  当他绕到第八圈时,刘协黑着脸将帘子挑起一角,硬邦邦丢出二字:"进来。"
  吕布讪讪摸了摸鼻子,拔腿走了进去。
  
  刘协待吕布坐定,开门见山道:"你想和曹昂合作?"
  吕布顾左右而言他:"前日黄巾军又来劫我粮道……"
  刘协不耐烦地打断,一字一顿道:"你想让朕做饵吗?"
  吕布沉默了。
  
  良久,刘协苦笑一下,叹道:"吕奉先,你真是……"他深吸一口气,释然道:"好罢,若能解官渡之围,你便看着办罢。朕随时可以出发。"
  事实上,落在袁绍手中与落在吕布手中的确是不一样的。不说吕布智勇、野心都不及袁绍,吕奉先承认刘协的天子之位,袁绍却不承认。刘协落在他手中,十有八九袁绍会如董卓一般改立天子,另立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傀儡。届时刘协的下场绝不会好过刘辨。
  
  只是沙场上,却无儿女私情可言。
  
  待吕布离开后,刘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刘协神色疲倦,抬起双臂,像只雏猫般微皱鼻子,轻声道:"叔玉……"
  刘艾走上前,轻柔地将他揽入怀中。
  刘协道:"叔玉,带我逃走罢,我不想做皇帝了,这千百万人的死活我也不想管顾,你带我回洛阳躬耕,做个普通百姓,好不好?"
  刘艾轻顺他的长发,道:"阿和,我不会让你死。"
  刘协不明白他这话是拒绝或是应承,恳求般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刘艾沉默良久,依旧是那句"我不会让你死"。
  少年天子的心,渐渐沉至谷底。
  
  六月,在刘协离京后的第四个月,他褪下天子冠冕,头一回穿上战铠武靴,亲自前往阳武鼓舞士气。
  吕布眼睁睁看着千人大军离去,骑行在队伍最前端的少年背影单薄而落寞,竟使他生出一种异样的眷恋之情来。
  
  大军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吕布正坐在帐中唏嘘,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主、主公!军师、军师祭酒回来了!"
  吕布怔了片刻,靴子也不穿,赤着脚冲了出去。
  
  郭嘉风尘仆仆地领着大军回来,除此之外——
  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被捆成粽子丢到吕布面前。
  吕布不敢置信地看着张绣和贾诩两只粽子,又抬头目眦尽裂地瞪着郭嘉,吼道:"郭奉孝!你胜了!"
  
  郭嘉单膝跪下,抱拳道:"主公,奉孝不辱……"
  话音未落,被吕布提着衣襟揪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派信使来报!"
  郭嘉愣了愣,忽见一名满面风尘的小卒骑着一匹枣骝色大马冲进军营中,形色焦急:"报!千里急报!"
  吕布呆了呆,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他蹙眉道:"什么急报……"
  小卒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地冲到吕布面前:"报告主公,郭……嘶!"他看清吕布手中提着的郭嘉,倒抽一口冷气,张大嘴说不出后话来。
  
  "锅、锅、锅……"
  吕布怒道:"锅什么锅!"
  信使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盯着郭嘉:"郭、郭军师回来了……"
  郭嘉踮着脚,衣襟还攥在吕布手中,微笑道:"属下担忧官渡军况,日夜兼程领着一千轻骑先回来,大军稍后就到。"
  
  郭嘉走时不过五千兵马,带回来时加上收编的张绣的人马,竟有六千众。
  
  吕布只觉天旋地转,恶狠狠地瞪着那信使:"延误军情,拖出去砍了!"
  郭嘉微显惊诧,道:"不怪他,属下乘的是凉州快马……"
  吕布双目赤红,全无半点打胜仗的喜悦,嗤嗤喘着气,盯着郭嘉温润的双眼道:"军师,我让陛下去守阳武……"
  郭嘉的笑容逐渐僵了。
  
  他察言观色,再微一思量,便明白其中因果,猛地揪眉道:"几天了?"
  吕布道:"刚、刚走两个时辰……"
  郭嘉一把将他推开,吼道:"还不快追!"
  
  刘协心如死灰地向阳武行去,眼见阳武城将将出现在视野中,忽听身后传来奔行的马蹄声:"慢!慢!!慢!!!"
  刘协回头,只见吕布身披银色明光铠、骑着赤兔飞驰而来。
  
  "陛下,跟末将回去。"
  刘协怔了怔:"为什么?"
  吕布沉默片刻,道:"末将想通了。"
  奇怪的是,刘协此刻不曾感到释然,也没有喜悦,心静如死水一般。他的目光清淡澄澈,悠悠对上吕布的双眼,低低应了一声。
  上千人的队伍前往援助阳武,小天子掉转马头,跟着吕布回到官渡。
  
  吕布对张绣和贾诩恨之入骨,本欲将他二人杀了,郭嘉知他二人之才,主收降他二人,司马懿则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劝回郭嘉。
  吕布迟疑之下,暂将他二人收押,待解决完眼下的战事再定夺。
  
  刘协回到大营后,沉寂了数日。
  吕布内心难安,总有种歉疚之情萦绕心头,于是一旦抽出空闲来便前往天子帐陪小皇帝说话。
  小皇帝却没什么话想和他说,吕布来的多了,他便在帐中摆了副棋盘,偶然让吕布陪他下上几局。吕布原也不是多话之人,虽平日耐不下性子,然在军中镇日提心吊胆,偶能捻子落棋,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只是,吕布的棋艺和棋品俱欠奉便是了。
  
  第一天。
  "慢!陛下,这个子末将要悔。"
  "……落子无悔……"
  "……"
  
  第二天。
  "慢!这个……不对,让末将悔三步。"
  "……"
  
  第三天。
  吕布落完一子,不待刘协反应,二话不说将它捞了起来,小指顺便偷偷拨掉刘协一枚棋子。
  刘协:"……"
  
  第四天。
  吕布捻着子,眼看就要落到一处荒谬的地方,刘协额角青筋跳了跳,猛一把将棋盘掀了:"这棋没法下拉!朕不干啦!!!"
  吕布:"……"
  
  没过几日,袁绍下令在吕军营外不远处垒起土山,支起高撸,弓箭手们登上高撸上向吕营射箭。大营暴露在敌人的射程之内,营中人来回走动需支起盾牌。
  吕布在将军帐中踱来踱去,心里存着心事,连军情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他扛起一块盾牌,哼哧哼哧向天子帐走去。
  
  吕布入了天子帐,将盾牌一丢,道:"下棋!"
  刘协正捧着兵书在看,没好气道:"棋盘在竹榻底下,你自己下。"
  吕布板着脸等了小皇帝半晌,小皇帝头也不抬,压根不将他放在眼中。吕布无计了。
  
