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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重生之平生事》作者:越绫歌
1、庆功宴 ...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此文有存稿,我寒假断网一直在存,就是为了不断更!新文要靠大家支持!
注意:文中的名字【刘晟】中的【晟】为多音字,这里读cheng[二声],特别标注。
一阵白光闪起,陆艺华豁然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在撞上前面靠背的前一刻伸手抵住,稍稍松了口气。
"师座,前面刚刚过了黄包车,车子让了一下,您没事吧?"副驾驶上坐着的一个年轻军官扭过头道,笑容阳光明媚。
"没事。"陆艺华下意识地回答,然后瞬间便睁大了双眼,仿佛受惊般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青年军官,喃喃道,"……正则?"
"师座?"刘晟转过头,见陆艺华神色不对,忙道,"方才撞了一下,师座可是不舒服?"
陆艺华一怔,下意识答道:"还好。"随即又接着问,"还有多长时间到?"
刘晟见陆艺华没事,才低头看表:"快了,应该再有十几分钟。"
"嗯。"陆艺华轻轻应了一声。
这里,是重庆。
陆艺华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他从来没想过他还能回到这里。视线余光从刘晟身上滑过,陆艺华轻轻闭上眼,这个时候正则还活着,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刘正则还活着,还没有死在那场令所有军人难堪的内战中。
刘晟是陆艺华的副官,从陆艺华发迹伊始就跟在他身边,更是在华夏内战一开始便挡在了他前面,最后中弹身亡,他死在奸细手中,而非战场。
陆艺华还记得,他当初的想法,在现在看来那是一种近乎天真的想法,他竟然认为曾经参加过围剿的他——即将调任剿共前线担任重职的司令官,真的可能在投降后,能够在那种极端的政治环境中好好的生存下来,即使他并未就任。
陆艺华突然想笑,他发现他的前世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而他在那场梦里迷失了一生,最后终于死在了梦靥里,前世如若豪华盛宴,前半场灯火辉煌,后半场人声鼎沸,结束后却是杯盘狼藉了无生趣。
"师座,到了。"突然而至的声音将陆艺华从回忆中带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站在门外为陆艺华开门的刘晟突然发现他这位师座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整个人仿佛一块寒玉,却寒气内敛。
陆艺华从车上下来,被卫兵隔开的一段路两旁,镁光灯闪成一片。
陆艺华抬头看去,庆功会的举办场所异常豪华,这里是他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被授予了荣誉第一师师长,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那个人。
深吸一口气,陆艺华对刘晟道:"咱们进去!"
这一次授勋仪式很隆重,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和他一块儿,这个陆艺华并不在意,陆艺华在意的是,他今天是否还能够遇到那个人。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陆艺华站在长桌旁,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向宴会。授勋仪式对外开放,记者很多,同前世不同的是,由于他的刻意,今天没有记者过来找他。陆艺华顺手拿了个盘子挑了最让他看得上眼的鹅肝品尝起来。
"敬安,怎么在这里啊?"声音刚刚响起,一杯红酒就已经递到了陆艺华眼前。
放下盘子擦了擦嘴,陆艺华这才接过酒杯,看向来人。
来人三十多岁年纪,并不十分英俊却自有一股斯文之气,架着金丝边眼镜的脸上挂着些许微笑,陆艺华笑道:"还不是这里清静,倒是张大记者来这里肯定有事,怎么有时间和我说话?"
张乾林摇了摇头:"敬安如今可是大英雄,我还想拿到第一手资料呢,自然要多多接触,只是原想要争取一番,没料到你会在这里躲闲,竟是便宜了我。"
见到张乾林这么说,陆艺华原本因为重生而有些郁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这个张乾林是陆艺华上学时期的好友,当初陆艺华年纪还小,堪堪十五岁,又是刚从国外归来,虽说家大势大,但身边的朋友无不是冲着他陆家少爷的身份去的,偶然得知国外读书时的好友竟然也在上海,自然欣喜异常,一来二去关系愈加亲密,竟比上学时期还要好上三分。
张乾林是川中大户张家幼子,上有两姐一兄,都比他要大上十多岁,他这个小弟自然就得了众人的宠爱,无需管理家财的他也乐得清闲,早早出门增长见识,回国后便根据自己的学识和爱好做了'大公报'的特约记者,拿着一份于他无所谓,于大多数人却是无比丰厚的工资。
这个人,也已经多年不见了。
内战时期陆艺华无暇自顾,再加上国内形势委实太乱,与很多好友都断了联系,他隐约听得张乾林回了四川老家劝家人变卖家财移居海外。
走之前还曾联系过他,只是当时他刚接起电话便有一队宪兵要见他,当时他已经在那个人劝说下准备投共,他急着销毁资料,约了时间再见后就挂了电话,却没想到再也没见成。
陆艺华突然觉得事事无常,他能够回到这个他人生的转折点,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选择,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
陆艺华压下心中忽起的涩感,与张乾林碰了碰杯,接着他的话道:"是啊,在这里躲闲,原本可能就是为了便宜你,你说要怎么谢我?"
张乾林道:"是兄弟就不要谢了,想当初我去当记者,你考了黄埔军校,如今我还是记者,你却已经晋升将军,算是补偿我的心理损伤,也要让我全程采访吧?"
"你倒是会咬文嚼字。"陆艺华大笑,"那你就跟着我吧,不过礼数可不能少,哪天有空,跟我一起回去见见我爸,他老人家可是想你的很。"
"就这么说定了。"张乾林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缘处晃了一圈,"不过,我可是没地方住的,听说你在南京有一处不错的公馆?"
"是老爷子为了方便我买下的,我可还没住过呢,又便宜你一回。"
张乾林一口喝干杯中剩余的酒,眼睛内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谁让我一直这么好运?"
宴会快结束时,陆艺华出门时已经微醉,他酒量再好也抵不住张乾林拿着各种借口灌。其实前世的时候他醉的还要厉害,那个时候他与一众获胜将军一样意气风发,在热闹处盘桓自然醉的较快,也就没时间与张乾林多说话,两人也只是在宴会结束后两天才找时间聊了一会儿,而那时候他虽然有空了,张乾林却开始忙了,交流时间自然不多。
陆艺华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醒酒,这时刘晟匆匆走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由于宴会热闹陆艺华听不大清,反问道:"什么?"
"师座,军需处已经放了补给,刚刚派了人去公馆,说是必须等您亲自过去才能够将文件拿出来。"刘晟稍稍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军需处?"陆艺华重复了一遍,他还有点儿晕,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是一个少校。"
"等等!"陆艺华豁然睁开眼,眼睛内朦胧散尽,"一个少校?"
对于陆艺华的异常反应,刘晟显得诧异,却还是尽职地回到道:"是的。"见陆艺华拿起一杯柠檬汁喝了一口,手指不断地摸索着杯壁,刘晟问道,"师座,这个少校有问题?"
"有问题?哦,不,没问题,他一个少校怎么会有问题?"陆艺华眯了眯眼睛,放下杯子站起身,道,"找个人给乾林带个话儿,说我暂时有事,等会儿让他自己走。咱们回去。"
"是!"
陆艺华坐上车往公馆赶时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真实,真的要见到他了?
赵睿,赵永书,那个让他的今天变成他的人生转折点的那个人,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脑海中突然而至的记忆是否只是一场看似真实的梦境,毕竟"重生"这两个字太过玄奇,总让人不那么相信。
可是,今天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却不得不令他相信了,那些记忆是真实的,而赵睿出现了。记忆中,赵睿便是这么走到了他身边,一步一步,看似缓慢,脚步却无比坚实,取代了他身边所能依靠的所有人,成为他内心深处最能够最愿意去相信的人,然而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看着车窗外那栋越来越近的白色欧式建筑,陆艺华皱着的眉头缓缓散开,一分慵懒三分魅惑,他不想再失败,但有些事却必须经历,手掌抚上胸口跳动的位置,陆艺华脸上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下来。
陆艺华下车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的那个青年军官。
还略带着稚气的年轻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发平和,柔软的短发让人想要摸上一摸,眼睛很大,异常灵动,黑白分明。青年军官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臂弯里夹着黑色的文件包,见到他下车的同时,反射性的立正敬礼,声音清亮悦耳:"军需处少校赵睿见过陆长官!"
"军需处少校赵睿见过陆长官!"
陆艺华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心情,仿佛梦魔般的声音穿透时空想在耳边,在失去生命时都不曾有过恨意竟然蓬勃而来,却又在视线扫过那张俊秀的脸庞时瞬间消散,他的重生仿佛只为了听到这一声呼唤,仿佛只为了再见一见这张脸庞。
陆艺华突然明白了他当初的执念,那么深刻,深刻到让灵魂颤动。
追根究底,他能够重新回到这里,原因或许并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耀或者忠诚,而是他内心深处对眼前这个人的执念。
陆艺华在心里这样想,永书,赵睿。
2
2、骄傲 ...
在刘晟示意下,跟着陆艺华进入公馆的赵睿不时朝四周看着,初次进入这里,他有些紧张,毕竟前面那个人是华夏的抗战英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陆军少将了。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上的少校军衔,赵睿暗自撇了撇嘴。
不过,陆艺华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赵睿回过神来,视线放在走在前面的陆艺华背上,陆艺华很年轻,虽然他早已经知道这位将军的年纪了,但他还是惊诧于他的年轻。
虽然作为文职官员,他没有上过一天前线,但是战场的磨人他还是了解一点儿的,而眼前的这位将军除了一身尚未消散的硝烟气外,虽然整个人给人一种很难理解的悲情感觉,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沧老。
正想着,他们已经进了屋子,刚才跟着的人留在了房子外面,屋子内只有他和陆艺华,以及那位时刻不离陆艺华身旁的副官,听说陆艺华曾经救过这个人的命。
"请喝茶,今天师座喝得多了,赵少校先等等。"
胡思乱想间,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已经放在了赵睿面前的茶几上,赵睿连忙接过,点头道谢:"不用麻烦了,我交了文件就走,刘副官您忙。"
刘晟笑了笑:"那你在这里等,我出去安排事情去了。"
"您忙,您忙。"边说,赵睿边站起身送人,虽然他是来这里公干的,不需要看人脸色,但刘晟毕竟是陆艺华的副官,可谓是心腹手下,自然不是他一个少校能够轻看的,何况这个副官也已经是中校军衔了,虽然只是职务军衔,但他赵睿少校的也只是职务军衔。
等刘晟的身影消失,赵睿才又回去坐下,说实话他挺喜欢这里的,房子很漂亮,雅致里又透漏着大气,果然和他听说的一样,这位陆将军还是名门之后呢。
只是再怎么漂亮的地方,不是自己的,空荡荡地坐着都会让人难受,将近半个小时,赵睿都以为人家将他忘了的时候,陆艺华从楼上下来了。这时,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军装,一身家常服的陆艺华周身气息显得平和了不少,迎着陆艺华的视线立正行礼,赵睿突然就感觉到心跳快了那么一拍。
"军需处少校赵睿见过陆长官!"这一句话说出来,或许是喊得声音大了的缘故,赵睿那张白皙的脸突然涨的通红,而发现了这一切后,那抹红色不退反升,从脸庞蔓延到耳根,覆盖了脖颈。
赵睿觉得他再没有比今天丢人的时候了,竟然会窘到这个境地,丢人丢大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自怨自艾,陆艺华便已经走到了他对面的沙发椅前,见他还在那儿磨蹭,陆艺华一阵好笑,心道这人还真是和上辈子一般的性情,胸中不由生出些许温情,想要逗逗他。
赵睿只来得及听到陆艺华的轻笑,陆艺华就已经从兜里摸出了烟盒,夹出一根便屈指弹了过去:"哎!接着这个!"
赵睿被惊得回过神,还未全然清醒又被陆艺华腕表反出的光闪了眼,下意识撤后一步,伸手接住那支划着弧线飞到身边的香烟。
赵睿久久没有动,怔怔地看着已经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陆艺华,只见陆艺华点起一根烟,一双眼睛看着他仿佛玩笑道:"怎么,我的烟还入不了赵少校的眼?"
"不,不是。"赵睿掐了自己一下,也坐了下去,"只是没反应过来。"
"现在反应过来就行。"陆艺华笑了笑,觉得这么谈下去也未尝不可,这个人还是那么有意思,想着这些,他往后面一靠,说道,"路少校看起来也是年轻人,有二十了吧?出来做事家里放心?"
"怎么会不放心?"赵睿奇怪地看了陆艺华一眼,"我都二十三了,都大学毕业一年了,再说我们在后方做文职工作的人还是很安全的。"
"二十三了啊?"陆艺华面上做出惊呼的表情,内心却想发笑,顺着赵睿的话说道,"只是军需这块儿有时候也要往前线跑吧?"
"那也有专人,陆长官不知道这些?"
"嗯,知道倒是知道,只是好奇赵少校的工作而已。"陆艺华喝了口茶,接着道,"话说回来了,我冒昧问一句,赵少校名睿,字什么?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陆长官赵少校的说话,你叫我敬安就好。"
"陆长官说哪里话,您是我长官,卑职怎敢放肆。"赵睿恭恭敬敬地说道,"陆长官叫卑职永书就好。"
"这会儿又出来卑职了,那你还是叫陆长官,自称我吧,不然说不定暗地里得怎么骂我。"
"卑职不敢。"
赵睿这样的姿态让陆艺华好笑,若不是他了解赵睿,他真的会以为赵睿很恭谨,但现在他可不会这么认为,这个人这会儿估计就在心里腹诽他这个长官。
见赵睿的称呼改不过来,陆艺华也不再劝说,随即将话拉回了正题:"我听下属报告说赵少校手里的文件要亲自交给我?那拨给我们的应该就不止是军需处的常规补给了吧?"
听到说了正题,赵睿坐直了身体,将整理完毕的资料递了过去,道:"拨给荣誉第一师的补给还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常规补给,您先看看资料。"
见陆艺华翻过了一遍资料,赵睿才接着道,"何部长让我来主要是要告诉您,现在兵源虽然紧张,却还有空额,您可以争取。"
"争取?"将资料放到一边,陆艺华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道:"就这些?"
"就这些,何部长说务必让我亲自告诉您。"
兵源有空额,还可以争取,这件事儿在前世是没有的。
陆艺华盯着对面的赵睿,前世里赵睿并没有对他说过这个消息。
是前世的赵睿隐瞒了实情避免他势力发展,还是今生多出来的事情?
不,应该不是赵睿隐瞒,陆艺华按了按鬓角想到,赵睿没这个动机,现在这个阶段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那么就是这一世多出来的了。
也算对他有利,陆艺华暗自松口气。
虽然想通了结果,这件事却也再次提醒了陆艺华,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将陆艺华已经结疤的伤口重新撕裂来提醒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赵睿。
突然就没了谈下去的兴致,陆艺华按灭了烟叫人将赵睿送出去后,一个人回了卧室。
刘晟送完赵睿回头进院子时,习惯性地看了看陆艺华卧室的窗户,正好看到陆艺华的房间灯光熄灭,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今天的师座不大对劲。
对外人来说这点儿改变不明显,但对于他这来说,陆艺华这种遮掩却没有丝毫用处。把今天发生的事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刘晟若有所思。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陆艺华有着一个怎么看都算不错的出身。
上海大财阀陆家的大少爷,黄埔一期的优秀毕业生,年纪轻轻的少将师长,被寄予厚望的抗战英雄,这些身份从陆艺华出生起开始渐次环绕在他身上。
尚未过而立之年的陆艺华从寂寂无闻到名动华夏,也只是用了十年而已,在旁人眼中,这位现年不过二十九岁的将军前路坦荡,仕途光明。
但是,只有陆艺华自己才明白,什么叫做战争催人老。
他还记得,他曾经的愿望和张乾林相同,将家业留给兄弟姐妹,他自己则依靠自己的才学去闯一番天地,可战争如此突然,只是突然间他就看清楚了战争与他的距离是那么接近。
"敬安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照自己的希望生活?不过你去了黄埔,我当了记者,以后我去找你采访,虽说方向不同,咱们还是可以一块儿朝着一个方向走,总还算有个念想,如今世道这么乱,能有个念想就不错啦。"
陆艺华想起了张乾林说的这句话:如今世道这么乱,能有个念想就不错啦。
"敬安走啊,烧了资料就走!快走啊!"
"司令,赶紧走,这里不是咱们待的地儿,那畜生分明就是过河拆桥!"
"敬安,我已经听你的在美国置了产业,伯父我帮着照看一段日子,你办好事可得赶紧来。"
"抱歉,敬安。"
"警卫营的兄弟跟我一起出去!掩护司令离开!"
离开。离开。
陆艺华眼睛酸涩,他到底还是辜负了他们的牺牲,他没有离开。
那个时候,他实在太过天真,总是不甘心,总以为他这条命够值钱,以至于最后搭上了正则也还没回头,硬生生连自己也搭上,重生一次才知道后悔。
赵睿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其他心思他不知道,前世的他太骄傲自负,时间也太少,赵睿的变化从没有引起过他的注意,现在冷静想来,赵睿也不是没有过挣扎。
只是现在,赵睿是否已经和那边接上了头?或许还没有,赵睿职位太低,看样子不像。
而他也应该想想,他这个国军少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与其注定失败,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三分胜算。
如今国难当头,他有身份有能力,就要出一份力,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
前世今生这样的事都能够发生,那么其他的也并非是全然注定好的。
他不相信凭他就把握不住这乱世里哪怕一丝一毫的赢面儿。
现在就走,他不甘心,也放不下那份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需要支持,依旧呼喊收藏评论,其实,我很在意这些的。:-D
3
3、梦里某一天 ...
这天晚上,陆艺华睡得并不安稳,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随着这次宴会释放出来,化作一幕幕动作清晰而缓慢的影像,久久徘徊。那些忠诚,那些荣耀,那些刻在骨头上的激烈情绪,不断地冲击着他这具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年轻躯体。
急促的呼吸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平缓,陆艺华慢慢睁开眼睛,双目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这时候,天色已经泛白,阳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屋子。
梦中是前世里的某一天,赵睿与他初见面,陆艺华只觉着这么一个俊秀书生样子的人竟然也会到军队来,虽说只是在军需处任文职,但也让他很好奇,不可否认的是,若非赵睿天生长得一副好面相,见惯了美人儿的他还真不会多看一眼。
陆艺华少年离家,无人管束下养成了风流不羁的性子,一眼看上赵睿,当天晚上就将人拐上了床,陆艺华依稀记得,赵睿当时挣扎的厉害,到最后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流。
当时正是陆艺华意气风发的时候,哪容得下这样微弱的拒绝,再说拒绝过他的人多了,有九成都是故作姿态,那时候的他太过自负,再加上他确实起了一丝以前不曾有过的心思,理所当然地借着酒意半强着上了这个俊秀的人儿。
陆艺华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他不是那些不识情趣的毛头小伙子,连着□都很会顾及对方的感受,手段老练,节奏不快不慢得正好两个人都能享受到。
但这些都抵不住怀里人的扭动,断断续续的抽噎和呻yin声交织成一片,猫爪儿一样挠在陆艺华心头,只弄得他爽快无比。
跟了陆艺华那么长时间,这位长官兼兄弟是什么人,刘晟一清二楚,那天晚上见来送信的年轻军官没离开,他就有了准备,等第二天陆艺华神清气爽地走出卧室,又让他准备清粥和衣服,便明白晚上发生什么事了,轻车熟路地吩咐了下去。
这个时候对军官的风评还是很在乎的,不过只要你没笨到将事摆在明面儿上,谁管你那么多?这世道,又有哪个敢拍着胸口保证底下没半点儿龌龊事?
以陆艺华风流,刘晟处理这些事情也都熟练了,只是以往陆艺华不会这么胡闹,直接就上了个首次见面的军需处年轻少校。
刘晟将衣服拿到房间放在正在熟睡中的人床头,同时让人热了粥后,就有点儿拿不定注意。
而且,让刘晟顾虑的是,他虽然一直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但是由陆艺华亲自吩咐了又吩咐的,还真是头一次,为了照顾赵睿,陆艺华出门连他这个副官都没带。权衡之下,刘晟觉得,还是等陆艺华回来再说。
赵睿这一天倒也安静,仿佛前一晚上的事儿根本没发生,一个人坐在卧室里,饿了喝粥,渴了喝水,累了睡觉,这屋子用具齐全,还向着阳,不出去也没什么。
若非隔段时间就要进屋一趟,问问他有什么需要的话,刘晟几乎以为这屋子里没人。
安静了一天,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陆艺华回来听刘晟说赵睿还在的时候惊了一下,等他听完赵睿这一天的表现后,这种惊讶已经转为了趣味。
昨天夜里那种非同一般的心思原本已经随着一整天的忙碌消退了不少,这下子经人一提醒又冒了出来,陆艺华突然很想见见这个赵睿。
"陆长官?"
陆艺华推开门的时候,赵睿正站在宽大的窗户旁,随着他转过身,侧脸处光影转换,并不太合身的衬衣穿在他身上,陆艺华只觉到心中豁然绷起了一根弦,然后缓缓断裂。
并未在意这些奇怪的感觉,陆艺华一步步走向赵睿,然后在他身侧站定,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落点是楼前的靶场。陆艺华微微一笑,低头问道:"想下去玩玩吗?我让人准备——"话音未落,陆艺华本能地朝旁边跨出一步,右手一挡,随即翻腕捏住赵睿的手腕。
"哐当——"
一把匕首落在陆艺华脚边。
刚才陆艺华的动作只是预知危险后的本能,然而现在听到这一声,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伸出左臂揽住赵睿的腰,将他固定在身旁,一脚将匕首踢开,捏着赵睿手腕的五指加大力气,直到赵睿痛呼,他才挑眉道:"怎么,想杀我?"
赵睿挣了一下,见陆艺华丝毫不动,也不再徒劳试探,将头一扭,"哼"了一声:"放开我!"
陆艺华将可能的地方摸了个遍,再没找到其他东西,赵睿的脸也已经通红,才伸手将人扔到了床上,看了他一眼:"倒是有骨气。"说着,走到一旁,拾起地上的匕首拿着里颠了颠,感觉到赵睿的视线随着匕首一动,低笑一声随手扔出窗外。
"你——"赵睿怒目而视。
"我怎么了?"陆艺华故意道,然后又看了眼窗外,恍然大悟似地道,"你说那匕首啊,那把不好,宝贝儿要的话,改天我送你把好的,保证比这锋利。"
"谁是你宝贝儿!"赵睿"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由于动作太猛拉动伤口又坐了回去,陆艺华"呵"地笑出来,换来赵睿的瞪视,"笑什么笑!谁告诉你我要匕首!"
陆艺华不置可否,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哟,不要匕首啊,不要匕首也不能这么喊啊,不是才叫过陆长官,怎么一会儿就忘了礼节?"
见赵睿不说话,陆艺华指了指茶几上的水瓶:"你刚才做了'剧烈'活动,又说了那么多话,渴不?要不要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听出被他故意加重的"剧烈"两个人,赵睿一阵不自在,他是大学毕业,又接受了比较系统的军事素质培养,他们那一期他也算顶尖的,原以为即使拼不过也不应该差太多,他总有机会逃走,没想到一下就被制住了。
刚毕业的学生表现的再成熟也还单纯得很,看表情陆艺华就知道他想什么,唇角勾起一抹隐藏的笑意,他越来越感觉到有意思了。
想起还有一件事儿没办,陆艺华也不在这儿打扰他,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刚开门,就感觉到身后那人准备松口气,陆艺华停住脚步,硬生生让赵睿将那口气又憋了回去,转头看着赵睿瞪大的双眼,道:"刚才被你闹得忘了说,我和你们军需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你不用回去了,我这儿正好缺个机要秘书,你从今儿起就跟我了。"说完,在赵睿不可置信的眼神下,从容地迈步离开。
下楼后陆艺华松了松领口,给自己倒杯了酒,只喝了一口,便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师座很高兴?"刘晟正好从外面进来,见状诧异道。
"太有意思了。"陆艺华良久才止住笑意,视线在刘晟手中的匕首上扫了一圈,倒了杯酒得给他,道,"等会儿把这房子里的危险品都收起来,我就不信了,还制不住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会不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陆艺华嗤笑,"就他那身手?你别是刚下了战场几个月就生锈了吧?"
"我生锈不生锈我感觉不到,倒是师座您,不仅没生锈,还生出了闲情逸致。"刘晟跟着陆艺华的时间比较长,与其他人情分不一样,在他面前也比较放松。只是开玩笑归开玩笑,刘晟还是提醒道,"您还是注意点儿为好。"
陆艺华点点头,又道:"等明天你去军需处一趟,查一下赵睿这个人,没问题的话,把他的档案调咱们这儿来。"
"嗯。"刘晟应下,"赵睿只是个少校,应该不难。"
"是啊,只是个少校,又没有背景,不难。"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楼上传过来,明显是晚上没休息好的后遗症。陆艺华抬眼看去,果然见到已经穿好了军装的赵睿站在楼梯口,一脸的讽刺:"陆师座可真是看得起卑职,区区一个少校就能够让您亲自下命令调职。"
陆艺华没在意他的话,只是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赵睿撇嘴:"我又不是陆师座养的小猫小狗,凭什么就不能挪窝儿。"
"噗,咳——"陆艺华还没反应,旁边的刘晟一口酒已经喷了出来,连忙放下杯子,掏出手帕一边擦酒渍,一边道歉,"对不住,咳,对不住,咳咳——"
显然,赵睿也发觉了"挪窝儿"俩字儿不合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陆艺华见刘晟一条手帕不够用,掏出自己的递给他,也是一脸笑意,向赵睿调侃道:"嘿,宝贝儿,你这杀伤力够大的啊,这是觉得待屋里委屈了,出来祸害我亲信来了啊?"
"我说过了,谁是你宝贝儿?!"赵睿瞪眼,"你这人怎么没记性?还有你为什么骗我?"
"呵呵——"刘晟擦掉衣服上最后一处比较明显的酒渍,将手帕收起来,给面子的笑了两声,然后朝陆艺华告辞,"师座,我先走了。"
"嗯。"陆艺华点头。
赵睿见刘晟离开也下了楼,一扬脖子,提高了声音道:"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
"调职!"
"哦,我刚才不是让调了嘛。"
"你对我说那会儿你还没下命令!"赵睿提醒,道,"刚才我在你下属前给了你面子没有违抗你命令,投桃报李你也应该做点儿什么吧?"
"哦!"陆艺华忍着笑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算投桃报李?"
"当然是把我送回去!"
"可我刚才已经下了命令啊。"陆艺华故作叹气。
"你不说明天吗?你再给那个副官说一声就行了呗,又不费什么事儿!"
看着赵睿理所当然的样儿,陆艺华差点岔气,赶忙憋住,严肃道:"什么叫那个副官,那是我的副官,叫刘晟,字正则,你要么叫刘副官,要么直接叫正则。以后天天共事呢,得学着点儿说话,不然不讨喜,军队可不比文职部门。"
"我在这儿讨喜干嘛?"赵睿撇了他一眼,突然发觉不对劲儿,豁然转头盯住一脸正经的陆艺华,"你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呗。"
"你耍我?"
你终于听明白了,陆艺华暗道,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你从哪儿听出来我耍你了?"
"那你给我开证明,让我离开!"
"开什么证明啊,你不都是我的人了嘛!哎!干什么?你干什么?先听我说完,坐下坐下,抽根烟咱们慢慢谈,这不离明天还早着呐……"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10个啦,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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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喜欢的男人 ...
连陆艺华自己都没料到,心情烦闷之下,他竟然会梦到那些事情。
那种噬骨的味道要比他所见识过的所有刺激都来得味久情长,让他只是想想都能兴奋起来。
陆艺华一边摩挲着手枪,一边思考着过一段日子等他的假期申请批复下来后,是不是再做一回浪荡公子,赵睿的好处真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上的,从他重生开始到现在,两个月有余的时间里,他可是一个人还没碰过,无论他怎么不愿意,都不能否认——他想赵睿了。
甩甩脑袋,陆艺华丢掉那些现在看来完全不切实际的想法,抬起手臂瞄准靶子,"砰!砰!砰!"三声,靶子中心瞬间多出三个孔洞,张乾林从他身后走过来,颠了颠手中那把枪,笑道:"怎么,靶子都让给我了,敬安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陆艺华也不在意,伸手侧引,"咱们去那边坐坐?"将枪递给一旁站着的卫兵,陆艺华坐下道,"你这段日子不忙?我听说你们报社挪到武汉了?你既然这个时候来这里应该有公务吧,只是我看着怎么像混日子?"
"什么混子日子。"张乾林笑骂,"公务倒是有,不过谁让我那天庆功宴上遇到你。原本来之前想着约几个专访做,应酬时免不了要拘着自己个儿,现在好了,专访也做了我人也自由了,这倒是个好工作。不过,话说回来——"张乾林一顿,话音拐了个弯儿戛然而止。
陆艺华看他一眼:"有什么就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倒不是我吞吞吐吐,而是敬安你——"张乾林拉长了声音,引来足够多注意力才道,"我说敬安,听说你新看上一少校?"
这下轮到陆艺华惊讶了:"你说什么?"
张乾林放下茶杯,身子稍稍前倾,笑得暧昧:"你说我说什么,就你那点事儿,猜也能猜得出来啊,昨天你那么丢下我就走了,回来我一问,说是来了个年轻漂亮的校官?"
"谁告诉你的?人家可是军需处何部长派来给我送材料的。"见张乾林不信,他又接了一句,"怎么说也一个少校呢,学历高能力强的,你也不想想,是我说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么?"
看陆艺华样子真不像,张乾林这才重新靠回椅子里,末了还不轻不重地追加道:"我可听说你都禁欲两个月了,这难道都假的?"
陆艺华一口水呛在气管中,吐都吐不得,只得咳嗽了两声,拿手帕擦了擦到:"你这又哪儿听说的?"说着皱眉道,"那些什么的都正则告诉你的?"
闻言张乾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站在外围的刘晟,抬手锤了一下陆艺华的胸口,压低声音道:"敬安,要我说啊,看咱们正则就不错,身材一流,相貌堂堂,你何必舍近求远?"
要说刘晟长得还真是不错,当初陆艺华救下刘晟时,刘晟也才二十,比陆艺华也就大了那么一岁,怎么看都有一股儿落魄公子哥儿的味儿。陆艺华也不是没起过那样的心思,只是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长情的人,逢场作戏还可以,找人结伴过日子还不够,刘晟是他身边的人,闹破了大家不好见面,也就歇了那个心思。
如今被人提及,陆艺华恍然发现,因为长期军旅生活的缘故,刘晟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已不再白皙,却也不黑,锻炼有加的身体包裹在军装中,显得挺拔颀长。
这一发现,陆艺华的目光就有那么点儿焦灼的意味。
昨天晚上那种旖旎的感觉顺着脊柱往上爬,一声呻yin突兀地出现,一盆冷水一样破在陆艺华心头,他猛地回过神。
张乾林看着陆艺华的面部表情变换,耸耸肩,说实话看表情他就知道陆艺华心里绝对有人,不然就他过去了解的,陆艺华会两个月都没碰个人?只怕单是昨天那俊秀疏朗的小军官就跑不了。
叹了口气,张乾林也不再多劝。
刚才他那么说其实也算是认真,虽然他不认同陆艺华的性取向,但他还是觉得早日找个人过日子的好,刘晟年轻有为,相貌也算得上乘,虽说没有陆艺华以前的那些个情人妩媚,但这一点在张乾林眼中完全不重要,在他看来,刘晟比那些不男不女的强多了。
张乾林在美国认识的陆艺华,当时陆艺华才十二岁,比他整整小了四岁,两人一个学校又都是上海人,一口乡音说出来立时就亲近不少,再加上生活环境相似,为人处世也都差不多,理所当然成了好友。
张乾林将陆艺华当亲弟弟照顾,回到上海后更是那样,那一年陆艺华十九岁,回上海公干,正巧碰到张乾林,两个人喝的都有点多,就在外面开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张乾林去叫陆艺华起床,眼角余光从陆艺华肩膀越过看向房内,豁然被一具赤身裸体的少年身体惊得愣在那里。
他这一发现也不是没劝说过,只是陆艺华完全听不进去。
"我确实喜欢这些漂亮少年,你也别劝了,直接说准备怎么办吧。"当时的陆艺华正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少年调笑,见他过来,直接用话将他堵了,"其实你想想,这和你砸钱捧那些交际花,并没什么本质差别。"
现在想来都头疼的厉害,他不是没见过人玩儿这个,只是那些人差不多都成家立业,偶尔尝个新鲜而已,再说那些人和他没关系,他没必要管着,但陆艺华……他可是当成亲弟弟看的。
"上午我还有点儿事,就不陪你了。"陆艺华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走之前还是说道,"乾林,刚才那些话可别再说了,闹大了大家不好见面,正则是我兄弟,别害了人家。"
张乾林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还是希望你还是听句劝,二十九不算不小了,多想想伯父。"
"嗯。"陆艺华应了一声,站起身,"你歇着吧。"
那是一个夏天,十九岁的陆艺华趁着假期往家赶,希望能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那时候陆艺华还没有如今的沉稳内敛,张扬得不懂得隐藏身上的杀伐之气,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种令旁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中。
与家人团聚过后,等着陆艺华的便是一帮子朋友的请客聚会,地点各异,人员庞杂。
那天是个阴天,在上海全程陪同他的张乾林因为他喜欢男人这事儿正想着法子劝他,陆艺华不是个能听得去劝的人,一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不耐烦起来,梗着脖子顶了两句嘴:我老子都不管我这个,你哪捞来的权利?!
一句话将张乾林气得掀了桌子,陆艺华也是气急,事后后悔却找不到台阶下,干脆揽住身边的漂亮男孩儿离开,直接将张乾林一个人扔在了夜总会,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出了门就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晟,一张白皙的面孔略显稚气,身穿黑色学生装,搭眼看去就是个乖仔学生。陆艺华喊住那些将人往角落里扔的门卫:"等等,这人是谁?怎么晕大街上了?"
"陆大少,这人是上海刘家当铺的少东家。"还未等那些门卫说话,陆艺华怀里的少年就已经开了口。
"刘家当铺?少东家?少东家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那少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听说年前刘家当铺遭了贼,店里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连仓库都空了,刘掌柜举家还债,这个少东家也辍学出来做事,听说还是个好工作呢。"
"好工作?"陆艺华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巧对上青年那双亮得慑人的双眸,心中一动,面上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少年,"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好工作的?难不成还关心这些?"见那少年眼神一闪,他也不理,朝身后跟着的卫兵摆了摆手:"将这个人带回去。"
听得这话,那少年脸上一喜,陆艺华放开揽在他身上的手,摸出一叠子钞票递了过去。
"陆大少,您,您这是……"那少年愣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
"趁我高兴赶紧拿着。"见他没接钱,陆艺华面上有些不耐,"我做回好事不容易。"
"哦。"少年赶忙接过,做他这一行的惯会看人脸色,知道眼前这位陆大少是真的不耐烦了,尽管人仍旧愣愣的,却利索地接了下来。
刘晟的脖颈从军装领口延伸出来,陆艺华眼神发暗,坐在后座上甚至能够看清楚他的汗毛。
这个人已经不复当初的少年模样了,这是一个绝对的军人,任谁看到,都是只能赞叹一声的。
陆艺华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出来的异样,那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正则,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我比师座大一岁,是正好三十。"刘晟看着前面的路道。
陆艺华突然笑了起来,刘晟正开着车,陆艺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还是从声音里听出了他的诧异 :"师座,嗯,我三十岁这件事儿,很好笑?"
"不是。"陆艺华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突然想通了件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您这么高兴?这可有段日子没有过了。"
"是有段日子了。"陆艺华看着车外,"对了,正则,改天你去军需处一趟,那天来送材料那个少校你还记得吧?看看能不能把他调咱们这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问题咩?下一章点击少了许多,是有问题咩?看过的看出问题的请帮忙反应,我改~
5
5、赵二公子 ...
深更半夜的时候,熟睡的陆艺华被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恍恍惚惚中,他一边摸索着找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一边问道:"谁?"
门外的刘晟想了想,提高了声音回道:"报告师座!刚才接到消息,赵少校出事了!"
"你先等会儿。"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陆艺华披着一件宽松的睡袍打开门,系着睡袍带子看向衣着整齐的刘晟,"赵睿出事了?"
"是,方才您安排给赵少校的卫兵洪生急急忙忙地回来,身上倒是干净,但他说是宴会上有人找赵少校麻烦,不过可能是碍着人多有所收敛,宴会一结束就找了二十几号人动手将人拿了。"
越听得多陆艺华眉毛就皱得越厉害:"那些是谁的人?"
"赵家二公子。"刘晟沉吟了一下,道,"您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您让我查了赵少校的身份信息?"
"怎么,有问题?"陆艺华吃惊地问,有问题的话,刘晟不会不给他报告啊。
"背景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赵少校的身份有点儿……"刘晟顿了顿,"我跟您这么说吧,这次赵少校归家,赵家二公子给他哥哥办了接风宴,只是这城里谁都知道,赵家二公子和他大哥速来不和,所以……"
绵城【注①】是四川省内的大城市,虽然不能与上海那些大城市相比,但也算得上热闹繁华,在上海豪门陆家移居这里之前,赵氏绝对是绵城商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赵氏家族的掌门人赵德升老爷子心机深沉,手腕强硬,掌管家族四十余年,硬是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手段和胆识,将已经有了日暮西山之态的赵氏家族生生救了起来,家族生意在短短数十年间便增长了数倍。
赵老爷子精明无比,孝顺异常,更难得是对结发妻子一往情深,有了家室之后就收起了年轻人爱玩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守着夫人赚钱养家过日子。
只是,老天仿佛和这对有情人开了个玩笑,直到这对恩爱夫妻成婚二十多年,还是没有一子一女降世,华夏人对子嗣的看重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特别是赵氏这种大家族,在各种压力之下又撑了几年,赵老爷子终于还是听从母亲安排纳了偏房,一年后,那位偏房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赵老爷子自然也是高兴地,虽然因为这孩子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而感觉到遗憾,但总归是高兴的。原本赵老爷是想将这个儿子认在大房夫人名下的,但孩子生下还未周岁大房夫人竟然也怀了孕,未免夫人多想,赵老爷子便也将这事儿放到了一边再没提起。
而这个赵家的大公子,便是赵睿。
当年赵睿离家,远赴上海上大学,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参军而未回家帮忙打理家业,除去当时席卷全国的参军热外,另外一点顾忌或许就在这里了。
庶出长子在家族里面日子并好过,这两年赵家老爷子身体越发不好,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半时都离不了药,家里已经交给了拥有继承权的二公子,亲生母亲早已经不在,赵睿根本不想回去。
这一次,若不是陆艺华休假回家探亲,赵老爷子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赵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了。
赵睿心中愤恨,人一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他不是最下层,他甚至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并不满意,他不想这么下去,每次想到母亲死后,因为父亲的不承认,连祖坟都进不了,只能孤零零地葬在赵家祖坟外围,他就觉得胸腔内烧得厉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很想问问赵老爷子,如果当初真的情深意重,又何必非要娶他的母亲?
冷然地看着赵家兴,在这个弟弟面前,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赵睿移开视线。
虽然赵家兴和赵睿两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却并不相似,除了两人遗传自自家父亲的细长眉眼外,赵睿的五官多半随了自家母亲,而赵家兴则是与已经去世的赵家老太爷有七成神似,嫡子的这种样貌自然是得了一辈老人的欢心。
赵家兴,家兴,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赵家老一辈对这位二公子的期待。
他这位弟弟从十二岁起便跟着他们父亲身边学习处理事务和为人处世,这是赵睿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赵睿是个读书的料,但他却从来弄不明白商场中的尔虞我诈,这次被赵家兴挟持,也是他心底放松,觉得赵家兴一个商人不可能动他这个少校军官的缘故。
二公子绑了大公子,这在赵家可是个大事儿,虽然是谁都知道二公子才是以后的正主,大公子充其量不过是赵家养的少爷而已,但众人依旧不敢怠慢,赵家兴也明白,他老爹虽然对他纵容,但却对兄弟闽墙的事儿深恶痛绝,如今老爷子这样子,他也不敢太过嚣张。
只是,他这位大哥却真真是个美人儿,那样的相貌,平日里穿着军装还只是俊秀,换身衣服就是另一种风情。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口味,但有人喜欢不是?
赵家兴坐在赵睿对面,借着屋子里的灯光打量着赵睿,赵睿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一身合体唐装穿在身上,俊秀中更显出了一段与常日里不同的气度,赵家兴都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大哥确实有迷惑众生的本钱。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赵睿只得提前开口。
赵家兴年纪比赵睿小一岁,手段心机却并非赵睿所能比,听赵睿这么问,赵家兴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了,道:"大哥这是说什么话,您离家这么多年,小弟实在想念,如今想要和大哥聊聊,怎么还能有什么叵测居心不成?"
"有没有居心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别忘了,如今我可是国军少校!"
赵家兴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却也只是一瞬就掩了住,任谁都无法看清,他淡淡说道:"大哥,我既称你一回大哥,就当你一天大哥,今天请你过来确实有话要说。还望大哥听完再做判断。"
赵家兴这话说得正经,赵睿一时拿不定注意,正皱眉犹豫,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纷乱的脚步声自远而近,随即房门豁然开了,陆艺华一步踏了进来。
看到赵睿完好地坐在那里,陆艺华心底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转眼看向一身黑色长袍的赵家兴,挑眉笑道:"赵二公子如今可是大忙人,怎么有心来招待我这秘书?"
听闻此话,赵家兴为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面上本能地挂上疏离却并不失礼的笑容,朝着陆艺华拱手道:"陆将军此来才是稀客,永德有失远迎。"
两人几番相让之后,方才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陆艺华随着赵家兴坐下,接着方才的话头笑道:"二公子的贤名这绵城里哪个不知道?谁敢说二公子失礼?"
"陆将军客气了,外人叫我一声二公子不过是看父亲的面子,陆将军英雄,称呼我为永德就好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陆艺华也不客气,随意聊了一会儿,他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赵睿,若有所指道,"永德兄弟,我这秘书大学毕业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冒犯了永德兄弟没有?"
"冒犯?"赵家兴做出一副惊讶的摸样,疑问道,"陆将军怎么会这样认为?赵少校是我大哥,货真价实的赵家大少爷,怎么提什么冒犯?大哥出去的早,我们兄弟常年见不上一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只是找大哥出来叙叙旧而已。"
"大哥?叙旧?"陆艺华一脸不信,"我怎么听说永书遇上了麻烦?"
赵家兴松了一口气,笑道:"哪里是遇上了麻烦?应该是遇上了亲人才对!或许是您的卫兵看错了也未必?宴会举行的地方人太多,不免磕着碰着,我这不就带了大哥回来?连衣服都是新换的呢。"在陆艺华杯子里续了茶水,赵家兴才接着说,"以前大哥在家时最喜欢唐装不过,今日也算是全了他的喜好,改日我让家里人收拾几年大哥日常穿的送到您府上?"
"那再好不过了。"陆艺华笑着点头,"只是没想到因为误会闹腾了永德兄弟一趟,我在这儿陪个罪,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今个儿天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说完还看了赵睿一眼。
赵家兴也起身送客,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兄弟一定扫榻相迎!"
等到院子彻底安静下来,赵家兴才卸下脸上的笑,大步走回正厅,接连饮尽两杯冰凉的茶水,略显潮红的脸色才变得正常了一点儿。
"二少爷。"一个五十来岁的穿着大褂的中年人从外面匆匆走进来,鞠躬行礼。
"嗯,怎么回事?"
"跟着大少来的那个卫兵很厉害,提前挣脱逃了出去报信陆艺华才比咱们算的来早了一步。"
拿起茶碗拨了拨水面上浮着的茶叶,赵家兴英俊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一抹兴味,眯着眼睛盯着手中的茶碗,似自言自语般道:"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王叔你说,我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大哥出了事会怎么办?"
被称作王叔的中年人面无表情,淡淡道:"大少爷怕是要恨死赵家人了。"
"呵!恨死赵家倒好了,我还不想有个愤青哥哥呢。"赵家兴嗤笑,然后表情一变,咬牙道,"你去发消息给钱终成,就说他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最迟明天,我要见到景芝!"
王叔迟疑了一下,道:"那少爷您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少爷的事情……"
"谁管得了那些,是福是祸看他们造化了,既然敢绑了景芝威胁我,他们也应该做了我不会出全力的准备,反正我是按约定将他们指定的人送到陆将军'床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绵城:来自我自己的凭空想象。
同时,往后出现的地名,除了比较重要的之外未免对号入座其他全部用假名,好吧,其实我懒得查资料。我地理不好啊地理不好,而且到现在很多地名都是改了又改。至于哪些算是重要的地名,比方说南京【文中遇到用金陵替代】、上海、北平、重庆等~~
从今天开始,以后更新时间为每晚9:00-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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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别惹我生气 ...
深夜里的陆家大宅显得异常安静,陆艺华抱着赵睿进门时,几乎是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师座。"刘晟从陆艺华身后快步追了上来,视线停在赵睿潮红的脸上,"要不要找个医生?"
陆艺华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道,"还是算了,不过记得明天早上送过来一套合适他穿的军装。"
"……是。"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陆艺华低头看了看怀中人的样子,心头那股本不严重的热劲儿忽然就变得烧灼起来。这辈子,于他来说,赵睿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陆艺华很少如此在意一个人,但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发现,只要想到可能有人会发现赵睿,碰到赵睿,他就会非常不舒服。赵睿就好像是他身上永远都无法结疤的老旧伤口,不管是谁,只要碰上,就能让他记恨上。
前世里,陆艺华的情感之路并不顺利。
将赵睿拐上床后,是他强迫赵睿跟了他,强迫赵睿辞去工作,强迫赵睿每时每刻都必须留在他身边,强迫赵睿能做这些不能做那些……
可以说,赵睿碰到他之后的生活,多半都是被他强迫的,但他从不后悔。
在陆艺华心中,赵睿是他的人,却也不是他的人,他不放心将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交到一个心思不确定的人手上。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为那些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兄弟们找到了个好出路之后,终于无牵无挂地将他的后路全部告诉了赵睿,只为他怕万一事情有变顾不上赵睿,赵睿也可以自己脱险,却没想到搭上了一切。
看看,他陆艺华多么有自知之明!
低头看着赵睿,陆艺华表情变幻不定。
意识已经陷入半昏迷中的赵睿只觉得突然间天旋地转,转眼就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随后脊背一阵顿痛,整个身体便陷入了一阵柔软中。舒服地蹭了蹭,赵睿却觉得越发燥热了。
陆艺华坐在床边,将赵睿的身体硬生生扳过来面对他,因长年握枪而布满薄茧的手指在赵睿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赵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内好像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需要释放出来。看着赵睿急切的样子,陆艺华的手指向下滑去,指尖在赵睿脖颈间流连,不时在赵睿精致的喉结上细细抚摸。
"嗯……"一声呻|吟自赵睿喉间发出,陆艺华的指尖及时地感受到细微的声带振动。
仿佛找到了个好玩的玩具般,陆艺华的手指乐此不疲地在赵睿的眉毛耳朵鼻子和喉结上滑过,却不深入下去,赵睿有些受不了,迷迷糊糊中伸手抓住陆艺华的手。
"啊——疼!"
赵睿一声痛呼,等他抓着陆艺华的手松了力道,陆艺华才放开赵睿已经被他捏得出现淤青的手腕,又坐了一会儿,他也不管赵睿是不是听得到,伸手拍拍赵睿发烫的脸颊,道:"宝贝儿,乖乖在这儿等着!"
浴室里,陆艺华洗得很慢,他仿佛是在享受着这个难得放松的过程。
重生一回,陆艺华并没给自己规定一定不准许碰赵睿,或者一定不准许碰赵睿以外的人这类的规则,毕竟即使是前世他最喜欢赵睿那段儿,他也从来没亏待过自己的身体,但来到这里后,他确确实实有两个月没解决问题了,在碰到赵睿之前,他很清楚他没对任何人产生过欲望。
但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完全不似前世初时那一次的激动与暂时失控。陆艺华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如果让它匆匆过去,难免太过浪费了。
赵睿这时已经满面通红呼吸急促,等陆艺华扯掉他的衣服,他只感觉到肩膀一凉,然后所有让他不舒服的热气都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般朝那一片冰凉的气息涌去,几乎是下一刻,赵睿就本能性地自己扯掉了他身上剩余的衣服,从肩膀到脊背,一大片比麦色稍浅的肤色显现出来,裸|露的诱人皮肤毫无障碍地展示在了床前的陆艺华眼前。陆艺华低头细细亲吻赵睿的眉毛、眼睛。
一片温热的濡湿在额头上滑动,从车上就开始半昏迷的赵睿突然清醒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
水色的眼眸内弥漫着茫然的雾气,陆艺华坏意地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赵睿身上,赵睿感觉到一阵胸闷,他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视线的焦点终于开始聚集。
"陆长官?"赵睿的声音有些不稳,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消耗掉了他积攒了多时的力气,准备推开陆艺华的四肢也一阵发软。
陆艺华不急不躁,撑起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伏在赵睿身上,目光直直看入赵睿雾气散尽的眼睛内,赵睿这时候已经比方才清醒,他清楚地看到了眼含欲望的陆艺华。
"陆,陆长官……"赵睿勉强挣扎着使出力气去推陆艺华与他紧密地贴在一起的胸膛。
陆艺华并不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胡乱扭动的赵睿,然后在赵睿面色越来越红,眼中的惊诧被随之而来的羞愤取代之后,他才笑了出来,一把将赵睿的双手抓在一起按在头顶,然后另一只手握住赵睿的脖子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嘿,宝贝儿,这是害羞了?"说着还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赵睿在陆艺华向上顶的时候身体明显僵住,眼中的羞愤越来越重,奈何赵睿握住他脖子的手上食指和拇指正捏着他的下颚,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艺华将耳朵凑近赵睿被他强制半张的嘴边,作势听了一会儿,看着他问道:"哦,宝贝儿,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呀?"
陆艺华用指腹擦掉赵睿不受控制流出的一丝口水,笑道:"哎呀,宝贝儿,这可不能怨我,你那好弟弟在喝得茶水和屋子中燃着的熏香里下了药,我不中计都不成啊。"说完见赵睿异常红润的脸上面色急切,心头一热,陆艺华低头就是一口,直吻得之前没有丝毫经验的赵睿气喘吁吁才将他松开。
在赵睿的瞪视下,陆艺华伸出舌|头舔了舔赵睿的唇,然后移到赵睿耳朵边往里吹了几口热气,赵睿这个地方实在敏感,陆艺华还没碰到,他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陆艺华蹭了好几下,才在他耳边道:"宝贝儿,我为救你硬闯了赵家还中了药,你怎么也得谢谢我吧?再说,咱们俩现在半斤八两,你的情况估计比我还重点儿,这三更半夜的再找其他人也来不及,咱们就这么解决了?"
陆艺华按紧了赵睿,稍稍直起身子,弯腰一把将赵睿身上仅剩的遮挡物扯掉,顿时半|裸的美人儿成了全|裸,青年的身体线条修长坚韧,欣赏的同时陆艺华脱下自己的袍子,手掌缓缓抚过面前这具年轻漂亮的躯体。
"现在的情况是,既然没办法反抗就要好好享受,宝贝儿。"陆艺华沉沉笑着,压抑得声音因为明显的情|欲而显得沙哑,在床头柜上并不十分明亮的灯光下,赵睿眼中陆艺华那张俊美的脸庞显得神秘而又魅惑人心。
"嘭!嘭!嘭!"
胸腔中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有什么激烈情绪要涌出一般令他产生了瞬时的恍惚,脑海中出现一片滔天的慑人火光,赵睿迷惑间身体突然脱离意志放弃了抵抗。
陆艺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眉毛一挑,他笑了起来:"想通了吧,宝贝儿!想通了就躺着好好享受!"
活了两辈子,除去刚来这两个多月,陆艺华身边从来没缺过情人,经验丰富技巧纯熟,赵睿的身体不仅漂亮而且青涩,陆艺华毫不费力就挑起了这具身体对性事的渴望。
由于赵睿已经不再试图挣开,陆艺华也放开了对他的束缚,这个人的表现太生涩,虽然上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一方面上辈子的他对赵睿有别有心思,另一方面上辈子里他是借着酒精来的,现在能够重新感觉一遍这种当初让他难以忘怀的激情,陆艺华心底竟然生出些许不耐。
匆匆给赵睿做了准备,陆艺华已经忍得满头汗水,两个月的情|欲突然爆发出来,他有些控制不住。进入的时候陆艺华被夹得闷哼,前期准备做得并不充足,那里太紧,赵睿疼的脸色清白,陆艺华也不好受,他一手捂住赵睿惨叫的嘴,低头看了看两人相交的地方,果然出了血。
这种疼实在难受,赵睿忍耐不下,叫又叫不出来,张口咬住陆艺华的手掌。
"嘶——"陆艺华手指一颤,另一只手立刻捏住赵睿的下颚,稍稍一用力,等赵睿牙齿松动失了力道赶忙抽出手,搭眼一看,手掌下放已经多了两排几乎见血的牙印。
低笑一声,陆艺华色|情地舔了一下被赵睿咬出的伤口,见到陆艺华的动作,赵睿用力挣脱陆艺华的钳制,将头扭向一旁,脸上的红色已经延伸到了脖颈以下。
后面的疼痛慢慢消散,赵睿感觉到那里竟然在不紧不慢的摩擦出生出了丝丝麻痒。陆艺华时刻注意着赵睿的表情,见他咬着牙却依旧不免露出断续的呻|吟,他突然加快了速度。
果然,即使在初时感觉到了不耐,他依旧是留恋赵睿的身体的,赵睿昏过去之后,陆艺华也在这种想法里达到了高|潮,泄在赵睿身体里。
这天晚上,赵睿被陆艺华做了多次,被药效引出的情|欲很难消退,赵睿虽然累得厉害,浑身上下早已疼的感受不到丝毫快|感,但他只要被陆艺华稍稍拨弄,欲|望就会迅速升腾起来,直到那药效终于过去,他已经连伸手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陆艺华也有些受不住,睡前只是随便给两个人冲了一下,他还好说,却苦了赵睿,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陆艺华不是个会照顾情人的男人,两辈子的经验中,那些被他做出事情的自然有人为他收拾,而遇上赵睿后,他向来很照顾赵睿的感受,从没将人弄成过现在这个样子。
洗漱过后,出外让人请了医生,陆艺华到浴室放了水,将赵睿抱进去放进水里。
这期间赵睿醒来了一会儿,可能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的关系,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愣愣的,不太清醒,等他注意到自身的处境,和他身边扶着他的陆艺华,苍白的脸上"轰"得一下就变得通红,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陆艺华的胸膛。
赵睿是在意识不清时被惊住,力气比平时大了数倍,而陆艺华本身也只是松松地扶着他,还真让他给推了开,但这一动周身却传来一股剧痛,若不是陆艺华扶得及时,他说不定就要摔到地上。
看他这个样子,陆艺华难得动了疼人的心思,将他硬扶到浴池里躺好,一边撩着水帮他清洗,一边柔声问道:"很疼?"
赵睿垂下眼皮,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小片儿暗影,他抿紧了唇没出声。
陆艺华也不在意,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拿着毛巾擦拭的地方也越来越刁钻,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赵睿突然一把抓住陆艺华的手腕,恳求道:"陆、陆长官……"
"嗯?"陆艺华揽着赵睿将他固定在自己胸口,拇指摩挲着赵睿的抓着他的手心,意味不明道,"还叫我陆长官?"
赵睿握着的手一紧,干巴巴地开口:"……师座。"
"还是错了。"陆艺华低头吻他的耳朵,一下一下,细致地吻仿佛羽毛落在心上,赵睿迷茫间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叫我敬安,宝贝儿。"
"敬安……"等赵睿终于耐不住失声叫出来,他的眼神已经失了焦距,眸子中一片魅人的水雾,腿间的欲|望也有上扬的趋势。
听到自己想要听的,陆艺华笑起来,手上不断地撩拨着赵睿,道:"这样多好,记着啊,以后你可是师部的机要秘书了,记得好好干。"
"不——"赵睿的焦点因为陆艺华的话语聚集了片刻,又随着那旖旎的动作渐次散开,初识情味儿的青年身体因为剧烈的刺激爆发出欲|望,赵睿的反抗瞬间溃败,陆艺华擦干净手,将赵睿瘫软的身体揽进怀里,情深般的吻落在赵睿失神的眉眼之间。
"这样多好啊,宝贝儿,听话点儿,别惹我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不容憋出来的,哪个举报,看100篇文掉100个坑!!
河蟹横行,大家要齐心协力,不然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呼唤评论,泪,赶紧写,现在曝光太低了,首章才四十个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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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作与后路 ...
阳光透过这个时节里还稍显稀疏的枝叶照射下来,宽阔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片片枝桠的暗灰色影子。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和煦的微风吹在众人身上,一阵舒适。连陆艺华都感觉到,在这种情景下,那仿佛已经深刻在他骨子里的硝烟气消散了不少。
这里正在举行着绵城商界最著名的一项活动——赛马。
绵城商界与华夏其他势力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尚武,坐落在四川省中部的绵城,占据着四川最便利的交通线,物产丰富民众富裕。更难能可贵的是,四川虽然不如上海那样是整个华夏的经济金融中心,但它却有着让所有国人为之骄傲的风骨,作为华夏土地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绵城内没有租界。
虽然,国人这种形式的骄傲本就是一种悲哀。
陆艺华对四川并不了解,当初他建议家族移居四川,不过是因为上海局势危急,为了一家老小被迫作出的内迁决定,若不是父亲一手划定了绵城,他原本是想移居重庆的。
看台内的贵宾房内,陆艺华靠在窗子边往赛场上看,比赛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眼看就要结束,露天看台上的观众加油声越发激烈,一个个热情如火。
这次聚会是绵城商会会长牵线举行的,参加者无一不是四川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老爷子多年前就已经淡出前台移居幕后,这样的聚会自不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前来,二弟又在海外,初来乍到不好表现得太过的陆家自然得派一个身份镇得住的人来,他这个从来不管事儿的大公子就理所当然地被拉来做了临时苦力。
天知道,相比这些毫无意义的谈话来说,他还是更喜欢赛马一点儿!
"今年的选手和马匹的表现不如去年,战争持续的时间太长了,马匹的供给有些跟不上消耗,不过也算是这两年不错的成绩了。"赵家兴走到陆艺华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笑道,"果然是军人本色,他们说的话陆将军想必不感兴趣吧?"
赵家兴今天穿了一套西服,抹了发胶的黑亮头发朝后梳起,这是时下流行的发型之一。
至于赵家兴的话,陆艺华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故作不解地问:"听闻二公子已经从赵老板那里接手了家族的生意?那二公子可是绵城里数得着的忙人,今天难得有机会,怎么不同他们多聊一会儿?这类聚会本就是目的性极强的,我是来这里凑热闹作数的也就罢了,耽误了二公子谈生意我心里可怎么过得去?"
陆艺华这话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只是他说的含蓄,赵家兴也就顺便装作没有听懂,站在一旁不时点评场上的比赛,见陆艺华面露不耐,他才不经意道:"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倒是朋友能结交就不能得罪,商家讲究和气生财,对待普通顾客都要诚心,更何况是陆将军?"
陆艺华本不耐烦和他打科,但听到这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侧头打量了片刻赵家兴那张阴柔却丝毫不显女气的脸,突然一笑,身体往旁边一侧,指了指门口:"难得二公子有雅兴,要我说,咱们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详谈,如何?"
这话正中下怀,赵家兴抱拳笑应:"求之不得。"
这次谈话仿佛在赵家兴的计划中,他们出了包间没多久,就已经有小童上来领了两个人往另外一处人少的地方走,从这个包房往外面看,视野并不很好,站在窗口甚至只能看到赛道上马的背影,但却非常适合谈事情。
让卫兵守在门外,陆艺华与赵家兴相互让过之后,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陆艺华和赵家兴谈了许久,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从这天开始,原本因为陆家后来居上而隐隐有些不和的两个家族竟然有了合作,虽然这些合作都是小项目,明显处于试探阶段,但也足够其他商家看清形势的了。
陆艺华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父亲时,这位曾经在大上海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陆家老爷子并未对大儿子的决定进行干涉,远在海外洽谈生意的陆家现任掌门人也没有向自家大哥提出任何异议。
陆家虽然根深脉广,但在这种世道,陆家想要屹立不倒,需要依靠的不仅仅是这个古老家族传承百年遗留下的深广根脉,还要有足够强横的力量,而这个力量的来源,便是如今已经在华夏军界站稳脚跟的陆艺华。
虽然在为人处世和生活作风上,陆家老爷子对自家大儿子颇有些看不上眼,但不能不说纵横商界数十年的陆家前任掌门人虽然老了,眼光却依旧独到,陆家从来不缺少人脉,从清末发家伊始,陆家就依靠着祖上的积累,在华夏政商两界迅速崛起,唯有军界一直插不上手。
这个时代是个乱世,军人的权势日益膨胀,即使如今领导着华夏的那位如何控制手下人,也都难以消除他本身军人参政对这个千年古国的影响。陆艺华的出现无疑给这个家族加了一股新生的强横力量,即使它可能并不长久,但这足够了。
前世时,陆艺华对自己太过自信,对国内形势之严峻估计不足。
他完全没有想到,抗战结束之后的战局会发展成那样!然而,当他终于在赵睿劝说下放弃坚持决心选择的时候,天下大和的局势依然尘埃落定。
那个时候,他的选择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即便他顶着抗战英雄的帽子,依旧无法弥补那些他和那些曾经的对手之间的裂痕。
锦上添花从来不如雪中送炭,更何况他还曾让那些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重生一回,陆艺华不会再在原地摔倒。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陆艺华将前世今生的一切相同或不同之处理顺,这些东西是他最重要的底牌,他不可能告诉别人,但他却能够抓住先机,只是如今时机还不成熟,他只能按兵不动。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那种即使现在看来还是让他感觉到匪夷所思的结果上,况且如今一些事早已与前世不一样,他需要创造一个能够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契机。
"你这一次回来一直有心事,就是这个?"书房中,满头白发的陆老爷子盯着陆艺华,眼神犀利。这位掌控着陆家的老人虽然只是坐着,却气势惊人。
陆艺华恭恭敬敬地站在老人身前,颔首道:"是的,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父亲,如今国势不稳,抗战顺利有望,但……"
陆老爷子皱眉,眼中闪出片刻迟疑,随即眼神一闪道:"你是担心战后,共方?"
"是。"听老人自己将话说出来,陆艺华松了口气,"虽然我是国军将领,校长对我更是有栽培提拔之恩,但是现在校长已经变了,而且国军风气并不好,如今黄埔出身居然也成了金字招牌,军衔提升论资排辈儿现象严重,一旦有后辈战绩军衔超过学长,校长虽然高兴,军中那些人却未必真心。况且——"
听出陆艺华的迟疑,陆老爷子摆摆手:"咱们父子不需要顾忌,你继续说。"
陆艺华便接着道:"共|军发展很快,他们有一套很有用处的宣传手段,军队纪律也比较强,很有潜力。"
"军队纪律好?他们才多少人?但你这样看好他们,难不成是他们已经能弄到好武器装备了?比你第一师的装备如何?"
荣誉第一师是一支特殊部队,上到将官,下到士兵,都是曾经在战场上拼杀过伤愈复出后的真汉子!这些人组成的军队战斗力可想而知,分配到的装备自然顶尖,陆艺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手里的装备比中央军那三个德械样板师还要好。
陆艺华笑了一下:"这倒还不至于,他们武器装备差得很,但是父亲您想想当初我上黄埔那会儿,别说枪了,我们那一届,学校连吃的都发不下来,校长老师跟着大家一块儿过苦日子,但用着那种简陋到不能在简陋的装备,我们不是照样北伐么?所以说,他们能发展起来不在于装备,这两年校长失心了。当初川军出川,校长甚至吝啬于武器装备,但人家打得仗不知比中央军漂亮了多少。这些事太多,一两件还好,多了难免生怨。"
"是你寒心了吧?"
陆艺华笑而不语,他是寒心了,川军中有他的至交好友,更有他与之交情过命的兄弟。
他陆艺华是校长嫡系,但他还没有自信到盲目。当初校长如何信任那位何部长,如今不也扶起了一个姓陈的来牵制么?
这是政治所必须的手腕,他虽没有掺和一脚的野心,却也不能不为自己着想。
灾祸天降,谁知道这灾祸会在什么时候降下来?前世,他在担任前线剿共总司令前"弃暗投明",虽然赵睿在这里面起了大作用,也未免不是他考虑到一这方面的缘故。
陆老爷子抓着拐杖的手摩挲着杖头,陆艺华安静地站在一侧。
"如果战后形势真如你所说,他们真会搞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陆艺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若他们认为咱们这些资本家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陆老爷子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儿,最终叹道:"就按你说的办吧,等你弟弟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想到咱们陆家最终竟要弄得个被迫离开故土的结果!"
陆艺华有些不忍,只好劝道:"父亲想开些,总归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还能回来。"
"也只能这么办了。"陆老爷子颓然叹了口气。
"对了,听说你昨天弄了个漂亮男人回来?"就在陆艺华因为说服父亲松了口气时,陆老爷子话题突然一转。
"……是。"陆艺华头皮发麻,却实在推脱不了,回来时他已经看过,赵睿还在他房间里呢。
陆老爷子眼皮低垂,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说道:"你们兄弟的私事我从来不管,只是这一次你闹得过了。"
"我明白,父亲放心,我有分寸。"陆艺华忙道。
陆老爷子拐杖往地面上用力一戳:"你还有什么分寸?!都弄到家里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这里是家?!"训了两句,看了一眼儿子,老爷子语气还是缓了缓,"以后做事多想想,别什么都不在意,以前可没见你这么过。"、
陆艺华低头道:"父亲放心,这次不过是个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留言俺回复不了,JJ歧视俺,点回复一点儿反应都米有,等正常了俺在回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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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迁怒 ...
赵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他睁开眼的瞬间几乎忘了自己在哪里。
环顾四周,他总觉得这间陌生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危险,屋子以黑白两色为主,装修走的简单实用的路线,风格鲜明,装饰讲究,只是一眼,赵睿就知道这不是他先前住的普通客房。
"醒了?"陆艺华放下书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赵睿的头,笑道,"不错,已经不烧了。"
赵睿的身体在陆艺华的手碰到他的瞬间僵住,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情景,那种难耐的焦躁以及令人发狂的快感交织成一张巨网,越是挣扎他溃败越快。
"陆长官……"
"怎么,烧了一晚上,这是烧糊涂了?"陆艺华干脆在床边坐下,俯身直视赵睿。
陆艺华的眉眼生的细长,或许是前世的习惯,那双眼睛看着赵睿时时常含着笑意,但这种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只是在眼睛上薄薄地覆盖了一层,。
赵睿下意识感觉到此时的陆艺华很危险,被强迫着与他的视线相对,他心底的恐慌一点点往外溢,他不太明白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突然间翻天覆地,他虽然心机不深,却也不会以为在发生了昨晚的那些事情后,他还能过上以前的生活。
陆艺华就这么缓缓逼近赵睿,赵睿的身体一点点往后挪,发僵的脊背紧紧顶在床头。
这个姿势太危险,赵睿本能地一手抓住陆艺华按在床上的手臂,另一只手抵住陆艺华几乎快与他贴在一起的胸膛。这样的陆艺华让他恐惧,这个人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令国人骄傲的抗战英雄。
这种类似的情景在前一天晚上刚刚发生过,那种无法抵抗的强势以及胁迫,那种深入骨髓的欲望以及悲哀,在赵睿脑海中留下了难以消除的暗色阴影。
"赵睿。"陆艺华伸出手摩挲着赵睿的脸,从眉眼到下巴,一寸一寸,没有遗漏一处地方,他看上去很平静,却让人心底发寒。在这种逼视下,赵睿僵在床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声音发颤:"……陆长官……"
陆艺华捏住赵睿的下巴向上微提,脸上露出状似温柔的笑:"竟然还不知道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说说你刚才叫了我什么?"
"陆、陆……敬安。"
此时此刻的陆艺华渐渐与赵睿昨夜里的记忆融合,仿佛一头被囚困已久的野兽,看着他的眸子内一片温柔却冰冷异常,极度惧怕之下留给赵睿的是一种疑惑,他不明白陆艺华为什么会这样。
陆艺华成名之前赵睿就已经听说过这个人,在华夏上流社会的认知里,陆敬安出身豪门年少高位;而在少年人的意识中,这位黄埔军校的优等生则是一位经历传奇而且战无不胜的年轻将军。
赵睿不过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学毕业生,他出身不坏,却也算不上体面,他有着时下那些高端教育下产生的精英们身上所拥有的共同特点——目下无尘。他认为一个人好就会觉得那个人干什么都是在为百姓谋福,他认为那一个人不好,那么,即使那人做了好事也会被他当做别有用心。
可是,陆艺华的所作所为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他高高兴兴地拿着调职通知以仰慕的情绪到第一师报道,希望跟着他心中的那个英雄为国出力,却没想到一腔热血还未得实现,便被泼天的冷雨浇得冰凉。
"这样多好。"听到赵睿的称呼,陆艺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随即放开赵睿站起身,临走前看了蜷缩着的赵睿,笑了一声,突然俯□子在赵睿额头上一吻而过,仿佛怕吓到他一般轻声道,"以后要叫敬安,宝贝儿,记着点儿可别再忘了。"
说完,在赵睿惊恐的视线下,陆艺华稍稍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又看了床上被被子包裹得极其严实的人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敬安?"
陆艺华脚步一顿,低下头背对着赵睿无声地笑了,但他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一路上一步未停,陆艺华回到他的书房时神情阴沉的厉害,方才那一抹笑容仿佛根本不存在,随手端起书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茶一口灌尽,陆艺华闭上深深喘了两口气。
这时候,楼道上传来的脚步声。
因为从十九岁就不常在家的缘故,当年陆家内迁移居绵城时,陆老爷子做主将陆艺华的书房挪到了二楼最内侧的拐角处,这个房间面积极大,却也是整栋房子里最偏僻的屋子,若不是特意要到书房来,坐在屋子里根本受不到外面的任何影响。
刚才陆艺华进来时虽然没关门,但传到耳边的脚步声如此清晰,一听就知道目的地是他这书房。果然,脚步声停在门口。
陆艺华此时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抓起手中喝完的茶碗随手便砸了过去。
"哗啦——"一声,茶碗应声碎裂,做工精致的茶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散了一地。
陆艺华闭了闭眼睛,怒火稍减,他抬眼朝门口看去,只见刘晟正弯腰去捡他脚边的瓷片,麦色的皮肤与白生生的碎瓷映衬着,他的心跳豁然快了几分。发觉自己想了什么,一抹惊诧从眼底滑到,陆艺华到底还是没多想,只是稍稍有些不自在地走近了几步。
"师座还是小心点儿好,这东西虽然不锋利,却最容易割着人。"刘晟找了片硬纸将碎瓷片归到一起放到一角,然后抬头看着陆艺华,笑问道,"我看师座是有心事?从今天中午回来,您就不怎么高兴。"
陆艺华此时已经控制住情绪,闻言不置可否,身体往书桌上一靠,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今天我可是和赵家那位二公子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能让老爷子高看我一眼,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会不高兴?"
刘晟耸肩:"那就是您的问题了,我毕竟只是副官,而不是您心底的虫子。"
"虫子这说法太不雅了。"陆艺华一脸的嫌弃,然后看着刘晟平,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说正则,怎么说你都是正正经经地上过大学的高材生,说话怎么比我还不文雅?"
"陆师座您忘了?文雅没用可是您教我的。"刘晟一脸笑意,"就像是赵少校,文雅是文雅了,却不能照自己的愿望生活了,又有什么意思,您说对不对?"
陆艺华眉毛一挑,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支钢笔在手里转了一圈,钢笔头稳稳落在陆艺华拇指腹上,视线盯着手中的钢笔,陆艺华仿似自语般低声问道:"正则,你可是听到什么留言了?"
若是他人见到这样的陆艺华,说不定就将话题带了开,即使是陆艺华的亲弟弟也不会在明知陆艺华生气的时候和他谈论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但刘晟脸上笑容却一直未变:"外面能有什么留言?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对赵少校,是不是过分了?"
刘晟对赵睿观感不错,陆艺华是知道这一点的。
前世里,从民国二十七年开始,赵睿跟了他整整十年,这十年里,赵睿并不得陆艺华部下的喜欢,他的性格决定了他难以适应野战部队这种类型的生活单位。但陆艺华却知道,他那些不喜欢赵睿的部下中却并不包括刘晟。
刘晟很喜欢赵睿,只要赵睿提出的要求不是很离谱,他都会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尽量帮忙,前世他也曾经就此事问过刘晟,毕竟即使是当时那样宠着赵睿的他,也从来没有欣赏过赵睿的性格。
当时,刘晟只是说:"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师座,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初刘氏当铺没有倒下,我也从未遇上您,那我会是什么样?"
陆艺华记得,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这个假设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但刘晟接下来的话他却记得清楚,刘晟说:"我想我应该会和赵少校很像,认认真真地念完大学,然后或许会选择去后勤部门为国效力,但更大的可能是,我会继承刘氏当铺,过上按部就班的安稳日子。但这些假设不存在,所以我成了现在的我,但赵少校跟了您那么长时间竟然还能保持着最初的性子,这一点我很喜欢。"
陆艺华沉默了半晌,一个字也没说,眼睛看着窗外,好像是在思考刘晟的话,又好像是在单纯地发呆。刘晟站在门口没有动,即使他和陆艺华这么多年的情分非常人可比,这样与陆艺华顶撞也还是第一次,他恭敬地低着头,半天才听到那人低沉到他几乎听不清的话音:"——你是说,我这么做过分了?"
"……师座。"刘晟有些猜不透陆艺华的想法,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卑职不敢。"
陆艺华突然冷笑一声,毫无预兆地,抄起离他最近的一本书照着刘晟就砸了过去,还犹不解气道:"不敢?你刘正则有什么不敢的?!"
陆艺华原本就闷在胸中的怒气瞬间被引了出来,下手时用了全力,摔出那本书用力极大,那是一本精装版的硬皮书籍,看起来很厚分量充足,书本直接撞上刘晟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听声音就知道那一砸绝对不轻,但刘晟却硬是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啪"一声,书本落在地上,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将翻开的书页刮得哗哗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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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国宝 ...
屋子里静的骇人,刘晟站在门口,恍惚间,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一段段色彩鲜明的画面,竟然在这个时候缓慢却清晰地涌现出来。
淞沪战役未爆发时,上海的繁荣在整个华夏都是有名的,刘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也是上海的大户人家,刘氏当铺经营良好,当铺老板——刘晟的父亲更是上海商人里有名的老好人。
说起来刘家当铺,也算是有一段传奇。
清末时,八国联军入侵京师,掠走了好些珍奇国宝,这些东西或流入海外或不知所踪,市场上偶尔出来一两件也都是些技工熟手们仿制的赝品。就在这种状况下,刘家祖上的一位出外求学的少年因缘巧合之下竟然一次得了好几件做工上乘的宝贝。
刘家本就是做当铺起家,一家当铺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传承了上百年的老铺子,在金石书画鉴定方面也算小有名气,第一眼看到手里的东西,这位少年就立刻看出了这与那些仿制品的不同之处,只是因为缺少专业工具还不能确定。
那少年马上就想到这是一个机会,利用得好了能够让家族的影响力更上一层楼,利用的不好便会招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咬了咬牙,少年最终还是决定了将那些东西带回家。
这国宝共有四件,却只有一件是完整的,其他都是做工精细的附件,正好方便少年随身携带。为了不引人注目,少年继续着求学历程,直到按照计划过了一年多,他才结束旅程重新踏上期待已久的归家之路。
回家的事情很顺利,少年的父亲在自家族宅里挖了密室,将这四件国宝存在里面。
作为一个与古董打了半辈子交到的人,他太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如若现在便拿出去炫耀,他们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因此搭上全家人的性命!
就这么过了几十年,少年慢慢变老,一直遵守与父亲的约定独自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临死前才将他唯一的儿子叫到面前,屏退左右后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这个人就是刘晟的父亲。
刘晟的父亲直觉不可能,他十七岁便开始管事已有八年时间,从来没听说过家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乍闻之下,他甚至觉得他父亲是不是记错了,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父亲说的是真的。
刘晟的父亲心里一股子寒气直往外冒,与旁人不同,没有谁比做他们这一行的还要明白这些东西的耀眼和尊贵了,但太过耀眼与尊贵的东西往往都经过了太多人的争夺,故而有着很重的戾气,若是拥有之人福缘不够深厚的话是万万抵不住的。
自古以来,因为贪心落得家破人亡的例子实在已经太多了。
刘父不敢再往下想,却不能不接下父亲临终时交托下来的遗命。
十日后,原来那少年终于还是去世了,刘父伤心之余开始办理丧事,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父亲说过的那间密室,密室深埋地下,在刘家书房的下面,整整埋了有六丈之深。为了不漏痕迹,刘父觉得这个秘密还是随着他到地下去吧,以后谁都不要再想了。
但是,天不从人愿。
刘晟十三岁生日宴时,刘家外面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少年,比刘晟大上两三岁的样子,长得很不错,若非身上的衣服太过寒酸,刘晟的父亲几乎要认为这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少年就那么站在刘家大门外,也不顾门外往来的宾客,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一侧的大树下面,一动也不动,出门送同学和朋友离开的时候,看到少年的刘晟生出了好奇,就走过去问了两句,方才知道那少年名叫方笙,是浙江来的穷学生。
刘晟并未在意,聊了两句见少年没有其他事也就离开了。
随后一天,刘晟却又在自己家中见到了那个方笙。
"晟儿,这是你方笙大哥,年纪要比你大一岁,以后就要住咱们家了,等会儿你领他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可怜他一个人竟然从浙江跑到这里,当年方兄也是个人物,竟然会……哎!"