  他从榻下抽出一枚粗糙的木制棋盘,左手边放白棋,右手边放黑棋,自己同自己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协看书看得累了,将竹简倒扣在一旁,抬手捏着自己酸胀的后颈,好奇地走过去看吕布下棋。只见吕布左边用白子拼起了一个小小的"袁"字,右边用黑字拼出了一个大大的"吕"字。
  刘协不由笑了。
  
  外边是嗖嗖嗖的箭雨声,小天子问道:"奉先,对付那些箭手就没什么法子吗?"
  吕布将组成"吕"字边框的棋子一枚一枚向左边拨,侵占着"袁"字的地盘:"高顺正改造抛石车呢,唔,砸死他们!"
  刘协来了些兴致:"抛石车?造好了带朕去看看。"
  吕布将棋盘一推,终于找到活干了:"走罢,这就去看。"
  
  两人顶着盾牌冒着箭雨来到工兵驻扎的地方,只见那里赫然摆了数台攻城用的抛石机。高顺正撸着袖子,持着榔头叮叮咚咚敲钉子,汗水从他俊逸的脸庞滑落,洇湿了一片泥土。
  吕布唤道:"高顺。"
  高顺茫然地抬起头,抬起胳膊揩去汗水,见是吕布和刘协,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陛下,主公。"
  刘协道:"改造好了吗?"
  "快好了,请陛下稍待片刻。"
  
  刘协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新制的投石机,只见工兵们将原先的竖直单臂改造成了横直的双臂,杆臂由树根木杆和粗|长的筋腱沿纵向搭配,再以兽皮条捆扎。
  高顺拧紧了最后一个螺丝,拍了拍巨大的木制机器:"好了。"
  
  几名工兵簇拥到机器旁,准备先试验一下这台投石机,其余的人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
  众人将机器向袁军立起高撸的地方拉去,吕布撸起袖子,推开其中一名小卒:"我来。"
  刘协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看着远处飞过的流矢,忙捡起一枚盾牌跑到吕布身旁,拍着胸脯道:"朕掩护你。"
  吕布噗嗤一声,笑了。
  
  众人将投石机推到距高撸近一里远处,不在弓箭的射程内,刘协却还是高举着盾牌,一脸严肃。
  工兵们在石窠中装上石块,调整好方向,吕布指挥道:"放!"
  巨大的机枢被启动,轰隆轰隆声如雷震,巨石被抛射出去!
  
  "轰!"
  远处的一座高撸轰然倒塌!
  军营中响起吕军的欢呼声,人声鼎沸,竟遮盖了投石机发出的巨大噪声!
  
  刘协将手中的盾牌一丢,雀跃道:"快!继续砸!砸死他们!"
  他的声音被轰鸣声覆盖,吕布虽听不清,然看着他因兴奋而红扑扑的脸蛋与不断翕动的双唇,也不由勾起了嘴角。
  
  很快,被改造好的另外几台投石机也投入战斗,巨石与飞箭在两军头顶上漫天飞舞,不出一个时辰,袁军支起的所有高撸全部被石块砸毁。
  
  刘协嘉奖了高顺与制定改造图纸的军师们,因投石机声如霹雳,故名霹雳机。很快,有更多霹雳机被改造后投入战斗。
  
  又过了几日,不甘心的袁绍命令工兵开挖隧道,欲挖通一条直达吕营中心的地道,来个神兵天降。
  此事被司马懿从探子口中提前得知,下令自家工兵们也开始隧道作业,挖出一条横亘在大营前的壕堑。待袁军挖到壕堑处,突然得见天日,一时都惊呆了。抄着锄头铲子的吕军工兵们早有准备,打地鼠似的蹲守在壕堑中,钻出一个,拍扁一个!
  
  很快,袁绍为了防止吕布率兵从自己挖的地道中偷袭自己,命人将好容易挖出来的地道填上了。
  
  经过数番你来我往的小伎俩,吕布虽暂时得占上风,却也并未占到多大好处,敌强我弱的形势始终没有被改变。
  九月的一日,袁绍派出一路轻骑吕布的粮道,又让吕布吃了一次闷亏。
  战局再一次陷入僵持。
  




36

36、刘艾番外 ...


作者有话要说:刘艾和袁绍的番外……雷者慎重往下拉啊!

  刘艾幼年是在洛阳城长大的。他的亲生父亲在京中担个不大不小的官,因为叔父刘虞的关系,他曾被带去当时的司空袁逢府上做客。
  
  昔时他仅有十二岁,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一眼望定他一生的情愫。
  世上的事有时实是说不出什么缘故,意气风发地坐在袁逢身边的分明是袁术,而身为过继之子的袁绍,身著素雅的玄色长袍,眼神阴郁,一身戾气欲语还休。
  一场宴席,从头到尾,撞进年少的刘艾眼中的,只有那个冷漠青年。
  
  后来刘艾曾被寄送在袁府住过几年,那时候袁绍已服完六年丧,在洛阳隐居,于是二人就有了朝夕相对的时光。伊始袁绍对刘艾这小了十来岁的少年不怎么瞧得上眼,只因他勉强算是皇室宗亲才对他虚与委蛇,然而时间久了,倒也开始真心欣赏这少年。
  说是隐居,实则袁绍在暗中私通宾客,与太学生、党人等来往甚密,这其中就有张邈、何顒、陈蕃等人。因袁绍的关系,刘艾也认得这些名士侠客,与其中一些有了私交。
  只是那时他还太小,十年后张邈再见他时,早已想不起跟在小天子身边这风神俊秀之人竟是当初的少年。
  
  到了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皇帝解除党锢,袁绍这才应何进的辟召入宫掌羽林军。当时刘艾正在太学读书。
  半年后,刘艾从太学毕业,放弃了征召为郎的机会,入宫做了羽林军。
  
  这时候距离两人初次相见已过了很多年,刘艾不曾隐瞒自己的心事,袁绍亦不是铁打的心肝,那少年多年来的执着终将他感化。之后,便对刘艾处处关照。
  两人曾参加过一次剿灭黄巾军的战争,有了生死相交的关系,袁绍终于对他彻底敞开心扉。
  
  很多年后,刘艾都记得那个场景。
  夕阳下,羌笛悠悠声中,那人握着自己的手,说了一句话:"生则同衾,死则同棺。"
  
  也不知是哪一日,何太后赏了袁绍两条绣着鸳鸯的丝巾,翌日,其中一条便出现在刘艾手中。
  
  后来袁绍成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刘艾改任郎官,两人相处的机会虽是少了,同在宫中担职,隔一段时日总能见上几回。
  再后来,袁绍将董卓引入京城。
  
  这些年有袁绍的四处活动,刘艾很快便升为侍中。他眼看着袁绍一步步招致祸患,却无能为力。
  直到袁绍仓皇出逃,连家人也来不及带走,昔日他的奔走之友们尽数落在董卓手中。不得不说,袁绍收买人心的本事远在董卓之上,他在外面招兵买马,士人们在京中不惜性命地为他与董卓周旋。这些自诩高洁的义士,殊不知自己亦是袁绍精心布下的棋子。至于刘艾究竟是不是其中之一,他到死也不曾明白。
  
  董卓身死,凉州军阀攻入长安,刘艾寄书袁绍;
  凉州军阀内乱,天子出逃,刘艾寄书袁绍;
  吕布纳迎天子,定都许县,刘艾寄书袁绍;
  吕布攻打张绣,许县空虚,刘艾寄书袁绍……
  
  一次又一次,直到官渡之战,袁绍因为自负和举棋不定,始终不曾前来抢夺天子,失去了他最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时光倒回,中平六年,还是个稚嫩少年的刘协第一次看到刘艾,那眼神依稀是熟悉的,就好像他十二岁那年投向袁绍的目光。只是那时刘艾自己也不曾注意罢了。
  
  再往后看,几年之前的一个夜晚,小天子清秀的面容被摇曳的烛光照得朦胧,只一双秀目中的阴鸷十分清晰。他曾问过他一句话:"你可曾喜欢过我?"
  他那时不曾回答。
  若他当时答了,便负了当初那个执他手定下生死的袁本初。
  
  而他终究,至死,未负其人。
  




37

37、第六章 奇袭乌巢 ...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非番外)改了以下,没有重新看的请重新看下后半章

  没两天,吕布急匆匆忙完了要忙的事,又奔向天子帐。
  刘协早把棋盘藏了,赤膊躺在榻上哼小曲儿,旁边站着两名小卒打扇。时值八月,这年的夏日的天气十分炎热。
  吕布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陛下说。"
  两名小卒止了动作,抬袖抹了把汗,退了出去。
  
  刘协一脸警惕地瞪着他:"朕不下棋!朕说什么也不下棋!"
  吕布:"……"
  他挽着袖子,露出两条精壮的胳膊,抬肩蹭去额上的汗水:"不下棋,今日仲达去敖仓视察军情了,陛下想去河里洗个澡不?"
  在军营里难得能冲上一回凉,刘协早嫌身上粘腻酸腐了,当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兴高采烈道:"好!这就走!"
  
  两人偷偷潜出军营,刘协道:"我们去的远一些……要不再抓两个袁绍的人回来?"
  吕布想了想,摩拳擦掌道:"好!这回捉个大的!"
  
  小皇帝和大将军再度换上袁卒的兵服,沿着黄河往上,来到延津附近。
  如今延津已归袁绍所有,两人鬼鬼祟祟来到驻扎的军营附近,刘协道:"找个落单的抓回去!这次不能再抓错!"
  吕布点点头:"不抓错!绝对不抓错!……你跟紧我。"
  两人偷偷摸摸躲过哨兵,绕着军营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大鱼,也没有落单的,吕布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蹲在树下,脚底下是滚烫的热土,头顶上是蝉鸣声声,更添人焦躁与烦闷。
  
  眼见三名士兵走了回去,吕布道:"就他们吧,杀两个,打晕一个带回去。"
  刘协道:"看打扮,最大的一个也不过是什长。不急,再等等……嘶,你看左边!"
  
  刘协眼尖,只见一个同样鬼鬼祟祟的小卒从栅栏后探出一个脑袋,等三人走远了,老鼠过街一般向他们藏身的树蹿了过来。
  
  "……"
  "……"
  "……"
  
  三个人躲在同一棵树后,大眼瞪小眼。
  那出逃的袁军约是四十来岁的模样,两撇八字胡,尖嘴猴腮。
  吕布清了清嗓子,抹去脸上的汗水,揪着那人的衣襟贴到眼前,两人鼻尖相抵:"看清楚了,我是谁?"
  小卒:"……"
  他险些看成了斗鸡眼,结结巴巴道:"吕、吕布!"
  
  "啪!"
  吕布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劈下,拍了拍手道:"他叫我吕布,不叫我猪公,肯定不是细作。"
  刘协嘴角抽搐几下,打量着那小卒的衣服,道:"罢,只是个伍长,带回去再说罢。"
  
  吕布咯吱窝夹着那袁卒,一手携着刘协,快速逃离了袁绍的军营。
  两人回到官渡附近,吕布将那袁卒捆了,和刘协一起跳下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提着今日的猎物回营去了。
  
  吕布将人带回自己的将军帐,小皇帝兴高采烈地跟了进去。两人这回总算静下心来仔仔细细打量那猎物的相貌,刘协突然道:"朕觉得他……好像有些面熟。"
  吕布两指摩挲着下巴,沉吟道:"陛下这么一说,末将也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人……"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道:糟糕!不会又抓错了罢!
  
  "噢……"正说着,昏迷的猎物呻吟一声,转醒了。
  吕布一把提起他的衣襟,左右开弓给了他两掌:"醒了没?"
  猎物痛得五官皱成一团,勉强睁开眼。
  
  吕布道:"你是袁绍的人吗?"
  刘协则托腮陷入沉思。
  方才那两掌使那人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道:"鲁、鲁布!唔、唔四嘘右!"
  "嘘右?"吕布一脸茫然。
  刘协猛一拍掌:"朕想起来了!你是许攸!许攸!!!"
  吕布:"……"
  
  这一回,小皇帝和大将军真的逮到一只大鱼。
  
  司马懿回来后一审,吕布的供词是: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袁绍的大谋士许攸偷偷从军营里逃出来,来到我军营地附近洗澡,侯爷正巧到河边巡视,顺便把他抓了回来。
  许攸的供词则是这样的:老子和审配那畜生不合,袁绍那蠢货专听审配胡乱放屁,老子早就不爽他们了,正准备偷偷跑出来投奔天子,一出大营就被吕布那货打昏了!狗|日的,老子手里有重要情报,你们就这么对待老子,老子不干了!
  
  许攸冲着司马懿发完一通脾气后,被奉为上宾,又将吕布数落了数句,吕布都耐住性子受了。
  许攸这才悄悄向吕布兜出了自己带来的情报:袁绍有一万多辆辎重、粮草车在乌巢一带,守卫的兵力不足,若奇袭乌巢,烧光袁绍的粮草,此仗可不战而胜。
  吕布此时极防着奸细,关于许攸供出的情报,他仅仅告诉郭嘉、司马懿、高顺三人。
  
  这消息若是真的,的确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只是还有几点需要顾虑:一则是许攸究竟是否真心来投奔;二则是乌巢在官渡后方,此去需经过袁军的守地,若是打草惊蛇,不说失去机会,恐怕派去的人还有被歼灭的危险。
  吕布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暂将许攸好吃好喝供了起来,并派许多亲兵以保护之名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关于此事,郭嘉与高顺的意见是攻,司马懿态度保留。
  然吕布拥有的做决策的时间并不多,一旦袁绍发现许攸叛逃,命粮仓转移,这个机会转瞬即逝。
  是夜,郭嘉来到将军帐,向吕布陈说计谋。
  