后来刘晟才知道这个方笙是他父亲年轻时好友的儿子,那好友原籍在浙江,当年曾只身来到上海创下了一份家业,鉴于上海水太深,他一个外地人实在不好发展的缘故,才带上所有身家返回了故里浙江,却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他父亲那位耿直的好友竟然因为谋人钱财害了自己性命不说,也让唯一的儿子失去了庇护。
刘晟当时年纪还小,听到这些直觉跟听戏本儿似的,除了对方笙的同情外,心底也没觉得这有多么真实。这些事情离年少的他还太远,再说原本就是方笙父亲不对,所以,除去同情外,他实在无法对这个新来的"大哥"表现得多么何亲近。
而且,方笙也不似刘晟的那些朋友,他们两个的名字虽然谐音,但性格却完全不一样,刘晟心思细腻温和有礼,方笙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若非旁人开口相询,他甚至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
方笙很快适应了刘晟家的生活,时间匆匆而过,刘晟和方笙逐渐长大。
随着时间推移,方笙的性格有了些许变化,话慢慢多了起来,偶尔还能和刘晟开上几句玩笑,而刘晟也渐渐明白了方笙当初的处境,对他开始照顾起来,虽然不能说他真心将方笙当做了大哥,但也把他当做了朋友,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圈子。
那是一个下雨天,刘晟和方笙两个人下了学,方笙提议说:今年春天好不容易下场雨正赶上刘晟生日前夕,不如出去转转。
刘晟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这个时候,刚刚过了二十岁的刘晟虽然已经不是纯情到见了女人就脸红的小男生了,但他也没想到方笙竟然会将他带到这里,这里是上海有名的夜总会,而且看方笙和那些服务员的架势,刘晟就明白这已经不是方笙第一次来了。
方笙拉着刘晟找了个僻静点儿的角落刚坐下,就有服务生来问两人需要什么。
这时候刘晟才发觉不对劲,来的服务生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漂亮妩媚,男的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相特别出众,这个人都很秀气,给人一种山林翠竹的清新感觉。
刘晟看向方笙,只见他毫不在意,随手拉了那女服务员和男服务员,让两人坐在对面椅子上,然后开始和他们边开玩笑边点酒。
刘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因为刘家家学渊源的缘故,相比于经商之家来说,刘家倒是更像一个书香世家,孩子一出生就要以古董字画来培养他们对金石鉴赏的兴趣,这样子养出来的孩子,只要不出问题,几乎都是斯文公子,至少表面上看来都是斯文公子。
刘晟也是如此,他能够轻松地在这类场合里应对自如,却并不喜欢。
但他看得出来,方笙是乐在其中的,刘晟皱了皱眉头。
刘晟靠在椅子上安静地喝酒,不时打量着方笙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特别是那个叫做容青的男孩儿。那男孩儿张的太过纤细,皮肤更是如象牙般细白,若这时候刘晟还想不出这男孩儿的身份,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华夏男风并不重,整个上海也就这一家夜总会有这类服务,却也只是如配饰一般。除了固定的几个,来到这里的人几乎很少有叫男孩儿的。
正在这时候,从夜总会另一边匆匆走过来了三个人,一个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保养很好的男人,一个是正经的服务生,最后一个则是与容青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除了眉眼过于艳丽外,其他地方并不比容青逊色。
那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夜总会的经理,他匆匆走到他们这一桌前停下来,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一见他们抬头,,忙上前与他们见礼,抱拳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喝酒了,梁某这里先道个歉。"说完,不等刘晟和方笙回答,便从他身后的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上端起一杯酒仰头干尽。
梁亮?他不是这间夜总会的高级主管么?
这个人在上海也算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势力了,来这里找他们做什么?
方笙与刘晟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站了起来,面带疑问道:"哪里打扰了,倒是我们能见到梁先生才是荣幸,不过梁先生这么急,是找我们有事?"
梁亮放下酒杯,将他身后的那个少年让出来,指着他笑道:"这是我们这儿与容青名气不相上下的程林,不知两位看着满不满意?"
方笙看了那程林一眼,视线一点儿没停留地直接滑过去看向梁亮:"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梁亮也不在意方笙的态度,这样子的年轻人他见得太多,只要他们不过分,他与这些个钱袋子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又指了指早已经站在他旁边的容青,对方笙道:"方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来了个客人指名要容青,实在不好推脱,梁某就只有厚颜一次了,还请两位见谅,今晚上酒钱算我梁某人的,当是给二位赔罪了。"
方笙眼神一闪,梁亮在上海滩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这夜总会后面的势力更是不小,这里从来都是遵循着先来后到的,有些名气的台柱甚至还可以挑顾客。
如果你没赶上时间或者那位台柱不答应,出再多钱这里也不会坏了规矩。
曾经有个出身不错的大家纨绔,领着一群人就是不信邪,仗着自家势力非要已经有约的夜总会之花陪他,生生让这里的护卫给打了出去,后来那家里人硬是连句硬话都没敢说。
能够让梁亮不顾规矩即使给人道歉,也要将容青请过去的人,那个人……
"梁先生请便,我们也不过是来玩玩,既然有事就让容青跟您走吧。"刘晟倒是不在意容青程林的,但他心里好奇,刘晟便顺着梁亮的话笑道,"只是这个人竟然能让梁先生亲自过来给我们道歉,可见梁先生对他的重视。"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行,那位是陆家大少。"顿了顿,梁亮笑道,"你们其实不亏,陆大少今天虽然来得晚,但容青半个月前就已经被他定了两个月,现在还没到时间呢。只是陆少爷贵人事忙,时间不多,怕容青无聊,便让他自己想干什么还干什么,只要他来的时候在就成了。"
"是上海那个陆家?"方笙问。
"还能有哪个陆家?"说完,梁亮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道,"陆少爷那边还等着,梁某就不陪了,两位玩好。"
这是一次偶然,刘晟偶然遇到了容青,偶然与陆艺华擦身而过。
如今的刘晟怎么也想不到,正是这个他此时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的少年,在后来那场变故中救了他。
这一天方笙玩的很尽兴,也醉的厉害。
回去时天已经黑透,方笙执意不肯坐车,拉着刘晟摇摇晃晃地步行往回走。
方笙一直在说话,话音却因为醉酒的关系而显得不太清晰,刘晟只顾着照顾方笙避免他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分心之下,方笙那些说给他听得话,他倒是没有一句听得清楚。
那之后方笙就换了个样子,面对刘晟时,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刘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恍惚中他觉得应该和他们一起出去那天有关系,但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随方笙去了,毕竟他们不是亲兄弟。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方笙也不例外。
刘晟觉得方笙应该是不想说,也就没多问,有事情方笙自然会跟他提。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等到的竟然是这种事。
他没想到他家里竟然会有四件国宝级的古董,听着父亲的话,刘晟满眼不可思议,按照父亲说的,这件事已经过了近百年,当年也处理的极为隐秘,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刘父说道:"方兄与我初识时是个干脆利落的汉子,他出事前我们他曾见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疑惑为何几年时间他就变了个样子,想来是有人看中了为父和他的好友关系,遣了人去陷害他。"
"那父亲又是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躺在床上的刘父双手直颤,"正则,半年前我一个浙江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碰上了方笙,见他眼熟便随口问了我几句,然后他竟然告诉我说他在浙江见过与方笙涨的极为相像的人。"
刘晟听得心中惊惧:"父亲?"
"哎,也怪我当初听了方笙的话,说他家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父亲葬身火海,就真的一点没想地相信了,只是派了人去祭奠,一个疏忽不仅对不起好友唯一的骨肉,还将自己家搭了上去。"
刘晟见父亲一脸灰败,虽然心中无法安定,却还是抓紧了父亲的手,道:"父亲放心,总归有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刘父叹了口气,"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要你做个准备,那假方笙在咱们家这些年应该是为了找那密室,前些日子我派去浙江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应该是急了。你也不要多说话,这东西本就是祸害,不要就不要了,总要给刘家留下点儿骨血,只是如今有些晚了。"
"父亲……"刘晟心里一酸。
"刘伯父真是为自己儿子着想。"
就在刘晟准备劝父亲让自己留下时,方笙已经进了屋子,他身后还跟了几个身着军装的人,那些人中有男有女,都是腰中配枪,但军服却不是国军军服。
"你——"刘晟异常震惊。
方笙向前走了几步,他身上也穿着军装,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腰间还挂着一把指挥刀,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正握在指挥刀刀把上。
"刘伯父其实不用如此悲观,帝国只是对您手中的东西有兴趣,只要交出我便不会伤您性命,帝国将士是欢迎朋友的。"说完,身体一转,方笙面向站在一旁的刘晟,颔首笑道,"看来要重新介绍一次了,正则。在下,日本陆军省特别行动组少佐组长竹内侑
9、国宝 ...
希。"
记忆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刘晟豁然惊醒,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陆艺华正疑惑地盯着他看。
脑海里的景象再次冲到眼前,仿佛真实重现,刘晟脚步不稳,竟然急急向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侑希:you-四声
10
10、因果报应 ...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陆艺华的情绪还没恢复过来。
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兴致不怎么高的他,懒散地靠坐在主位下首第一的座位上。
陆菡与陆嘉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陆艺华。
陆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曾风流过,遇上陆艺华的母亲才算是真正收了心回家过安生日子,所以,在陆艺华出生前,陆家就已经有一位庶出的陆菡小姐了。
陆家夫人程秀玉出身世家,嫁给陆老爷子前是上海滩有名的才女,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当初,还是少年的陆老爷子迎娶夫人时,那种排场可是轰动了整个上海,多少人都在羡慕。
陆老爷子年轻时风评不太好,虽说管理家族时手段惊人,但在私生活上却太过随意。因此,羡慕之余,不少人都想看看这位如花似玉的程家小姐到了陆家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几乎是在婚后第一天,陆家那位少爷就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他自己在外面的所有麻烦,完全没有给自己夫人留下任何后患,有妄想要凭借着旧情胡搅蛮缠的直接就消失在了上海。
陆老爷子的父亲身体虚弱,那么大的家业早早便交给了儿子处理,陆老爷子少年时代就担上了代家主的职责,几十年间纵横上海滩,身上自生出一种让人倍觉压力的气势,除了陆艺华,陆家剩下几个儿女中,没有一个是不怕他们父亲的。
陆艺华算是陆家的一个异类,他是从小被慈善的母亲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直到八岁那年陆家夫人因为生下陆家二少后身体虚弱,才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将陆艺华交给了佣人养。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陆家老爷子也格外疼爱自己的大儿子,时常和夫人一起逗他,对他也比对待另外两个孩子来的纵容,陆艺华十岁那年陆家夫人终于还是没熬住,生下陆家三小姐后不到半年就病逝了。
陆艺华对自己母亲感情很深,陆家夫人刚去世那段日子他几乎吃不下饭,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下人们又不敢擅自破门而入,只能柔声在外劝慰,奈何毫无用处。
陆老爷子因为夫人丧事和家族事务心力交瘁,自是无暇顾及他人,等忙过一个月后,他才发现自家儿子已经憔悴成了那个样子,试了各种方法都不管用后,他只好用了个最笨的办法,无论做什么事都将儿子带在身边,再加上整个陆家里,恐怕也只有大儿子一个人对陆夫人的感情能够稍稍及得他一点,所以陆老爷子对儿子越发纵容。
这样子又过了两年,有一天,陆艺华突然对陆老爷子提出要出国求学。
因为陆艺华从小便极有主见,做父亲的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男孩子是应该多经历些波折才能成事,也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谁成想孩子一出门便不再是自己的,回来后竟然还染上了好男风的毛病。
陆老爷子后悔之下,却也再没有办法,陆艺华回国一年就给他留书一封去了外面参军,明明白白地说了他不会继承家业的想法,除了叹气陆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完全没办法,思来想去只能随他去了。
只是,这随他去是随他去了,毕竟儿大不由父,但这并不代表陆老爷子不在乎,反而正是因为他太在乎这个儿子,害怕失去,才不得已做了妥协。
但陆老爷子毕竟强势了半辈子,妥协之下心里绝对不会舒服,如今他刚坐上饭桌就见陆艺华懒懒散散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里,面前的饭菜只是随意挑了两口,再想到现在二楼屋子里那个男人,老人家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啪!"一声,餐桌旁的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立马正襟危坐。
陆艺华心底一顿,也闻声坐好。
陆老爷子看了看以疑问的目光询问他的刘晟,缓了缓口气:"都接着吃。"
刘晟虽说是陆艺华副官,但毕竟是在他家里做客,陆老爷子对这个上进的年轻人观感不错,也就强压住了火气。
陆艺华闻言松了口气,也发觉自己今晚做的过了,赶忙弯腰拿起桌上的瓷碗盛了碗滋补的清汤放到陆老爷子面前,赔笑道:"父亲尝尝这个,是今儿个厨子新作的吧?我都还没见过呢。"
陆老爷子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陆艺华正被那一眼看的莫名其妙,旁边的陆家三小姐已经放下筷子开了口:"大哥,这汤咱们家都做了三年了,每年这时候都做的,一个老中医的方子,对咱爸身体特好。"
"是嘛?"陆艺华难得尴尬了一回,讪笑地摸了摸鼻子,同时抬头瞪了陆嘉敏一眼。
陆嘉敏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啊,爸爸生气太吓人了,为了身材着想,她可不想今晚上吃宵夜。
刘晟抬头看了陆老爷子一眼,疑问道:"老爷子身体不好?"
陆老爷子摆手笑了笑,道:"哪里是什么不好,别听敏敏那丫头乱说。只是这两年老了,毕竟岁数不饶人,精神有些提不上来而已。"
刘晟想了想,放下筷子,道:"我们家以前曾经认识一位老中医,对针灸特别有研究,您要是有空可是让人联系一下,对您的身体应该有好处。"
陆老爷子这下倒是来了兴趣,这些年他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不大碍得,但人总归想自己身体好一些:"那人在哪里?"
"他是浙江人,我父亲年轻时时常到浙江去,偶然识得那位,我还有他的地址,等等我写了给您。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先生还在不在那里。"
"总比没有好吧。"陆老爷子笑道,"这两年精神不好可是束住了我,整体待在家里的日子可不好受啊。"
陆艺华看他们谈得高兴,一时没忍住在旁边泼了盆冷水:"您就是精神好了也得待家里,外面兵荒马乱的,您以为还是以前那能骑着马倒出乱逛的时候?"
陆老爷子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扫兴?!"
"我这是说实话啊父亲,您不能不爱听就不听劝啊。"
陆嘉敏实在看不下去,翻了个白眼,道:"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爸现在是老当益壮,您怎么就一直想让这么个厉害角色养老?"说着还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一旁的陆菡低头吃饭,只是那翘起的嘴角根本掩饰不住。
陆艺华咽尽口中的食物,看了陆嘉敏一眼,往椅子背上那么一靠,摊了摊手道:"怎么了今天,这是都讨伐我一个来着?"
陆嘉敏不屑道:"您不是这么冤枉人的吧,大哥,现在二哥都不在,就我们?"说着,她指了指边上一直没说过话安静地吃饭的陆菡,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刘晟,"就我们仨?您二弟那个主战斗力不在,我们还不够给您塞牙缝的,您这么冤枉人就不觉得脸红?"
陆艺华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对面坐的两个人,和他身边的一个人,伸开胳膊揽在坐在身边的刘晟脖子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冲着对面的陆嘉敏道:"还仨?充其量就你俩,况且菡姐就算了,你以为人家像你?"
陆嘉敏眨了眨眼,视线在陆艺华和被他揽着的刘晟身上转了一圈,又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陆老爷子:"爸爸,大哥他欺负我。"
陆嘉敏和陆老爷子并不亲,时常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但每到陆艺华一回来,陆老爷子就会表现出平日里难得的慈祥来,儿女们也都能够趁机放松多享享天伦之乐。
这段口水战最终在陆家老爷子的权威下结束了,晚饭后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陆艺华顺手点起一根烟,堪堪松了口气。然而,第一口烟还未从嘴里吐出来,刘晟就匆匆走了过来:"师座,刚刚守在您门前的警卫过来说赵少校在屋子里说要找您。"
"嗯。"陆艺华应了一声,声音里意味晦涩,刘晟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您不过去看看?赵少校情况不太好。"
陆艺华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开,一言不发地按熄烟头,意味不明地问道:"正则,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因果报应?"
刘晟一惊,猛的抬起头,陆艺华此时背对着他,他只能够看到那半张沐浴在灯光下的侧脸,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因果报应?"
"业有三报:一现报,二生报,三速报;为善不昌,祖有余殃,殃尽必昌;作恶不灭……"陆艺华后面的话说得含糊,刘晟只能隐隐约约连听再猜地分辨出这几句,但他却是越听越心惊,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打断他:"师座!"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陆艺华心中一悸,脑袋里那一片云雾瞬间散开,朦胧的眼神也渐渐清明。
刘晟见他清醒,陪着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师座,我不太明白您遇上了什么,自从两个多月前您就开始有些细微的变化,怎么说,这种变化我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您看事情比以前深了,但您的精神——"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后,刘晟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您的精神让我有些担心。"
陆艺华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沉默地看向空中的月亮。
他也明白他这段日子情绪起伏太大,只是这种事的原因他无法说给人听,今天突然想说出一些,就选择了因果这个人们比较容易接受的话题,却没想到差点将自己绕进去。
陆艺华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转身见刘晟还低着头笔挺地站在那里,眼睛中的柔和一闪而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我这两天情绪是有不对,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可能是这两天事情太多给闹的了,过段日子就好。"
"师座……"
已经转身往回走的陆艺华闻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欲言又止的刘晟。
"今天下午……"
陆艺华挑起眉毛看着他:"虽然是我迁怒,可我当时就道歉了,你不至于记到现在吧?"
刘晟沉默了一下,突然笑道:"不是,我是说今天下午我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您能不能给我批个长假,我想回上海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作者,俺从来米想过有人会给俺投地雷,然后俺惊了,因为俺一次性见到了俩。
好吧,因为俺一直没去过前台,只在后台看留言回复然后发文,所以俺今天才发现。
那两位姑娘,俺不知道你们是谁(因为俺不认识那数字= =),但是还是要拉住亲两口。
致词结束,弯腰鞠躬,谢谢。
11
11、斩草 ...
竹内侑希再次重温这个他已经经历过多次的场景,他独自一人来到上海走去墓地祭奠亡人,漫天的纸钱随风飘散,一片一片地落在清冷的坟头。
照片中的男人冷静地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清淡的薄唇勾出一弯浅薄的弧度,竹内侑希知道,这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表情,理智而儒雅。看着看着他就想要微笑,不由自主地脚步慢慢走近,然而还未等他看清楚那双思念入骨髓的眼眸,狂风忽至,已经落在地面上的纸钱被卷入空中,耳边仿佛有凄厉的叫喊。
原本应该在这个画面中的竹内侑希瞬间移出百米之外,他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般,几乎让他难以呼吸,他努力想要往墓地那边跑,却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朦朦胧胧中一个身着学生装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十步之外,竹内侑希瞬间从方才的绝望中清醒过来,定睛一看,那青年却已经不见了。
"阿晟!"
竹内侑希猛然坐起身,布满冷汗的脸上青白的吓人。定了定神,他坐在怔了一会儿,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汗,撑起身子往床边挪了挪,伸出手打开灯。
腰上多了一双手臂,女人的询问的声音还带着半醒的慵懒:"侑希?"
竹内侑希顺手拍了拍女人的手臂:"现在还早,你接着睡吧。"
竹内侑希环视了一眼熟悉的卧室,缓缓回过神,靠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了,他明知道刘晟还活着,明知道刘晟一家的死虽然和他有关系却并非他直接下手,明知道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帝国,却还是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愧疚以及苦涩。
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一个梦而已。
竹内侑希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那梦里的景象太过真实 ,刘晟的衣服眼睛神态,甚至是刘晟的头发都那样清晰,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梦。
竹内侑希四岁时就已经移居华夏,从小开始他身边就围绕着父亲为他准备的各种家庭教师,从政治到军事,一点点地培养他。这些家庭教师都是帝国的狂热分子,他们这种狂热使得竹内侑希即使远离故土依然对祖国抱有最高的崇敬之情。
当然,竹内侑希的父亲显然并不希望儿子成为一个疯子,他派到儿子身边的老管家很好地掌握了小少爷和那些家庭教师的日常接触,让竹内侑希没有一丝机会朝疯狂发展。
但即使是这样,当年仅十四岁的竹内侑希接到帝国军部陆军省,通过父亲对他下达的类似于商量的命令的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应了下来。这个贵族少年早已经受够了那些狂热分子毫无价值的絮叨,他想要做些实事。
虽然竹内侑希来到华夏时还小,但自从他能够自行处理事情以来,他就无时无刻不幻想着利用自己的力量为帝国出力,毕竟,他非常明白他从小便来到华夏的目的。
起身走到阳台上,竹内侑希朝刘家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父亲从小就教他:这是个乱世,乱世有乱世的生存法则,一切不符合法则的人活着事物都会被时代淘汰。
竹内侑希也一直都认为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但那一次,他怀疑了,他不认为刘晟该死,他第一次放过了有可能挡在他路上的人,放他们活着离开了。
脑袋里一片混乱,竹内侑希实在睡不着,换了衣服,走到床边看到熟睡的女人时笑了笑,弯腰吻了吻光洁的额头。
"嗯……"女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到竹内侑希身上的正装后一下子清醒了,就要披着被子坐起来,却被竹内侑希按着肩膀躺了回去。
"怎么回事?"女人皱着眉躺在床上看着竹内侑希,"军部又有任务吗?"
"别瞎猜,这段时间是我的长假,没什么事。"竹内侑希摸了摸女人的头发,"这两天我总觉得不安,刚才这种感觉特别严重,我出去一趟,你别担心。"
女人闻言松了口气,笑道:"不是什么任务就好,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竹内侑希替女人掖好被角,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才关了灯起身出去。
出了门,竹内侑希一刻都没耽误,直接叫车将自己送到了与旧日刘家当铺相连的宅院——他曾经住了八年的地方。越接近,竹内侑希内中的不安感越强烈,微微皱起眉,竹内侑希坐在车上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从这些繁杂的情报中寻找信息时,一条并不起眼的情报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竹内侑希眼角一跳,豁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月前,特高科是不是查到了华夏陆军少将陆艺华休假回乡的消息?"
"是。"竹内侑希的工作比较特殊,身边跟着的也都是一些有着特殊技术的人,回答他的这个人是他现在的司机,他父亲从帝国特高科里给他挖出来的精英人才,"陆艺华现在仍然在假期中,据谍报人员说,他假期结束后将会再次复出,军衔上非常有可能会再次提升。"
"很正常,这个古老的国家已经日暮西山,能打仗的军人不多了,更何况陆敬安还是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嫡系弟子?军权交给他再正常不过。"说完,竹内侑希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鬓角,想了半晌,在车子将要拐弯进入巷子时,他道:"停车。"
那司机诧异地提醒道:"阁下,还有段路才到。"
"就停这里。"竹内侑希理了理衣服,"你在这儿等着,我只要不出来,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不能下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接道,"听到枪响的话,你立刻过去。"
"是!"
竹内侑希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枪,然后从汽车后座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拔出来看了看,随后面无表情地认真插在小腿上,抖了抖上衣,戴上一顶帽子下了车。
车子听的地方正好在刘家宅院所在的巷子口,刘家宅院的位置并不深,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只要一声枪响,坐在汽车里那个充当"司机"的武道高手就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营救他。
竹内侑希脚步从容而又谨慎地朝那座小院走去,朦胧的月光洒下来,照出一片银色的景致。这时候初春的枝桠才冒了嫩绿,小草迎着微风不断起伏,偶尔会听到一两声稀稀拉拉的鸟鸣。
这里已经有八年没人住了,当年得到那件被尊称为国宝的古董后,小心起见他连夜将其送往了特高科的上海办事处,却没想到还被人拉着盘问了整整三天,然后又被派去将东西送回帝国。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回到上海第一天就听到了刘家当铺被洗劫,就掌柜举家还债经受不住打击去世的消息。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竹内侑希慢慢回忆起那一年的事情,他记得他听到消息时愣了愣,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毕竟他都放过他们了,他们怎么还会有人死?
最后直到他得到确切的消息,刘家一大家除了刘晟辍学做工外,父亲病逝,妹妹也因为出外做工不注意被追债人虐杀,刘家其他亲戚这时候完全表现出了时下淡漠的亲情联系,唯恐自家受到牵连,一改往日的巴结姿态断了与刘家的一切往来。
一张漂亮的脸庞出现在竹内侑希脑海中,竹内侑希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
最大的失算,那时候的他做事还不够老练,他忘了帝国一直以来的办事风格,虽然他放过了刘家,也出面保下了刘家一家的生命,却忽略了并不是死亡才可以结束一切,那洗劫刘家的强盗明显是特高科的手段。
将身形隐在阴影里,竹内侑希站在微掩的门后,多种复杂的情绪从眼睛中一闪而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枪,他安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这个院子是刘父早年住过的,十年前刘父病逝,刘晟便将父亲葬在了这里。
竹内侑希知道刘父临终前对刘晟交代过,死后要葬在宅子里的事儿,但他隐约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从四岁来到华夏,竹内侑希在华夏生活了二十八年,由于刻意,他甚至比华夏本土的人还要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
这个国家信奉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竹内侑希从心底不相信刘父一个地地道道的传冲华夏人会不希望在自己死后入葬祖坟。
刘瑜曾经对他说过:"爸爸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当初我上学都是爸爸请好了家庭教师来教,十六岁以后我能够出去上女子学院还是妈妈在世时我求了妈妈请她去替我说情的原因,而且如果不是妈妈过世的早,爸爸几乎是不可能让我去上女子学校的。小事都这样在乎啦,更何况是下葬这种大事?!"
竹内侑希眯了眯眼睛,视线透过门缝紧紧盯在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背对着他,所以竹内侑希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人在竹内侑希准备正准备移开视线时动了动,已经安静地站了大概一个小时的人影突然转过身,眼神犀利地扫过竹内侑希藏身的角落。
"是谁?!"
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竹内侑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身体还是一僵,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十年了,他们再一次相遇。这时,狂风忽至,那人影脚边的篮子突然被风刮倒,漫天的纸钱就这样突兀地飞遍这处并不宽敞的院子。
看着漫天的纸钱,竹内侑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原来那个梦是意思……
"谁?出来!"
见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还未出来,院子中那人影站了一会儿,拿好了枪一步步往门口走。
竹内侑希听着迈向自己的稳健步伐声,忽然勾起唇角,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带着笑容拎枪自门后阴影里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花花·~~
12
12、你走吧 ...
月光散在帽檐儿落成一片阴影,竹内侑希略低着头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刘晟看不大清他的表情,这时候风还未完全停下,将竹内侑希长至小腿的风衣向后卷起。
盯着自门外进来的男人,刘晟平暗自握紧了枪。
竹内侑希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侧头看了看刘晟,仿佛是在趁着这难得安静的时间回忆什么一样,脸上半晌才浮出一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来:"好久不见了,阿晟。"
现在的刘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略有心机却依旧稚嫩的学生,十年的战争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皮肤样貌与十年之前都已无法相比,他却偏偏能一眼瞧出来,好似那些记忆也随着年华增长改变一样,只是一瞬就完成了与眼前这个人的核对。
竹内侑希站在刘晟七米之外,安静地盯着他,那目光无比沉静却又说不出的复杂,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面上平静却不时滑过细微的波纹。
"见了大哥就这么不想说话?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这句话说的轻松,竹内侑希面上笑容未变,却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内心中的感受,面前这个现今如仇人一般与他对峙的是他精心照顾了八年的人。
刘晟拿着枪的手动都没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竹内侑希,仿佛还笑了那么短暂的一下。
不过这个笑容实在太过短暂,竹内侑希只感觉到刘晟眼神闪了闪,然后便听到刘晟说:"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大哥"
"大哥"两个字被刘晟咬得极重,就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充满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意味。
这些年,刘晟跟着部队南征北战,立下战功的同时,他也逐渐接触到了更深一层的情报,其中陆艺华就曾经将情报科里有关竹内侑希的资料拿回来扔给他看过。
如今已经升任日本军部参谋总部大佐参谋的竹内侑希出身日本贵族,自小便开始接受严格的继承人培养,更是自四岁起来就到华夏,至今已有二十八年。竹内侑希年少成名,他在本国的名声和陆艺华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只在于,陆艺华的赫赫声名来自于战火硝烟,而他的名声则来自于日本军队内每年举行的武士精神比赛。
竹内侑希从十四岁开始参加射击等项目以来,十一年未曾失手,是日本国内数得上名号的神枪手。更由于比赛规定参加者不能大于二十五岁,所以如今已经退出此类赛事将近十年的竹内侑希是军队里未曾战败过的神话。
当初在刘家时,每到年底竹内侑希就会出门,过年也从不在刘家,那时他的理由是要会浙江陪伴亡故父母,如今想来,他应该是回国了。
竹内侑希看着刘晟,视线从他脸上一寸一寸地滑过,然后突然用拿枪的手抚了抚帽檐儿,笑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身份还真挺多的。"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突然伸出手,黑洞洞的枪口遥遥对准刘晟,唇角一挑,道,"阿晟,刚进来的时候你没杀了我,实在是个失误。"
资料显示,竹内侑希从小开始练枪,几十年来从未间断,更是凭借枪法一项在日本国内称雄十一年,可见其枪法之准。刘晟心里明白,若真让他们两个先后开枪,即便是占了先机,他也几乎没有丝毫胜算。
"怎么样,阿晟?你看,我要杀了你实在简单,但当年我放过你,今晚那么多机会我也同样没动手,即使你不领我这个情,总该还记得咱们实实在在地做了八年的兄弟。"竹内侑希盯住刘晟,脸上还挂着笑容,"……我看咱们都放下枪,静下心好好谈谈如何?再说了,枪在我手中可比在你手中快,这么做你不吃亏。"
"吃不吃亏——"刘晟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冷笑一声:"你倒是可以试试。"
竹内侑希静静地盯着刘晟,两人就这么对峙着,除了偶尔刮起的风,四周再没有一丝声音,连竹内侑希走在巷子里时不时叫上两声的鸟雀都失去了踪迹。
见刘晟没有放下枪的意思,竹内侑希无奈叹口气,说:"算了,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着。"
说着,他毫无预兆地翻起手腕,然而就在刘晟身体紧绷的同时,只听他轻笑一声,然后就这么松开了握枪的手,顺势一丢,"啪"的一声,黑色的手枪落在青石方砖铺就的地面上。
竹内侑希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刘晟,他伸出手以掌心对着刘晟:"和我谈谈吧。"
刘晟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枪,直视竹内侑希:"说吧。"
"谈谈当年的事情。"为防刘晟怀疑,竹内侑希的双手一直处在刘晟视线最易接触到的地方,他说:"当年刘家出事时我不在上海。"
刘晟看着他,无所谓地挑了挑唇角,并不说话。
竹内侑希叹了口气:"当初我在你们家生活了八年,再冷的血也都捂热乎了,若不是国内催得急,而伯父当年又怀疑了我的身份,我不会用那么激烈的手段。"
刘晟很平静,他以审视的眼神看着竹内侑希,然后突然扯起一个嘲讽的笑,问道:"那么,你是说我还要替我父亲感谢你这份情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竹内侑希皱眉。
"那你什么意思?"刘晟反驳道,"当时你没想过杀我父亲,现在就能以这个理由洗脱我父亲是因为你死了的罪名?又或许,即使我父亲没死,即使当时你来得及赶回上海救了我们一家,即使这样,那我们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谢谢你为了个所谓的国宝害了我父亲挚友一家性命?谢谢你利用父亲的慈善潜入我家整整八年?"
说到这里刘晟顿了顿,然后他突然加重了语气,不甘心一般道:"我喊了你将近八年的大哥,我父亲也将你当做继承人培养了八年,小瑜为了你都开始学做嫁衣了!就像你说的,只要不是白眼狼,再冷的血经过八年真心相待也都捂热了!可你呢,我尊敬的大哥?!"
"我说过,我已经在职责范围内尽最大力了。"竹内侑希盯住他,眼睛内漆黑一片,"阿晟,你理智一些。"
"我没有不理智,我只是疑惑,你的血究竟有多冷才能毫不犹豫地做出那种事?"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竹内侑希话音顿了顿,然后他问道,"但如果是你,如果你接受了如我一样的命令,作为一个军人,你会怎么做?"
刘晟嗤笑一声:"可惜我完全可以肯定我不会接到这样的命令,我的国家不会让她的军人去另一个国家做如此这类令人唾弃的丑事。"
刘晟嘲讽的笑刺痛的竹内侑希的眼睛,但他却无力反驳。
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家恨,这是无法化解的国仇,竹内侑希忽然明白,他和刘晟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从他按照父亲的安排踏上华夏土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除非战争结束,他们不可能再有机会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这一点他最初或许就已经明白,所以才会在行动之初喝的大醉,然后拉着刘晟去走那条他们经过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牵手走过的路。
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兄弟,也将要成为最相爱的亲人。
竹内侑希还记得那个下午,他和刘晟一起偷偷进了刘瑜的房间,趁着刘瑜不在偷瞧刘瑜已经准备了半年的红色嫁衣,他还记得当时他看到那件嫁衣时他喉头酸痛难忍,那衣服仿佛被鲜血浸染了一般,向他展现了一种血色的幸福。
"方大哥,我已经做好嫁衣了啊,你一定不要告诉哥哥。"
"大哥,你别那么小气啊,带我去瞧瞧呗,小瑜半个月前就开始在我面前显摆了。"
"嗯,是穿不着,但是不能不做啊。妈妈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一件嫁衣代表了很多东西,我记不太清了,但是妈妈说我要结婚的时候必须做一件,不过结婚不穿它还是挺遗憾的,我做了那么长时间。"
竹内侑希闭上眼睛,然后突然说道:"你走吧。"
"……"刘晟看着他。
"祭奠完伯父赶紧离开,最好离开上海,现在陆家搬离上海势力难免收缩,已经保不住你了。"竹内侑希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来这儿一趟,速度快的话,明天特高科就会有人过来查,你带着东西连夜走吧。"
刘晟目光微闪,下意识般接口道:"我能带什么东西?"
竹内侑希弯腰捡起地面上的枪,拿出手帕擦了擦,头也不抬地说道:"别忘了我在你家住了八年,你以为那八年除了找密室我什么事都没干?"
"……"
"当年你们家得到的古董一共四件,除去已经被我拿走的那件完整的,应该还有三件散件吧?"
刘晟眼睛中利芒一闪,面上表情却没变,依旧是一副冷笑的样子,道:"什么整的散的,大哥可真能说笑,当年为了那么个东西我家破人亡,我还要那些东西?"
竹内侑希收起手帕,抬头看着刘晟:"冲你喊得这声大哥,今晚上我就没见过你,这篮子是我觉得心里有愧来纪念故人亡灵的。"想了想,他还是加了一句:"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但听我的赶紧走,这地方不是你能待得。"
安静地站在院子里,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荒凉,竹内侑希向前走了两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纸钱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
他回头看向刘晟离开的方向,目光平和,心道:总有一天,我会另外还你一分骨肉亲情。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因为刘晟的名字我特别去查了字典。
晟有两个读音——sheng[四声],cheng[二声]。这两个读音是没有区别地,说以咱以后读第二个哈。
13
13、台儿庄大捷 ...
刘晟回到绵城时,正值前方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来,欢呼庆祝的人群随处可见。
回到陆宅,刘晟提着一路上都未曾离开他一步的皮箱往陆艺华的书房走去,然而还未等他敲门,便听到一声脆响从屋里传出来。
"徐州大捷!徐州大捷!让他去不大败就好了还大捷呢!"
接着,文件的落地声,甚至还有人的惊呼声交错响起,刘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他上前敲门。
"进来!"
即使隔着一道门,也可以明显地听出来,陆艺华的声音犹带火气。
刘晟推开门走了进去,陆艺华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后面,看到进来的人是刘晟时挑了挑眉毛,陆艺华平复了略显急促的气息,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刘晟看了一眼一旁肃立的赵睿,疑问道:"师座,你们这是?"
陆艺华知道他想些什么,冷哼一声,随手抓起书桌上的一张纸朝他扔过去:"看看这个吧。"
纸上写着一些列的调令,其中一条就是:命令荣誉第一师少将师长陆艺华取消休假,立刻动身前往武汉接任第七十一军军长,续任军衔保持不变,职务军衔升陆军中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蒋中正。
刘晟仔细将调令看了一遍,还是不大明白,只好道:"这次回来的匆忙,还未恭喜师座升职。"
陆艺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捡口头便宜来奉承我。"说着他朝刘晟抬了抬下巴:"先把那张东西看完再说,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刘晟接着往下看,不一会儿他目光一顿,看向陆艺华:"去徐州?"
陆艺华点头:"校长的意思应该想是要携台儿庄大捷的余威进军徐州,再创造一次大捷。"
刘晟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无可厚非,抗战以来国军损失惨重,这次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借此挽回颓势。"
"挽回颓势?"陆艺华嗤笑一声,"再大的胜利,也得利用好了才能挽回颓势。"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赵睿:"永书你告诉他,这次和我们协同作战的是谁。"
刘晟转头看向赵睿,赵睿从手中的材料中抽出一份递给他,然后道:"是桂永清将军的第二十七军。"
"二十七军?怎么把咱们和他弄一块儿了?"刘晟一脸的不可思议,"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睿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皱眉道:"桂将军曾指挥中央教导总队,你们……"
听赵睿这么说,刘晟闷笑一声,安慰似地拍了拍赵睿的肩膀,一脸沉痛道:"所以教导总队全军覆没了。"
"你们——"赵睿本能地想要反驳,"可当初淞沪会战……你们怎么这么说……"
"我们并没有否认教导总队在淞沪会战里的贡献。"陆艺华无所谓地打断他想要说的话,不耐烦道,"但淞沪抗战狼狈败退,金陵保卫战全军覆灭,这都是事实。那可是全军最早换装的部队,战场上那些连汉阳造都用不上的杂牌军都能在正面战场上抗一会儿,而由德国教练亲自执导的教导总队却败得离奇,他桂永清指挥得可真好!"
民国二十六年的淞沪抗战是陆艺华一生中打的最漂亮的几个战役之一。
战争开始前,陆艺华远在陕西,当时西安事变过去不久,陕地不稳,他奉命镇守西安,同时兼任西安警备司令。淞沪抗战打响后,陆艺华率部日夜兼程,从西安赶赴上海,四天后抵达上海猛攻天宝路一带,随即一举攻下汇山码头,迫使敌军溃逃,战威轰动全国。
与此同时,也正是这一战,让他正式走上了抗日名将的舞台。
而对于同样经历过淞沪抗战,却无奈败回国防线的中央教导总队,陆艺华却没有丝毫同情。想当初他领三十六师时,不知道被眼高于顶的桂永清凭借中央教导总队这支劲旅刁难过多少回,虽然抗战讲求同心协力,但也没要求他非得对他厌恶的人笑脸相对。
按说黄埔学生中虽然派系林立,但在一定范围内,同学间相互帮忙却是默认的规则,像他和桂永清一样针锋相对的不说没有,至少少见。就因为这个,陆艺华不知道已经被校长骂过多少回。
"当初师座曾随唐生智司令戍守金陵,当时战况紧急,而桂永清携私报复,擅自撤退,导致三十六师阵地直接被日军夹攻,若非留有后路,师座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问题。"刘晟对赵睿解释道,语气相当不屑,"这次再和那位合作,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发怵,新仇旧恨一块儿算,谁知道那位得意门生会不会趁人不注意又扔下军队自己跑了?"
赵睿不赞同道:"你们太消极了。"
陆艺华乐了,看着他道:"那你说,我们能怎么个不消极法儿?"
赵睿道:"挺好办啊,师座不是委员长的得意门生吗?你亲自去和他分析下当前状况还不行?"
这下不仅陆艺华,连刘晟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赵睿看了他们一眼。
陆艺华喝口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争取过?"
"不可能。"赵睿撇撇嘴,"既然争取过,委员长怎么还用桂将军,那不是明摆着要打败仗?"
"确实是明摆着打败仗。"陆艺华闷笑,然后肯定道:"我确争取过了,所以才会这么悲观。"
哪有人知道打败仗还不改注意的,赵睿根本不相信,一扭头:"又骗我。"
"这次可真没骗你。"陆艺华道,"桂永清与我一样都是黄埔一期出身,当时的黄埔可谓是人才济济,他也算的上一号,那可是校长心腹爱将,哪像我啊,校长有时候恨不得一枪结束了我。军队交他手里可比交我手里令校长放心。"
赵睿问道:"那你还替他卖命?"
陆艺华换了个姿势看着他,问道:"就咱们这形势,我还能替谁卖命?"
赵睿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哎呦,赵少校来我这儿才几天就学会说话留一半啦?"陆艺华调笑道。
赵睿犹豫地看了看陆艺华:"我只是想说我一个观点,但您可能不会接受。"
"接不接受是我的事儿,作为一个称职的机要秘书,你要提供你所知道的消息和想法。"
赵睿咬了咬牙,说道:"我听说C党那边很开明,完全没有这种状况。"
"C党?"低声重复了一边这三个字陆艺华笑容不变,却眯起了眼睛。
赵睿点头:"这两天我一直在绵城,这里传得挺厉害的。"
陆艺华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你以后别瞎掺和,军人知道服从命令就行。"
"你说那个是愚忠。"赵睿不以为意。
"愚忠也好,不愚忠也罢。"陆艺华冷笑起来,"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再想这些有的没得,我可送你去军法处。"
赵睿皱眉:"我说什么了,你怎么这样?"
陆艺华烦躁地喝了口水,好像控制不住一样,抓起书桌上的笔筒就砸了出去,正好落在赵睿脚边,零散的碎片瞬间铺了一地。
"你又怎么了?"赵睿提高了声音就要吵架。
深吸了几口气,陆艺华闭上眼睛,冷声道:"出去。"
赵睿咬了咬唇,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刘晟诧异地看了陆艺华一眼,据他所知,虽然自从把赵睿弄上手后陆艺华都可着劲儿地折腾他,但也确实心疼的厉害,赵睿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涉及陆艺华的底线,他差不多都答应了,就连陆艺华从不让人碰的那匹马都让赵睿骑着解闷了,今天这是……
"师座,没必要这样吧?"刘晟看了看门口。
"我也觉得没必要。"陆艺华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苦笑,"可我控制不住?"
"算了,不说这个了。" 陆艺华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定了定神,看着刘晟笑道,"不给我说说你这次回上海都干了什么?"
陆艺华看了一眼刘晟放在他面前的皮箱,然后在刘晟的示意下伸手打开。
"这个?"陆艺华豁然抬起头,满目震惊。
刘晟点头:"我去上海主要是为了这个,我家祖上当年得了四件国宝,这三件事散件,还有一件完整的在十年前那次洗劫中就不见了。"
陆艺华伸手拿出一件,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道:"十年那件事是日本人干的吧?"
这下轮到刘晟吃惊了:"师座知道这个?"
陆艺华将东西方向,然后合上箱子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只不过,当年我从上海特务处得知,特高科曾经往国内运了件国宝级古董,现在想来时间上和你家被劫非常相近,若非你今天弄来这个——"陆艺华指了指桌上的皮箱,"我还真没法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他们那保密工作做的,啧啧,连特务处都没查出来那国宝的来源。"
"不过,我很好奇。"陆艺华看着刘晟,"凭借特高科,想要不找痕迹地抹除刘家很简单,怎么将你给漏了?"
"或许是他们太蠢了。"刘晟勾了勾唇角,然后问道,"师座应该听过竹内侑希这个人吧?"
陆艺华很好奇,非常好奇。
毕竟,单单看竹内侑希能够将身份隐藏的如此之严,就能够看出他的手段,所以他竟然将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拖了整整八年才解决,就不能不令陆艺华好奇了。
"他是小瑜的未婚夫,当年出事前,他已经和小瑜定了婚。"
听到这里,陆艺华差不多明白了。说到底,还是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竹内侑希那么一个人竟然会因为这个原因罔顾军令。看来竹内侑希能够在刘家一待八年,就是因为和刘家众人产生了感情,想要找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战争年代里,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隶属不同阵营的两个人产生感情。"陆艺华站起身将皮箱锁上,递给刘晟,"这东西留下做个念想吧,听你说的,这个竹内侑希如果不是日本人,说不定我还能喝上喜酒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此章过渡,JQ将要开始。哦也!
好了,刘晟是多音字,从今往后咱们一律读cheng[二声],这是俺查字典查出来滴,比sheng要好听点儿吧
14
14、黄河 ...
关于这场战役,陆艺华心中其实很没底,他记得前世这时候,还没开战徐州就丢了,数十万国军尚未做好准备,便已经发现他们将要被敌军包围,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徐州,退往兰封。
在接受荣誉第一师师长任命之时,陆艺华就不断地研究那场战役的地形以及敌军的行军路线。他也找到了一个非常稳妥的办法,既能够歼灭土肥原部又能够以稳扎稳打的方式消除一切隐患,但是见效太慢。然而,这唯一的缺点在此时却成了最致命的地方,他们没那么长时间去消耗,绝不能因为一场局部战役而托垮第一战区。
前些日子,陆艺华赶回战时首都武汉接受任命时,曾就此事和他的校长——华夏的最高统治者谈过,结果与他事前所料一般相差无几。说到底,那些人是不相信凭国军几十万部队,不可能拿不下人数上少了数倍于己方的敌人。
"敬安去家一趟回来怎么失了胆气?当初你可是我学生中打仗最行的,现今,为何会如此这般长他人志气?"
"校长……"见劝谏无效,陆艺华还待再劝。
"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心意也是好的。但这份作战计划你自己不也开口说了万无一失?既然是没有漏洞的,那你又顾忌那么多作甚?"
陆艺华动了动唇,硬着头皮道:"校长,计划没有漏洞,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能保证所有步骤都不会出问题?比方说二十七军那里便是一个关键,若是他们败退——"
"哐当——"一声打断了正在说的话,陆艺华脸色一变,低头恭敬地站着不再说话。
"敬安啊敬安……"说话的人仿似叹息,又显得有些气愤,"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担心我的学生中有人贪生怕死,罔顾军令,临阵逃脱?"说到后面,略显气愤的语调已经变成了严厉的指责。
"学生不敢!"
"你不敢?!哼!豫东之战我会亲自指挥,第一战区前敌总指挥我也派了薛伯陵去担任,这下你放心了吧?!"
车窗外尘土飞扬,陆艺华看着车外全速前进的士兵,如果说去武汉前他心中还有些希望的话,如今他已经不奢望打胜仗了,只希望能够多托着土肥原部一会儿,这样至少能够加重他的意见在校长心中的地位,避免前世那件事的发生。
毕竟,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军长,所指挥的也不过是众部队中的一支,比他位高的人有,与他职位相同的更是不少,其他人要跑他实在没办法,只希望他的话能够让校长稍稍警醒一点。
然而,当徐州失守的消息传来时,陆艺华知道,一切终究还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在进行。
再后来就是二十七军激战兰封,陆艺华不知道与其他人打了多少招呼,但几乎没人相信,就在他们即将收缩包围圈距离围歼土肥原部就剩下一步时,战场另一边传来二十七军军长离开军部亲临第一线督战。
"军座,委员长急电!"赵睿匆匆从作战室旁的一个小门里走了出来。
正拿着铅笔趴在地图上作业的陆艺华头都没抬,道:"念!"
电报上的口气很严厉,但也只是严厉了,除了让他们择时撤退外,这个命令提供的另外一条消息就是:二十七军军长受不住委员长压力亲临前线督战,但刚到一半儿就将指挥权让给了手下的一个师长,扔下军队自己跑了。
"桂永清擅离职守!罔顾军令!其罪责当诛!"
听完赵睿念的电告,即便心里已经做了准备,陆艺华也气得摔了手中的铅笔。
临时作战部一阵寂静,这时候还在这里待着的,大部分都是陆艺华的作战参谋,听到赵睿的话哪还听不出问题的严重,气愤之余,一个个面面相嘘。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眼看着就要收果子了,这时候竟然出现了问题,任谁都无法平常心对待。
"军座!薛长官急电!"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条急电到了。
陆艺华干脆扔了还拿在手中的尺子,道:"念吧,看看又出什么事儿了。"
赵睿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犹豫该不该再念出来刺激他一样,但见到陆艺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也只好念道:"桂永清个王八蛋,这时候跑了,这仗没法打了,敬安你该什么办自己想吧,我这儿给你打个招呼,这个前敌总指挥不干也罢,老子不伺候了!"
薛伯陵是国军中的杰出将才,当年保定军校六期毕业,比陆艺华要大上十岁左右。
前世今生,陆艺华少有佩服的人,而薛伯陵绝对算得上一个。两个人地位悬殊,但关系却很不错。如今薛伯陵任第一战区前敌总司令,一言一行都显得无比重要,却能在这个时候发来这么一封抱怨似地电报,可见他们关系之好。
听完电报,陆艺华疲惫地捏了捏眉头:"就这些?"
"是。"
陆艺华从来没觉得打仗竟然这样累,他不是没打过败仗,金陵守卫战就是他那一片耀眼战绩中最灰暗的一点,但却从来没这么窝囊过,他们不是没机会赢,但决策层失误,将官怕死,军士敷衍却直接导致了这场无比关键的战役失败。
其实重生一次,陆艺华对成败看得已经不是那么重了,他知道华夏最终会赢得这次战争,所以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那几十万无辜百姓,活过一世,他知道此次的失败将会造成怎样一场大难!
自古慈不掌兵,作为一个军人,他从不自诩是个好人,但他有军人的骄傲,他要对得起他这身军装。然而,最终却是让那些无辜民众为他们这些军人的失误负了责,这是所有军人的耻辱。
想了片刻,陆艺华长出口气,叹道:"给薛总指挥去电,多谢薛兄实情相告。土肥原撕开包围圈逃逸,薛兄若追,务必多留后路,归德守将黄杰并不可信,若追击过程中第八军放弃归德,则我军十万人必腹背受敌,望薛兄思量。"
刘晟将铅笔递到陆艺华手中时,陆艺华话音刚落,他疑惑道:"听刚才的电报,薛总指挥不是已经打算撤退了?军座怎么发这样的消息?"
陆艺华摇摇头,接过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一处:"你看这里,若你指挥你会怎么做?"
刘晟皱眉盯着那个地方老半天,才不确定道:"您是说薛总指挥会硬拼?"
"薛伯陵胆大心细,用兵如神,如果我是他定不敢这么做。"陆艺华又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从这里走,若能把握好时机,不出意外的话,凭借他手底下十万人绝对能全歼土肥原。"
"但是,若果然如您所说第八军出问题的话,这还真就不好说了。"
陆艺华叹道:"看情况吧,总归在薛伯陵手底下干,总比旁人指挥让我放心。"
陆艺华的劝说终于起了作用,远在归德的黄杰刚听说土肥原部向他这里突围,便准备收拾东西跑路,然而还未离开,一封满含杀气的电报就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命令第八军将士严防死守,退出归德一步者,就地枪决!"
不过,土肥原一部的灭亡并不能挽救整个豫东战局,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战拖得还是有些长了,薛伯陵手下十万国军后继无力,虽然战胜,却也只是让他们撤离豫东战场的身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而已。
终于,陆艺华还是等到了全军战略性撤退的命令。
一架架战斗机轰鸣着盘旋在天空,密密麻麻的炸弹朝河堤坠落。
奔腾的黄河水瞬间倾泻而出,所过之处,万物都消失了踪影。
"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因为我等军人之过失,而将责任强加到民众身上的灾难。"撤退的路上,陆艺华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座上,风尘仆仆的面容上疲惫尽露,"这是所有华夏军人的耻辱。"
刘晟也沉默了下去,他差不多明白了陆艺华那几日的忧心。
若是他事先得到战争失败就炸黄河的消息,他的表现或许还不如陆艺华,可想而知,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的将领在作战时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
这个时候正值夏季,黄河两岸的麦子还未收割,当初来的时候,刘晟曾经无意看过,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但此事之后,怕是几年都见不到这种景象了。
"这次的损失……"刘晟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损失恐怕难以预计了。"
陆艺华一直闭着眼,闻言却也只是说道:"不只是损失的问题,中原地区自古就是华夏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这次校长命令下得突然,黄河几乎是毫无预兆就被炸得决了口,土地还是其次,伤亡估计会非常大,更何况最难应付的恐怕还是战后的舆论。"
汽车里的气氛很压抑,这次开车的是另外一个人,刘晟陪着陆艺华坐在后座上,离得近了,他也更能感受到陆艺华情绪的低落,但这时候谁都没办法。
作为时刻不离陆艺华左右的副官,他清楚地知道,在接受到撤退命令的同时,陆艺华就已经拍去电报陈述了炸黄河的后果,并极力要求调兵北上,万不得已决不能炸开黄河。然而,陆艺华人微言轻,再加上命令已下,空军早已就绪,他的劝谏不仅没能得到通过,反而招来一顿痛骂。
"陆敬安你想干什么?!郑州失守,难道还要武汉也丢掉不成?!遵守命令,全军后撤!"
当时,刘晟正出外安排后撤事务,回去时赵睿已经将后方传来的电报宣读完毕,仓促间他只听到这一句,后来才知道那道电报通篇都算得上诛心之言,斥责之严厉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刘晟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酸涩,他跟着陆艺华将近十年,和他并肩作战也已经有七年,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退却过,无论胜败他总能找到一条路,他总是自信的。
然而这次,刘晟发觉陆艺华消沉得厉害,这次事件对他的打击仿佛太过大了。
不由自主的,刘晟缓缓握住陆艺华垂在身侧的手,因为长年握枪的关系,那双手掌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茧子,摸上去坚硬粗糙,却又干燥温暖。刘晟侧头看过去,陆艺华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这个男人沉静的脸上,在额头和眼睫处留下了些许黯淡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受到了留言的启发,突然发觉敏|感字可以那么发~
以后文中再遇到,就是C党和M党了,乃们能猜出来这是啥吧?
15
15、命运 ...
"六月初,M党最高军事会议在武汉举行,决定豫东作战战略撤退,同时下令决黄河堤,以阻日前进。八日后,花园口黄河决堤成功,第二日黄河上游大雨,赵口决堤。后,豫、皖、苏三省44县惨遭水淹,于此次大难中丧失性命者,数目高达八十九万之众。"
这是前世黄河决堤后提交上去的文件上的内容,那一次损失之惨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虽然扒开黄河之前,决策层所有人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事实来临,总还是会下意识的不相信,这是一种侥幸心理。
原本,徐州大战前,陆艺华虽然认为他能够阻止校长任用桂永清的几率很小,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之前猜测的正确性,但他却认为拖住甚至歼灭土肥原却并非难事,经历过一切的他能够料敌先机,而指挥此次作战的前敌总司令又是与他私交甚好的薛伯陵,他自然觉得这一次黄河或许可以保住。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一世的一切,与前世有了一些细微的差别,而这些差别则硬生生将稍稍偏移方向的历史,重新引回了正道,他的出现变得有点儿无关紧要了。
他记得,前世里兰封会战时,若非黄杰丢掉归德,则豫东门户不至失守,即便土肥原等来援军,他们只要牢牢扼守住兰封至郑州一线,将平汉铁路掌握在己方手中,土肥原部除非全部从天上飞过去,不然就无法威胁武汉。
可是这一世,他来了,土肥原部也被薛伯陵消灭了,但战局却几乎没有改变。敌人的援军仿佛是瞬间就到了兰封,还未等十五万国军歇口气,就摆开了阵势,大惊之下,M党决策层终于还是走上了前世时的老路——扒开黄河。
陆艺华率部撤退到洛阳时,终于接到了外边的消息。
第一条,桂永清攻击兰封不利,撤销军长之职,回武汉待命。
第二条,三十六师师长玩忽职守攻城不利,着既送武汉处决。
看完这两条消息,陆艺华没什么表情,这消息他早就想到了,和前世根本就没差别,说到底算是这位师长倒霉,身为黄埔嫡系,竟然为别人做了替死鬼。
即使是他战时逃窜,但别忘了他上面还有比他跑的更早的军长呢!
陆艺华将文件夹扔到书桌上,不置可否道:"三十六师说来也是我的老部队了,淞沪会战时在战场上可谓虎狼,这个新师长倒是能丢人。"
刘晟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看,笑道:"这可算大新闻了,这师长是开战以来处决的第一位黄埔出身的嫡系将领吧?"然后,看着看着他就皱起了眉头,抬起头不可思议地问道,"桂永清没事?"
"校长估计舍不得,以后还要用。不过——"说到这里,陆艺华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再想掌握兵权怕是不能了。"
刘晟觉得事情不至于如此,桂永清临阵逃脱是明摆着的事儿,就是真维护又能维护到哪里去?然而,陆艺华发出这个感慨将将一天,就又有新任命下来了:桂永清回战干团任教育长。
陆艺华这一退就退到了武汉,前世里他曾在这里重创日军。
看着与记忆力一模一样的场景,陆艺华心中怀念,他甚至在期待着日军早些打到这里,也能够让他一雪前耻。
武汉不是大后方,因为平汉铁路的关系,这里甚至已经算得上暴露在战火之下了,然而这个城市却并不失热闹。抵达武汉当天,陆艺华半刻未停,收拾了仪容之后,便带着刘晟赵睿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武汉的临时军事指挥部。
这里很安静,气氛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紧张。战后总结会议之后,陆艺华甚至还收到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军官的邀请,原因是庆祝他们在归德歼灭土肥原。
这种宴会让陆艺华打心底里厌恶,然而他却不能不去。情绪提不起来人就特别容易醉,陆艺华心中那点原本已经被压制住的情绪再次被刺激了出来,一晚上时间,他几乎是杯不离手,只要有人来敬便是酒到杯干。
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更何况陆艺华心中抑郁。
到宴会最后时,还是旁边的刘晟实在看不下去,才替他喝了几杯,向众人赔罪后,硬将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陆艺华托上了车。
陆艺华喝醉酒后还算老实,基本没怎么捣乱,刘晟很轻松就将他挪到了卧室的床上,由于衣服没法儿脱,就只给他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然后就下楼去准备醒酒汤。显然,这些事情他已经干得无比顺手了。
朦朦胧胧中,陆艺华头疼的厉害,虽然意识有些不明,但心底那些低沉的情绪却仿佛黏上了他一般挥之不去,略显吃力地扶着床头坐起来,靠在那里缓了好长时间,他才睁开眼睛看清楚原来他们已经到了住的地方。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将官,前途大好的一军之长,陆艺华享受到的待遇实在不错,虽然只是一个临时居所,但他还是分配到了一栋拥有单独小院儿的二层楼房。
窗帘并未拉上,可能是刘晟不想扰了陆艺华休息的缘故,卧室里并未开灯,皎洁的月光照射进屋子,让他产生心底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
陆艺华甩了甩了脑袋,扶着额头站起来,拉开玻璃门走到了阳台上。
夏季的武汉是非常热的,即使是晚上,陆艺华也没觉得吹到他身上的风有多么凉爽舒适,之前喝的酒虽然在车上时就已经醒的差不多,但这天实在太热,被灌入酒精的身体热度似乎消不下去。
等刘晟端着醒酒汤开门进来时,被吓了一次,床上的陆艺华不见了!
等他匆忙打开灯,环视一周,才发现他要找的人正半躺在阳台上放着的一把藤椅上,微微侧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刘晟往卧室里看了看,然后端着醒酒汤走到阳台上。
陆艺华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朦胧的天光倾泻而下,铺在他伸展的身体上,整齐的衬衫显得略微凌乱,军装外套也被随意地搭在藤椅的扶手上。
在那张年轻却已经被岁月雕刻了痕迹的脸上,原本那锐利的线条竟然也在这种朦胧的光芒下柔和了不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刘晟伸手抚上陆艺华棱角分明的眉眼。
刘晟可以感觉到在他的手落下的那一刻,陆艺华顿了一顿,显然,他并未睡着。
刘晟很紧张,他也不太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动作,他不是早已经放弃了么?像陆艺华说的那样,刘晟对陆艺华的了解不下于他自己,陆艺华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艺华能够对兄弟推心置腹出生入死,却并不代表他乐意他的人生多出一个能够牵绊住他的伴侣。
理智告诉刘晟现在他必须收回手,再找个理由给两个人铺好台阶,他也明白陆艺华不动作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让他找理由,然而,他想任性一次。
此时的陆艺华满身疲惫,这种疲惫是自他重生那一刻就开始积累的,时常被他隐藏于他近几个月来愈来愈易怒的暴戾外表之下,如今,他将其表现出来,不过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已经无力调动情绪隐藏。
无时无刻不关注着陆艺华的刘晟明白,此刻的陆艺华已经被那种他所不明白的情绪逼迫到了极点,不然以他的韧性,是不可能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即使陆艺华心中明白他其实能够猜到。
刘晟屈膝蹲下,从陆艺华侧面环抱住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越发静了,偶尔有一阵凉风吹过,阳台上的窗帘不时卷着轻薄的边角飞扬而起。躺在藤椅上,侧脸感受到温软的皮肤,下巴抵着刘晟的肩膀,陆艺华缓缓睁开眼。
"……正则。"一阵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陆艺华音调平静意味不明。
刘晟抱着陆艺华的手臂不自觉地一颤,他下意识地就要松开,这时一声"知了"忽然响起,他瞬间回过神,抓着陆艺华衬衣的手立时一紧。
就在刘晟忐忑不安时,他突然感觉到腰上多了一条手臂,然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陆艺华从身侧带到了怀里。
僵着身体趴在陆艺华身上,刘晟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底隐隐约约有一种情绪仿佛一条细流般滑过,分不清楚是惧怕还是期待。
接下来,陆艺华却并未有什么动作,他又沉默了下去,直到刘晟僵硬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才听陆艺华问道:"正则,你相不相信'命运'这两个字?"
刘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然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隐约察觉到这个问题对陆艺华很重要,应该和他为何会如此消沉有莫大关系。
想了想,他道:"……军座一直不相信命。"
陆艺华又沉默不语,他就那样盯着夏夜里布满繁星的天空。过了半晌,他才突然笑了起来,叹道:"是啊,我从来不相信命,也从来未相信过命。"
作者有话要说:JJ是不是又抽了嗷~太疯狂了,我一点发表她就给我罢工!今天更的早,各位多留言啊。
今天晚上,我得回头去看看12和13章,看能不能再改改。
我伪更了,捂脸倒退——那啥今晚上有,我现在就是试试看JJ还抽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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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名词解释!
战干团: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的简称,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中央所开办的一个大型军事、政治训练机构。共设四个团,均由蒋介石自任团长,当时的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陈诚任副团长,而由教育长实际负责。第一团创办于武昌,后迁四川綦江,教育长桂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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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清粥和咸菜 ...
战时无岁月,转眼间两个月已经过去,陆艺华仿佛忘记了那天晚上的失态,刘晟也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一个拥抱的悸动随着战争的临近,渐渐被埋藏入心底最深处。
黄河被炸后陆艺华并未长时间消沉下去,在他回到武汉的第二日,新的任命书就已下来:七十一军军长陆艺华续任陆军中将,布防武汉。
这是一场大战,敌我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此生此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原貌,他不全力以赴的话,武汉会战的结果还真未可知。陆艺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突然觉得,这一世的他或许能够活得更精彩,此生不是前世的重复。
"……军座一直不相信命。"
刘晟拿着资料到作战室时,陆艺华激动地来回走动,再看作战室内的其他参谋,一个个也都兴奋异常。陆艺华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刘晟,接过他手中的资料,笑道:"正则过来的很好,也来看看这块儿地图。"
刘晟走过去低头看,地图上正是七十一军布防的地方——史河,他们之前就史河的地势讨论过几次,史河不仅河水浅,河道更是狭窄,并非一个阻挡敌人的好地方。但陆艺华既然现在让他看,那就说明在他出去这一会儿,他们找到方法了。
这张地形图在这两个月已经被陆艺华翻了不下百次,上面尽是各种颜色的标注,刘晟根据记忆中陆艺华的作图习惯逐次分析,然后他眼睛一亮,抬头道:"军座是说,叶家集?"
陆艺华似早料到他可以猜出来,当即笑道:"知我者正则也。不错,正是叶家集!"
作战室内的气氛此时很轻松,军部向参谋长干脆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随手拿了一支笔在叶家集附近轻轻描了一个扇形,道:"刘副官出去那一会儿,前去侦察地形的各师师长回来了,他们发现这里。"这位向参谋长敲了敲地图,"富金山呈扇形靠近叶家集,而且位于公路南翼。"
刘晟伸出手指摸了摸那片扇形,沉吟道:"地形确实不错,居高俯瞰,敌人必攻!"
看他们认真的样子,陆艺华拍拍手引起他们注意,笑道:"这一次竟然给了我这么一个有利的地形,原以为自开战以来各种仗我都打过,倒是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的仗,我还真是第一次碰上。"
闻言,作战室内的人都笑了起来,陆艺华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命令三十六师在在左,八十八师在右,立刻赶往富金山布防!"
"命令六十一师北守固始,告诉钟松,给我牢牢钉在那儿,一步都不能退!"
刘晟将陆艺华说的记下,然后问道:"八十七师呢?"
"八十七师原地待命,以防不测。"分配完任务,陆艺华笑了笑,"只要咱们能守上个十天八天的,这第十二师团的荻州立兵部可就回不去了。"
随后,陆艺华带了刘晟便亲自赶往商城兵团部,指挥此次作战的孙总司令正在那里,在他没有下令的情况下,陆艺华刚才的部署其实已经算得上擅自行动了。
解释的过程很顺利,未免陆艺华一个军顶不住东久迩宫的2个师团,那位孙总司令思索之后又派了三十军东移,在陆艺华七十一军后方布置防线,随时准备支援富金山守军,并调川军进入商城填补空缺兵力,紧急构件防御工事。
此后,他还向陷在霍山、六安附近位于敌后的两个军下达命令,尽一切可能向西转进,力争在商城归入兵团建制。如确无回归可能,则尽最大努力袭击敌人后方预备队及后勤补给,吸引日军回援,以减轻商城正面战场压力。
九月二日,战斗终于打响。
由于三十军的指挥所与他的设在了同一个村庄,与三十军军长商量过后,陆艺华干脆找了个大点儿的院子将两个指挥部合成了一个,以便于互通消息。
七十一军指挥部的作战室内,陆艺华一边听着前线的战报,一边和身边的参谋商量战事。充当指挥部的院子内气氛紧张,炮火的声音不时回荡在空中,浓郁的硝烟味儿弥漫在空气中。
虽然此前他们早已经利用地形优势做好了准备,但战场上没有什么是肯定的。打了两辈子仗,陆艺华太明白敌军的战斗力,曾经他们十万人围两万人还能让人差点跑了,可见敌军战斗力之强。
陆艺华盯着地图,听着身边参谋们的建议,在脑子中不时调整着布局,然后再将想法说出来下达命令。战斗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七天,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睡觉的陆艺华已经双眼发红,完全是靠速溶咖啡在支持。
此时正是半夜,前线战况虽然紧张却也还平稳,那些陪着陆艺华熬了几天的参谋已经被他赶出去休息,此刻作战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刘晟端着夜宵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陆艺华憔悴的面容,以及已经发油的头发。
刘晟拿起旁边的外套搭在他身上:"军座还是穿上吧。"
"不用了。"陆艺华挡开他的手臂:"武汉这里太热,身上粘得厉害,也不知道沾了多少土,披了衣服更难受。"
刘晟闻言将军装外套重新搭回一旁的椅背上,见陆艺华眼睛一直盯着地图,他走过去问道:"三十六师顶了七天了吧?"
陆艺华闻言一顿,低声应了声:"嗯,是七天了。"
三十六师是陆艺华起家的部队,如今将其放到敌人攻击最强烈的地方就是因为他了解三十六师的战斗力,但这毕竟是他的家底,感情非同一般,听着下面报上来的伤亡,他表面上平静,说不心疼却是假的。
刘晟自然明白陆艺华的心思,想了想,他迟疑道:"战况如此,是不是将八十七师派上去顶一阵?三十六师直面敌人两个大队,伤亡过重了,换下来也没人会说什么。"
陆艺华闻言皱起眉,冷声道:"八十七师不能动!"
刘晟心中一凛,察觉到刚才那话中的意思,心中懊恼地退到一边。他怎么就忘了陆艺华的职业操守,照他的为人他再怎么心疼三十六师,也是不可能临阵换兵的。
气势迫人的枪炮声响在耳边,偶尔从空中呼啸而过的战斗机更是让人神经紧绷。
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部署,陆艺华忽然发觉身边太静了,抬起头就看到刘晟恭敬地站在一边。
想到刚才的对话,陆艺华明知故问:"正则这是怎么了?"随即还未等刘晟答话,他就站了起来,径自走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四方木桌旁,看着上面的宵夜,笑着赞道:"不错嘛,都这时候还有东西吃。"
说着也不顾其他,随便在水盆里洗了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就在木桌旁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馒头就着两碟咸菜开始填肚子。
陆艺华大家族出身,又是被父母溺爱着长大的,从小到大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在吃穿上也是极为讲究的,不过这都是参军前的事了。
在黄埔那会儿还好说,虽说学校资金不足,连老师没好吃的,但这耐不住陆家老爷子心疼儿子啊,钱是大把大把的往陆艺华手里寄,甚至还在广州临近长洲岛的地方给建了栋小别墅,又派了个能干的管家去照顾陆艺华的日常生活。
真正的苦日子是在抗战后才开始的,缺吃少睡得多了,陆艺华彻底改掉了他那一身富贵病,从吃到用瞬时精简下来,现在饿得狠了,稀粥咸菜都能吃的有滋有味儿。
咽下一口冷粥,陆艺华一边夹菜一边招呼刘晟坐下:"别只看着,也坐下吃点,到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刘晟走过去坐下,却没动筷子,只是道:"我还不饿,下午的时候吃过了。"
陆艺华点点头,又咬了口馒头吃下,才笑道:"生气了啊?"
"卑职不敢。"刘晟一慌,连忙解释道,"刚才是我思虑不周,让八十八师顶上去确实得不偿失。"
陆艺华看了他一眼,闷笑道:"算了啊,别拿着腔说话了。你也是心疼三十六师,毕竟是我老部队。"
"军座,您这次真打算只守十天?"刘晟想了想问道,"如果只打算守十天,您没必要这么着折腾三十六师吧?"
没有急着回答,陆艺华细嚼慢咽地喝下最后一口粥,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问了一句无关的话:"正则,你有多长时间没叫过我敬安了?"
刘晟一愣,下意识地朝陆艺华看过去,陆艺华此时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了会议桌旁,又开始对着桌上的地图思考,若非刘晟听得仔细,他几乎要以为刚才的问话是个幻觉。
刘晟道:"有七年了。"
"七年了啊。"陆艺华感慨道,"那时候你说要跟着我参军,之后就再未叫过我敬安了。"
刘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年,陆艺华救下他之后,便要赶回在广州驻防的部队,他自然也跟着去了,但陆艺华却未让他进入部队,而是在广州给他挑了所学校,让他继续完成大学学业,直到毕业才在他坚定的劝说下同意他参军。
陆艺华当初并不看好他,刘晟是明白这一点的,或许当初还不明白,但在之后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后,他看得很清楚,陆艺华认为他不适合军队。
刘晟也承认这一点,他当时的性格和现在的赵睿有些像,接受过高等教育,喜欢批判时弊讨论政事,看不惯金陵国民政府的不作为,对C党的革命纲领充满了热情。
若非那时候,他突然发现他对这个男人抱了不一般的心思,他怕是不会加入M党。
战争会最大限度地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见得多了,他慢慢丢弃了青年时期的天真,向一个真正的军人转变,这种转变的好坏他说不出来,但他很喜欢这种转变,这证明他离陆艺华越来越近了。
只不过,他毕竟改变了,心中也会怀念当初那个朝气蓬勃的青年,所以第一次见到赵睿,他就对他抱有最迫切的期望,这很奇怪,但他确确实实希望赵睿能够一直这么保持下去。
而他改叫陆艺华军职敬称,也不过是为了隐藏心中那点儿想法。
最初是因为害怕,后来则是由于他太了解陆艺华,他不想将自己扮演的角色,从陆艺华最能够相信的兄弟变成身边可有可无的情人,如此而已。
陆艺华看着刘晟陷入沉默,也不再打趣他,只是在坐下后毫无预兆地握住身旁站着的刘晟,坏心地以拇指在他手心中摩挲了一下,在刘晟回过神的同时,抬头看着他笑道:"以后还是叫回敬安吧,这么多年没听到,我有些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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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死守 ...
陆艺华所防守的富金山靠近叶家集,在商六公路南翼,此处地形特殊,是个天然屏障,若是陈兵上山,则可占地势之利全面封锁商六公路。陆艺华就是看到这点,才兴奋至此。
被他安排守山的除了他手底下绝对的精锐三十六师,还有隶属七十一军的八十八师,同时他又将原东北军的五十一师和一一四师掉了过来归他统一指挥,以德械三十六师守主阵地,原东北军一一四师守左边,八十八师守左边,死死扼住了敌军通往商城的道路。
敌军炮火猛烈,攻击矛头直指主阵地,虽说陆艺华占据地势之利,但富金山毕竟不是什么险要之处,山坡斜面角度有限,几轮炮火战机轰炸之下,虽说敌军冲锋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但三十六师也是损失惨重。
但到了这时候,除了催促三十六师师长死顶,陆艺华别无他法。
三十六师是最先装备的三个德械样板师之一,除了中央教导总队和陆艺华兼任的荣誉第一师,三十六师可谓是国军中战斗力最强火力最猛的部队了,他手头上根本没有能够与三十六师能力相当的空闲部队可以放上去。
作战室内,陆艺华急得上了火,原本说是他们守到十天就行,十天一到自行撤离阵地,到沙窝小界岭一带布防,然而不知道他哪一路友军又出了问题,就在陆艺华与敌军交战的第八天,战区指挥部直接下达命令,让陆艺华在富金山多守五天。
陆艺华几乎当场就要摔了电话,不过还是控制住了,勉力压下火气,等挂上电话当场就骂了出来,能不骂么?他陆艺华原本计算的好好地,在这里守十天正好,既能够消耗敌军有生力量,又能够拖住敌军西进脚步,何乐而不为,谁知道半路出来这个问题?
陆艺华阴沉着脸在指挥部走了两圈,这已经是他守在富金山的第十二天了,部队损失惨重至极,屋子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刚才战区指挥部再次下了命令,在十五天基础上再守两天,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五天要守。
正在这时,电话再次响了。
此时,作战室内已经是一片寂静,除了从外传入的枪炮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一屋子的人都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电话,却没有一个挪动脚步去接听的。
刘晟看着电话,叹了口气,开口提醒道:"军座?"
陆艺华看了他一眼,走到电话机旁,拎起话筒。或许是忍得时间长了,还未确认那边是谁,就劈头骂道:"谁他*妈的部队又出问题啦?!"
电话那方诡异地沉默了一段,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期期艾艾地响起来:"军座?"
陆艺华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说吧,怎么了?"
"军座……"或许是刚才被陆艺华的火气吓到了,电话那头的人不太敢说话。
陆艺华颇为不耐烦的拉了拉原本就不甚整齐的衬衣领子,道:"说!"
"军座,能不能给派点儿人?"显然还是吓到了,原本底气十足的要人电话被他说得软弱无力。
陆艺华心中一顿,语气缓了些,突然出声问道:"阵地上还有多少人?"
屋子里的刘晟听闻此话豁然抬起头,能让陆艺华在这个时候徇私似地问这句话的部队除了三十六师就没别人了,但这也证明是三十六师师长来电话向陆艺华要人了。
刘晟看着原本一肚子火儿的陆艺华略显疲惫地轻轻放下话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敬安,刚才是荣光?"
"嗯。"陆艺华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八十七师从前方下来时还有多少人?"
刘晟道:"还有六成。"
"够了。"陆艺华点点头,道,"让八十七师做好准备去支援三十六师。"
刘晟心中一跳,张口就要劝:"敬安,八十七师才支援过左翼阵地,现在让他们顶上,到撤退时……"
"撤退?"陆艺华打断他的话,"先撑得过五天再想撤退吧。"
陆艺华此时恨不得撕吃了那几个耽误行军的部队,原本他计划得好好地,因为他心中明白以三十六师的战斗力,敌军长时间无法突破,定会找与中央军比相对较弱得原东北军一一四师镇守的左翼阵地为突破口,所以他特地留着八十七师直到敌军的毕竟之路上埋伏着,直接吃掉对方四千人,将人又给打了回去。
眼前的战斗与陆艺华心中所计划的完美重合,虽然他们也有伤亡,但与阻截日军几万人将近九天的战果来比,这点儿伤亡实在微不足道,谁成想就在他安排八十七师准备后撤事宜的当口,战区司令部竟然传出了那么两个命令!
自豫东战役之后,战争发展的大方向虽然与陆艺华曾经经历过的相同,但细节处计划全部改变,陆艺华根本就没打算靠前世的所谓先知去打仗,但他有信心在这场已经面部全非的武汉会战中立稳脚跟,却不代表他能够在己方的失误中毫无怨言!
就在富金山战势胶着之际,全国各方也都将目光放在了武汉这片战场上。
自徐州战败以来,除去薛伯陵夺回兰封,一路上抵抗敌军的华夏部队可谓是一路败退,敌军迅速占领六安、霍山,然后兵分两路,只要敌军左右两路分别穿过大别山与潢川,就能直逼武汉。
陆艺华遇上的便是左路军,而右路军如今已经在潢川与另外一位名将交上了手,进程虽然也受阻了,但与攻打陆艺华这边的一比,情况还是好上了不少。毕竟右路军到达潢川的日子要比左路军到达叶家集的日子晚了六日,到现在也不过是攻打了六天而已。
临近富金山的另外一片阵地上,第二集团军孙总司令拿着望远镜不时往富金山看,浓烈的硝烟味儿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被风吹过,放下望远镜,他问道:"七十一军战况如何?"
他身旁站着的一个上校走上前回道:"还能撑得住,陆军长两天前亲自带着警卫营上了三十六师阵地,来电说正好还能撑五天。"
陆艺华这话明摆着就是说他只守五天,五天过后再出事他就不伺候了。
孙总司令闻言笑了,眼睛中闪过一抹敬意,道:"陆敬安善战之名果然不虚,凭他一个军和三十军辅助,竟然能守到现在部队还未有溃散之迹。"
他身边那上校道:"七十一军下属三个师原本就是中央军最厉害的,不过能守上十七天确实难得。"
"虽说如此,陆敬安此次下来,怕是要气坏了。"一向严肃的孙总司令难得打趣了一句,随之又严肃道,"不过今天这种状况倒是我也没想到的,陆敬安倒不像是我曾经见过的中央军将领,他来之前我还担心过来一个指挥不动的给我添乱呢。"
"也幸好委员长派了他一个黄埔一期的来压着。"那上校笑道:"七十一军里八成以上军官都出身黄埔,连部队带人全部是嫡系中的嫡系,要不派个资格老的,来的话估计真是添乱。"
孙总司令眯了眯眼睛,再次拿起望远镜往战场的方向看去,同时说道:"电告那两个兔崽子,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两日内赶到商城!不然,我可真没脸再见人家军长!"
战斗越到最后越胶着,由于陆艺华亲上前线指挥,三十六师师长干脆跟着自己手下一个加强团冲到最前面去了,说是加强团,到了这时候其实也没剩多少人了,又将敌人一波儿进攻打下去后,那位陈师长退回到陆艺华身边,抹了把被黏着汗水和灰土的脸,抱怨道:"军座,这孙总司令到底什么意识?"
陆艺华道:"能什么意思?他也是听战区的命令。"
陈师长颇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什么战区司令的,耽误行程的那两个师可是他的部队!"
陆艺华没吭声,而是从赵睿手中拿过望远镜朝战场的方向看过去,皱眉道:"我在这儿三天了,敌军怎么还在增援?"
陈师长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仗打得窝囊,人家一个劲儿地增兵,都增了两万了,哪像咱们打死一个少一个。"
放下望远镜,陆艺华看着这个老部下没好气道:"还真是兵痞了,当年在黄埔那会儿,是谁天天自谓个文明人的?"
对于陆艺华的调侃,陈师长毫无不在意:"您可不能这么说。"说着伸手指了指陆艺华身后的两个人,笑道,"军座,您可得看清了,真正的文明人可都在您身后呢!正则就不说了,虽然是高材生,但也是一个铁血军人,可赵秘书可是名副其实的文化人,咱可没法比。"
陆艺华笑了笑,一巴掌拍在赵睿肩膀上,朝陈师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瞧见没有,才来多长时间啊,可就被人夸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又没顶住学习的压力,偷跑回来了,悔恨之下所以来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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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兔崽子 ...