  翌日,吕布穿戴齐整来到天子帐,刘艾亦在帐中。
  刘协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许攸说了什么?"
  吕布道:"许攸给出了袁绍的兵力布置图,袁绍此刻正在白马一带亲自指挥作战。末将打算派步兵和骑兵向延津进发,使袁绍以为我欲抢夺延津,待袁绍分兵去救,派一支骑兵偷袭白马,偷袭他的大本营。按许攸的说法,袁军黄河北岸防御空虚,轻骑可先淌到北岸绕过延津,再渡河袭击白马。"
  刘协听着颇有道理,兴奋道:"好。奉先什么时候出兵?"
  吕布道:"今晚。"他瞥了眼垂首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刘艾,道:"刘侍中,这场仗油水足的很,你要参战吗?"此战关系重大,若是胜了,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
  刘艾嘴唇颤了颤,跪下一膝,抱拳道:"末将,请战。"
  吕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魏续负责进军延津,高顺偷袭白马,你想跟哪位将军,自己告诉陛下,我一个时辰后再来。你让你手下的人马准备着,我们酉时出发。"
  
  待吕布忙完一个时辰再来的时候,刘艾已不在天子帐中,刘协说他着手预备去了,并为他在高顺手下讨了个位置。
  吕布漠然地点点头,就算应了。刘协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显是十分期待,眉眼中蕴了笑意,亦有些担忧,连吐纳的频率都比往日快了些许。
  吕布盯着小天子澄澈的双眼,突然唤道:"陛下。"
  刘协眉梢挑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神采熠熠:"还有什么事?"
  吕布欲言又止,始终不出声,直到刘协有些不耐烦了,他终于缓声道:"打败了袁绍,我带你去并州骑鹿。"
  
  酉时,大军分两路出发。
  
  魏续带的数千人来到延津,袁绍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临时抽调兵力把守延津,并派兵包抄魏续回去的后路,魏续陷入苦战。
  高顺领着数千人渡过黄河,一路向西北上,来到白马的对岸。白马的营地中灯火昏暗,一片宁静。高顺目光复杂地扫了眼身边的将领,沉声道:"一路先锋从中路走,随后两队人马左右包抄。本将领步兵殿后。哪位将军领战?"
  众人沉默片刻,一名手持红缨枪的中郎将上前:"末将请先锋。"正是刘艾。
  
  高顺喜怒未辨,深沉地看了刘艾一眼:"好!"
  刘艾领着手下千人,口衔枚,在马嘴中捆上木棍,悄无声息地向袁绍大营潜去。随后,两位将领亦领着手下衔枚缚马嘴,从左右包抄过去。
  高顺驻马在黄河北岸,看着袁绍大营中突然亮起的一片火光,听着喧嚣直起的喊杀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高顺军陷入苦战。
  
  吕布安排郭嘉、司马懿坚守大营,亲自领着五百骑兵与两千步兵,每人捆缚柴禾,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乌巢进发。
  
  漫天战火中。
  刘艾满身是血,腕间系着一条鸳鸯纹丝巾,手持红缨枪,定定地站在一个人面前。他的身后是无数袁兵,将他与自己的人马隔开。
  他面前的人负手而笑,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刘艾松开手中的枪,长枪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吕布领着兵马来到乌巢,准确地找到袁绍军粮仓所在的位置,下令放火。
  驻守的袁军被漫天火光烧醒,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中。袁军大将淳于琼临危不乱,迅速组织兵力围攻吕布,派人前去向袁绍求援。
  吕布陷入苦战。
  
  刘艾身后是吕布的并州军的哭喊声,他目光溃散,迟迟没有上前一步。
  袁绍缓缓地走近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血肉与刀枪碰撞声传入刘艾耳中:"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刘艾苦笑一声:"我过得如何……每个月给你寄来的信中都有写。"
  袁绍点点头,慢悠悠地向他伸出手:"既然来了,留下吧,不要再回去了。"
  
  刘艾望着他那熟悉的手掌,泪水缓缓涌上眼眶。
  他伸出手,试着去触碰那人的手指。
  
  "报!大将军!淳于琼将军来报,乌巢被吕布偷袭了,粮草被烧,请求支援!"
  




38

38、第七章 吕布遇刺 ...


  袁绍得知消息后,仅派轻兵支援乌巢,而命张颌率主力前往官渡,趁此刻吕布在官渡的大营防御空虚,誓要抢夺天子。
  刘艾与张颌都反对这个提议:一旦乌巢的辎重粮草付之一炬,袁绍除了撤退别无他法。且郭嘉司马懿皆非凡角,恐怕要拿下官渡并非易事。袁绍坚持己见,张颌迫不得已,只得出兵。
  郭嘉果然坚守不出。
  
  火光连接百里,喊杀声与攻城机械的轰鸣声如雷贯耳,刘协在这般处境下莫说睡不着,便是坐,一刻也坐不安生。
  他不断地询问司马懿最新的战况,司马懿也不知吕布状况如何,却一次又一次假传捷报,鼓舞士气。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也被血光染红,终于有军队回援。最早回来的是魏续——袁绍亦不断往官渡加兵,最早抽调的便是延津一带的兵力。紧接着吕布也赶了回来,带来真正鼓舞人心的消息:
  乌巢守将淳于琼战死,乌巢所有的粮草与辎重尽已成灰,熬过这一夜,耗时数月的大战便要胜了!
  最后回来的是高顺,他的损失最惨重,带出去三千兵马,带回来仅有一千人。
  
  袁绍军士气大跌,最终被打退,于天明之前结束了这场战斗。
  
  刘协扑上去狠狠抱住吕布,激动地在他身上挂了良久,于他宽厚的背脊上流下牙印无处,这才乐颠颠地蹦下地找刘艾去了。
  他在高顺带回来的一千人中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刘艾,这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进而慌了神智,先前的喜悦尽被冲淡,惊恐地大声呼唤起刘艾的名字:
  "叔玉!叔玉!刘叔玉?!"
  
  他看见走近的高顺,扑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声问道:"刘叔玉人呢?!"
  周围一片喧嚣,有欢呼雀跃的,有喜极而泣的,亦有为死去的兄弟哀伤痛哭的。高顺神色凝重,微微摇头,艰涩地开口:"陛下,他……"他的声音被又一波欢呼声掩盖。
  刘协眸色比夜色更浓重,悲喜莫辨。他轻声道:"高将军你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一小队人马突然冲了进来,只听人们嚷嚷道:"虎贲郎回来了!"
  刘协黯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丢下高顺冲了过去!
  高顺站在阴影中,望着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清点完兵马,吕布召集所有将领,开始评点功绩。
  论功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刘协封赏也格外大方。然结束之后,吕布却并未让众人散去,清了清嗓子,冷着脸道:"高顺和魏续此次受敌军埋伏,我军中必有细作。"
  此言一出,引发轩然大【我勒个去凭什么这个也要被框框】波。
  
  吕布奇袭乌巢一事极其保密,在座除高顺、郭嘉、司马懿外无人知晓,连刘协也是吕布当夜出兵的时候才得到消息。众人虽心中早有计较,听吕布在这时候说出来,恐怕细作就在自己身旁,各个心有戚戚。
  吕布目光冷峻地扫视一遭,在刘协身上停了一停,道:"请诸位将军回去清查手下,务必将细作捉出来。"
  众人皆偷偷舒了口气,独刘艾一人始终低着头,袖中的手攥成拳,掌心的血顺着指甲淌了下来。
  
  刘艾回到营中,刘协缠着他想听他说些战事经过,却被刘艾以困倦的名义拒绝了。
  他满身血污,连铠甲也不脱,直往竹榻上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睡着了。
  刘协本想陪他睡一会儿,又嫌他身上的血腥气难闻,便坐在一旁静静打量他的睡颜。
  
  刘艾睡时两道秀眉依旧锁着,睫毛微微颤动,喘息急促。
  刘协忙轻抚他的背脊,柔声唱起吴歌哄他入睡。过了片刻,刘艾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刘协托着腮,沉默地盯着他,忽见他腕间系了道丝巾,不由好奇地"咦"了一声。他凑上前仔细打量,不一会儿便认出那是刘艾从不离身的鸳鸯帕,不知为何他今日竟系在腕上,沾满了血污。
  
  刘协轻手轻脚地将丝巾解了下来,藏入怀中,自去另一张榻上睡了。
  
  待小皇帝醒来的时候,刘艾已不见了,帐中置物的柜子有些凌乱,好似被人翻过。
  他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待神智清明后命小卒打了盆水搬到帐子外头,撩起袖子开始搓丝巾。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天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袖子挽到上臂,哼着《邶风?柏舟》,勤劳地漂洗手绢,面前的一盆水已尽染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许攸如今成了吕营的首席功臣,眼睛长到脑门上,打着羽扇慢悠悠在大营里晃荡,身后跟了四名卫兵,听他四处指点:
  "喂,那边那个,你的帽子呢?"
  "喂,说的就是你,你的靴子怎只有一只?敌军偷袭怎么办?"
  "什么?我是谁?若是没有我,你们早喂了袁军的刀枪!"
  "咦?怎还有人在此处浣衣?"
  
  刘协抬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茫然地抬起头,见是许攸,微微一笑:"许子远,是你啊。"
  刘协身上未着皇袍,许攸不识他身份,眯起眼打量片刻,惊道:"是你!"
  刘协微笑。
  许攸羽扇一横,怒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军中浣衣,目无军纪!来人呐,军棍呢?!"
  众人目瞪口呆。
  
  片刻,一名卫兵弱弱地开口:"许、许大人,这是……"
  刘协冷着脸打断道:"是真……是我不好,我去别处洗,不打搅子远的兴致。"
  许攸愣了愣,不由火冒三丈。他新来乍到,不知刘协定下规矩免除营中士兵的跪拜礼,更想不到吕布敢带着天子闯敌营捉人,只作他是吕布亲信,恃宠而骄。
  刘协端着木盆向别处走,许攸怒道:"还不拦下来!"
  无人敢动。
  许攸蹙眉,渐觉有些不对,气势弱了几分,声音中带了些困惑之意:"你是……?"
  刘协深吸一口气,转身挤眉弄眼地嗔怪道:"子远你死相啦~~妾身是凤仙儿的娈童啦~~"
  许攸呆了。
  
  小天子撇撇嘴,端着木盆离开了,留下许攸一人在风中瞠目结舌。
  
  过了一会儿,刘协洗完鸳鸯帕,举到半空中晃来晃去,犹豫该将它晾到何处。
  许攸兜了一圈,再次撞见刘协,不由色变:"你、你、你!"
  刘协嘴角抽搐几下,缓缓放下丝巾,背着手微笑道:"子远,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许攸冲上前,劈手夺下那鸳鸯帕,失声道:"你是细作!!你是袁绍的人!!"
  刘协愣住了。
  
  许攸攥着那鸳鸯帕,激动得山羊须一抖一抖:"大将……袁、袁绍带着这块丝巾数年,谁都不知丝巾出处。原来另一块在你的手里!!"他两眼放光,多年八卦心有了结果,仰天大笑卡到痰!
  刘协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攸咳嗽不止,刘协一把提起他的衣襟,眼中不满血丝,面容狰狞不已:"你说另一块鸳鸯,在袁绍手里?!"
  许攸咳得老脸通红,连连点头。
  
  刘协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卫兵们连忙上前扶他:"陛下!"
  刘协双眸光芒溃散,脸上血色尽失,突然一把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再说吕布虽累了数日,却兴奋得睡不着,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帐外突然响起了对话声,依稀听见"皇上派来的""赏赐"等话语,不一会儿,便有一名小卒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檀木做的盘子上有一块皇家令牌、一卷诏书、一枚金盏,金盏中呈着澄澈的酒水,液面一晃一晃,映出小卒清秀的容貌。
  吕布忙翻身坐了起来。
  
  小卒道:"温侯立下大功,皇上赐庆功酒一杯。"他顿了顿,笑道:"喝下这一杯酒,就该称呼温侯一声温王了。"
  吕布怔了片刻,不由大喜,走上前接过金盏一饮而尽!
  
  小卒在案上搁下木盘,手里握着诏书,却不急着展开宣读,只道:"我受陛下所托,尚有三个问题要请教温侯。"
  吕布只觉浑身燥热,道:"问。"
  
  "第一,请教温侯,你说军中有乱臣贼子,这乱臣贼子究竟是何人?"
  吕布勾了勾嘴角,"刘"字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只道:"转告陛下,留意身边人。"
  
  "第二,请教温侯,"小卒突然放缓声音,眼睛眯了起来:"卫将军董承,究竟是怎么死的?"
  吕布愣了愣,脸色渐冷了下去,不由仔细打量起来人的相貌。
  来人坦荡荡地任他看着,缓缓打开诏书,露出一把匕首,又道:"第三,请教温侯,你可知道我是谁?"
  吕布大震!
  