这是陆艺华部坚守富金山的第十六天,早前构建完毕的防御工事内一片尸体,有的甚至连尸首都已经不全,在这种人手不足的激战时刻,连送伤员回去后方都已经变得奢侈,更何况是料理亡者尸身?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七十一军上下几乎没谁能睡得上一个好觉,陆艺华更是一直在熬着,没办法,他不仅要控制防守时各部之间的协调,更要掌握好每个部队前进或者后退的速度,一点儿都不能出错。战事稳定之时,别人能休息了,他还要在作战室内布置下一步的计划,并且向上级汇报战势情况,接受新的命令。
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后时刻,赵睿站在建立再山上的一处隐蔽点内朝战场看去,望远镜内的景象并不很清晰,硝烟弥漫中,爆炸声此起彼伏,陆艺华略显焦急的训斥声响在耳边,赵睿竟然在战场上恍惚起来。
赵睿想了想,他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听到陆艺华的名字的呢?
是了,那是民国二十一年。那个时候他正着迷于救国存亡之路,与千万热血青年一样,想着依靠自己的学识唤醒华夏民众。那个时候,他最佩服的便是大公报的当家记者张乾林,而陆艺华作为张乾林的至交好友,他自然也是识得的。
他对陆艺华了解不深,唯一知道的就是陆艺华二十二岁时曾率军增援淞沪,在庙行打了个打胜仗。当敌军已经尽了全力,攻击猛烈,他陆艺华亲自率领四个营强渡蕰藻浜,攻敌侧背,重创敌军,一举粉碎了敌军中央突破的计划,使战局转危为安。
赵睿还记得他那时候的心情,他几乎是盲目地开始崇拜军人,十六的他思想还太不成熟,仓促之下虽然依旧是选择了接着完成学业,内心却决定了以后要去参军。
只是,一切想象都是美好的,陆艺华终究并非完人,现实与幻想的差距令赵睿一时无法应对,他下意识的不相信那个打破了英雄面具的男人是陆艺华。
陆艺华对他好像有莫名的敌意,对他的照顾却又无微不至,他有时候会觉得陆艺华在矛盾,这个男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想要对他好却又不甘心,或者说想要报复他却又下不去手,令赵睿非常不解。
赵睿非常肯定他之前和陆艺华完全没有见过面,甚至于他可以感觉到陆艺华并不了解他,虽然他的很多想法在陆艺华这种人看来不可理喻,但那却是他的坚持,他存活至今心中唯一保留的一点念想。同时他对人的情绪把握很准,他可以轻易地猜出人们对他的是喜是恶,却无法看透陆艺华,他的想法太过深沉复杂。
只是,人们最终还是倾向于第一印象,即便他最后明白了陆艺华对他的感情可能并非他最初所猜想,但却觉得这样误会下去也未尝不好。毕竟,无论出于何种因素,无论那个男人心里怎么想,陆艺华还愿意对他好,他也愿意顺着陆艺华,这样就好了。
"赵睿!"
赵睿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陆艺华正皱眉看着他。
刘晟看了看依旧搞不清状况的赵睿,叹了口气,从一旁拿了一张纸递给他,低声道:"去把这个电报拿过去让电务组的人给发了。"
看着赵睿离开,刘晟转身就看到陆艺华正盯着赵睿的背影,然而那神情却是令他难以理解的阴冷,略显恍惚的目光中透着令人不解的疑虑。刘晟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完全不是在看一个情人时应该有的神情!
陆艺华虽然风流多情,但他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跟过他的人只要没范到他的禁忌,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个好结局,在现在这种世道,这种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是什么是能够让陆艺华露出这种表情?
虽然疑惑,刘晟却没有深想。自那天过后,他与陆艺华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他们谁都没有提,但又与前些日子那个拥抱过后的沉默不同,这一次不那么自然了。
刘晟一直想的就是这么在陆艺华身边待下去,他不想改变如今这种关系,然而却又有些控制不住,有些感情埋藏的深了连自己都会习惯性忽略,然而只要稍加碰触,这种因为长时间压抑而变得越发浓厚的感情就会从温顺变得粗野,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刘晟稳了稳情绪,站在陆艺华身边不时回答他的问题,隐藏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成了习惯,陆艺华完全没有看出来刘晟的不对劲,听完他的话,陆艺华紧绷的心情稍稍松了些,笑道:"还好,敌军没有再增援下去。"
刘晟点头:"刚才向总参谋长来电说,孙总司令已经交代过了,咱们只要再守七个小时就行,商城那边的防御工事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闻言,陆艺华盯着战场的方向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你记下命令。"
"命令陈荣光准备,六个小时后听我命令收缩防线!"
"命令八十七师八十八师逐次向富金山方向靠拢!"
"命令一一四师三个小时后先行撤退!"
刘晟匆匆记下陆艺华的话,见他没再说下去的意思后,他才敬了个礼转身向发报的地方的走过去。
陆艺华暗自松口气,他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三天了,自从三天前敌军不断增兵却不再猛攻,陆艺华心中就留了底,敌军恐怕已经被他们打出火气了,这样子明摆着就是想趁他们撤退时慌乱之际乘胜追击。
今天才是第十六天,离原本预计的第十七天还有一整天时间,陆艺华心中庆幸,若是等到明白再撤,在缺少弹药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撤下来还真的两说。
三道命令下去,明眼人都瞧出了端倪,正在最前线指挥的三十六师师长也趁机退了下来,与他同时到达的还有三十六师下属的几个旅长。
"军座,准备撤退了?"其中一个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旅长抹了抹脸问道。
陆艺华点点头:"是要撤退了,方才正则街道孙总司令命令,七个小时后让咱们自行撤离。"
"七个小时。"陈师长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道,"军座,咱们的弹药还能支持一天半,既然是七个小时后就能撤了,咱们干票大的怎么样?"
陆艺华挑眉看过去:"说说看。"
"敌军三天前就已经调来了一个旅团左右的兵力,却并未让他们上前线,明显他们是想在咱们撤退的时候占便宜。"陈师长顿了顿,见陆艺华点头,又接着道,"三个小时后一一四便会撤退,那个时候敌军肯定会追击,咱们不防挑选一个营的好手埋伏在一一四师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听到这里,陆艺华快步走到地图旁,食指在富金山一侧一划而过,道:"为确保三十六师阵地安全,一一四师撤退不会太快,日军不一定上当。"陆艺华摩挲着地图,突然问道,"三十六师还有多少人?"
"不包括伤员还有一千多。"
陆艺华皱眉沉思,过了一会儿道:"我从八十七师再调一个团的兵力给你,然后将当初跟着我的那个营给我调出来,剩多少人调多少人"
"军座?"陈师长吓了一跳,赶忙道: "您,您可不能上去。"
"啰嗦什么,赶紧去把人给我凑齐了!"陆艺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见陆艺华不听劝,这位陈师长急得团团转,干脆一把拉住陆艺华的胳膊,道:"军座,您还得在这儿指挥呢,再说您要是出格什么问题,我们还打的什么啊。"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只要去,就是死路一条?"陆艺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把将他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扒下去。
"卑职不敢!" 陈师长讪讪地松开手。
"既然不敢就赶紧去准备!在这儿磨磨唧唧的算什么?"陆艺华笑骂,然后也不再管他,开始对其他人交代一些话,同时又将赵睿喊了过来,让他去通知军部参谋长。
"部队指挥权由向参座接手?"赵睿反问道。
"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指挥权交给他。"陆艺华道,"你去通知,同时把我刚才交代的行动详细告诉他。"
赵睿看了看陆艺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明白了。"
陆艺华笑了笑:"别一副送葬的表情,真论单兵能力,这里没一个能及得上我的。"
"那您也老大不小了。"赵睿嘟囔了一句。
陆艺华瞪眼:"你是说我年纪大了?"
赵睿笑了一下:"没有的事,您还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老当益壮,老——"陆艺华重复了两声,突然回过味儿来,再找人时赵睿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回头见周围站着的一个个忍笑的树下,陆艺华颇为不平地骂了两声,"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俺同学要去寻找梦想,现在正在啊哈哈哈哈地猛笑~
囧rz
19
19、撤退 ...
战斗进行到第十六天,富金山阵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整个七十一军花费大力气建筑的防御工事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一道道沟壑横在山坡上。山坡下的敌军也仿佛感受了华夏军队的反常,开始用尽全力进攻,漫山遍野的尸首被抛在身后。比前些日子更加猛烈地的炮火落在阵地上,瞬间便又是一片尸体倒下去。
再守三个小时就完成任务了,陆艺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仗实在太过惨烈,每当赵睿将前方的战报说给他听,陆艺华都有一种即刻命令部队撤下去的冲动,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陆艺华闭了闭酸涩发红的眼睛,随口问道:"一一四师情况如何了?"
"已经往开始往这边撤了,照军座所说,他们果然退得很仓促,现在几乎是被敌军追着打。"陆艺华身边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人道。
陆艺华捏了捏眼眶,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疲惫:"他们能撑到现在也不错了,传令下去,一一四师过去之后,注意听我命令。"
"是!"
这个时候陆艺华正在一一四师镇守的左翼阵地后方,若一一四师撤退势必经过此处,虽然说一个营的兵力对追击的日军造成不了什么大的伤害,但苍蝇再小也是肉,既然要撤退,陆艺华也就打了豁出去的心思,这十几天的仗打得太过闹心。
敌军的狡猾和友军的失误让陆艺华憋了一肚子火,正好趁此次机会发泄出来,这也是陆艺华当初同意三十六师师长建议的原因之一。而且,虽然说他已经为布防商城的第三兵团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但他实在不相信商城那些人能够顶得住。
这是明摆着的,战区内调兵都能够让一股正好碰上的敌军给偷袭成功,正面交战这事儿,陆艺华想,还是趁着他还有功夫时多消灭点儿有生力量吧。毕竟,如果他所料不错,即使撤退,他们也只能撤到大别山附近,部队稍稍休整就要接着打,现在多消灭点儿敌军,往后还能轻松点。
商城那边,兵团指挥部内,气氛同样凝重。
听着外面的炮火声,负责指挥此次作战的孙总司令不时低下头看表,距离富金山防军撤退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就看那位中央军嫡系将领撑不撑得住了。
"司令!"
孙总司令从沉思中缓过神儿,抬头便看到满脸兴奋的电务组组长:"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什么事派传令兵来不就成了?"说到这里,他话音一停,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有好消息?"
"是有好消息!"电务组组长激动地搓着手,"刚才,就在刚才,七十一军向参谋长拍来电报,一个半小时前负责镇守富金山左翼阵地的一一四师按照计划撤退,敌军随后掩杀,七十一军军长陆敬安亲自带了一个加强营的的兵力埋伏在敌军必经之路上,四点三十分时陆军长偷袭得手。"
看他的样子,孙总司令不用想都知道陆艺华此次的偷袭可能不会只是得手,肯定还有其他,他试探着问道:"还有其他消息?"
电务组组长咽了咽唾沫,点头道:"当时一一四师撤得匆忙,可能是荻州立兵部长时间攻不下富金山受到催促的关系,竟然派了三千多人去追击,意图从一一四师这里寻找突破口,但却正好碰上陆敬安。"
"三千人?"
孙总司令有些不敢相信,荻州立兵部攻打富金山时一共也就四千多人,虽然之后东久迩宫稔彦王见富金山阵地硬得难啃一直在增兵,但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荻州立兵部撑死了也就一万二,再加上前段日子被陆艺华吃掉的四千人,以及消耗在阵地上的人数,现在能省下五六千人就不错了。
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敌军还派了三千人去追一支几乎被打残了的部队,可见他们被陆敬安逼到了什么境地!
电务组组长见孙总司令的面色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转变道平静,才又开口丢下了一个重型炸弹:"是的,敌军从攻打右翼阵地的士兵中分出了一部分,这才凑够三千。但他们恐怕想不到,这三千人竟然会被陆军长领着一个临时凑出来的加强营给全歼了。"
三千人被九百人全歼了?
这下子,整个作战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然后便是嗡嗡的讨论声。
孙总司令更是被这个喜讯惊得"腾"一下站了起来:"消息准确?"
电务组组长点头:"这是向参谋长亲自拍过来的电报,并要求我部做好准备,一个小时后他们将要全线撤退。"
深吸一口气,孙总司令点点头,重新坐下。
看了看作战室内的参谋,他脸上露出这几日以来难得的轻松表情,笑道:"诸位,陆军长已经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儿,咱们也不能丢人,现在咱们重新确定一下作战方案。"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从伤亡最重的三十六师开始,在友军三十军的掩护下,七十一军全线撤出富金山阵地,临离开前,赵睿突然回头看了看富金山,原本有着茂密树林的山顶经过十几天的战火之后,已经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几颗树木还孤零零地立在山头。
这一仗打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富金山阻击战被关注着武汉战事的人们传得离奇,几乎全国所有的报纸都在第二天刊登上了这次虽然撤退却无疑算是大胜的战役,在淞沪抗战过后,陆艺华的名字再次被华夏民众所关注。
然而此时此刻,七十一军上下却无庆祝,他们现在正在急速撤退,一路上随处可见互相搀扶的士兵们。医疗队人数太少,担架数量也早已不够用。陆艺华与部队汇合后就已下令,除非重伤,这些已经疲累的军士们只有靠自己走。
坐在车内,赵睿不时往后看,陆艺华就在部队中间的那辆车里,但是自从他回来后,刘晟就联合军部向参谋转达了陆艺华的命令,部队全速向大别山一带撤退,不可停留。这个过程中,陆艺华只是坐在车内,一面都没有露面。
想起陆艺华带人回来时苍白的脸色,赵睿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腾!腾!腾!"车窗响起,赵睿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警卫营的士兵正小跑着跟在车外敲车窗玻璃。
赵睿示意司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下车后在那人的暗示下让这辆汽车先走,然后跟着一句话都没多数的警卫兵往队伍后面跑。
没多大一会儿,赵睿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另外一辆车,那警卫员喝退顶着好奇的眼睛从边上经过的士兵,然后小心地敲了敲车窗,车门从里面打开,刘晟从里面伸出头,看到赵睿过来,示意他上车坐到空着的副驾驶座上。
赵睿疑惑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而只是一开车门,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扭头朝后座看去,果然陆艺华正闭着眼睛倒在后座上,除了赵睿之外,后座上还有一个军医。
"军座这是……"赵睿惊疑不定。
"伏击敌军时受的伤。"刘晟动作小心地在军医的指导下将陆艺华尽量往平了放,"当时已经要撤了,从一片尸体中路过时,我们都没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没死透的,手里竟然还有枪。"
当时情况确实特殊,刘晟听到枪声就知道不好,回头时正瞧见脸色惨白的陆艺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枪指着地面上已经死透了的尸体,一个明晃晃的枪洞在尸体脑门上。若是刘晟注意,他都以为是陆艺华杀了个没死透的敌人呢。
当时陆艺华示意不要他声张,虽然刘晟很急,但这时候毕竟是在撤退,后面还有敌军的大部队,要知道,撤退的时候人心本就不稳,若是陆艺华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敌人知道了不要紧,军心乱了就麻烦了。
所以直到看着部队安全地全线撤离,勉力支撑的陆艺华才放心地昏过去,刘晟急忙就找来了向参谋和随军医生,同时封锁了消息,甚至连陆艺华警卫营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军长受了重伤。
看着军医绑上绷带收起工具,赵睿这才问出声问道:"怎么样?"
军医官擦了擦额上的汗:"还好,军座的伤看着严重 ,却没伤到要处。"
陆艺华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受伤当口他就感觉到那一枪看着严重却并未伤到重要之处,所以根本没多在意,硬生生撑到了与大部队汇合才昏过去。
但是他毕竟是昏了,这个消息实在不容易瞒得住,却又必须瞒下来。
以前,每一次撤退陆艺华都会留在最后走,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待着车内没出去,任谁都会察觉出不对劲儿,再加上陆艺华虽然硬撑着回来了,但他当时的状态实在不好,难保没人注意到细节猜出真相。撤退时最忌军心不稳,左思右想之下,刘晟也只有将赵睿这个机要秘书给请过来。
赵睿是陆艺华的机要秘书,几乎所有文件都要经过他过目,这个位子上放着的一般都是最令长官们信任的人,一旦出事,刘晟固然有自信能够让全军相信他和向参谋,但若能够再加上一个机要秘书的话却最好不过了。
听了刘晟与向参谋长的想法,赵睿问道:"那我们要将敬安受伤的消息瞒到什么时候?"
"最好能瞒到咱们到达大别山时,要是实在瞒不住,那么也得撑过这一阵,等第三兵团和敌军交上手,咱们就能松口气了。"刘晟道,"这一次三十六师一万人来参战,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一千,可以说部队都被打残了,现在还能保住部队不散的最大原因就是军座的威望,以及方才我军在左翼偷袭得手使得敌军折了三千人,若是这股士气下去……"
接下去的话刘晟没说,赵睿也猜得到,这时候的确得小心,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此章完
20
20、C党 ...
由于昏迷前陆艺华下了死命令,用尽全力之下,七十一军从撤退到抵达沙窝、小界岭一带只花费了不到两天时间。部队刚一停下,陆艺华便仿佛有感应一般,自行醒了过来。
没有让刘晟搀扶,他自己推开车门出现在狼狈的七十一军众将士面前。
这时候天气正好,陆艺华苍白的脸色上染了些许微红。此时他这种神色,看起来倒不像重伤,更像是因为长时间缺乏休息而自然地流露出来的疲惫。
从汽车到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陆艺华走的缓慢,短短的一段路程几乎用尽了他积攒多时的力气。不过倒还值得,有今天他出来走这一趟,以后就是有人说他重伤,恐怕也没人相信了。
陆艺华松口气,这倒不是他逞强,他没必要为了逞强受这种罪,这是战势所逼。陆艺华脑子中清清楚楚地记得,武汉会战里他所能用到的所有地图。
华夏版图上,武汉一带,能够阻止敌军西进的屏障非常有限,固始早在他撤退之前就已经被敌军攻破。而豫皖交界之处的富金山虽然占据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以先天之利伫立在通往大别山的要道上,但也已经被突破,仅余的商城更是摇摇欲坠。在那里,第三兵团能够守上七八天就算不错了。
自二十七年五月徐州失陷之后,敌军的攻击便越发犀利起来。
今年六月初,华夏黄河决口使得敌军被迫中止了最初制定的作战计划,沿淮河穿越大别山再经由武胜关攻取武汉的想法胎死腹中。虽然,当初决黄河堤只给敌人带来了几千人的伤亡,然而在M党决策层看来,只要能够保住战时首都武汉,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初算是白炸了黄河了。"看完情报,陆艺华转过身,将手中的一叠纸扔到众人面前,"你们都看看。"
这叠薄薄的纸上记载着敌军的动向,由于黄河决口,敌军被迫调整战斗序列看,敌军第二军和第十一军共约一百四十个大队二十五万兵力,负责此次对武汉作战。
敌军各部具体分配如下:
第一,主战场从大别山以北地区转移,以冈村宁次指挥第十一军五个半师沿长江两岸主攻武汉;
第二,以东久迩宫稔彦王指挥的第二军四个半师沿大别山北麓助攻武汉;
第三,以海军及川古志郎第三舰队一百二十余艘舰艇,德川好敏航空兵团五百余架飞机,和华中派遣军直辖的五个师团分别担任对上海、金陵、杭州等地区的警备任务,用以稳固后方,保障此次作战顺利。
这三支战线中,能够与陆艺华交上手的,就是东久迩宫稔彦王所指挥的负责进入大别山作战的第二军。对于这位东久迩宫稔彦王,陆艺华也算得上久闻大名。
当初,陆艺华曾随金陵卫戍司令唐智生守卫首都金陵,负责红山、幕府山、下关、挹江门一线的防御,而当时任陆军航空本部长的东久迩宫稔彦王,担任的就是轰炸华夏一系列人口密集城市的任务,其中金陵就在这些城市中。
"根据这份情报来看,大别山将不再是主战场,虽说之前最高军事会议上就已经对此作出猜测,但难免有人怀有侥幸心理。"陆艺华走到桌子一头的椅子上坐下,不置可否,"炸黄河的时候一个个干脆利落,还真以为一条黄河就能把人挡在淮北了?"
这句话说的意思很明显,但陆艺华能说,却不代表别人就能随便听。
作为黄埔一期的资深学长,虽然陆艺华的年纪在二期三期里都是数得着的年轻,但年纪不代表什么。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陆艺华或许不是那位M党领导人心目中最为宠爱的学生,却是最能够让那位校长放心的军人。他厌恶政治,却忠于领袖。
黄埔一系中,陆艺华升得不是最快,却是唯一一个如此年轻就挂上将星的将领。
"敌军既然过了富金山,商城也守不了多长时间,我想孙总司令应该也明白,商城一战也就是为了给咱们争取时间。"刘晟见屋子内气氛沉闷,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了开,"咱们这里有三个军,虽然人数上略有不足,布置得当的话,这一仗应该比富金山那一次轻松。"
若商城失守,沙窝小界岭就成了大别山麓最后一道有效的天然防线,如若此处再被突破,敌军便可轻松穿越大别山,沿公路前进,直逼武汉。
此次,与陆艺华七十一军合作的,除去之前的三十军之外,又新增了四十二军。鉴于七十一军和三十军在之前的富金山战役中损失惨重,负责指挥作战的孙总司令将小界岭防线的头尾新店交给了相对来说算是完整的四十二军,而陆艺华则继续与三十军合作布防沙窝。
与此同时,陆艺华再次接到前线战报,敌军右路军在九月十八日,也就是他从富金山撤退的当天,攻破镇守国军占领潢川,如今已经与镇守在罗山和信阳的国军第一军和第四十六军碰上了。
陆艺华看了眼地图上标注的罗山和信阳,唇角勾起一弯意味不明的弧度,手指一划,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所负责的沙窝。
国军将领中各派系泾渭分明,地方军与中央军向来不和,而作为校长嫡系的中央军内部也不乏争斗,虽然并不认同,但陆艺华却对这些看得清楚。半年前,荣誉第一师初建,虽然有校长命令,然而陆艺华能够迅速补充兵员,在短时间内将部队拉起来,未尝就不是那位何部长想要拉拢他才事先给的甜头。
前世今生,陆艺华都没有参与到争斗中的心思。
前世,他效忠军人的信条,不涉政治拥护最高统帅;今生,他则希望在战争结束之后,能够拥有自己的人生。
在重生的这段日子里,他想的太多。
从战争到生活,从记忆到现实,陆艺华发现历史并非全然无法改变。
"第一军的装备比我们要强得多,虽说咱们手中有当初的德械样板师,然而却没有强有力的重火力部队。"向总参谋长拿着资料说道,"党国唯一的坦克部队就在第一军,他们的炮兵旅也是至今为止编制最大的,敌人右路军碰上他们,可有得磨。"
"那可不一定。"陆艺华摇摇头,"炮兵部队不能决定一切。"
向总参谋长显然不同意,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道:"敬安,第一军在李德邻手下听用,李德邻可是能征善战,要我说敌军右路军想要突破信阳,至少得打到十一月。"
这些作战参谋里不乏留学国外的高级人才,听到向总参谋长的说法,一个个也纷纷表示同意:"我认为参座说的对,第一军的炮兵旅战斗力惊人,若是当初咱们军有这个配备,别说他荻州立兵部只有一万人,就算再来一万,咱们也能照样守上半个月。"
此时陆艺华的伤势已经稳定,那些事后才知道事件经过的作战参谋们一个个都凑到了他的个人休息室,问候之余见自家军长确实身体健康,就纷纷讨论起即将到来的战斗。
对于他们的说法,陆艺华也不否定,只是笑了笑说:"那你们知道第一军和第四十六军直接听谁的命令?"
向总参谋长皱了皱眉,问道:"可是胡司令?"
"你们看这里。"陆艺华手拿指挥棒指向立在他床边的地图,"信阳在李德邻的管区是没错,但第一军却直接听寿山指挥。我这个同学可是校长心腹爱将,桂永清算的上得宠吧?可完全没办法跟他比,一期中数他升得最快。先不说他实战如何,我只问,如果是你们中的谁得到如此荣宠权利,手握重兵却要在其他人手下任职,会不会不服?"
众人面面相觑,参谋长向荣柳想了想,道:"胡寿山个人能力不错,带兵打仗也有一套,李德邻虽然权重,却不是中央军嫡系,如果是我心里不舒服却是一定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陆艺华肯定道:"若是单纯心里不舒服还好办,但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军队做不到令行禁止,一旦李德邻因为着眼整个战局想要牺牲信阳,你说胡寿山会做何感想?"
在黄埔时,陆艺华人缘非常不错,他为人慷慨,又有义气,许多人都喜欢与他交朋友,再加上当时陆艺华不过十几岁,在众人中年纪最小,也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照顾,这其中就有胡寿山。所以,陆艺华对他还算了解。
陆艺华印象中,他这个同学非常得校长青眼。在一期学员中,校长最欣赏的自然是当时的三杰,其中以早逝的蒋先云为最,然而最信任的却是胡寿山。
想到这里,陆艺华恍然发现,算上两世,他离开黄埔已经有几十年了。
前世里抗战之后,一期的同学虽然战功彪炳,伤亡却也不少,真真正正扛到战后论功行赏的少之又少,更别提那些消耗在内战中的名将了。
七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陆艺华的伤势本就不重,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的虚弱也在战争来临前硬生生好转了,对于这种情况,连随军医官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然而,在七十一军上下齐心准备上阵杀敌之时,也只有刘晟知道真相。
这是第三兵团与敌军交手的第七天,陆艺华和另外两个军长在今天傍晚时就接到了命令,于昨天已经完成防御工事的三个军此刻严阵以待,明天下午三点第三兵团就要从商城撤退了。
靠在床头,陆艺华将脱下的衬衣搭在衣架上,随口问道:"我说你这几天干什么呢?"
刘晟正小心地俯身帮他换药,皱眉道:"我看还是把军医叫过来吧,有点儿烂了。"
"没事,以前又不是没受过这伤,再说你不都处理习惯了?"看了看伤口,陆艺华毫不在意,随即接着问,"你这几天在做什么,我怎么不常见你?"
没有答话,刘晟抹完药,又用湿毛巾将伤口周围的皮肤擦了擦,小心绑上绷带才道:"你还是小心点儿,我以前没处理过这种地方的伤,若是拖重了就不好了。"
盯着刘晟认真的样子看了半晌,陆艺华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他:"我说,你听到我问你什么没有?"
"什么?"刘晟疑惑地抬起头,然后恍然,道,"那个啊,赵少校前些天不是被派到武汉了?由于之前我做惯了,这几天就帮着电务组整理文件。"
陆艺华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在不扯到伤口的情况下,活动了一下歇得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接过刘晟递给他的衬衣,问道:"整理了几天,发现什么没有?"
刘晟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帮不太方便的陆艺华将衬衣穿上,略显犹豫之后,他还是说道:"……有C党的消息。"
"……"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陆艺华唇角上挑,淡淡地问,"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前来解释,昨天回复了一部分评论之后,学校突然断电,咱就拿手机玩,但文就米发= =
好吧,月榜已经到第三十名了,还有十个人!!上榜已经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握拳!
有空多说两句,让俺一了心愿吧,亲们!
俺米上过现耽月榜啊~~还差120W积分啊~有评很快的(话说这不叫刷分吧,不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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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大别山北作战 ...
关于C党的话题陆艺华并未多谈,听完刘晟的报告,捡着不那么重要的地方,随意问了一两句后,他就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的武汉会战上。
这场会战是华夏抗战以来少有的大战,战争中,华夏军方以湖北武汉为核心的第五战区与第九战区为中心,分别在皖中—皖西、赣北—赣西北、鄂东和豫南等地组织抵抗。
五月份徐州失陷后,敌军迅速占领安庆。随后,武汉会战拉开帷幕,同年九月六日广济失陷。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日,再有八个小时,由孙总司令指挥的第三兵团就要从商城撤退了。
上午八时,陆艺华亲自带着手下的几个参谋,开始对阵地上构建的防御工事进行第二次视察。
此时,防御工事已经建完了,整个阵地正进行着最后的完善。
放眼望去,两条又深又宽的壕沟横在阵地上,一条曲折蜿蜒的战壕陈列在战线最前沿,同时整个阵地上的防御工事被另外两条负责交通的壕沟环绕着,这片阵地后面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散兵坑,看上去甚为壮观。
由于金陵保卫战的关系,陆艺华曾经被罢职留任,若非他以往的战绩实在傲人,荣誉第一师师长这个绝对够分量的职衔是落不到刚刚被启用的他身上的。
新仇旧恨都算上,这一次,陆艺华牟足了劲准备在沙窝大干一场。他打定了心思,至少得将敌军左路军堵在这里一个月。
若非他如今有伤在身,他都想亲自带了警卫营下阵地。
观察着已经完成的工事,军部参谋长向军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们做的不错,虽然三十六师在富金山残了,但敌军想突破咱们这块儿阵地也不是容易的。"
听完他的话,陆艺华边看边点头,同时问道:"走了一路了,我怎么一直没见到陈荣光?"
"陈师长怕是下去干活儿去了。"陪同陆艺华前来视察的八十七师师长笑道,"富金山时三十六师被打得只剩下八百人,陈师长心里一直不好受,这次估计想要报仇,每天一早就亲自下去看阵地,他现在应该是在八十八师那里。"
跟过陆艺华一段日子的人都知道,现任的八十八师师长钟彬是陆艺华的同学,同样出身黄埔一期,当初陆艺华组建三十六师时,钟彬就曾担任副师长。
完全可以这么说,三十六师就是钟彬帮着陆艺华一起建起来的。
后来,陆艺华在淞沪抗战中任七十八军军长,仍兼任三十六师时,也是钟彬在帮他分担重责。
再后来金陵失陷,因随当时的卫戍司令唐智生守城不利,陆艺华被牵连责难免职,三十六师师长异主,也是钟彬在一直照看着他的老部队。不过,幸好他那位校长还想得起他,不久之后随着荣誉第一师新建,陆艺华被再次起用。
去年七月时,因为大规模战争爆发,M党军队曾进行整编,以原本德械八十七师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一军,隶属第九集团军,王敬久任军长,同时兼任下辖八十七师师长。
等到豫东战役爆发,七十一军划归第一战区,二十七年五月王敬久被免军职,七十一军军长则由当时于四川绵城休假的荣誉第一师师长陆艺华接任。
淞沪抗战之后,陆艺华威势日盛,委员长有心笼络自己这个学生,亲自下令对七十一军进行扩编,分别将原隶属第八集团军的第六十一师、第七十一军第三十六师、第七十二军第八十八师划归扩编后的七十一军指挥,并属意陆艺华自由选任下属。
所以,一直跟着他的钟彬就被陆艺华派遣到八十八师出任师长,而陈荣光则直接被留在了三十六师。在富金山作战中,三十六师全军覆灭的结果令陈荣光心中抑郁,他虽然不敢和陆艺华抱怨,但也需要找人唠唠,这时候钟彬这个三十六师里的老相识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这个陈荣光!"了解到实情,陆艺华心中好笑,停下脚步对深厚跟着的一个警卫说道,"去八十八师那里一趟,告诉钟师长和陈师长,就说我找他们有事,让他们快些过来。"
等陈荣光和钟彬匆匆赶到前沿阵地时,陆艺华正由他军部里那一帮参谋陪着说话,一个个领口别着闪闪金星的军官兴致勃勃地对着阵地发表看法,之后还没有忘记亲自拿上工兵铲去演示几下。
看到他们过来,那些正干得起劲的参谋们将工兵铲递还到旁边站着的兵士手上。
向军次边擦汗边笑着说道:"八十八师那里可是抢手啊,竟然让荣光留恋到几天都不想出来的境地。"
陈荣光讪讪地看着走过来的陆艺华,与钟彬一起行礼道:"军座。"
陆艺华点点头,对着陈荣光观察了一阵,笑道:"怎么样,在钟彬那里有什么感想?"
"东久迩宫稔彦王欺人太甚,这次要让左路军有来无回。"
"呵,挺有志气啊!"陆艺华诧异地看过去,怀疑道,"没想到啊,你陈荣光不是一向没便宜可占从不下阵嘛,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荣光不服,挺胸道:"军座看人不能在过去的印象上停留不前!"
陆艺华与身后一众参谋都笑了,向军次问道:"那陈师长说说,这场仗该怎么打?"
陈荣光搭眼看了看周围阵地上的工事,然后道:"利用咱们事先建好的防御工事,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当天视察的结果陆艺华非常满意,回到指挥部后,由于天气还热的缘故,陆艺华身上的绷带又得重换,然而刚等他将绷带拆开,外面一声急促的"报告!"就打断了刘晟想要拧开药瓶的手。
陆艺华匆忙将绷带绑回去,披了件衬衣就打开了门,接下来的消息却坏了他原本不错的心情。商城方面传来消息,一个半小时前,敌军突然增兵,负责阻敌的第三兵团渐感吃力,战区电告孙总司令带兵退出商城,商城提前被破。
"全军戒备,时刻注意前线消息!"随便弄了弄伤口,陆艺华匆忙往作战室走。
幸好大别山的防御工事已经构建完毕,不然,前线突然传出这消息还不知道会对这次战役产生什么影响。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听着不停地传入耳朵内的各种方案,陆艺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陆艺华胸口处的伤虽然由于未伤及要害显得不那么严重,却也是伤了元气的,平时还不觉得,一旦精神紧张却累得厉害,胸口处一阵阵生疼。
作为一线指挥官,陆艺华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重,况且他心中一直有所顾虑。虽然重生一次他明白在这次侵略战争中,他所在的华夏阵营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那毕竟已经是前世了。
自徐州战役之后,抗战局势就在遵循历史大方向的前提下,在细微处有了不小的改变,他所指挥的武汉会战也已经面目全非。陆艺华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死后重生本就离奇,他不希望战争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他的觉悟终究未达到层次,陆艺华自嘲地笑笑,他能够为抗战义无反顾,却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略显烦躁地抹了抹脸,陆艺华打起精神开始与众人一起制定作战计划。
战前的等待仿佛煎熬,时间不快不慢地走着。
第二日凌晨五点钟,黑压压的敌军战机首先到达大别山北区防线上空,几十架战机仿佛凶残的飞禽般盘旋在阵地上,时而急速俯冲下来,炸弹成串地落在阵地上,重机枪喷着火舌,七十一军阵地上瞬间便被炸得烟火四起。
在第一线督战的陈荣光躲在防空壕中,等敌军第一轮轰炸过后,他小心地眯着眼睛朝外看去,只见他们花费大力气建立的阵地因为敌军的强力轰炸被拦腰折断,若非战壕够深够宽,这阵地恐怕就不能用了。
"哄——"又是一阵轰炸接踵而来,硝烟遮天蔽日,隆隆声传遍四野。
与此同时,敌军的炮兵也开始往七十一军方向开火,阵地上升腾起一片火海。
巨大的轰鸣声从前沿阵地传入临时指挥部内的陆艺华耳中,作战室内瞬间静了片刻,然后那些经过战火磨练的参谋们很快反应过来,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年轻参谋立刻拉开木门,朝院子内喊道:"敌机空袭,找掩体隐蔽!敌机空袭,所有人注意,找掩体隐蔽!"
向军次看着那个参谋做出反应,回头看向陆艺华,道:"怎么办?"
"等荣光电话。"陆艺华按了按鬓角,"希望前沿阵地损失不要那么重。"
向军次默然,自从陆艺华醒来,他便在前沿阵地上投入了大量的经历,就是想通过这个遏制住敌军的第一波攻击势头,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以后就比较好抗了。
华夏有句古话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听完课回来正好来得及改完一章更新,好险~~
下一章武汉会战结束,发展JQ~~
花啊花啊花…………
评论正好100个啊,收评已经奔6:1去liao~~
22
22、最后的陷落 ...
时间进入二十七年十月,武汉的天气变得凉爽,华夏大地上绿野茫茫一派生机。
历经几个月的武汉会战,终于在十月中下旬进入白热化阶段。
十月上旬,指挥长江南岸作战的薛伯陵曾率军与敌军激战三昼夜,并抓住机会围了敌军,断了他们的部队补给,只过了三天,敌军一零六师团就被歼灭了三千余人。短时间内遭遇两次毁灭性打击,一零六师团再无能力组织任何进攻,直接导致了敌军进攻南昌的计划被迫搁置。
薛伯陵战绩辉煌,长江南岸形势大好,陆艺华的七十一军则与另外两军一起扼守大别山要道,武汉短时间内依旧稳定,但这种局部战役胜利虽然鼓舞人心,却无法遏制住华夏军队全面败退的步伐。
盯着地图,向军次觉得眼前模糊了不少,猛的甩甩脑袋,抬头就见一杯咖啡被放在了他面前。
刘晟笑道:"向参座还是歇一歇,现在战线还稳,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端起咖啡压了一口,向军次长长地出了口气,叹道:"有什么办法,敌军攻击太烈了点儿,原本想着这次会好过一些,哪里知道他们这次竟然像疯狗一样,狠劲儿地往前冲。"
"东久迩宫稔彦王这是急了。"站在会议桌一旁的陆艺华看过来,"前些日子薛伯陵在万家岭发起总攻,敌军的第十一军一零一和一零六师团损失惨重,想必他们国内舆论也不怎么好。再说了,北岸战线上我军败退田家镇,只要越过大别山,他的第二军就能与冈村宁次会和,进而截断五战区退路,遇上这种情况,是我我也急。"
武汉会战开始,长江南岸战事顺利,大别山北这一块儿也在陆艺华掌握之中,这样看来华夏军队形势一片大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之前,第三兵团从商城退下来时,陆艺华曾经与孙总司令见过一面。几乎是第三兵团撤退的同时,于长江北岸作战的波田支队沿江西上攻陷富池口。
随着天气好转,敌军的几百家战机终于起飞,轰炸华夏军队的同时,敌海军沿江猛攻田家镇配合陆路进攻。在如此强烈的火力下,华夏陆军四个军只在田家镇坚持到了九月底,海军更是全线溃败。冈村宁次毫无悬念地轰开了长江门户,并命令第三十六旅团长途奔袭,企图在第二军之前抢占汉口。
眼看两军只要会师就能取得武汉会战胜利,东久迩宫稔彦王急自然着急。
"薛伯陵确实厉害,若非这次胜利,武汉这里恐怕支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向军次说道,"不过,北岸败得过早,长江门户已开,武汉陷落也是迟早的问题。"
说到这个话题,作战室内有了瞬间的静匿。
在坐的都是军人,他们其中有些虽然有心升官发财,但又有谁希望自己的国家战败?战略撤退,说得不好听一点还不是因为落后就要挨打?
见室内气氛不对,向军次敲了敲桌子,勉强笑道:"现在说这些早了,咱们还是顾好眼前再说。既然死守只有死路一条,那咱们就议议该怎么利用地利歼灭敌军有生力量。"
"向参谋说得对,别一个个都泄了气,你们都是经过系统军事培训的,应该研究过《论持久战》吧?"视线扫了一圈,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陆艺华笑道,"虽然不是党内理论,但《草庐经略》中也有提出'持久以待其衰,多方以误其趋',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咱们就要这么一直退下去?"一个稍显年轻的参谋直直地盯着陆艺华,"军座,撤退打不了胜仗,丢失国土更是我等军人之耻辱!陆将军如此说法,不是在鼓励撤退,那就什么仗就不要打了?!"
年轻参谋显然很激动,说到最后甚至改变了称呼,旁边的人听得直皱眉头。
陆艺华倒是不生气,他抬了抬手示意那参谋坐下,才道:"江参谋是浙江人吧?"
"是又怎么样?而且我不认为这和我问您的问题有关。"
陆艺华笑了笑:"我知道党内现在充斥着两种声音,一种是速胜论,一种是妥协论。咱们先就这两种来说一说。"停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接着道,"妥协论等同于投降主义我不予置评,现在就说速胜论,我问你,以我方军队目前的情况,谁能够保证或者说你认为怎么样做才能达到速胜?"
那参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皱着眉坐在那里。
陆艺华说道:"速胜不可取不是因为咱们不想速胜,而是因为国家没那个条件,就此次战役来说,咱们在北岸投入四个军,连火力最强的美械部队都调了过去,结果怎么样?"
向军次见那参谋憋得满脸通红,想说但又说不出的样子,只好出来打圆场:"持久战的目的是为了让军队越打越强,没有强军就在实战中练出强军,没有经验就在实战中打出经验!不过,这个问题还是搁战后再谈,现在咱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消灭敌军有生力量。"
"这确实不适合现在谈,如果有兴趣咱们战后总结时再说。"陆艺华也顺着向军次的话说,不过为了照顾那小参谋的心情,他还是加了一句,"总有一天咱们会反攻,在我看来,敌军也就能打到武汉了,再下去他们的战线就拉得过长,于我们有利。"
刘晟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听到此处,他第一时间明白陆艺华的意思,问道:"军座是说,武汉会战过后,咱们就能准备反攻了?"
"那还要看物资和军队准备情况。"想了想,陆艺华说,"此次武汉会战虽然咱们一直被压着打,但想必你们也发现了,敌军的兵力已经显露出不足。"
仿佛想起了什么,向军次皱起眉毛:"我倒是听荣光说起过,从富金山开始,敌军士兵看着比以往年轻了不少。"
"华夏是个大泥潭。"没有对向军次的说法发表意见,陆艺华只是看着桌上的地图道,"自古至今几千年,咱们的国家经过的战争实在太多,内部争斗外部争斗,没有哪一次挺不过去,这次也是一样。三个灭亡一个国家,显然属于痴心妄想,只要拖下去,这场战争还有得打。"
说到这里,陆艺华话音顿了顿,然后语气一转,看向众人,突然问道:"诸位,大家都知道,抗战胜利之决心是我等军人必须坚持的,可过程究竟要如何做?"他的视线从在坐的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见他们都露出沉思的表情,陆艺华道,"这些不必现在就想,现在我们接着看作战计划,不过希望在座诸位都能够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好好思考一下以后该做什么。"
到了此时,会战败局已定,民众和政府机关早已疏散,武汉此刻成了空城。
走在略显萧瑟的大街上,张乾林甚至能听到城外的炮火声。作为"大公报"的当家记者,张乾林有自己的手段搞到最新的战报,前天他已经接到了广州陷落的消息。
而一直未退出武汉的国民政府委员长也仿佛真的死了心,听从劝告携夫人离开武汉。
最高军事委员会在今天上午举行了最后的新闻发布会,并强调了武汉撤退是出于战略考量,华夏政府抗战之决心不变!
"华夏军方自动放弃武汉是出于战略需要。华夏政府抗战决心并无改变,而且更加坚定!"
"只要敌军在华夏国土上一天,华夏抗战就将一天不止!"
回到报社,张乾林刚坐到办公桌后,就有编辑拿了新闻稿过来,看到他还在这里,那编辑问道:"张先生,咱们报社要离开了,您怎么还不走?"
张乾林笑道:"我再等等。"
"哦。"那助手恍然道,"我听说您和武汉城外的陆将军是至交好友,是为他担心吧?"
"担心是肯定的,不过敬安他打仗有一套,所以相对来说我还是比较放心。"张乾林接过他手中的新文稿,问道,"你家是在武汉吧,家里人都迁走了?"
"年前就往内迁了,如今就剩我一个,随时都能走。"那助手笑道,"我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也在前线,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被送了回来,他是在四十二军下面做事,这次与七十一师合作,我听他说他之前还见到了陆将军呢。"
"是嘛?"张乾林闻言抬头。
"他是四十二军军部电务组的,出去传消息时正碰上敌军攻击,当时三十六师陈师长在他旁边视察阵地,就顺手救了他,他就跟去了七十一军军部,然后被送了回来。"
张乾林恍惚了一下,他依稀记得陆艺华曾经也这么对他说过。
"我见到了薛伯陵,他还考量了我的战术和图上作业,只是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性情很不错,是个真正的英雄。"
说这句话时的陆艺华不过十八岁,但他却目标明确耐力惊人,硬生生凭借着心中那一股执着效力军中,冲到了如今这个令人仰视的位子。
说到底张乾林很羡慕陆艺华,陆艺华够潇洒够不羁。他这个人似是从来不在乎外界的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仕途上,他也从不干涉政治,谨守军人原则。因为一个命令,他甚至能够绞杀昔日在一起的黄埔同学,被C党人士恨到了骨子里。然而,如此狠绝之后,他亦能够在抓到他欣赏的瞿秋白时,为这个人在M党统治者面前戮力申辩。
自从遇到陆艺华,张乾林就将这个人当做需要他照顾的弟弟看待,对他甚至比要对自家兄弟还要亲切。但往事如烟,多少年过去之后,他恍然发现,那么多年的真心相待,不过是他希望陆艺华能够将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坚持下去。
"张先生?"
张乾林回过神,看了看面露疑惑的助手,笑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离开。"
"什么?"
"武汉即将告破,我也该离开了。"
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七,敌军第十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突破小界岭防线,穿越大别山,并于两日后占领麻城。三线作战的华夏军队主动撤出武汉,敌军占领武汉三镇,控制华夏腹地。
至此,持续了五个月的武汉会战结束,华夏战时首都陷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给写完了这点儿啊,真不容易。
今天晚上更的早,我坐等评论啊,再差一点点就冲上去~\(≧▽≦)/~啦啦啦
23
23、历史的修正 ...
十一月下旬,军事委员会决定驻南岳各军事机关移迁重庆。
其实,在南京战败时,国民政府就已经发表了《国民政府迁移重庆宣言》,但政府机关大部和军事统帅部却在武汉,M党最高领导人也留在武汉指挥,如今充当战时首都的武汉失陷,重庆正式成为国民政府首都。
"……殊不知我国自决定抗战自卫之日,即已深知此为最后关头,为国家生命计,为全国人格计,为国际信义与世界和平计,皆无屈服之余地,凡有血气,无不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
"……此后将最广大之规模,从事更持久之战斗,以中华人民之众,土地之广,人人本必死之决心,以其热血与土地,凝结为一……"
"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任何城市之得失,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
医院中,陆艺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听刘晟念报纸。
连番征战之后陆艺华太累了,前段日子他一直在强撑着伤病指挥作战,这种强撑出来的身体并不健康,等部队刚一撤退到安全地区稳定下去后,陆艺华接着就倒下了。
当时他奉命率部从小界岭一线撤退,经花园、云梦、京山向钟祥以西地区转移,但当七十一军刚刚转至花园附近时,就已经处在了敌军的大包围圈中。陆艺华明白,这时候如若再依照计划向西前进,则非常有可能钻入敌人的口袋,全军覆没的危险非常大;若停止不前,敌军包围圈则会逐渐缩小,七十一军亦有被歼灭的危险。
权衡之下,陆艺华只有将部队分散隐藏在三里城、宣化店、七里坪一带及花园的东北地区,并命令电务组停用一切无线电台,万不能再与外界联系。随后,他又派出部队监视黄安、花园和应山方面的敌军动态,伺机突围。
这个时候,陆艺华的伤口已经有发脓的趋势,若非这时候他这里配有珍贵的盘尼西林,只是感染说不定他就撑不过去。原本都以为,这次只要成功撤退,陆艺华的伤势自然没问题,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叉子?
不过,陆艺华到底还没有倒霉到喝水都塞牙的份儿上。当他了解到敌人只有白天出来活动,一入夜就龟缩城内的行动规律后,便觉得来了机会,亲自上阵,领着所部两万多人安全地跳出了包围圈,转移后方整训。
刘晟读完报纸上的一则消息,抬起头就看到陆艺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怕他着凉,刘晟放下报纸走过去,正准备将搭在陆艺华的身上的薄被往上拉拉,就见陆艺华睁开了眼睛,然后门就响了。
刘晟看陆艺华朝他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陈荣光和向军次,刘晟让他们进病房,然后分别给两个人倒了水后,就跟着坐在沙发上,这时候,陆艺华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军座伤势还好吧?"陈荣光问。
"还好。"陆艺华笑着点点头,"原也不是什么重伤,我都说不用住院,却还是给折腾了过来"
向军次摇头:"军座还是悠着点儿,年轻时候不注意,老了再后悔就完了。"
陆艺华问道:"我这两天一直在养病,外面的消息倒是了解的不多,不过,看情况会战时的奖励和惩罚已经下来了吧?"
向军次下意识地和陈荣光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才由向军次开口道:"是出来了。"
"情况如何?"
"损失最大的是川军,接着就是其他各派系部队,中央军军官几乎没损失。"
这个判决显然不那么公平,即使同样身属嫡系的陈荣光都有些看不过眼,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气愤道,"校长这次做的过了,胡宗南不尊命令擅自撤退丢了信阳,就应为他是校长爱将就让人顶了罪责?!曾师长仗打得不错,当初咱们也都认识,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拿不到功劳也就罢了,毕竟信阳和罗山丢了,但竟然差点保不住命!难道战场抗命是对的,据守要地倒成了惹祸的根源?"
听完陈荣光的牢骚,陆艺华没有说话,刘晟倒是嗤笑道:"军事委员会不是追究了一六七师的薛将军一些人,既然追究了不就是照了军法?"
陆艺华心情原本不好,听到刘晟嘲讽意味十足的话反倒笑了出来,示意陈荣光坐下后,他道:"寿山是校长爱将,不过这次责任确实大了点,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以后他恐怕再掌握不了实权。"
"性命保住就不错了,人家曾师长就因为是川军将领,打了胜仗不还是照样替他背黑锅?"陈荣光犹自不服,哼道:"校长倒真是为他着想,咱们都是同学,凭什么就他得了青眼?"
淡淡地看了陈荣华一眼,直到陈荣光不再说话,陆艺华才道:"寿山是校长同乡,当时校长就曾对他说过,要互相提携,只不过寿山大器晚成,而校长也没辜负这种信任,让他拿了许多第一。"
"大器晚成?"陈荣光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不屑道,"就他?"
陆艺华叹了口气,说道:"寿山之前也有过热血的时候,两次东征,讨伐孙传芳,以一团之兵击败孙军的一个精锐师,俘敌八千,甚至连军长都给活捉过来了,这不是战绩?"
陈荣光张了张口准备反驳,却又没话说,只得闭嘴闷闷第坐在那里。
"人总还是会是会变啊。"向军次叹道,"只是这次川军怕是不会服气。"
向军次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明白,这早已经不是川军一家的问题,中央军嫡系将领与杂牌军将领间的隔阂由来已久,委员长不仅不予以调停,反而鼓励这种非良性的竞争,毫无原则地打压非嫡系军队,更有甚者无论胜败,只要非嫡系将领将他的部队打完,那么就会被撤销番号。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这一次,胡寿山的顶头上司是指挥官台儿庄大捷的李司令,而李德邻却也是一个杂牌军。
到了这个时候,向军次才明白当初陆艺华那一句话的意思,胡寿山不会听李德邻的话。这已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为了打胜仗拼光部队的魄力,还有李德邻非嫡系将领,甚至之前还曾经反过那位委员长的原因在里头。
向军次想的,陆艺华都明白,但他却无力劝说什么,毕竟如果连他们这些被偏袒的嫡系将领心中都产生了不满,那么被区别对待的二十二集团军又当如何?对于这个结果,属于桂系的二十一集团军难道就不会有人心寒?
陆艺华越来越不明白他这位校长了,他还记得当初在黄埔上学时,委员长曾经对校长一职坚辞不受,那个时候黄埔还正在招生,他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惋惜了一阵,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校长更像是因为得不到军权而心生不满。
此时此刻,想着前世经历过的事情如今一一发生,陆艺华心中升起些许无力。
他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过,只是当他试过几次之后,发现如果他做的事情只是改变某个人的命运,那么有七八成的希望成功,若是想要改变历史,那么历史就会在另外一个他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方发生变化,硬生生将斜了的道路重新引回"正途"。
就像是豫东战役,薛伯陵听了他的建议强令黄杰死守,前世里无比猖狂的土肥原部毫无悬念地全军覆灭。这原本有希望改变华夏军队在豫东的战局,然而他没料到敌军竟然突然增兵,那些原本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敌军毫无预兆地就冒了出来,使得他们被迫撤退。
又像是富金山一战,陆艺华依照前世对这场战争的记忆,把各种情况都考虑了进去,完全有希望在防守的十天中最大限度地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他甚至考虑了抽调出来一部分兵力绕道敌军后方进行偷袭,没想到却再次被前世里所没有的突发事件给搅乱了一切布局。
负责布防商城的两支部队竟然会在防区内碰上敌军,并被偷袭成功,从而导致没有来得及归入兵团建制!
为了照顾商城守军,陆艺华只好将原本的战线进行收缩,并把所有兵力都放在了战线上进行死守,这才坚持了十六天,然而,三十六师却还是如前世一般全军覆灭了。
经过如此几次,哪怕从来不信鬼神命运的陆艺华心中也有动摇,难道一切真的原有定数?
可若真的是定数难改,那么又让他回来做什么?陆艺华心中茫然,却也不敢再自作主张。所有一切未明的因果,让他对未来产生了一股难言的敬畏。
他身边还有很多人,这些人中不乏他在乎的,既然历史无法改变,他不想让这些人因为他的出现而成为历史修正错误时的消耗品。
而正则,还有正则……
陆艺华侧脸看过去,刘晟正坐在病房内用来待客的沙发上看书,由于低着头得关系陆艺华不大看得清他的表情,一小撮儿黑发从额上落下来,在刘晟的眉眼前遮住一片阴影。
这时,刘晟感觉到盯着他的目光,诧异地抬起头,恰好与陆艺华视线相对。
陆艺华的目光并不迫切,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但刘晟却还是从这种柔和中看出些许不一般,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刘晟不太明白。
在他看来,此刻陆艺华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更适合在怀念一个人时产生,而不是用来这么对着他。
"敬安?"刘晟疑惑地叫醒陆艺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份儿,好了,冲到月榜最后一名啦!继续加油↖(^ω^)↗!明天愚人节,提前住各位节日快乐,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其实我挺无奈的,我正追的一QD文作者本说今天四更的!可是人却不见了!更新完接着爬去等待……
24
24、错了 ...
"……敬安?"声音模糊,刘晟脑袋里一片混乱。
此刻,陆艺华覆在刘晟身体上方,不时亲吻着他的眉眼。由于已经入夜的关系,在之前为陆艺华看伤口的时候,窗帘就已经被拉上了。刘晟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相关的事情,仿佛千万匹骏马在眼前奔腾而过,浓重的烟尘四起飞扬,空白的脑海里瞬间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记得最初他只是坐过去帮陆艺华看伤口,然后,怎么就……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刘晟猛然惊醒,受惊吓一般伸手去推身上的陆艺华。
"别动。"陆艺华在刘晟耳边轻声说着,然后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儿里,侧首亲吻刘晟的耳廓,一下一下的,绵绵密密的吻仿佛落在了刘晟心头上。
方才清醒的意识再次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之中,刘晟想要推开陆艺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作。到最后,他只有僵硬着身体平躺在病床上,双手不着力地抵在陆艺华的胸口,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
脑袋中太过混乱,刘晟希望想清楚原因,却又集中不了注意力。
赤白的灯光撒照下来,在眼睛外蒙上一层薄薄的光雾,刘晟盯着天花板,觉得这光芒照得他看不清楚东西之外,竟然让他的脑袋混沌起来。
半晌,陆艺华撑起身体,低头看向刘晟。刘晟此时也已经重新聚集起注意力,他睁开眼睛看着悬在正上方的那张脸,眼睛弥漫着不解,还有一丝黯淡。
陆艺华手下一顿,低头吻刘晟的眼睛:"闭上眼睛。"
"……敬安。"刘晟张了张口,依旧直直地盯着他,"——为什么?"
陆艺华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吻着刘晟,从额头到眼尾,再一点点往下延伸。
其实,陆艺华也不太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明白刘晟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人的性格不可能适应他的生存规则,而他即使真有那个心思,也不能像对待其他一般,完全不顾旁人的心意,将自己的规则强加到这个人身上。自始至终,他都明白,刘晟是不一样的。
陆艺华想到,在过去相识的十年里,大多数时间中,他们经历过无数次并肩作战的日子,也曾同生共死。无论何时何地如何危险,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十年前,他救了刘晟;而剩下的十年里,刘晟又何尝没有救过他?生命相互渗透,早已超出了爱与不爱的范围,这不是单纯的感情,却又是最纯粹的关系。
陆艺华对自己非常了解,他太明白他不是一个能够安定下来的人,他非常享受自由自在的日子,他不想要背负上任何枷锁,他不否认他曾经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怀有其他心思,但那种心思也只是刚发芽就被他压下去了。
刘晟与他不一样,或许是自身经历的关系,刘晟所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而不是一个放荡不羁对他毫无安全感可言的男性情人。
但是,今天的状况有些不大一样。
很自然地,他竟然那样自然地伸手,一把将给了看了伤口后就准备离开的刘晟给撤到了床上,这个动作不那么美好,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刘晟眼中的不可思议。但是,他不在乎。
从小到大,陆艺华只信奉丛林规则,想要什么他就要去争,实在争不过来那就去抢。
就如他在赵睿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就因为他喜欢,那他就不管赵睿同不同意,也不管这件事会对赵睿往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自然而然地将人先抢到手再说,至于抢到之后干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种性格,就连陆家老爷子都不明白是怎么产生的。
上辈子中,自从陆艺华明白了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这个事儿之后,他就再没压抑过自己在这方面的欲望,无论是谁,只要他看上了那么就一定得将人弄到床上去,即使当时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一次过后就彻底失了兴致,那也得先过了那一次再说。
一辈子三十九年,唯一一个让陆艺华产生了兴趣,甚至说是产生了感情,却没有动的,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二十年的刘晟。
陆艺华敛起纷乱的思绪,与刘晟视线相对。
刘晟渐渐感觉到疲劳,然后松开抓着陆艺华手臂的手,仿佛默认般缓缓闭上了双眼,甚至在陆艺华亲吻他的时候开始轻轻地回应。
侧身躺在床上,陆艺华将刘晟搂在怀中,不厌其烦地亲吻,由于常年拿枪而磨出茧子的指腹拂抚摸着刘晟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他的耳朵、脖子、头发以及眉骨,最后缓缓伸向刘晟军装的领口,轻巧地解开一颗扣子。
手指畅通无阻地从衣领处滑入,就在陆艺华的手抚上刘晟胸口的瞬间,刘晟原本已经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闭着的眼睛也再次睁开。
陆艺华正好看到刘晟的眼睛,那里面一片黑色,仿佛反射了月光的水波,明亮异常,却没有丝毫迷蒙,这不是一个人动情时应有的表现,陆艺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在明白这个情况的当下,陆艺华停下所有动作,静静地看着刘晟。
"敬安。"刘晟垂下眼皮,"让我起来。"
陆艺华依旧没有动,他就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盯着刘晟看,目光从最初的平静转变为越来越炽烈的迫切,然后,他就那么突然间笑了起来。
"正则。"陆艺华压低了身体,与刘晟胸膛相贴,伏在他耳边说道,"跟了我这么些年,你应该明白我。"
"……"
刘晟没有说话,陆艺华却知道他这句话起了作用,他清楚地感觉到刘晟的心跳已经与刚才不在一个节拍上了,他握起刘晟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之后一口咬在中指上。
刘晟手指一顿,却没有挣扎,维持着最初垂目的姿势躺着。
看着刘晟这个样子,陆艺华拨弄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半晌后突然叹了口气放开他,翻身躺倒一边,道:"算了,你起来吧。"
刘晟依旧没有动,陆艺华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笑一声,换了个姿势面对他躺着,伸手拨了拨刘晟额头的短发:"怎么,这是想继续怎么着?"
刘晟缓缓转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毫无遮掩地看向陆艺华,里面的情绪一点儿没遮掩,情感浓郁得像要滴出来,却又仿佛被隐藏的极好,令人瞧不出那种让人心悸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究竟属于谁。
陆艺华被他看得心头一热,原本只是稍微起的那点儿心思瞬间被无数倍地放大,但联想到方才刘晟的反应,陆艺华还是忍了忍,但他几乎少有忍耐的经验,终究没有忍得住,一把将人猛地拽进怀里,低头就狠狠地吻了过去。
刘晟微微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稍稍挣扎了一下,感觉到陆艺华也有所克制就顺其自然了。
果然,这个吻虽然凶狠,却没有深入。一直等到刘晟呼吸不畅,陆艺华才放开他,然后又泄愤一般使劲儿揉搓了几下刘晟清爽整齐的头发才松手。
"好了,起来吧。"陆艺华叹了口气,靠在床头坐起来。
刘晟背对着陆艺华起身,坐在床的另一侧将衣扣都整理完毕才站起来,视线在屋子内转了一圈,看到之前被他放在床头的上药时顿了顿,说道:"我把药拿出去。"话音刚落就准备离开。
"哎!"陆艺华忙叫住刘晟,"我说你就这么着急走?"
刘晟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转回身,平静地看向靠在床头的陆艺华:"这药应该刚才送出去,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陆艺华歪头打量他,似乎是在评估这句话的正确性,皱了下眉头问:"你确定不是不想见我?"
刘晟眼睛内快速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连一直盯着他的陆艺华都差点以为自己起了幻觉,只听到刘晟说道:"我是您的副官,怎么可能不见您?"
"这句话可就有怨气了啊!"陆艺华笑了,见刘晟抿紧了唇角,他又道,"我说,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就那么想出去?送,嗯。"他指了指刘晟手中的药瓶,挑起眉毛看着他,"——送这个什么伤药?"
陆艺华这样其实很欺负人,但是这十年中刘晟已经习惯了任何事都顺从他,除非陆艺华的想法影响太大,他很少去试图劝说这个人改变心思。所以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尽管心中极为不舒服,酸苦的味道压在舌根难受到了极点,他也只是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那你不说话我说了啊。"陆艺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我其实是——"
"敬安!"刘晟突然叫出声。
豁然发现刘晟的表情实在不对,陆艺华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将要说出口的话。
刘晟紧紧地盯着他,面上平静,眼睛内的那种不明的情感却更加浓厚了。
陆艺华此时才感觉到不对劲,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刘晟已经开口打断了他,陆艺华只好静静地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cailu1977菇凉扔地雷~~~抱住亲个
好吧,JQ进行中——
25
25、好梦来 ...
与许多大家少爷一样,陆艺华身边也有一帮出身不错性情相投的兄弟。
这群人如今几乎个个都有了不低的社会地位,妘芳则是这群兄弟里唯一一个出身平凡的"女人"
"如今"的妘芳,正高兴地在重庆一家歌舞厅立做她的头牌台柱。
陆艺华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喝汤。
说起来,他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出院回家完全没问题。只是,当他提出来这个建议的时候,七十一军轮流去看望他的军官们一致不同意,就连刘晟都没有为他说话。
这个状况让陆艺华侧目,直接就导致了他注视在刘晟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每次都是把刘晟看得动作开始变得不自然,他才心有所悟地收回视线。
其实,他也知道那些人是关心他,毕竟当初那可是当胸一枪,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也因为处理不及时而变得有些棘手,来到医院的时候还让那些个医生紧张了好些时间。
所以,陆艺华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都是为了他好。
可是,理解不代表要遵守,他还没住过这么长时间的医院。想当年,即使当营长领着兵冲在炮火最前面的时候,他也没因为受伤被迫压抑自己到现在这种境地的时候啊!
陆艺华不免感慨,眼线再度开始往刘晟身上瞄。难道这是那什么愧疚弥补心理?因为那天晚上一个没克制住,现在这是在想法儿给人留好印象?陆艺华摸着下巴这样想。
然后,百无聊赖之下,陆艺华听来看望他的一军官说,最近一叫妃烟的红遍了整个重庆。
瞧瞧那排场,再瞧瞧那样貌,还有那嗓子,那……
当时陆艺华只觉得越听越耳熟,等人走了才回过味儿来,这不是妘芳的口味嘛?
这女人怎么又来折腾重庆了?她不是在上海干秘密特务干得挺带劲儿的?
这下子,陆艺华觉得他有了正当理由。
当天就表示了妘芳是多么值得尊敬的女性,然后又问刘晟是不是还记得她,接着晚上就光明正大地坐车出了医院,让人去通知张乾林后,就直奔那所名叫"好梦来"的歌舞厅而去。
当然,已经出了医院的陆艺华绝对不知道,刘晟正站在那间病房的窗口看着他那辆车。
"我说你!"看着自在地坐在对面的张乾林,陆艺华好气又好笑,"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一把揽过身旁娇笑的艳丽女子,张乾林朝陆艺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摇头道:"我这说得可都是事实,毕竟我可是干记者这一行的,万事都讲究个证据不是?"
陆艺华不置可否,还是提醒道:"姓孔的那一家子可不好惹,谁沾上谁倒霉,我劝你悠着点。"
"这年头沾上谁不倒霉?"张乾林反问,显然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然后,他对轻靠在他怀中那个容貌异常光鲜艳丽的女子笑道,"你说是不是,宝贝儿?"
对他这德行,陆艺华一向不屑的很,也就不再接话,坐在那里看这两位毫无顾忌地打情骂俏。
张乾林怀中的这个女子就叫做妘芳,如今用来出道的艺名是妃烟。
这位是M党特务处的高级军官,档案的绝密程度绝对算得上高级。甚至于,若非从小相识,即使如今贵为陆军中将的陆艺华,他也没机会接触到妘芳的资料。
妘芳倒是没正面回答张乾林的话,她小口地抿了红酒,才娇笑道:"果然还是敬安聪明一点儿,乾林可要好好学学。"
"怎么样?"陆艺华看着他笑道,"不是我说,这次你若真想办成这事儿,还真得和妘芳说说,孔家如今嚣张得厉害,他们不一定会买你的帐,你纰漏那些东西说不定会没用。"
身体前倾,张乾林将酒杯搁到桌上,挑眉道:"嚣张?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境地,盘尼西林本就是能者得,有妘芳的关系在,我就不信我拿不到销售权。"
想了想,陆艺华觉得这么说也对,就问妘芳:"你说的那个查尔斯是美国人?"
"是的。"推开揽着他的张乾林,妘芳坐直了身体点头道,"我执行任务时曾经见过他,那时候他的朋友还没有把盘尼西林研究出来,我们关系还算好,我的话有一定作用。"
张乾林哼了一声:"还只是有一点儿作用?那查尔斯怕是妘大小姐的裙下之臣吧?"
听闻此话,妘芳"咯咯"地笑了两声,身体仿佛柳枝一般靠在张乾林身上,一手勾住张乾林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道:"哟,张大记者这话怎么这么酸呢。"
张乾林一噎,伸手将身上的女子扒拉开,""……好了,别闹了。"
"哼!"妘芳一个大人有大量的表情,然后扭过去不理他了。
陆艺华见两个人闹得欢,也乐得清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戏。
说来,妘芳和张乾林认识有八年了,当时他在前线,张乾林则非要采访一直赖在他的指挥部一步都不肯挪。然后,就有人报告说指挥部门前来了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要求见他。
陆艺华狐疑地让属下将人带去了会客厅,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妘芳,而且她还是军统的高级特务,最让陆艺华纠结的是,他在半年前才和那帮好兄弟好朋友联系过,当时里面就有妘芳。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妘芳这个妖孽级别的女人竟然和张乾林看对了眼。当然,他们谁也不爱谁,但就是喜欢在一块儿装情侣,样子倒是还挺般配,实情就令人难以接受了。
妘芳并未在这里坐很长时间,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又不掏钱,凭什么让姑奶奶我伺候?
被妘芳一瞪,张乾林马上就放开了手,轻推了她一下,玩笑道:"大小姐去接你的客吧。"
借着张乾林的推力顺势起身,妘芳弯腰端起酒杯,笑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啦?改天咱们再聚,那件事我记下了,你们等消息就好。"
陆艺华也朝她举杯:"单联系乾林就成,我就不用了。"
妘芳点点头:"你们玩,我先走了。"
妘芳走之后,陆艺华才放下酒杯,视线一转就看到张乾林坐在那里喝闷酒。
陆艺华转头朝妘芳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挑眉道:"怎么,不舍得?"
看了他一眼,张乾林嗤笑道:"怎么可能!"
"那你这个姿态是做给我看的?"陆艺华笑得暧昧,"难不成你倒是喜欢我?"
"你自己发*情找不到对象别牵扯到我身上!"张乾林皱眉。
他原本就看不惯陆艺华在这种些事上的作为,因为这个,当年他们还曾翻脸吵过一段日子。
况且,之前妘芳没过来的时候,陆艺华已经将这段日子的事情说给了张乾林听。
这些里面,自然就有他差一点就将刘晟弄上手的事。
对于陆艺华这个副官,张乾林自问无法可比。
当然,他们对陆艺华这个人的意义不同,这比得自然就不是在他心中的位子,张乾林认为加上他与陆家那些人在内,再没有谁能比得上刘晟对陆艺华的好来。
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另外一个人身后,或许是感恩,但日复一日忠心耿耿地跟在一个私德并不怎么拿的出手的人身边,连做事都毫不避讳,这就有得可想了。
最初,张乾林并没往其他方面想。
但随着接触的日子越来越多,刘晟眼中的那点儿情绪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掩盖得毫无破绽,更何况在陆艺华注意不到的这角落里,刘晟的这种遮掩就更加脆弱了。
张乾林也是偶然间一个机会才得以看出些端倪,有了想法之后再细细地观察,他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刘晟的异常。这种异常并不明显,他只是做了副官职责之外的事情,从生活到工作,刘晟几乎是全方位地渗透到了陆艺华的人生中。
张乾林有时候回想,若非陆艺华身旁有这么个人,若非陆艺华的生活被人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陆艺华是否会因为发现了生活的一团乱麻,而重新走回正常人的轨迹,进而结婚生子。
而不是连找个人打理自己日常生活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
这个认知谱一产生,张乾林就将其告知了在陆家绝对说一不二的陆老爷子,他知道如果陆老爷子出手,有八成以上的希望让刘晟离开陆艺华身边。
但是,陆老爷子听完他的话后,只是沉默了半晌就说道:"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敬安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再说人家照顾我儿子,我这做父亲的难道还能阻止不成?只就怕敬安不能安下心思。"
到底是陆老爷子了解自家儿子,前世直到死,陆艺华也没定下来。
虽然后来有了赵睿时刻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着,但那却更像是陆艺华得不到之后产生的执迷。
或许不一般才会懂得好。
陆艺华想,当时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的就要抢回到手里吗?
不仅如此,他未必没有付出真感情,不然哪来的执迷?而同时他又执着于从小便信奉的处事规则,不将人抢回就不舒服,即便搭上性命他也要证明赵睿不是一点不在乎他。一辈子都过得太顺利,他下意识认为只要抢了,他有什么得不到?
这里的气氛有些郁结,张乾林一句话说出口,再想反悔就显得不自在。
陆艺华灌了口酒不说话,抬头看着张乾林眉毛皱在一起,嘲讽道:"怎么,张大记者现在倒是迁怒得越来越顺口了啊!"
张乾林叹了口气,举起酒杯闷声道:"刚才算我说错话,你别在意。"
陆艺华哼笑一声,不过也没与他计较,和他碰了碰杯:"介意我倒不会,只不过——"话音一顿,陆艺华皱起眉,"我怎么看着你和妘芳不太对劲?"
"岂止是不对劲!"张乾林苦笑,又解释道,"我刚才那话你还真别在意,昨天我才做了件混蛋事,今儿个你就拉了我来这里,还说那些话,我能不急吗?"
"做了什么能让你成这样?"陆艺华换了个坐姿,问道。
"算了,不说了。"张乾林重新打起精神,看向陆艺华,"你说那天你和正则……"
说到这里陆艺华就头疼,自从那天晚上的失控过后,陆艺华就发现刘晟仿佛有意无意地总有点儿躲他。其实这并不明显,刘晟还是在做以前做的事情,只是感觉上总有点儿不对。
陆艺华相信自己感觉没错,他原本没以为这有什么,毕竟他们没做到底不是?但,事实总归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而他又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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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盘尼西林&选择 ...
这天晚上,陆艺华和张乾林聊得尽兴,一直在"好梦来"坐到了深夜,他们还未有离开的意思。
"好梦来"算得上重庆城里数得着的大歌舞厅,无论是重庆本地有头脸的人,就连这段时间才初搬至此的外地人也爱往这里来。作为政府所在地的首都重庆,在原本的厚重感之下平添了一股新潮。
"你对正则到底是怎么想的?"张乾林问道。
"我也闹不大明白了。"陆艺华揉了揉额头,"说实话,这事儿来的有些突然。你知道,我以前不是没想过,但那些想法都被否定了,我们两个不太适合。"
"不适合?我看不一定。"张乾林摇头,"你想想,以前你身边多少人,你可为谁这么想过?"
"那不一样。"
对他的说法,张乾林唾之以鼻:"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不明白。"陆艺华不太想说下去,"算了,咱们谈点儿别的。"
张乾林也不勉强,笑了他两句之后正想说正事,就见到"好梦来"门口一阵混乱。然后,一个穿着合体男装,梳着当时最流行的短发,明显是女扮男装的人走了进来。
这男装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马鞭,脚上蹬着黑皮马靴,明显是骑马来的。
对此,张乾林难免诧异了一回,这时候在重庆城里骑马的人可不多了。随后,他就看见那男装女子一边颠着马鞭一边向刚刚赶到他身边的舞厅负责人问着什么,那负责人态度恭敬甚至谦卑地说了句话,男装女子的视线一顿,随即便看向他和陆艺华所在的地方。
这也就是张乾林今天晚上太过放松没有多想,若是他此时能拿出半点儿平日里的精明,此刻他就定不会再如此这般悠闲地坐着了。
陆艺华半晌没听到张乾林的声音,抬头一看之下,顺着张乾林的视线正好看到那男装女子,视线一顿,他的眉毛略有似无地往上挑了挑。
显然,陆艺华和这位男装女人是认识的。
"陆将军在原来在这里悠闲,可让我找了不短时间。"
"孔二先生也一样难得一见。"陆艺华站起来笑道。
孔二先生?这就是那个喜欢自己喜欢装扮男人,还非得让人喊她二先生的孔家小姐?
她就是那个孔令伟?看了眼面前这个相貌并不出奇,态度异常高傲的女人,耳朵里又听着陆艺华与那假男人虚与委蛇,张乾林心中一阵膈应。
不过膈应归膈应,张乾林还真没办法明面儿上得罪人家,也只有打起精神应对。。
这位孔令伟虽然不是什么东西,但可有个好出身,一般人还真赶不上。
作为华夏第一夫人的内侄女儿,孔令伟骄横异常。
况且,年初三月时,国民政府为完善战时行政机构,曾经经历过一次改组。当时,这位孔二先生的父亲孔子渊就被任命为行政院长,并仍兼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总裁。不久之后,他又兼四行联合办事处副主席,可谓是管着全国财政。
再加上孔子渊的夫人与陆艺华那位校长的妇人一样姓宋,是同胞姐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得到了蒋夫人的宠爱,以至于一向严于律己的校长对这个侄女儿都很纵容。
陆艺华想着,这一次恐怕就是为了盘尼西林。
这个假先生的经商手段张乾林虽然不屑,可耐不住人家霸道惯了,什么生意是他孔家不能做而旁人能做的?若非坐在她面前的是上海陆家与川中大户的人,这位孔二先生早不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不知道孔二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张乾林笑道,"首都刚搬来重庆,相比孔先生家里也忙得很,竟然能抽空来这里?"
孔令伟一点没拐弯抹角的意思,听张乾林开口问,就说到:"张先生说哪里话,我这段时间是忙得很,但也不会连找你们说话的时间都腾不出来,祥记公司家业太大,我这不是正在发愁财源?"说到这里,她话语一转,看着张乾林道,"听说张先生正在与美国的一家公司联系?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张先生可不能独吞啊,你说是不是陆将军?"
陆艺华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没有说话,完全无视了孔令伟不时扫过他的视线。
张乾林对于她如何知道这个消息仿佛丝毫不感好奇,只是笑道:"孔二先生言中了,我一个做记者的哪能知道什么赚钱什么不赚钱?不过,说到赚钱,我倒是听说孔二先生有一套,令尊不还夸奖你?"
孔令伟显然很高兴听到旁人赞赏她的经商之道,不过她还是道:"张先生难道不想说?有钱还是大家赚的好,一家人的生意不好做。"
孔令伟这话说得略显生硬,张乾林面色不变,心中却早就恼了。如今这一通话下去,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张口,却还是压下了火气,挑了挑唇道:"这次还真是孔先生想错了,几家人的生意好做这个道理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美国那家公司我们也只是初谈,一点眉目还没有。再说了,张家的生意都是我家那几个兄长在管,这一点相比孔二先生也有所耳闻?"
孔令伟皱起眉头:"我是知道,但我却听说这单生意却是张先生负责的。"
话音还未落下,张乾林便笑了出来,孔令伟心情不好,却听张乾林道:"孔二先生这恐怕是听差了,我前些日子才和敬安一块儿从武汉下来,哪里就来的时间去谈生意?"
张乾林临时想的这句话虽然在理,在商场里浸淫日久的孔令伟也不是单纯的世家小姐,她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劲,然而正当他准备说下去,却见一旁快步走来了一个身着上校军服的年轻军官。
那军官涨得很斯文,看着却没有文人的清高。由于出身的关系,孔令伟时常见那些纯文人,对陆艺华这类的将军见得也很多,但这个军官样子的男人她倒是第一次见。
刘晟并未注意周围,看到陆艺华后,他就快步走到了陆艺华身后,然后弯腰俯下*身在陆艺华耳边小声说了几乎话。陆艺华脸上表情没有变,眼神却深了许多,让人想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陆将军难道有事?"孔令伟不动声色地看了刘晟一眼,笑着问道。
陆艺华心情原本不错,他也没打算让孔令伟和张乾林的争斗坏了难得的好心情,但是事情好像总与他作对。想着刘晟刚才对他说的事情,陆艺华眯起眼睛。
"陆将军有事可以先走,若是事情紧急,我可以帮忙。"
"帮忙倒是不用了。"谦虚了一句话,陆艺华举起酒杯,"今天不能陪孔二先生了,这杯酒就算是赔罪了。"
与陆艺华碰了碰酒杯,孔令伟道:"陆将军有事就请自便,我和张先生聊就可以。"
"那好。"陆艺华站起身,"祝孔二先生玩得愉快。"
"具体怎么回事?"坐进车子,陆艺华就收起了笑容,问道,"人怎么不见了?"
刘晟回到道:"是这样的,原本赵少校奉命去武汉,之后又随同武汉的国民政府一通迁往重庆,当时只有洪生一个跟着他,他已经不是政府编内的军官,自然没人注意到他不在。这次回来之后,七十一军损失过大,大家都忙着整训,就将赵少校没来军部报道的事儿给忘了。"
陆艺华皱眉想了想,问道:"确定不是他自己离开的?"
"他怎么会自己离开?"刘晟疑惑道,"想必是当时战况乱,走差了吧?"