  那人眼中光芒一闪,飞身扑了上来,泛着寒光的匕首直朝吕布胸口刺去!
  吕布忙侧身一闪,这一动才觉得不对劲,身体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他沉声道:"你是董承什么人!"
  来人嘴角一弯,蔑笑道:"就让你狗眼看看清楚,我是董承之女董琳!"
  吕布欲击她手腕夺剑,动作慢了一拍,眼见董琳的匕首又向他心口抢来,忙弯腰躲了过去。
  
  他这时才发觉事态的严重,那杯酒里分明是下了药,竟连斗这一个女子都显得有些费力,若再拖下去,恐怕不妙。
  他一边动作迟缓地躲避着董琳的进攻,一边尝试向放方天画戟的架子移去,却被董琳识破,挡了他的去路。
  吕布无法,只得向帐外跑去。
  
  他跑的时候背上被董琳刮了一剑,疼痛使神智清明些许,低吼道:"快来人!"
  外面的士兵见两人跑打着冲了出来,皆都惊呆了。
  董琳气力虽比男子差了些,却胜在身手敏捷。吕布赤手空拳,眼前一阵阵发黑,招架她的攻击已是勉强,奋力怒吼道:"来人!抓刺客!"
  士兵们这时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枪围了上来。
  
  董琳全不顾他人,背后破绽无数,盯着吕布胡搅蛮缠的打法,竟使众人难以插|入。
  一名小卒觑准时机,一枪向她背后刺去,却忽觉手腕一痛,竟是被斜里冲出的人一剑刺中了手腕。
  
  刘艾又砍了几名欲上前助阵的人,转身抢到董琳身前:"趁人还不多,你快走!"
  董琳哪里肯依,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不!这三姓家奴的命是我的!我要手刃他为父亲报仇!"
  刘艾一边为她挡开其他人的攻击,一边偷闲往吕布身上招呼几剑,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吕布的命我一定为你拿下!"
  董琳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有了刘艾的加入,吕布身上已披创无数,眼前漆黑一片,四肢乏力,但凭本能躲闪着攻击。
  张辽此时终于赶到,一见此景,忙劈手从小卒手里夺下一杆枪丢给吕布,自己也跳入战局:"主公接着!"
  张辽一枪往董琳胸口刺去,董琳手中只有短刃,无奈之下就地一滚,暂放下对吕布的进攻。
  吕布接了枪,闻声辨位,狼狈地挡了刘艾两剑,只听"咔"的一声,木枪杆被刘艾砍断了。
  
  他运足最后一口气,听得剑声直逼胸口而来,伸出一手握住剑身,举断枪狠狠向前刺去!
  只听周遭一阵惊呼,温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刘协闻声赶到时,恰见吕布一枪刺入刘艾心口。
  那个他倾心仰慕了近十年的人,那个一贯带着温柔笑意的人,冲着他勉力露出最后一个笑容,轰然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最近写这篇文的状态不佳,所以速度放缓了
主要是我特别想完结,翻翻大纲,发现自己一半都还没写到ORZ




39

39、第八章 天子被伏 ...


  "主公!"
  "主公!"
  "来人呐,大夫!"
  
  周遭乱成一团,吕布昏倒在地,董琳被张辽一枪扫飞,旋即被拥上来的士兵制伏。刘协的视线被人群挡住。他木桩一般定在原地,方才的那一幕在脑中定格,使他忘记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慌张的人们七手八脚将吕布抬了下去,董琳也被押走,刘艾的尸体倒在地上,无人问津,只剩几名小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刘协抬起沉重的腿,缓缓向他倒下的地方迈去。
  
  他将刘艾的尸体抱在怀中,粘稠的血液糊了一身。他抬起手,轻抚那人僵硬的脸颊:"叔玉……"
  刘艾动也不动。
  他拔出刘艾心口插着的半截断枪,尚温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涌了出来。他低下头,将脸埋在那人心口,可惜再也听不到有力的心跳声。
  "叔玉……"
  
  刘协双目失神,吃力地将刘艾的尸体抱了起来,脚步拖沓地向里走。
  一名小卒将他拦了下来:"陛下……"
  刘协空洞麻木的目光掠过那小卒的脸,那人竟觉被感染了哀戚,心底一阵酸涩,强硬的身体也不由软了。
  刘协推开那人的胳膊,拖着尸体向绝影被栓之处走去。
  
  他将刘艾的尸体扛上马,自己欲翻身骑上马,却被一旁的小卒惊慌地拦住了:"陛下!你去哪里!"
  刘协抽出马鞭,暴戾地一鞭将他甩开,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洛阳。"
  小卒大惊,再扑上去,又被刘协窝心一脚踹开。
  刘协骑上马,一震马缰,大喝道:"走!"
  
  因吕布遇刺一事,此刻大营中一片慌乱,几名大将都守在吕布身边,唯有为数不多的士兵守营。
  刘协骑着绝影跑出一段路,人们才纷纷回过神来,大声呼喊,并有人骑马来追。
  刘协置若罔闻,骑马驮着刘艾的尸体一路向北疾驰。
  
  绝影是马中绝品,追赶的士卒们骑的凡马不出几里就被远远甩开,耳旁的呼喊声渐远去,唯余凛冽的风声与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不知骑了多久,附近再次传来人声,不远处依稀有人高喝命他停下。刘协不管不顾,只知一路横冲直撞。
  
  "嗖!"
  
  一支箭贴着他耳侧而过,刘协手一松,从绝影背上滚落下来。
  刘艾的尸体旋即也被抛了下来,绝影受惊,丢下主人一路奔逃,片刻便消失在视野中。
  刘协痛苦地蜷着身子,好容易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手脚并用地向刘艾的尸身爬去。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刘艾的身体便被人拦了下来。
  
  数名袁军冲了出来,粗鲁地将刘协一脚踹翻:"你是什么人!"
  刘协一阵猛咳,摇摇晃晃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拨开他们向刘艾走去。
  "梆!"
  他又一次被人踢倒在地,旋即是一阵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直将他打倒昏厥。
  
  一名袁军什长在昏厥的小天子的胸口狠狠踩了一脚,道:"带回去审审。"他走到刘艾身边,踹了几脚不见反映,啐道:"是条死鱼。不管了,回去罢。"
  
  刘协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辆马车中。他身边坐了两名袁兵看守,见他醒了,有一人忙出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钻入车厢。
  
  "这丝巾是你的?"那中年男子攥着沾满血迹的鸳鸯帕问道。
  刘协本是双目无神,看到他手中那物后眼中光芒渐渐回敛,猛地坐起来,劈手夺过鸳鸯帕,惊得审配跌坐在车厢中。
  两名袁兵回过神来,一拳将他打翻,旋即开始又一轮拳打脚踢。
  
  "慢!"男子出声制止,拨开二人,蹲坐到刘协身旁:"你是什么人?"
  刘协并无一滴眼泪,眼波流转间流露的巨大哀戚感却笼罩着每一个人,男子不由心头一颤。
  刘协不出声,紧紧握着丝巾,喃喃道:"叔玉……"
  "叔玉?"男子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微蹙眉想了一阵,问道:"刘……艾?你是刘艾?"
  刘协依旧不言。
  男子舒出一口气,道:"我是逢纪。我们正在前往邺县的路上,主公已先走一步。过几日我们追上主公,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他向两名看守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和颜悦色地对刘协笑道:"委屈你了,你先休息一阵,饿了渴了只管吩咐他二人。"说罢见刘协始终丢了魂一般置若罔闻,也便叹口气,退出车厢了。
  
  乌巢被烧后,曹昂率先领三万士兵撤走。袁军士气大跌,全军溃散,袁绍在慌乱中独领八百骑逃回河北。袁绍帐下忠义有胆识的谋士如田丰、沮授等都因政见不合或得罪小人等缘由先后被排挤,如今袁绍身边只剩下审配、逢纪等擅于奉承的小人。大军溃散后,审配跟在袁绍身边一起逃走,逢纪走散,自行奔逃,机缘巧合下竟得了刘协。
  