别说陆艺华了,就连刘晟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这个猜测,都走差了多长时间了,竟然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时候虽然世道不好,武汉会战里华夏军队也才战败,但战略上来说,华夏还是走在了敌军前面,硬生生将敌军拖入了持久战。所以,国民政府内部的气氛并不是非常消极。
之前七十一军布防沙窝的时候,为了将敌军拖住一个月,陆艺华几乎天天和他的那一群参谋开会,想出了不少效果不错的法子。只不过,这些法子有的需要一些配合。当时的陆艺华忙得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会得空去武汉汇报七十一军的军事行动。
这样一来,那些单单靠他们就能解决得还好,需要其他配合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鉴于这种情况,陆艺华实在不想放弃那些计划,左思右想之下,觉得会指挥部这事儿可以交给赵睿来办,他的职位原本也就是干这个的。
为了让赵睿不至于在进武汉的时候耽误时间,陆艺华当时还给他签了一张一战区最高级别的通行证,让他可以在一战区内随意行动。所以说,这种情况下,赵睿想要去一个地方还是不难的。
眼见陆艺华不相信,刘晟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被人抓了?要么就是出了意外?"
陆艺华原本心情不好,听到这里却突然闷声笑了起来,他也不顾前面开车的司机,侧头打量坐在身边的刘晟人,然后"啧啧"两声,摇头感叹道:"正则啊,你对人家这么好,可不代表人家承你的情啊!"
侧头躲开陆艺华的手,刘晟道:"敬安,赵睿他——"
"不用提他了。"见动作没得逞,陆艺华也不恼,轻轻笑了两声,在前面司机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握住刘晟的手,淡淡道,"赵睿有他的选择,这一次估计真是他自己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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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病床 ...
关于盘尼西林的事情,张乾林最终还是扛了过去。
毕竟,孔令伟虽身出豪门,背后的势力也是华夏里的头一份,但她毕竟霸道惯了,即使手段上比一些个娇小姐要强得多,也终归还是没有绕得过张乾林。
听到消息时,陆艺华并不奇怪。
虽说张乾林从未有在商界混过,但作为一个记者,该经历过的事情他一点儿都没落下。
若非他手段过人,同时也擅于经营人脉,他前段日子也不会无视了孔家势力,贸贸然地直接将祥记、广茂兴和晋丰泰等公司和孔家长子的公权私用给纰漏了出来。
至于赵睿突然消失的事情,陆艺华心中并不着急。
说到底,陆艺华对他还是有所芥蒂,只不过他很少将这种芥蒂表现出来罢了。刘晟够了解他,却连他也只是隐约知道一些,陆艺华虽然对赵睿不一样,却也远远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在刘晟看来,陆艺华对待赵睿的态度太过与众不同,虽然算得上极尽疼爱,也很迁就他,但又确实经常无视赵睿的各种需求或者拒绝,不断地折腾这个人。
陆艺华的这种做法让刘晟感觉到非常不解,换旁人身上,他可能还会以为越是在乎的人就越不知道怎么去对待,但陆艺华明显不属于这个范畴。
从二十岁跟着陆艺华开始,刘晟就看得清楚,陆艺华是一个绝对自我的人。
这个男人很少为前路担忧,也从不为外物所迷惑,他目的明确手腕过人,认定的事情几乎从未改变过。
所以,若是陆艺华真的爱上了赵睿,那么他对待赵睿的态度绝对不会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刘晟很烦躁。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刘晟掩盖了情感的同时,对陆艺华的观察却越发仔细了。近几年来,刘晟很少遇到如今这种状况——他竟然猜不透陆艺华的真实心思。
刘晟明白,有些事虽然他极力隐瞒,却并非不存在。
这段日子,陆艺华对他的态度他感觉得出来,说心底没有一点儿期待那不可能。
只不过,即便这样又能如何?
况且,这种期待与让他措手不及的失落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以前他能告诉自己陆艺华多情,但他们的情分终究不一样,他能够一直站在他身边。但是,现在呢?
他是一个人,他也想要拥有一份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感情,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不可以。但是,十年的朝夕相处让刘晟明白,如果他真的说出来,按照陆艺华的性格拒绝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却会让他们的关系从本质上改变。
陆艺华对他的情分再不一般,这个人也不可能单单因为他一个人就从性格上发生改变,而他自己在与陆艺华确定了关系后,也不可能再保持住之前的平常心。
刘晟为这个分析结果而感觉到悲哀,却也从其中理智地分析出了他应该如何做。
刘晟不明白陆艺华的心思,陆艺华也在纠结刘晟的想法。
陆艺华其实觉得挺无辜的,他又没做什么不是,怎么刘晟对他的态度却隐隐约约地改变了?这时候,对比了之前没有改变时的态度,陆艺华再不明白刘晟的心思,就罔他活了那些年了。
"不适合?我看不一定。你想想,以前你身边多少人,你可为谁这么想过?"
张乾林那天说的话不时响在陆艺华脑海里。最初,对于这句话他并不赞同,他不否认他曾对刘晟动过旁的心思,但他也明白,即使将当时的人不是刘晟,照他的性格,也同样会动心思。
这两种的区别不过是,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动刘晟而已。
说来,近几年里,他倒是真将刘晟当做了身旁最亲近的人。
他可以信任他,也可以将性命交给他,经历过同生共死的感情毕竟不一样。经历过一世,回想当初,刘晟一直到死都跟着他的情意,陆艺华无法不在意。
"哎,你不是真怎么着他了吧?"
张乾林的问话让陆艺华颇觉无奈,摸了摸鼻子,他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真怎么着他了,那我也不亏,可我真是没怎么着他。"
"那是你这几天的各种动作吓着人家了?"
陆艺华看了看张乾林,见他连遮都不意遮一下脸上的幸灾乐祸,无奈道:"说实话,正则没这么躲过我。"
陆艺华遭遇可怜,嘲笑过后,张乾林也就未作出太过份的事,转脸换了副正经的表情,他道:"你对正则不是没有其他想法吗?那你撩拨人家做什么,这下子自作自受了。"
"我不就是开个玩笑。"陆艺华还真觉得自己挺无辜,然后皱着眉头边回想边道:"我没想过他会是那种心思,以往他也没露出过这方面的迹象。之前我把他当做兄弟,豫东战役时我是察觉到我们亲近了点儿,可是也没往其他方面想。现在想想,豫东之战过后,或许是我的情绪影响了正则,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但那时候战况紧急,除了感觉到舒服之外,我确实也没工夫往这方面想……"
"我看你是眼睛往漂亮男人身上看多了,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吧?"对于张乾林的嘲讽,陆艺华笑笑没说话,又听张乾林道:"那你那天告诉我说失控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意外。"陆艺华怔了怔,然后不确定道,"我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不过幸好……"
——幸好没有失控到底。
张乾林将陆艺华那一瞬间的不确定看在眼里,觉得陆艺华并非如他自己分析的那样对刘晟一点感情都没有。但这种事情他又不好说,刘晟与他关系不错,他觉得还是让陆艺华自己想清楚得好。毕竟,这种关系一旦确定,刘晟与陆艺华或许依然能够互相信任,但若陆艺华还是以前那种行事作风的话,那变数就说不定了。
张乾林看着陆艺华晃神儿,决定他还是推一把的好,再怎么样结果与陆艺华不会有害,说他自私也好,他总想对陆艺华好一点儿。
想了想之前的谈话,张乾林又问道:"那几天前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要告诉我那次还是意外吧?意外会无缘无故地发生两次,这我可不信。"
"……这我也不信。"
张了张口,陆艺华突然沉默下去。意外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说不过去。
那天刘晟将他从"好梦来"接出来之后,他们在重庆城里转了一小圈儿。
那时候天色已晚,出了"好梦来"所在的那条比较繁华的街道后,外面就很少能碰上人了,两个人都觉得无聊,就回了医院。
事情,就是在医院发生的,陆艺华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
"嘶……"陆艺华倒抽一口冷气,"你轻点。"
"有点儿粘住了。"刘晟放轻了动作,看了看他,问道,"要么我去把医生叫过来吧,外面应该有值班的。"
"算了。"低头瞅了瞅伤口,除了结疤的地方粘住了一点儿之外也没什么严重的,陆艺华就拦住刘晟,"这都大半夜了,消停点儿吧,你一去又得忙活半天,我也累了。"
刘晟犹豫了一下,皱起眉头道:"那我轻一些,您忍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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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然后或许是刘晟的动作太过柔和,也或许是晚上喝了酒的缘故,看着低头认真帮他包扎伤口的刘晟,陆艺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不过,陆艺华虽然很少在这方面委屈自己,但他还做不到不管不顾地对刘晟下手。当时,他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人。因为他发现,只因为前一天他一个动冲,刘晟面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个认知让陆艺华心里不舒服,那么他自然也不会让旁人觉着舒服。
于是,有了那一场故意为之的调戏。
不过,事情发生后却脱离了陆艺华的掌控,朝着他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而去——他竟然会在动手之后情不自禁。脑海完全被前一天失控时的旖旎感觉所占据,一阵燥热之后,他就那么直接将刘晟拉上了床,半强迫半哄骗地将人扒光了。
每当想到这里,陆艺华都无比懊恼,他觉得若非这件事他就不会知道刘晟的感情,那么他们依旧可以保持之前的关系不用改变。而他自己也就不用纠结于刘晟对待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是考虑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的话,他陆艺华不出轨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这里面,唯一值得陆艺华庆幸的是,幸好那天他们依旧没有做到底。
在刘晟在他怀里颤抖着达到高*潮的时候,陆艺华及时惊醒。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刘晟的脊背,缓缓放开他,等两个人沉默地收拾了残局之后,陆艺华一个不忍心扯过穿了衣服想要离开的刘晟到了床上,在刘晟的浑身僵硬中,搂着他躺在病床上睡了。
曾经,陆艺华这个人对生活条件要求很高,但入了行伍之后,不仅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更是因为要时刻保证休息而练就了快速入眠的好习惯。如今虽然抱着一个人,陆艺华依旧很快就睡熟了。
而刘晟的心理条件就没那么好了,僵在床上听了一夜呼吸声,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刘晟拉开陆艺华横在他腰上的手臂,穿上衣服默默离开了。
陆艺华醒来没见到刘晟还没觉得怎么样,然而陆艺华再迟钝也不会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但这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陆艺华发觉刘晟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变了。如果说几天前,刘晟还只是在面对他亲近的动作的时候别扭的话,现在的状况就完全超出别扭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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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重病 ...
刘晟病了,病得很莫名其妙,连去陆公馆看病的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平日身体好的不能再好的人,怎么会说病就病了?
刘晟这次病的凶险,当天早上发高烧时旁人连动都不敢动他,火急火燎地将医生请来了陆公馆,检查之下发现原来是这段日子劳累之下,引发了旧伤的缘故。这下子可真是吓着人了,刘晟跟着陆艺华南征北战起码也有七年,枪炮什么那可是没一个长眼的,早年陆艺华职衔不显时,刘晟受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旧伤复发这四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着急。刘晟与他们关系都不错,这四个字的意思一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重伤没好利索留了隐患,到如今接着什么原因突然复发,才看起来如此凶险。
留了人照看着刘晟与医生一起赶去医院,接着就有其他人去重庆城外的驻防地请陆艺华,刘晟毕竟是陆艺华的副官,这病看着凶险,众人也怕万一有个不好就坏了。
其实,多数人都是知道刘晟的,陆艺华基本上去哪儿都带着他,连打仗的时候都是形影不离。对于陆艺华身边有这么个脾气作风如此之好的副官,他的那些关系不错的同学也时常打趣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陆艺华的性向在朋友圈子里并不隐秘,他也从未刻意隐藏,最初刘晟大学毕业出现在陆艺华身边的时候,刘晟还没有职衔,只是就近照顾陆艺华的生活,那时候不少人都猜测着可能是这个人了。但到了最后,陆艺华却从没什么表示,虽然看重刘晟,但那种关系也只是兄弟的意思,随着陆艺华身旁人不减少,刘晟甚至开始帮助陆艺华处理"后事",很多人也都看出来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回事。
不过,经此一事,刘晟的地位还是确定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陆艺华对他好。
这段日子刘晟态度不明,最初的新鲜过去之后,陆艺华就露出了不耐。但刘晟毕竟与旁人不同,陆艺华倒是没有将这不耐针对他,留下刘晟看家,一个人带着几个警卫开车去了重庆市郊的七十一军驻地。
武汉会战结束,七十一军从战场上撤下来时伤亡惨重,陆艺华的老部队三十六师基本被打残,一个师剩下不到七百人,武器更是极其短缺,剩下的八十七师和八十八师也不好过。至于战争时归他调遣的非中央军部队如今倒是不需要他管,正好陆艺华本人也没有参与到派系争斗中的意思,除了在军需部帮他们报备并说情之后,再怎么同情,陆艺华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
这就像是当初陆艺华明知道抓捕瞿秋白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心里也非常反感这个任务,却还是一点儿没迟疑地完成了任务,并将人交了上去。在完成任务之后,他才亲自前往憩庐向校长求情,虽然他的求情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七十一军如今在重庆郊外整训,同时与其他几支部队一起拱卫京畿。
陆艺华到达驻地时天色已晚,由几位参谋陪着吃了点儿饭后就休息了。第二天一早一起来还未来得及洗漱,便有人来报,军政部军务司副司长来了。
"敬安携胜归来,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啊。"陆艺华刚至会客室,一个浑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已至中年的李副司长笑容满面地起身招呼道,"已有三年不见,敬安可还记得我?"
"孟成兄当年与我并肩作战,我怎么会忘了。"陆艺华也笑了起来。
眼前这位李孟成是陆艺华当初担任的那个营的副营长,陆艺华当时年纪实在小,军中不服的大有人在,领头的就是这个李孟成,不过这些事都算正常,两个人后来关系还算可以。只不过后来陆艺华仕途坦荡步步高升,而李孟成则因为伤病转了文职,两人见面就少了。三年前陆艺华在首次调职到金陵的李孟成时,还差点儿没认出来。
"敬安啊,委座对你可真是不错,你七十一军的补充可要比其他部队快多了。"李孟成摇了摇头,感慨道,"川军这次可又是有几个军被撤了番号。"
"七十一军如今归最高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补给自然跟得上。倒是川军……"陆艺华笑了笑,"我还是不要再抱怨了,不然还得招一顿骂。"
李孟成听闻此话也不再说下去,前些天陆艺华刚至重庆时伤重住院,校长亲自前去探视,这在一期中也算是少见得场面,当时陆艺华就曾就川军的事情提出建议,当场就被驳了回去。若非陆艺华有伤在身,绝对少不了一顿申斥。
陆艺华提的建议完全依据华夏各地的军事部署,一丁点儿政治观念都没有掺杂进去,就是如此还是让那位校长勃然大怒,更别提其他了。想到这里,李孟成摇了摇头:"算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看着手中的装备拨付清单,陆艺华稍稍诧异,手上的这些装备有些出乎意料。
如今的中央军嫡系部队中有五大王牌主力,而由陆艺华率领的七十一军虽然在抗日战场上被称为是"华夏军队的主力",但其实七十一军并不在这五大王牌之中。
这段说起来挺有意思,七十一军自建立起历任军长都算得上能征善战,参加过的著名战役也是多不胜数,战绩之辉煌完全比得过被称为王牌军得新一军、新六军、第五军、第十八军和第七十四军,但这支军队的历任长官又很有意思,几乎每一任在担任军长的时候都干过同一件事,那就是拒绝中央关于"剿共"的命令。
陆艺华担任军长的时机不对,正赶上建立全国统一战线共御外敌的时候,没机会接到"剿共"的命令,所以他不算。只不过,陆艺华也不是没有"前科"。
当初陆艺华劝诫蒋委员长不行,转身便买口棺材带着去了囚禁瞿秋白的地方,处决之后将尸体装殓,埋葬在了长汀中山公园的旁边。
陆艺华很少后悔做什么,但却对此事惭愧之极。所以前世陆艺华听从赵睿的建议投奔C党,却被C党人陷害时,他怎么都没有觉得自己无辜。陆艺华临死的时候曾经见过赵睿,当时他精神已有些不清楚,连赵睿的面目他都看得模糊。
赵睿当时问过他有什么想说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瞿先生于国有大才……竟在二十四年死于我手,我陆敬安虽万死难辞其咎!这是我一生的憾事,没想到临死竟能放下了……"
"没想到吧?"看陆艺华的出神,刘梦成笑道,"你这位校长这次可真是下了功夫,这装备可比新一军还要好呢。"
陆艺华将清单叠好放入口袋:"我还真的没想到能好成这样。"
办完军需补给的事情,陆艺华领着李孟成在驻地转了一圈,吃了午饭后刚将人送走,就有人报说公馆里来人了。
"刘副官病了,早上起来发高烧,请了医生说旧伤复发,看着凶险的很……"
陆艺华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刘晟病了?还是旧伤复发?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刘晟直到死都没经历过什么大病,除了战场上的伤,刘晟的健康状态要比陆艺华好的多,只是今天……
军队驻地离城市毕竟有段具体,从陆艺华得到消息安排好一系列事情再赶回来花费的时间不算短,刚到病房门口就见几个平日里与刘晟关系不错的人正陪着医生走出来。
"军座。"那几个人见到他纷纷停下打招呼。
陆艺华也点点头,随后看向那年纪已经不小的医生。
其中一个军官马上走上前给两个人介绍:"这位是陆艺华陆将军,军座,这位是负责刘副官病情的霍医生。"
霍医生将手中的病例合起来,朝陆艺华伸出手:"陆将军好。"
"你好。"陆艺华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握,然后问道,"正则病情如何?"
霍医生一愣,道:"您是说里面那位军官吧?正在想办法退烧,现在温度已经控制住了,但那旧伤仿佛很重,如今复发,倒真是有些棘手。"说完见陆艺华皱眉,他又道,"不过这位军官并没有性命之忧,我们也会尽力,陆将军可以放心。"
陆艺华闻言松了口气,随即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将其他人打发出去,陆艺华关了病房门走到病床前。
刘晟此时吊着水,细细的针头扎在隐没在皮肤里。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的厉害,两颊却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这是他还发着低烧的缘故。
站在床前,陆艺华神色不明,脑子里不时闪过这几年他们相处时的情况。刘晟将他的生活照看的无微不至,甚至于有时候若非必要,他下意识地不会将那些使两人分开的任务交给他做。现在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有事情要刘晟出去,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一长他的生活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低下头,陆艺华略显复杂地看着刘晟,前些日子他留下刘晟一个人独自去了外郊驻地,除了心有不耐散心派遣之外,未尝就没有希望让刘晟一个人想清楚的意思。这种感情,他只是偶然碰到便感到了灼烈,又怎么是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他不想束缚自己,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爱上谁,他是对刘晟不错,刘晟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甚至还要超过一些亲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
他是失控过,对刘晟的心思也没有干净到哪个地步。但是,陆艺华自己明白,他虽然能算的上一个好情人,却不算的是一个好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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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摊牌 ...
陆艺华毕竟繁忙,他已经因为受伤休养耽搁了一阵子了,如今好不容易伤愈,自然就要接手七十一军的整训。所以说,他其实是没多少时间顾得上刘晟的病的。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陆艺华硬生生交代了一个命令,将所有需要处理的文件都暂时压后,每天早上将那一天急需上交的文件给他带到医院批阅。
直到刘晟昏迷的第四天一早,用湿毛巾替他擦了脸和手,陆艺华才在下属的催促下准备离开。七十一军的整训耗不起时间了,陆艺华能够在这时候挤出四天时间已经算是不易。
将湿毛巾搭在病床一侧的架子上,陆艺华沉默地看着刘晟,刘晟的脸色比前些天好了很多,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也不再是四天前那种干巴巴的样子。除了手上还吊着水之外,躺在床上的人简直要让人以为他是睡熟了。
向床边靠近了一点儿,陆艺华俯身细细地打量刘晟的相貌。
这个人如今已经不似当初他心动时的文气,长年的征战在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有时候,陆艺华甚至会想,如果他自己不是这个性格,那么他是不是会和现在的刘晟有些相像?
四天中,除了医生来检查的时间,陆艺华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观察刘晟的身上。从十年前他们遇见,到刘晟大学毕业参军跟着他南征北战,陆艺华基本很少注意这个人的改变。刘晟的改变是缓慢的,却也是剧烈的,如今的他与当初早已完全不同。
十年前的刘晟会因为一件古董亲眼看着自己家破人亡而无力改变,现在的刘晟则是他身边能够独当一面的军人。
叹了口气,陆艺华直起身正准备走,转身之际忽然发现刘晟吊水的手颤动了一下,那一下极其微弱,若非陆艺华视线刚好掠过,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这下子,陆艺华还是没走得了,趁着医生进来检查的时间,陆艺华出去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打发那些下属先行离开,然后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到病房。
"病人的状况已经有明显改变,只要好好休养就绝对没问题,况且病人身体底子好,这旧伤本隐藏的极深,此次能借着时机复发也算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以后说不定还要提心吊胆呢。陆将军不用担心了,现在及时发现得以救治,总比往后伤上加伤要来的好不是?"
"那可是有要注意的事情?"看了看刘晟醒来没一会儿就白了脸,陆艺华不太放心道,"我看他脸色还不如未醒之前,是不是开药补补?"
"没这么严重。"霍医生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一旁的助手,笑着回道,"病人只是因为昏迷得时候长了,一猛得醒来折腾这么些时间累了的缘故,歇一歇就好。"说完见陆艺华迟疑,他又道,"若是陆将军实在不放心,可以照咱们老祖宗的方法,这段日子让病人多用温养身体的吃食,这样倒是能改善身体。"
"那就好。"陆艺华笑了笑,"谢谢您了。"
"哪里。"霍医生朝他颔首道,"那我就不打扰了,陆将军有事的可以去找我。"
"您请便。"
将霍医生送出去,关上房门一转身,陆艺华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刘晟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脚步一顿,陆艺华眼神暗了暗,走到病床边上,弯腰替刘晟掖了掖被角,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刘晟仿佛没有挺清楚他的话,陆艺华也不打扰,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
半晌,刘晟才将视线缓缓放在陆艺华身上,随后对上他的视线:"……军座。"
陆艺华眉毛一挑,勾起唇角看着刘晟,也不在乎刘晟转开视线,他突然低沉了声音道:"正则,我以为你很了解我。"
"……"刘晟抿紧了唇。
陆艺华忽而一笑,拍了两下手,道:"也对,你毕竟与以前不一样了,是吧?"
这句话陆艺华说的平常,最后两个字却是帖子刘晟的耳朵根儿响起。
湿热的气息钻进领子里,刘晟不自然地往后躲开了一点儿。
俯身盯着刘晟的陆艺华不置可否地看着这动作,起身淡淡道:"以后还是叫我敬安,我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好改变的。"说到这里,陆艺华又低头看了他一眼,"况且,做我的兄弟,咱们依旧是最亲近的刎颈之交;若是你想改变,我也总得为咱们之前的情分做个了结。"
这些话是陆艺华在这儿这四天里想的,他确确实实没有爱上谁,所以开玩笑可以,一夜情也行,搭伙过日子谁都不干涉谁更说得过去。但那种感情,陆艺华非常确定他给不起。毕竟,他即使心疼这个人想要给出去,他也没法儿拿出这些个他本来就没有的不是?
这些事陆艺华经历的不少,从初尝□之始,他就自行明白了该怎样做才能够让自己在场上的感情戏中利益最大化,他早已练就了一颗不动的心,再关心也终是难以超越关心自己。
况且,今天这事儿若是换做旁人,陆艺华绝不会如此上心,最多也就是三两句话就哄过去,新鲜感一过谁还记得激情正盛时的甜言?
但陆艺华终归不忍心这么对刘晟,这个人跟着他十年,这个时间并不是最长的,但刘晟在他心中的位子却非他人能比得上。
"正则,我这个人你了解。这件事往简单了说也简单,往麻烦了说也是够麻烦了。你自己仔细想想,咱们十年的情份,因为这一件事毁了值不值得。"见刘晟低着头不说话,陆艺华心中一软,叹口气道,"今天我还有事,你也折腾了那么时间需要休息,咱们就先说到这里,总归就是这么个事儿,过去了就好。你也别再多想,养好身体要紧。"
刘晟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在棉被上落上一层暖暖的透明橘色。听着陆艺华的话,刘晟半晌没动,直直地盯着背面上的暗色光斑,直到眼睛长时间不眨而有些酸痛,他才使劲儿眨了眨,然后抬起头看着陆艺华。
陆艺华被刘晟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然后忽然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对着刘晟眼睛里自己的影子,陆艺华竟然说不出话来。
"……敬安。"这两个字几近缠绵,在刘晟舌尖转了好几圈才被说出来,他看着陆艺华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突然轻声笑了出来,"敬安,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说出来。"刘晟眼眶微微发红,眼皮烧得厉害,他盯着陆艺华道,"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告诉你,如你所说,我明白你,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原本就已经打算将这事埋在心里了,你知不知道!"
最后两句话几乎是喊了出来,陆艺华盯着刘晟没有说话。
"咱们十年前遇上,遇上你之前我没想过我会喜欢一个男人,我一直认为我会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当然,我也不会因为将这个怪到你身上,毕竟你再怎么也没有将主意打到我身上。"说到这里,刘晟自嘲一笑,"我以前一直想,如果不说,咱们就能够维持这种关系直到我老死,直到你老死我也会是你心里分量最重的人,以你的性格就是真喜欢上谁,也不会掏心挖肺得对那个人好,最多也就是宠宠,你这人新鲜劲儿太大,过段日子再好的人你都可能忘到脑后,所以你能够这么对我我已经没遗憾了。"
刘晟的话仿佛叹息,陆艺华却变了几次表情,皱着眉头死盯着他。
"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绝不会漏了行迹。"说到这里,刘晟已经稳住了情绪,他接着道,"不过,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若不是徐州会战那天我一个情不自禁,你也不会越来越没分寸。"
陆艺华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倒是没有。"刘晟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件事,咱们回不到从前了。这不是我不原意,前面的话我既然说了就代表我也觉得前面的做法适合咱们俩,但是你或许能不在乎这两天发生的这些,我却做不到像过去那样留在你身边。"
陆艺华隐约感觉到他的意思,却还是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刘晟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不是,我不觉得我能威胁得了你。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没必要这么耗下去。况且我说了,我和性格作风和你不一样,咱们今天能够谈到这里都算得上侥幸,原本我连说话都不想开口。"刘晟顿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般,接着说道,"与其在留在这里失了本心惹人厌恶,不如先行离开,这样子总还能保持一份真情意。"
病房里突然陷入寂静,窗子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呼呼啦啦地响了起来。
"……你想去哪里?"
"你前几年不是曾经给我推荐过文职工作?现在想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去特务处。这几年过的平静,几乎忘了一些事情,四月时我还曾想过,没想到当时犹豫不决最终放弃了的选择,竟然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刘晟眼神平静柔和,"果然,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留言过二十了!握拳!这篇文第一次单章留言过二十啊,来纪念一下。争取再接再厉!嗯!
嘿嘿,刘晟奔走鸟~~~~
最后说一句,ZOZ同学乃真相了,刘晟如乃所愿将老陆蹬l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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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叛国 ...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陆艺华回到驻地便全身心投入了军队整训。富金山和大别山两次作战几乎令七十一军精锐损失殆尽,虽然在蒋委员长的命令下,陆艺华手下部队的兵源得以优先补充,但是这些新补充来的毕竟是新兵,不仅没有一丝战场经验,连单兵素质也差得很。
况且,陆艺华心中明白,即使有校长的暗示,兵源装备不足的问题也依旧存在,华夏不仅仅只有他陆艺华一家的部队需要这些东西,战争物资紧缺是华夏军队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
如今武汉会战结束不久,战争也才进入相持阶段,物资虽然紧缺却还未到达前世里那种几近疲乏的境地。若是这样下去,再加上一些人投机倒把于乱世中发国难财,华夏的危机会在近两年内很快地凸现出来。
前世里,战争扫尾阶段,陆艺华从前线退下来时,甚至见到动员起来的川中民众徒步推着手推车往前线送军用物资。
面对这种情况,陆艺华想起了校长投入精力最多的部队——中央教导总队。
在金陵保卫战的时候,他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中央教导总队的装甲部队刚上战场就被敌人轰得体无完肤,战斗力还未曾发挥出两成就已全军覆没。
前世时,陆艺华与当时的中央教导总队长官桂永清素有旧怨,由于全国抗战的缘故,陆艺华虽不至于对他这次窝囊战有所嘲讽,却也认认真真地研究过那次战役。失败的最大原因,除去华夏军队军官没有过指导机械化部队的战斗经验外,还与是士兵的军械熟练度有关系。毕竟,部队再怎么先进,如果指挥官将其当做步兵用,兵士在战场上造作不动器械,失败就毫无疑问。
战后总结时,桂永清曾亲自请罪,但他也不会不为自己辩白。再怎么说机械化部队战败他并没有必要负上全责,就是有战神之称的薛伯陵来指挥这种部队,打胜仗的可能性也不大。
说到底,那次机械化部队全军覆没是因为油料不足
作为当时负责镇守金陵的守将之一,陆艺华也是曾经见识过那支机械化部队的日常训练的,当时他就感觉到不可思议,装甲兵训练竟然不进战机?因为军费不足,油料紧缺,有些士兵上战场前甚至是仅仅学了理论,实践经验无限接近于零。
由总参谋长向军次和三十六师师长陈荣光陪着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批新兵的状况,陆艺华指了指训练场一旁,领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训练情况看着还行,军队的思想工作没有落下吧?"陆艺华边走边问道。
"军座放心,一切都是按照当时跟着您入营时的要求来的,不过因为时间和素质问题酌情减少了一些难度较大的体能训练。"关于训练的事情向军次不怎么管,陈荣光答道。
由于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新的国民首都重庆尚自安全,陆艺华的七十一军由于伤亡过重,从前线调回来之后紧接着就被从一战区划拉了出来,现在直属最高军事委员。陆艺华已经接到消息,这次七十一军拱卫京畿的同时,短时间内并没有再被调往前线的意思。所以,陆艺华就亲自下了命令,七十一军全军按照军部的新手册训练。
"嗯。"陆艺华点点头,在训练场旁边站定,他才再次朝那些冬日里依旧挥汗如雨的士兵看去,"新兵在军纪上必须严抓,让那些老兵多讲讲临阵经验,军事技能一点不能马虎,低级军官的战术指导也要跟得上。若有跟不上的,团以下不用报给我,直接替换。"
"是!"陈荣光点头表示明白。
整训的日子并不难熬,转眼十天就过去了。
陆艺华一边要开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一边还要兼管七十一军三个师的训练,城里驻地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这期间他也去看过在医院养病的刘晟,刘晟很平静,气色也好了很多,听说他忙碌的时候甚至还提议了要回去帮忙。
陆艺华听了这个建议很是意动,但毕竟还是担心刘晟的身体,特意去询问了医生知道刘晟身体还需静养后,他略显失望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过陆艺华还是挺高兴,刘晟的态度与摊牌前变化不大,有了这个认知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暗中松了口气。
实话说,刘晟待他已经与以往有了区别,虽然还不明显,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的。只不过陆艺华这段日子实在太忙,每次到医院向医生询问了刘晟的病情后,坐下还没说上两句话,那边就又有事情需要他处理,自然是没有精力再去注意他的状态。
这天,陆艺华再次到了医院,这一次还未等他坐下说一句话,病房门就被敲响了。陆艺华看了看病床上的刘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即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这些天里一直陪在陆艺华身边的一个女秘书,这位女秘书张得漂亮妖艳,整个人仿佛光源一般引人注目。当初陆艺华看到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美人时还诧异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妘芳竟然能够这么舍得下本钱,给他身边派了这么个人。
"到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当时他问起时,妘芳这么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军官我可信不过,小风可是我手下最难得的一个,被人糟蹋了可不好,还是放你身边放心。"
陆艺华当即笑了:"看来我倒是能得到妘大小姐信任啊,在下颇感荣幸。"
妘芳瞄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就是想动她,你动得了么?"
陆艺华现在想起都颇觉无奈,身边有这么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怨不得他会对女人没有兴趣。
"什么事?"陆艺华问道。
梁小风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刘晟。
陆艺华挑起眉毛:"这是我的副官,有什么事直说吧,不用回避。"
"是。"梁小风立正回道,同时将手中拿着的薄薄的一叠文件交到陆艺华手上,说道,"这是最新通电,请军座过目。"
"重庆中央党部,蒋总裁,暨中央执监委员诸同志均鉴……"
看到通电上的这个开头,一道信息迅速从陆艺华脑子里闪过,心情微沉,陆艺华接着往下看,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阴沉。刘晟看了梁小风一眼,她显然已经知道了电报的内容,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
除了当初在富金山接到援军延时的消息外,陆艺华很少如此生气过,刘晟也不禁侧目。正当他奇怪之时,陆艺华已经不自觉地将其中一段电报内容念了出来,显然已经怒极。
"……三民主义为中华民国之最高原则,一切违背此最高原则之组织与宣传,吾人必自动的积极的加以制裁,以尽其维护华夏民国之责任……"
"……以奠定两国永久和平之基础,此为吾人对于东亚幸福应有之努力。同时吾人对于太平之安宁秩序及世界之和平保障,亦必须与关系各国一致努力,以维持增进其友谊及共同利益也……谨引提议,伏祈采纳!汪兆铭,艳。"
看电报的整个过程陆艺华都极其沉默,只在其中怒极时才念出了两句话,但也就是这两句话令刘晟听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一旁的梁小风,最后忍不住问道:"这是,汪副主席……"
"汪副主席?"陆艺华一把将电报摔在桌面上:"汪兆铭十八日不是携同周费海和曾钟鸣说什么要外出演讲?人家乘飞机到达昆明后直接逃了?这是他到越南河内后发的通电。"
说完,陆艺华示意梁小风将电报拿给刘晟看。
刘晟接过电报,看了陆艺华一眼,终究还是低头看电报内容:"自塘沽协定以来,吾人所以忍辱负重与日本周旋,无非欲停止军事行动,采用和平方法……"
"太和平了,和平到他这儿没人了。"听到这里,陆艺华讽刺道。虽说经历过一次,他也在三月份隐晦地提示校长后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
汪兆铭潜逃时,他身上还挂着包括"国民副总裁"在内的不少职衔,更是带走了一批革命军将领,况且他本人在国内影响力并不算小,声誉很高,还一度压过M党如今的最高领导人,西安事变后更是谋夺过华夏证券,非常令一些人忌惮。
刘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敬安,你还记不记得今年十月末时在重庆举行的国民参政会?"
陆艺华看向刘晟,一时没有明白他此时说这件事的意思,刘晟笑了笑接着道,"当时正值武汉会战新败,广州也已沦陷,国民政府更是被迫自武汉迁来重庆,当时汪兆铭大唱'和谈'。我记得国外的陈先生曾因此发回过好几次声明反对他的论调。"说到这里,刘晟顿了顿片刻,回忆着念道,"秦桧阴谋,张昭降计,岂不各有理由。海外华侨,除汉奸外,不但无人同意中途和平谈判,抑且闻讯痛极而怒。"
"除汉奸外——"陆艺华重复了两句。
十一月初时,刘晟对陆艺华说过这个。只不过,当时陆艺华正指挥大别山作战,再加上他心里到底明白汪兆铭终会叛变,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再次听到这个旧闻,他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对刘晟说道:"那一届是汪兆铭主持的参政会,那就是他亲自念的陈先生的电提案?呵!这倒是现在的一个笑话了,会议期间他一直在讲和谈,我现在倒真想看看,当他说出那句'敌未出国土前言和即汉奸'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以下补全*******
陆艺华觉得身边的人里,刘晟不愧是最了解他的,几句话就调解了他的坏心情。况且,如果现在生气,以后要怎么办?抗战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只不过汪兆铭做的高调而已。
陆艺华想起前世第一次听说汪兆铭时,他还专门去看了这个人的生平事迹。
汪兆铭此人幼年极其聪慧,当初跟着孙先生革命,曾经因为革命形势严峻而刺杀清末代摄政亲王载沣。虽然这件事最后由于策划不足失败,汪兆铭也被捕入狱。在武昌起义未爆发前,清廷尚未释放政治犯,在面对终身监禁时,他还曾写下过一首诗:"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民国的财政和行政院都归孔子渊掌管,这几年他不思报国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如此国难之时,横加敛财,意图将国家权利揽入私人腰包!私运军火,倒卖国有军事物资,身为民国高级官员,纵容子女利用国家权力行私人事务,国有私用,掠夺普通民众之财富!如此种种,校长,不是我不劝着自己朋友,实在是无能为力。"
坐在他对面的人想了想,不怎么在意地笑道:"子渊算来也是你的长辈,敬安,如此说法是不是不合道义?再说,报纸上捕风捉影的事情哪能全部相信,文人误国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陆艺华闻言一顿,却还是接着道:"校长,如今国家财政亦是困难,孔先生不思报国,却放纵孔氏企业大发国难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蒋校长沉默了一下,问道:"这篇报道的作者是张先生的么子吧?"
"是的。"陆艺华点头,笑道,"乾林与我是好朋友,学生记得,他与我认识时还曾炫耀过,他未出国前校长第一次见他时夸过他呢。"
"是有这件事。"蒋校长闻言心情也好了不少,"当时我去川中,那时候条件还比较艰苦,乾林思想先进却又吃不了苦,就选了记者这个行当,到头来不也一样?对了,我记得前段日子,乾林来了重庆?"
"是,他跟着我从武汉下来的,当时武汉失守,他离开时正赶上七十一军从武汉撤退回来,那时候有些乱,学生就带了他一起回来。"
蒋校长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应该提早就知道这个报道?"
陆艺华心中一凛,立马回到:"学生是知道。"
"那你也应该等回来先报给我,子渊怎么说都是政府官员,如今管了行政院,你们就这样让他上了报纸,民众们怎么看,这些事情你想过没有?"
"校长,不是学生不阻止,而是孔小姐欺人太甚。"陆艺华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干脆将整件事情说出来,"当初乾林从他朋友那里得知一种用于消除炎症的西药盘尼西林投入市场的消息,乾林就准备买下国内的代理权进行销售。校长知道,战场上人员伤亡严重,但大部分人其实伤势并未及要害。这些人多数都是下了战场后,治疗伤势之时引发炎症而失去性命,所以一旦盘尼西林出现在市场上,必然会引发利益争夺。"
蒋校长点点头,示意陆艺华接着说下去。
"校长曾经与张家老爷子有旧,那么川中张家的行商风格校长定然也有一定的了解。"陆艺华道,"张老爷子向来持身正派,即便拿到了盘尼西林的销售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高价钱,我敢肯定,照他老人家的作风,卖给国军时说不定还能主动将价钱压下去。可谁知乾林刚和美国那边接上头,孔小姐就找上了门,拿着支票簿子希望乾林转让销售权。如果是转让一部分,乾林自然愿意,毕竟生意场上都讲究个和气生财,但是孔小姐做人未免太过霸道,直接就想要国内十成十的销售权,哪有这样的事情?"
接下去的话陆艺华没有说,但想来蒋校长也会明白。
孔家做的那些事情这位校长未必不知道,但他们毕竟有着亲戚关系,再加上蒋夫人的美言,以及对孔家小姐的溺爱,平时这位国民总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这些事情被陆艺华挑到眼皮底下,还是攸关他心底最敏感的军队的话题,这位校长显然会仔细想想。
陆艺华和张乾林谈过之后,盘尼西林的独家代理权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和孔令伟耗着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自己手中的砝码。只要能够将盘尼西林摆到校长面前,陆艺华相信校长不会为了一家人,而让他们利用这些赚军人的救命钱。
蒋校长在思考的时候,陆艺华也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不时拿起水杯喝水,刚才说了那么多一半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另一半却是现场想出来的。
原本,他被招到黄山官邸时,还以为校长是为了前段日子汪兆铭逃出重庆远赴河内的事,坐在车子内想了一路关于汪兆铭叛变的事情,却没想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陆艺华第一次有所感慨,他是校长得意的学生又如何,自古以来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陆艺华放下水杯正准备说话,就见会客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了,一个军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朝坐在一旁的陆艺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委员长,日本首相再次发表近卫声明!"
陆艺华从黄山官邸出来时已经临近黄昏,在等车的间隙站在小道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同很多人一样,陆艺华也曾有过崇拜的人。在乱世中,最容易被青年人崇拜的就是革命领导人,当年的汪兆铭是国民政府第一任主席,更是先总理过世时的遗嘱起草人,少年时代的陆艺华也曾因为这些崇敬过他,如今却都是往事了。
或许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汪兆铭近几年虽然主张和谈,亲日倾向越发明显,但他毕竟领导过国民革命,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抱了幻想的。虽然,他从重庆逃到了河内,但汪兆铭毕竟还未公开叛国。
"军座,回公馆吗?"陆艺华坐上汽车后,司机问道。
"……去医院吧。"陆艺华想了想,又问道,"我这段日子比较忙,有些日子没去看正则了,他的病情如何了?"
"刘长官的病情已经痊愈了,军座不知道?"前面的司机发动起了车子,疑惑地问道,"前些日子刘长官出院时还去了您的公馆,不过您当时好像不在城里,刘长官放下一些资料就离开了,说是要去驻地和您道别。"
"你确定?"陆艺华心中一惊,他没有见过刘晟。
"是。"那司机认真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当时正是卑职接了刘长官出院,连去驻地都是卑职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艳电:"艳"代表"二十九日",汪精卫二十九日投敌发表声明,所以称为艳电,电报大抵都是这么来的,可以去查"韵母代日"就明白了,一个韵母代表一个日期)。
看看这段应该还属于叛国这个话题,就放到了这一章里。更新了两千多字不够三千,没有平常多,大家将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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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四集团军 ...
其实,武汉会战之后,战争虽然进入相持阶段,华夏的整体战略也已基本成功,而敌军虽然占领了武汉三镇,但那时候,武汉周围的华夏民众以及政府机关早已经撤往内地,敌军毫无疑问地被拖入持久战,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的。
所以武汉战役虽然以失败告终,华夏军队却是取到了难得的主动权。
与此同时,华夏却依旧不安全,敌军的战机不断空袭陪都重庆,时不时地对这个城市狂轰滥炸,可谓是危机四伏。
刘晟在这种状况下离开,让陆艺华很不安,但这段时间他又实在是忙,如果不是那个司机对他说,他甚至连刘晟离开这件事都不知道。况且,上海实在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刘晟竟然自请去上海情报处,这点让他心底觉得,刘晟这次走得这么急,或许是真有什么事情。
上海毕竟是刘晟的老家,而那个竹内侑希也在上海。
说起来竹内侑希,陆艺华倒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他听说刘晟的事情时,曾经就此询问过妘芳,妘芳那时正在上海滩混的风生水起,异常风光,自然就认得不少上海的名人。陆艺华听她说过,竹内侑希在去年春节时和一位女子订了婚,说是打算在今年春节结婚。
不过,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婚礼一直从今年春节被推迟到了开春。
陆艺华自认为他不笨,联系起年前刘晟重病不起,春节期间更是卧床养病无法外出这件事,他就猜测竹内侑希的婚礼八成与刘晟有关系。如今,刘晟伤愈出院,这婚礼自然就要举行了。
陆艺华饶有兴致地在难得的工作之余思考这些事情,然后去吩咐人注意刘晟在上海的一举一动。
想着想着,陆艺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同在会议室中的那几个军官都诧异地看向他。这时候是会议间歇,陆艺华的笑声虽然突兀,但他们也不会挑什么毛病。
其中一个同样挂着中将衔的中年军官甚至还开玩笑道:"怎么,敬安有什么喜事不成,在这样的时间都能高兴的笑出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乐一乐?"
其他或各自谈话,或躲在一旁看报看地图的军官们,闻言也都抬起了头。
先前说话那中年军官一看众人的反应,真笑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敬安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吝啬吧?"
陆艺华往椅子里一靠,看了坐在他一圈的同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想起过段日子就能歇一歇,又正好赶上我认知的一个人办婚礼,想着是不是要去送个礼物。"
"婚礼?"另外一个军官道,"这可是喜事,礼物一定要好好挑。"
又有一个与陆敬安不怎么熟悉的说道:"陆军长这是准备请假去吗?我听说你们七十一军还在整训,这么忙的时候你能抽得出时间?"
"事在人为。"陆艺华笑了笑,"况且,现阶段都已经差不多了,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走就行,等过段日子所有事都上了轨道,我在不在影响也不大,趁这段日子休息一下,不然可不定要后悔。"
那中年军官对陆艺华这话没发表意见,却是另外说道:"敬安想要悠闲下去怕是不能了,你未来重庆之前,校长曾和我们开会,说是要撤销军队编制中的军团与旅两级指挥机构,命令估计也就这两天就下来了,你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我知道,之前校长与我谈过,只是这又和我请假休息有什么关联?"
中年军官摇摇头:"这就是敬安谦虚了,你这次这么大的功绩,没多久前才受到校长和军委会的全军通报嘉奖,还得了华胄奖章,这次校长定会派给你重任。别说休息了,你肯定还有得忙。"
稍稍挑了挑眉毛,陆艺华喝了口水并不答话,旁人也认为那位中将说的有根据,一块儿起哄了半晌,又将那天要商量的文件做完之后,就各自散了。
陆艺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恭喜,心底却清楚地知道,等过两天消息一出来,估计他就真的能够请假了。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一次撤销军团建制之后,胡寿山可是获益不小。而他陆艺华,也能够在自家这个备受校长青睐的同学后面混日子了。
果然,军事委员会的任命很快下来。在所有人的惊疑中,蒋校长爱徒胡寿山不仅没有因为武汉会战中的失利而受到处分,反而东山再起受到重用。
当然,这个在学校中颇为照顾陆艺华的同学兼大哥,春风得意之际,也没忘了他这个兄弟,很有义气地提醒了蒋校长陆艺华虽然年纪尚轻却军功在身,最好能够一并提升。
蒋校长对陆艺华与孔氏的事情还是有所微词的,况且陆艺华以前虽然对他惟命是从,却从来不掩饰其对C党人士的同情,所以这一次他还真没打算擢升自己这个小学生,准备将他锤炼得稳重一些再行任用。
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胡寿山的建议,陆艺华的军功摆在那里,又是黄埔一期的资历,单因为年纪就压着不让升职确实说不过去。
民国二十八年二月,M党军事委员会于军队编制中撤销军团与旅两级指挥机构,胡寿山的第十七军团扩编为第三十四集团军,命第十战区司令场馆蒋鼎文兼任地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命胡寿山任集团军副总司令兼代行总司令职权。
蒋校长的意思本就是让胡寿山任总司令,但胡寿山新近因信阳事件才遭受李德邻控告,恐爱徒遭到非议才在名义上任命了一个总司令。
而这个总司令也是闻音知意,任命下来刚过十天他就请以十战区事物繁忙的原因,请辞了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的职位,并在请辞报告上推举胡寿山升任此职。
于是,民国二十八年三月初,胡寿山被任命为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并推举地三十四集团军下辖七十一军军长陆艺华任集团军副总司令。
这天上午,陆艺华正在驻地的餐厅里吃饭,就被匆匆而来的胡寿山给拉上了车,这期间陆艺华只来得及顺手拿上警卫兵递过来的外套,连话都没顾得上说一句。
"我说,寿山你这么急是干什么?"坐上车,陆艺华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问道。
胡寿山嘿嘿笑了两声,松了松领口,说道:"我一回重庆就听说你和'好梦来'的妃烟熟悉?"
陆艺华一边将军装穿戴好,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胡寿山摆了摆手,道:"你先告诉我你和她熟悉不熟悉?"
"还可以,见过几次面。"陆艺华点头,然后心中暗自皱眉,又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看上人家了?"随即又调笑道,"怎么,胡司令就不害怕孔二先生与你为难?"
一说到这里,胡寿山就头疼:"我说你就别提这个了,那什么姓孔的算女人吗?若非她是校长和师母介绍来的,我也不会给她脸色,太折腾人了。"
"你以前不是还说孔二小姐名门闺秀高攀不上?怎么换了口风?"
胡寿山前妻亡故后一直未娶,了解到情况的蒋校长夫妇就对他起了意思,想要把干女儿孔二小姐许配给自家爱徒,并且还托了陈立夫去玉成此事。
胡寿山听说此时后惊得不行,作为一个M党高级军官,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孔二小姐的做派。这个人是标准的名门出身,生性孤傲,作风浪漫。即使这是校长介绍的,胡寿山也是老大不乐意。
当时胡寿山身在西安,所以,就由孔二小姐主动从重庆飞抵西安"相亲"。
相亲当日,胡寿山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就化了妆悄悄去了孔二小姐的住处打探情况。当时孔二小姐正要出门,胡寿山就隐藏在角落里观察,只见这位孔二小姐装扮奇特,利落的西装短发,雌雄莫辩,言语犀利毫无女性的柔美。
本就对这个婚事不乐意的胡寿山这下子完全对婚事持否定意见了。当天回到自己住处后便立刻吩咐副官。孔二小姐去找他的时候,那副官就以胡长官军务繁忙,前方有事,临时出差这个理由打发了这个假先生。
虽然后来再没有人提过这门婚事,但是每每想起,陆艺华就会觉得好笑。黄埔里那一帮同学也时常就此打趣胡寿山。
胡寿山见陆艺华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无奈之下,只有感慨道:"谁知道校长会看上我?当初我入黄埔时因为身高矮还差点没进得去,毕业后同学里也就我军衔最低。无论是论才还是论貌,校长也应该选你们几个。"
陆艺华笑了两声,胡寿山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同学的那点儿隐私,脑子里一闪而过孔二先生的样貌,眼睛瞬间亮起来,颇有兴致道:"敬安,我这才发现你和孔二小姐可算是良配啊!"
作者有话要说:V章节留言送分……好吧俺这不算是刷分,只是要告诉乃们,留言过二十五个字,俺就能送乃们分了。
最后,陆艺华接任副司令后就算彻底闲下来了,然后就是感情神马的一日千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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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秘密党员 ...
胡寿山认为陆艺华与孔令伟相配的原因说来很简单,陆艺华喜欢男人这个事儿他是知道的,而见过孔令伟的人也都明白这位二先生实在没有一丝女人味儿,所以胡寿山就觉得如果能够将这两个凑一块儿,男方解决了后代问题,女方也嫁了个如意郎君,可谓是两全其美。
对于他的这种想法,陆艺华颇为好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怎么?"胡寿山疑惑道,"我这种想法不是很好?"
陆艺华扭头看着他,若有所指:"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陆艺华说的坦荡,胡寿山听完却觉得不自在。
再怎么样他也算一个比较传统的男人,对于陆艺华私底下这些事,他虽然有所耳闻,但听说过毕竟没见过,恍然听到当事人亲口提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了想,胡寿山还是觉得自己那个办法不错,华夏人对传宗接代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作为一个普通男人,胡寿山虽然觉得陆艺华喜欢做什么他无权干涉,但他们毕竟是同学,还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怎么着他都不能看着陆艺华连个后代都没有。作为一个乱世里的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胡寿山觉得,如果连个孩子都没有,那就太孤单了些。
想着想着,他就来了劲儿,干脆抛去那点儿不自在,和陆艺华讲起道理来。
"我说敬安,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后代问题?老哥我年纪大了,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一些新潮想法,但华夏有句俗话说的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你连个后人都没有,你家老爷子肯定不高兴。再说了,孔小姐不也正好符合你的审美观?"
胡寿山越说越起劲儿,陆艺华却越听越不是滋味,他赶紧出声打断这些话:"等等,你先等等,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孔小姐也正好符合我的审美观?"
"你不是喜欢男人?你看人家孔小姐,不仅外表像男人,作风上甚至要比你以前养得那些个情人要爽利的多,你看你以前身旁那些个都什么啊!更难得的是她还能够给你生孩子,你就不考虑考虑?哎,我说真的,你这么急着下车做什么!"
陆艺华无奈地看着紧跟着他从车上下来的胡寿山。
胡寿山一抬头见到"好梦来"的牌子,也不再劝说陆艺华,并不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就拉着陆艺华走了进去。
"好梦来"今天被包了场,由胡寿山做东,在这里宴请黄埔一期的同学。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陆艺华方才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这里有的人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
"军座也来了?"
不远处正和人聊天的钟彬见陆艺华一个人,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与钟彬聊了两句,陆艺华突然问道:"今天寿山请客是什么目的,你知不知道?"
"目的?"钟彬一愣,然后道,"没什么吧,应该就是想同学间联系联系吧。"
"那这里的那位妃烟小姐呢?"
"我刚才见和寿山手下的一个中校在一起呢,好像聊得挺高兴。"钟彬皱了皱眉头,"那中校好像叫,钱,钱什么来着?……"
"钱终成。"
"哦,对,是叫钱终成。"钟彬一拍手,笑道,"这个钱中校张得那个叫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张得那么好看的男人,真是钟灵毓秀——"说到这里,钟彬突然一顿,下意识地朝陆艺华看过去,果然看到陆艺华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钟彬心中一顿,瞬时将陆艺华的作为放大了好几倍。
陆艺华喝了口酒,挑眉道:"说啊,接着说。"
"嘿嘿,敬安。"钟彬突然走到他身旁,小声道,"我说真的,那个钱中校真是漂亮的紧,你就不去看看?"
在这些关系不错的老同学眼中,陆艺华从来都是一个喜欢美人儿的主,虽然他的美人标准让大多数人吃不消,但不可否认的是,钟彬认为,突然听到有这么个美人,陆艺华没理由不去看看。
但有些事就是出乎他的意料,陆艺华听他说完,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算了吧,人家都看中妃烟小姐了,再说连见都没见过,我对他能产生什么兴趣?"
这下彻底惊住了钟彬,从再三十六师任职时,他们两个就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对于陆艺华的性格,他虽不能说是看得很透,但也算是了解,想当初的军需处那个赵少校不就是被他看上就给弄上手了么?这次还真是出乎意料。
说起来这个,钟彬又问道:"我听说正则调职去了情报处?"
"他在情报处有事要办。"陆艺华摩挲着酒杯说道,"这个还得看他自己,不过应该会很快回来。"
"能回来就好,突然少了他一个,我还真不习惯。"钟彬喃喃自语,陆艺华闻言目光一凝,然后仿佛没听到一样与他碰了碰杯,换了个话题道,"这一次寿山的军事实力大增,接下去几年,寿山只要不犯大错,恐怕就要成为黄埔系的第一人了。"
钟彬对这些一向不在意,只是道:"寿山做第一人总比旁人好,再说了,校长扶起寿山恐怕与西北地区的经营也有关系,这些日子校长找了很多一期学生谈话,听说与寿山谈的就是西北。"
"校长和我没说这个,估计和C党那边有关系。"陆艺华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蒋校长的意思陆艺华明白,前世,他去世之前曾经与寿山见过面。
那时候胡寿山接到的密令已经可以公开,是校长在地三十四集团军建立之初,根据西北的地理形势与战略地位,亲自制定后交给他的十六字战略方针,即东御日寇,北制"共匪",西防苏俄,内慑回马。
陆艺华眯着眼睛看场内被钱终成拉着跳舞的妘芳,唇角微微勾起,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个钱终成不仅仅是C党那边的人物,更是第三党的秘密党员,负责的便是C党与第三党之间的联络。
钱终成隐藏很深,如果不是今天来这里正好看到,他都要将这个人忘记了。
前世的记忆里,钱终成只是在幕后,从来没有走到前台来过,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在这里遇上,陆艺华觉得这一世虽然有很多事情变了,但好像还是有不少事情是在往利于他的方向走。
想了想,陆艺华将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端起另外一杯酒朝刚从舞池出来的钱终成走过去,钟彬诧异地看着陆艺华离开的方向,觉得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钱中校果然是风流潇洒一表人才,今天与妃烟小姐玩得可愉快?"
钱终成一边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陆敬安的大名他早有听说,当年中山舰事件之前,C党内部很多先进党员与陆艺华都是好友,同样出自黄埔一期的蒋先云甚至还对他感慨过,即使在当时的黄埔,里面培养的军人也几乎没有不搞政治的,陆敬安是难得的一个纯粹的军人。
蒋先云大名在外,钱终成当时资历很浅,虽然对他说的话唾之以鼻,却明白自己完全没有资格去反驳这个观点。纯粹的军人在他看来就是愚忠,当今社会,没有思想的军人只会沦落成反人民的鹰犬。
钱终成一直坚信这个观点,而以后的事情又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一样,枪杀C党党员,率军绞杀曾经的同窗好友,所有事情都证明了陆艺华这个人虽然能征善战,却最终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
然而,另外一件事却让他改变了看法。
钱终成是在分共前加入的C党,但是由于当时情况特殊,他只是进行了口头宣誓,还未来得及办理各种入党手续,便发生了中山舰事件,随后形势越来越紧张,谨慎之下他干脆以当时的身份加入了M党,随后便以敏感的政治嗅觉规避了种种风险,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作为一个出色的情报员,钱终成对陆艺华的信息也算关注,当初他听到陆艺华枪杀瞿秋白时对这个人恨之入骨,连带着对已逝的蒋先云也不那么尊敬了。
谁知道后来却又听说,陆艺华竟然曾是带着棺材去的,枪决瞿秋白之后直接装殓入葬,对瞿先生的尸身表现出了万分尊重。
陆艺华对钱终成的兴趣维持在赵睿身上,去年三月份他与赵家二公子借着绵城商会见了一面,除了谈成一件于两家都有利的大生意外,赵二公子还告诉了他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当初赵睿被他强行留在赵家的原因。
想到这里,陆艺华不得不说,钱终成这个人心思绝对缜密,甚至于连人们的情绪他都能把握住。前世时,他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赵睿的喜爱,那么旁人利用赵睿这不难理解。但是今生,见面之初他虽然也表现得不太一样,但毕竟还在一定范围内,钱终成竟然能够从这些平常的事情中愁死剥茧找出最有利于他们的结果,果然不简单。
只是,陆艺华想,这毕竟与前世不一样。
前世里,他对赵睿喜欢的紧,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前,恨不得将人绑在身上;这一辈子,他却在听到赵睿叫他"敬安"时,差点控制不住地想要掐死他。
即使这样,他还是仿佛自虐一样让赵睿按照前世的叫法称呼他,每一声"敬安"都在提醒他,他因为这个人失去过什么。
陆艺华没等到宴会结束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胡寿山终于将拉他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了他。
原来钱终成是胡寿山原配妻子的表弟,这一次这个表弟喜欢上了美艳的妃烟,怕人家看不上自己就求到了胡寿山跟前,希望姐夫能够帮帮他,同时透漏了陆将军认知妃烟的消息。
胡寿山对原配妻子不算好,甚至于那个原配妻子的死也是因为他,但他却对妻子的家人照顾的不错,连带着对这个表弟都很好。陆艺华看了钱终成一眼,有这个背景在难怪他在国军中升得那么快,站得那么稳。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陆艺华将要休假了,刘晟跑不了了~~~
钱终成以后有用,所以这里做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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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休假&见面 ...
武汉会战后,胡寿山成为所有黄埔学生中担任集团军总司令的第一人,是关中乃至西北地区拥有最高军职的带兵将领。
其手下的三十四集团军直接控制的,与归其督训、节制的部队,除了第三十四集团军建制下的第一军、第十六军、第九十军外,另还有第七十六军、第四十二军、第七十一军、第二十七军、第十二军、新七军、骑兵师,以及第十九补训处。
在如此强劲的兵力下,第三十四集团军驻军遍及关中、甘肃与晋豫。
宴会结束之后,胡寿山以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召集人员开会,与陆艺华等人商量之后最终决定了所辖各军得布防地点,并下达命令,以主力第三十四集团军守卫黄河河防。
其中第一军,以第一师守备潼关,第七十八师与第一六七师控制于华阴、华县之间;第十六军担任朝邑至宜川以东河防;第九十军控制于韩城、郃阳一线;另以第二十七军、第三十六军、第七十六军等为机动部队。第二十七军开往晋南中条山;第四十二军驻防甘肃,并且以陕西与甘肃的地方保安旅协同部分主力部队封锁C党的陕甘宁边区。
陆艺华的七十一军则继续留在重庆整训,拱卫京畿。
"七十一军的事交给钟师长管,司令部那边我已经请过假了,虽说批假期不断,但未免有什么紧急事情,如果司令部有急件,先交给向参谋长,其他事情还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计划走。"驻地指挥部内,陆艺华站在会议桌一头说道,"还有,过几天胡司令会过来抽查咱们的整训情况,哪个师都有可能,都给我打起精神,到时候可别丢七十一军的脸。"
"军座放心休假去吧,其他师不敢保证,咱们三十六师您还信不过?"
陈荣光这一嗓子下去,指挥部内的军官都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道:"陈师长这话可不厚道,咱们这些人难道就你三十六师行的?"
陆艺华交代完军务准备前去上海时已经是三月末了,按照那边提供的情报,竹内侑希结婚的日子是三月初八,陆艺华算了算时间,等他安排完所有事情,再加上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他到达上海的日子大约也就在那一天。想了想,陆艺华还是觉得先不告诉刘晟吧。
说起来,刘晟当初并没有打算不告而别,只是陆艺华太忙,刘晟到了他在重庆的公馆时发现陆艺华在驻地,等刘晟赶到驻地时,陆艺华又去了城里参加各种大会小会。
那时候,刘晟正好接到竹内侑传给他的消息。
其实刘晟离开前想要见陆艺华一面,但他又明白,陆艺华真的忙起来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回会在哪里,而他到达上海后,还必须到情报处报道并且接受一定的审查,时间紧迫之下他只有留书离开。
站在会场的阴影里,刘晟的视线不时从场内掠过。过了一会儿,喧哗的会场突然静了一下,然后便是热烈的掌声。刘晟随着人群分开的方向开过去,只见竹内侑希挽着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竹内侑希往他站的地方看过来,然后视线一顿,眼中的笑意深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低头和身着白婚纱的新娘说话。
刘晟的视线也放在了那新娘身上,由于头上罩着花环上垂下了白色面纱,刘晟看不大清那女子的样貌,但他总觉得这未曾谋面的女子给他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刘晟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然而越看他越发现这种怪异的感觉越重。
或许是由于他的视线太过露骨的缘故,那女子显然也感觉到了,在听竹内侑希说话的空隙里,那女子将视线转向了刘晟所在的角落。她的视线虽然被那层面纱隔断,但刘晟却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女子目光中所包含的诧异。
新娘一边听着周围的祝贺声,一边看着刘晟,然后微微仰起头和竹内侑希轻声说了什么,竹内侑希眼含笑意点点头,随即低下头握了握新娘的手,新娘有些羞涩地靠在竹内侑希怀里。
这一切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感觉。
想起竹内侑希要他来参加婚礼的理由,刘晟越发觉得这新娘可疑。
刘晟晃神儿的功夫,竹内侑希已经挽着新娘结束了婚礼宣誓的过程,新娘也换了一身喜庆的日本和服跟着竹内侑希挨桌儿敬酒,这时候新娘脸上没有面纱阻挡,却背对着刘晟,刘晟有些着急。
然后,仿佛回应刘晟内心的焦急一般,新娘转过桌子开始新的一轮敬酒。新娘的样貌也随着转身而显露在刘晟视线下。竹内侑希面带笑容地与客人寒暄回礼,紧紧地握着新娘的手,强迫自己不要往刘晟那边看。
"侑希,那边那个人看见我好像很震惊的样子,我们以前认识吗?"
竹内侑希心中一顿,笑道:"等等我让人请他去会客室,咱们敬完酒后去和他谈。"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
竹内侑希一惊,再往那个角落看过去,果然那里已经没人了。
陆艺华到达上海时天色已晚,由于上海如今是沦陷区,而日本人恨他的厉害,未免身份泄露招惹麻烦,他还转了一圈,坐船到的上海。
看着天色不早,陆艺华也没费工夫,和妘芳通知来接他的人上了车,询问之后直接去了刘晟在上海的住处。
刘晟如今隶属上海情报处,妘芳此时虽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退出上海,但是她的声名人脉毕竟还在,如今上海情报处,有不小一部分人都是妘芳当年的下属。所以,陆艺华这边问完,那边就被人带到了刘晟所在的法租界。
刘晟在上海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话剧团的编剧,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他住的地方并不十分大,是很普通的一个公寓,他住在二楼。
陆艺华从接他的人手中拿过一串门钥匙和车钥匙,道谢之后便自己将车停在路旁上了楼。
刘晟还没有回来,陆艺华满意地打量着干净整洁的屋子,转了一圈后去了厨房。
陆艺华来之前只在船上吃了一点东西,早就饿得不行,虽然他于做饭一途并不在行,但毕竟在外久了,无论味道如何,他还是能够给自己下碗面的。
从柜子里拔出两个鸡蛋,又在一旁找了刘晟放着的面条,陆艺华对着灶台上的东西看了半晌,又转身去拿出了几颗大葱,东西齐备之后,他拿起菜刀正准备开工,就听到"啪嗒"一声,门开了。
陆艺华这时手还滴着水,听到外面厉声问了一声"谁",他面带笑容优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刘晟显然没有屋子里的人竟然是陆艺华,他有些怔愣地站在门口,陆艺华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抬头朝他笑道:"怎么站在门口?"然后他突然停了话,看着衣衫不整,略显狼狈的刘晟皱眉道,"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去参加婚礼,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没什么。"刘晟转身关上门,看着陆艺华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陆艺华一直盯着他,刘晟被他盯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陆艺华脸色沉下去,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晟被陆艺华问得不自在,况且他也不想再提,看着陆艺华收起了脸色的笑容,刘晟微微侧头抿紧了唇不说话。
陆艺华盯着他半晌,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见刘晟随着他的动作后退,陆艺华转身走到屋子中间的沙发上坐下,将手中的毛巾随意一扔,说道:"怎么,这才离开多久啊,就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了啊。"
刘晟此时终于正视陆艺华,依据刘晟对陆艺华的了解,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虽然外表平静,却一定是很生气,他发现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任陆艺华有一点儿不高兴。刘晟叹了口气,道:"我刚才看你从厨房出来,是到了上海后还没有吃饭吧?"
陆艺华看着他转移话题,也不说话。
刘晟接着道:"我去给你做点儿东西,你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不吃饭别再难受了。"
刘晟说完就准备往厨房走,陆艺华也没反对,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然后在刘晟路过他的时候,毫无预兆地伸手,一个用力将刘晟扯到沙发上,翻身压了上去。
陆艺华发现,有时候还真的不能软和了,强硬起来其实是最有用也最直接的办法。
陆艺华将刘晟固定好,盯着他问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告诉我的话,今天你就甭睡了!"
刘晟背部靠在沙发扶手上,双腿被陆艺华压着,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他动都动不了。陆艺华等着刘晟坦白,却发现眼前这人没一点儿这方面的意思,嘴唇抿得都发了白,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艺华实在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看到这个更是觉得心中烦躁,他伸手捏住刘晟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就抬了起来,然后就是这一个动作止住了陆艺华准备逼问下去的话。
刘晟眼眶发红,虽然他明白眼前这是个男人,是个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军人,但是此时此刻,陆艺华发誓他在刘晟眼中看到了"委屈"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下一章要滚床单~~~~~终于要滚了啊~~~
34
34、关系 ...
除去刚开始被陆艺华突然而来的动作弄得有些僵硬外,刘晟这一次竟然没有拒绝,他很顺从地接受了陆艺华的拥抱,并且在陆艺华撑起身体低头看他的同时,微微合拢环着陆艺华肩背的双臂,用力拥抱住了他。
刘晟将头埋在陆艺华脖颈一侧,微弱的呼吸拂过陆艺华耳畔,舌尖挑逗似地舔着陆艺华的皮肤,然后一口咬住他的耳廓。
陆艺华倒吸一口凉气,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他几乎是立刻就来了感觉。
陆艺华突然觉得之前的隐忍或许根本就没有必要,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够为旁人着想的人,更何况,如今的他对眼前这个人的身体有着几乎难以控制欲望。
而这些往日里被他深深埋起来的欲望,在他再一次看到刘晟难得显得脆弱的神情时,喷薄而出。
陆艺华双手按在刘晟的腰上,头稍稍一侧,耳朵就从刘晟口中出来了。他低头与刘晟唇舌交缠,舌尖掠过之时,不是那么明显的酒味儿刺激着他的味蕾。就在这个时候,刘晟仿佛是被压得不舒服了,不自在地扭动了□体想要换个姿势。
这种类似于撩拨的动作,让陆艺华原本尚自保持着的冷静瞬时退去。
伸手按住刘晟,陆艺华眯起眼睛看着他,目光暗沉:"正则?"
刘晟胡乱地扒着的手一顿,然后又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陆艺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他在刘晟开始有些躲闪时勾起了唇角,低头对着刘晟的唇狠狠亲了上去。
这时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刘晟情绪不对劲儿,那么再做什么就是趁人之危,但陆艺华不介意这个,他比较介意的从来都是结局。
况且,这是送到他面前的盛宴,陆艺华没理由说服自己不去享用。
此时,从这座独立公寓二楼的窗户看出去,上海的租借内灯火通明,朦胧的光芒铺满了与屋子相比略显阴暗的阳台,刘晟的视线从陆艺华耳朵一侧直穿过去,落在那片灯光上。
在这个陆艺华看不到角落里,他的眼神复杂而又显得孤寂,仿佛与这个大都市格格不入。
偶然一瞥之下,陆艺华觉得心惊,却并未因此停止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急切地亲吻下去。
刘晟闭上眼睛,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的嘴唇被陆艺华允得生痛,刚刚张开口就感觉到口腔被陆艺华的舌头扫了一遍,刘晟被他弄得难受,想要后退一点儿缓缓,却发现他的头被牢牢地固定着。
陆艺华吻得深入,刘晟也开始享受起这种快感。
两辈子的经验加在一起,陆艺华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刘晟的配合生涩又不失情味。与单纯的发泄比起来,这更像是一种享受,一种几乎要让他沉沦下去的享受。
即使,刘晟的身体因为长年的军旅生活而过于硬邦邦了,但陆艺华完全可以无视这个小缺点。甚至于,陆艺华觉得这个缺点其实算得上一种特别的味道。
"嗯!"
在陆艺华的熟稔的动作中,刘晟突然闷哼一声,头微微向后仰起,下颚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陆艺华脸上露出笑容,舌尖在刘晟胸前轻轻滑过,刘晟的身体一阵颤动,破碎的呻yin声从咬紧的牙齿缝儿中漏了出来,手指用尽了权利抓在陆艺华肩膀上。
陆艺华撑起身体去吻刘晟的眼睛:"叫我敬安。"
"……"刘晟依旧咬着唇,看着陆艺华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里面雾蒙蒙得一片。
"正则,来,叫我一声。"陆艺华对此好像有有执念,见刘晟不吭声,他握着刘晟欲望的手微微收紧,满意地看到刘晟的眼睛猛然睁大,他低头细细碎碎地吻着刘晟,从眼睛一路下去直到唇角,他难得如此有耐心地轻声哄着,"叫我一声。"
"敬安——"刘晟勉强张了张口,然后在失控前又紧紧闭上。
如愿以偿地从刘晟口中听到这两个字,陆艺华几乎要忍不住,但是顾念着刘晟这是第一次,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耐心地做着准备工作。
含住刘晟温热的耳垂,陆艺华在听到预想中的抽气声后,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刘晟的情*欲已经被完全挑起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性*事的身体变得极为敏感,陆艺华每每落下亲吻,刘晟都感觉到那里会一阵酸麻,然后这种感觉便会随之扩散,他的身体几乎瘫软下去。
刘晟的年纪比陆艺华还要大上一岁,今年已经过了三十,作为一个男人他不是清纯到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而且,由于之前他从未想过将感情说出来的缘故,该经历过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但那些毕竟只是发泄,那些人也不是他心中所爱。
身体的接触来的迅速而理所应当,在酒精的刺激之下,那些不太真实的事情逐渐被情*欲覆盖。
不管是竹内侑希,也不管是其他人,刘晟想就这么放纵一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明天的事情也等到明天再管,今天他就只想抛开一切。
既然他已经与眼前这个男人摊牌,既然陆艺华对他不是没有欲望,既然他瞒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无法保持住心中那点念想,既然陆艺华在今天来了上海,既然他们已经这样了……
事情不会比这再糟糕了,与其往后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见一次面,还不如发生关系然后一刀两断,这样还能保留住一丝情意,刘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神思恍惚之下,刘晟突然觉得身后一凉,这种从来没有过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抬头就看见了陆艺华汗湿的额头,黑色的短发也有些发潮。
陆艺华抵着他的额头,喘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还好吧?"
即使做好了准备,刘晟还是觉得心中一紧。见他几不可闻地点点头,陆艺华松了口气,轻笑一声,"那我要进去了。"
从有这些事情的记忆开始,陆艺华就很少如此顾忌旁人的感受,反正在他的印象里,这种事最初疼一些是难免的,只要后来享受到了就行。
但是今天,对着刘晟,他却有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不过,无论如何,刘晟的身体毕竟还是第一次,在陆艺华进入的同时,他不可抑制地僵硬起来,胀痛的感觉非常难受,身体由于□而产生的热度也快速消退,一层冷汗密布额头。
"忍着点,等会儿就好。"陆艺华喘着粗气,一手扶着刘晟的腰,一手在刘晟的身体上抚摸,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太紧了。"
刘晟微微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陆艺华原本就处在不上不下的当口,瞬间便被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弄得心火上升,停留在刘晟体内的东西被绞了一下,前一刻还犹在控制中的动作顿时失了分寸,大半年没有发泄过的欲望来的猛烈,刘晟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摇摇晃晃地不能着岸。
陆艺华感觉很好,强烈的情*欲之下,灵魂的满足甚至盖过了身体的发泄,他从未感觉如此爽快过。
终于,急促的呼吸在一声低吼后渐渐停了,随着一句"睡吧",勉强打起精神的刘晟再也抵挡不住睡意,屋子随之陷入一片寂静。
欲望得到缓解,陆艺华的理智再次回来了。
平复着呼吸,陆艺华翻身躺到一旁,然后顺势将已经睡着的刘晟揽在胸前。
他侧头打量着今天突然变得不太一样的刘晟,视线从他的脸上一寸寸滑过,或许是这目光太过迫切,睡梦中的刘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
陆艺华觉得这挺有意思,却没有再打扰他,拍了拍刘晟光裸的脊背。皱起眉头,刘晟在陆艺华怀里扭动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刘晟的脊背,陆艺华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然后侧过头,一个不含丝毫欲望的吻落了下去,嘴唇贴着刘晟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吻换了个地方,然后起身一把抱起刘晟,往卧室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艺华睡得正熟,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挣了挣,迷迷糊糊中他一个用力将人拽入怀里,也没睁眼,一条腿往刘晟腿上一压,就这么又睡了过去。
整整一个三月,陆艺华又是处理军务,又是安排来上海的事情,来了之后又不顾旅途劳累,畅快地和刘晟做了一场,再好的体力也支持不住,何况昨天刘晟睡了之后,他还帮着给两个人都洗了一遍,这一次他实在是累的狠了,一觉睡到天亮都还没有醒的意思。
刘晟有些着急,陆艺华是接着假期来的上海,但他今天可还有工作要做,虽然说那个工作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实际身份做掩护,但现在的上海毕竟是沦陷区,一丝一毫的不小心都不能有。
但是,浑身酸痛之下,刘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胳膊和腿,以及陆艺华熟睡的脸,他还是安静地躺着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写H,大家将就这看看吧~
35
35、如果 ...
"那时我在医院准备复查,霍医生正巧有事无法过去,就找了另外一位医生来为我做检查。开始或许是护士都在,我身边围着的人也比较多的关系,那个医生并未露出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而等到一切事情结束之后,那个医生却没有离开,以与我谈论一下病情,以及以后的治疗方案的理由留下了。"
"你也知道,我当时已经确定了要去情报处,但我当时想的,不过是不想与你成那样的关系,当时你也说过我们的关系最好不要变,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不是一个能够在摊开了这种事之后还能够平静的人,所以我当初拒绝了你的意思。但是,不留在军队的话,我又实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思前想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竹内侑希常年潜藏在我家,若非我父亲一个朋友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甚至到如今多可能不会暴露,说不定被人害到家破人亡后,我还要感谢他,还会那他当做大哥,这么一想,我就有些到情报处做事的想法。"
"然后我才把这个想法告诉你没多久,你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没怎么阻止我,那个医生又正巧出现,在旁人不注意时将一封信夹在病历表中让我看。那就是竹内侑希的邀请,让我去上海参加他的婚礼,还说明会派人帮我到达上海,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身份。"
"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我就决定了要去上海情报处,虽然,参加完婚礼我就必须给竹内侑希一种我离开了上海的假象,但是这样做之后我会比其他情报人员有各种优势,明面上'离开'的那段时间,也可以让我有时间适应情报处为我安排的新身份。"
陆艺华靠在床头一声不发地听着刘晟的话,刘晟说的这些是他的真心话,陆艺华完全可以明白这种思想,当初刘晟那样执着地想要跟着他参军,未尝就没有"家破人亡"后,心绪急转之下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若不是他当初实在没心思照顾一个心思单纯的大学生,他说不定还真会将刘晟留在身边。
不过,陆艺华也明白,他救了刘晟的时候就曾因为这个人那一眼而动过心,如果没有刘晟被他送去上大学后的三年沉淀,如果刘晟跟着他的时候不是七年前那个成熟稳重不是心机的人,如果刘晟在十年前他还单纯无害偶尔有点儿小聪明的时候跟着他,他与刘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
如果这些假设都存在,他的人生中说不定就不会有赵睿,他的身边将只有刘晟那么一个得他欢心的人,赵睿如何就与他没有关系,他的前生或许不会被背叛,但也绝对有不了好结果。毕竟,如果没有赵睿,他就不会选择那一条路,那么到最后战争胜利,国民政府倒台后,他不也一样会成为政治犯?
甚至于,手上沾满C党人员鲜血的他,根本连成为政治犯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赵睿的背叛,他才有了不甘心的执念,他死后重生回到十年前。
这究竟是让他重新开始改变命运,还是要懵懵懂懂重复一世?这个问题他想了不下几十遍,却在听到刘晟说他不信命时放了下去,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只是,如果那些如果真的发生,作为未改变之前的刘晟,他是会因为爱而留在他身边,还是会与赵睿一般信任新党派新思想,然后再行劝说他?
不过,如果那时候是刘晟劝说他,他即使投共,最后也一定不会因为被背叛产生执念,如果这时候他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刘晟不会背叛他,所以他无法如今生一般因不甘心的执念而重生一回。
十年前的刘晟与赵睿的性格或许有异,行事作风心态信仰却与赵睿查不了多少,要让陆艺华猜测,如果上辈子他真的没有让刘晟去大学,而是听了他的说法将人留在身边,那么刘晟就是另外一个赵睿,从而赵睿即使与他遇见,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再有什么
然后,见惯了M党的腐败之后,刘晟会因为C党的纲领而对这个新党派产生好感,进而秘密加入或者利用身份略施援手,到了抗战后期则会对他进行说服,那么再次到了三十七年的时候,他还会投共。
随后,他有可能会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C党的人对他恨意不减,毕竟他杀了他们那么多的亲朋好友乃至战友兄弟,他也没奢望过他们会轻易放过他,虽然刘晟不会背叛他,但他也不会过得有多滋润。不过,作为政治犯,他倒是能够因为有一个C党党员的朋友而避免遭遇一些不公平待遇,这倒是真的。
第二,与上辈子一样,投共的时候被人设计身亡,这个设计他的人自然不会是刘晟,所以刘晟会与他一起死,与他们俩前世的结局差不多,但却不会有重生这种事,说不定还能来一个死同穴。
陆艺华如此猜想,心中愉悦之际,脸上却未显露出丝毫不一般,他看刘晟停了话,就问道:"那昨天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记得竹内侑希的婚礼是在这个月八号,如今已经到了月末,你怎么会那么狼狈,我闻着你还喝了不少酒?"
刘晟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竹内侑希婚礼那天,我接到他的邀请函,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我站在角落里,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当时我只觉得竹内侑希身旁的女子很熟悉,但因为离的远中间隔着好些人,而她又带着面纱的关系,我看不大清,心里隐约有猜想却也不敢确认。"
听到这里,陆艺华大约明白了一些。
刘晟作为陆艺华心底在乎的人,他的一切陆艺华自然清楚。在陆艺华看来,当初竹内侑希遵从命令来华夏生活,他到刘家时并不一定是真的因为这个国宝,或许只是为了以后能有个更好的身份做掩护。
等竹内侑希在刘家生活的久了,刘家也就将他当做了真正的家人,甚至连刘晟的妹妹都要与他这个"孤儿"结婚。刘家有国宝的事情,刘家人虽然一直隐瞒着,甚至除了刘家老爷子外,连刘家唯一的继承人刘晟都不知道这个事。
但是,竹内侑希毕竟是军人出身,又是从小接受了训练,情报员的事情他也干得顺手,心思缜密的他自然能够在这个普通的家庭中看出那么点儿不普通,比方说哪个地方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
这个古老国家的国宝不会缺少吸引力,向来都是各方势力抢夺的目标,一个如此简单的家庭有这个东西是祸不是福,刘家能够拥有这些近百年已经不容易了,被人惦记上也很正常,最让刘晟记恨的,恐怕是因为这个人是他付出过真心的兄弟,而这个兄弟还是他的国家的敌人,一直待在华夏也没有安好心的缘故。
想通这一切,陆艺华伸手拢了拢刘晟额上的短发,问道:"那个嫁给竹内侑希的女人,应该是那个被你认为死去的妹妹吧?"
刘晟一顿,随即回答道:"我也没想到,我之前发现了小瑜的尸体,不然也不会轻率地认为她已经不在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状况下见到她。"
"她怎么说?"
"……小瑜她现在不认得我。"
刘晟当时见到刘瑜时受惊不小,但他也发现了这个与刘瑜长相相差无二的女人并不认识他,他也有所怀疑,匆匆离开宴会之后就开始调查。上海情报处的原始档案还算齐全,在日本国内备受推崇的竹内侑希自然也是重点注意对象,他的资料很齐全,连他要结婚的对象这里都有。
刘晟一点点看下去,发现那个与刘瑜长相颇为相似的女子叫做高桥瑜,十年前以日侨的身份来到华夏,然后在四年前与竹内侑希确定了关系,还在竹内家办了异常算是奢华的订婚宴。
这个资料很正常,刘晟却从里面发现这个叫做高桥瑜的女子只有日本方面的入境记录,华夏的入境记录却是东北那里出的,但是这个高桥瑜明明是在上海登岸。
刘晟发觉出不对,心里越发确定这个高桥瑜就是他的妹妹,只不过改了资料而已。至于他妹妹为什么人不出他,刘晟并不是非常奇怪。当时刘家已经走投无路,他发现了刘瑜的尸体后就将其埋葬了,所以竹内侑希回到上海的时候也一定以为刘瑜已亡。所以,等到他再发现刘瑜的时候一定已经过了一段日子,刘瑜的境况一定不好,竹内侑希救了她之后,身体或者精神上都可能有所损伤。
随后,在竹内侑希的安排之下,他和刘瑜还是见了一面。
刘瑜已经变得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妹妹完全不一样了,她看着刘晟的样子与看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偶尔不失天真的玩笑之下,掩藏在对刘晟这个人的试探,刘晟倒是不明白她在竹内侑希身边这几年是如何过得,她竟然心机不浅。
"刘先生与我先生是好友吗?结婚那天,我好想见过你。"刘瑜笑着问。
"……算是好朋友。"刘晟看着她道,"竹内先生对你还好?"
刘瑜眼神闪了闪,面上笑容不变:"对我很好,侑希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嫁给他我感觉到很幸运。"
"这样啊。"刘晟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发现刘瑜在听到他这句话眼中一闪而过的利芒,就仿佛是护食的动物,在得知旁人窥探自己的所有物后,露出爪牙准备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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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刘瑜 ...
刘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而来的亲近感虽然让她疑惑,却也并没有打消她原本的念头。
竹内侑希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不一般,未来华夏之前,刘瑜就已经发现,竹内侑希的私生活并不如他的名声那样好。
作为一个传统贵族子弟,竹内侑希在明白他的责任的同时,也尽情地享受着家族带给他的一切权利,其中一项就包括女人,或者还有她所不知道的男人。
竹内侑希对她很好,刘瑜心里明白,竹内侑希时常会在她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看着她发呆,那样的神情就仿佛是欠了她天大的情意一般。刘瑜心中闹不明,但她也不会愚蠢地问出来,随着竹内侑希愣神的次数多了,刘瑜隐隐约约猜得出可能是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
刘瑜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明明之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却能够知道很多旁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有些事情她只要想就能够快速地理清思路。
不过,再怎么样,她还是一个女人。刘瑜不否认,在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感觉到了那么一些温情,然而随之而来的不是什么更深厚的思念,而是威胁,竹内侑希当时虽然没什么表现,但是刘瑜自信她对她的男人的了解。
竹内侑希爱着她,更因为她不明白的愧疚纵容宠溺她。
但是,那天,竹内侑希在听到她提到刘晟时,情绪中绝对有起伏,随后几天他所表现出的那种愧疚比对着她还要深刻,这不能不引起刘瑜的注意。
刘瑜不懂爱情,她只想要竹内侑希,她不明白爱情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再让竹内侑希心中的这抹愧疚继续存在了。
陆艺华亲吻刘晟的额头,问道:"于是,你这个妹妹就起了杀心?"
"她那些动作不像是故意。"刘晟道,"何况她也想错了,竹内侑希对我或许是有愧疚,但我不认为他像是小瑜想的,对我……竹内侑希没有一点儿喜欢男人的征兆。"
陆艺华突地笑了,撑起上身趴在刘晟身上就是一个极尽缠绵的长吻,说道:"正则以前可是也没有喜欢男人的征兆啊。"说到这里,陆艺华颇为自得,抱着刘晟使劲儿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让刘晟趴在自己身上,又亲了一口,"哎,所以说,正则还是很有魅力,竹内侑希不就弥足深陷了吗?不然,人家一日本人干嘛给你养妹妹啊,还给养成了现在这个不通事理的样子。"
陆艺华说话不太中听,刘瑜虽然霸道了点儿,心机不纯了点儿,但那毕竟是因为她在竹内家这个贵族世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又被竹内侑希无原则地宠出来的,说她不通事理完全说重了。
陆艺华却不管这些,抱着刘晟一个劲儿地得意:"竹内侑希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现在可是在我怀里啊,正则啊,等以后安全了,咱俩去膈应膈应他!"
刘晟在听到陆艺华那么说刘瑜时就像反驳,等他听到这里,就有些等不及:"我都忘了问,你到上海来是为的什么?现在这里不安全,又是沦陷区,你到这里来一旦被发现了怎么办?他们手里肯定有你的资料。"
陆艺华对此没有丝毫负担,一点儿不在意道:"说什么呢,就他们那点儿道行还想怎么着我?再说了,他们想要我不安全,我还真就那么听话地给他们知道我来了上海?"说完,陆艺华又哼了两声,对着刘晟揉了好几下,"我说你,我来上海就是看你!你还真敢想啊,现在谁敢派我来上海这里乱掺和,又不是上战场!"
刘晟闻言没有出声,看了看陆艺华,然后翻身平躺到一旁,手背搭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
陆艺华扭头看着他,笑道:"怎么,感动啦?"
刘晟沉默了一下,说道:"敬安,我们,还是——"
"还是怎么?"陆艺华打断他的话,却依旧这么问了一句,长腿一伸将刘晟的腿勾了回来,被刘晟拉开的距离再次变近了。然而,他看着刘晟表情不悲不喜的脸,突然就失了继续调笑下去的兴致,索然无味地往边上一躺,准备接着睡。
陆艺华的态度转变很明显,他自己在不必要的时候也很少去刻意隐藏情绪,刘晟自然明白陆艺华怎么了。没有说话,刘晟就那么沉默地躺着,看了看侧身睡觉的陆艺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拿过一旁的睡袍披到身上就准备下床。
陆艺华突然又转回身,心道这人还真是没一点儿情趣,但他既然把人这么着了,即使想着往日的情分,他也不能真的就像以前那样做了就算撒手不管。
抹把脸叹了口,陆艺华一把扯住刘晟正在系的睡袍带子,刘晟本以为那么长时间陆艺华都睡着了,一个不察觉之下被他带到了怀里。刘晟重心不稳,陆艺华这次的怀抱不再如之前那样是相互拥着,这次反而像是刘晟被他整个抱在了怀里。
"我说,我都生气了,你就不知道说点儿好听的?" 想起刚才的事情,陆艺华气不过,一口咬在刘晟的下唇上哼道,"我难得起一点儿旁的心思,你给我那个表情竟然还不准我生气?"
见刘晟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陆艺华伸手从他的睡衣里滑进去,照着刘晟敏感的腰肉就是一拧,干脆直接问道:"刚才是怎么个意思?竟然直接不高兴就想走?还真是有本事了啊!"
说实话,刘晟这几年身材保持很好,腰上几乎没什么软一点儿的肉,陆艺华一拧之下也就是拧起了一点儿,刘晟却还是觉得不舒服,想要挣开,却又正好听到陆艺华的话,只有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还没吃饭?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见你从厨房出来,看样子像是还没有弄好,昨天又……"刘晟顿了一下,"你都不觉得饿?"
陆艺华动作一顿,深觉自己招惹了不对的人,以前他身边那些个人哪个不是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怎么回事,想听什么完全不用他自己说。可是,轮到刘晟这里,好不容易碰上个如此了解他的人,将他想到的没想到的事情都办得干净利落,什么都不需要他费神,怎么这时候如此不明白他的心思!
趁着陆艺华走神,刘晟推开他起身走出卧室,没有看到陆艺华在他关上门的那瞬间脸色露出的笑意。陆艺华以往认为,无论是谁,无论他喜欢与否,只要他与之确定了关系,就会觉得束缚进而会厌烦。
所以,昨天发生那些事情之后,陆艺华心中是有些后悔的,冲动往往会带来很多预料不及的麻烦。所以,昨天晚上陆艺华替两个人洗了澡收拾干净后,一直在想往后该怎么办。
即使是在方才,与刘晟笑闹之后,他还是这种心思。只不过,与旁人相比,陆艺华觉得刘晟反而更难办一些,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抛弃过往的情分,世间再难找到如刘晟一般合他心意的人,但陆艺华依旧犹豫着。
烦恼之下,陆艺华见到刘晟那种表情,仿佛是全然不在意,自然而然地就觉得不舒服,一个人躺那里不吭声了。
然而,山穷水尽的事情总是有转机,陆艺华这次真觉得老天待他还不错,他这两生两世,虽然遭过一次背叛,整体来说却也算得上一帆风顺。
这一次,陆艺华想起刘晟方才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身旁也不错。
况且,陆艺华眯了眯眼睛,略显回味地摩挲着嘴唇,刘晟真的很不错。他虽然不是一个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的人,但也不是就非得有人不可。
刘晟又是九成时间都跟在他身边的,陆艺华认为这方面没有障碍,至于这里的事,等刘晟将其结束,还是让他回去吧。
等陆艺华起身时,他才发现他身上那一身衣服早已不成样子了,而行李箱又在客厅里放着,想了想,陆艺华就走过去开了刘晟的衣柜,从里面扒处一件棉质的睡袍往身上一穿,就出了卧室。
陆艺华走过去揽住刘晟的腰,低头去看锅里的东西,闻了闻还挺香:"你怎么熬粥?这东西太慢,随便做点儿就成了。"
陆艺华的呼吸拂过耳根,刘晟僵着身体,不自在地动了动,说道:"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哟呵,你这是不待见我啊。"陆艺华笑着打量着越来越不自在的刘晟,突然加大了揽在刘晟腰间的手臂的力气,恶狠狠地啃他的脖子,道,"怎么,我都如你所愿了,还怎么着?"
刘晟毕竟是个军人,陆艺华也没真用力,刘晟一个巧劲儿就挣脱了出来,看着被他挣脱后径自走到灶台前搅了两圈米粥的陆艺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敬安,那天你说的还算不算?"
"什么算不算?"
"我们还是以前那关系。"刘晟咬了咬牙,说道,"昨天小瑜和我竟然出了那种事,那些人虽然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但我还是隐藏情绪失常,昨晚才出了事,今天你能听我说这么多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况且以后我在上海,短时间内咱们也见不着面,我不说什么奢望的话,咱们就还是以前那种关系。"
陆艺华搅着粥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接着搅了一圈,回头盯着六成半晌,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现在说说,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是因为陆艺华一个没稳住,刘晟觉得再留在他身边会无法保持以往的平静心态,从而坏了他们之间的情分,是刘晟害怕因为他自己无法控制感情而使得陆艺华对他心生厌烦,消磨掉他在陆艺华心中独一无二的位子。
"我那段日子想了想。"陆艺华看着刘晟道,"想必你也知道,照我的性子,如果我还记得咱们的情分,你离得再远,我也会留着那情分,但如果我心中厌恶,关系再亲密也是保不住这些东西。以往我身边那些人,你也见得惯了,不想重复那条路,对不对?"
刘晟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就听陆艺华又说道: "那如果我让你放心,我说我想和你试试,即使以后持续不下去,也不会影响了咱们之前那些情分,你认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不是爱情……
PS:昨天临时决定和朋友出去玩,然后……你们知道的,就没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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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军统局 ...
陆艺华见到竹内侑希的面上露出几乎掩饰不住的惊讶,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人,陆艺华向来对军事之外的事情不是很在意,竹内侑希本人虽然在日本国内很有名气,但他毕竟不会上战场,所以陆艺华虽然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所了解,却也还未了解到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明白的地步。
看着行动做派与日本人大相径庭的竹内侑希,陆艺华掩下眼中的惊讶,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将开了个小缝隙的门关上,然后靠在门边上的墙上听外面两个人的谈话。
竹内侑希放下茶杯,道:"我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实在很抱歉,我没想到小瑜竟然会这么做。"
刘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瑜,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我当时太激动,都忘了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还,活着的?"
竹内侑希道:"是这样,当时你随陆敬安离开上海,之后大约过了一年,我在上海郊区的路上发现了小瑜,那时候她状态很不好,问她她说不认得我,接着问下去她就会很不安,问了医生才知道她是受了刺激忘了一些事情。"说到这里,竹内侑希话音一顿,抬头看着刘晟,接着道,"我接了她去国内,又给她找了一户不错的人家,为她安排了新身份,这么过了好几年,一直到四年前,剩下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想我不用多说了。"
听到这里,靠在门后的陆艺华侧了侧头,想了片刻之后突然唇角一挑,无声地笑了。
刘晟皱起眉毛:"小瑜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记得,你的事情过去之后,小瑜虽然一直有些混乱,情绪也会时不时地失控,但是,应该还没有到你说的那种被刺激到失忆的状况。"
竹内侑希迟疑了一下,道:"我当时是从别人手里救下的人,我听说那件事之后你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小瑜是出去做工了吧?"
见刘晟点头,他又道,"那就应该是这样,小瑜是被人骗了。"
竹内侑希慢慢将他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原来,当时刘家当铺因为遭贼而陷入周转不灵的境地,为了保住自家经营了上百年的铺子,刘家老爷子重病之下依旧主持着变卖家产还了债务,并且希望铺子能够撑下去。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债务清完还未过多久,陆老爷子就因为承受不住打击、郁结于心而引发旧病去世了。为了自己父亲不至于走的太过凄凉,刘晟做决定将刘老爷子留下的最后一点儿资金办了一场体面的葬礼。
后来,刘晟见他自己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当铺重振无望之下,干脆辍学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来养家糊口。只是,他那时候太过单纯,没有想到那些人整垮了刘家还不够,竟然还看不得他平平凡凡地过日子。
随之而来的就是刘家的经济越发窘迫,在上海,刘家做了百年的当铺生意,也是有头有脸的。
作为刘家的小姐,刘瑜从小就没受过苦,不仅有父母疼爱,更有一个兄长为她遮风挡雨,有了未婚夫之后,她更是再无不如意的事情。
突然而来的状况,给了刘瑜沉重的打击,虽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着家中减轻负担,但她毕竟太过稚嫩,社会经验少的可怜,于是就在做工的时候被人骗了。
当时和刘瑜同时被骗的还有好些人,都是十几岁的女学生,其中有一个女学生与刘瑜外貌身形有七成相似,这个女学生因为不堪受辱拼死反抗被毁了容貌。
就是这个女学生被刘晟当做了妹妹,这本没什么,等刘瑜逃出来自然就能够澄清误会。
但是,当时刘瑜精神恍惚,她虽然趁着人放松警惕逃了出来,但精神上却遭受了大打击,见人都不太认得,何况当时刘晟已经随陆艺华南下广州,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
于是,她就这个样子在上海流离了半年多。
等到竹内侑希偶然碰上她时,刘瑜的精神状态已经面临崩溃了。
这样说来,刘晟是要谢谢竹内侑希对刘瑜的照顾,但是刘瑜所经历过的那些不堪往事却又是竹内侑希一手导致,更何况他们之前远不止如此。
刘晟眼神复杂地看着竹内侑希,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来我们家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竹内侑希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刘晟会这么问,他想了想道:"我,当时倒是没想那么多,你家的背景很不错,老家族向来不会受到你们情报处的特别关注。何况,当时我还年轻,即使我的父亲希望我将来往政界发展,我还是想要做一名军人,所以在家族不允许后,我就退而选择了来华夏见识一番,说不定还能为帝国做出什么贡献。至于隐瞒身份,完全是我当时的突发奇想,那时候我还太年轻,对一些问题看得不透彻,只是觉得应该那么做,于是就做了。"
今天的竹内侑希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对于刘晟问他的任何问题,只要不涉及机密,他都做出了很详细的回答,甚至因为怕刘晟不了解,还做了解说。
刘晟现在对竹内侑希的感觉很复杂,现在除了竹内侑希,刘瑜对谁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甚至于还对他这个兄长抱有恨意,即使为了这个妹妹,刘晟也不会希望竹内侑希出什么问题。
当年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让刘瑜出事后无人照看,现在知道他唯一的妹妹还活着,刘晟实在无法再做出什么。
竹内家是日本贵族,竹内侑希自来华夏后就受到了非常严密的保护,身份曝光后更是明里暗里都被人包围着,这段日子他频繁地来见刘晟,难免会在防卫上有所疏漏,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况且,竹内侑希虽然站在明处,但他却是特高科的高级官员,他自己因为身份备受瞩目而无法亲自进行间谍活动,但这不妨碍人家手里握着无数条不被人知的隐藏极深的间谍,这里面有些间谍或许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陆艺华不难想象,如果竹内侑希出了什么问题,日本在华夏的情报网,至少是一些埋葬极深的情报线路必定会受到打击。至于受到打击的严重程度,陆艺华觉得他实在没必要考虑这么多,这些乱七八糟的间谍,揪出来一个是一个。
陆艺华不再听外面的话,起身拿出一件外套穿上,戴了顶同色的帽子后,就从这所公寓的另外一扇应急用的门出去了。
沦陷后的上海还是不失繁华的,从公寓出去后,陆艺华拦了一辆黄包车,说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地址后,就让车夫拉着慢慢走,他很久没有如此悠闲第逛过上海了。但是,或许是万事万物变化太多的缘故,陆艺华眼中的牌楼,以及形形色色的人都变得陌生了。
"先生,您说的地方到了。"
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大圈,黄包车夫终于照着陆艺华的意思将他带到了地方。
这是一栋外表略显陈旧的小楼,装饰不多却显得颇具文气,陆艺华收回思绪,掏出钱包付了车钱。
"请问,先生找人吗?"
陆艺华刚刚跨入小楼二层,便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礼貌地问道。
陆艺华点点头:"我那天寄给了这里的妘小姐一束郁金香,同时附带了一封信询问一件急事,但却一直没有收到回音,我记得妘小姐在这里工作,就来问一问。"
"怪不得您收不到回音,妘小姐早已经辞职回乡了,她倒是交代过如果有人来问请我们帮忙把回信寄给您,她当时走的太急,实在没有功夫,可是又忘了写上您的地址,我们也只有等着了。" 那小姑娘笑了笑,回答道,"请您随我来。"
陆艺华跟着那个小姑娘上了三楼,又拐了一次进了一间屋子后,从里面的楼梯走下了二楼。到了一扇门前,小姑娘示意陆艺华先停下,然后走上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内传出一个声音:"谁啊?"
小姑娘答道:"是我。"
里面又问道:"带了人来?"
小姑娘竟然在门没开时就点点头,也不管里面是否看得见,然后才回道:"嗯,这位先生是来取妘小姐留下的那封信的,就是和郁金香一起留下的那封。"
屋子内安静了一会儿,陆艺华站在那里等着,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陆艺华打量了他一会儿,才上前一步,伸出手笑道:"幸会。"
那中年人见到陆艺华倒是吃了一惊,随即伸出手:"陆先生竟然人在上海!"
陆艺华笑了笑:"我来的时候正是由先生的手下接的,这里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那中年人心情看起来不错,听陆艺华如此说,也笑道:"哪里,王某只是没想到陆先生竟然会来这里。"随即自我介绍道,"鄙人王天木,军统局华北特派员兼上海区区长。"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我觉得作者有话说里不说上两句实在不行啊,但是俺又词汇贫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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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书法引发的表白 ...
王天木这个人陆艺华上辈子也是见过的,在军统内部,作为情报头子戴笠手下最得力的四个干将之一,王天木有着他自己的手段。当然,陆艺华对他的事情那么了解的最主要原因并非这些。关于情报,陆艺华会在他所在意的范围内关注,却从来不会在这些方面放太大的精力。对于王天木的所作所为,他能够如此了解其实是因为同在情报机构效力的他的朋友——军统前上海区区长妘芳。
现在是二十八年三月末,陆艺华记得今年会有一件事发生。
自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便开始在这个大都市里发展所谓的"部分和平",企图分化华夏。而且,因为不少情报人员已经叛变,军统内部的行动规律被这些人透漏给了敌方的特工总部,也就是大名鼎鼎的76号,上海乃至整个华北的情报机构都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二十八年以来,上海情报处遭到的破坏很大,妘芳当初离开这里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毕竟,当时上海实在太乱,而戴笠所派遣的王天木也正式就职,新老接替之时难免会有所摩擦。内忧外患之下,妘芳干脆放弃上海奔了重庆。随即,军统上海情报处,代号"郁金香"的传奇特工消失不见。
得知戴笠为王天木谋求上海区区长之后,妘芳可谓是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安排后路,妘芳现实中的"身份"在闹市区意外身亡,几天之后"郁金香"也在一起行动中失手被杀。
王天木顺利地接任了上海区区长,但妘芳的离开却不仅并未带走上海区的内部矛盾,反而成了矛盾激化的诱因。王天木接任之后与上海情报处内部分人员不和,而年底的时候,戴笠又在言语中明显地偏向上海区副区长。
这个背景下,王天木做出了一个决定,刺杀"维新政府"外交官,从而证明自身能力,使戴笠重新重用他。这次行动很成功,却也让他暴露在了敌方的情报系统之下。随着上海站另外一名军统高级官员人事科科长被捕后投敌,王天木彻底透明化,他的作息规律被敌方研究的透彻。
说起来,王天木被绑架后并未立即投降。其实即使前世,陆艺华对这些事情也了解不深,不过他倒是记得妘芳与他谈论此事时,曾经不无遗憾地说过一些话。
"我很少见像王天木一般如此适合于做情报的人,像我就是从兴趣慢慢培养的,他却从来没接受过此类训练,几乎是立刻就上了手。他的资历很深,与戴长官也有的一拼,当年那些刺杀事件无一不是经典,情报方面我或许擅长,但若说去做刺客杀手,我却是万万不能及他的一半。"
妘芳说这些话时表情有些暗淡:"他是我的前辈,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叛变。自他落水之后,由于他掌握的那些资料,内部受打击很大,整个华北的系统几乎全部瘫痪,我的很多同事都为此丧命。即便是他气愤于戴长官听信流言怀疑他,但如果是他的手下被绑入76号之后还能安全地走出来,他会不怀疑么?戴长官这么做虽然不乏私人原因,但也在情理之中,为了这些他竟然投敌做汉奸,实在太没有担当。"
如果不是这次来上海后,他听到竹内侑希谈话而想起特高科,他几乎忘了这么一件事。想起这一件事后,陆艺华的思路明显清晰了很多,顺着这条线往后想,陆艺华发现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虽说因为不太关注这方面事情的原因,他很多事都已经记不大清,但是他可是明明白白地记起了一件大事。
四月份的时候,年前出走河内的汪兆铭将会秘密来到上海,四方走动之后,于今年九月份召开伪M党六届一中全会,并会从敌方驻上海特工机关"梅"手中接收"76号"。
虽然对情报方面的行动不太了解,但陆艺华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契机,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让王天木与汪兆铭两败俱伤。
"我一直认为军人都不很待见军统,所以即使知道陆将军到了上海,我也从来没有想到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两个人坐下之后,王天木亲自为陆艺华倒了杯水,笑着说道。
"我是不怎么待见军统。"不顾王天木诧异的表情,陆艺华笑了笑,"不过,如果军统不查到我身上,虽然说不上欢迎,但我也没必要敌视,说到底咱们算得上战友。"
与王天木的谈话还算投契,陆艺华猜测中,这时候王天木虽然对戴笠有所怨言,但应该还没有投敌的想法,但是这个人毕竟是一个定时炸弹,与其他叛变人员不同,他手中的情报太过重要。
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思想,陆艺华对他提了竹内侑希,并且利用刘晟的遭遇,将一些只有他和刘晟知道的消息做了整改后当做情报说了出来,至于情报来源,竹内侑希对刘家的态度一向很好,这些军统人员不会不知道。
谈话结束,陆艺华找了公用电话亭与妘芳通了消息,简约地说了关于王天木和汪兆铭的事情,让她注意一下,有可能的话通知戴笠。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过多掺和这些事。
"你说的消息确切?"妘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像陆艺华这样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并不奇怪。
陆艺华挑了挑眉毛,笑道:"还未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直到确切不确切?况且,你们都还没有得到的消息,我也只能说是提醒,至于你们会怎么办,我的身份不好多说。"
妘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注意,同时也会上报。"
"上报的时候可别提我。"挂电话前,陆艺华又交代了一句。
在陆艺华与刘晟的磨合中,四月份很快到来。
自那天之后,陆艺华便深居简出,他出现在上海毕竟不安全,之前由于刚来出去两趟还好,如今他休假不在重庆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开,为了不惹麻烦,陆艺华听话地留在了刘晟的那所小公寓里。
这段日子,竹内侑希时不时的还是来这里,陆艺华却充当透明人,无论外面敲门还是喊人,只要刘晟不在,他都当做没听到,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没事看看书,要么写两个字画几笔画。
说来,陆艺华虽然受过西方教育,行事作风也不算旧派,但与那些时下说话都用"密斯"来代替"先生"两字的潮流年轻人不一样,在陆家老爷子的影响下,他特别喜爱国画与书法,对金石古玩也算有研究。
虽然被陆老爷子批评成糟蹋国学文化,但真要说来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毕竟战争开始之后,他就少有时间练习了。
刘晟回来的时候,陆艺华正在卧室里写大字。
完成最后一个字,陆艺华放下毛笔,抬头看向刘晟:"怎么样?今天应该有消息了吧?"
刘晟点点头:"王区长已经得到了汪兆铭来上海的消息。"
陆艺华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道:"这是我今天写的,你也过来看看,是不是比昨天的要好一些?"
刘晟走过去,只见那张生宣上写着一首诗,他随即念道:"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群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刘晟诧异地抬起头:"王维的诗?"
陆艺华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字怎么样?我看着比昨天的要好一些。"
刘晟低头去看那三十二个字,陆艺华的这一手飞白与他的人很像,潇洒自如毫无羁绊。刘晟看了一会儿,道:"是比昨天的要好,不过你的字比往常多了些东西。"
"是吗!"陆艺华闻言也看了过去,刘晟出自那么一个家庭,又是从小就接受训练的,这方面的眼力自然比学了一半就丢下的陆艺华强。陆艺华对着那字看了好些时候,只是觉得比平日里好了不少,其他却说不上来,只有说道,"我之前最近一次正经写字也是一年前了,可能是过了一年阅历增长的缘故吧。"
说完,陆艺华走向一旁倒了杯水,见刘晟还在对着那副字看,就笑道:"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没必要这么一直盯着看吧?再说了,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情,你能看出多了东西就不错了。"
"或许是诗的原因。"刘晟突然说道,"你这几天也在写字,我看了虽然觉得有变化却感觉不大,但这些字配上这首诗却是合了意境。"刘晟抬起头看着陆艺华,说道,"你以前很少写王维的诗,即使真写,也很少能合上他的意境。"
陆艺华喝了口水,想起真算上年龄,如今他倒是比刘晟要大上十岁,何况前世里三十四年之后他经历了太多,重生一回很多事都看得开了。如今,他想的不再是如何建功立业或者征战沙场,而是在抗战结束之后,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利用安排好的退路离开。
或许重生伊始,因为对赵睿他还有不甘而无法真正心平气和,但时间毕竟长了,随着赵睿逐渐远离他的生活,没有了前世里随时陪在他身边的经历,这些不甘心也就淡了。何况,他既然对刘晟说了要试一试,他就会表达出应该有的诚意,其他那些东西,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记着。
看着眼前的字,刘晟心中下了个决定,无论往后如何,此刻他决定投入一次。
"敬安,你在上海应该还有事情吧?"
陆艺华眉毛一挑:"从我过来,你可没主动问过我这些事。"
"等你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是会留在上海情报处这里工作。"刘晟顿了一下,接着缓缓道,"但是,我想和你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年他们要互相了解,下一年要一起上战场,再过几年就要夫夫双双把家还。
这个是以后的剧情总结~~
39
39、番外·赵睿一 ...
我叫做赵睿。
我的生命开始在一个名叫绵城的四川城市,流于骨子里的传统掩藏在繁华之下,而那个有着赵姓的家族则是绵城里,令人欣羡的存在。
是的,我的家庭令人羡慕。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家庭与旁人不一般,我的父亲在看到我的时候最先流露出来的,通常并不是见到家族长子时的慈爱或者严格,而是令我不解的愧疚。这种愧疚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自我记事开始便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我脑袋不笨,相反,因为希望父亲关注的缘故,我在功课上异常用功。但随着时间推移,我的这种用功非但没有得到父亲的赞赏,反而让父亲眼睛中的愧疚越发浓重。我心中不解,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转眼就忘了,然后接着日以继夜地努力,然而最终我却发现我做的这些不过是徒增笑柄。
父亲眼睛中的愧疚不是对我,更不是对母亲,而是对那个生活如意的赵夫人。当年因为赵夫人不育父亲娶了母亲生下我,对于这件事,父亲一直心存愧疚,每当看到我,他就会不自主地觉得愧疚,这种感情已经浓厚到连我一个小孩子都能够感觉得到。
我的母亲,那个温柔如水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不过是父亲迫于家族压力娶来延续赵家血脉的工具,父亲真正在意的从来就只有那位赵家的正房夫人,他对母亲虽然也不错,但从来都只是当做责任照顾的。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单独与母亲相处过,除了吩咐一些事情,或者过来看望我的时候,父亲很少踏足这个院子。
我终于认识到这些,也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父亲对弟弟很好,那种好才是一个父亲应该表现出来的,每逢过年,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与母亲都只像是一个外人。
我以赵作为姓氏,却也因此失去了本性。
我不喜欢赵家兴,我也不喜欢那位仿佛能够看透一些的正方夫人,我不喜欢父亲,却也不喜欢将全部心思都加在我身上的母亲。
赵家兴其实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弟弟,当然,这个不错的前提是,小的时候我能够与他亲近。赵家兴小时候很可爱,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就非常稳重,做事很令人放心。
或许是有那样一个母亲的缘故,赵家兴心思深沉,却对在乎的人非常好,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母亲完全比不上赵夫人,但是却不想承认,毕竟赵夫人对我并不亲热,家宴的时候也只是面上过得去,母亲再不好也是为了我着想。
我与赵家兴交恶是在我出去上学之前,那时候我与赵家兴的关系还不若后来那般紧张,作为赵家的继承人,他有很多渠道能够淘到好东西,但他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对文墨史籍不甚喜爱,每当他淘到这些就会拿来与我,有时间的话还会陪我喝一壶茶。
赵家兴与我关系和谐,赵夫人也未阻挡过,见面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这个女子很骄傲,我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虽然母亲她也最初并非心甘情愿,但这却是不可抹杀的事实,何况这几年,母亲她却是背着我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只不过还未被提出来罢了。
那天,我正在自己房里看书,书是学校前几年用的旧课本,我借了旁人的过来准备在去上学前看看,就在我看的入神的时候,急切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还未等我发话就推门进屋,然后在我疑惑的目光下说:二少爷刚才带人闯进了院子,直奔姨太太的屋子去了,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地方。
我心中一惊,丢下书就往母亲的屋子里赶,直到我看到母亲赵家兴怒目而视,母亲却摔倒在地上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绵城中谁不知道,赵家二少爷是一个心思深沉极能忍耐的主?但他今天却做出这样的事情,面上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我走上前扶起母亲,母亲喘了好长时间脸色才好看了些,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赵家兴,仿佛下一刻就会昏过去,也是,赵家兴毕竟是晚辈,这么在下人面前给她没脸,是谁都得生气。
赵家兴却是一副冷笑的样子,也没有再看母亲,转身走到屋里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姨娘可真是健忘,这才几天,前面做的事情就已经忘了?"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道,"正好永书也在,您老人家也说说您做了什么?让您儿子也评评理?"
我转头疑惑地看向母亲,刚才我明显地感觉到母亲的身体一僵。
我顿生不好的预感,心中一紧:"娘?"
母亲死死地盯着赵家兴,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我,问道:"睿儿,你不相信娘?"
我心中惊疑不定,哪还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却也只有照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勉强笑笑:"怎么会,娘,出了什么事?"
母亲哼了一声,说道:"能出什么事?还不是咱们二少爷生气发脾气?夫人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我连这个院子都少出去了,夫人出事二少爷竟然来找我,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动手,虽然你娘我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但至少也算他长辈吧,今天不说清楚,二少爷,我们也不是久真得让你欺负……"
"娘!"我皱了皱眉头,母亲的话越说越不像了,"您先进去休息吧,我同二弟讲。"
母亲还想说,我忙拉住她,她不太乐意,却还是听我的话松了手准备走,但我没有想到赵家兴却不同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见母亲要走便伸手一拦:"姨娘还是留一会儿,事情说清楚才好,我刚才问您的话您还可还没有回答。"
"二弟。"我看向赵家兴,"娘他——"
"大哥不用多说。"赵家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我今天就是来找个说法的,今天不说明白我可不答应。"
"二弟,娘毕竟是长辈,你……"
"大哥。"赵家兴这才重新看向我,意味不明地问道,"如果姨娘被人下了药,而那个下药的人却是我母亲,你会因为母亲是长辈而不管不顾,连个说法都不讨?反正我做不到!"
我无法回答,同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母亲做的事情不磊落我一直知道,却从来没想过她敢这么做!母亲是一个传统的人,有了丈夫后就希望得到宠爱,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爱情不爱情,如果当初她嫁给的是另外一个人,她还会去争另外一个人的宠爱,这本没有什么。然而她却不知道,我的父亲,对赵夫人完全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感情,这种感情如果真挚,就不会随着其他事情转移。
赵家兴见我不说话,冷笑一声,再次看向母亲,正准备接着说,就见院子内又闯进来了一个人,脚步急匆匆的,见到赵家兴后快速跑到了他跟前,喘着气道:"二少爷,老爷让你过去,夫人,夫人她……"
赵家兴一把抓住他:"母亲怎么了?!"
那人见赵家兴急成这样,忙喘了两口气道:"夫人醒了,老爷让二少爷赶紧过去,夫人要见您。"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赵夫人醒的是时候,赵家兴听那人这样说,也没了在这里闹下去的意思,冷冷地看了我的母亲一眼,带人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赵家兴心血来潮想要吃冰糖雪梨,正好赵家母子都喜欢甜食,就让厨房做了好些,赵家兴亲自给赵夫人送了过去,赵夫人当天高兴就吃得多了,赵家兴见母亲喜欢将自己那一份也给了母亲,却没想到他那份里竟然有药。
这是大户人家里常见的手段,但母亲却极少用,赵夫人的聪慧很少有女子能够比得上,她从来不用这些,这次却用上了,只不过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东西被赵夫人吃了,里面的药性没了赵家兴身上的药引,虽然发作却也轻了不少,很快就被大夫救了回来。
知道这些后,我心中冷津津的,不管不顾地去找了父亲,能想到的我都做了,却依旧没有挽回事情的结局,母亲被父亲重罚之后以一个由子关了起来,忧郁之□体也垮了,除了我也没有人去看她,没过一年就病逝了。
这次事件后,我在这个家里越发不自在,上学剩下的时间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书,也不爱和人聊天,在我的刻意疏远下,原本想要弥补关系的赵家兴也淡了往来,后来甚至于陌生到即使见面都没有再打过招呼。
这是解脱,却也是惩罚,我有时候会想,若非前去上学接受新潮思想,我或许会这么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或许会和赵家兴和解,却一定回不到从前那种关系。
毕竟母亲的死与他们间接相关,虽然这种结果是母亲自己导致,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她再不好也是为我着想,她只是以她的理解来衡量了我的幸福,如此而已。
这是我后来想起出的,母亲那次那么着急地想要除去赵家兴,不过是因为她知道我要离家闯荡,认为我是被人逼走的,她就想着如果作为赵家继承人的赵家兴死了,那么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
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我虽然的的确确不想争夺家产,但离开却真的是因为我觉得那个家庭太过压抑,我有些受不了,觉得自己被埋没被误会。
而母亲的事情后,理智上我虽然知道母亲的事怪不了别人,感情上却无法不对赵家产生怨尤。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我学成归来功成名就,那么母亲是不是就能一了平生所愿,移葬赵家祖坟,等父亲百年之后,再共赴黄泉。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夏末临近,我离家上学的日子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留言吧留言吧,留言字数多一点儿吧,我太想送分了,可是乃们都不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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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赵睿二 ...
我有时候会想,对于那个男人,我究竟是抱了怎样的心思?
那些记忆总不会随时间逝去,反而在年龄增长之际越发清晰,那些或愉悦或难堪的画面在脑海里徘徊不去,我甚至难得有空闲的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
那一年我离家去外上学,正是性情不稳的时候,满脑子的报国思想,看了几本先进杂志就自认为懂得了各种主义,时不时去参加一些同学聚会,在众人中发表自己的看法,看似游刃有余,却也是在享受着被人关注的荣耀。
我出身虽然不算好,但毕竟是川中大户人家的长子,即便父亲更加喜爱二弟一些,但态度上却并不显得偏颇,教导我的时候也很用心。
在上学之前,我与二弟的功课多数都是由父亲手把手教起来的,而面前这些同学虽说也都是俊才,但他们中有不少都是贫寒人家出身,书读得自然不如我多。再说,生在那样的人家,我再不喜欢也是要偶尔出门照看生意、与人应酬的,自然就增加了阅历,谈起话来逻辑清晰抓得住重点,内容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或是冒犯。
所以,我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也就是在那一年爆发了"一二八"事变,陆艺华一战成名。
敬安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次战役,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的表情很得意,我很少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一向是自制而情绪内敛的,我当时就想,他应该是把我当做亲人了吧,不然就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真实的情绪。
虽然,后来我才知道我心中的这些,不过是痴心妄想。
当时我与敬安已经发生了关系,我就留在他身边照看他的生活,敬安对我非常好,我的看法只要在他接受范围内他向来都是同意的,当时我就问他:"你在庙行时都不害怕?那时候你也才二十出头吧?和我遇上你的年龄一样!"
当时敬安只是略显诧异地看着我,他仿佛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他就那么看着我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才反应过来,似回忆一般笑道:"正则最初也问过我这个。"
"刘上校?"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上尉呢!"敬安笑了笑,"那是他跟着我之后碰上的第一场战斗,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他毕竟刚从学校里出来,真刀真枪地还是头一回,整个人紧张的不行。"
说到这里敬安顿了顿,眼睛中流露出一种类似于怀念的情绪,我好奇地接着往下问:"接着怎么样?我还没有见过刘上校紧张的样子!他一直都给我一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做的印象!"
"哪里有人一开始就什么都会做!"敬安很开心,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亲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当时军事委员会在讨论是不是增兵上海,我们一群关系不错又有新抗战的军官就聚在一起等消息,那时候职衔不高,很多会议也没资格参加,最后实在等得着急。"敬安笑了一声,仿佛实在感慨年轻时的岁月一般,"实在等得着急,我干脆了鼓动了一大批营旅以上的军官,连夜闯了何部长的住宅,请缨抗战。"
后来的事情我就知道了,敬安如愿以偿地领兵增援上海,并且大败日寇声名渐显,是国军中最早参加抗战的一批黄埔将领之一。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真是年轻气盛啊,当时负责指挥作战的总指挥是张治中将军。我还在路上时,敌军就集中了兵力准备突破庙行镇的中央阵地。随即我就接到了命令,张将军让我从自己的二六一旅中抽调出一个团前去增援,但我当时在场就想着将在外什么的,而且我也有了更好的办法,就改了目标集中全旅兵力强渡蕴藻浜。"
我到现在还记得,敬安说这些时的语气,然而这种悠然的态度往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敬安依旧是往日那个理智霸道的陆敬安,我也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我。
我听说庙行一战胜利后很兴奋,抗战胜利虽然还遥远,但一场战役的胜利却也足够我们这些学生兴奋一阵子了,我们去街上参加各种活动,或者干脆自己举行活动,我们这样去庆祝这场胜利。
这个时候的陆敬安在我心里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后来随着他的战绩越发辉煌,我才开始了解他,好的坏的,抗战的以及杀害革命党人的,那个淡薄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就这么过了五年,淞沪抗战爆发,陆艺华声名地位越发显赫,报纸上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也渐渐多了起来,几乎每一次,报纸上只要有他的消息,那么伴随而来的就是一场胜利,或大或小,从未轮空。
这天我刚吃了早饭准备出门,外面就传来了卖报人的呼喊。
"看报看报!看报看报!三十六师陆敬安将军大败敌军,勇夺汇山码头!日军被迫逃入租界,向英军投降!看报看报!三十六师……"
这是一场胜利,然后我便见到了陆敬安。
五年的时间,很多事都变了不少,我已经是国民政府军需处的一名少校军官,与敬安自是不能比,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这么快就见到这个,在抗战战场上被称之为英雄的人物。
但是,我毕竟还是过于年轻了,将那些崇拜里的影子当做了真实的人物,又将真实的人物与臆想中的人物做了对比。
初见敬安时,我吃了一惊,他很年轻,比报纸上印的照片要年轻的多,胡子刮得很干净,簇新的军装穿在身上,脚上蹬着一双黑皮军靴,腰里刮着绶带,他见到我时眼睛里闪过了片刻的惊艳,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男人看到我后眼里竟然会出现这种情绪,这让我有些许不安。
不过,敬安当时并未如何表示,他只是吩咐了身边跟着的一个中校军官来接待我,然后就一个人上楼去洗漱换衣服了。
这里是敬安在武汉的一处住所,并不很大,却胜在装修设计上。很难想象,一个军人,家里竟然是这种清幽的布局。
"喝茶吧。"
我闻声回过头,是那个被吩咐留下来接待我的中校,也就是后来待我很好的刘晟。
刘晟笑着坐在我的对面:"师座累了好些日子,这次好不容能歇歇却又去参加了宴会,赵少校可能要等一会儿。"
"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
敬安对刘晟很好,即使在以后我们成为那种关系后,敬安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很多人,他依旧对刘晟很好,刘晟在他身边的地位几乎无人能够取代,在他发脾气的时候,所有人里也只有刘晟一个人的话他能够听得下去。
敬安对我虽然好到纵容,但他却在心底给我定了一条线,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这却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的。这条线之内我可以肆意妄为,出了这条线,他对人的处置一点儿不会因为其他情分而手软。
而他生气这个时候,就在我万万不能碰触的那条线之外。
我们聊了没一会儿,敬安就换了衣服出来了,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刘晟接下来并未留下,告诉了敬安一声就离开了,我则坐立不安地和敬安谈论何部长交代的事情。
我总觉得难受,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侵犯性太强,我几乎要抬不起头,然后就在我终于说完正事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时,却发生了那个令我预料不及的事情,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一声。
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我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也记不太清当时的反应,但那样激烈的刺激之后,我还是有一点儿印象的,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激情退去之后敬安抽身离开时的样子,脸上表情是情事结束之后餍足,神色自若却不带一丝其他情绪。
第二天我醒来时敬安已经不在了,卧室门响了两声,我没有回答,但门还是开了,装着没有醒来,我听到床头有了动静,然后脚步又朝门的地方走,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那背影是昨天的那个中校——刘晟。
竟然醒了,我也就睡不着,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我开始打量这个房间,很普通的客房,然后我注意到床头上放着的衣服,这应该就是刘晟方才放下的。
从出事到现在,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淡然,我竟然还能如此平静下去,然而就在我认为我会一直平静下去后,敬安回来了,看着他那副表情,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难堪,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动作了。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敬安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拿起匕首颠了两下就随手扔到了窗外。
我的生活从此开始,敬安将我留在了身边,然后我回家看望重病卧床的父亲,再次与赵家兴见面,发生冲突,随后我经历了我一生的转折点,赵家兴脸色不怎么好地介绍我与另外一个人认识,国军中的一个参谋,真实身份却是C党潜入M党内部的高级军官——钱终成。
我当时怎么想的?我说我要考虑考虑,钱终成很赞成我这么想,他说我这是做人生的大选择,要好好想,最终我还是在回到敬安身边前答应了,并秘密参加了仪式。
毕竟敬安那样对我,心里说不怨是不可能的,虽说因为从小养成的性格的关系,我对于能有这么一个人来关系我纵容我感到很温暖。
然而,这却无法让我迟疑,敬安对我的态度还有待商议,况且,在政府机关里见多了阳奉阴违,我实在是对C党的政治纲领非常有好感,我觉得我找到了自己的信仰,M党这边没有让我留念的东西了。
日子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过去,我从绵城回到武汉,敬安并未问我什么,忐忑的心情着实轻松了不少,却又有少许失落。我认同了钱终成的意见,在C党身份暴露之前留在敬安身边。
隐瞒身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抗战结束还在进行,终于,民国三十七年初,敬安调任华中"剿共"总司令,兼任第十四兵团司令官,我随他入徐州指挥战斗。
这几年,敬安已经对此类命令很反感了,他本身就是不喜内战的,对C党也一直抱有同情的态度,再加上我这几年有意无意地影响,他进入徐州后基本没怎么干过正事儿,做的那些往往只是面上过得去就不够了。
然而,他那位校长却是真的信任他,在那一年年底的时候又给他换了个地方,任命敬安为湖鄂边区绥靖司令官,随即又改任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上将主任,继而,成立川湘鄂黔边区"最高决策委员会",敬安兼任主任委员。
只是,这些却是最后的灿烂了,全国战场接连战败之下,我抓住机会和刘晟谈了许久,刘晟最初并不打算管这些。
我想了想只有劝道:"正则,敬安只剩下这点儿时间了,再晚可就真不行了,他这个人你比我要了解,就那个性子以后真被撸了职衔做平民老百姓他受得了么?何况,他还杀了那么多C党革命人士,连瞿先生当初都是死在他手里,如果他还顽抗下去,万一失败后来不及走,C党能放过他?"
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刘晟才抬头看着我,眼睛中已经没了往日看向我时的柔和,他说道:"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加入了C党?"
我本以为我会很骄傲,然而却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发觉自己竟然无法说出口,我掩饰道:"这又没什么重要的,现在主要是去劝劝敬安。"
我不否认我有私心,敬安带的军队战斗力有目共睹,如果能够和平收编,会剩下很多麻烦。
刘晟又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朝敬安的办公室走去,我知道刘晟这边我算是劝成功了,我也跟着他过去,等我到了敬安的办公室门口时,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从门缝里,我看到敬安略显颓废地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刘晟则站在一旁。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敬安疲惫的声音传出来,还算是平静。
刘晟转述了我劝说他时的话,又道:"我原本没打算干扰你的决定,但是现在赵睿说的也对,为了以后打算这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还是要留后路,C党那边咱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什么态度还令说,你同意的话我去安排信得过的人接洽。"
敬安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刘晟又说道:"赶紧做决定吧,现在荆门已失,真等到川东战败,咱们再投降就没诚意可言了,那时候你一定不安全。"
屋外的阳光射入办公室,铺在敬安身上,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隐秘在一片光影中,神色难辨,最后我只听到:"算了,照你说的做。"
我心中豁然一轻,松了一口气,敬安毕竟是高级军官,M党的二级上将,投降之后待遇应该差不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我所料。
敬安将军队交接之后随组织派的人离开,我自然还是跟在他身边,C党低下的那些人听说这个人就是陆敬安后都很好奇,他的名声摆在那里,很少有人能不在意的,等到了四川省内,陈将军出现在迎接敬安的队伍里。想来敬安能够见到黄埔时期的老同学还是很高兴的,他神色有些激动,与陈将军相聊甚欢。
我这时候已经完全放心,陈将军为人很好,更何况敬安还是他的老同学,有他照顾自然比我要强,我也不用再觉得现在这个身份无法面对敬安了。
放心之后,我的看顾明显松了下来,敬安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警卫排,生活起居一应事物都由刘晟亲自着手办,路过绵城时,敬安申请去他们家老宅看看,那所宅子已经人走楼空,听说他家的人在抗战结束之后就搬去了国外,刘晟陪着敬安在老宅子里来回看,我就跟着另一个同志去办理各种手续。
谁成想,我这一走,就与敬安阴阳两隔了。
听说刘晟为敬安挡了一枪,听说他的警卫排给他打出一条血路后敬安并未离开;听说敬安在最后抱着刘晟的尸体在等人;听说他实在黎明到来前咽气的;听说他命人拼死挡住了要往里冲的人;听说他在那个警卫排将要全部覆灭时亲手点了一把火,听说……
我匆匆忙忙赶过去的时候,陆家大宅已经完全堙没在了火海里,冲天的火势蔓延开来,火辣辣的热浪迎面扑来,我突然就感觉到心中酸痛得厉害,那火是怎么都扑不灭了。
我这才亲眼看到,原来引燃的火可以这么大,竟然能连烧三天三夜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前世的赵睿的思想,好了交代完毕~~~
41
41、特高科 ...
陆艺华的字在刘晟的恍然不明中悄然蜕变,虽然那字依旧是不受束缚的样子,在他看来,却多了一层宁静。刘晟并不愚笨,同时也懂得并擅于抓住先机,这一次他敏锐地察觉到陆艺华有所改变,或许只是一瞬,但他想要抓住机会。
他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如果从前的陆艺华不是那个性子,他也不会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放弃,甚至为了要保住那份情意而来了上海。不过,如今看来,他在上海或许才是好的,不然他就可能错失这个机会。
陆艺华心底的这份悠然偶然显现,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刘晟想他们能够有一个好结局吧。
陆艺华这段日子过的悠然,抛开那些烦恼事后,他每日里练练字,然后再从刘晟的书架里,将他们两个以往合作写出来的文章拿出来,与新写的字做对比,有兴致的话他会一个人写写画画一点点地改改,没兴致也会耐下心观看就当是磨磨性子。
这天,陆艺华正在客厅里坐着看书,一个面生的人找上了门。
公寓的门响了七次后停下,过了大约五分钟,门再次有节奏地响了七次,陆艺华放下书看着手表,果然门又响了七次,时间间隔不多不少正好还是五分钟。
将屋子收拾了,陆艺华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旧衫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见到陆艺华开门,他笑得恭敬而不显谄媚,说道:"这里有为柳先生吧?"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刘晟来上海之后化名柳城,父母双亡,只有两个表兄弟在国外闯荡,国内战乱,那两个表兄弟来接柳城出国避难,柳城却是执意留在国内搞他的话剧创作。
陆艺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有一位柳先生,不过他现在不在,你找他有事?"
"我是他的同事,昨天我们约好了今天来给他送新剧本。"那人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位先生知道柳先生去了哪里么?"
陆艺华心中一动,随即说道:"他过一会儿估计就回来了,要么你将剧本放在这里,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
听陆艺华这么说,那人明显犹豫了一下,陆艺华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话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那人看了看陆艺华,道,"只是我还有关于剧本的事情要和他说,他不在……"
见那人虽然迟疑却还是将视线放在他身上,陆艺华眉毛一挑,随即让开挡在门口的身体,笑道:"既然这样,这位先生进来等吧。"
通过各自的介绍,陆艺华明白过来,这个人名叫陆明,是刘晟明面身份上的同事。这段日子,刘晟所在的话剧团正在准备一场新剧,剧本虽然已经确定了会由时下流行的一本书改写,但为了连贯性等一系列话剧因素,刘晟的时间多数还是被消耗在了这里。
陆艺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陆明露在袖子外面的腕表,这可是真货,一个穿着打扮如此"寒酸"的普通话剧社编剧,竟然能够买得起这样的腕表,可真是稀奇。再想起方才那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陆艺华眯了眯眼睛,据他所知这种敲门声可不是军统内部的联络信号。
况且,即使作为一个军人,军统内部的绝密联络信号不可能让他知道,但这个时候的刘晟显然还打着他陆艺华的标签,军统绝不对将绝密的任务派遣给他,多少都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那个腕表和最开始的敲门声,陆明的表现可谓完美。
先不论他在看到开门的人竟然不是刘晟时那平静的表现,就是陆艺华不说话时,作为一个陌生客人应有的局促,他都演的淋漓尽致,陆艺华在心底还为他喝了声彩。
陆明也在观察陆艺华,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刘晟的朋友,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在他介绍完自己后,并未礼貌性地做自我介绍,哪怕是一个名字他都没有说。
想了想,陆明满目坦然地看着径自看书的陆艺华,那书上的名字是《庄子》:"这位先生是柳先生的亲戚?敢问先生贵姓?"
陆艺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免贵姓柳,我是柳先生的表哥。"
说完,陆艺华脸不红心不跳地朝陆明看过去,完全忽视了他其实要比刘晟小一岁的事实。
"原来是柳先生的表哥。"陆明话音在舌头上转了一圈,随后笑道,"听闻柳先生有两位表兄弟,都在国外,先生是从国外来的上海?"
陆艺华懒得说话,只是点点头。
陆明道:"那你们兄弟感情真实令人羡慕,国内这么乱,柳先生竟然还冒险回来看弟弟。"
陆艺华这下笑了,回答道:"是啊,可是偏偏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你们那个刘编剧可是从来不承我的情,我冒了这么大的险回来,他竟然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劝他也不跟我走,可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我怎么辜负——"
陆艺华话音未落,公寓的门就开了,拿着黑色公文包的刘晟迈步进来,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家里还有人,问句的声音在抬头看到陆明时落了下去。
他脚步一顿,看了看一旁一脸笑意的陆艺华,转而对已经站起身的陆明笑道:"没想到话剧社竟然派了您来,我还以为会随便派个人过来送下剧本就行。"说完,他请陆明坐下,放下公文包,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才问道,"您都亲自来了,可是剧本有问题需要我注意?"
"是有一些问题,我们……"陆明迟疑地看了陆艺华一眼,陆艺华很识相地准备起身,却听刘晟道,"你坐在这里吧,我和陆编剧去书访谈。"说完,转头看向陆艺华。
陆艺华朝他摇了摇手里的书:"我在这里看书,你们聊吧,不过等会儿可得出来,你表哥我可是要问你那天的事情的。"
刘晟一听"表哥"两个字就明白了,点点头道:"那我们去书房了。"
听他这样说,陆艺华就没有动,朝两个人点点头后接着拿着本书看了起来,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毛,眼角微微上扬,双目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陆明与刘晟的谈话并未持续很长时间,约摸过了一个小时,书房的门就开了,刘晟将陆明送出去,陆明经过陆艺华身旁时甚至还朝他颔首示意。
靠在沙发上,陆艺华丢下书看着关门进来的刘晟,调笑道:"来,叫声表哥听听。"
刘晟没有出声,径自走到书房,拿了一叠资料出来,坐在陆艺华身边后将那叠资料递给他:"刚才那个人是军统埋入特高科的棋子,他从小就跟着母亲在日本生活,也算军统成立时第一批加入的人,今天来是拿这个资料。"
陆艺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联系你们的方式与军统内部不一样吧?"
刘晟点点头:"他们都自由一套联系方式,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有规律可循,刚才来的时候他是敲了门?"
陆艺华想了一下,将陆明来时的敲门声说了,随即又问了陆明的事。
只听刘晟笑道:"那就对了,陆明在特高科虽然职位不很高,但他毕竟有一个日本人的父亲,况且他还能时不时地将军统内的消息传回去,自然倍受重用。"
"他父亲是日本人?"
"是,他母亲原也算是一个富家小姐,年轻的时候去日本留学,不过却遭遇家变,财产都被亲戚们分光了,等那小姐赶回国内的时候,连祖宅都被那些亲戚买了,她母亲走投无路之下遇上了他的父亲。"
陆艺华惊奇了一回,道:"这竟然还算得上一个话本故事?"
"如果是话本故事他也不会要来做这种危险工作了。"刘晟摇摇头,接着道,"他母亲原本是被骗的,并不知道遇上那人是日本人,等他们回了日本,那人就说明了身份,是一个经商家庭的独子,不过在日本已经有了妻子,当初是看重他母亲的样貌才临时起义救了她,虽说是举手之劳,但他母亲还是存了感激之心,后来的事情就有些惨,他父亲对他母亲并不好,他母亲也一直在教导他国家存亡匹夫有责的思想,他那时还是一个少年,只想着以后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想他母亲竟然会死了。"
"是他父亲杀的吧?"陆艺华问道。
刘晟点点头:"后来的生活越来越惨,倒是他偶然之下进了特高科,随军来华,自己找了渠道联系上了咱们的情报科,之后就是那样了。"
"这个人倒是有点儿传奇的意味。"陆艺华感慨了一句,这时刘晟刚喝了口水,唇色被水一滋润,映在陆艺华眼里就有那么点儿勾人的意味,陆艺华直接拉住刘晟吻了过去,刘晟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勉强回过神,睁眼就看到陆艺华放大的脸。
自那天之后,刘晟就忙了起来,再加上第一次之后的几天颇不好过,他们两个并未再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这一下,陆艺华着实尝到了比几天前还要好的味道。
刘晟微微喘气,将陆艺华的脑袋推开了一些:"我刚才给你的资料,是汪兆铭来上海后召开——"
陆艺华眼睛里满是笑意,未等刘晟说完就是另外深吻下去,等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松了口,动作却没有停,顺着刘晟的脖颈下去,一口咬在凸出的锁骨上,随后又舔了两下。
"敬安……"刘晟还想推他。
陆艺华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紧,随即加大了嘴上的力道,听到刘晟闷哼了一声,他才说道:"做吧,我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就此拉灯————
42
42、意外 ...
汪兆铭自去年年底叛逃河内后,日子便有些不好过,最终于今年三月末避开刺杀来了上海。陆艺华看完手中的情报,不置可否地扔在一边:"上海情报站未免太过疏漏了,这一次我若不说,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往这方面查?还是说,他们真的已经困难到这种境地了?"
刚走进卧室的刘晟闻言一怔,随即想到陆艺华说了什么,拿着毛巾擦了几下头发,说道:"自从76号成立,情报站的工作就受到了制约,我来的时候还算好,这一个月来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陆艺华想了想,前世的时候只因为王天木一个人叛变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这一次如果能够提前预防,想必华北的情报系统不会再受到那么大的损失,更何况这种事应该也不能影响大的历史进程。
由于上辈子对这些事并不热衷,陆艺华借着这几天的闲工夫好好回想了一下,不明白的地方又做了推敲,这才确定了以后要如何做。
前世时,军统上海站情报人员叛变之后,将上海站特工名录、地址以及组织联络图都交给了敌方宪兵,军统十三个办公点和藏身处随即暴露,血腥打击之下,情报站人员几乎无一幸免。王天木的叛变就是因为被下面的人出卖,处了76号之后不仅得不到戴笠信任反而被其下令逮捕的缘故。
王天木交友甚广,在北平和天津都有不少关系,叛变之后,他将这些情报都一一提供了出来,地方宪兵随即在华北展开大搜捕。既上海之后,军统天津战负责人几近全军覆没。
王天木的叛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军统青岛站头目赵刚义与王天木乃故交,听闻好友叛变的事情,便亲自带领了敌方宪兵在青岛大肆收捕,军统青岛站代理站长交了特工名单、地址以及电台。
接着,此次大搜捕设计的情报站越来越多,随着叛变人员增多,北平、张家口、察哈尔、绥远、丹东、内蒙等地的华夏情报员纷纷落水,电台被毁之后,军统在敌后的情报系统几乎损毁殆尽。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对于远在重庆的妘芳,陆艺华简直是佩服得不行。这件事既没让情报处的人将事情联想到他身上,又没给妘芳自己惹什么麻烦,办得异常漂亮!
这一天,陆艺华出去一趟,得到一切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算的上尘埃落定后自然高兴,回去就朝在厨房里的刘晟喊了一句:"哎!今天咱们加菜啊,等会儿我去做一个你喜欢的清炒虾仁给你吃!"
刘晟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陆艺华不是一个喜欢做饭的人,虽然说因为单身生活又时常在外的缘故,他的手艺其实非常不错,但那也只是为了什么时候身边没人顾得上他了,他才会出来做饭,像今天这样主动提出来做菜还是头一遭。放平日里,他即使不会真的一点儿忙不帮,但也就是做点儿下手活儿。
刘晟将做好的饭端出来放在桌子上,问道:"今天碰上了什么高兴的?"
陆艺华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那件事终于快完了,我怎么说都是来这里休假的,竟然忙了这么些个日子,虽说我没亲身上阵,但这情报方面的东西说出来还真伤脑子,得亏我一直都是看的人家整理出来的结果。"
说着,陆艺华弯腰瞅了瞅桌子中央摆着的一海碗鱼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我说正则,我不爱吃鱼你是知道的吧?"说完,没等刘晟说话,他就猛得凑过去照刘晟脸上来了一口,然后瞅着他笑得好不暧昧,"先这里等等,今儿个我还不信我吃不上我喜欢的菜!"
陆艺华这头说完随即就脱下外套,卷了袖子往厨房走去,刘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鱼是陆艺华昨天说了要吃的吧?陆艺华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故意问了一句,原因就是陆艺华这个人几乎是不碰鱼的。
刘晟疑惑地将菜盘子往桌子中间又推了推,正准备回去洗洗换衣服,就见已经进了厨房的陆艺华又伸出了头,朝他笑道:"哎,我说我昨天让你做鱼你还真做啊,这次长记性了吧,下次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刘晟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最终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卧室。
陆艺华看着刘晟的背影挑了挑眉毛,轻笑一声,又去奋战手中的青菜去了。
这顿饭的气氛很好,陆艺华很会活跃气氛,他虽然情人换了又换,但像与刘晟这样相处的还是头一份。陆艺华阅历丰富,不自觉地就会拿一些人与刘晟对比,这不代表什么,他只是觉得有意思。
刘晟很少会特意顾及他的心情,刘晟总是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的性格并不相似,他们的价值观取向不同却又暗暗相合,与刘晟相处时间越长,陆艺华越觉得他这次真是捡到了宝贝。
怎么前世他就没注意到过?
与之比的最多的自然就是赵睿,陆艺华一直觉得他自己性格既然那样了,喜欢的自然应该是赵睿这个样子的人,但是他们很少能谈到一块儿去,如今想来,他与赵睿在一起连饭都吃不好,却又执意地认为赵睿就应该留在他身边。
他宠着赵睿,纵容这赵睿,一切都迁就这赵睿,却从来不曾想安心地与赵睿过日子,他们两个那样子确实过不下去,更何况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前世今生算起来,陆艺华已经过了四十,那种意气风发过去之后,留下就偏于沉稳。陆艺华明白,如今他的追求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喜好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心境不一样了,想要的生活便要跟着变。
所谓饱暖思淫*欲,吃过饭陆艺华就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滋味儿。陆艺华以前虽然情人多,但那只是因为他贪新鲜,倒不是对情事多么上心。
这段日子,因为刘晟是前几次,陆艺华顾及他的身体,并未多么折腾他,每次都是点到即止,中间的时间间隔也都不断。如今想着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心下就有些耐不住。
正当他借着由子在刘晟身边动手脚,两人都有些动情之际,门突然就响了。陆艺华手下一顿,恨恨地咬了刘晟的锁骨一下,刘晟也不怎么高兴,这都大半夜了,而且也不是情报处的人来联系,就有些不乐意去开门。
陆艺华自然高兴,但那敲门的人却不理解他们,而且还颇有些锲而不舍的意味。门一个劲儿地响,刘晟听着那声音急切,恐怕是真有事,陆艺华也觉得实在太吵,况且刘晟住的是公寓,再这么敲下去恐怕邻居也不会愿意,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正准备从沙发上起来收拾,门就"哐当"一声,被撞开了。
陆艺华和刘晟都被吓了一跳,刘晟还没动就被陆艺华扯过去衬衣盖住了赤*裸的上身,然后陆艺华自己也拉过一旁椅子扶手上搭着的衬衣披上。
进来的人显然没料到屋子里竟然是这个情况,一见之下被惊得愣在了那里,刘晟没顾着穿衣服,皱眉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小瑜?方……竹内先生?"
竹内侑希此时非常狼狈,又听到刘晟在叫他时硬生生改成了"竹内先生",眼底不免一黯。刘瑜此时已经细心地将门关好,并且在检查了门锁并未彻底损坏后,将门从里面锁好,这才走上前扶着竹内侑希的胳膊。
陆艺华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见刘晟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开始穿衣服,这才转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两位,怎么会来这里?"
竹内侑希看着他皱眉,看样子是知道陆艺华的。
陆艺华问了一句话后倒也不说话,大大方方地坐着任那两个人打量。
刘瑜转头看了明显不在状态的竹内侑希,咬了咬唇,松开扶着竹内侑希的手,上前一步,弯腰对着刘晟和陆艺华鞠了一躬。
刘瑜不像是恢复了记忆,鞠躬虽然恭敬,但刘晟却从里面看出了一丝迫不得已。想起他那天离开时,曾经和刘瑜说过,如果碰上什么问题可以来找他,他暂时住在这里,再看竹内侑希一身狼狈,就猜到他们怕是遇上了什么事,心里一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刘瑜依旧弯着腰,直到刘晟说话她才直起来,直视着刘晟的眼睛,道:"那次事情是我不对,如果刘先生想要报仇我随你处置,直视请看在侑希并未对你不利的份得,帮帮侑希,收容他一两天就好。"
刘晟与陆艺华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你们出了事?"
刘瑜看了看竹内侑希,不知道该不该说,既然求到人家这里,为了表示诚意自然应该据实以告,但这件事又牵扯太大,眼前这两个是华夏人,刘瑜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竹内侑希已经收起了最初进来时的震惊,一副淡漠却又不失礼的样子。此时见刘瑜看他,他朝刘瑜安抚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刘晟与陆艺华时,唇角却已经挂上了冷笑:"想必陆将军也不会欢迎我吧?我倒是现在才明白,怎么一会儿功夫,上海情报站就成了饿虎,原来竟是有了好的饲养员来统筹全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打酱油的将要结束打酱油的日子了,这酱油铺子离家可真远啊~~~
43
43、惊变 ...
陆将军?!
刘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又回想起竹内侑希的话,她心中因为两个男人在一块儿而升起的错愕,此时尽数转成了慌乱,即使她对时政不感兴趣,他也是知道陆艺华这个人的。
何况,由于前段日子她找人伤了刘晟,竹内侑希怕她再做出什么事害刘晟遇险,又知道刘瑜如今的性格,明白她怕是不会因为刘晟的维护就心生感激,便直接将刘晟如今的身份说了。
当然,刘晟现今转入情报机构,档案身份已经入调另外的一套系统,竹内侑希知道的,不过还是他之前在陆艺华身边时的身份。
随着陆艺华权势日重,刘晟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何况刘晟的成就虽然被陆艺华这个长官的光芒挡住了,但和特高科联系紧密的竹内侑希想知道一个人并不怎么注重身份保密性的华夏军人的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竹内侑希提起刘晟就不可避免地会说到陆艺华,刘瑜想到今天出事时,她对竹内侑希提议来刘晟这里时,竹内侑希那一瞬间的迟疑,心中无比后悔当时她没有多在意。
陆艺华靠在沙发上也不起身,对竹内侑希的话却颇不赞同道:"竹内先生这话可说得严重了,陆某并不在情报系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过是碰巧。竹内先生虽然身兼特高科重职,想必也未得到任何关于在下的情报,不然今日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由此看来,这件事倒不是我们的上海站有了进步,反而是你们的地方出了叛徒,你说是不是?"
竹内侑希嗤笑一声:"陆将军好心思,都把我们逼到了这种境地,竟然还想着让我回去后搞得我们人心惶惶么?"
"竹内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陆艺华坐正身体,挑眉看着他,"我有什么缘故需要这样做?"
"难道不是么?"竹内侑希嘲讽地看着他。
陆艺华被他盯着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意思,身体一歪又重新靠回了椅子里,端着茶杯在手里转了一圈,才突然笑了一声,道:"那时候你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必要让你去搞什么内部分裂?"顿了一下,忽而又接着道,"或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一个敌人活着走出这里?
陆艺华话音方落,一直出神的刘瑜就回过了神,一个跨步上前挡在竹内侑希前面,死死地盯着陆艺华。
这时候,刘瑜是真的后悔了,她不应该仅凭一个印象就草率地提议来这里避难。
或许是刘晟之前给她的印象太过诚恳,一副只要她说出来他什么都会为她做的样子,所以刘瑜即使心理上并未接受自己是中国人,以及自己父母双亡,甚至有可能还有一个离奇身世的事情,她也不自觉地相信了刘晟说的话。
竹内侑希此时心里也并不好过,他自信如果今天不是陆艺华在这里,刘晟即便不会因为他们往日的兄弟情谊而照看他,恐怕也会因为刘瑜的原因让他暂住。
如今上海是沦陷区,M党军统势力虽然犹有残留,但并未占据主动权。遭受刺杀时,他就已经从这些人竟然看到他逃走都没有一点儿惊慌,还犹自在房子中寻找情报资料这一点上看出,能够供他逃离的路上定是埋伏了人。
犹豫之后,竹内侑希一咬牙决定于刘瑜分开,他虽然改了刘瑜的国籍,但有心人只要一查就知道她是中国人,刘晟现在人在上海,听到妹妹落难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与其让刘瑜跟着他受性命之危,不如让其自己走,再说了上海日本人很多,她也不一定就会得到注意被逮捕。
但是,事情却偏偏不按竹内侑希的想法发展。
一听说竹内侑希要"抛弃"她,刘瑜就开始哭,怎么说都不肯走,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办法一点儿都行不通,最后竹内侑希见时间紧急,实在没办法只有带着她,然后被刘瑜说动来了刘晟的住所。
竹内侑希没有想到,情报上显示已经离渝休假,说是回了四川绵城的陆艺华竟然人在上海。他如今不仅见到了这位他从未见过一面的常胜将军,更是没预料到他与刘晟是这种关系。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都通了。比方说前几年,他为什么会查到刘晟有升迁的机会,却主动放弃了。作为一个军人最大的理想不应该是建功立业保卫家国?刘晟怎么会甘心在副官这个位子上一待就是七年?
即使,他的军衔会跟着陆艺华上涨,但竹内侑希不认为刘晟是因为这个才留下。七年以来,刘晟的军功虽然无法和陆艺华相比,却也并不比那些单独带兵在外的旅团级军官们差多少。
说到底,刘晟恐怕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竹内侑希心下恻然,他曾经喜欢过刘晟,虽然那种喜欢只是年少冲动,对身边美好人物的自然倾慕,在成熟之后就只将其当做了回忆少有想起。
但那时他毕竟喜欢过这个人,想到当时他明白自己的感情时激动却又忐忑的心情。一个人默默地回味日常生活的细节,做什么都想要得到心里的那个人注意,却又因为两个人的身份连一丁点儿心思都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这种情绪他偶然想来虽然觉得幼稚,但初次的恋慕毕竟记忆深刻,他很难将其忘得丁点儿不剩。
看到竹内侑希晃神儿,陆艺华有些奇怪,这种情况下这个竹内先生还能若无其事的走神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陆艺华恍然大悟,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刘晟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喝水,不知是不是刘晟太过安静的缘故,他竟然与此刻弥漫着紧张意味的屋子隐隐不和。
刘瑜也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朝刘晟看过去,黯淡的眼睛内突然一亮,上前一步:"请救救侑希。"
刘晟不说话就是为了淡化存在感,刘瑜是他妹妹,从小他就宠着刘瑜,从来不曾忍心让这个妹妹伤心,但是他不能为了刘瑜就放过竹内侑希,即使不提刘家的仇,竹内侑希的死也对军统在华北岌岌可危的情报系统有百利而无一害。
刘瑜见刘晟不说话,急道:"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侑希是我丈夫,他死了我也要跟他走,他当初因为我对你的无礼行为甚至斥责了我,刘先生,不是,是大哥,你帮帮他吧!他不过是为帝国服务,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刘晟面对这样的刘瑜有些不忍,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帮忙"这两个字。他要考虑的很多,这几天陆艺华忙什么他也知道,他来上海后就觉得上海情报站有些名不副实,情报系统非常弱,问清楚了才知道内部被敌方策反,其中一些已经与敌方接上头,有了反叛意向却仍旧在观察期的这些人,都还未被敌方机构承认,如今他们的身份还资料只有负责策反他们的那个人手中有。
而这个人,就是竹内侑希。
竹内侑希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若非这次陆艺华来提了醒,又有陆明在内策应,连军统的情报都只认为他是在特高科挂名,负责的却大多是政治上的事情,可见他隐藏多深。
如果此次逮捕竹内侑希,他能就能得到那一部分名单,快速对军统内部进行肃清。若逮捕困难就立即枪杀,这样虽然得不到那份名单,但这样至少震慑了那部分还未明明白白地叛变的人,敌方也会因此丢失一部分情报线,军统也能争取到时间整顿内部。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不能放了竹内侑希,这不是家仇,可以因为他一个不忍心或者立场不同就放弃原则;这是国恨,君不见沙场征战苦,相看白刃血纷纷!
随着刘晟的沉默不语,刘瑜眼睛中那一抹亮光逐渐消退,看清了形势,她也冷静了下来。见刘瑜不再说话,陆艺华开口道:"其实,你们也不是没有活的机会。"
刘瑜精神一振,转头就去看竹内侑希,却见他并未有什么喜欢的神色,只是微微闭了闭双目,再睁开时那双眼睛内淡漠却决然,他盯着陆艺华道:"恐怕陆将军是想要我手中的名单吧?"
陆艺华笑了笑,不置可否。
刘瑜突然觉得难受,伸手就去抓竹内侑希的衣裳,竹内侑希拍了拍她的手背,视线却并未从陆艺华身上移开,反问道:"我既然都被逼到了这里,我的住宅恐怕早已遭了秧,陆将军想看名单还是去你们情报处来得实在。"
陆艺华对他的态度也不生气,只是道:"我不相信竹内先生竟然会把这种东西放在那地方,不过即使拿东西遗失了也不要紧,竹内先生恐怕记在了心里吧?"说完,陆艺华摇摇头:"竹内先生还是快些说,时间不等人,若是久了,陆某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我死了就算了,陆将军还真觉得我会说?" 竹内侑希嗤笑道,"我死了,你们谁有别想得到那名单!"
陆艺华耸耸肩也不在意,他也没认为竹内侑希会交出那东西:"看来我还是得送你一程,名单不要也不能让你活着出去。"
陆艺华深知因为刘瑜的关系,他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虽然听刘瑜的话竹内侑希会在一两天后才会脱险,但难保有意外,他还是对竹内侑希这个身份的人落魄到需要找刘晟才能渡过难关。
即使军统在他可能逃窜的路上都设了埋伏,他会选择来这里的路事出有因,但若说竹内侑希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地来这里,陆艺华还是不大信。
事实证明,陆艺华的猜想还是轻了,陆艺华这边枪响,竹内侑希一个侧身滚到了一边。刘瑜一声尖利的叫喊还未落下,楼下就响应般地响起了连片的枪声,陆艺华心叫不好,有些后悔为了不让刘晟心存遗憾而给他和刘瑜说话时间。
他原本想着,即使刘瑜这次不至于丧生,但因为竹内侑希的缘故,她恐怕也不会认刘晟这个兄长了。刘晟对妹妹的感情陆艺华也清楚。上辈子刘晟对这个妹妹记到了死,若非今生由于一些事情的变故,刘晟没有像前世般拒绝竹内侑希的结婚邀请,这种战乱年代,他还会与前世一样错过妹妹活着的消息。
竹内侑希听到枪声却是一振,狼狈的躲闪动作顿时敏捷了不少,由于他不需要估计刘瑜,他甚至感觉到了轻松。陆艺华再怎么能征善战,也不像竹内侑希曾在日本国内的全军竞技中夺冠,他打的大都是野路子,技术上就失了不少先机。
竹内侑希一枪过来,陆艺华就势一滚,躲在了沙发后,却在低头的瞬间听到一声闷哼。
正则!
陆艺华心中一紧,摸索着朝竹内侑希的方向打了两枪将他压制下去,随即咬牙冲了出去,抬头还未看到刘晟,陆艺华碰上躲在一把椅子后,受惊的刘瑜,也不管什么对女人动手不什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说法,一把将人扯过来拔出小腿上插着的匕首往她下颚上一贴,顺势站了起来。
"小瑜!"
"小瑜!敬安!"
竹内侑希还是没有出来,刘瑜不过是个弱女子,陆艺华一条左臂控制着她绝对够了,然后他动作有条理地右手单手换了弹夹,视线扫过竹内侑希藏身的地方,冷笑一声,然后道:"正则刚才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遇险定律,主角幸运定律,主角出门遇麻烦定律,主角出门遇桃花定律……
反正主角神马的,就是剧情一旦有需要,他们就要无条件奉献自己!
44
44、染血的刀刃 ...