  刘协一醒,逢纪嫌行进太慢,索性弃了马车,命亲随骑马向邺县赶去。
  刘协始终如散了魂魄的傀儡一般,不哭也不笑,任由旁人操纵。
  
  过了几天,逢纪赶到邺县。袁绍逃到半路中自觉已无危险,停下来收整散卒与处理事务,尚未赶回邺县,逢纪竟是第一队到的人马。
  他命人将刘协送到城中一处高墙大院内,好吃好喝的软禁起来,自己则开始忙于处理政务。
  
  刘协被关的院子很大,院中有几间厢房,亦有假山小池,竹林花苑。士兵们对刘协的看管并不严,院中可准许他随意走动,只不准离开此院。
  然刘协将门窗关严了坐在房中,寸步不出。他盯着房中的香炉,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上月亮升起后,门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敲门声,旋即有个稚嫩的童声轻唤道:"你在不在房里?"
  刘协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借着月色他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牵着另一个八九岁大的少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屋中没有燃烛,刘协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色,沉静地看着两名少年轻手轻脚地在屋中摸来摸去,终于一个找到了火折子,一个找到了烛台,汇在一处将火点了起来。
  
  "吓!!!"
  年纪稍大的少年看见端坐在床边的刘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年纪较小的少年惊叫一声,扑入大少年的怀中瑟瑟发抖。
  大少年拍抚胸口,镇住惊魂,又低头温柔地轻抚小少年的背脊:"阿植,没事了没事了……"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刘协,怒道:"你在房里为什么不出声!"
  刘协死水般的眼睛微微起澜。
  
  两名少年却没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拍拍屁股站起来,大少年走到桌边坐下,冷着脸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小少年忙屁颠屁颠地在大少年身边坐下,低头看了看两人身边的距离,又扭着屁股挪近一些。
  刘协仿佛忘记了如何开口,始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大少年蹙眉道:"你不会哑了罢?"他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难怪刚才不应声……"
  小少年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起身蹬蹬蹬跑到柜子旁,捧下砚台,转回身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会写字吗?"
  刘协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大少年身上,嘶哑地开口:"你是曹丕?"他的声音如同锯木般沙哑难听。
  大少年愣了愣,沉下脸道:"你会说话。"
  小曹植惊讶地眨眨眼,转身踮起脚将砚台放了回去。
  
  曹丕在房中扫视了一圈,从桌上的壶里到了杯冷茶递给刘协:"润润嗓子。"
  刘协缓缓伸手接了,盯着那澄黄的液面,却不喝。
  曹丕叹气道:"放心罢,他们不会在茶里下毒。你既然被关到这里,说明你有利用价值。"
  刘协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将唇凑了上去。他干裂的嘴唇碰到冰冷的茶水,一阵透心锥骨的凉意,目光不由随着水面动了动。
  
  曹丕看着他喝完了一杯茶,道:"还要吗?"
  刘协缓缓地摇了摇头。
  曹丕一手托腮,曹植颠颠跑回哥哥身边坐下,学他的模样歪头托着腮,抬起下巴睨视刘协。
  
  "你是什么人,不能说吗?"曹丕神色冷然,眼神却透露了一丝急躁。
  刘协垂下眼,慢吞吞地出声:"我叫刘……二牛。"
  曹丕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刘协,沉吟道:"姓刘?你是皇室宗亲吗?……袁贼早有另立天子的心思,难道你是他的人选?"
  曹植奶声奶气地插嘴道:"你不要帮袁贼,他是大坏人!"
  刘协微微蹙眉,目光依旧沉静。
  
  曹丕见他不答,努力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却找不出端倪来,只得道:"这间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人——在今日之前,只有我和阿植两个人。你放心,外面没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你既然是今天被带进来的,外面局势的变化,你可知一二?"
  刘协望着少年太早看清世间沧桑的双眼,恍惚想起这个年纪的自己——那时候自己落在凉州军阀手中,朝不保夕,也如他一般擅于伪装,拥有坚强的假面。那时候不离不弃陪在自己身边的还是那个人,而时光一晃已六年。
  奇怪的是,他想起刘艾,心中竟没有痛感。
  
  他涩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曹丕道:"我听说袁绍离开邺县,是去征讨吕布了,如今已经几个月了,他还没有回来。战况如何?"
  刘协道:"袁绍败了,大军不日就将回来。"见曹丕神色瞬间变得焦急,他又补充道:"曹昂领三万幽州兵事先撤离,回幽州去了。"曹丕这才神色稍霁。
  曹植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袖:"我们怎么办?"
  曹丕神色凝重:"我二人的性命又怎能与江山基业相比?只要大哥能有所作为,你我二人性命不足惜。"
  小曹植分明是有些害怕的,却还是握着哥哥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草皮出场了……




40

40、第九章 ...


  翌日辰时,日已三竿,刘协躺在榻上定定地睁着眼睛望向床帏出神,忽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翻了个身,兴致恹恹,不想去应门。
  敲门声响了一阵便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刘协一转身,只见个子矮小的曹植费力地从窗口爬了进来。
  刘协:"……"
  曹植对他嘿嘿一笑,跳到房中,颠颠跑到门口将房门从里面打开。曹丕走了进来。
  刘协无精打采地坐起来:"有事吗?"
  曹丕板着脸道:"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当流行觞酌,并奏丝竹,仰而赋诗,畅谈人生意趣……"刘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曹丕耳热,瞪了刘协一眼,不说话了。
  曹植拽着刘协胳膊将他拉下床:"哎,走了走了!出去晒晒太阳!"
  
  曹氏兄弟被困邺县已久,每日只有他二人朝夕相对,早已相看两相厌了。如今好容易来了个刘协,自然都是万分新鲜,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他呆在一道,起码能有第三个人说说话。
  曹植拉着刘协走到一处水榭,水榭中已摆好了一架焦尾琴。
  
  曹丕坐到琴前,试拨了两个音,停顿片刻,缓缓弹了起来。
  他奏的曲子刘协从未听过,伊始大气磅礴,有千军万马铁蹄踏之势,奏了一段,忽又急转直下,曲调哀婉凄厉,似杜鹃啼血哀鸣,一声声如铁锯割扯着人的五脏六腑。
  有一种深埋的情绪在刘协体内呼之欲出,千回百转间好容易绕过层层山头,正欲拨开云雾一探究竟,琴声却突然停了。
  
  刘协紧蹙着眉,颤声道:"这是什么曲子?"
  曹丕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冷冷地开口:"前半段是父亲教的,后半段是我自己谱的曲。"
  曹植年纪还小,只听得出曲子的重轻急缓,却听不出其中深韵来。他道:"二牛哥你会弹吗?"
  刘协微微颌首。
  