冰冷的刀面贴住颚下的皮肤,刘瑜僵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陆艺华刚换完弹夹,就听到刘晟的声音从他对面的沙发后传了过来:"我没事,被流弹划到了胳膊。"刘晟靠在沙发背面,喘了一口气,说道,"估计已经有人上了二楼,我这方向正好对着他们,没注意就被流弹划到了。"
陆艺华松了一口气,随即脸色就露出了笑,看向竹内侑希藏身的角落,道:"竹内先生何不出来一谈?"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屋子外面的枪声也越来越密集,就在陆艺华不耐烦之际,他盯着的那个角落一声响动,比方才还要狼狈的竹内侑希握着枪走了出来。
竹内侑希盯着陆艺华,嘲讽道:"在下倒是不知道,陆将军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会为难?"
"为难?"陆艺华对他的话毫不在意,"竹内先生倒是可以告诉陆某,我为何要因为那个处心积虑要致我身边之人于死地的人是个女人,就不为难她?"
"啪啪啪……"
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刘晟担心屋子内情况的同时,也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刚才他之所以被流弹划伤,就是因为位置的缘故,他这里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早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对面那栋楼上零星的灯光就已经灭了,现在看去,除了街上还亮着的路灯,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刘晟住所在这栋楼的二层,他又在离窗子最近的位子,很轻易就能够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明白陆艺华这算是暂时控制住了屋子内的状况,只要不出意外刘瑜也不会出事。
就静下心去注意外面的情况,相对来说,还是外面那些人对他们威胁更大。如果让这些敌方人员知道陆艺华在这里,他们几乎没有一点儿几率能走出这里。
外面不时会有声音,刘晟大概能够确定其中一方是自己人,恐怕是追踪着竹内侑希的脚步找来的,而另一方的身份以及目的不言自明。
陆明躲在暗处观察着交火的双方,不时又朝那间屋子看去。方才那些人一交上火,那公寓的灯就灭了,陆明不由得有些着急。
那天他拿着资料去找刘晟时,并未料到里面竟然有人,虽然他很快就将惊讶按了下去,但是在回来之后他还是去查了查那个人的资料,结果却是身份问题做的很到位。
如果是他人,遇到这个结果可能就放手了,但陆明知道刘晟的真实身份,这样就更显得陆艺华所说的那个身份可疑,做情报的不容许一点儿失误,他交给刘晟的东西又太过重要,但是他再不放心也查不出来,只有将这件事先行放下。
直到那天偶然从一份情报上看到,第三十四集团军副司令陆艺华离渝休假,他这才将那个人的脸和报纸上的人合起来,所谓的柳城表哥的身份随之便呼之欲出。
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陆明才会着急。
如果这些人真的知道了那个是陆艺华,那这群已经被他们口中伟大的帝国洗脑的疯子们,可能有三成以上的希望,会不顾那个竹内家继承人的死活,进而杀死陆艺华。
但他现在完全没办法,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希望那两个人能够全身而退吧,陆明看了看自从灯灭后就再也没有一丝动静的屋子。
田中焦急地看着与对方混战的自己人,他们实在不能再耽搁时间了,竹内大佐遭受刺杀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如果他们再营救不利,他完全想象不到在回国之后,他将要面对竹内家怎样的怒火。
"快点!快点!"田中不断催促着手下的人,几声枪响之后作为目标的那间屋子就完全没了声响,从他这里看过去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与周围其他的人家没有丝毫差别,田中在一个掩体后急得满头大汗,不时地看看手表。
"队长!"一个年轻人恭敬地对田中行礼。
看到来人是谁,田中精神一振,马上问道:"小林君,情况如何?竹内阁下是否安然无恙?"
那年轻人顶着田中热切的目光答道:"队长,我们的人回来报告,说那间屋子在他们摸进去时已经没人了,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还有血迹和弹痕,但是不知道那血迹是谁的,看情况里面不像是只有竹内阁下和夫人两个人。"
陆明想了想,上前说道:"田中队长,我有话要说。"
田中惊讶地看着陆明,这个人从来开始可就一直躲在掩体后面,他是文职田中不好说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军人,田中一直不怎么待见文人,但他还是礼貌地说道:"西村君有何见教?"
陆明道:"我刚刚想起来,那屋子仿佛是我认识的一个人的住所。"
"你认识的人?"
"是的。"陆明回答道,"那人叫做柳城,是我所在的话剧社里新进的一个编辑,前几日我曾经来过他家里给他送剧本。"
田中又问道:"那开始时,你怎么不说?"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这个柳城和我关系平淡,我不怎么注意。"
这个理由虽然简单,却也是最能够取信于人的,田中点点头就没有再注意。陆明心底暗暗松口气,现在说出来,总比田中回去查屋子主人时,把他查出来要好的多。
就在这边混战时,陆艺华和刘晟已经带着刘瑜和竹内侑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从应急用的小门出去是一条不怎么宽敞的大街,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过道,非常适合逃跑的时候做掩护用。
竹内侑希的手臂被绑了起来,陆艺华手里枪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腰,刘瑜则是由刘晟照顾,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她的待遇比竹内侑希强多了。
陆艺华不是没想过杀了竹内侑希,但这时候情况特殊,带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一下,他这辈子可还没有活够,这条命他还是挺在意的。
上海如今变了很多,陆艺华和刘晟虽然从小就在这个地方长大,但多少年过去也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再说这些过道有很多已经与几年前完全不同,认真辨认着道路,陆艺华和刘晟都没有发现刘瑜的眼睛突然一亮。
刘晟在前面领路,就在他们经过一条路口时,刘瑜突然"哎呦"一声,像是扭伤了脚。陆艺华下意识地将抵在竹内侑希后腰上的枪紧了紧,转头就看到刘晟已经松了钳制扶着刘瑜,陆艺华心道不好,然而还未等他出声提醒,就见寒光一闪。
刘瑜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多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短匕,刘晟本能地往后一步,却没想到背后竟然是墙,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匕首直直刺上刘晟的胸口,半个刀身都没入了身体。
"正则!"
惊变之下,竹内侑希趁着陆艺华还未反应过来,肩膀猛得撞上去,陆艺华胸口一窒,嗓子眼瞬间便感觉到了腥甜的气味儿。竹内侑希硬生生将他撞得退了一步,陆艺华心中暗恨,着急刘晟的伤势之下也不再想起他的,枪把顺势朝竹内侑希砸过去。
刘瑜这时却已经挣开了束缚,看到陆艺华的动作猛得一惊,握紧趁着刘晟倒下时抢过来得枪就对着陆艺华扣动了扳机。
陆艺华不像是刘晟,对刘瑜有兄妹情谊,他哪能让一个女子就这么给撂倒了,拽着竹内侑希就挡在了身前,那一枪因为刘瑜情绪不稳并未射中,却还是将倒在墙角不能动弹,却依旧清醒着的刘晟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一连串得动作都太快了,四个人里谁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场面控制住,竹内侑希才发现刘瑜刚才那一刀是真的重了。
此时的刘晟虽然靠墙坐在地上,却更像是瘫在那里无法移动,面色惨白,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阿晟!"
看了看躲在一旁已经被刚才那一枪吓得不轻的刘瑜,陆艺华拽着竹内侑希走到刘晟身边,面色平静地蹲□去检查刘晟的伤势。
刘晟吃力地朝他笑了笑,陆艺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知道刚才的状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亲眼看到刘晟重伤,竹内侑希还是不太相信,他颇为复杂地看着为刘晟检查伤口的陆艺华,又看了刘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陆将军,你带阿晟先走吧,刚才那声枪响想必已经引来了人,上海毕竟是我们的地方,你回去后把阿晟养伤的地方告诉我,我不会让人去打扰。"
陆艺华的手一顿,垂目看着刘晟的伤口,状似思考,却勾起唇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竹内先生不觉得放了你,我太吃亏么?"
竹内侑希眉头一皱:"阿晟的伤可不能耽误,上海这地方没有我的掩护,你难道不顾阿晟死活?"
陆艺华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我只是觉得,放了你实在太对不起这一次这么大的阵势。"说完,他又接着道,"再说了,正则跟着我什么伤没受过,我就不相信他会折在这里。既然结果毫无变化,我又为何要放过你?"
竹内侑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面色却越来越冷:"我说陆将军怎么从未失败过,原来果真是慈不掌兵,阿晟跟了你多少年,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关系应该不止上下级吧?你真对不起阿晟的心思!"
陆艺华没有再理竹内侑希,他也没那么多时间理他,刘瑜会在这里发难不应该没有原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里会有一个敌方据点。竹内侑希有一点没有说错,那一声枪响恐怕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竹内侑希要去领盒饭了~~
45
45、后续 ...
"啊——"
"小瑜!"
锐利的刀锋划过喉间雪白的肌肤,前一刻的尖利叫喊在刀锋染血的瞬间戛然而止,鲜血滴下去,这一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刘晟眼前只剩下一幅画面:年轻的漂亮女子双目圆睁,盛满了恐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的虚空,最后软倒在冰冷的地上。
"小瑜!不要!"
刘晟猛的睁开眼睛,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陆艺华拎着饭盒开门进来时,正好听到那一声还有些无力的喊声。
怔怔地看着雪白的房顶,刘晟仿佛还未回过神儿。急步走到床前,陆艺华放下饭盒去瞧刘晟,只见刘晟面色还有些苍白,呼吸却不那么弱了,他伸手摸了摸刘晟的额头,烧也已经退了。
刘晟的视线转到陆艺华身上,陆艺华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了?医生原本说你可能会在这两天醒,我却没想到会醒得这么早,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刘晟依旧怔怔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艺华拍了拍额头:"看我都忘了,你先等等,我去让人叫医生过来。"
说完话,陆艺华站起身要往外走,刘晟瞬间回过神,一把抓住他的衣摆,陆艺华回头看他,刘晟张了张口:"……小瑜。"
陆艺华眯了眯眼睛,看到刘晟暗含着急的神色后,他才笑道:"放心吧,刘小姐很好。"见刘晟依旧不松手,陆艺华叹了口气,又道,"她真的很好,我先去让人叫医生,医生检查过再和你细说,如何?"
陆艺华打开病房门,外面就站着两个卫兵,见陆艺华出来,他们马上停止了正在说的话题,恭敬地敬礼。陆艺华朝他们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去一个把梁医生叫来,就说病人已经醒了,请他过来做检查。"
"是!"
陆艺华走回病房,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就领着四五个年轻医生进了病房,陆艺华让床边的位子让开,和梁医生点头打招呼,并将刘晟醒来时的状况说过之后,他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那几个医生围着刘晟,梁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问一些关于刘晟的感觉一类的问题,等其中一个医生按照梁医生的说辞记录完病人身体状况后,陆艺华送梁医生出门。
"好了,还好没问题。"陆艺华走到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他笑道,"那天的状况真是危险,下次可不能那么不小心了。"
"小瑜怎么样?"刘晟的话音还是很弱,说话都有些气力不足的样子。
听到他的问题,陆艺华挑了挑眉:"怎么,你醒来这可是第二遍问了,当时那种情况,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受了伤?"
陆艺华少有如此这般的样子,刘晟虽然着急刘瑜的状况,眼底却还是露出了笑意,他有些费力地握了握陆艺华的手,却被陆艺华顺势握住,抓到唇边吻了一下。
叹了口气,陆艺华看着刘晟说道:"放心吧,刘瑜怎么说都是你妹妹,她在你心中什么地位我也清楚,虽然她做那些事让我恼火,但我没要她的命。"
刘晟闻言松了口气,陆艺华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刘瑜没事,那天他的伤势太重,只撑到陆艺华在刘瑜脖子上划了一道就已经昏过去,至于刘瑜的伤势深浅,以及事情之后的发展他却不知道了。
担心的事情放下,刘晟这才注意到他所在的地方,这里明显是医院,从方才为他检查的医生,以及门口身着军装的卫兵看来,这里绝对不是上海。
"这里不是上海?"
"是重庆。"陆艺华回道。
刘晟虽然知道这里定非沦陷区,不然陆艺华也不可能为他治伤如此"光明正大",但一想到他竟然又回了重庆,刘晟还是止不住地诧异,他看向陆艺华:"怎么会是重庆,当时的状况……"
那种状况下,陆艺华自己离开上海或许并不困难,毕竟除了竹内侑希,敌方没有一个人知道陆艺华当时人在上海,但若让他带上一个受了伤的人,即使不是枪伤,在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后,也肯定不会容易。
陆艺华知道刘晟想问什么,就边说边将刘晟扶起来靠在床头,然后打开饭盒倒了半碗粥开始喂他。
刘晟这个时候连动一下都难,也就没有计较,一边喝粥一边听陆艺华的话。
"那天我本就没有打算对刘瑜如何,若非她那样什么都不顾,我也不至于做那些事。我去上海前虽然没什么目的,但随后我毕竟是为了情报站,竹内侑希既然自动送上门,我就没有放过他的理由。"陆艺华见刘晟咽下,又舀了一勺,然后接着说道,"竹内侑希一死,整个华北的情报站内准备叛变,却还未叛变的人就一定会惶惶不安,他们肯定会猜疑竹内侑希手里的名单是否暴露。这种情况下,只要戴笠不笨,他很容易就能将这些人揪出来。"
刘晟问道:"当时,我记得你还算计了汪兆铭,你从报社回来那天,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出了那件事,陆明提供的消息可正确?"
陆艺华点点头。
原来,王天木前段日子刚刺杀了维新政府外交官,正是被敌方注意的时候,上海情报站内部却还没有这个认知,他自己也未留意,依旧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
陆艺华却因为前世的经历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王天木早已经被人盯上了。之前,他曾与妘芳做过联系,那些消息经妘芳之手传到戴笠耳中。
去年年底时,王天木就与戴笠有所摩擦,再加上妘芳告知戴笠的消息并非毫无道理,他也就注意上了。如今的上海情报站虽然在王天木手中,但上海毕竟不是他起家的天津,里面多半都是妘芳任职时的下属和戴笠的嫡系,与外来的王天木多有不合,戴笠通过这些人调查消息完全不用经过王天木这个站长。
等到汪兆铭去沪,戴笠随后便将消息原原本本传给了王天木。
远在重庆的戴笠知道的消息,王天木身在上海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他自然觉得没脸面,再加上底下戴笠嫡系的扇风,羞恼之下,王天木为了搏前程就依葫芦画瓢地准备刺杀汪兆铭,然后在军统内部依功劳再次夺得戴笠的宠信。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其实是针对他的一个陷阱。
无论是始作俑者的陆艺华,还是一手策划了整件事的戴笠,他们其实都没有将希望放在王天木能够杀了汪兆铭上,汪兆铭虽然叛变,但他既然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刺杀经历得绝对不少,单是河内就有好些起,身边的防卫自然算得上强横。
戴笠如此做也不过是和陆艺华想法相同,能杀了汪兆铭自然好,即便不能杀了他,依照王天木的手段,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能拉上他身边的一个做垫背。
至于王天木本人的死活,既然他已经暴露,那么他就不够资格做情报了,即使戴笠同情他的遭遇让他做下去,那么作为一个暴露的上海站站长,他也会被敌方围追堵截,依据那些资料,一旦被铺,王天木极有可能叛变。
无论他叛变的概率是高是低,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期,军统内部都不能有一个满脑子都是重要资料的定时炸弹,那么他唯有一死。与其死得憋屈,还不如让他最后再亮上一把,还能够被当做抗战英雄纪念。
"我虽不在现场,但毕竟给他们提供了情报,妘芳事后将一些事也告知给我。"陆艺华说道,"汪兆铭确实被保护得很严,但王天木也确实不愧是军统内的三大刺杀高手之一,虽然没有伤得汪兆铭,却拉上了一个人,也算是值了。"
刘晟想了想,突然道:"难道是陈公博?"
"太聪明了,宝贝儿。"陆艺华一高兴,端着空碗照着刘晟脸上啃了一口,然后才将瓷碗撂下,转而又道,"不过王天木还真不是一般倒霉,这都给他安排好了抗战英雄的路子,没想到,他却非得往汉奸那边儿靠。"陆艺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你们算计他,还不行他逃出去?"
"他要真逃出去也算本事啊,可他这叫偷鸡不能蚀把米!"陆艺华嗤笑,"他刺杀汪兆铭后回去时安排的有接应的人,但那接应的人在接到戴笠的消息后,就会在王天木完成任务后趁其不备了解了他,但王天木命好躲了过去,被抓入76号后直接叛变,交出了上海乃至北平与其他几座城市的军统名单。"
说到这里,陆艺华有些庆幸:"幸好行动前戴笠早隔离了王天木,戴笠也早就做了准备,他的叛变不仅没有使情报系统伤筋动骨,反而拔出了不少心思不纯的人员,也算是他的功劳了。"
"这就算是机缘吧。"刘晟说道,"对了,你年前不是在关注什么因果报应?王天木这事,你倒是有什么感悟?"
陆艺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这是准备笑话我是吧?"
刘晟笑道:"我这不是觉得您有先见之明,早几个月都想到这儿了不是。"说完,见陆艺华有"动手"的趋势,刘晟忙换了话题,"对了,我这种状况怎么出了上海?"
陆艺华说了这么长时间感到口渴,就去倒水,喝了一口,说道:"还能怎么样,现在上海的小医馆里做了基本处理,带上医生、药和一些必须的简单设备,坐船离开得呗。"
陆艺华说的轻巧,刘晟却知道绝非如此,但他也没接着往下问,病房里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陆艺华放下茶杯,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抱住刘晟,小心地避过他的伤口将刘晟揽在怀里。
刘晟仿佛没有料到这个动作,愣了一下,才用双臂环住陆艺华的腰。
"下次不要冒险了。"将下巴搁在刘晟肩膀上,陆艺华轻松说道,"即使是亲妹妹那种情况下也要注意,更何况她不仅失去了记忆,还对你抱有杀心。刘瑜我放了,但竹内侑希却是死了,以刘瑜如今的身份,没了竹内侑希做依靠虽然不一定活不下去,但凡事都有万一。"
陆艺华扶住刘晟的肩膀将他推离自己,然后仅仅盯着他的眼睛:"万一刘瑜以后过的不好来找你,帮她我不反对,但你们不能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一段写完了~~接下来~~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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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卸职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晟的伤势也渐渐好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次伤了元气,刘晟的精神一直不大好。除了初回重庆时,由于休假时碰上那些事情延误了回来的时间积住公务而忙了一段儿,陆艺华便又闲了下来。刘晟的这种状况,自然也是瞒不过他的。
陆艺华暗自皱眉,未免刘晟多心再耽搁了治伤,他私下里去问过负责刘晟伤势的医生,那医生却只是说,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刘晟的身体底子不错,这次虽然伤重,但估计连病根儿都不会留。
至于陆艺华所问的精神,那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权衡之下,联系陆艺华的话,也只有说是,因为经历了什么迷住了心,过段日子等他自己想通或许就好了。
医生这么一说,陆艺华下意识就想到了上海时的事情,但是刘瑜现在活得好好的,妘芳也在职权之内尽了全力,给他们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刘瑜并未因为竹内侑希的死亡而被"家人"厌弃,反倒是因为竹内侑希死亡,她被查出有孕而得到了那边人的爱护。
左右思量之下,陆艺华实在不太明白刘晟精神不好的原因,想了想觉得他实在不擅长猜这些心思,陆艺华干脆撂下不提,只是每日里来医院陪着刘晟养病,不让他自己太孤单。
妘芳推开门进来时,陆艺华正与刘晟挤在一张床上看书,妘芳一看就笑了出来,提着做好的汤走进屋子,顺手关上门,道:"哟,我说咱们陆将军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人了,原来是在这儿享福呢!如今咱们可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正则这里倒是一块儿清净地。"
妘芳的这种腔调陆艺华早听得多了,刘晟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练,也不再是如当初刚毕业那会儿听到什么都面红耳赤,看到妘芳过来,他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和她打招呼:"芳姐怎么这时候来了,我听说情报处这段日子正忙得厉害,有时间还不如自己多休息。"
刘晟所住的病房很不错,是个单间,病房分两部分,中间用一道约一米宽的镂空隔断分开,外面是一间小的会客厅,里面才是病房。小会客厅里东西也算齐全,妘芳眼波一转,将手里提着的羹汤放在茶几上,这才转过隔断,进了那间病房,上上下下打量了陆艺华好些时候,直到陆艺华自己都认为自己哪里不对,低下头往身上看时,妘芳才一拍手笑道:"我说我听着哪里不对,原来是这样。"
陆艺华不明就里,疑惑道:"什么?"
妘芳道:"可不是不对么?你想想,正则可还要比你大一岁,连正则都要叫我一声芳姐,但你这个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的可没这么叫过我一次。"
陆艺华抬眼看着妘芳,笑眯眯道,"那是,我今年都三十了,叫你芳姐你不嫌自己老了?"
妘芳一噎,瞪了陆艺华一眼,啧啧道:"这么说也是,人正则比你还要大一岁呢,你瞅瞅,你都老成什么样儿了,叫我姐我都不敢答应。"说完,她转身又出去了,陆艺华见她坐在沙发上,也从床上下来。现在是白天,他一身衣裳本就穿的齐整,现在稍稍整理就出去了。
妘芳正拿着摆在桌上的一张纸看,见陆艺华出来,就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列了这么多东西?"
"哦,这个是古董。"说完,见妘芳撇撇嘴,陆艺华又道,"重庆这段日子虽然平安了些,但时不时的轰炸还有,正则如今伤势也稳定了,我想着先和他回绵城一趟,这些是要准备给我家老爷子的寿礼。对了!"陆艺华从他手中拿过那张礼单,问道,"今年你去不去?"
"寿礼!"妘芳一拍手道,"忙得我差点将这个事儿忘了,我估计没时间回去,况且照我的身份,也不方便参加那些宴会。与其以歌女的身份去给他老人家添堵,我还不如搁这儿办好礼物让你带回去。"
陆艺华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现在这个身份不比上海,上海那个毕竟不如现在这个招眼,全身而退很容易。我一直都没问,你怎么就选了这个招眼的身份做掩护?以后的路可想好了?"
"全身而退?我这次根本就没想过全身而退,等再做几年,我说不定就要退休,正是想到这里我才弄这么大动静。"妘芳不欲多说,转而问道,"你这么离开,难道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反正军务也不急,我也正好能歇歇。"
"军务不急?" 妘芳抬眼看他,"胡寿山如今刚刚坐上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的职,你这么闭着怕是不行吧?"
陆艺华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为什么不行?前一段我要休假那有正当理由,忙了一年,我总不能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一次回来,正则这么重的伤,我放心不下也情有可原,寿山想必也不会多想。"
妘芳皱眉道:"胡寿山与你关系好,他也了解你为人随性,自然不会多想,但你那位校长呢?"
陆艺华一愣,转头去看妘芳,还未等他说话,就听刘晟道:"委座要多想的话,说不定不仅对敬安无害,还会有利。"
妘芳不明道:"怎么说?"
刘晟道:"胡寿山得委员长宠信,算得上黄埔系兵权最终的一人,但敬安也不逊色啊,委员长虽信任他,却也只是只信不宠。敬安手中的权利如今看去,恐怕也是胡寿山之后第一人。"
说完,他见陆艺华面色恍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接着道:"敬安身在局中,或许想的不明白,但你想想,胡寿山得到那么大的宠信,军功也不逊色,再加上他又是黄埔出身,更是委员长最愿意提拔的浙江人,他虽然位高权重,但现在他可已经四十多了。"刘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今敬安才刚刚三十岁。
这一句话显然提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陆艺华突然发觉他将年龄这条忽略了。
因为活过一世的缘故,前世里陆艺华一样是少年高位,半辈子都握着兵权。临死之前他更是主政西南,政权兵权一手抓,猛的回到现在,升任集团军副司令的时间虽然比前世早了将近一年,但他真没觉得手里权利多大,也就不自觉地将这些事情忽视了。
算了算,陆艺华觉得,加上他那一众同学,他还真算是年轻的。
妘芳见陆艺华神色不明,看了刘晟一眼,又伸手推了陆艺华的胳膊一下,陆艺华这才回过神,见妘芳疑惑的眼神,他忽而道:"唔……我只是突然发现我还这么年轻啊。"
这一回,陆艺华的假批得比上次还要快。
胡寿山如今一门心思整顿地三十四集团军军务,陆艺华这时候离开对他其实也有好处。毕竟陆艺华的资历摆在那里,他这一走,胡寿山在三十四集团军就可谓是一家独大,再加上蒋委员长的支持,胡寿山所担心的状况并未出现,三十四集团军短时间内就做到了令行禁止。
因为此次请假时间过长,军务不可能等到他回来,陆艺华干脆辞了七十一军军长之职。
等交接完军务,准备离开前,陆艺华再次被蒋校长叫去黄山公寓问话。
陆艺华在路上猜了一路他这位校长找他到底什么事儿,从前几个月的盘尼西林,到最近发生的上海事件,他从头想到尾,准备了一肚子话,就是没有料到,蒋校长竟然会劈头盖脸问这么一句话。
"我听说你中意令伟?"
这位蒋校长什么时候都重视仪表,陆艺华每次来这里都是收拾了又收拾,此时他刚与蒋校长见过礼正襟危坐,却被这一句话震得差些站起来。抬头看了看蒋校长的脸色,见他不像是开玩笑,陆艺华想了想,试探地问:"校长,您,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蒋校长看了他一眼:"你前一次休假时,你师母就对我提过,我想了想觉得还行,令伟比你小了九岁,你要好好照顾她。"
陆艺华一个头两个大,他真没想到校长叫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个,听口气又像是决定了的,他不得已说道:"校长,我还没打算结婚。"
听出陆艺华话中的含义,蒋校长皱了皱眉头,看着他:"难道不是你说的中意令伟?"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陆艺华心念急转,最后一咬牙说道:"校长,我的一些生活作风,您应该听说过吧。"
蒋校长原本还只是疑惑,听他这么一说,瞬间黑了脸,骂道:"我家侄女儿还不如那些个戏子伶人一流不成?!"一口气说完,他猛地将手杖往地上狠狠戳了两下,"你身为国军将领,不思检点,任意妄为!竟然成天想着这些!身为家庭长子,又不能为弟妹树立榜样!你对得起谁!"
陆艺华听这话骂得过了,知道这位蒋校长确实气得狠了,忙从沙发上起来,立在一旁听训。此时,蒋夫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端着三杯茶走到客厅里,将托盘放下,又为蒋校长顺顺气,才道:"先喝茶吧,说了这么长时间估计都渴了吧。"
"哼!"
蒋夫人见状,转向陆艺华,问道:"听说下个月是陆老爷子的寿辰?"
陆艺华忙答道:"是,正好学生休假,也能够在绵城多陪陪父亲,这两年学生一直没时间尽孝。"
蒋夫人点点头:"待我们向陆先生道贺。"
"学生待父亲谢校长,谢师母。"
蒋夫人又道:"敬安今年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忙着连家都没时间回,今年空了,难道不把终身大事办了,也让陆老爷子高兴高兴?也能有个人能代你在父亲身边尽孝不是?"
陆艺华面上恭敬,却丝毫不松口:"这事不急,有句老话说的好,匈奴未灭不言家,国土尚未收复,现在就说成家早了。再说,学生也还念经,不急。"
陆艺华都这么说了,蒋夫人也接不下去,她想了半晌,实在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她可是听说了陆艺华与她家侄女儿相配的话,才起了这个心思,今天怎么这样?幸好她还未对人说,今天也不过是探探口风。
一顿饭吃的陆艺华非常难受,出了黄山官邸,陆艺华坐上车,前面的司机问道:"司令,回去吗?"
"嗯。"陆艺华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车子将要到医院时,陆艺华叫了停,自己走到路旁的小吃摊上买了几份特色小吃。剩下的路也不多,陆艺华就没坐车,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旁人后,一个人慢慢在路上走着,车子缓缓跟着他身后。
等过了那段小吃街,陆艺华正好想起了一件事,回头交代人去办,却在转身的片刻仿佛看到医院门口闪过一个身影,陆艺华下意识地定睛看过去,却发现那里根本没人。
摇了摇头,陆艺华接过那几份小吃,又对司机吩咐道:"你去司令部一趟,就说我离开前想要请胡总座聚一聚,请他务必于二十八号下午四点去好梦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要解决一个非常重要的感情问题~~
47
47、临行安排 ...
赵睿回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会彻底消失的时候,赵睿回来了。
赤白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病房,闲适地坐在病床边沿,陆艺华动作优雅地拿勺子在粥中搅了两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青花瓷碗放到床头的矮柜上。
然后,他看向站在镂空隔断边上的赵睿。
赵睿仿似还未反应过来,明显对屋子内的气氛不太适应,他看了看陆艺华已经丢开的粥碗,又看向已经和他打过照顾的刘晟。
刘晟此刻靠坐在床头,陆艺华刚才的动作明显是在给他喂粥。赵睿不太明白,即使他们俩的关系本就很好,但这种动作也太过亲密了。况且,依他看来,刘晟如今的气色很好,不像是连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的样子。
赵睿一时找不到话题,顿了顿,他将拎着的礼物放下,笑道:"没想到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刘副官竟然受了伤,怎么样,现在还很严重?"
刘晟道:"伤倒是没问题了,多住这两天也是怕出意外,倒是赵少校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赵睿一愣,随即看向陆艺华,见陆艺华没什么表示,他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不知道敬安有空没空?"
陆艺华显然没预料到赵睿竟然会找他说话,心中疑惑之下,想了想便点头:"正好,现在现在有空。"
听到陆艺华的话,赵睿又犹豫了一下,眼睛中有些挣扎,陆艺华心中一动,随即笑道:"如果真有事我们现在谈吧,过几天我可能要忙一阵子。"
赵睿看了陆艺华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他的说法,却依旧站在那里,没什么表示,陆艺华笑问:"是出去说,还是就在这里?"
"……出去说吧。"
起身离开前,陆艺华的手指在刘晟手背上拂过,明显有安抚的意思。
刘晟心中好笑,他虽然也好奇赵睿找陆艺华究竟有什么事,但他还不至于因此就产生不安。陆艺华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既然当初陆艺华那样对他说过,那就说明这个男人已经有了想要安定下来的想法,这种想法或许并不明显,但他既然说了就会做到。
赵睿与陆艺华的谈话并不平静,内容虽然无人得知,刘晟却能够稍稍看出一些。陆艺华回来时,面上虽然带着笑,眼睛内却是一片暗沉,刘晟吓了一跳,忙扶着床坐起来,将书撂下,问道:"怎么了?"
陆艺华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走过去将刘晟扶起来,这才松了松领扣,笑了一声:"能怎么,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倒是真逼着他走了这一步,他还挺委屈。"
刘晟皱了皱眉,他不否认陆艺华脾性不好,这个人虽然擅于隐忍,生气的时候却极易迁怒于人。这么些年,即使刘晟已经将他的脾气摸透了十之八九,如无意外的话,他还是很少在陆艺华生气时与他争论什么。
此时,刘晟却没有将话题拉开,而是就势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闻言,陆艺华眉毛一挑,视线在刘晟脸上转了一圈,这才笑了:"你可是很少问我这个,特别是像现在这种时候。"想了一下,陆艺华道,"你往常不都将话题绕开么?"
刘晟道:"这次我想问问,原本赵睿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事与你说,他——"
"他怎么?"见刘晟突然停了话,陆艺华问道。
"没什么。"刘晟想了想,又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逼他什么了?"
陆艺华眼睛内闪过些许兴味:"我只是想知道,赵睿起初背叛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回答与刘晟的问题看似并不吻合,陆艺华却明白他自己在说什么。
重生伊始,他对赵睿或许是留有真情,所以在将要"第一次"见面前会有期待。只不过,见面之后他就失了大半兴致,随后心血来潮地回顾往事,突然想知道,如果今生他与赵睿依旧发生了关系,却不像前世般被赵睿所迷惑,那么会发生什么?
结果很简单,陆艺华想,发生关系之后,今生的他已经无法温和地对待赵睿,虽然依旧纵容着他。事情果然变了一种方式,赵睿没有走前世的路。这一次,武汉会战之后依靠手中的职权前往敌后,与C党联系上,正式脱离M党,并未如上辈子一般留在他身边做C党的内应。
"他来是为了问我一句话。"陆艺华揽着刘晟靠在床上,"赵睿问我是不是喜欢过他。"陆艺华说这句话时脸上表情很奇怪,"前些日子,赵睿随政府官员离开武汉时,趁着没人注意他就偷偷走了,这次回来是为了还我开的那张特别通行证。"
刘晟笑了笑:"我还是很喜欢赵睿。"
陆艺华嗤笑:"喜欢他什么?天真还是单纯?"
"他很诚实。"刘晟道,"至少他在离开前没有做危害你的事情,离开后再与你作对也仅仅是立场问题,这就算不上背叛。"
陆艺华翻了个身,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做了危害我的事,然后以这件事作为加入C党的投名状?"
"你不是说,赵睿在绵城时,就已经有C党人与他联系?如果这是真的,那他真想着背叛你,就不会在兵荒马乱中,大老远地以一个M党军官的身份前去敌后,他直接与那人联系不就好了?与他联系那个人恐怕是C党的情报员,赵睿与他联系的话,恐怕就得留在你身边做内应。"
也就是说,这一世,赵睿对他有感情了,所以就没有留在他身边做内应。
这算不算是,重生一次的回报?
笑了笑,陆艺华没有再说话,伸手灭了灯:"算了,你说的比我想的清楚,赶紧睡吧,明天咱们一起回绵城养伤去。"
刘晟还是没有明白陆艺华方才在气什么,不过,感觉到陆艺华那股气已经没了,他也就不再多说,那些事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陆艺华与赵睿洗漱完毕时,警卫员已经将陆艺华事前收拾好的行李搬上了车,随便吃了点儿早饭,陆艺华看时间差不多了,边等着因为伤势得慢慢吃饭的刘晟,边对人吩咐道:"等今天下午四点过了,你再把我的卸职报告送去司令部。"
刘晟这时吃好了饭,问道:"怎么非要等到下午四点再送过去?"
"看看寿山的笑话。"陆艺华言语不详,只是道,"咱们今天下午走,四点的时候我们去一趟'好梦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刘晟心中好奇,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四点,陆艺华命令司机将车停在"好梦来"门口,对司机吩咐道:"等会儿你看这点儿,胡司令来了之后,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来了十几分钟,只不过临时有事得出去一会儿,让他稍稍等等。"
司机应下之后,陆艺华与刘晟两人在好梦来对面的咖啡馆坐下,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看。
一杯咖啡还未喝完,刘晟就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陆艺华那辆车旁边,身着军装的胡寿山从车里下来,四处看了看,他走到陆艺华停在路边的车旁,叫司机下来说了两句话,司机照着陆艺华吩咐的话说完,胡寿山拍了拍那司机的肩膀。
眼见胡寿山进了"好梦来",陆艺华这才对刘晟笑道:"咱们再坐一会儿,好戏等等就开始,可惜咱们若是不想火烧到自己,就只能看个开头,精彩的部分怕是不能看了。"说着,陆艺华眼前一亮,拍手道,"好了,这下子演员都到齐了。"
刘晟顺着陆艺华的视线看去,之间"好梦来"门口又停了一辆敞篷军用吉普,身着灰色西装,系着领带,梳着大背头的孔二小姐从车上下来。等"好梦来"的经理将孔二小姐恭恭敬敬地迎进去,刘晟这才明白陆艺华那句"看戏"的意思。
此时,刘晟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已经能够行走,但毕竟身体还弱,再加上今年五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凉,刘晟即使在屋子里也没有脱□上的大衣,陆艺华琢磨这时间差不多,便扶着刘晟出去,坐进车子刚离开一会儿,就见孔二小姐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好梦来"内骂了好几声,甩上车门就扬长而去。
胡寿山喝了一口茶,也不管小心翼翼地站在身旁的经理,径自打着拍子听着正在播放的唱片。那位经理拿着帕子不时擦擦额头,原本闭着眼睛的胡寿山突然道:"孔小姐是半个月前定的包厢?"
"是。"
胡寿山又问道:"与她谈话的那个人知道是谁吗?"
经理点点头:"知道,是一个美国来的商人,听说要在咱们这里找代理商。"
胡寿山想了想,睁开眼看向那经理:"他们吵架前态度如何?"
"这……"经理有些为难。
胡寿山将手里的水果刀扔在桌子上,冷笑道:"怎么,你们能听他陆敬安的做监视,我就不信陆敬安不是为了让你们将这些话告诉我!"
"胡司令说哪里话!"经理赶忙道,"陆先生确实来过我们这里,您也知道,他与我们这里的妃烟小姐极熟,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还是要帮帮忙的。"
胡寿山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前几次来,那位美国商人就不怎么耐烦孔小姐的样子,陆先生只是让我们将包厢定在了孔小姐的边上,说务必让您能够及时过去劝架。"
"司令。"等经理走后,钱终成关上包厢门,走到胡寿山身边,放低了声音道:"陆敬安到底什么意思?"
胡寿山没有说话,屋子里只剩下唱着曲子的娇柔嗓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钱终成不解的目光下笑了出来:"这个陆敬安,走了还不安生。"
"司令?"
胡寿山摆摆手打断钱终成要说出口的话,起身笑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件顶好的古瓶?你回去安排一下,陆家老爷子寿辰时替我送去做贺礼。"
钱终成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面上却丝毫不显,应道:"知道了,回去我就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儿们,俺回来了!挨个儿摸~挨个儿亲~=3=
恢复更新,那啥五一前那一天回来晚了米有时间更,
五一俺一个没忍住又跑出去玩了,看到这几天没什么重要的课干脆玩到今天下去才回来~捂脸。
PS:俺到现在都记得,俺第一次逃课时的激动心情,话说还俺乖宝宝的生活啊!XD
PS又PS:宝贝儿们发现米有,V章的水印比以前稀了~~~
48
48、过寿了 ...
张乾林接到胡寿山的邀请时,他正在忙着准备与盘尼西林有关的文件,看着手中那张镶边的蓝色请帖,在办公时一向严肃的张乾林难得与助手开了次玩笑:"你说前些日子胡总司令在好梦来见到孔小姐时,他是什么心情?"
助手问:"那我给胡司令发去回函确认?"
张乾林摇摇头:"算了,还是我亲自给胡司令通个电话。"
绵城的陆宅,陆艺华接到胡寿山送的贺礼时,只看了一眼便撂到了一旁。
看着管家将那只外表古朴的瓶子拿走,刘晟问道:"胡司令送这个来做什么?"
陆艺华拿起茶喝了一口,道:"盘尼西林那事儿还记得吧?寿山与乾林说了不止一次,但那时候盘尼西林这四个字儿实在太敏感,乾林真同意了他,说不定就会出事,也就一直吊着。但你也知道,寿山也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主。带兵这么些年,脾气可是涨得厉害,张家再如何厉害,他却不一定能看在眼里,能看在我这个同学面子上,一次麻烦都没给乾林找就算可以的了,卖他一次人情总比给了旁人还落下埋怨要强。"
"盘尼西林?我记得孔小姐争得厉害,这段日子乾林倒是说,孔小姐频繁与那位查尔斯先生的助理联系,只不过那边一直没有松口。这一次,如果乾林答应了胡司令与他分代理权,孔小姐那边恐怕不会善了。"
"那如果乾林并未分代理权,而是查尔斯先生因为与寿山投缘,所以增加了盘尼西林的在华代理呢?"陆艺华反问,随即又解释道,"那天我让寿山去'好梦来'等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乱说话,你可别忘了,那里除了寿山唯恐避之不及的孔小姐,可是还有一个,"陆艺华伸手点了点书桌,说道,"——握着盘尼西林代理权的助理先生。"
负责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盘尼西林代理权的,是来自美国的查尔斯先生,这位查尔斯先生早年曾与妘芳交好,是那种非常好的挚友,自妘芳告知他有一个朋友想要中国的代理权,这位美国绅士就去调查了张乾林。
作为川中大户的张家自然让他无可挑剔,无论是资金和人脉关系,还是销售渠道都非常不错,查尔斯自然乐得做顺水人情,也就同意了。不过,他手中自然不止那一份代理权,中国太大,又正是战争时期,盘尼西林的消耗量非常惊人,作为一个会做生意的商人,查尔斯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不过,他来中国是为了挣钱没错,但要他为了几万大洋,就将代理权卖出去这事儿他还真的做不到。对于这位孔小姐私下送钱送美人,却从不在正面上使劲儿的做法,查尔斯非常不屑。
在这个古老的国家,他已经待了将近一年,查尔斯自然也隐约地挺过胡司令与孔小姐之间的那点儿事情,不过相对于这些,他倒是对好友口中那位年轻的陆将军更加好奇,听说这位将军曾经在他的国家待过很长一段日子。
"你说敬安?"妘芳诧异地看着查尔斯,这个美国男人长的非常英俊,身材又魁梧挺拔,若非很多传统的姑娘如今还有些不适应外国人的长相,查尔斯估计会成为许多小姐的梦中情人。
查尔斯的中文说得异常流利,虽然口音还很重,但却没有表达上障碍:"听你口气,陆将军像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很好奇,他小时候在美国住过么?"
"嗯,住过,还住过好几年呢。"妘芳笑道,"我这可是第一次听人说敬安不错。"
查尔斯疑惑道:"难道不是?"
"嗯,你见着他或许就明白了,敬安这个人——"妘芳笑着耸耸肩,没有说下去。
这倒是让查尔斯的疑惑更重了,虽然因为盘尼西林的缘故,他时常与张乾林联系,但即便他与陆艺华的这两个好友关系都不错,他却没有真正见过陆艺华,这时候听妘芳如此说,他心中非常好奇,想了想,查尔斯又问道:"我听说陆将军的父亲,陆老先生五月末要办寿宴?陆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妘芳拿着小勺搅了搅咖啡,答道:"陆伯父喜欢的东西不多,就我所知,也就各种玉石他还能多看两眼。"
于是,被引起了好奇心的查尔斯,就在陆家老爷子寿辰的前两天,亲自带着搜罗来的玉质镇纸来到了绵城。
"什么?"陆艺华看向恭敬地站着的管家,"你说查尔斯先生送了贺礼来?"
"是的。"管家答道,"二少爷已经前去迎接了,这次是查尔斯先生亲自带着贺礼来的,老爷听说妘小姐与查尔斯先生关系不错,就让通知您,您如果闲的话,就去接替一下二少爷。"
就这么一点儿小事,陆家老爷子就要通知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陆艺华自回到绵城就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整日里窝在陆宅从不出门,最多也就是实在闷了,便拉着刘晟去家里的小靶场打上几发子弹,连动物他都没打过,可谓是将"因病卸职"这个理由做到了极致。
陆艺华对迎来送往向来厌恶,陆老爷子也不好逼他,还就真让他这个陆家大少,在五月末这个旁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里,闲的差点发霉。
听了管家似有深意的话,躺在阳台的藤椅上,陆艺华连动都没动,只是看似无力地摆了摆手:"方叔去告诉父亲,就说敬安实在有心无力,现在旧伤复发,虽然屋子里闷得厉害,但为了不在这时候再给父亲和二弟找麻烦,我还是待在自己屋里吧,让他们放心招待客人。"
老管家显然料到这位被他看着长大,却也实实在在好几年没认真观察过的大少爷竟然会这么说,他怀疑地看了看陆艺华有气无力的手臂,正准备说话,就见卧室的房门又开了,那个常常跟着陆艺华回来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老管家停住将要说的话,朝他点点头:"刘先生早。"
刘晟也笑了笑:"方叔早。"随即,他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人,道,"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说话。"
"没有,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老管家笑得很温和,然后向陆艺华道,"老爷的话已经带到了,虽然还是大少爷的身体重要,不过大少爷若是嫌闷,老爷子说您大可以出去转转,您不想接待那些客人就大可绕道走,谁还规定您必须和他们说话不成?再说了,这两日也没什么重要的客人,开宴那天您到场就行了。"
被一言道出了心思,陆艺华讪笑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起身送老管家出去:"敬安晓得了,还请方叔在老爷子面前多美言几句。"
方叔是陆家的老人,如今虽然担任着管家的职位,却很少管事,常年都跟在陆家老爷子身边侍候。这位老人在陆家有着不低的地位,再加上他对陆家一众小辈非常和善,连带陆敬安在内,除了陆老爷子之外,所有陆家人对这个方叔都很尊敬。
老管家替陆老爷子来了一趟后,陆艺华终于还是没有出去帮忙,毕竟,大家族内的事情向来不简单,陆老爷子让他出去不过是因为怕他多想,但他还真不能不多想。
这类聚会的负责人向来都是陆家二少,他这次虽然回来的早,但却没有出去应酬的心思,不然让人起了旁的心思就不好了。
陆艺华毕竟不是陆家家主,即使他如今拥有的权势绝不再陆家家主之下,他做事也不能越过他的弟弟,不然就是一顿口水官司,即便他们之间兄弟情谊再深,陆艺华也不想拿这些做筹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这些都是陆艺华自己想的,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他懒得出去应酬,这位陆家大少是出了名的不好俗务,除了带兵打仗枪械军火,旁的就没什么是他喜欢的。
嗯,或许他还喜欢美人?
只是,这句话也只有那些熟知陆艺华为人的人才会在心里嘀咕一句,绝没人会说出来找不自在。在他们看来,陆艺华这阵子着实收敛了不少,没传出一丁点儿艳闻。这怕是要被家里逼婚了,其中不少人都这么想,甚至还有人就此问过陆艺华,他也不过是笑而不语,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留了一堆疑惑不解的人。
无论陆艺华怎么躲闲,陆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还是到了。
这一天,陆艺华起了个大早,为了避免太过显眼,陆艺华只是捡了一件新做的西装穿在身上,正好与刘晟那一套灰色的是一个风格。两个人都是风里来血里去的军人,身材相貌气质都是顶尖,往一块儿一站,连路过的陆承安都都觉得和谐。
陆艺华坐在自己休息室的一张椅子上,刘晟则正对着镜子整理衣服。
陆承安从他家大哥的休息室门口路过时,就见陆艺华一脸满意地看着刘晟,陆承安停住脚步拐进了陆艺华的休息室,也顺着大哥的视线瞧了瞧刘晟,笑道:"刘大哥这身衣服不错,和大哥站一块儿都将我比下去了。"
"比下去了才好。"陆艺华起身帮着刘晟将领带正了正,也不管一旁站着的陆承安,最后才道,"二弟啊,今天这关你帮大哥过了,大哥来日一定报答。"
"我不帮忙您也能过得了。"陆承安显然不同意自家大哥的说法,"别说您了,就是父亲早就对您的终身大事急了,这下子刘大哥还是父亲喜欢的,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你帮忙就对了,这忙你帮了,大哥我就把你一直念叨的那副画送你做谢礼,怎么样?"
"那好。"陆承安拱了拱手,"那我先出去待客,就不打扰了。"
刘晟从刚开始就一直沉默,他这几天虽然觉得不对,却没想到陆艺华是这个打算,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刘晟皱起眉头:"今天是伯父寿辰,现在说……"
"没事。"陆艺华笑了笑,"就是要今天说,指不定父亲还高兴呢!"
刘晟还是有些犹豫:"还是换一天吧,寿辰上出事总不好。"
"放心。"陆艺华揽住刘晟的腰,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寿宴完了咱们再去说,那时候父亲高兴,再说有承安在一旁帮衬,绝对没事,没放心就好了。最不济,父亲还那么喜欢你,而且对我的事,他老人家恐怕早就有了准备。"说着,陆艺华突然笑了一声,"估计在他老人家心里,你能看上我,还是我的造化呢。"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次绵城的事情结束,俺就要开战争篇了————→远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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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撞破 ...
陆家在绵城属于外来户,背景再如何深厚,根基也不在这里,但这一次毕竟是陆老爷子六十大寿,该有的排场还是一点不缺,整个场面虽比不上未离开上海前,但前来贺寿的人却能顶的住场面,绵城毕竟离重庆较近。
五月二十七这一天,装扮一新的陆宅正门大开,道路两旁站着衣着整齐鲜亮的仆人,这些仆人不时将前来贺寿的宾客迎入宅院。陆承安早已经下楼去陪客人了,陆家老爷子也在宴会开始前就到了厅里,待与一个熟人寒暄完毕,陆老爷子踱步走到二儿子身边,与二儿子正在接待的客人说了两句,等人离开之后,他才皱着眉问道:"我怎么一直没见你大哥?他去哪里了?"
陆承安四下一扫,果然没有看到陆艺华的身影,他道:"或许是还在自己院子里吧,我来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想来是临时遇到了问题,可能过会儿就到了。"
陆老爷子"哼"了一声:"我看他是不想来,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兔崽子一点儿麻烦都不想沾,都三十了,还是这么个样子!"
陆承安眼珠一转,便扶着陆老爷子的胳膊,边往一旁人少一些的地方走边说道:"重要的客人还没有来,现在让大哥下来也是应付这些,还不如让他歇歇。再说大哥好不容回来一趟,往日里风里来血里去的,好日子没过过几天,一回到家里自然会放松些。"
"你倒是会替他说话。"陆老爷子朝一个路过他们的客人点了点头,拄着手杖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对了,我听说查尔斯先生来此是为了见敬安?"
陆老爷子与陆承安现在站的地方虽然还是宴会大厅,但却是专门划出的一块儿供主人家休息的,在这里既可以注意到宴会厅,又可以放心谈话。
陆承安点点头说:"是有这个事情。妘小姐先前来过电话,张家能拿到盘尼西林的代理权多半就是因为这个查尔斯先生,不过听妘小姐语气,他这次来倒是真没有事情,可能是从妘小姐口中得知了敬安的一些事,觉得好奇,所以就接着您办寿宴,前来看看。"
陆老爷子看向陆承安:"竟然会是这样?"
陆承安道:"八九不离十,妘小姐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但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
陆承安以为说到这里也就算了,他却没料到陆老爷子会因为他这句话胡思乱想,把这件因为查尔斯简单的好奇心而发生的原本并不大的事件,联想到了他家大儿子身体的"隐疾"上。
在陆老爷子看来,好奇?能有什么好奇?还不是听说了他家大儿子喜欢男人……
这算是一个误会,陆艺华并不知道。终于拖到不能再拖,陆艺华略显无奈地与刘晟一起进了宴会厅,马上就被一些人给围住了,连着喝了好几杯酒赔罪,陆艺华这才趁空抽身出来,但是还未等他松口气,就又有人找了上来。
"这位就是陆将军吧?"
陆艺华不得不转身看向来人,一头金色的头发,配着细框的金丝边儿眼镜,查尔斯是一个英俊且带着文气的外国男人,相比于商人,他更像是陆艺华曾经见过的那几个美国记者。
稍稍谈了几句,陆艺华便起了兴致,他问道:"查尔斯先生是说,你在重庆的时候,妘芳告诉了我父亲的寿辰?"
查尔斯道:"是的,当时我们偶然谈起中国的形势,妘就说起你这位令她感觉到骄傲的朋友。不过有一点不好,妘实在太忙了,我都不怎么能见到她,只是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做歌女?"
对这个问题,陆艺华只是笑了笑,并未做出回答。
查尔斯不可能知道妘芳的身份,妘芳的档案属于绝密,非必要不能外泄。如今查尔斯也不过是认为,妘芳是因为上海沦陷才不得不来到重庆躲避战火。而妘芳既然做了歌女,自然就要有一个叫的出去的艺名。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妘芳为什么会舍弃平静安稳的生活,非要去做一个歌女,虽然来中国时间不长,但查尔斯既然能够说得上一口流利的英文,他自然对中国文化非常喜爱,也就明白再这里歌女实在不算不上一个体面的工作。
宴会结束时,陆艺华难得的心情好,连同样出门送客的陆老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儿子几眼,以往只要让陆艺华参加这类宴会,虽然他不会失礼于人前,但结束后却少有高兴的时候,每次都是一副让人牙疼的表情。
"难得查尔斯先生那么有兴致,与我谈了近两个小时。"陆艺华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佣人,"若非他一直在我身边坐着,我猜着这一次宴会我觉得轻松不了,看父亲的样子,绝对是想要我过去应酬的,这下子好了,除了几个必要的客人,我竟然能够从头闲谈到结束,真的是碰上运气了。"
"查尔斯先生难道就没事?"刘晟问道。
"他这次可能真是来绵城玩儿的,妘芳对我说时,我也认为他是借着这个由子,来绵城可能是有事,但即使真有事,既然他方才没说,那估计就不是要找我们,旁人的事咱们没必要去管。"
说着,陆艺华示意佣人可以出去了,便与刘晟一起到了书房。
刘晟出身上海刘家,虽然刘家已经不在了,当年的家底多数也已经抵押还债,但是作为刘家唯一的儿子,刘晟手里还是有一些存货的,这些东西是刘家祖上传下来的,相对于那几件国宝古董,他手里这些才是刘家真正的传家宝。即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刘晟都从未想过将这些卖了换钱。
这一次,刘晟为陆老爷子准备的贺礼,就是出自这里面的一柄出自清朝中期的金玉如意。陆艺华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刘晟,盒子外面由绣着金色祥云纹样的红色绒布包了一层,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质地。
刘晟接过来,看了看,又将盒子放在了书桌上。
"怎么?"陆艺华问。
"没什么,只是单单弄件这个是不是太薄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最喜欢这些玉石质地的物件,你送这个最好不过。"陆艺华掀起盒盖子瞅了一眼,"再说,就是我这个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明白的,都能看出这柄如意不一般,这礼绝对不薄,再众就生分了,父亲他不一定高兴。"
刘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几天要说的话不一般,陆艺华虽然名声不好,但刘晟却从不这么觉得。他自己父母不在了自然不需要介意,但是如果他们还在,刘晟再如何喜欢陆艺华,他估计也会一直瞒下去,陆老爷子对他好,那不过是因为看他是晚辈,若是知道自家儿子要与一个男人过下去,心里绝对不好过。
"别担心了,总要走这么一步。"陆艺华走到刘晟身旁轻轻抱住他,"或许你就那么想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在我身边?现在定下来,等将来我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能照顾照顾父亲,还是说你不愿意?"
"什么出事?"刘晟一时没反应过来陆艺华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就反问了一句。
陆艺华心中高兴,收紧抱着刘晟的手臂,对着他的脸使劲儿亲了一下:"没什么,能出什么事?你要紧张的话,咱们再出去转一趟?"
陆艺华抱着刘晟说一些话来缓解他的情绪,但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
以前他身边人再多那也不过是玩玩儿,所以他从未有什么紧张情绪,陆老爷子也就是在最初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事儿时震惊了好些日子,以后看他没做出过什么丢了家族脸面的事,就没有再管过他。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要与一个男人过,这与之前的事情有着本质的差别。
心里没底,刘晟被他开导了半天还是紧张,陆艺华忽然就觉得不太公平,一个用力抱住刘晟的腰,将他带到两步之外的沙发上躺好,然后翻身压了上去,顺着额头一路吻到嘴唇,离开前又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才恨恨道:"我顶着压力开导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打退堂鼓?"
刘晟动作顿了顿,复又伸手回抱住陆艺华,这才将下巴抵在陆艺华颈窝儿上,避开了陆艺华一直盯着他的视线:"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况且,我真觉得其实咱们一直那样也挺好。"
"哪样?"陆艺华蹭了蹭刘晟的脸颊,晃了一下神,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才笑道,"还是确定下来的好,省的你胡思乱想,也避免了我一时意乱情迷又把持不住,我对自己可是不大放心,确定下来后,你也好放心大胆地看住我。"
刘晟没有接话,陆艺华干脆就抱着他翻了个身,让刘晟趴在他身上。陆艺华书房这张沙发面积不小,但要让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却显得勉强了,何况他们两个的身材都算不上娇小。
过了一会儿,刘晟渐渐将那股犹豫压了下去,这时陆艺华正好吻到他的唇角,刘晟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未阻止,两个人开始只是觉得这气氛不错,谁知道越往后动作越过火,后来险些停不下去。
刘晟的外套早就脱了下来,衬衣扣子也被扯掉了一颗,陆艺华更是光裸着上半身,就在刘晟觉得这地方不对要停止时,突然感觉一一阵清风吹了过来。
陆艺华光着上身,感觉自是要比刘晟灵敏,脑子里电光急闪,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看过去。
刚才进来时,他想着拿了那柄如意就出去,所以就没将门关严实。现在,原本只开了条缝的门已经完全打开,陆老爷子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陆承安也是难得的一脸严肃。
陆艺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翻身站了起来。
刘晟此时也已经注意到状况,先不管现在如何想,他已经退到了一边站着。随手拉起刘晟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披起来,陆艺华恭恭敬敬地起身叫了一声:"父亲。"
陆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屋子内的状况:"赶紧收拾收拾,我在书房等你。"说完也不等陆艺华辩驳,转身走了。
陆承安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张了张口,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原本敲了门,谁知道大哥你竟然没关,从你们……从那时候父亲就站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果然隔了这么些天没有写,俺手生了~~~泪奔~
50
50、传家宝的作用 ...
陆承安对着自家大哥叹气,他原本是与老爷子在书房里谈公务,公务处理完之后又开始闲聊了一些家常,就是希望大哥过去坦白的时候,老爷子能够有一个好心情,那件事也可以顺利一些。谁又会想到,陆承安这边刚提起大哥,陆老爷子就提议去陆艺华的院子看看。
陆艺华所在的院子在陆宅住院旁边,离得不是很远,院子内是一栋比主楼要小很多的三层小楼,陆艺华的书房就落在二层最里面,这还是当初搬来绵城时,陆老爷子亲自给他挑出来的地方。
陆艺华当时正是动情,将房门未关严实这件事落在了脑后,陆老爷子来时的敲门声他自然也是没有听到。陆老爷子见屋子内声音不对还疑惑了一下,伸手推开门却看到那样一副让他惊呆的情事,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毕竟,陆老爷子虽然知道自家儿子喜欢的是男人,但这如何喜欢,又如何生活这些事,作为一个传统的人,他并未亲眼见过。像今天这样,突然遇上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冲击力还是过大了。
陆艺华觉得老天实在对不住他,他自觉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有些事情做的不地道,但感情上的事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反正到结束时的最终结果往往都是两厢情愿。现在,他好不容易想定下来了,想安安稳稳地与之过日子的那个人又正好是父亲喜欢的,陆艺华觉得没有事情比这更让他高兴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原本良好的情况急转直下,老爷子撞破他们之间的亲热。这要在他坦诚之后撞见还好一些,如今这个样子,说不定就会在老爷子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希望不会因此破坏了正则在父亲心中的形象,收拾完自己,陆艺华与刘晟又说了两句话,然后才在刘晟一脸的担心中,出了书房。
陆老爷子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他儿子终于长大了,终于不再做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了。来绵城之后,陆老爷子生活简单了不少,将陆家大半的生意都交给二儿子之后,他就开始注重起养生来,每日里养花钓鱼,有兴致的时候再出门看看风景,日子过得要比在上海时轻松得多。
况且,在上海他可是有一群老朋友啊,那群人每次聚会都要拉上他,然后就是非常一致地得瑟他们的儿孙满堂,每每让老爷子都气愤不已。现在好了,虽然他是注定了不可能抱到大儿子的孙子了,但这个心理准备他都已经做了十几年,再说承安媳妇儿生了孙子了,他觉得再计较也就太没意思,人老了还是要过和美的日子。
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陆老爷子对儿子依旧没好脸色,淡淡地道:"干站着做什么,还要我请你你才坐下不成,也不看看现在多大年纪了。"
陆艺华听到老爷子的话也只当他是最后的挣扎,面对这些问题确实不容易,陆艺华自觉很能理解老人家的想法,恭恭敬敬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随即他感觉到嘴巴里一阵发苦,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陆老爷子越发看他不顺眼,嫌弃道:"你怎么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陆艺华低头听训,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他觉得除了喜欢男人这点不能让老爷子满意外,他完全算得上一个好儿子了,事业有事业,孝心有孝心,好不容看上个人还能回来恭恭敬敬地请示老人家,他不错了。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丝毫不显,陆艺华看老爷子的茶杯空了,拿了茶壶动作熟练地倒水。
陆老爷子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自家儿子全然不接话,这不行,他随即将手杖往地上使劲儿一戳,道:"怎么,就这么听不进我的话?现在还没怎么呢,等我再老了,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啊?!"
陆老爷子这完全是没话找话,附带着故意找茬,陆艺华从最初的忐忑里走出后,心情一旦静下来,随后就听了出来,他心中好笑,却还是配合着陆老爷子演戏,老人家玩儿一回不容易,得让他尽兴,不然往后若想到今天,还不一定会怎么折腾他呢。
"父亲,您可不能这么说,我这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怎么好意思上房揭瓦啊,您是在太抬举您儿子了。"想着想着,陆艺华心中大定,略显僵硬的语气也顺了不少,听得陆老爷子只瞪眼。
又赔笑着听了一会儿训,陆艺华这才从背后摸出一个红绒布包裹的盒子,陆老爷子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向沉迷,盒盖子刚一打开,眼睛就亮了起来。
看着这情景,陆艺华松了口气,将盒子推到老爷子眼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些,这才开始解释这金玉如意的出处,以及一些伴随着它的故事。
说完,他又似无意间加了一句话:"这是正则家的传家宝之一,他说您往日就极照顾他,将他当儿子看的,这一次碰上您的六十大寿自然要送些东西,平常的东西您也不一定看得过眼,又知道您喜欢玉石,就将这枚如意找了出来,正好寓意也好,送您做寿礼最是合适。"
陆艺华这话说得不着痕迹,若非陆老爷子刚刚撞上了那事,又一直在等着自家儿子开口说情,他还真不会注意什么,估计也会将这当做是小辈们的孝心,虽然说如今也算是孝心,但陆老爷子却认为这样不行,不能让儿子觉得过关太容易。
想到此处,陆老爷子就收回了视线,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问道:"你这是要求情还是想要如何?"
陆艺华不大明白自家父亲态度怎么又变了,但这时候他也不太敢插科打诨,只好规规矩矩地做好,收起了那副万事不在意的样子,换上严肃正经的表情,对陆老爷子说道:"父亲,我和正则的事情,还请您听一听再下结论。"
陆老爷子倒是诧异了一下,他的儿子他了解,这是他最喜爱的孩子,也是他花费了最多心血的孩子。陆艺华的其他几个弟妹,他都是将其交给佣人养着,他也就是在工作之余去看看,这才是大家族养孩子应有的样子,但也确实隔住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情意。
而陆艺华却不一样,他是陆老爷子的第一个儿子,小时候又因为陆家夫人的缘故一直养在身边,从小就与父亲争母亲,母亲离开之后更是被父亲带在身旁,一刻都不曾离开,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
当时陆家夫人生下孩子后去世,陆老爷子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大女儿是他以往的情人所生,他娶夫人时,大女儿已经能够记事了,自然不会与夫人多么亲近,态度最多算得上恭敬,而陆夫人也是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除了衣食住行从不短缺外,很少去主动关心这个便宜女儿。
剩下的孩子,除了大儿子,其他两个都太小没有记事,也只有大儿子一个人对母亲死抱有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几乎于陆老爷子一样,让当时的陆老爷子难得清醒地认识到他还有孩子要负责。
当时,陆夫人的死对陆艺华打击很大,他小时候是一个很开朗的孩子,见谁都喜欢笑,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性格改变了,等陆老爷子从悲痛中回过神儿,发现儿子的改变时已经晚了,他只能将越发沉默的孩子带在身边,忙得时候坐在儿子身旁看文件,闲的时候就和儿子说说陆夫人在世时的事情。
那段日子里,陆家仿佛就只有这父子两个人,其他人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经历了这些,两父子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这个儿子从来不怕自己,除了谈公务的时候一本正经,他很少在自己面前做出如此正经严肃的样子,陆老爷子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之前,他虽然对儿子与刘晟的事抱着积极的态度,但难免会有怨怼,虽然无法因为这个就做出阻止,但还是想要难为他一下,也算是出自于对养儿子养这么大却来给父亲添堵的感慨。
而现在看到儿子这样,陆老爷子难过之余,也突然觉得欣慰,叹了口气,他摆摆手:"出去吧,让我静静。"
陆艺华进来时已经感觉到父亲的抵触其实不大,这才随着父亲的话胡乱说说,这时候陆老爷子突然有些疲惫地让他出去,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面色变了好几变,他才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父亲,我和正则——"剩下话毫无预兆地被陆老爷子看向他的视线堵了回去,陆艺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已经三十岁了,除了私生活实在有些乱,其他方面都能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骄傲。抬头看到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老爷子欣慰之余,也有些生气,最后却还是缓和了心情,笑道:"怎么,还想在这里让我后悔决定不成?我都收了人家的传家宝,还能如何为难你们?"
陆艺华没想过如此容易就过了关,一时间愣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事,可能没时间上来,所以就现在更新了。
晚上九点回来看评论啊,宝贝们!群摸~~~
51
51、人言 ...
第二天陆艺华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与刘晟一起去主院儿餐厅吃饭,刚坐下没一会儿,剩下的几人也都到齐了。几个兄弟姐妹连同家人坐在一起闲聊,主要还是在说昨天的寿宴。就在这时候,陆老爷子领着方叔下了楼,一眼看过来,见到儿女们到得齐,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等这些人安静地吃晚饭,陆菡与丈夫商量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就见陆老爷子扫了一眼餐桌,疑惑之下,陆菡顿住起了一半的动作,又坐了回去。
等陆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地喝了口茶,众人才听他说道:"既然都回来了,也就别急着走,安安生生在家里呆几天,正好我有事情要宣布。今天你们都还累着就算了,好好养养精神,等明天晚上咱们开个家宴。"
陆艺华心中一动,转头去看自家父亲。
果然,陆老爷子接下去便宣布了陆艺华与刘晟的事情。除了事先已经知道这件事的陆承安,其他人显然都被惊到了。陆艺华也不在意,笑着与刘晟一起谢过父亲,又打趣这刘晟同样叫了父亲,这才算完。
家宴当天一早,刘晟和陆艺华两人就被陆老爷子叫去了花园,陆老爷子上了年纪后就喜欢侍弄花草,刘晟小时候又是经过父祖熏陶的,虽说如今已经不大玩这些,手上的技艺却还是没有全部忘了,和陆老爷子说起花鸟来,也算是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但一旁站着的陆艺华可就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些花草鸟鱼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出国之前,陆艺华是由自家父亲手把手教的,但那也只是让他对字画方面有所擅长,这些怡情的事物他却是不了解。
这个花园是当初搬家时,陆老爷子亲自着手办的,收拾得非常漂亮,花园一角有一间石柱砌成的亭子,亭子中央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几盆陆艺华不认识的花草,陆老爷子正兴致高昂地拉着刘晟讨论。
陆艺华不懂这些,听着听着就觉得无聊,但他又不好先离开,喝茶又觉得发苦,就伸手从一盆花上拽了几片花瓣,陆老爷子立马就不干了:"你说你这孩子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尽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我怎么上不了台面了?" 陆艺华下意识回嘴,说完才发现不对劲,瞅了瞅陆老爷子趋于发黑的面色,又看了看已经被他撕成碎片的花瓣,只有赔笑道,"我这不是无聊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实在不了解,与其在这儿膈应您老人家,您还不如放我回去多写几个字儿呢!"
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不懂就不能学学?你这得有半年没事儿干吧,剩下的日子你还真准备混日子混半年?"
"父亲。"陆艺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陆老爷子看得直皱眉,只听他说道,"我都累死累活地干了好几年没歇过了,您就这么忍心让您儿子回趟家还累着?"
陆老爷子被噎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不能助长儿子的这种惰性,正准备开口教训,就见一个身着军装的士官从通往花园外的拱门处走了过来。
"父亲,可能有什么事情,我去看看。" 陆艺华扔下手里那几片花瓣说道。
陆艺华这次回来并不是只要两个人,他还带了一个警卫营,这些人都被他安排在与他最近的一个院儿里,如果没有事情,他们一般只是在他的院子外负责警卫,只要他不出去,这些人是很少贴身跟着他的。
陆老爷子显然也知道这个,对陆艺华点点头就放行了。
走到拱门处,互相行礼后,陆艺华问道:"怎么回事?"
那士官道:"方才有门房上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赵家的二公子递来请帖,顺便带来了一句话,问问司令中午是否有空,有空的话请您务必赴宴。"
想了想,陆艺华又问道:"只有给我一个人的请帖?"
那士官道:"送请帖的人手里还拿着另外一张帖子,卑职问了,那人说帖子是送给二少爷的。"
陆艺华大点点头:"你去安排一下,等会儿随我出去。"
"是。"
"怎么回事?"拿着一把小剪子,陆老爷子一边随着刘晟的话修剪花草,一边问道。
"赵家二公子来送请帖,说是中午请我和二弟赴宴。"
陆老爷子道:"是为了两家的合作吧?"
"我想应该是。"
陆艺华上次回来绵城还是去年的三月份,距离现在已有一年多,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陆赵两家合作这种事,对旁人可能算是大事,对于陆艺华来说却是他所遇见的事情中小的不能再小的了。
再说,陆艺华也没时间将功夫费在这上面,在陆承安回国之后,他就已经将这份生意放手了,若非赵家兴此次宴请,再过段日子,他估计都忘了。
想了想,陆艺华觉得他是应该去一趟,两家合作毕竟不是小事,何况还是合作着往海外转移财产?即便是谨慎起见,赵家兴这次也是要见见他的吗。
毕竟,当初与赵家兴谈合作的人是他,即便他早已经将事情放给了陆承安,两家的合作也一路安稳,但生意场上的事情最是难说,他们三个还是见面说清楚的好,以后陆承安与赵家兴合作也会减少一些顾虑。
想到这些,陆艺华便让人去通知陆承安。
由于陆老爷子安排了晚上的家宴,陆承安就推掉了一天的工作,收到请帖时,他正坐在自己家里逗孩子,伸手接过请帖看了看,陆承安笑道:"赵二公子有心了。"
中午的宴请很没意思,陆艺华本就不耐烦这些,坐在那里与自家二弟和赵家兴说了几句后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又听他们谈了一会儿,那些生意经绕的陆艺华脑袋发疼,无聊之下,陆艺华干脆告了声罪先行离开。
在绵城内转了几圈,路过一个小摊儿时,陆艺华偶然看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麻糖。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很是喜欢这个,随手买了一些让人拎着,实在没什么可逛了,陆艺华就坐车回了陆宅。
"那个刘晟是什么人啊,怎么敬安和他会是那种关系?"
"我倒是听说敬安和他认识十几年了,当年也是一个大家少爷,不过这世道不好,家道沦落了吧。"一个女声接着刚才的男声说道。
说话那男人显得嘲讽的声音随即响起:"哪会这样?敬安那人就那样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做,说不定人家是被迫的,再说了我出去聚会都不敢找敬安常去的地方,就怕碰上个什么人就不好。"
那女声接着道:"算了算了,这可是我家,敬安还在呢,你平日里糊涂算了,现在可不能乱说,我这个弟弟心思大,到时候惹到他,我可救不了你。"
陆菡这话明显是为那男人着想,不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不在意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再说了,我怎么都算是他姐夫,我就不信他不敬兄长。"
陆菡皱了皱眉头:"你还真说对了,敬安在我家可是长兄的架势,父亲最喜欢他,你能少说些还是少说一些。再说了,与敬安关系好了你以后仕途也能顺畅,他怎么说都在那个位子上,即便军政不一样,旁人也会卖他的面子。"
那男人虽然心里依旧不在意,见陆菡皱眉却也不再说了,扶着陆菡在小亭子里坐下:"你现在有身子,可不要不高兴,那些话我以后不说就好了。不过,说起来,到不一定是敬安怎么了,看那个刘晟也不像是不愿意的样子,敬安条件这么好,说不定——"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一抹余音,却能让人联想起更加不堪的后话。
陆艺华此时正好走到花园的拱门处。听到这句话他脚步一顿,原本他是想着虽然下午了,但依着老爷子上午的兴致,说不定现在还在花园里,就顺路拐过来看看,却不想竟然听到这种言论。
"——说不定如何?"
陆菡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旁站着的李淮也朝花园拱门处看去,只见陆艺华正拂开一支柳枝往他们这里走。
陆菡反应得快一些,捏了兀自出神的李淮一下,就站起身对陆艺华笑道:"是敬安啊,今天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二弟呢?"
陆艺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道:"菡姐还是坐下好,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伤了父亲的外孙,父亲再喜欢我,我估计也得受罚。"陆艺华径自说着,也不管陆菡在听到他的话后,变得极为勉强的笑容,接着道,"何况,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想就这么摊上不敬兄姐的罪名。"
李淮强笑道:"怎么可能。"
陆艺华笑了笑:"希望不可能吧,你说是不是,姐夫?"
李淮接不下去,陆艺华也不再多说,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收了笑容,淡淡道:"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菡姐和姐夫都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吧?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背后说说人被人听到最是尴尬,李淮面上几乎要挂不住,若非陆菡一直紧紧拽着他的手,这位面皮极薄的文人估计就要落荒而逃。
陆艺华说完话后就离开了,陆菡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幸好敬安只是说了几句,不然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过了。"见李淮面上不好看,知道丈夫面皮薄,这次被人这样说恐怕要记恨上让他难堪的人,陆菡虽然担心,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劝道,"你也别在意,自从我那位大娘去世,敬安就是这个性子。况且现在已经好多了,如果是小时候,别说人了,就是他手里的东西,你要敢说一句不好,他就敢让你不得安宁。"
李淮勉强笑了笑,将那点儿记恨压了下去,上前扶住陆菡:"我们回去吧。"
陆菡看了看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不再说话了,让准备着听一场唠叨的李淮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不在存稿中奋起,就要在存稿中崩溃,俺崩溃鸟~~~~
我想了又想还是加了个卷标,可以和以后要写的【远征军】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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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新生 ...
李淮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陆艺华当时颇为气愤,但事情毕竟太小,他自己想的东西又多,转眼他也就忘了。到了晚上的家宴上,陆艺华当着自家父亲的面,把刘晟介绍给家人。
刘晟如今孤身孤身一人,即便他生性平和,却也会因此而易走极端。今年四月里竹内侑希去世后,陆艺华就发现了刘晟的不正常,当时他没有想明白,事后却又担心,实在没办法了去问张乾林后才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时候,陆艺华觉得,他应该把刘晟领回家。
陆宅的家宴完全按照陆老爷子的想法来办,虽然简单却胜在温馨,陆承安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揽着怀孕的妻子进来时,桌上已经摆了冷拼,陆家的两位小姐正坐着聊天,陆承安看了看周围,笑问道:"姐夫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陆菡闻言看过来,先是朝两人点头行礼,才得体地笑道:"他刚刚出去,等会就过来了。"
陆承安点点头,不再说话,扶着妻子走到另一边坐下,陆承安刚刚将女儿抱到腿上,陆艺华和刘晟就到了,小姑娘这下子不要爸爸了,一用力从父亲腿上跳下来就直奔陆艺华而去。
陆艺华正和刘晟说话,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朝自己跑,小姑娘个子不高,撞到他腿上的力气却不小,陆艺华伸手扶了刘晟一下才稳住,低头一看就笑了。
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陆艺华颠了她两下,笑道:"咱家陆姑娘长大了啊,比一年前可重了不少,来告诉大伯,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大伯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都没有来看看?"
小姑娘说话奶声奶气的:"大伯还记得我啊,我都不记得大伯了,还是妈妈告诉我我才知道我还有个大伯呢。"
陆艺华大笑,继续逗她:"那你现在怎么知道来找我啊?"
小姑娘歪头想了想,说:"妈妈说今天大伯会带来一个漂亮叔叔。"说着眼睛就往刘晟身上看。
其实,刘晟的长相早就和漂亮挨不上了,但小孩子知道的词语不多,看到好看的就会说漂亮,陆艺华却不大明白这个,朝餐桌那边看了一眼,现任的陆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陆艺华也没在意,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叔叔长得漂亮的?"
小姑娘道:"妈妈说的,大伯带来的叔叔和大伯长得一样好看,大伯就长得很漂亮,这个叔叔自然就很漂亮啊。"
刘晟原本听尴尬的,听到这句话却又想笑,陆艺华长年带兵,一身的煞气非常重,即便笑着也少有温和的时候,旁人时常会因此忽略他的长相,这位小姑娘却不在乎自家大伯身上的煞气,反正大伯对她好是个好人,其他的她才不会在乎,于是就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陆夫人更加尴尬了,伸手拽了拽自家丈夫:"欣儿这么说……"
陆承安拍了拍她:"放心吧,大哥很喜欢小孩子。"
果然,陆艺华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高兴了起来,抱着小姑娘边往里走边问道:"那既然大伯很漂亮,你怎么会现在才来看大伯?竟然还忘了我?"
小姑娘很委屈:"我就是没见过你啊,妈妈说了我才知道大伯以前是抱过我的。还有我没有回来是去外面看病的,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了意外,还没有参加爷爷的寿宴,今天上午才到家呢!"
"意外?"陆艺华看向自家弟弟。
陆承安道:"是船出了点儿小问题,这才耽搁了几天。今天上午欣儿到家时怕得不行,我安抚了好长时间,咱们又正好有事要出去,我想着今晚上家宴时带她过来就好,也就没有通知。"
陆艺华点点头,又问道:"什么病还要出去治?"
陆承安道:"不是什么重病,年后欣儿的腿摔折了,扭到了重要的地方,我怕会影响以后走路,就让她去美国那边看看,在那里我正好认识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医生。"
趁着大人说话的空,小姑娘陆欣看向坐在自家"漂亮"大伯身边美人,伸出手上去一个突袭就戳到了美人的脸。刘晟虽然在看报纸没注意到,养成习惯却还是让他下意识地一躲,小姑娘的手指顺着他的脸侧滑了出去。
没有戳出一个坑,陆欣小姑娘表示很不乐意,颇为不赞同地看向美人:"漂亮叔叔,你为什么不让我摸摸你啊。"
陆艺华突然听到这话,就转头去看刘晟,这时刘晟正疑惑地抬起头。
陆艺华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忍着笑扳住小姑娘的肩膀。陆欣小姑娘安稳地坐在"漂亮"大伯腿上,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摸,就伸手奔了陆艺华的脸。
陆艺华稍一侧头躲开,严肃地看着陆欣。
小姑娘这下子觉得不对了,以前他夸人漂亮的时候,人家都很喜欢她的,这次怎么这么不对,疑惑地看着陆艺华,小姑娘皱起细细的眉毛:"大伯,你长得很丑吗?"
陆艺华挑起眉毛:"你刚刚不是还说大伯漂亮?"
"可是我说你漂亮你不高兴啊!"小姑娘反驳道,"妈妈说了,如果你说一个丑的人漂亮是会被讨厌的,妈妈又认为我不认识谁漂亮,所以就不让我随便夸人,但我真得认为你狠漂亮啊,可是你听了又不高兴,大伯你是不是不了漂亮啊!"
这一堆漂亮不漂亮绕的陆艺华头晕,刘晟在一旁忍着笑,这个时候的陆艺华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那种一直以来都伴随着他的锐气仿佛都随风消散了,抱着小女孩儿的他显出了难得的温情。
陆夫人越来越尴尬,这些话都是她平时说着玩儿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一字儿不差的都学了去,还搬到这里来说。陆夫人成婚前也是一个新女性,是一家女子学校的高材生,喜欢外国的浪漫主义,却又能认清现实,只是性格跳脱了一些,所以就一直致力于将女儿培养成熟女,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显然已经失败了一半。
这一天算是陆艺华重生以来过得最为高兴的一天,家宴上没有限制,陆艺华一直抱着自家侄女儿不撒手,最后甚至还送了一把他自己收藏了许久的勃朗宁手枪做见面礼。
小姑娘收到礼物时很高兴,陆夫人却被吓到了:"大哥,欣儿还太小了。"
陆艺华此时已经有些醉了,抱着小姑娘逗着玩儿的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挺明白陆夫人的话,对此他毫不在意,只是抱着小姑娘问道:"小丫头,喜欢这礼物不?"
陆欣小姑娘兴奋地点头:"喜欢!它长得真漂亮!"
站在一旁照顾着的陆夫人眼角抽动,她家女儿好像只会说漂亮,况且这种性格……
这让致力于培养出一个淑女的她感觉到非常挫败。
陆艺华又道:"那等咱们欣儿长大了,大伯教你怎么用它好不好?"
"好!"
最后陆艺华还是醉了,自重生起他就很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他想起前世时陆欣的样子。那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即使这个孩子很漂亮,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陆欣的腿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他只是在有一天闲下来见到陆欣,他才发现她的腿出了问题,原来那个开朗的小女孩儿随着腿无法治好越来越沉默,直到谁都不怎么理会。
可是,就是这个谁都不理的小女孩儿,在陆艺华最后一次从战场上回家劝家人离开时,冲过来用一双小胳膊跑过来抱住了他,并用很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当时陆艺华就想,如果他能够活着见到这个侄女儿,他一定不让她再因为腿伤受委屈。
陆艺华喝醉了抱着小姑娘不休息,旁人不放心他们自然也走不了,等到小姑娘实在累的睡着,陆艺华才终于撒了手将陆欣递给了她母亲。在沙发上又靠了一会儿,陆艺华与刘晟回到屋子时已经半夜了。
五月的月亮非常亮,银色的光撒在石板地面上,仿佛铺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一时走近院子,陆艺华一把拽过刘晟就直奔二楼的卧室。
"砰"一声关上门,陆艺华将刘晟抵在墙上亲吻,刘晟耳根被他允得太痒,就伸手推他。
陆艺华笑了一声,抱住刘晟就那么靠在墙上。
屋子里很安静,陆艺华静静地抱着刘晟,就在刘晟因为迟来的酒气冲头而靠在陆艺华身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感觉到腰上一阵阵的麻痒,哼了一声,刘晟下意识地伸手去揉腰,却摸到一只发烫的手,他一下子神智清明起来。
陆艺华闷笑,一个用力将刘晟打横抱起来,这个动作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们之间。刘晟的体重并不轻,身材与陆艺华也没差多少,长年的征战生活让他的肌肉很结实,陆艺华趴在刘晟上方亲吻他,刘晟的呼吸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急促起来。
自从那次被误闯的刘瑜和竹内侑希打断,因为刘晟的伤势,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亲热,好不容易等到刘晟的伤好得差不多,那一次却又被陆老爷子撞破。
这一次,陆艺华稍微一撩拨,两人就都动了情,粗重的呼吸瞬时缠绵起来。
刘晟想要坐起来脱衣服,却又被陆艺华按了下去,陆艺华憋得厉害了,实在等不及去一件一件的将衣服脱下,反正两人都只是穿了衬衣,稍稍一用力就能被撕开。
陆艺华的重重地吸允刘晟颈侧跳动的血脉,刘晟这里非常敏感,随着陆艺华的动作,刘晟倒吸一口凉气,抓着陆艺华胳膊的手骤然收紧。
刘晟手上的力气不小,陆艺华此时却正兴奋,一点儿不在意手臂上点儿疼痛,他实在难受得厉害,稍微扩充后,低头在刘晟耳边说了句"忍一会儿",便直接撞了进去,皱起眉毛,刘晟哼了一声。
这一晚陆艺华折腾了许久,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如此尽兴,刘晟却累得厉害。
抱着已经睡着的刘晟洗过澡,又换了床单重新躺下,睡着前陆艺华突然想到一句话:重生的恩惠直接透过圣灵赐予失丧的罪人,这些恩惠在信心与悔改中彰显出来,同死同活,并藉此得新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嗯,告一段落,下面要写远征军!
53
53、番外·赵睿三 ...
站在院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赵睿笑起来,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再有大家族后院的权利争斗,也不用再看下人的捧高踩低,而那个男人,终究不会在他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赵睿想,陆艺华对他的人生来说不过是一个过客,尽管与他平淡的一生相比,这个过客的出现太过耀眼,但那也还是个过客,除了让他的生活起一点儿波澜之外,并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奢望过的。
他们的开始虽然并不算美好,却也算不上太差。赵睿那天听到那个男人会与他一起回绵城时还激动了一夜,虽然事后知道那不过是巧合,但他依旧很高兴。
相见之前对英雄的濡慕逐渐被相见之后的印象所替代,这个男人强大而自信,看着他时,陆艺华的眼睛中又时常流露出一种类似于怀念,却也仿佛是审视的目光,赵睿想,如果不是这种目光,他或许会因为之后的事件恨上这个人。
那是初春的早晨,他被赵家兴迎去酒楼接风,莫名其妙的好待遇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他还天真的很,竟然会觉得赵家兴是真心与他修好,却未曾想到自己已经入了旁人的算计。
赵睿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那个年代已经远去,但是那种铭心刻骨的情绪却仿佛不会流逝,他的命运在赵家兴找到他的那一刻,未经他同意便擅自拐向了一个不知名的方向,他与陆艺华也就没有了选择。
赵睿伸手捂住脸,与陆艺华发生关系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陆艺华从那之后再没有往日见他时的温情,之前还会偶尔看着他出神,在那之后却只剩下了审视。他那时候就想说,那天晚上不是他愿意的,何况那个男人不也知道是赵家兴下了药吗?
每每想起,赵睿都会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在快感来临之时,对他的委屈与羞怒,陆艺华掐住他的脖子冷眼旁观。
之后,那个男人再没有碰过他。
赵睿有时候甚至会禁不住地想,如果那时候他们发生关系是因为自愿,而非药物,那么陆艺华是不是就不会迁怒于他?
然而,每当他想到这里就又会忍不住自嘲,陆艺华从来没有对他付出过感情吧。即使随后长时间对他过分纵容,陆艺华也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自身无关的戏剧,而他就是演员,那个男人则站在局外安静地看着,好像在寻找剧情的漏洞,又仿佛在引导着什么。
武汉会战之时,陆艺华忙于战事无暇顾及赵睿,也是在这个时候钱终成找上了他。当时的赵睿正陷入自我厌恶,总觉得人生价值无法实现,又苦于对陆艺华的心思不敢声张,这时候钱终成带着一种新的理念找到他,然后让他看到了一丝光明。
做情报人员潜藏在陆艺华身边,还是……
赵睿不断犹豫,每每做了决定却又觉得不好,最终在看到陆艺华身受重伤后下了决心。
他想要追求他的理想,他不想要放弃他的信念,但他又不想背叛陆艺华,那么还是早找出路的好。乱世人命实在低贱,即便坐到了陆艺华这个位子,不还是一样要疲于奔命?陆艺华以后或许会死,但赵睿不想让这个人会因为自己而死。
钱终成的意思他明白,要让他留在陆艺华身边做内应。
毕竟C党与M党虽然面上合作,底下却是纷争不断,这些问题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不过,他也有他自己的坚持。
拿到那张特别通行证时,赵睿心中不无遗憾,这次之后,他与陆艺华再次相见或许就是敌对的立场。
到达武汉之后,赵睿迅速将事情办好,然后趁着政府搬迁,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时趁机离开了武汉。将那身惹眼的军装换下来,绕过一些危险地带,拿着那张通行证直奔敌后根据地。
"你的介绍人是钱终成吧?"
赵睿震惊地看着陆艺华,陆艺华却只是笑笑:"钱终成虽然隐藏的深,却不代表我会不知道他吧?"
"那你……"赵睿张了张口,"为什么不揭发他?"
"揭发?"陆艺华反问,"我为什么要揭发他?党内这种人非常多,有一个我能够掌握的,总比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赵睿想问:你告诉我这些不就让我知道钱终成已经暴露了吗?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陆艺华说:"你不是一直在恨赵家兴那时候算计了你?"
赵睿没有说话,他能怎么说?难道要说:我不怨恨他了,我喜欢上你了?
陆艺华站在阳台上朝外看去,几个病人正由家人陪着在小花园里散步,陆艺华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赵家兴当初那么做也是破不得以,赵家毕竟是你家,你还是亲近些好。"见赵睿露出疑惑的表情,陆艺华眼神闪了闪,又道,"当初赵家兴未婚妻被人绑架,绑匪威胁赵家兴算计你,为的就是我在重庆时对你表现出的善意和兴趣。"
赵睿依旧不理解,陆艺华道:"我喜欢男人这个事儿可不是秘密,情报员知道这个很正常,众所周知,做我的兄弟不容易,但对于跟过我的人,我向来很宽容。"
赵睿猛的抬起头:"你是说——"
其实是有人想要在陆艺华身边安插棋子,这才看中了身家背景"清白"的自己,然后让陆艺华与他发生关系……
赵睿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那我,那C党,不可能……"
"C党不会这么做,他们的纪律很严明,这点我承认。"陆艺华的话让赵睿好受了一些,但他却又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你刚才那么说……"
"C党纪律严明,但总有心思深沉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吧?"
"——钱终成?"
"即使他是胡寿山的亲戚,但他能够备受宠信也不无道理。"
赵睿偶尔会想起这些话,钱终成——这个领着他走入他的信仰的人,最后还是死了,在全国解放前一刻被察觉的胡寿山毫不犹豫地杀了。
甚至于,对他的死,连C党这边都没什么反应。钱终成的位子太敏感,他又仅仅是预备党员,一直做卧底工作的他并未转正,介绍他入党的人又在战争中死的死散的散,而他自己也仿佛是察觉了没人可以为他证明一般,在后期虽然依旧为他们提供情报,却做了很多违反纲领违反纪律的事情,名声甚至还不如一些M党军官来的好听。
而陆艺华,那个男人在日本投降后就离开了,甚至连那枚代表着至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都没有要就走了。赵睿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那是一个上午,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就在这些属下们等着会议开始时,他们等去的不是陆艺华,而是一封拜别信,以及托他们转交的卸职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来是文章完结后才发的番外,但是我突然发现我还有榜单任务没有完成啊,就发上来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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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请假条挪了过来,挥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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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要怎么说,我写到这里后感觉突然就断了,昨天没写出来我实在米办法就关了电脑睡觉,可睡醒之后还是很悲剧的写不出来。T T
虽然硬要写也能凑出来,但是我怕那样写会受到攻击,话说卡文神马的太讨厌了!%>_<%
还有我真的试过了啊!
今天俺可是啥都没有干,一直在盯着那张"事件流程图"琢磨啊,可是还是写不出来啊!
为了不掉头发,所以我只有爬上来请假了,我实在有点儿受不住。
请假两到三天歇一歇,出去转转,顺便再把前面的剧情顺顺。(注:大家不能放弃俺——
最后群摸~~~(=3=
54
54、滇缅公路 ...
二十八年初,陆艺华调任第三十四集团军副总司令,并于五月辞去军职。
翌年九月底,闲置了将近一年半的陆艺华被重新启用,调兼中央训练团副教育长。
时近深秋,凉爽的风开始变得冷冽,灰色的云彩浮于天空,压在天地相交之处。
刘晟拿着一摞文件走进书房,书房内没有开灯,傍晚的屋子显得有些昏暗,凭借着窗口的光线看过去,一张藤椅摆在窗口,陆艺华正躺在藤椅里往窗子外看。
打开灯,刘晟将文件放在书桌上,这才走过去站在陆艺华身旁,从窗子这边往外看景色还是不错的。伸手将被风吹起的窗帘撩开,刘晟撑住窗框趴在台子上,朦朦胧胧的细雨随着风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今年的秋天真舒服啊。"
陆艺华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你出去一趟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也不是。"刘晟道,"对了,中训团新址已经建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陆艺华想了想:"明天吧,明天我正好有空,如果雨停了就明天去。"
中训团全名中央训练团,是二十七年时,以庐山训练团、峨眉山训练团和珞珈山军官训练合并改组而成,并由中央训练委员会直接领导。中央训练团最初创办是在湖南,几经迁址,最终定在了重庆。等陆艺华接受任命担任副教育长时,中训团的新址已经确定,就在浮图关。
浮图关又叫做佛图关,地处重庆城郊十五里外,是陪都重庆的一处战略制高点,可俯视长江和嘉陵江。此处古来有言:据水陆要冲,东下夔荆,西窥成都,南走滇黔,北通汉中,不独为全蜀锁轮,亦为全国的重心,历来是军事上的兵家必争之地。
中央训练团的团址就选造在这里。
让警卫等在山下,陆艺华带着刘晟往山上走。经过一番营建,此时的浮图关已经焕然一新。
从山下仰望山上,隐隐约约的白墙红瓦没于林间,登上山后却又是一番天地。
一座座房屋矗立在山地上,两两之间夹着青松翠柏错落有致;这里的道路用方石砌成,伴着蜿蜒的山路,穿过草坪林地,将每一处或用来休息、或用来训练工作的场地接连起来。
陆艺华边走边看,不时与刘晟聊两句。他身后跟着一位上校军官,自他上山后这位上校就跟着他,以便于不时解答陆艺华的提问。
转了一圈,陆艺华问道:"张上校,营房建在哪里?"
"从这里走。"张上校往另一个方向引,并解释道,"建营房的地方比较宽敞,我们专门劈出了一块儿平一些的土地。"
一边听着张上校的解说,陆艺华一边往四周看,营房是以每一大队为中心建造,操场、厨房、餐厅、厕所、浴室、医院等则落在广场四周,整个团营整齐清洁,醒目的巨幅标语挂在营舍广场的要道上。
转了一个上午,陆艺华将新训练营地的各项规划记在心里,然后才谢绝了那位张上校的邀请,与刘晟一起漫步下山。心里盘算着时间,陆艺华边走边想。
他虽然在家闲置了一年半,但却也关注着战争形势。今年春天的时候,日军开始对滇越铁路狂轰滥炸,到六月份时已经迫使法国同意中越运货的要求,九月份他起复之前,越南被日入侵,同时泰国也与日方签订了友好条约,至此滇越线已经算是废了,援华通道只剩下滇缅公路一条。
想到这里,陆艺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刘晟侧头:"怎么了?新址不好?"
陆艺华摇摇头:"我是在想缅甸的事情。"
"军事委员会不是在准备入缅的考察团?应该会想到这些事情吧。"
"远水救不了近渴。"陆艺华不以为然,"军事委员若想要派人入缅的话,绝对还要经过协商。如今仰光内还有英军驻扎,仰光不比别的地方,那地方资源丰富,特别是战争所需的油料。我们想要去的话,只协商恐怕就要占去不短时间。你方才也说了,派去的是考察团,考察团能做什么?最多也就是考察当地实情制作战略计划,不等英军吃亏,咱们的军队想要进去可不容易。"
果然,陆艺华这天才说完,第二天就出了事。
坐在黄山官邸的会客厅中,陆艺华深深第觉得他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抗日战争初期,日军曾夸下海口三个月灭亡中国,但事实总不是幻想,随着时间推移,战线越拉越长。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中国不仅没有灭亡,反而在战争中强盛起来,战况也朝着"抗日战争是持久战,最后胜利是中国的"这个方向发展。
"苏联担任的西北运输工作从今天起要全部停止。"
陆艺华抬头看了看略显烦躁的蒋委员长,一转头就见那位交通部次长正看着他,陆艺华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见此,那位次长有些失望,却还是打起精神道:"委座,新疆尚有不少物资未曾运完,这些都是急要的。"
"运?再运下去都成他们的了!"冷哼一声,蒋委员长怒气冲冲地下命令,"你照我说的做,不要再想运了!"
那位交通次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听到这些,陆艺华有些诧异,苏联援助的飞机、坦克、枪炮等都需要大量的油料和弹药补充,怎么说停运就要停运?陆艺华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对面的杜聿明,据他所知,杜聿明所辖第五军的坦克等装备正急需苏联这批援助。
这时,杜聿明正皱着眉,抬头看到陆艺华的视线,朝他颔首致意。
想了想,陆艺华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如今他身上没有军职,能来听这些已经不错了,再多说恐怕就要招人嫉恨。陆艺华这样决定,他那位校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环视在座的众人,蒋委员长看向陆艺华:"敬安,说说你的看法。"
"如今形势利于我国,日军妄图快速结束战争的计划已经破产。由于大陆上面临失利,日军也改变了部分策略,其中之一就是妄想从沿海包围截断我方国际交通线,迫使咱们投降。"沉吟了一下,陆艺华接着道,"而他们的这种策略显然已经成功了,去年冬天日军于广西钦州、防城登陆,侵占南宁,截断了我国通往越南海防的国际交通线,上个月又侵入越南,现在我国能够依靠的仅有滇缅路和国际外援。"
在座的众人都点点头,杜聿明问道:"那为何要放弃苏联援助?"
蒋委员长脸上不太好看,陆艺华将这个问题跳了过去:"早在二十七年春天我们就在修滇缅公路,同年年底开始通车,之后又不断整修,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路,只是缅甸问题向来牵扯到英国,二十九年七月时英国更是封锁了滇缅公路,虽然封锁只有三个月,十月份时公路已经重新开放,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对其进行封锁?所以,如果校长有心全力经营滇缅路,学生建议校长兀必加强管理,贪污腐化是不正之风,向来为人所厌弃。修筑公路本是一件难事,要依靠当地民众才能快速实施,若因风气不正影响到公路修筑,就得不偿失了。"
苏联的问题太过敏感,陆艺华自然明白他这位校长不喜多谈,就换了话题将修筑公路的贪污问题说了出来。如今中训团党政训练班即将开课,除了军事训练外,党政训练班主要就是要提高各级官员的实干能力,陆艺华没有军职在身,谈其他的是逾越,说这些风气问题却是他的本分。
况且,即使谈了苏联援助,他那位深深忌惮着C党的校长也一定不会同意,与其在这上面遭到驳斥,还不如趁机提醒一下修筑滇缅路将会面临的实际问题。
"修筑滇缅公路才是正理。"蒋委员长心情略好了些,缓和了声音问道,"敬安认为谁能够担此重任?子良如何?"
陆艺华实在不愿意参与人事讨论,但又不能不说,只有道:"宋先生不了解当地实情,怕是会耽误了,学生建议俞部长亲自兼任滇缅运输总局局长,然后发动当地民众先行修建路基。"
听他这么说,蒋委员长沉默了一下。既然已经说了,陆艺华索性不再顾虑其他,一咬牙接着道:"还有贪污问题,修筑公路是为了抗日,若有徇私舞弊剥削压榨的状况,还请校长不要手软,有一杀一,有二诛二。"
宋子良是蒋夫人的弟弟,曾与孔家资本联合建立七星公司大发国难财,将修筑公路这种事交给他,陆艺华认为那简直就是将肉送到了他嘴里。陆艺华这句话说的明白,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会不明白他这话暗指得是谁?
蒋委员长没有再询问陆艺华关于任命的问题,而是就他最后一句话问道:"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校长。"陆艺华正色道,"敢于在滇缅公路修筑上伸手的都是国之蛀虫,虽非汉奸却比汉奸更加可恶,望校长遇上一定严惩。"
会议结束,陆艺华刚坐上车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车窗被敲响了,陆艺华摇下车窗。
杜聿明问道:"敬安等会儿可有事情?"
"能有什么事?"陆艺华笑了,"除了这一期党政班,我如今是无职一身轻。"
"那我请你吃饭如何?"两人又谈了几句,杜聿明便朝他身后的一个警卫交代了几句话,然后躬身坐入陆艺华的车子,"前段日子重庆又开了一家味道不错的菜馆,你在家休息了一年半,这才回来恐怕还没去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容易啊,为了明天能够发出来东西,我接着爬去码字,挥一挥小手绢,明天见~~~
下面是浮图关的几张图片。
55
55、派别 ...
杜聿明既然坐上了车,刘晟便只有回去坐副驾驶,聊着天,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杜聿明所说的那个新开的菜馆。
这是一家典型的四川菜馆,虽然里面都是一些家常菜,味道却非常正宗,在杜聿明的介绍下,陆艺华也没有客气,与刘晟各自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酒。
酒过三巡,杜聿明终于提及这次的目的:"敬安,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陆艺华早有心理准备,就开口问道:"是苏联的事情?"
"校长说的时候我都没敢开口,现在再提起还有什么意思?" 杜聿明叹了口气,"我说的另外一件事。"
陆艺华看向他,杜聿明道:"你接任第三十四集团军副司令后便引咎辞职,但那也只是辞了军职。你毕竟还兼任着集团军副司令,三十四集团军的事情,你就真的不打算管了?"
接任三十四集团军司令后,胡寿山大肆收编旁人部队,安插忠于他的亲信,很是惹眼。
陆艺华一向厌烦此类事情,听杜聿明如此说,也未动声色,不过还是接道:"寿山自有手段,我本就是他保举上去的。况且,寿山有委员长的授意,我即便想要阻止,但又能用什么立场?"
话又说回来,即便在黄埔时陆艺华与胡寿山关系不错,但如今涉及到权力问题,他们关系再好也不是事儿。陆艺华心中明白,若非胡寿山想要抓他的部队,这个副司令绝不会落在他身上,要知道第一军陶军长资历可是远在他之上的。
武汉会战结束后,国民政府曾经进行过一次大范围的奖惩,并于西山设立天水行营,负责长江以北以及至华北、西北地区的抗日军事。天水行营主任由原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接任。同时撤销第十战区,蒋鼎文专任陕西省政府主席。
接下来,对武汉失守应负首责的胡寿山不仅未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在那位蒋委员长的包庇下,调任为第三十四集团军代理总司令,行总司令职权。蒋委员长的意思,原本是要胡寿山任总司令的,然而在旁人劝说下,未免遭到非议才退了一步,名义上的总司令由蒋鼎文兼任,然而未过几天,胡寿山身上的代理两个字还是除了。
随后,新得权力的胡寿山积极扩充势力,依靠他校长的宠信,毫无顾忌地吃掉旁人的部队,最显著的例子就是陆艺华方才所提到的陶峙岳。但是陶峙岳任七十六军军长,下辖的第八师与第二十四师师长虽出身湖南系统,却对那位委员长忠顺无比,可谓无役不从,战绩也拿得出手,但最终还是未能得到那位委员长的信任,被胡寿山替换掉了。
这一世,杜聿明将陶峙岳引为至交好友,对他的事情自然很关心,如今能找到陆艺华,也是看平日里胡寿山买陆艺华的面子,想要让他帮帮忙。
只不过,陆艺华当时辞职就有避嫌的意思,他躲这些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撞上去?
当然,除了不想管之外,陆艺华也实在无能为力。
当初胡寿山推荐他任副司令就有拉拢他的意思,毕竟关系再好也还得在一个战线上才能放心,但陆艺华却无意参与这些派别争斗,只能借着刘晟伤重他自己无心军务的幌子辞职。因为此事,当初他还被蒋校长骂了一通,不过能达到目的也算值了。
陆艺华的七十一军是军事委员会的战略总预备队,直属军事委员会调遣。他接任第三十四集团军副总司令后,七十一军虽然由于他关系挂靠在第三十四集团军内,却并不直属于集团军战斗序列。所以,作为集团军总司令胡寿山手里虽然有暂时督训权,却是没有指挥权的。
但即便如此,胡寿山最后还是动了陆艺华的部队。陆艺华前脚刚走,他就插手了七十一军的军务,堂而皇之地将七十一军下辖第八十八师师长钟彬调任第一分校主任,又使第七分校一位姓杨的教育处长来充任第八十八师师长。
陆艺华当时虽然感觉不好,却还是没有动作。
因为他主动辞去军职,挂着副司令的衔却让出了副总司令的权限,胡寿山大权在握后,对七十一军还算不错。除了钟彬,胡寿山基本没怎么动其他的职位。若非最后那位教育处长闹得笑话实在太多,使得那些属下一直打电话对休假中的他抱怨不断,陆艺华绝对能忍到休假结束。
实在被扰得厉害,陆艺华只有给胡寿山打电话。电话中可以听出胡寿山很不好意思,打着哈哈与陆艺华天南地北地聊了几句,直到挂电话时才说会调走那个教育处长,让陆艺华自行保人接任。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杜聿明觉得找陆艺华说情可能会有用,却没想到还是寻错了方向,他不太甘心地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艺华摇摇头:"寿山这次是下了决心,又有校长支持,自然不是咱们能撼动的。"
杜聿明虽然抱了极大的希望来找陆艺华,但也不是没有料到这种结果,叹道:"去年你离开之后,七十六军就归编三十四集团军战斗序列,军委会核准峙岳与第一军李军长对调。你也知道,第一军是胡寿山的老部队,峙岳哪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接到任命当天他就去接任了,为了避免惹人怀疑,峙岳当时除了一个卫士谁都没有带,他打电话来告诉我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保住一些人,但我能有什么办法?"
杜聿明说的心酸,陆艺华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他自然听说过那次的大换血。
即使同是嫡系的部队都免不过这个命运,其他部队自然更要面对"改造"。
这两年,刘晟已经看多了M党各派系之间的争权夺利,但他还是觉得心寒。看着杜聿明与陆艺华辞别后离开,刘晟在陆艺华的示意下,回到后座上坐好,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胡司令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即便有委员长支持,他也得罪太多人了。"
胡寿山与陆艺华私交不错,刘晟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想事情自然不会只往好了或者坏了想,这一句感慨也就真的只是感慨,没有说谁对谁错的意思。
陆艺华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得罪再多人寿山都得这么做。"
见刘晟不太明白,陆艺华解释道:"当年离开黄埔后,我们一期的同学大部分都得到了晋升,后来有了军功后,仕途更是比旁人宽得多。但得了校长青眼的寿山却一直混在底层,后来他虽然升得快,但这段经历却也让他醉心于权利。再说了,你想一下寿山最开始收编的军队都有哪些?"
刘晟想了想,迟疑道:"多数是驻在陕西和甘肃地区的部队,还有一些是豫西——"说到这里,刘晟止住话音,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
"这都是校长的意思,我有没有说过,七十一军的整训原本是在豫西灵宝至潼关地区?"说到这里,陆艺华笑了一下,"我当初离开就是怕牵扯到这里面去,我的主张一直都是统一战线抗击外辱,主权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让我去打C党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这时候我实在不想与这些扯上关系。"
"除了扩军外,胡司令手里还有第七分校和战干第四团,甘肃、宁夏和青海三省的政*府官员和保安团干部又要去西北干部训练团轮流调训。"说到这里,刘晟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第三十四集团军是委员长养来对付那边的?"
无怪刘晟吃惊,这些东西其实不难猜,但这时候毕竟还在抗日,发动内战定会为国人所不齿,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陆艺华道:"之前寿山与我通过电话,这个你当时不在,说的就是校长对他的命令。"
但是,即便如此,胡寿山接机排斥非亲信军官,扩充军权的行为还是太过了。
刘晟张了张口,一句话在舌头上转了半天,犹豫了好些时候,直到到车子到了陆艺华的公馆停下来,他才在进门前将话问出来:"如今派系争夺严重,你以后有何打算?"
陆艺华进门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站在车门旁的刘晟,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想要我怎么打算?"
没有回答陆艺华的反问,刘晟看着他不说话。
抗战是一场民族战争,国人无不对其抱着最美好的希望,然而这种希望却无法让掌权阶层为之付出一切。陆艺华难得感觉到了疲惫,他是有旁的打算,不做打算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像上辈子一样,因为一句军人不干政就一直听从命令,最后再死一次?
他是有军人的原则,军人的骄傲,但他却并不愚蠢。
他的那位校长已然变化不小,作为全国军队的最高统帅,他竟然做不到赏罚分明,不仅纵容包庇各种不利于抗战胜利的行为,更是对C党的一些辉煌战绩加以抹杀,并且对其进行种种诽谤污蔑和打击。
于此同时,M党内的非嫡系部队,也遭受着不平等待遇,被人假借抗战之名予以消灭。即便这些杂牌部队中,确实有抗战不利甚至勾结敌伪的状况存在,这种类似于拔根式地抹杀也太寒人心。
最初时,他那位校长虽然对"外人"不留情面,但至少真心对待黄埔出身的嫡系。如今,或许是休假时跨出圈子看得清了的缘故,陆艺华恍然发现,在黄埔嫡系中,他那位校长也早已经放弃了,最初凭借战绩擢升基层军官的办法,开始把军权逐步集中在他所宠信的几个人手里。
而那几个被他信任的人,则快速形成了新的派系,只陆艺华就听说过不少起,因升调不平而发生的怨愤和哄闹事件。
陆艺华很怀念早年在黄埔的日子,那时候这些人手中还没有权利,他们都信阳三民主义,即便环境艰苦也都挺了过去,立志革命报国。如今形势好了,反而经受不住考验,说到底除了政策失误,还在于上行下效。
收起心底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陆艺华看着刘晟好一会儿,才突然笑道:"我休假前就曾与父亲说过,现今世道不稳,正经生意在国内实在不好做,陆家的资产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往国外转移了。"
剩下的话陆艺华没有明说,但这些已经能够使刘晟明白他的想法——战争结束后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吓死我了,连上锐捷后,我正要开JJ,突然右下角就出现了一个危险提示,说什么IP地址与系统冲突!给我吓得,要知道我这边可是校园网啊,IP地址与MAC地址绑定的,如果旁人挤掉了我的IP,我就要去网络中心找管理员了,可是俺学校那中心的办事效率实在没有保障!
幸好最后证明,貌似是管理员调式的时候占用,过了一会儿后刚才开网页又好了,不然我就要郁闷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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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拉拢 ...
中训团的事很清闲,至少对于陆艺华来说是如此,他虽然兼任了副教育长,却也只是偶尔参加会议,并在办公室里接见几个人,再加上他有意避开了三十四集团军的事务,这段时间里,除去开会外他竟然会没有事做。
其实,陆艺华之前那一年半他虽然辞去了军职,但七十一军的事务说到底还在他手里捏着,那是他的发家部队,里面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亲信。他辞职的时候走的急,那些人没有一个反应的过来,等想明白了再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只有不断地将一些事务电报发给陆艺华。
这种做法是为了向陆艺华标明态度,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顾忌胡寿山?如果七十一军脱离陆艺华,那么他们这些非胡寿山嫡系军官的下场可想而知。
休假的时候忙得厉害,陆艺华这一回来反而安了人心,手里的军务迅速衰减,有一天忽然就清闲了下来。他闲下来一回不容易,自然就容易趁机琢磨点儿其他的。
这一天,陆艺华无比惬意地睡到了太阳高照,醒来后翻了个身,瞬间就被冰凉的空气刺激的不行,拉了拉被子,他朝外看去,隔着窗帘都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刺目白光。
刘晟被陆艺华的动作吵醒,眼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能睁开。
陆艺华看得有意思,小心地将被子裹好,翻身压到刘晟身上,低头啃刘晟露在外面的下巴。下巴不复光洁,舌头舔在上面有些扎扎的,陆艺华笑了一声,张口咬住下巴上的一小块儿肉。
刘晟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却又被陆艺华这一系列动作扰得不行,半梦半醒之间伸手想要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扒拉下去。陆艺华好不容易起了兴致,哪会让他得逞,手肘撑在床上,身体与刘晟密密地贴在一起。
半晌,刘晟实在感觉呼吸不顺,只好勉力睁开眼。
陆艺华亲了他一口:"外面都亮成那样了,怎么还困?"
刘晟难受地动了动身体,被陆艺华压着的腰部一阵酸痛,皱着眉头呻*吟一声,刘晟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陆艺华翻身躺倒一边,伸出手按在刘晟腰上,问道:"怎么样,那么难受?"
或许是闲过火儿的缘故,陆艺华昨天晚上折腾得厉害,刘晟想着反正白天没事儿,也就配合着来,到最后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最后刘晟只记得他的意识开始恍惚,然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水流过身体,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艺华的动作不轻不重,常年的战争生涯让他的手掌变得粗糙,硬硬的掌心肉按在刘晟腰上竟然别样的舒服。刘晟渐渐放松下来,腰上的痛楚被随之来而的酸麻所替代,肌肉松下去之后,刘晟更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起床洗漱后,走到外面拉开窗帘,一瞬间刘晟被强烈的光芒刺了眼,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外面下了雪。
陆艺华这处公馆建在化龙桥附近,景致非常不错,站在二楼这里看出去,公馆外面的通道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有院子中的草坪和树梢上海挂着雪,房檐儿边的冰柱仿佛要流下去一般。
陆艺华擦着头发走过来,顺着刘晟的视线朝外面看了看,笑道:"下雪了啊。"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好事。"
陆艺华一把拉过他,拿着毛巾就开始蹭刘晟的头发:"好事不好事我预测不出来,但你要是再湿着头发在这儿站着,估计就要有坏事了。"
陆艺华每次说话都是无意,但有时候就是这种无意却会让人无语的准确。
吃完午饭,去书房里与陆艺华商量了一会儿事情,刘晟就开始不舒服起来。刘晟身体底子其实不错,但前一天晚上实在累得狠了,到早上又湿着头发被冷风吹了半天,后遗症终于不负众望地发作起来,头疼脑热之余,他还不断地打喷嚏。
看着刘晟吃过药,陆艺华拿着被子将他裹严实,这才道:"自己好好歇着,我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刘晟被他这种语气搞得哭笑不得,但他吃过药后实在是困,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等陆艺华出门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陆艺华其实不太想出去,但这一次是胡寿山请他,先不论他这个同学如今风头正盛级别远高于他,单是看他没有动七十一军的情分上,陆艺华就不能拒绝。
三天前,胡寿山从他的西安办事处来到重庆。接到消息时,陆艺华只是随便笑了笑,并未有什么表示。正所谓道不同相为谋,陆艺华实在不想再同上辈子一般,与C党扯上关系。
这辈子他的想法很简单,抗战不结束他就一心抗战,结束了他就与刘晟一起出国去过安稳日子。至于那些派别争斗,两党内战,他能不去沾就不去沾。
"这次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校长确实没有忘记他对我的承诺。"三杯酒下肚,胡寿山变得有些兴奋,话语中的愉悦几乎是挡都挡不住。
胡寿山所说的这个承诺,陆艺华是知道的,大概意思是说他们都是浙江人以后是要互相扶持的云云。那还是他们入学时候的事情,当时蒋委员长对黄埔军校非常在意,对里面的英才也很看重,除了M党之外,即使是C党的风云人物蒋先云也是他引以为傲的高足。但能得到那位校长这一句话的,也只有胡寿山一人。
"当年分共时,校长时常对巫山(蒋先云的字)的离开念念不忘,等到巫山死于北伐战争后,校长还痛心了很长时间,只是对我就说了好几次巫山的事,语气很是惋惜。说什么像巫山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们所用实在遗憾。"胡寿山顿了顿,突然又道,"敬安,我记得当初你和巫山关系也不错?"
陆艺华不动声色,反问道:"你看我当初与谁关系不好?"
胡寿山一愣,随即大笑:"是啊,你当初与谁关系都好。"说着,他叹了口气,"当年你为人义气,军事技能出众,又有背景,与我们关系都好。"
"也不是与谁关系都好" 陆艺华笑了一下,"你忘了剑魂他们?"
胡寿山一晒:"与他们关系不好有什么?关系好了反而不好下手,就如在田那件事,若非你与他关系好,也不会牵扯进那件事。"
那件事说的就是两党合作之初的中山舰事件,想起这个事,陆艺华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当初也是在田自己的错,没有认清位子。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怎么如此高兴?"
说到这里,胡寿山有些得意,话题一转就带过了那些回忆性质的谈话,说道:"校长以往见我时,问得最多的也只是军务,通常都是他听着我做汇报,这就算结束了,但这次他却与我谈以后三十四集团军的作战计划,并且有全盘接受的意思。"
陆艺华道:"是么?"
胡寿山重新坐下,喝了口酒:"当然是这样,我们这么些学生,也只有你与曾经的巫山能够在校长面前稍稍放开,我们都是毕恭毕敬的,不过这一次我谈的可是事关党国存亡的大事。"
陆艺华没有说话,胡寿山要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就不会再往下问。
回到重庆前,胡寿山就已经抓稳了陕甘两省的军政大权,这离他接任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还不足两年,下手之快令人侧目。但他所在的位子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作为一个集团军司令,胡寿山手中的权利膨胀得厉害,这样自然就引发了与他的上级指挥机构天水行营与陕甘两省政府的矛盾。
天水行营担负着长江以北的对日作战,基于这一点,天水行营一切计划部署都是以抗战为出发点的。这就和胡寿山接受的以"反共"为主要目的的命令有所冲突。
陆艺华就曾接到消息,三十四集团军挂着天水行营战斗序列,却从不听从调遣,胡寿山将重兵摆在对延安的封锁线上,每日与C党闹摩擦,却不肯调去抗日。天水行营程司令已经对此表示不满。
这一次胡寿山回重庆,除了汇报情况外,恐怕就是想要借助蒋委员长之手除去程司令,或者说是天水行营这个障碍。
理智上陆艺华明白不应多说什么,但他实在忍不住,就接道:"如今正是举国一致抗日的时候,无论怎样,C党也不会打去西安,你在那里不必忧心C党,若是以后打了漂亮的胜仗可不要忘记回来请客。"
"你怎么会这么想?"胡寿山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有些感慨地道,"C党是党国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可怕的敌人。敬安你想想,过去在江西、湖北那里,我们和他们打了七八年,不仅没有消灭他们,反而让他们越来越壮大,如今C党已经发展到了整个华北,连江苏和安徽,这些我们控制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到处发展组织,宣传又做的蛊惑人心,更是不遗余力地破坏民众对政府的信任,这样下去,我们的局面恐怕连现在都不如。"
陆艺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国土不保说什么都没用,但胡寿山显然不会认同这个观点,若是说以往陆艺华还有旁的心思,将出国看做最后一条退路,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死了心。
这些想法不用说都是他那位蒋校长的意思,胡寿山告诉他这些,不过是想要拉拢他这个还算朋友的人,以免最后兵戎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会不会觉得有点儿闷啊,我写的很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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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调职(二更) ...
事实与陆艺华猜测的相差无几,胡寿山离开重庆第二日,军事委员会便进行了新一轮任命:滋令即日起撤销天水行营,并于西安设委员长行营办公厅,军令部次长熊斌调任西安办公厅主任。
后来证明,这个办公厅不过是做传达命令与文件的工作,并没有实际权力。这么一来,发号施令的权利等于变相地落在了胡寿山手中。
与这个任命一同发下来的,还有一张对原天水行营司令长官程潜的任命书。
命令程潜卸任天水行营司令长官一职后,立刻动身前往重庆,接任"战地党政委员会"的主任委员。
在那位最高统帅的无条件支持下,在与天水行营的争斗中,胡寿山大获全胜。
这时候,胡寿山已经顺利接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任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在所有同学中可谓后来居上,是名副其实的黄埔系第一人。
"这个战地党政委员会的什么主任委员不就是各虚名?"
看着手中的通告,陆艺华叹了口气:"从今天开始,寿山手中这支不能忽视的军事力量恐怕就永远告别抗日战场了。"
钟彬此时已经被陆艺华从第一分校调了回来,依旧担任八十八师师长职责,他听了陆艺华的话后,心情也不大好。在七十一军内部,他是唯一一个受到过胡寿山排挤的人,对这种事自然比旁人要感慨的深。
从陆艺华手里接过通告,副参谋长陶晋初看了一会儿,突然朝坐在他身旁的向军次看过去,同时将通告放到桌上,向军次也皱起眉毛,说道:"程将军恐怕还不是最后一个。"
钟彬问道:"这怎么说?"
陶晋初看向陆艺华,陆艺华点点头。陶晋初将那张写着任命的纸放在桌上,然后道:"这里说胡司令要接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之前的事情已经表明,胡司令到哪里,委员长就一定会为他扫平道路,那么第一战区呢?"
"卫司令!"钟彬回过味儿来,他坐正身体问道,"你是说卫司令会走程颂老的旧路?"
"这得看情况,不过可能性非常大。"向军次接着道,"卫司令行事正派,他又向来主张现阶段应放下两党成见一致抗日,陕甘地区敌后根据地有不少,有抗战这面大旗在前面,若有可能,卫司令定会在经费和弹药供应上给予C党方便。"向军次看了看众人,"若是平日也就算了,但现在胡司令接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卫司令的做法恐怕会招来非议。"
时间如水一般流过去,向军次与陶晋初的猜测在三十年冬天时终于成为现实。
在对于C党的态度问题上,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与胡寿山产生冲突。卫司令认为如今两党处于抗日统一战线,为了民族大义,应该给予C党公平待遇;而作为副司令的胡寿山却极力反对,认为应该加强对C党的监督。
最后这件事被报到重庆,胡寿山发电报诋毁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通共。
虽然这明眼人都知道通共这条是假的,但蒋委员长依旧大怒。
在接到胡寿山电报的第二天,这位最高统帅就做出了反应,直接越过何应钦等军事首脑下令,免去卫立煌一战区总司令之职,让他去西安接任办公厅主任的职位。第一战区总司令之职则由原西安办公厅主任蒋鼎文接替。
这个处理命令一出,连带黄埔嫡系在内的所有将领一片哗然。
卫立煌对此自然不服气,卸职之后连重庆都没有回,直接去了成都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家翁。他这么做是一种反抗,却让胡寿山捡了个便宜,拿到了西安办公厅主任的职衔,发起命令来越发名正言顺。
胡寿山做第三十四集团军代理司令时,蒋鼎文就做过总司令,现在依旧是这样。说到底,无论是蒋鼎文,还是八战区总司令朱绍良,都只是幌子。真正的指挥权在胡寿山手中,这些军队说白了是用来对付C党,抗日是绝对指望不上他们的。
一年来,或许是远离战火的缘故,陆艺华的心境越发平和,听到这些也不过拿来当做故事看,最初的那种参与感越来越弱,有时候他去黄山官邸听训时,竟然都会产生一种看戏的错觉。
"大伯,你怎么都不理我?"清脆的话音将陆艺华拉回现实。
他低头看了看嘟着嘴的小侄女儿,又瞅了瞅书桌上已经写好的字,一扫由于方才所想的事情而流露出来的郁气,笑着拿下巴去蹭小姑娘的嫩嫩的脸:"宝贝儿好乖,这字写得真漂亮!"
陆艺华夸得好听,小姑娘却一点儿不买账,伸出小手使劲儿将陆艺华的脸推出去,一脸的控诉:"大伯你下巴好扎人,你怎么尽欺负我,刚才不理我,现在又扎我。"
陆艺华伸手摸了摸下巴,果然有胡渣,他笑着说:"怎么,你爸爸没有啊?"
小姑娘一撇嘴:"爸爸有啊,可他从来不扎我。"
两个月前,鉴于形势越来越紧张,陆艺华与陆家老爷子和自家弟弟商量后,决定让他们先行离开。四川虽然是大后方,但谁都不知道战争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陆艺华即便知道结果,也不敢随便拿家人的姓名开玩笑,再说早走晚走都是走,陆家的资产早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与其留在这里让他放心不下,还不如早早离开。
至于如今在陆艺华腿上坐着的陆欣小姑娘,那是陆家二少爷离开前寄放在这里的,说到底还是因为陆艺华对自家侄女儿念得厉害,想要在这段难得的清闲时候多相处一段儿。
陆艺华一把将陆欣小姑娘抱起来,然后将她放到书桌上坐好,小姑娘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家大伯。陆艺华也瞅着他,最后道:"宝贝儿啊,咱离开是离开,但说好了,你可不能再忘了大伯,知道不?"
陆欣小姑娘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忘了大伯?"
陆艺华道:"后天你爸爸就要来接你了,但大伯却没办法跟你们走,所以宝贝儿千万记得等大伯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自家大伯,然后点点头,但她还是不明白:"大伯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儿走?"
陆艺华看到她点头就高兴了,抱起侄女儿就亲在了那张白嫩嫩的脸上,也不管侄女儿的推拒,用下巴狠劲儿往小姑娘脸上蹭:"大伯有事要做,但等我回去时,宝贝儿可不能再让人抱着走了,听到了吗?"
陆欣的腿到底还未治好,虽然不是没有希望,但最后那点儿希望里却需要陆欣每日里坚持运动,只是小孩子怕疼的厉害,两位家长又因为腿得关系对孩子疼爱的过分,小姑娘一委屈,那对儿父母就不忍心了。
陆艺华却能狠下心,陆欣来他这儿这一个多月里,她的运动量增加了不止一层,完全按照医生的嘱咐来做,将她在家里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性给改了个彻彻底底。
或许是这段日子养成了习惯,陆欣小姑娘对运动也不再如当初那么抵触,听到陆艺华这么说,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还说她要将陆艺华离开时候的走路历程画下来,等大伯回去可以看看她是没有偷懒的。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陆承安带着人来重庆与陆艺华辞别。
站在重庆城外,陆艺华朝从车窗里伸出头的陆欣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我怎么没有见到菡姐?"刘晟走过来问道。
陆艺华道:"听二弟说,菡姐家的人不同意离开,说什么不愿意离开故土,二弟劝了不短时间,父亲也去他们家分析了利弊,但观念不一样吧。"
陆菡夫家条件不错,虽然无法与陆家相比,却是四川有名的书香之家,老老少少的思想都偏于传统,不愿意离开故土也是有的。更何况,陆菡的丈夫李淮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他是李家前途最好的一个人,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
在他看来,四川这里是大后方,如今日军已经有些后力不济,根本是打不到这里来的。
陆艺华原本还想要去劝说一下,不过从陆承安口中听到这些话后,他就熄了劝说的念头。
现在去劝说不定就要落下埋怨,既然人家愿意留国发展,他自然不好挡了他们的财路。说到底,他与陆菡的关系并不算密切,尽到心意也就算了。
等到一队车辆消失在马路尽头,陆艺华收回视线,与刘晟在重庆城外转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发暗他才坐车回去。刚回到公馆,陆艺华还未来得及喝口水歇一歇,新的任命就下来了,军事委员会一纸调令结束了陆艺华的清闲日子。
民国三十年十一月,陆军中将陆艺华充任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并兼任昆明防守司令,下辖第七十一军、第六十六军及预备第二师,另原驻扎于昆明东部曲靖的第三十九师亦归入第十一集团军战斗序列,由陆艺华指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哟哟同学,上一章的蒋先云确实是亡于北伐,是我记混了,已经改过来了。O(∩_∩)O
第二更完成,宝贝儿们晚安,明天有可能的话依旧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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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劝说 ...
接到要他充任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长官的任命后,陆艺华并未急着去昆明,在例行公事一般去过黄山官邸辞行之余,他特地抽空去了西安一趟。
前段日子那些事闹得太厉害,以至于胡寿山离开重庆后,还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再说,当时那位最高统帅对胡寿山的维护太过明显,对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的处置又太过急切,他甚至没有等得及与身在重庆的军事大佬们商议,就擅自停了卫立煌的军职,并因此引出卫立煌辞不就任、回家种地的笑话。
所以,重庆这里对胡寿山的弹劾非常严重。
在参加过的几次宴会中,陆艺华甚至发现,连所谓的嫡系将领都开始表现出了胡寿山的不满。
M党中的派系问题向来严重,互相倾轧的现象很普遍,但像现在这样,联合一致共同对付一个人的事,虽然不能说没有过,但绝对稀有。
当年在黄埔时,陆艺华是同学中年纪最小的,那些人普遍比他大七八岁,虽然他占了个得意门生的名,却前期依旧有不少"老大哥"看他不顺眼,直到他真正站稳这些情况才逐渐消失。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军人难免会看不起小孩子,依照陆艺华的性格,他也不会在意这些,但不在意却不代表他不感激,对于当初在那种情况下维护他的人,陆艺华一直记得。
当年他能够在特务眼皮底下全力帮助李之龙难逃,如今他就不会坐着看胡寿山在与革命相反的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即便陆艺华心中明白,现在的胡寿山或许根本不会将他说的放在心上,但他听不听是一回事,自己要不要说却是另外一回事。
"寿山,当初程颂老离职回重庆,如今他担当副参谋长,又是军界的重要人员。他与何部长等人的弹劾,即便有校长保你,你肯定不会有事,但是你想过没有,一直窝在这里又有什么前途?现在全民抗战情绪高涨,你在这里把持几十万大军却不发一兵,外人会如何想你?"
胡寿山没有接话,只是沉着脸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他低头看着地面,两手不时握在一起搓着,仿佛很矛盾,约摸来回转了六七圈,他才停下来,忽然抬起头看着陆艺华,道:"校长对我有很重要的指示。"
陆艺华心里明白这些,却还是露出一个惊奇的表情,问道:"什么指示?"
胡寿山犹疑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向前走了几部,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才感慨道:"敬安,你如今做到陆军中将,在黄埔同学之间也是佼佼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朋友了。"
陆艺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个,只有笑道:"当年与我关系不好的几乎没有,却都是保持着距离的,关系再好都那样,在田就不说了,你比我大了那么些岁,竟然能够与我说到一起,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想想也算是缘分。"
"在田啊。" 胡寿山恍惚了一下,他们两个当年联系并不多。
在田是字,他的全名叫做李之龙。当年与他们两个同期考入黄埔,并在之后发展得很好,毕业后进了海军,二十八岁就被授予了海军少将,第二年又晋升至海军中将,同时还是中山舰舰长,算是C党在革命军中军衔最高的将领。
只不过,十六年七月大革命失败,李之龙由武汉辗转潜到广州,以港商身份从事海军兵运工作。未几,李之龙身份暴露,被迫东渡日本。①
一年后,李之龙由日本经香港潜返广州,路上被M党特务发现。当时公干中的陆艺华正巧遇上他,就将其从特务的包围里救了出来,并送他前往广州。只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暴露了,陆艺华遭到严厉训斥,李之龙也于后来亡于黄花岗,年仅三十一岁。
胡寿山有些感慨:"当年那种情况,你还不管不顾的往前面去,校长单训斥你一顿算是轻的了。"
话题说到这里有些偏题,陆艺华也看出来胡寿山是不想谈方才那些事。但陆艺华来此就是为了那个目的,自然不能不问。想了想,他还是问道:"寿山,当年的事情咱们不提,现在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抗战是大势所趋,你就真的打算陈兵西北对战争旁观了?"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对于陆艺华的话,胡寿山沉默了一下,随即反问。
"C党打不到这里,依靠你手里的兵力——"
"完全可以去抗战,对不对?"胡寿山打断陆艺华的话,看了陆艺华一会儿,他嗤笑一声,然后找了个地方坐着,"敬安,三十四集团军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你应该猜到原因了吧?"
"是为了C党。"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能决定集团军的去处?" 胡寿山自嘲道,"我是能够指挥得动三十四集团军,不仅如此,我还能指挥所有一战区与八战区的绝大部分部队,但这又能怎么样?现在我能坐到这个位子,但如果我不听调令,后面自然也有人能够取代我。"
或许是已经说开了,胡寿山自在了许多,话语间也没了初时的犹豫,他接着道:"况且,除了这个,我也确实同意委员长的看法。你们都认为抗战迫在眉睫,但如果现在不遏制C党发展,战后恐怕就是一场灾难。"
陆艺华不同意他的看法,却已经明白他不可能扭转胡寿山的看法,今天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劝说胡寿山,不忍心看他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但也有希望他能够利用手中职权抗战的意思。这个国家是他的祖国,却已经蒙难多年,作为一个军人,和平是他最大的希望。
"敬安,我国有句古话说'为谁辛苦为谁忙',咱们和日本人打了一年多的仗,中央的部队牺牲是这样大,所有人都为这种牺牲愤慨,但是C党却在利用这个机会发展自身,扩充势力,加强他们的军事力量。"说到这里,胡寿山顿了顿,语重心长,"敬安,我知道你一直主张联共抗日,但是那得看情况,你的这种想法太过天真,两党向来不和,以后也不会和得起来,现在我们放过他们,以后就是他们不放过我们。"
胡寿山对陆艺华的性格还是了解的,当年瞿秋白的事情发生后,他就曾对他的秘书长预言,陆艺华定会遵从命令逮捕瞿秋白,但判决下来前,却一定会去找委员长求情,后来的事情果然与他猜测的相差无几,他当时的秘书长对此非常惊奇。
即便陆艺华态度如此,胡寿山却不会怀疑他与那边有联系。陆艺华参与的反共事件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曾经死在他手里的C党人士里,有的还是他们在黄埔的同学。除了曾经的李之龙,陆艺华执行命令时,还从未手软过。
所以,对于陆艺华,胡寿山从未怀疑过,他只是觉得他的性格有些拖沓,对时局认识不清。
陆艺华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要怎么办?"
"当然是积蓄力量,并且必须限制他们的发展!" 胡寿山语气不容置疑,说得斩钉截铁,"他们如今发展太快,已经不仅仅限于山西的大部分地区,河北、山东、河南、安徽,苏北等地,都有他们的人,他们的政治渗入太厉害,我们政府官员多数不可信,若是以后解除军管,政府部门权利一旦变大,那将会是一场灾难!这样下去,我们将不是死在日本帝国主义,而是亡于C党!"
陆艺华瞬间感觉到深深的无力,这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泄气地想,怨不得他那位校长会如此宠信寿山,这种宠信也不是凭空而来的,他们那么多同学,将校长的思想与精神,乃至方略政策都贯彻得如此彻底的,还真是只有寿山一人。
不过,这一趟倒也不算是白来,陆艺华至少肯定了一点,以后的战场中,胡寿山手里那几十万大军是绝对不会开往战场了。他们估计就要在西北一直待着,然后等抗战一结束,便马上挥军东进,对C党军队进行打击。
至于,战后到底是C党部队会照这些人的预想一般被扫灭,还是他们被C党拖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胡寿山的公馆出来,让他不必送了之后,陆艺华坐车离开。视线从倒车镜上扫过,东仓巷一号越来越模糊,继而在汽车拐了个弯后,消失不见。
收回乱七八槽的思绪,陆艺华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意外,这估计就是他和胡寿山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经过这几年,上辈子的许多记忆已经逐渐模糊。
有时候,陆艺华甚至会有一种那次死亡不过是做了个梦的错觉。他认认真真想了一下,前世他在刘晟劝说下投降之后,好像听到了一些关于胡寿山的消息。
那时候关中要地宜川被C党部队重兵包围,胡寿山命令整编第二十九军前去增援,却在瓦子街遇袭,整编第二十九军全军覆灭,胡寿山亲往南京请罪,被撤职留任。
侧头看着窗外飞奔而过的场景,陆艺华兴致不太高,车厢中安静的厉害。
为了在路上能单独相处,上车的时候,司机被陆艺华赶去了旁的车上,这辆车里只有他和开车的刘晟。开着车,刘晟腾出一只手握住陆艺华的手:"不管胡司令如何,你至少劝过了。"
陆艺华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当初我们的思想虽然不同,目标却大概一致。那时候,估计谁都没有想到,只不过短短十几年,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刘晟没有去过黄埔,这方面的事他确实无法劝,只有转移了话题,问道:"现在党内派系争夺严重,胡司令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去抗战,没有战功,再加上委员长对他的宠信早让人眼红了,往后一定会被其他派别排挤,那他要怎么发展?
除了胡系之外,如今M党内的黄埔将领中还有三个派别,分别是,汤恩伯系,陈诚土木系和杜聿明第五军系。这些派别现在虽然还有所收敛,互相之间的争斗却也已经非常厉害了。
"对委员长来说,他能够在抗战中看好手里那几十万人,恐怕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什么?"刘晟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艺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换了姿势靠的舒服一些,然后道:"我歇会儿,过段时间你叫我,我换你休息。"
刘晟点点头,又趁着路上没人朝后座看了一眼,对坐在身旁的陆艺华道:"后座上有一张毯子,天气太凉,你还是盖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①:这个出自百度百科,我实在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句子,就直接用了= =大家请无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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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太平洋 ...
陆艺华终究还是没来及前去昆明,这天他正待着会议室里安排离开前的最后一部分事务,门突然间就被撞开了,向军次领着另外几个参谋快步走进来。
"怎么了?"
"刚才得到的消息,今日凌晨,日军偷袭了美国在太平洋最大的海空军基地,美英两国对日宣战。"说着,他将手里捏着的两张纸递给陆艺华,"负责偷袭的是山本的联合舰队,珍珠港接连两次被袭,他们有心算无心,美军猝不及防,整支太平洋舰队主力几乎全军覆灭。"
这正是公历一九四一年的冬天,太平洋战争爆发。
陆艺华放下手上的工作前去开会,临走前他还接到了一个电话,张乾林略带着急地询问他关于日军偷袭珍珠港的过程。
重庆的一处报社里,挂上电话后,张乾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日本偷袭珍珠港这事确实出乎意料,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张乾林对战场形势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一旦美国对日宣战,日本势必要调军前往太平洋战场,而对于在兵力上依然捉襟见肘的日本来说,前往太平洋的部队势必会从苏俄战场和中国战场上抽调,这对中国战场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件好事。
带着笑容从办公室内走出去,外面的编辑和记者们都是面带笑容,一些性格跳脱的年轻人甚至拿着那封发表的电报跳上了办公桌,报社内气氛非常热烈。
前往开会的路上,陆艺华一直都保持着笑容,即便他曾经经历过一次珍珠港事件,他也依旧很兴奋。事情未发生之前人总是会焦虑,但焦虑过后的愉悦也会更加浓厚。
周围的所有人都一副轻松的样子,仿佛下一刻日本便会投降。从这一刻起,这个民族看到了战胜的希望,人们从那种战争的迷茫中走了出来,用尽全力奔向光明。
陆艺华心想,幸好他还没有动身前往昆明,他没有错过这个时刻。
这两日会议非常多,作为中国的最高统帅,蒋委员长在得知珍珠港遇袭的第二日,就紧急召开了中央常委和国民政府联席会,并于会议结束后正式向日本宣战,同时下令组建远征军。
这是抗战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对日宣战,报纸上的报道激情洋溢,并将抗战初期的全国动员令重新搬上了报纸最显眼的位置:"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即日起,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全民抗战!"
陆艺华到达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和几个相熟的人打过招呼,陆艺华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人也没有怎么关注他,他们正在讨论珍珠港事件的影响,以及日军有可能的军事布置。
会议上讨论很热烈,却没有讨论出结果,这些人大部分都在打听远征军的名额,希望能够前去缅甸。这类会议没什么意思,到了一半就有人离开,陆艺华坐着听了会儿消息,也起身离开了。
"远征军的名额出来了吗?"刘晟问道。
陆艺华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
"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插上一脚。"车子副驾驶上坐着的钟彬闻言扭过头,"咱们至少也是在昆明待着的,怎么样也会轮得上吧?就是不知道会派多少人去。"
陆艺华没有说话,现在的形势与前世颇为相像,虽然细微处略有不同,很多事情的发生时间也不是提前就是延后,但这些变化的都是与他有联系的,没有联系的事情,基本不会有影响。
陆艺华抬头看到钟彬明闪闪的眼睛,失笑道:"你看我也没用,还是想想怎样练军吧,咱们处在昆明,即便这次去不了缅甸境内,也总会有出力的时候。"
钟彬也算是陆艺华身边的老人,跟了他这么长时间,若还是听不明白陆艺华这些话,那他就白混了。靠在座椅上,钟彬长叹一口气,他明白,陆艺华这么说就算是代表了他的判断,这次远征军没有他的份儿了。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钟彬一再安慰自己,却依旧觉得不甘心,问道:"敬安,你说英国人还会像以前那样,卡着远征军不让进缅甸境内?"
"那说不准。"陆艺华道,"不过最后肯定会让咱们进去,英军在缅甸只有一个师的兵力,除了依靠他们幻想中大英帝国的招牌恐吓之外,一旦日军攻击缅甸,英军便会坚持不住,他们估计到现在还在做梦,认为日军若要阶段滇缅路的话,必会从中缅,或者我国与老挝的边境上通过,而不是经过他们大英帝国控制的缅甸。"
陆艺华这话说得极具讽刺,却又是事实,钟彬想起之前与那位英国少将见面时的情形,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若非仰光实在终于,那让英军多吃些苦头还是好的:"不过,仰光这样终于,他们难道就不担心?"
"不担心的话就不会只对我们想要进缅甸的事含糊其辞,而是直接拒绝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晟开口道:"去缅甸的考察团已经发回一次资料,缅甸的交通实在是不好,咱们当年最多将路线建设到滇西地区,缅甸一直插不上手,仰光只有一条铁路,还仅仅通到腊戍,至于公路,就更加不行了。"
钟彬对缅甸的事情了解不多,听到此处觉得很新奇,就问道:"不是有滇缅路吗?虽说滇缅路不断受到轰炸,可也没有断过,只要有其他公路与滇缅路相接,运输就不成问题。"
陆艺华也看向刘晟,刘晟摇了摇头:"我前天才去查过,仰光到滇缅路之间只有一条公路,还是条老路,到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了。"
"这就不好办了。"收起不甘的心思,钟彬皱了皱眉,"缅甸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仰光,那里的地形虽然非常利于防守,却又极为复杂,高山纵横,河流交错。气候也不怎么好,天气炎热不说,各种毒虫和林中瘴气也会给大军行进带来困难。若是英军守住了还好,一旦守不住,妨碍运输条件,援军入缅后,估计都不一定能及时展开。"
刘晟点头同意他的话,见他们谈得兴起,又让钟彬从驾驶座边上翻出一张地图铺开了看:"在仰光,英军只有不到一万的兵力,假设他们守不住……"
"呵!"钟彬一声嗤笑打断刘晟的话,"还假设什么啊,我看他们根本就守不住。"
钟彬也就是发发牢骚,说完就安静了下去听刘晟接着往下讲,等了一会儿却没法想动静,诧异地抬头,正对上陆艺华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难得的脸上一红:"那什么,我就是发个牢骚。"然后,转向刘晟,笑笑,"正则接着讲啊。"
刘晟将手指在地图上圈好的一片区域:"这里是缅甸以东,登劳山脉和萨尔温江就在这里。"说着他又指向另外一块相邻的区域,"这里是仰光,处于平原,但它却被众多河山包围着。"
钟彬摸了摸下巴,做出结论:"易守难攻。"
"不仅仅是易守难攻的问题。"陆艺华道,"如果开战之初我们进不了缅甸,英军一旦失利,日军占领仰光后绝对会比他们注重防守,这地方地形确实利于防守,咱们要想再夺回来,十有八九要付出大代价。"
钟彬只觉得越讨论越气愤,胸腔中一股气憋着发泄不出来,最后干脆扔了地图,恨恨道:"什么东西!他们丢了仰光,倒是让咱们买账!"
对此,陆艺华也颇为无奈,但他实在在这方面插不上话。在去西安见胡寿山前,他曾经因为调任的事被蒋委员长叫去黄山官邸,那时候他就说了缅甸的事情,他那位校长也很气愤。
"敬之!你去告诉他们,中国愿意将所有在缅甸的租借物资全部退还!停止中、美、缅合作关系!"
整件事陆艺华可以猜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东亚联合军事会议"在重庆召开,中美英三国代表都有出席,他那位校长极力主张规划亚洲地区战略,以维护亚洲各国利益,但英方代表却只重视其殖民地利益,认为远东盟军乃当务之急。
军事会议之后,也就是陆艺华去黄山官邸那天,正巧让他碰上何应钦向他那位校长报告事情,何应钦见到陆艺华也在,就 :"敬安也在啊。"
陆艺华站起身打招呼:"我来与校长告辞,敬公也好?"
何应钦苦笑一下,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我好。"
陆艺华还未弄明白何应钦的意思,他那位校长就下楼了,看到他们时点了点头:"敬之有事吗?"又向陆艺华道,"敬安也坐下来听听。"
何应钦将手里的一叠文件递出去:"委座,方才接到的消息,英方已公开将缅甸境内的一批援华物资据为己有。"
这一句话就打破了屋子里原本还算平和气氛,蒋委员长瞬间就骂了出来,陆艺华也是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敬公,美国方面难道就没有表示?"
蒋委员长也看向何应钦,何应钦一脸苦涩:"到现在还没有。"
想起那天的情况,陆艺华叹了口气:"英国侵占援华物资,若非最后委员长气愤之下说出要停止合作,英国不会妥协,美国也不会出来调停。不过结果还算好,至少签了张协定,咱们的代表团也能光明正大的去腊戍了,总不会等到打仗了才发现两眼一抹黑。"
听了这些,刘晟和钟彬原本不错的心情也低沉了下去,远征军的事情陆艺华确实插不上手,他只能在委员长召见时说点看法,然后等着上面给他调派事务。
英军的态度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也不是他那位校长能够决定的。况且,即便他那位校长能够争取,他会不会因此得罪英军还未可知,远征军能够在开战初进入缅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仰光一旦丢失,远征军入缅的价值就失了大半。
算了,陆艺华心中叹气,他还是回昆明准备去吧,按照前世的经验,他以后的日子八成也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陆少要过苦日子了,昆明那里就是个坑啊!
PS:我发表前用那个LJJ的软件试了试,果然比V章带水印的漂亮啊!
水印太令人难受了,简直要耀华我的眼。
60
60、焦头烂额 ...
焦头烂额。
这个是陆艺华到达昆明后的感想。
抗战到现在已经四年过去,虽然形势在慢慢转好,但第三年的时候,国内物价就已经开始上涨。到今年年初,许多东西都涨了几百倍,人们都在叫苦。
部队里下级官兵生活更是尤为艰苦,但入缅军队却能够拿到大量由重庆政府发来的外汇,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推开那一摊文件,将笔扔到桌上,陆艺华感觉头疼得厉害。
昆明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无论是军政事务一团乱麻,简直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刘晟端着托盘进来时,就见陆艺华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一副疲惫的样子。心中动了动,他轻手关上门,走过去将吃的东西放下,这才转到陆艺华身后,伸出手帮陆艺华按摩头上的部位。
刘晟这一手是跟他父亲学的,已故的刘老爷子对中华古代文化喜爱非常,除了书画金石,养生方面的东西涉猎最多,一手按摩的手法更是专门向一个老中医学的。陆艺华被按得舒服,放松了肌肉靠在椅背上,最后干脆将脑袋枕在刘晟身上休息。
低下头,刘晟看着面前这张脸。
如今陆艺华已经三十二岁,与前些年无论如何都丝毫不显老不同,或许是这两年费了心力的缘故,年过三十的陆艺华面上沧桑的不少,额头上也出了细细的纹路,虽然不是很明显,却实在和两年前无法相比。
刘晟心中叹气,不自觉地揉了揉陆艺华的额头,陆艺华此时正被他按得舒服,突然感觉一只手压在额上,就笑了出来。伸手握住刘晟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陆艺华换了个姿势,侧过头去看刘晟:"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太累了?别把自己逼得太厉害,话又说回来,这些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说改能改了,存在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想要理清楚总是不会太容易。"刘晟道:"我看你额上都起皱纹了。"
对此陆艺华不置可否,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用力将他拉到身前,然后靠在椅子里抬头看着刘晟:"怎么,这就嫌弃我老了啊?"
陆艺华放松了精神,刘晟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听到陆艺华这么说,他哼笑一声,然后弯腰吻在陆艺华额头上,接着又往下移,拿舌尖在他下面的眼皮上轻轻滑过。
陆艺华感觉有些痒,却也因此心情变得出奇的好。
坐着没有动,抬手拦住刘晟的腰,陆艺华微笑着让他亲吻自己。这时候他感觉很安心,方才那些让他火气上升,却又觉得无从下手的事情好似都远去了,心里那些沉甸甸的军务也不再成为困扰。
刘晟很少有主动的时候,往日里两人亲热,他都是在情动的时候才最是放得开,平日里的亲吻通常都是由陆艺华开始。这一次感觉非常不错,陆艺华缓缓笑起来。然后,胸膛的起伏开始变重,笑声突然大了起来,陆艺华一把拦住刘晟的腰将他拉到怀里。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刘晟个头不低,身材也属于颀长有力的那种,所以,趴在陆艺华怀里的时候,他就会有种伸展不开的感觉,很窝得慌。
"喂,敬安。"刘晟撑住椅子扶手将两人稍稍来开了些距离。
陆艺华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见刘晟皱着眉头直起身,一个没忍住又将他拉了回来,扶住他的后脑就是一个深吻。
这个吻很缠绵,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味。
来昆明这段日子,陆艺华忙得头昏脑胀,刘晟也是很少得闲,几乎算得上脚不沾地,别说亲热了,就连见面往往都是匆匆而过,交代完事务就各忙各的去了。
现在一切走上轨道,虽说,陆艺华依旧闲不了,但相比于前段时间,毕竟还是能空下一些时间的,如此想着,他不免就有些情动。
要说刘晟的职务,其实来的很有意思。
当年,刘晟大学毕业就跟在陆艺华身边,却因为陆艺华是打着让他学习的念头,想着如果他适应不了,那还能离开军队,所以虽然给了他一个副官的名额,却并未将他的档案提给副官处。
后来等陆艺华明白刘晟的坚持的时候,他又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再说刘晟也没想着离开,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将刘晟的档案截了下来,往后就一直跟着他的档案走。
这么一来,刘晟的职责就有些多了。
他在陆艺华身旁的日子长,能够吃苦,性格又好;脑袋聪明不说,因为文化水平高又被陆艺华送去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度形看势时甚至比有些参谋还要透彻。
所以,陆艺华手下那一帮亲信都很喜欢他,以至于他军衔都奔了上校,也没人觉得奇怪,他做的事情除了副官更兼职警卫长,有时候还会客串一把军部参谋,封赏高些也正常。
况且,若非刘晟执意留在陆艺华身边,稍微找些关系在总参谋个官职,他升得肯定比现在快,说不定还能进蒋委员长的侍从室呢,那可是M党默认的小内阁。
一个吻就有些失控,等分开时,陆艺华与刘晟都有些气喘,起身去用凉水洗了脸和手,两个人这才感觉好了不少。陆艺华走回办公桌后坐着,将文件和尺子笔之类的东西推到一旁,又把边上托盘上的吃食拿到面前。
刘晟伸手拭了拭瓷碗外壁,或许是端来的时候比较热的缘故,即便过了这么段时间也还温着,陆艺华笑着将勺子拿起来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回味了一下:"不错,比这段时间吃的强多了。"
自参军以来,陆艺华就爱上皮蛋瘦肉粥这个味儿,咸菜馒头他也喜欢,倒是对以往最爱吃的那些精致菜品没了兴致,每每休假回家时,还会被他妹妹念,说什么大哥太辛苦了之类的。
刘晟见他吃的香,暗自松了口气。由于事务太多,陆艺华将其中一部分交给了他,他们两个虽然都在昆明,除了开会分任务,却也只有晚上睡觉时能见个面,但那时候都忙了一天了,无论是谁沾床就着,基本上说不了几句话。等今天空下时间,他才从他人那儿知道陆艺华胃口不太好,每天都是吃一点儿就算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
又给陆艺华剥了一颗鸡蛋,刘晟去擦了擦手,回来的时候视线恰巧一叠文件上,正是刚才被陆艺华随手扫到桌案一角得那一份。
白纸黑字的文件上压着一根钢笔,笔尖正指着被人涂画了好些线的文字处,看着看着他就皱起了眉,不自觉地问了出来:"……这是,吃空饷?"
陆艺华此时正好吃完在喝茶水漱口,听到他问这个,就回到道:"是远征军的事,我说怎么远征军名额那么抢手,原来还有这个事儿在里面。"
前世时,陆艺华并未参加远征军,甚至他连昆明都没有来,那时他被派去第五战区,也是做一个集团军司令,职责主要是趁这段日子练兵,他也没有想到昆明这里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原本国军中就存在人员空缺,吃空饷也是有的,但这一次校长给入缅部队的条件实在太好,在这种大家都苦哈哈地过日子的时候,竟然给入缅部队发外汇,数目还不小,可想而知吃空饷的事肯定会更加严重。"
或许是看到刘晟高兴,陆艺华再说起此事倒是没了最初的气愤,很平静地一边翻文件一边说,期间还顺手给刘晟倒了杯茶让他喝着。
喝了口茶,刘晟将那叠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看这文件上的样子,军队入缅时各级部队长就开始冒领银钱了,咱们这边还算好。"说着,他将文件合上,待看到文件上的名字时,眉毛挑了起来,"这是张军长来的消息?"
张军长名叫张轸,领六十六军。当初陆艺华接任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长官时,六十六军就在十一集团军战斗序列之下,归陆艺华指挥。等珍珠港事件爆发,重庆军事委员会下令组建远征军后,六十六军就被编入了远征军,归远征军指挥部指挥,不过编制上依旧属于第十一集团军。
听到这个,陆艺华抬起头看了眼他手里的文件:"是他来的消息,说远征军里这种现象严重,因为气候不适有许多兵员得病,这些军官不仅不着急,反而高兴得厉害,一旦这些得病的士兵死亡或者逃走,那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拿外汇了。"
刘晟侧目看向一脸平静的陆艺华,诧异道:"你竟然没气起来?"
陆艺华失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刘晟噎了一下,按照陆艺华的性格,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毕竟六十六军可是他手里的部队,他最是厌恶这些,照他的话来说,这些人简直就是吸血蛭虫。
陆艺华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开始听到是生气,但现在生气能有什么用?昆明这地方这事情也不少,我即便想要制住这些,也要找到一个理由,不然引起混乱就不好了,现在还是要以稳定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昆明!是个苦地方!
PS:前面那部分有些闷,准备写一段艰苦却温馨的幸福日子!握拳!
61
61、出游 ...
扯着刘晟在林子里找了个掩体躲着,陆艺华觉得他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自从年前来昆明驻守,陆艺华就被各种事物拖着没个空闲,一日三餐外加睡觉后,剩下的时间都不是他自己的。当然,这种状况下,刘晟也忙。
所以,当陆艺华终于将今天这最后一份文件放下,看了看时间才上午九点多,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刘晟在看书,也像是无事可做的样子,就走了过去。
这本是刘晟新晋喜欢的著作,是一位苏联革命者对现今世界形势看法,作者虽然不是很出名,书中表达的观点却非常精辟,见解也很独到,刘晟当初只是听人说了一部分就迷得不行。
只是这书却不好找,别说译本了,如今国内连原版都找不到。就这一本,还是他来昆明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前几日才到他手里,正巧他处理的事务已经跟上日程安排,就撒开了手不再管那些,有空就抱着书看。
刘晟坐在沙发上看书,连喝茶时眼睛都舍不得离开,陆艺华看得有意思,就干脆从旁处拉了把高腿的椅子来。将椅子摆在刘晟背后,陆艺华撑着沙发背坐在椅子上,视线穿过刘晟的肩膀,落在那一片片英文单词上。
书页上被刘晟标记了各种符号,字里行间还记了很多他自己的看法,以及因为语法词意不通而产生的疑问。朋友给他带回来的书是英文译本,原本就是以英文读者为主的,里面说不得会出现一些,能够衬托原著又能利于读者理解的俚语。
只是,这却为难了刘晟。他虽然外文水平不错,却没有真正在国外生活过,有些地方读起来就难免会显得艰涩。
见刘晟又在一处标记了一个点,陆艺华一个没忍住,伸手将笔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刘晟被吓得往后一靠,还没回过神就被陆艺华抱住脑袋来个吻。
推开陆艺华,刘晟将夹起书签将书放好,扭过头看着拿着笔的陆艺华:"你怎么上来了?"
这里是陆艺华在昆明的办事处,由于时局紧迫,他办事之余就住在了办事处。
办事处是是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子很大,若是铺上草坪甚至都能充作足球场来用,可供来此处办事开会的人停车之用。院子有四面,其中三面都建有房子。
其中,正对着门的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做会客厅并开会之用,二楼是独立出来的书房,三楼就是陆艺华住的地方,当然,作为贴身副官,刘晟在三楼也有房间。另外两处里则住着陆艺华的警卫营,以及其他人员。
说白了,这地方听杂乱的,若非三楼这里属于私人,外人不能随便上来,就这一个动作他们都做不了。陆艺华自然明白刘晟顾虑,只好起身从沙发后转了出来,然后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道:"那些来之前积攒的事处理完了,终于赶上进程了,倒是你。"陆艺华指了指桌子上的书,"看什么呢,挺悠闲的。"
"这个啊,来昆明之前我托人带的,前几天才到我手里。"刘晟道,"你不是知道吗?"
陆艺华这么一听,就伸手将书拿了过来,翻了几页发现没有兴趣:"我不是记得你要人带的那个是俄文版得来着?怎么成英文的了?"
"我当初以为没有译版才那样说,有这个自然更好,英文的看着虽然也吃力,但俄文我实在拿不出手。"刘晟难得不好意思一回,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
可以说,刘晟跟着陆艺华腥风血雨地一路走来,这种情况的发生率已经越来越小了。
陆艺华闷笑,问道:"哎,那你干嘛不找我啊?"
刘晟皱了皱眉毛:"……我不是看你忙吗?"
"可我现在不忙了啊!"
"……"
陆艺华少年时代在国外待过,英文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他这么说却是有另一层意思。
刘晟是一个很自制的人,从他上辈子能够抱着那般浓烈的感情,到死都没让陆艺华知道就能够看出这一点。他做事风格干净利落,性格上虽然拥有文人固有的悲天悯人,却从来不会因此就变得婆妈。他能够很完美地将这种人性中善良,或者说再一定条件下会给他带来危机的柔软,与他的身份所必须的强硬隔离开来。
陆艺华明白这些,对此看得清楚他自然不会觉得不好,只是两个人如今身份不同,若还是上下级或者兄弟情,那就算了,刘晟这种性格让他非常欣赏。但他们现在是情人关系,刘晟太过独立,很少对他要求什么,两人在一起时除去亲热外,其他时候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这样的相处让陆艺华觉得温馨,但有时候却会觉得不适应。
他无意将刘晟与之前那些情人相比,他可以区别出来他们的不同,刘晟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作为一个人,他总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不满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想要刘晟向他要求点儿什么,甚至他会在之前刻意地给刘晟安排很多事情,他在想刘晟会不会实时地跟他抱怨一句。可是一句都没有。
陆艺华自己太忙,事务分配出去时,他或许还在想着刘晟前来抱怨的样子,,但这种期待的新鲜感过去很快,忙得焦头烂额的陆艺华转眼就忘了,他分配那么多事给刘晟的最初意愿。这时候,再等他从一堆事务里缓过神儿,刘晟已然将那些事情做完,并且办得漂漂亮亮。
今天难得看到刘晟这样,陆艺华一时竟然觉得不够看。
眼前这个人只是有些不自在,其他的表情动作坐姿都与往日无有不同,但陆艺华却觉得痒到了心里去,看了看时间觉得不对,他心下暗自叹口气,又想着这几天忙得连相处时间都少,他就想着是不是出去一趟。
叫了一个当地人过来问了昆明有哪些游玩的去处,陆艺华对着手里那张标注了特色的地方看了良久,终于拍板决定去位于昆明西北郊的筇竹寺。
说实在的,陆艺华对这些东西不大喜欢,他喜欢的是那些各类枪械,但耐不住刘晟对这些兴趣高啊,陆艺华就陪着他在这并不算大的寺庙里转了大半天,又留下吃了顿素斋才算完。
这事情就出在回去的路上。
拿出一根烟在手里摩挲了好久,陆艺华还是装了回去,谁知道这周围有没有敌人,若是因为这个被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出来转一趟都能出事,真是晦气!"计算完身上剩余的子弹数,陆艺华骂了一句。
筇竹寺位于玉案山上,离昆明城区不过十二公里,也是陆艺华大意,觉得这么近没什么,又实在不想出来转一回还带着一串警卫失了游玩的意思,就与刘晟开辆车单独出来了。谁成想,安安稳稳地玩到现在,到了回去的时候,却在下山路上被截了个正好,连车都没来得及上就被人追到了这里。
幸好这是山上,能够充当掩体的东西多,藏人也方便,不然就他们两个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刘晟也将身上带的子弹数完,转头见陆艺华一脸恼怒,就笑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这个样子?"