  曹丕让出位置,刘协走上前,缓缓拨了几个音。这具焦尾琴工艺不佳,琴声浊重,好似未除醪糟的酒。他试着奏了一曲《欢情柳》,分明是婉转轻快的吴曲,却弹得令人浑身不适,说不出的膈应。
  曹丕皱着眉,似乎想抱怨,却又什么也没说。
  最后弹得是曹植,他琴技虽不高,却颇有天赋。弹了一曲《高山》,竟颇有几分"巍巍乎志在高山"的意味。
  
  曹植弹完后,曹丕将琴接了过去,一曲又一曲,尽是哀婉之调,却不如先前凄厉,刘协只觉心中酸涩,却又流不出泪来。
  曹植一边欣赏着哥哥弹琴的模样,一边与刘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牛哥是哪里人氏?"
  "……洛阳。"
  "哇!二牛哥你真的是皇室宗亲吗?"
  "……我是前幽州牧刘虞之侄。"
  "幽州牧……东海恭王之后?"
  "……是。"
  曹植咯咯笑了两声,道:"二牛哥,你和二哥一样不爱说话。"
  刘协低低"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曹植问道:"你觉得二哥弹得好吗?"
  刘协点点头:"不错。"
  曹植苦着脸道:"可我不爱听二哥弹琴,听得我很想哭。"
  刘协垂眼不语。
  
  过了一会儿,曹植道:"二牛哥,你说袁绍会杀我和二哥吗?"
  刘协终于抬头看他,伸出手轻抚他的后脑:"不会的,别担心。"
  曹植扁了扁嘴,轻声道:"其实我们被袁贼扣下之前二哥就和大哥说过,我们已经丢了爹的兖州和豫州,不管怎样也要抢下一块别的地盘,不然等爹回来之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猜,大哥或许真的管我们了……
  刘协怔住了。
  曹植接着道:"我不知道……大哥说爹不会回来了,二哥却说大哥是骗我的。二哥说程昱叔叔告诉他,爹可能是被吕布他们掳走了……"
  刘协缓缓摇头:"不是。"
  曹植怔了怔:"不是?"
  
  刘协心道:原来他是不愿接受父亲的死讯……
  心里好似有触动,又平静如死水一般。
  
  三人奏乐弹琴,曹丕又搬出纸笔写了几首诗——他确是极有才华的,只是诗词所咏的内容略嫌小气,不够磅礴。但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有此造诣已是难得。
  晚上刘协回房后早早躺下了,却又睁着眼难以入睡。心中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蓄势待发的、更为汹涌的波涛。
  夜静如水,只有窗外寒蛩不时凄鸣,伴他到天明。
  
  接下来几日刘协就陪着曹丕曹植二兄弟说说话、弹弹琴,大抵时候他都只是听着而已。
  到了第十日,曹植偷听到在大门外看守的士兵说袁绍即将回来,要处置曹家两位质子,害怕地跑来告诉曹丕和刘协。
  刘协这几日里已恢复不少精神,安慰两位少年道:"你们的兄长不会不顾你们安危,袁绍回来之前必会有人来救你们。"
  
  他说完之后又想起自己来。不知吕布现下如何,若他死了……当是最好。若他没死,定会四处寻访自己的下落。一旦他知道自己被劫至邺县,一定会派人前来。只是他要抢的,仅仅是汉家天子,至于天子究竟是谁,只怕并不重要。
  
  当夜,刘协竟当真听见寒蛩声中夹杂了枯草的响动声,似乎是有什么人踏过草丛,在他房前停留了片刻,又离开了。
  当他以为天亮之后不会再见到曹氏兄弟,不料清晨后,曹植和曹丕的交谈声照旧传入耳中。
  
  又打发过无趣的一日,晚上三名少年坐在水榭中发呆,一名卫兵提着食盒,穿过重重小径走向他们。
  曹丕曹植只道寻常,刘协却着意看了几眼,只是那小卒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待那小卒走至跟前,刘协低声惊呼道:"……铃铛!"
  乌桓公主铃铛脸上涂了一层褐色的胭脂,使她肤色接近中原人,眉毛也用炭笔描粗了,粗略一看,当真有几分中原男儿的风采。
  乔装进入的铃铛亦是吃了一惊:"是你!你怎会在此处?"
  曹家兄弟这时才抬头一看,也纷纷惊诧:"大嫂!"
  铃铛松了一口气:"我找遍了这座府邸才在这里找到你们。跟我走,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两名少年喜上眉梢,忙起身站到铃铛身旁。
  
  铃铛看了眼刘协,迟疑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刘协眉眼间写满犹疑,踌躇地站在原地:"我……算了,你们走罢……"
  铃铛却突然扣住他的手腕:"走罢!跟我离开邺县,我让子修派人送你回吕布身边。"
  曹丕吃了一惊,睁圆了凤眼瞪着刘协:"你是吕布的人?!"
  铃铛不容他们多说,拉着三名少年走过曲径,来到一处墙根下,将三人托上墙头。墙外早有曹昂的人等着了。
  
  刘协就此半是被迫半是顺从地跟着他们偷偷潜出邺县,坐上了前往幽州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半更,慢点补全下半章

最近在重修大纲,才思枯竭,原谅我放慢速度……




41

41、后续 ...


  曹丕曹植刘协被铃铛带走,半路被吕布派来的探子发现,曹丕和刘协被劫走,带回许县
  在许县曹丕和司马懿各种斗智斗勇日久生情。后来曹丕被铃铛救回幽州和曹昂汇合
  
  刘协回去后就变态了,一心只想弄死吕布,但吕布却一不小心真陷进去了。小皇帝慢慢发展自己的权势,终于有一天觉得自己可以担纲了,让吕布出去打孙权(赤壁之战)自己顺便在许县肃清吕布的党派。
  吕布知道他的计划,一开始不肯去,刘协摆事实讲道理各种虚伪,吕布最终还是去了,留下一句"愿陛下不要辜负末将的情意。"
  
  吕布走后,刘协做了一个梦,梦到刘艾温柔地笑着,身后白雪皑皑,他鲜衣负手而立:祝陛下得复大汉江山。
  刘协醒来后泪流满面,自言自语:其实我求的,却不是天下。我求权势,只为有朝一日不再受制于人。只为有朝一日,得一人真心相伴。
  然而曾经他以为真心相伴的那人不仅不是真心,且已经天人永隔,那抢这江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南边,赤壁。
  吕布率四十万大军从水路南下,在赤壁与孙权对垒。背后的许县局势一触即发。
  
  北边,幽州。
  曹昂趁许县空虚,趁机北伐,曹丕领兵。司马懿率兵对抗,两人沙场重逢
  
  --------------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老实说后面想写什么我差不多都忘光了,零碎记得这么一点,就把大纲丢下来,算了结一件债务。

弃坑什么的,我知道我一定会遭报应的,于是躺平任殴打【捂脸,打人不打脸啊……
轻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