陆艺华叹口气,他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听到刘晟这么问,却还是保持了方才那一副样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刘晟无声地露出一个笑,他自然能听出来陆艺华在开玩笑。
陆艺华也觉得好笑,侧头看了看刘晟,揽住他的肩膀照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
朝外面看了看,陆艺华皱了皱眉,现在已经将近九点,冬天的夜来的早,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气温降了下来,山里更是冷得厉害。
陆艺华转头看刘晟:"没事吧?"
"还好。"刘晟点点头,又问道,"方才那些我怎么看着像日本人?"
陆艺华皱眉:"昆明这里出现这么多日本人,怎么我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昆明的情报处陆艺华不熟悉,所以来这里上任之前,他还让妘芳帮忙,从军统里抽出了一组来用,虽然他对军统实在没好感,但总好过来了之后没有消息来源的强,更何况他一不通共,二部叛国的,用起这些人来他也不会心虚。
但此时说这些显然没用,听到有脚步声接近,陆艺华与刘晟都停止了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只有一个人。陆艺华挑起唇角,如果没有算错,他已经有将近三年不曾动手了。
将枪收起来,陆艺华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刘晟拉了他一下,对回头看他的陆艺华摇摇头,比划了一个手势,怕他不理解还张开口做了个"我去"的口型。
陆艺华心情很放松,见到他这样伸手照刘晟头上揉了一下,接着还没等刘晟反应过来,他就动作迅速地闪身出了掩体,刘晟心中一惊,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帖张图,可是相册崩了,算了。
62
62、第六十二章 ...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一片混乱,办事处内迅速走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群人一个个身形挺拔,神情肃穆,一身气势实能压人,领头的却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男人。
"廖少校,麻烦了。"廖国青脚步一顿,下一刻便转过了身,视线直直地看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的人。
"沈处长。"廖国青道。
沈择明马上笑答:"廖少校有事尽管找我,只要能帮上忙,沈某绝对尽全力。"
廖国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这是一个长相剽悍的人,连静止不动时都显得迅捷。
他这么一笑,在瞬间竟产生出一股阴郁性质的不明意味,沈择明生生退后了一步。
廖国青眼角带着讽刺,沈择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上就有些讪讪的,却还是强自笑道:"敢问廖少校可有用得上沈某的地方?"
廖国青军衔不过少校,沈择明却是军统在昆明的一个处长,地位虽不及昆明站站长,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物,若是平日,沈择明绝不会对一个少校军官如此迁就,但如今形势却不一样。
陆艺华来昆明后,利用妘芳的关系调了好些情报好手来。
只不过,这些人即便听陆艺华指挥,却也要是走固定的流程。在面上,他们仍旧归沈择明辖管,所有情报在转交陆艺华之前,必须先由沈择明过目。
前天,沈择明就曾过手了一条情报:近期昆明出现大批生面孔,疑似日本军人。
照陆艺华的吩咐,这类情报必须在第一时间递交于他。沈择明却觉得无所谓,故意扣下了两天。
昆明地处中华南部,与重庆相隔甚远,官员抱团现象严重,官场风气很成问题。
陆艺华来此两天,就觉得不整顿不行,但他毕竟缺少正当理由,在昆明也是新人一个。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就想着,如今不如先局部整顿,等抓到把柄再行治理。
陆艺华如此想法,旁人却理解不了。他们只知道,这个作风强硬、油盐不进的集团军司令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情况,沈择明携私利擅扣军事情报致使陆艺华半路受袭。
这是一种反击,意图以昆明官场人势之众反击陆艺华之强硬作风,以争取利益。
当然,这个反击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出来的。昆明多数政府官员都有这个想法,或者说是侥幸心理。他们希望,能够本着人多力量大,迫使陆艺华妥协。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这位陆司令竟然会在今天出去!
拿着情报来办事处的路上,沈择明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得知陆艺华不在时他还未有多大感觉,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觉出不对劲,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左思右想之下,他只有将那条情报交给了陆艺华的警卫营营长——廖国青。
对于沈择明的承诺,廖国青不置可否:"沈处长,在司令回来之前,希望贵处能配合我们搜索,毕竟谁也不知道司令现在是不是还在玉案山。"
听到他这么说,沈择明倒是松了口气,点头道:"一定配合。"
廖国青所领的警卫营附属三十六师,是在陆艺华任三十六师师长后,由他从黄埔毕业后建立的一个特别小队扩充而成,挂在三十六师编制之下,却是直属陆艺华本人调遣。
警卫营的日常训练等归廖国青管,陆艺华外出时的警戒等则需要与刘晟商议,然后再上报给陆艺华定夺,制度非常完善。而担任警卫营营长的廖国青本人,不仅军事技能过硬,脑子也转得快,曾多次将陆艺华的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夜色越发黯淡,陆艺华可以肯定,他那位警卫营长这时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快的话可能已经到了山脚下。这座山上的树林并不密集,由于天气的关系,树叶子也落得干净,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常青树,连片叶子都难找。
穿行在树林间,小心翼翼地往山下移动,陆艺华想:幸好地面上够干净!
视线朝前面看去,那地方模糊一片,陆艺华脚步一顿,刘晟也跟着停下来,伸手抓住陆艺华的手。这时候实在不好说话,只有用这个动作来问怎么了。
紧紧地盯着那一片模糊的地方,陆艺华犹豫着点点头,与刘晟往后退了几步,分别躲在两棵两人合抱那么大的树后面。
刘晟也朝那个地方看去,由于天色太暗的关系,根本看不清那地方有什么,盯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应该是一处能够做掩体的地方。
刘晟朝陆艺华点点头,为了避免里面有人发现他们,陆艺华注意着那里的视线也是一会儿一会儿的,刘晟俯身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般朝陆艺华摇摇头:后面没人追上来。
那个能够做掩体的地方很小,做多能容下两个人就不错了,位置也隐秘,若非陆艺华碰巧他根本发现不了,九成九会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心里算了算,现在他们是两个人,这么下山实在不安全,谁知道山下还有多少日本人,不如留在这里等援军。况且,掩体够小,即便里面藏有人,最多也就两个,他们还应付的过来,解决了之后再跑也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陆艺华朝刘晟打了个手势,刘晟看到后移开视线,同时摸出匕首。
陆艺华早做好了准备,并未等刘晟摸出匕首就窜了出去,抢在刘晟之前选择了那条正面靠近的路。刘晟唇角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眼睛中感情浓烈。目测了一下陆艺华的距离,又等他往前靠近了几步,刘晟这才从侧面靠近。
若是里面有人对陆艺华构成威胁,刘晟选择的这个角度和时间,正巧能够让他适时地接应到陆艺华。
很久没有遇上这种情况了,他们也很久没有如此亲密地并肩作战。
陆艺华的霉运到底不是太重,等他看清楚里面没人后瞬间松了口气,刘晟跟着陆艺华的步子进了掩体,趁着外面没人又将掩体外部稍稍进行了伪装,陆艺华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绷得时间太长,他都有些受不住。
往岩石山壁上一靠,陆艺华拉了拉领口:"真是不行了,才这么点儿路就喘了。"说完,他转头看刘晟,笑道,"还行吧?"
刘晟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这帮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也太拼命了点,怎么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睛一样?"
陆艺华摇头:"我也不太明白,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看着有些眼熟,不过因为天太黑咱们又急着跑,我也没怎么注意。"
"会不会是特高科组织的暗杀?"
"不太像,他们风格不太一样,特高科以往阻止暗杀都是直接炸汽车。"陆艺华闭上眼睛,"算了,等国青来了就知道了,如果这时候沈择明还没得到消息,他这个处长可就白干了!"
刘晟伸出手拨了拨陆艺华额前的头发,闭着眼睛,陆艺华露出一个笑,然后手臂一展揽住刘晟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陆艺华亲了亲他的额角:"歇一会儿吧,短时间内他们找不到这里。"
精神紧绷的时间长了,虽然还能撑下去,但不累却是假的,只是这种天气里,能在晚上睡着了明天估计就醒不来,陆艺华和刘晟也只是靠在一起闭目养神。
一夜无事,等清晨的太阳升起来时,陆艺华身上酸痛。他这两年一直在休养,几乎从未再怎么动过手,虽然因为训练不停军事技能未曾落下,但体力还是逊于当年,那么大的运动量过后又窝在这么一块儿小地方一夜,想舒服都不容易。
又坐着等了一会儿,零星的枪声响了起来,果然又过了一段时间,就有脚步声向这边来了。
昨晚上陆艺华就听到了枪响,临近天亮的时候枪声沉寂了一段,这时候再响起来,声音又是整整齐齐的,他一听就知道是在逼问口供。
廖国青在这方面很有一手,那些人虽然口硬,却不一定都聪明,等廖国青将各种手段过了一遍,他们的精神都到了崩溃的临界,口风再紧也会因为精神问题无意识地说出一丝半点。
最后把几个人说的一综合,廖国青第一时间决定,由他带着人从侧面往山上去,剩下的人一部分留在山下警戒,另外一部分从其他地方上山,山顶汇合。
沈择明私底下做的小动作并不难查,在回去的路上,陆艺华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情报人员来自重庆,又是妘芳亲手挑出来的,在觉察出沈择明意向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联系了陆艺华,可那时候陆艺华已经被困在了山上,这个消息自然被报给了他的参谋长向军次。
办事处门口,一早接到消息,向军次就等在了这里。等他亲眼见到陆艺华没事,才真正放松下来,玩笑道:"沈处长昨晚上就来了办事处,现在正由晋初陪着。另外,你遇刺的消息已经漏了出去,昆明一大半军政要员都来了,你是没见,方才这里还热闹的厉害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沈择明这么做估计是在探路,你之前的作风太强硬,肯定触到了昆明军政上的利益分配,他们如此无非是想以人势逼你后退。若是你一个没坚持主,退了一步——"向军次话音拉长,随后一转,停了下去。
陆艺华眼神一闪,随后意味不明道:"人势?如今昆明实行军管,我倒想看看,他们凭得是哪个人势。再说,我遇刺也不见得就不是好事。别忘了,不止是他们想逼着我后退,我可也正愁着要办他们却找不到理由啊,这次倒好,什么都全了。"
说完,陆艺华心情颇为不错地笑起来,"哎,军次你来说说,他们亲自把理由送到了我手里,等会儿咱们过去,是不是应该谢谢他们?"
63
63、悍将 ...
从办事处出来,与另外几位政府官员对视一眼,沈择明微微颔首,那几人心下难忍,想要说什么又碍于是在办事处门口站着,只好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互相辞别之后,坐车各自离开。
在城内转了一圈,沈择明烦躁地掐断烟扔出车外:"掉头,去梁府。"
司机麻利地打方向盘,车子转进旁边的一条路。沈择明皱着眉回想方才的事,陆艺华回来后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却也并未为难他们,只是随便交代了两句,就让人散了。沈择明有些闹不明他的意思,是准备妥协,还是要更进一步?
"根据我手中掌握的信息,陆敬安其人异常果决,不像是如此简单就会退却的人。"沈择明沉吟道,"但是今天他又确实什么都未做。梁老,您说,他这是准备退一步,还是要着大力清扫昆明官场?"
梁老摇摇头:"我与他接触不多,自然不比你了解的深刻,你认为他会怎样去做?"
沈择明道:"陆敬安很可能会以这次袭击为由,引出我擅自扣下日寇情报,然后牵扯出咱们的利益关系,最后利用他手中的权利,以及昆明军管这个事儿,清扫昆明官场。"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让人换了张唱片,梁老悠悠地打着拍子听戏。
沈择明一怔,随即道:"请梁老示下。"
梁老看了他一眼,然后慢腾腾地说道:"陆敬安毕竟是个军人,军人不干政是他们立足之根本,即便陈先生,有如今之权柄,也不过是因为国家危难,军权势大,他手中的权利才压过政权,站上了高位。这种情况下,一旦战事结束国家和平,军权自然会逐渐式微,这是咱们国家几千年来的经验。"
喝口茶,沈择明动了动嘴还是没说话,梁老笑了笑:"军人干政是个禁忌,说句不敬的话,委员长走了这条路后,难道就真的放心他手里那些为党国尽忠的悍将?"
沈择明一惊:"您是说——"
"陆敬安是个典型的军人,我虽对他了解不多,也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的。听闻他从不干涉政治,这无论是他的军人原则也好,或者是他有意避嫌也罢。至少这一点能够为我们所用,如若他不想破坏掉自己以往建立的形象,就绝不会为这些事伸手昆明政府。"
沈择明皱眉:"可是,如今昆明实行了军管,这……"
"军管又如何,为了以后的仕途着想,陆敬安必不会惹委员长怀疑。"梁老很有信心,"他不是胡寿山,虽得委员长器重信任,身上却未有胡司令那般的宠信,做事不免要瞻前顾后一番,他如今做到集团军司令,又是中将军衔,在黄埔一干人中,也算是胡寿山下数得上名号的,更何况,陆敬安在黄埔一期中是数得着得年纪小,这点就占着优势,只要他在昆明做的好,晋升绝对容易,说不定能成为黄埔系里第二个挂上三颗将星的人呢!"
第一个挂上三颗将星的,自然是黄埔系里的第一人胡寿山,这是在他担任战区司令时得到的晋升,陆军二级上将。胡寿山升职的速度可谓前无古人。
想当年黄埔毕业时,包括陆艺华在内,不少人的军衔都比胡寿山要高得多,胡寿山更是在杜聿明手下做过副职。只是谁也没想到,杜聿明只是回去休了个假,胡寿山就走到了他前头,接下来更是仕途顺遂,一路安平地再未被超越过。
不过,在众人眼红胡寿山时,也有不少眼睛较亮的人看出,即便陆艺华的晋升速度不是最快,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在二十多岁就挂上将星的军官;在那位委员长那里,宠信上他不如胡寿山,器重方面却并不见少。只是这些也都是心中想想就算了,陆艺华本人无心拉帮结派,他们也就没有送上门被人嫌弃的道理。
但是,即便如此,又有谁是真的不在乎自身的仕途?
在梁老心中,陆艺华是个值得尊敬的军人,却也仅仅是个军人,是军人就忘不了尽忠报国,他们有他们的局限性。像陆艺华,如果他够聪明,就不会只因为昆明的事就引起重庆不满,进而断送仕途。像陆艺华这样的人,既然要尽忠报国,最好的途径自然是要有个好职位。
若是陆艺华明白他这么想,估计会笑出来。
自从升了陆军中将,他可再没有往上升得意思了,前世时直到最后担任剿共总司令,他的军衔才升了一步。就这,他当时都已经受宠若惊了。
想想也是,直到他死,黄埔系中得了三颗将星的,也只有他和胡寿山两人。
这一世,他既没有了参与内战的想法和劲头儿,那就不会再去想什么上将的军衔,反正那位校长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发作他,他也就乐得自由点儿,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就成。
至于以后的仕途,他真没打算再往上升了。
洗漱完毕,又让人煮了姜汤来喝了,陆艺华靠在床头想事情,巧合的是他想的也是插手昆明政务后,重庆那里有可能做出的反应。
想着想着,陆艺华觉得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第一不打算升职了,第二也没想着抓权不松。这权利最后既然还要归还昆明政府,他也就没必要顾虑那样多。
想着想着,陆艺华笑了出来,刘晟正端着姜汤喝,闻声转过身,看着他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回来的时候,他可还是一脸阴沉的。
"今天没什么事情,赶紧喝完姜汤过来睡觉,这天气在外面待一晚可真不好受。"说完,陆艺华又见刘晟疑惑地去喝姜汤,这才回答道,"我是在想,战争结束后,这次我什么都不要了,但勋章得给我。"
刘晟不明白他说什么,陆艺华也没解释的意思,等着他喝完姜汤,就拉着人躺下睡了。
这一天很快过去,就在昆明政府官员的忐忑不安中,陆艺华一觉睡醒就直接写了好几个手令。梁小风拿着笔一边记下陆艺华的命令,一边就一些细节处详加询问。
这位姑娘自妘芳派来后还没干过多么重的活儿,除了文件整理,其他事情很少能用得上她,以至于前些日子在重庆时,面对妘芳对她工作的担心,她都觉得说不话来。
太闲了!梁小姐表示,最开始闲的时候她非常高兴,女人嘛,总喜欢将时间花在美貌、衣服和化妆品上,更何况这位梁小姐还是个大美女。但这耐不住时间长啊,陆艺华一歇就是一年半,梁小风觉得她的专业素质都要退步了。
"司令。"收起笔和纸,梁小风起身鞠躬,"没有事情的话,卑职做事去了。"
陆艺华点点头,又见梁小风脚步轻盈地往外走,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开口叫住她:"等等!"
转身看着他,梁小风眨眨眼。
其实,梁小风最初来陆艺华身边做事时,完全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摸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从不逾矩。后来却发现这位上司不太一样,外面传着他铁面无私,真实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要你谨守职责,他就不会随便责罚人。
梁小风在军统时负责的是日本军方那块儿的情报,对陆艺华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是个抗战英雄。后来被妘芳送到七十一军,又发现他脾气不好;相处久了会觉得有这么个上司不错;最后,等她发现这位司令长官与刘上校之间的事,就坚定地认为人不可貌相。
当初妘芳听到梁小风这么评价陆艺华时,着实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过,妘芳也没对她这种认知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告诉她好好工作就成。军统人员虽然威风,但也容易惹人厌恶,想要洗掉这个标志还是要凭自己努力。
"你来我这里之前是负责日本军事情报的?"
"是。"梁小风点头。
陆艺华道:"我来昆明之前你们妘处长曾借了我不少情报好手,但我这里实在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以后你负责与他们联络如何?"
梁小风犹豫了一下,陆艺华笑道:"你放心,你只是负责我这里与那边的联络,你本人代表我,与情报处那里是合作关系。"
想了想,梁小风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陆艺华回了一礼,看着梁小风开门出去。
第二日,天色擦亮,梁小风就将昨天整理完的手令发了出去。
从第一道手令发出开始,昆明政府内部就乱了起来,沈择明紧紧盯着站在他面前这个女人,沉声道:"这位小姐方才说什么?"
梁小风职业素质绝对够高,一点儿不在意他的态度,仪态大方地笑着道:"沈处长是个大忙人,昆明的事情本就费了您太多心力,一时注意不到我们这个组也是情有可原,司令这不是派了我来吗?况且,一直麻烦您我们也过意不去,我也是从情报上下来的,妘处长若是知道我连这个都做不好,那还不得亲自来再调教我一次?因此,从今日起,重庆来的那一个小组由我接管,就不劳烦您了。"
陆艺华在昆明的动作很大,除了从沈择明手中收回情报权之外,他所发的另外几条命令,对昆明官场来说,无一不是大地震。沈择明敏锐地察觉,梁老之前的预测并不算错,但他们都没有预料到,陆艺华做事会如此不管不顾。
陆艺华这样大的动作惊动了不少人,消息到重庆之后,蒋委员长并未作出反应,黄山官邸运作如常,陆艺华并未得到训斥。之后,这个消息迅速向另外一个方向传去,C党所控制的延安。
看完电报,陈赓转手将其交给一旁的甘泗淇,等屋内的人都看完,他才问道:"昆明官场大地震,十指五六的政府官员竟然都遭了殃,对此各位都有什么看法?"
甘泗淇笑道:"如果这上面说的属实,这个陆艺华倒是值得争取。"
"甘政委说的不错,中央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碍于陆艺华家世觉得他又小资本主义的软弱性,看这次行事,倒是刚硬了不少嘛!"另一个人说。
陈赓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甘泗淇不太明白:"这怎么说?"
屋里的其他人也看向他,陈赓叹口气:"你们都知道,敬安与我是同学,他如何想我非常清楚。当年我与剑魂就曾劝过他入我党,但敬安很坚定,完全不为所动,因此剑魂还与他闹了矛盾,直到现在两人关系都不好。"
甘泗淇皱眉道:"陆艺华如今是集团军司令,手握重兵不说,看形势他这个集团军还有扩编的架势,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对我党来说可算是喜事。更何况,我看他也不一定就看得惯M党的作风,怎么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没有希望争取了?"
"不止是这个,敬安对我党持有同情,但他却不认同我们。与此同时,他之前做那些事太过了,手里的都是我们兄弟的血,连瞿老都死在他手里。"说到这里,陈赓顿了顿,"你们想,如果他来我们这边,他能不考虑后路?他能相信我们会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众人无话可所,方才他们的想法太乐观,忽略了这个事情。
陆艺华虽然对C党持同情态度,有些事上也曾有所照顾,比如说军械装备等方面,但他做的那些事又真不是一句话能够抵消的。
在C党中,无论上下,他们佩服陆艺华在抗战战场上战绩的同时,也在痛恨着这个人。
屋子内气氛一时停滞,甘泗淇突然想到一个人,眼睛一亮,马上问道:"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个高学历的新兵,名字叫做赵……"甘泗淇一时想不起来。
"赵睿!"陈赓接下去,"他学历高,我安排他做事去了,现在找他有事?"
"是,就是他。"甘泗淇一拍手道,"他来之前不是这个陆敬安身边的机要秘书嘛,咱们不如让他过来一趟?他在陆敬安身旁做事,恐怕比你这个分别了十几年的老同学更要了解他,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陈赓沉思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点头同意了。
叫来警卫员吩咐了两家,他又道:"让赵睿先把手上的工作放下,现在就过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昨天某绫被自己锁在门外了,然后今天进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啊一天!课都米有上= =
64
64、惠通桥之战一 ...
时间如流水,在陆艺华大力整顿昆明官场时,缅甸境内的战况愈来愈激烈。
与陆艺华之前所料相似,日军入缅后,驻扎于仰光的英军迅速败退。随后,中国入缅远征军虽然取得了一些局部战场的胜利,但由于驻缅英军怯战,以及中、英、美三方统帅间重重矛盾导致的指挥失误,中英盟军在缅甸战场上逐渐显露出难以挽回的颓势。
四月末,远征军入缅部队终至败绩,全线撤退。
这一天是三十一年四月二十九,作为入缅军后方主要基地之一的腊戍被日军占领,存放在腊戍的大量物资成了日军的战利品。
其实在腊戍开战之前,重庆政府就已然下令转移物资,但需要转移的东西实在太多,交通不便之下,直到腊戍被破,还有不少粮食军械未来得及转移。
"入缅军各种车辆器材、伤病官兵等都在紧急转运,滇缅路线上的腊戍、龙陵和芒市等地的物资也已经开始运了。"报告完消息,梁小风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陆艺华放下笔,捏了捏眼角,问道:"人呢?应该会有不少人逃回国内吧?"
"是有不少人趁机会往国内跑,这些人多时缅甸侨胞正,还有不少是去缅甸经商的,这一次正好遇上了战争。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大好,乘车步行的都有。"梁小风道,"只是这样一来,因为沿途步行的人太多,还有强行拦车的,车辆行进速度就很慢,堵得非常严重,通常堵上一个小时左右才能正常通车。"
这时,办公室门响了两声。
"进来。"
一身笔挺的军装稍显凌乱,刘晟拿着资料急步走进来,朝一旁站着的梁小风点点头,刘晟将资料放在陆艺华面前:"敬安,最新消息,第二〇〇师北移途中遭日军伏击,师长戴安澜将军殉国。"
陆艺华大惊,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刘晟道:"戴安澜将军于昨日殉国。"之后,他递上一份材料,"这是戴将军于同古作战时下的遗书。"
白色的纸张中央印着一段醒目的黑色字体,陆艺华的视线听顿在其中一行:"——本师长立遗嘱在先:如果师长战死,以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参谋长代之;团长战死,营长代之……以此类推,各级皆然。"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驻缅英军于战场不断失利,中国远征军随即整装入缅,第二〇〇师是做为远征军的先头部的赴缅甸参战的,扬威国外,藉伸正义。
由于错过了最佳时机,远征军入缅后战事并不顺利,历史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豫东战役,局部战场的胜利不断,但这样却并不能挽回颓势。
这种情况下,戴安澜部的战绩却堪称辉煌。固守同古,收复棠吉,以九千人之弱势硬抗两外日军十二日的战绩可谓入缅军第一人,而入缅部队的第一场胜利也是这位戴将军打下来。
走到办公室一旁挂着的地图前,陆艺华伸手按在"胡康河谷"四个字上。
陆艺华心里明白,局部战役胜利即便振奋人心,却无法遏制中英盟军在整个缅甸战场上的溃败,棠吉收复了又如何,自从日军第五十六军团秘密穿越缅泰边境的原始大森林,并且未受任何抵抗便占领腊戍和密支那后,这次入缅作战就算失败了。
——腊戍与密支那是中国入缅军返回国门的咽喉,一旦失守,就意味着入缅军自此将无后路可退。
盯着地图半晌,陆艺华道:"正则坐下歇歇,小风接着说滇缅路的事。"
梁小风点点头:"如今现象越发不好,刚刚接到前方消息,畹町、遮放、芒市和龙陵基本走不动,一路都是车子。芒市情况还算可以,前后也已经堵了十多公里;龙陵更是糟糕,有二十多公里不能通行。通常半天下去也走不了多少路,有些人干脆就抱着被褥出来,在车子底下睡觉。总之,滇缅公路一线非常混乱拥挤。"
陆艺华心情沉重,又问道:"前些日子的命令执行的如何?"
由于畹町、遮放、芒市、龙陵这些地方的物资根本来不及运走,各地都下来死命令,运不走就要焚毁,决不能留下一丁点儿给日军。
"一部分物资已经连夜运离前线,还有一部分也已经按命令焚毁……"说到这里,梁小风顿了一下,"只是,另外一部分仓库的看守人——"
"跑了?"陆艺华反问道。
"是。"
陆艺华无话可说,他甚至觉得这已经算好了,连入缅军的核心指挥机构——参谋团都在五天内由腊戍退到了保山,那些只求身家性命的下级官兵能有一半留下,对物资负责就算好的了。
这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好一些,陆艺华似有嘲讽地笑了笑。
不过,陆艺华终究没有想到,日军的推进速度会如此之快。
第五十六师团攻占腊戍之后,迅速组成了一个由装甲车为先导的快速部队,这支快速部队用百余辆汽车载运步兵,沿着缅甸公路前进,沿途军队一触即溃。
五月三日,滇缅边境上的要地畹町即告失守,随即遮放、芒市和龙陵陷落。
照这个速度下去,如果沿途守军再不设法挽救,大约十天左右日军就能抵达昆明了。
五月四日,陆艺华一直等在办事处内,果然当天下午他便接到了电话。
挂上电话,陆艺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有重新走入战场的兴奋,也有一路上国军不加抵抗便溃败的寒心,甚至于还有他对那位校长的埋怨。
接到蒋委员长电话之前,陆艺华对入缅军的真实情况了解还不算深刻。
前方战况激烈,情报就传不回来,行营方面因和林蔚的参谋团及入缅指挥部联系不上,所得到的消息多时片段,这些都太过片面。唯一能够让陆艺华觉得可靠地,只是一条宝山专员公署的电报,内容是畹町失守和芒市、龙陵吃紧。
刘晟此时也一直在办事处,自从跟随陆艺华,只要涉及战争,他就没有离开过,此时依旧一样,见到陆艺华挂下电话,他问道:"委员长可有指示?"
"腊戍畹町失守,敌人乘胜沿滇缅公路北进。" 陆艺华揉了揉额头,"对了,三十六师如何了?"
四月下旬时,驻扎在西昌一带的三十六师就已经奉命往滇西祥云附近集结。听陆艺华说到这里,再稍稍联想日军的进程,刘晟就明白了,就回道:"已经到了祥云。"
陆艺华点头表示知道,想了想他又道:"你去把情况告诉钟彬他们几个,并对他们说,要求所有军运商运车辆均暂时停止运输,凡是能够使用的车辆全部征用,让他们立刻向各主要场站查询车辆情况。"
刘晟记下来他的话,一抬头见陆艺华已经传好了外套,就问道:"要出去?"
"你在这里等着。"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陆艺华道,"我去一趟运输总局,除了三十六师,昆明附近的部队也要调运,车辆的问题还是他们方便。"
滇缅运输总局位于昆明郊外黑林铺,兼任局长正是陆艺华之前举荐的俞飞鹏,此时他正巧不在。陆艺华事情太急等不了,就让人分批去找他。
等了小半日,陆艺华在运输总局转得烦闷时,俞飞鹏匆匆赶回,这段日子滇缅路上的运输任务太重,他也忙得脚不沾地。
没有耽误时间,陆艺华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希望俞飞鹏能够配合他们的军事行动。
这个命令有蒋委员长的影子在,俞飞鹏自然不会故意卡着他。用了一个晚饭的时间做了详细计划,陆艺华顺利拿到了俞飞鹏的承诺。
在五月五日到七日期间,滇缅运输总局将在三天内,提供五百五十余辆卡车交由陆艺华辖下第十一集团军做运输之用,并于以后陆续征调车辆运送。
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降临,陆艺华踏着月色回到办事处,刘晟正坐在三楼等着他。见他手里拿着份文件,陆艺华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惠通桥的地图。"刘晟扭过来看着他,"车辆安排得如何了?"
"还算好,俞局长办事效率很高。"陆艺华喝了口茶,然后想到什么一般突然笑了,"想来也是我当初力荐他出来担任滇缅运输总局的因果,若是那时我没有说话,让孔子渊得了这个职位,先不论之前他会从这里刮走多少利益,就是这一次去我洽商军队运输的问题,估计他就不会如此通顺地让我办完,总要我慢慢磨才好,看来往后得多做一些这个事情。"
刘晟看他心情好,就知道今天下午的事情定是办得顺利。
脱下外套洗了脸,歇了口气后,陆艺华问道:"钟彬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今天晚上就能回来,到时候才知道,不过听回来的人说,进行得还算顺利。或许是敌军推进速度太快吓到他们了,很少有人会在这时候找事。"
"这就好,这样下去,三天内大约就可以运送约三个师,这速度不错了。"陆艺华靠在椅子上想了半晌,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一阵敲门声。随后,梁小风略显清亮的声音传进来:"报告司令,祥云三十六师李师长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自开文以来扔霸王票得宝贝儿,今天整理了一下,绫子很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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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惠通桥之战二(一更) ...
民国二十五年,三十六师与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同时接受整编,是最早的德式机械化部队,被称为国民革命军的德械样板师。如今,六年过去,华夏大地上战火不断硝烟四起,这支经历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部队,跟着陆艺华一路闯了过来,成为了德式师中唯一一支建制完整的部队。
三十六师师长原是陈荣光,二十七年时,三十六师随陆艺华入豫东作战,后又转战武汉,在富金山狙击日军第二军,创下了抗战以来最为辉煌的战功,但三十六师也在此战中锐减到八百人。
陈荣光借由此战功成名就,随后在陆艺华回家休假期间,陈荣光又率三十六师赶赴晋东南,与日军甫一接触便立克长治,成功掩护国军整调兵力部署。
然后,三十六师至陕南豫西地区休整,继而南下入川。
一年后陆艺华复职,陈荣光随即接任第六十六军副军长,而三十六师师长之职则由黄埔五期出身的李志鹏接任。
对李志鹏这个人,陆艺华了解不多,只是从战报中知道他很能打仗。
"三十六师本就是远征军后援,如今日军直入滇西,昆明受到威胁,你部既在祥云,就决不能让日军度过怒江!"
陆艺华的命令下得没有留下丝毫余地,李志鹏自然明白怒江的重要性,与陆艺华通话结束,收到任命的他直接下令部队整装待运,同时亲自带了少数人先行离开。
看了眼天空的太阳,李志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朝身旁的人问道:"怎么,还有多长时间能赶上一〇六团?"
身旁一个放下正喝的水,回到:"再有半天估计就能赶上了,一〇六团比咱们也就早走了一天,南进去保山就这么一条路最近,咱们又是连夜赶,半天估计就能跟上。"
在衣服兜里摸了一下,李志鹏掏出一张折成小四方块儿的地图,伸出手在上面比划了好长时间,才道:"让弟兄们快点,争取半天内赶上一〇六团。"
这一天是五月五日,中午过后,陆艺华拿着馒头正准备吃饭,梁小风就快步走了过去。此时他已经错过了三顿饭没吃,正是饿得发慌,咬了一口满头咽下,陆艺华才问道:"怎么了?"
梁小风立正站好:"报告司令,委员长通电。"
陆艺华闻言一愣,马上道:"说。"
"命令第十一集团军陆续西移,昆明防务暂由驻守滇南之第九集团军关麟征所辖第五十四军接替!"
"让黄维来?"陆艺华皱眉想了想,随即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了,等下你去安排飞机,明天下午我要去祥云,同时让副参谋长陶晋初随行,警卫营营长廖国青安排路上诸事。"想了想,陆艺华实在不放心,如今腊戍失守国门洞开,一旦哪个环节失误则后果必不堪设想。
陆艺华有些急,然而这顿放仿佛真不应该吃,梁小风出去还未有五分钟,刘晟与向军次也是一脸严肃地进来了,陆艺华放下碗筷等他们说话。
向军次看了看刘晟,率先说道:"敬安,今日清晨,日军占领惠通桥南岸高地松山。"
"松山……"陆艺华重复了一次,问道,"那公路上的人是——"
刘晟正准备回答,却见陆艺华略显烦躁地拿起筷子拨了好几下,随后又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陆艺华这样子显然是想到了那些人的结局,通往昆明的公路堵塞非常严重,若非用了极端手段,日军推进的速度绝不可能如此之快。
刘晟看了看手中捏着的报告,上面说的很详细,为了靠近惠通桥,日军直接用飞机开道,并以车队强行拨开了被堵塞的公路。
就在此之前,滇缅路上还是一片车山人海,几乎连一步都走不动。
刘晟完全可以想象出来,日军进行轰炸的时候根本就用不着瞄准,这里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没地方躲。
就在刘晟想着这些时,陆艺华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惠通桥战况如何?"
刘晟脑子里瞬间清明,这时候显然不是纠结方才那些问题的时候,他说道:"日军机械化部队于今日上午十时抵达怒江惠通桥,远征军工兵总部马总指挥下令,引爆了预先埋在桥下的炸药,日军的坦克、装甲和大队车辆被阻在西岸。"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日军大部队不过来,一〇六团应该能够抵挡一段,陆艺华又问道:"可有林蔚的消息?"
刘晟与向军次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林总参谋长依旧在保山,但具体位置还是没有人知道。"
陆艺华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当初就林蔚的参谋团跑得快,还未等消息回来,他们就到了保山,幸好这次惠通桥赶得及,不然林蔚……"
陆艺华笑了笑没说下去,刘晟与向军次却明白他的意思,惠通桥这里非常重要,一旦大批日军渡过怒江,那么林蔚性命不保。
匆匆吃了两口饭,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同时吩咐:"正则去滇缅公路运输总局一趟,让俞局长无比加快速度,说是委员长下令,军情紧急,不管军车民车,现在全部征来运兵,若有不从军法从事!"
陆艺华这命令下得有些急,他用兵向来是抱着不扰民的态度,这句话却与之前的行事作风完全背道,刘晟提醒道:"民车也用?"
陆艺华脚步一顿,随即道:"用!只要碰上车子,全部都去运兵,可以给他们补偿,但若有反抗不用报到我这里,直接按军法办。"说到此处,陆艺华话音一顿,又加了一句,"但若是有仗势欺人趁乱谋取私利的,我不管他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时间仿佛怎么挤都不够用,乘飞机到达祥云后,陆艺华直接让人准备车辆,一刻不停地往保山的方向而去。此时前方正在激战,廖国青神经绷得紧紧地。
不过路上还算安全,陆艺华到达保山时正是凌晨两点多,从车窗望出去黑漆漆的一片,夜空上闪着几颗明亮的星子。
用了近一个小时打听到参谋团所在的村庄,陆艺华领着刘晟与陶晋初驱车往那里赶,他对林蔚没有好感,对负责参谋团作战计划的萧毅肃自然不待见,远征军十万之师在他的策划下几近全军覆没,他竟然还能在跑了这么远后笑脸迎出来,陆艺华真觉得他脸皮不薄。
与林蔚谈了一会儿,又向他转述了蒋委员长的命令,陆艺华就站了起来。
萧毅肃见此诧异道:"陆司令连夜赶来还未休息,这是要准备离开?"
林蔚也看向他,笑道:"敬安何不在此休息一下,你冒险前来传达委员长的命令,我怎么说也要谢谢你,可不要就这样走了。"
陆艺华心中着急,不耐烦与他们磨叽,但林蔚他又不能得罪,只有道:"陆某实在是忙惯了闲不住,这次我还有事得先行离开,还是等以后有空再聚。"
林蔚也明白现在的状况,也就顺势拱手作别:"想必敬安还担心前方的事,那我就不留你了。"
缅甸战事失利,棠吉失守,腊戍失守,西线战局急转直下,林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挽回,亲身经历与观看战报不同,林蔚当时只觉得一颗心吊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那时候局势就已经失控,无奈之下,林蔚听从萧毅肃的建议,下令驻腊戍各机关速向国内撤退,并电告后勤部以及交通部抢运物资、破坏道路以阻隔日军,他则与参谋团一道,在六十六军直属部队的掩护下率先离开离开腊戍。
这时候,整个东线都面临兵力紧缺,林蔚心急如焚,一路上喇叭声不断,然而还未等他达到目的地,腊戍失守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林蔚当时只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回过神来也只有命令六十六军抵制日寇。
十万入缅军各自撤退,六十六军兵力微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军长张轸跟在林蔚身后且战且退,日军机械化部队推进非常快,等到畹町失守,大批物资被抢之后,林蔚都差点折在那里。
自他到达保山,林蔚都会时时想起一路而来的事情。这些事难以忘记,他有心联络重庆政府说明情况,却根本没有机会,日军追击之下,电台早已损坏,林蔚甚至有几次都认为他逃不过了。送陆艺华离开后,林蔚抬头看了看清朗的夜空,然后转身进了院子。
这时候三十六师已经陆续运到,在惠通桥被炸毁的同时,三十六师一〇六团就已经到达了惠通桥北岸高地,并于日军先头部队发生遭遇战,一〇六团作战奋勇,在当日傍晚就控制住了公路两侧的最高山峰。
此时,被迫停下的日军机械化部队正在怒江岸边停着。
"师团长阁下!支那军队已经抢先占领高地,我们的军队遭到阻挡!"
此时在怒江边上的部队正式日军第五十六师团,渡边正夫站在一辆车旁边,听完报告后,说道:"我们渡过怒江的人数有多少?"
"有四百六十七人。"那人回到道。
渡边正夫皱着眉头,显然并不满意,他看向正在准备皮橡皮艇的士兵,又朝怒江东岸看了片刻,一咬牙狠狠道:"划船,接着划船!强渡怒江!"
作者有话要说:论文啊论文,已经交了第三稿了,不知道导师会是啥态度,保佑我过了吧过了吧\|/
此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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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惠通桥之战三(二更) ...
七日下午,陆艺华赶到前线,听人叙述了具体情况之后,陆艺华带着刘晟和陶晋初两个人,在廖国青的护送下乘车去三十六师在惠通桥北岸的指挥所。
保山与惠通桥距离约七十多公里,中间大部分都是山地,车子走了四十公里左右时,廖国青突然将猛打方向盘,陆艺华被撞得一歪,刘晟也由于惯性冲了出去,额头正撞在驾驶座的靠背上。
陆艺华虽然不明白除了什么事,但廖国青如此做显然有原因,果然,廖国青将车子往路边一停,然后急道:"下车去树林,有敌机。"
陶晋初一惊,顺着廖国青的视线看过去,天边一道黑点由远而近,眼看就要到他们这里。
"下车!"陆艺华一拉刘晟就下了车,四个人到林子茂密处隐藏。
陆艺华一行人前脚刚走,敌机后脚就跟着到了,三颗小型炸弹被扔在汽车附近,陶晋初恨恨地捶了树干一下:"小鬼子真他*妈缺德。"
炸弹丢的不是很准,等陆艺华他们出去时,除了车面上覆盖了一层土之外,汽车完好无缺地停在原地。刘晟招呼廖国青过来检查,见汽车确实没出问题后,四人继续往惠通桥北岸的指挥所赶。
三十六师李志鹏的指挥所设在山上,此时他正陪着刚刚抵达这里的陆艺华往山上走。刘晟跟在陆艺华右后方,手里拿着整理出来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陶晋初则在询问这里的战况,他是司令部的副参谋长,素质是出了名的高,李志鹏尽量将情况说得详细。
陶晋初分析局势向来要用图,陆艺华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拿手往军装口袋里摸就想笑,刘晟见他们说得只是局势,就拿出一支笔递过去。陶晋初伸手接住,陆艺华见他又想找纸张,就去看刘晟,刘晟手里那只有文件,干净的纸还真是没有,陆艺华想了一下,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
烟盒里的烟只剩下四根,陆艺华自己拿了一根,递给刘晟一根,看了看又递给廖国青一根。然后,他撕开烟盒伸平,将干净的一面朝着陶晋初递过去。
这下子陶晋初也发觉了不对,看着手里的烟盒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司令,这是你费得第几盒烟了?"刘晟失笑,陶晋初这个习惯多少人都知道,但他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意识到。
陆艺华看他们不说了,笑着将最后一根烟递给李志鹏,然后道:"你这今天才知道?看来是我以前做得太不明显,不过这次之后,等咱们闲了我有希望收回了?"
闲话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山顶,这里已经站了些人,看到李志鹏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上前打招呼。三十六的老人在富金山一战中几乎损耗殆尽,新补充的人认识陆艺华的不多,此时这些人一眼扫到他的肩章,也只是好奇地看了这个年轻的将军一眼,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李志鹏同他们问了一些事,然后就领着陆艺华等人走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对他们介绍道:"从这里能够清楚地看到惠通桥附近的地形。"
将望远镜递给陶晋初示意他看看,陆艺华点点头:"是很清楚。"
"司令往这里看。"李志鹏指了指山下,见陆艺华的视线往那里看,才接着道,"这就是怒江,这里地势是这样的,怒江两岸山势陡峻,地形对战斗很有利,两岸就是公路。而且,无论是自北而南或自南往北,公路都是从山上下去,并且山路不直,从山顶到山脚大概有几十个弯。"
陶晋初道:"地形是不错,江面虽然不宽,但水流很急,若是能利用得好,这场仗有的打。"
李志鹏笑道:"司令既然来了,这场仗肯定有的打,说不定还能打出一个打胜仗。"
陶晋初对这个说法很赞同,甚至连身后跟着的人也很赞同,陆艺华战绩摆在那里,不可谓不辉煌,与他一个时期的都少有人能与之相比,更别说李志鹏一个后学末进了。
但是,陆艺华却摇了摇头:"三十六师仍旧归你指挥,我来这里只为督战。"
李志鹏眉心一跳,却还是稳着声音:"司令?"
陆艺华仿佛没听到,李志鹏只有不再说话,陶晋初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李志鹏身上转了一圈,突然上前一步笑道:"志鹏可要努力,三十六师可是司令老部队,输了可就丢大人了!到时候别怪兄弟们半夜去找你啊!"
陶晋初话音还未落下,周围就是一阵哄笑。
陆艺华心情仿佛也不错,还跟着陶晋初的话说了两句。这时,从山下上来了一个人,陆艺华认出是随他来此的警卫营士兵。
刘晟走过去听那人说了两句话,陆艺华示意大家停止说话,问道:"有什么事?"
刘晟说:"七十一军已经全数运到,钟军长请问司令有何吩咐。"
陆艺华想了想,转头朝李志鹏问道:"志鹏把这里的战况说一说。"
"现在我师已经控制了公路两侧的最高山峰,但日军仍有四百多人在东岸公路沿线顽抗。另外,除早已经到达的一〇六团外,一〇七团和一〇八团也已投入战斗,并至今歼灭敌军两百余人,攻占两座山头,现在除了还未来得及过江的日军大部队外,只剩下少量日军残余,最晚明日一早就能全部肃清。"
日军大部队还被阻隔在怒江西岸,陆艺华心中有片刻的轻松,有怒江天险在前,只要在这里的指挥官不是一个猪脑子,就能扛得住。
"日军在缅甸的辉煌要在这里结束了。五十六师团来此就是一个错误,只是戴将军死的冤枉了。"陶晋初叹了口气,然后突然道,"司令,竟然五十六师团想要过江,那我们也不能就坐着干等啊,礼物什么的总要来一些,钟军长的七十一军不是快到了么?"
刚刚因为提到戴安澜而凝滞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如今国仇尚未得报,怀念可以,若因此消沉就是忘了记忆的本质,陆艺华皱眉想了片刻,李志鹏也安静地站在一旁凝神听着,然后在陆艺华命令出口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让七十一军整修两日,两日后,八十七师和八十八师联合布防双虹桥、红木树和攀枝花;预备第二师以栗柴坝渡口为重点设防。"顿了一下,陆艺华接着道,"三十六师留在惠通桥正面肃清残余日军,然后在惠通桥各渡口布防。"
"命令,七十一军钟彬负责沿江构筑防御工事!"
下完命令,陆艺华留下陶晋初与李志鹏重新部署火力点,他自己则带着刘晟与廖国青下了山。八日上午,三十六师在预定时间发起攻击,等战报传回时,陆艺华已经回了保山。
"司令,五月八日,三十六师攻击部队反复冲击,李师长亲自领着警卫员和敌人进行了白刃战,最后除几十个敌军跳江逃回南岸外,其他全部消灭。"
梁小风觉得她这段日子难得的轻松,前段日子局势太过严峻,昆明城内谣言四起,纷纷传说日军将要攻占昆明,她虽然不相信,但也不免会怀疑,怒江之前,日军推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但梁小风还是有疑问,陆艺华此次回来得太早,与他之前喜欢上前线的作风有很明显的区别。
梁小风张口正想问,敲门声响了,刘晟推开门进来,见到梁小风也在,刘晟朝她打了个招呼。梁小风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现在她不做情报了,就差点忘了做情报时的准则,要想活的时间长,除了专业技能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对任何与任务无关的事起疑问。
"这个李志鹏做的不错。"将手边的茶杯递给刘晟,陆艺华起身走到窗口朝外望去,此时窗外夕阳西下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候。屋子里光线已经不足,最后的霞光从窗子外落在陆艺华身上,恍惚中仿佛悲壮的一瞬间。
陆艺华面朝窗外,刘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陆艺华说:"三十六师是跟我最早的部队,从淞沪会战直到如今,虽说这一次……"陆艺华笑了一声,"虽说这一次已经不算是在我手下作战了,但我实在是觉得——"说着,陆艺华感觉到腰上多了双手臂,陆艺华侧过头,刘晟让陆艺华靠在他身上,然后也侧过头去亲吻他的眼睛。
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陆艺华转过身一个用力揽住刘晟靠在窗边的墙上,揽住他就是一个深吻。直到有些透不过气,陆艺华才松开刘晟,舌尖儿在刘晟耳根上滑过,感觉到刘晟不那么明显地颤了一下,陆艺华叹了口气安静抱住刘晟。
三十六师是陆艺华的老部队,一直都是陆艺华亲信,然而这些却在之前被打破了。
陈荣光被调离三十六师,虽然他又得了个六十六军副军长的职衔,但与三十六师失去控制而言,这实在得不偿失。如今的三十六师陆艺华已经指挥不动,这支从换装后就跟着他的部队,在陈荣光离职之后就被划入了陈诚军系,如今它已经是土木系的中坚力量。
陆艺华向来不赞成军队中的山头主义,但这次被分割的是他的部队,往日里他还没觉得有多么明显,昨天他却是从李志鹏的态度中明白了过来。李志鹏对他的命令那样紧张,无非就是怕他以七十一军来分薄三十六师的战功。
不过今天,在他什么都未说明的情况下,刘晟能够明白他的心情安慰他,陆艺华实在觉得很高兴。这与之前不同,即便他早已清楚刘晟对他的了解堪与他自己相比,但他这是第一次,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而如此心情愉悦。
陆艺华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们两个会走得很长,说不定这不会仅仅是最初时说的"试一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任务完成,六一儿童节快乐~~(话说碰上节日就要过啊,有木有!
宝贝儿们,晚安~~~
67
67、难民 ...
三十六师肃清日军残余时,陆艺华已经将保山的事安排完毕,林蔚的参谋团依旧停在这里,陆艺华也不介意,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林蔚能坐到现今的位子并非毫无道理。
"当年读书时我曾来过这里,那时保山很繁华。哦,就在那里。"刘晟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你们看,那里有一条大街贯通城内外,非常热闹,我还与朋友一同逛过不少地方。"
刘晟所说是他中学时期来云南游玩的事,陆艺华知道这个,听到他提起来也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陶晋初却道:"怪不得我觉得正则对此处了解得比我们多,原来你来过这里?"
保山四周都是高山,是一个呈长条形的平坝,相传古时诸葛武侯南征路过这里,是点将台和诸葛营的遗址。多年前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刘晟却知道那绝不会是现在这个荒凉凄惨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刘晟心中的信念动摇了片刻,他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发现这种动摇确实存在。
陆艺华曾在迷茫时询问刘晟,当时刘晟告知他:军座并不信命。
这是陆艺华自己的想法,刘晟也坚信如此,他从前或许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对神佛抱有敬畏,但这些敬畏早在他家破人亡后,便消失无踪了。所谓国宝,被竹内侑希窃走的最大一件,就是一尊雍容的佛像。
刘夫人在世时喜爱礼佛,家里还供了佛堂,刘晟那时候已和母亲一同信了佛,而刘瑜则自小接受西方教育,认为此类行为是封建迷信,对母亲与兄长的做法颇不赞同。
当时,刘晟年纪还小,对妹妹这种说法很气愤,他认为妹妹不尊重母亲,刘夫人却不生气,只是这样对儿女说:我们心中总要保持敬畏,这种敬畏或是对天地人心,或是对世间之公理正义,又或是其他信念,总要有个让你值得敬畏的物件。
刘晟信佛不过是他想陪着母亲排遣寂寞,并非是相信神佛菩萨这一说,那次听母亲这么说过,他却开始觉得有理。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寄托。
而抛去神佛之后,刘晟的寄托,就是国仇家恨。
当年,他能够舍弃C党一头扎入M党,确实是为陆艺华;但放弃到了手边的安逸生活,不顾陆艺华劝阻,义无反顾地参军,却是为此。
他爱陆艺华,他们的信念又如此相同——拒敌于国门之外,这些话在和平时期显得飘渺而不真实,在乱世却是一个沉淀在心头的梦想。
刘晟有时候会觉得幸运,自始至终,他与陆艺华在一条路上行走:他们是兄弟,则永远刎颈不悔;他们是恋人,则半生白头至老。
刘晟坚信这个,所以他从不曾怀疑或者不安,初时他或许迷茫,过后他却能够看得更清楚,这些或许连陆艺华自己都不甚明了,刘晟却清晰地知道他有两条路。
这不公平,有时候刘晟会这样想,他的另一半一直坠在情感的迷雾中,他却如此清醒。但人生在世,公平两个字本就虚无,刘晟早已不再执着这些东西,他只知道,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适合陆艺华,也再没有会更爱陆艺华。
陶晋初弯腰拾起一刻弹片,拿起来看了两眼后,他回头道:"年初时保山遭受日军飞机轰炸,城内房舍被毁了个七七七七八八——"
陆艺华一直注意着陶晋初的话,听到耳边没了声响,还未等他抬起头,就听到陶晋初带着问调的一声"正则?"陆艺华顺势将视线移到刘晟身上,只见刘晟正看着一堆废墟径自出神,看样子根本没听到陶晋初的话。
皱了皱眉,陆艺华走近几步,伸手拍在他肩膀上:"正则?"
刘晟一惊,侧头看到站在身旁的陆艺华,视线一转又见陶晋初也皱着眉看他,这才发现他想得远了:"跑了会儿神,想起了以前一些事。"
陆艺华看了他的脸色,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陶晋初接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
保山城于今年一月二日时遭受飞机轰炸,除了房屋之外,城内的繁华街道也受损很大,尤其以一条最为繁华的大街为甚,几乎完全被燃烧弹焚光了。
陆艺华一眼望去,土堆瓦砾仿佛看不到边,更有不少尸体还未来得及掩埋。
转了一圈,陆艺华又让人领着去城东南,那里聚集着开战后由缅甸、畹町、芒市、龙陵等地逃到保山的难民,这些难民在城东南搭了棚子,有的则围了简单的墙,或是一家人或是几个朋友住在一起,状况非常不好。
陆艺华一行人都穿着军装,汽车虽然停在远处,但廖国青等人却在近处跟着,棚子里难民眼尖的早就在勾着头往这边看。看着这情况,廖国青有些不放心,上前两步道:"司令,这里……前段日子昆明才出了暗杀的事,您小心。"
"没事。"见廖国青还预再说,陆艺华笑道,"放心,若那些人还在,早在咱们调动车辆运输军队的时候就会做破坏,他们手段技术都很好,若真那样做,三十六师可能就不会及时赶到惠通桥了,又怎么可能赢?"
惠通桥之战非常重要,正是因为三十六师的作为,才使得战况变好,从日军单方面进攻,变成敌我于怒江两岸的对峙。陆艺华对战局把握入微,他明白,即便日军日军渡过怒江,也不可能真的危及重庆,但那时候受苦的就是人民了。
不过,陆艺华心中嗤笑,腊戍失守后,竟然有党内人士提议将陪都从重庆挪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初先总理孙先生过世时,曾就战患问题告诫他那位校长:"外患居川,内患居岛"可不亡也。
外患居川,内患居岛,可谓良言。
陆艺华让杀气颇重的廖国青留在原地,自己与刘晟一同到棚子处走去,陶晋初则自行前去观看。廖国青很紧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这里聚集了大量难民,这些难民或几个或十几个地聚在一起,空气里有股酸腐的气味。陆艺华朝四周看了看,好在没有尸体,这时候天气正热,爆发疫病就难以控制了。
刘晟也注意到了这些状况,他皱眉道:"这些事之前都没人管?我看幸好这一片区域还算开阔,不然……"
刘晟的担忧与陆艺华相同,作为一个集团军司令,陆艺华不会有充足的时间解决这些事。妘芳已经通过情报组传回消息,重庆方面对此次战役估计不足,恐怕会下达其他命令。
而陆艺华对他自己之前发去的电报所抱希望不大,他被驳回的多了,有那么点儿习惯成自然的意思。
陆艺华与刘晟在棚子间乱逛,他们没有主动说话,那些难民也就不吭声,不过也都好奇地往这边看,陆艺华转头看到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趴在一棵树后伸着头看他,他笑了笑朝那小姑娘摆摆手:"小姑娘过来。"
刘晟也看过去,那小姑娘有些迟疑,脸洗得很干净,身上的衣服却又脏又破。刘晟朝自己看,果然见几个中年人正担心地看着那姑娘,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被廖国青拦住了。
刘晟心下明白了几分,与陆艺华说过后,他朝那位被廖国青揽住的中年人走过去。若是忽视那身衣服,这位中年还是很有气度的,刘晟问道:"先生认识那个小姑娘?"
刘晟这样说话显得失礼了,但这里毕竟不是社交场合,他不在意,那个着急的中年男人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就勉强挂上笑容,道:"那是我小女儿,回过路上遭难,现在身无分文只有先留在这里,让长官见笑了。"
"回国?"刘晟问道,"这位先生是缅甸华侨?"
"是啊,这里还有很多呢,都是缅甸华侨。开战后很多人都往国内赶,但是,哎……"那人叹了口气,有道,"可否请长官带我去见女儿?"
刘晟笑着让开路:"这边走。"
"这些人有不小一部分都是华侨,开战后从缅甸回国。"刘晟回到陆艺华身边,待他从小姑娘身旁离开后,才道,"之前龙奎元驻扎在滇缅边境,保山一带也有他的人,后来敌人以来,这个龙奎元就带着兵跑了,沿途遇上难民就将其洗劫一空,这些人恐怕是遇上了他。"
陆艺华沉着脸,这些难民财产丢尽,有的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饭,有的还生了病,大多数更是连食宿的地方都找不到,甚至更惨。
这些事或许是由于前线战况激烈被遗漏了也是有的,所以陆艺华初时并未生气,但当他听到竟然有散兵游勇每天套乱勒索哄抢难民财务后,他脸上就不好看了。
这些人多数是从缅甸溃退回来的士兵,由于没有军队收容,缺乏制约之下,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纪律废弛,有空就跑到乡村中乱抢食物,任意放枪,弄得乡村百姓惊慌不安。
这种事让他感觉难堪,陆艺华心头一口气闷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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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趁虚而入 ...
保山的情况实在称不上好,从城东南回去后,陆艺华当即与保山县长、当地的几位士绅,以及负责管理公路运输的官员们开了个简单的临时会议。这个会议很简单,地点就在城东南不远处的一个茶棚里,被卫兵围着的外围还有不少老百姓好奇地往这边观望。由于这次没有把梁小风带来,刘晟拿起笔记录了会议进程。
这次参与会议的人还算是识趣,没有人冒头去挑战陆艺华的权威,会议进行的顺利,时间也就过得快,对保山内各种问题的措施很快就定了下来。整个会议上陆艺华说话很少,除了会议开始时那几句话,他只在结束时拍板决定了整个方案。
第一,由政府出人掩埋街上尸体,打扫破专栏瓦,并由城内或城郊拨出空房与难民暂时居住;
第二,确实无力维持生活之人,经调查符合实情后,暂由县政府供给吃饭问题;
第三,所有东开之军车,除去装运急需军用物资外,尽可能免费装载往下关的昆明华侨和难民;
第四,派遣人员去保山坝子里各村庄收容散兵。
这些命令并不强势,发出这四条命令后,陆艺华就明白,前两条由于他在的原因,或许能够从一而终地做好,后两条他却实在是没有信心。
但是,这些事又没有第二种办法,和平年代尚免不了阳奉阴违,何况是在如此乱世?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是能做多少,他们就先做多少了。
"陆司令,往下关去的昆明华侨和难民是怎么个章程?"一个身穿长袍的老人抬起头看着陆艺华,他是保山内的一个士绅代表,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位老人将眼镜去下来,问道,"若运输过程中,有司机不尊命令勒索难民车票,高价售卖要如何处理?"
这是一个矛盾,这些车辆不会总停在昆明,一旦出了昆明,就根本没有人能够监督他们。
况且,依照现在这个形式,只有他们负责运输的军用物资不出问题,这些勒索的事情就不会被严办,上面多数可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艺华早已想到这些,但这些事还真的要寄托于这些司机的良知。想了想,他说道:"如今国难当头,诸位尽量办吧,全程监督这些人是不可能的。"
相对于对往返车辆的薄弱控制,在散兵问题上,陆艺华的手段就硬了许多。
会议结束后,陆艺华直接从他的警卫营挑了一个连的人出来,这些人全部是廖国青亲手调*教出来的,军事素质够硬不说,下手也够狠辣。
出发前,陆艺华就给了他们特权,所有散兵武器统一上缴,若是碰上不服从命令的,则直接武力镇压。
这样做的效果很好,整顿速度也快了起来,但却容易出乱子。
陆艺华想着这些人可能不够,就又给廖国青拨了一个营的兵力,分成小队由警卫营的士兵领着,分别在保山、永平和下关一带进行收容工作。
成果很不错,没有几天,廖国青报上来的数字就增了好几倍,收容兵员数目已经上千,武器也有不少。
将这些事情逐条吩咐下去后,天色已晚,夏夜的风吹动树上密集的叶子,呼呼啦啦地响成一片,与蝉的名叫相应成一首曲子。
这段日子把陆艺华折腾的够呛,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做这些事的人,却不得不在这种形势下出去帮忙。其实,自中央训练团成立以后,中下级官员的办事的能力就有了稳步的提示,但这实在对现实没有多大的帮助。中训团的培养针对中下级政府官员,真正腐败的确实M党高级官员。
身处这个位子,陆艺华看得非常清楚,国民政府的上级官员已经坏到了根子里,中训团的成立实在是治标不治本。
手上的事情太过琐碎,陆艺华忙了两日就再提不起精神,叫来人将事情分了出去,又粗略地定了个大概方向,他就甩开了手不再管。
等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出去,刘晟这才合起文件:"重庆那边已经传回消息,十一集团军要继续西移,若是命令下来,恐怕我们会接到反攻腾冲的命令,保山这里的事总要留下个具体的章程,不然你现在做的这些,等咱们一离开,在执行上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陆艺华摇摇头:"十一集团军是会西移,但咱们却不一定现在就要走。虽然咱们都希望胜利,但重庆方面对战事估计太过乐观,我想即便要反攻,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十一集团军人数不算少了,一来二去的,说不定回形成一个对峙的局面。"
"对峙?"刘晟很惊讶,他反问道,"难道咱们还会陷在怒江这里?"
"倒不是咱们会陷在这里。"陆艺华脸上露出笑容,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刘晟见过的最为轻松的一个笑。只见他弯腰拾起桌上的一根笔,"啪"得一声按在桌上的地图中央,仿佛一条江,把地图分成了两部分。
拨动笔身在地图上转了一圈,陆艺华往椅子上一靠,抬眼看着正低头看地图的刘晟,问道:"怎么样,看出点儿什么没有?"
"你是说……"刘晟皱起眉毛,想了想才道,"怒江这里,咱们的目的达不到?"
"是重庆方面的目的达不到,但日军也会陷在这里。"
刘晟对战局很敏感,陆艺华就没有说下去,放刘晟自己坐在那里想。
这时候是五月,天气正是炎热,坐着看了一会儿文件,陆艺华就觉得有些受不住,胸口闷得厉害。他住的是一个单独分出来的农家小院儿,由于房间紧张,办公室与会议室都和在了一块儿,为了工作方便,刘晟与梁小风也在这里办公,只不过梁小风身上还兼有情报处的事务,所以她就不常在。
小院儿很普通,面积也不大,一共算下来也就四间房,会议室就在其中。
陆艺华站在窗口往外看,几个卫兵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阵阵夜风透过窗子吹到陆艺华身上,凉丝丝的,舒服了不少。往窗沿儿上一靠,陆艺华摸出一根烟点着。
夏日的夜晚并不安静,除了昆明的鸣叫声,还有院子外面的吆喝声,陆艺华侧耳听了一会儿,他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幅画面,突兀地没有任何预兆。
这是他视察保山那天的事情,刘晟站在一堆破砖碎瓦前发呆,陆艺华想想着这些,同时转过视线去看会议桌前的刘晟。
刘晟此刻背对的他伏在桌上认真地看地图,手里拿着笔不时在一旁钩钩画画,弯曲的背部曲线仿佛一把弓,强韧边缘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视线掩着脊椎往上,麦色的肌肤在军装衣领和黑色发尾处若隐若现,陆艺华的呼吸就那么突然地顿了一下。
刘晟手里拿着作图的铅笔,笔尖划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艺华的视线停留在那双手上,视线落点随着握着铅笔的手不断移动。这时候,他在想,多么难得的一个晚上。视线在那双手上徘徊了许久,开始慢慢转移地方,绷紧的肩线和有力的腰身都被包裹在军装中。
他想起每次高chao来临时,刘晟用力握在他肩膀上的手,心头的躁动越发严重了。
陆艺华觉得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张开口才发现声嘶哑的厉害,一句完整的问句就因为这声音卡在了半途中,刘晟只来得及听见一个"哎——"字,就被陆艺华下一刻的动作惊得僵在了那里。
刘晟的腰部很敏感,他很清楚地察觉到脊背上的变化,陆艺华的手指顺着脊柱往下滑,最后停在他的腰上不断摸索。刘晟喉结动了动:"……这里。"
"我拉上窗帘了。"陆艺华声音哑的厉害,□仿佛瞬间就涌了出来,他很少如此失控,却都是在面对刘晟的时候,每在这个时候,陆艺华就会觉得他们很相配。
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陆艺华从不会在身体上委屈自己,但他也不是一个控制不了欲望的人。陆艺华以往认为,身体上发泄要有好的配合,赵睿那种就是他最喜欢的类型,每到激情深处,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会觉得舒服。
现在,陆艺华却不这么认为了,他现在越来越喜欢事后的亲吻,精神上满足从来都甚于肉体,刘晟就给了他这种满足。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从第一次之后,就让陆艺华迷恋其中。
陆艺华的动作很温柔,心里的火轻易就被挑了起来,视线在窗口瞄了一眼,觉得那窗帘还算严实,刘晟也不再矫情,换了个姿势面向陆艺华,揽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在情事上,刘晟从来不扭捏,他遵循自己的欲望,这让最初的陆艺华很是惊奇,后来却觉得满足,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刘晟。
这个院子是他们临时征用来的,会议室内只摆放了简单的桌椅,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挂着地图。房子已经旧了,窗子虽然关上了却留着缝隙,一阵阵的夜风吹过来,窗帘轻飘飘地扬起了一角。
院子里还站着卫兵,屋子里的一丁点儿响动都能传出去。
空气越发炙热了,随着陆艺华手上的动作,强烈的快*感冲入脑际,刘晟将额头抵在陆艺华肩窝里,呻yin声被他牢牢地压在喉咙中。
陆艺华低头去亲吻刘晟汗湿的脸颊,腾出一只手在刘晟腰间滑动,另一只手与刘晟一同将两个人的欲*望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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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艺华的卧室紧挨着会议室,门就在会议室内,两人仔细收拾了屋子,这才回了房间。会议结束时,房间里就准备好了水,正好这时候能用,温凉的水落在皮肤上,水珠顺着肌肤纹理往下滑,带走了一身的暑气。
陆艺华洗完时,躺在床上的刘晟已经有些迷糊了。这两天事情很多,多数都是政务。陆艺华对这些不耐烦,细节部分通常都是刘晟在做,可以说他比陆艺华要忙的多,所以,即便刚才的运动因为顾忌太多而不够激烈,但也很费精力了。沾上床,刘晟的眼睛就开始发沉。
拿着毛巾在头上擦了几下,陆艺华顺着床边坐上去,暖烘烘的胸膛贴上刘晟的脊背。
刘晟翻了个身,睁眼看他:"怎么了?"
陆艺华也不说话,只是俯下.身,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刘晟。
刘晟觉得有些痒,温热的气息从他脸颊上拂过。刘晟精神好起来,这才感觉到胸口闷得厉害,陆艺华体重不轻,这样子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胸口,有些难受。伸手推了他两下,刘晟摸了摸陆艺华湿润的头发:"明天你没事了?"
"有事。"陆艺华答了一句,动作却没有改变,贴着刘晟的脖子就吻了下去。
这只是单纯的亲吻,刘晟感觉不到丝毫情*欲,稍稍迟疑了一下,他也就顺势抱住陆艺华的腰。
腻歪了好一会儿,陆艺华才停下动作,趴在刘晟身上不动了。
刘晟这时候眼皮又开始往下沉,揽在陆艺华腰上的手臂也没了力道,开始往下滑。就在他睡着前,胸口突然一阵震动,刘晟勉强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就听到陆艺华笑出声。
在刘晟疑惑地目光中,陆艺华翻身躺倒一旁,脸上犹自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他伸手抹了两把脸,噙着笑说:"正则,我记得那天在保山你情绪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刘晟一怔,他还未从眼前这个男人突发的笑声中回过神,对这个与之毫不相干的话题明显没有反应过来。陆艺华笑道:"那天咱们与晋初说事情,你看到那片瓦时想到了什么?"
刘晟那天的情绪确实不对,当时外人在场,陆艺华不好过问,接着几天刘晟又忙得不见人,他自然也就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今天偶然想起来,却又被突发的情*欲隔断,这时候再不问,陆艺华还真怕什么时候又被其他事情给占了时间。
陆艺华自小就不怎么重视这些,对待旁人他总是知道用什么态度,这种态度能够让他不觉得难受,又不会让旁人感到被怠慢。对于刘晟,陆艺华也是采取这种方式。
生活中总有太多不如意,陆艺华从不认为毫不相干地两个人能永无矛盾。
他与刘晟现在的相处方式就刚刚好,再亲密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私密往事,陆艺华不在意也没兴趣去挖掘刘晟的这部分内心。
当然,这样并不意味着陆艺华不在乎刘晟这个人,他只是认为有以后就够了。
"我……"张了张口,刘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不过是他看到保山的状况时突发的感慨,组织了语言,刘晟道,"我只是觉得,保山的事……我们在这场战争上付出了这么多,却因为国家政治不清明而致使成果减半,甚至消失……我们身为军人却不能保卫祖国,有些竟然还出去勒索威吓普通民众,我当时……"
"你当时很迷茫。"刘晟话音刚刚顿了一下,陆艺华就将话接了过来。
这种情绪陆艺华很能理解,他也经历过这么一段儿,当然,上辈子他不曾为此迷茫过。
上辈子不知道战后的结果,陆艺华又从不曾为政治操心,在那时的他心里,带了兵就要打胜仗,作为一个军人说什么其他的太过矫情。
于是,多少年过去了,他一双眼睛只盯在战果上,这种日子很单调,但却也快乐过。
后来经历死亡重生一次,他却开始迷茫,甚至被迫从命理这些虚幻的东西上来证明自己,他当时有些怀疑他作为一个人的意义。这些想法很可笑,当时他却弄不明白。
那时他想,既然战争终会胜利,他存在不存在就没什么影响。
所以,等他重新走入战场,一场仗胜利,他自然高兴;失败了他自然难受气氛,但也觉得就那样了,反正都是注定的。
后来,他几乎再没有体会过前世那种,因为一场战役胜利,而涌动于心胸间的愉悦,以及那种难以抑制的纯粹的激动。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豫东战役结束才有所好转。
当时刘晟说他不信命,陆艺华只
68、趁虚而入 ...
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将他的心思从命运上拉开了一些,然后再等到武汉沦陷之后,陆艺华猛然从战场下来,才突然发现他竟然已经从那种迷茫中走了出来。
有些事就是如此,当时会被困扰,看透之后却会觉得之前的困扰很可笑。
当时的陆艺华猛然觉得,他完全不必如此在意这些,既然无论他如何做,做了什么事,他依旧要打起精神参加战争,那他只需要将手上这些做好就可以,再怎么样,打胜仗总不会错。
陆艺华的一句话让刘晟沉默,与陆艺华不同,他内心明白他所想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但他又会不自觉地去想。他总是会想那些难民,并且逼迫自己去思考战争的意义。
去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吗?刘晟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因为当局的做法更像是在争权夺利。
比如说北伐战争,由于当年政党间的权利冲突,即便北伐胜利了,也留下了不小的遗憾,并在国家原本就动荡的局势上,埋入了更加不稳定的因素。
在军队里,刘晟算是一个文人,家学渊源也算深厚,但他却少有文人那种伤春悲秋的感情。
文人看到不平事就喜欢感慨,刘晟虽然很少表现出来,心底多多少少有这种情节,这一次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导火索,将刘晟之前积攒的感情发泄了出来。
其实陆艺华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情绪发泄出来总比憋着要好,但这种迷茫却有点儿难办。这种思想上的事儿,旁人很难插手,总要自己想才能明白。今天他开口询问,也不过是给刘晟提个醒,顺便让他知道有人可以依赖。
是的,依赖。
陆艺华对这个词有着难以言明的执着,刘晟的独立让他欣赏,但却也让他觉得没有成就感。
刘晟再了解陆艺华也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想的这些,所以当陆艺华在他顺从地靠着他的胸口发呆时露出笑意后,刘晟也没怎么在意。
冥茫时期的趁虚而入啊,陆艺华觉得,这个词儿果然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啊,难道我要去小黑屋吗?上午弄完论文,下午写到现在才写了两千多字,爬回去码字,离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21个小时,抛去睡觉时间六-七个小时,还有十四五小时,然后我一发呆就过去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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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69、新的命令 ...
或许是刘晟太过了解陆艺华,他们两人的交流向来不多,从日常生活到战火硝烟,刘晟总是能够轻易地捕获陆艺华心中最深切的渴望,然后细致地将这些渴望分门别类,最终帮助他达成目的。
陆艺华想,就是因为如此,上辈子他才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男人会喜欢他。
不过,这样也好。视线转向已经拉开的窗帘,陆艺华敛眉低笑,如果不是如此,他又如何会重生一次?然而未经过改变的他定不会懂得珍惜与谦让,那样的他,即便与刘晟在一起,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临时住所的条件实在不好,房间数非常有限,刘晟这个军衔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况且,即便报务组那几位靓丽的女军官也是挤在一间屋子里,刘晟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住宿条件。一人一间这种好条件,也只有全集团军那几位将军才能享受得了。
当然,全集团军都知道陆艺华这个司令官护短得很,对他身边那个跟了十来年的副官好得不得了。但这毕竟是行军途中啊,两个人住在一起实在太正常了,再加上前几年有流言传出时,陆艺华针对流言源头那毫不手软的态度,即使如今他那不正常的性向放在那里,看到刘晟与陆艺华住在一个屋里,这些人也没谁往歪处想。
只是有些人私下难免会感慨一句,司令真是看重刘上校啊。
此时,刘晟就躺在与陆艺华对面的床上睡着了。
窗子上没有玻璃,糊着几张并不算白的白纸,窗棂上甚至还能看到一层层的尘土。窗上几个角里的纸张都已经破了洞,白纸边缘随着风轻飘飘地往屋子里歪着,陆艺华顺着这些破败的地方看出去,皎洁的月光流淌着一般洒在土地上。
这天晚上过后,陆艺华明显地感觉到刘晟待他亲近了不少。
刘晟是骄傲的,待他却一向顺从,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但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丝看似轻薄却无时不在的隔阂,这仿佛是他心头上的最后一道关卡,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再往前一步。
陆艺华尊重他的隐私,但却不喜欢这种隔阂。
以往那些人他不在意那也算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留下了真心,况且即便有人留下了真心,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笑话,听过看过就会忘到脑后,仿佛风吹过水面,半刻钟之后就是了无痕迹。
但刘晟却不一样,他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从最初的试探慢慢进到念想中希望的过一辈子,他不想在这方面上有隔阂。
刘晟心中有顾忌,没有顾忌就不会时刻想着退路,纵使自信使他不曾怀疑以及不安,但却有隔阂。他在最初在一起时就划定了自己的路,如他所想:有幸成为一生的伴侣则白头至老,否则,他们也还有退路。
这些顾忌陆艺华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他自己太不定性,也不能怪旁人留有后手,只是每次想到这里难免不舒服,面对刘晟时态度就把握不住,这样那层隔阂就更不可能消失了。
这种情况却不时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更可能招致坏结果。
对这点,陆艺华很苦恼,没想到无意间却碰到这样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他也把握住了,他陆艺华有心去在意一个人,关心一个人,喜爱一个人,这不是丢人的事情,那个人也要明白。这种心情很奇妙,从上海时的喜爱,到如今的感情上的依赖,陆艺华想,以往他所唾弃的情情爱爱,其实还真是甘甜无比。
解决了感情问题,陆艺华原本还在想,是不是借着工作再甜蜜那么几天,但事实通常不遂人缘。就在第二天,陆艺华刚刚吃过早饭,重庆军委会军令部的命令就下来了。
向军次觉得这命令有些难办:"军令部怎么会下这种命令?林蔚的报告他们难道没看?这状况显然不符合实情,日军怎么可能放弃怒江这块儿!"
作为参谋长,向军次想的一向多,他是科班出身,受过正统的军事教育,与陆艺华这个打仗有点儿野路子的人不太一样,做事通常一板一眼,考虑问题非常全面,这也是换了这么多次部队,军官也换了好些,陆艺华却从没有放走向军次的原因之一。
向军次这边话音刚落,屋子内的人也都过了一遍军令部的命令。其中一个参谋想了想,问道:"司令可向重庆陈述怒江这边的情况了?"
陆艺华点头:"三十六师开往惠通桥时,我就上了报告,但估计没有受到重视。"
那参谋皱了皱眉头:"还是滇缅路的原因,咱们的情报部分不行。"
"缅甸日军防备严密,但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成果,这些日子集团军西移时做出的命令,依据难道就不是这些情报?"反驳的声音清脆悦耳,瞬时就将一群大男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说话人是梁小风,他如今充当陆艺华的机要秘书,但人毕竟是搞情报的出身,各种辛酸苦辣体会得深刻,自然不乐意外人污蔑。
那参谋一句话本来没什么意思,却被梁小风堵了一下。
梁小风人非常漂亮,即便很少打扮,一身军装也让她穿出了媚人的风情,只是个性有些强硬,让一众惜花爱花的年轻军官们折在了追求的路上。
对这些事,只要没用什么下作手段,当事人两厢情愿的话,陆艺华很少去管。
那参谋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阅历却很丰富,见陆艺华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就跟着开了句玩笑,笑道:"情报部门是辛苦,但都辛苦到自己人身上了吧。"
梁小风哼了一声不作回答,军统内部如何梁小风心中明白,即便她过去是主要负责对日情报,见得其他事也不算少,这些军人多数都对军统好感欠奉。
"好了,说正事吧。"向军次笑着将话题引回来,他指着地图中一道被着重描画了的线路,接着对重庆的命令分析道,"根据方才的命令,我们可以看出来,这里。"向军次在他手指的地方划下一个标记,"入缅战败后相继退回国内,重庆军委会认为,滇缅公路上沿途北进的日军,只是敌人临时编成的一个快速部队,既然是快速部队,最多也不过两三千人,算是孤军深入,不能持久。"
陆艺华站在一旁将地图又看了一遍,道:" 向参谋长已经做了分析,各位有什么要说的?"
屋子里没人说话,钟彬将视线在屋子里顾自沉思的人身上扫过,突然笑道:"这还有什么要想的?"说完,他一拍衣服站了起来,对着陆艺华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司令,我请战前往前线!"
正在作图的向军次抬头看他,忽而将笔扔在地图上,叹道:"钟军长说得有道理,这次战役肯定避免不了,想得再多也要先打了才行。只是,这次入缅远征军打的太憋屈,缅甸境内的战斗总共持续不过几个月,天数都能数的清,杜将军也算是个人才了,但入缅军主力东移的方案被否决,相比他也苦恼得很。"
屋子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陶晋初不禁想到,因为正确方案被否决而导致的战争失败,这都是第几次了?从之前的淞沪会战中陆艺华的退回国防线的建议,到如今这一次,国军有太多次栽在这上面。
入缅军组建之前,杜聿明曾随考察团入缅甸考察,并与侯腾负责撰写《中英缅甸共同防御计划草案》。当时陆艺华还未离开重庆,各种作战会议也参加了不少,入缅军作战问题他也讨论过。
实际上,最初时入缅军总指挥的候选名单中也有陆艺华的名字,虽然最后被抹去了,陆艺华依旧参与了当时的战事部署的讨论。
对于杜聿明的观点,陆艺华是知道的,而且因为重生过一次,即便陆艺华还看不出那套理论是否能够取得最终胜利,但绝对不会导致远征军惨败,至少也能够争取来一个双方对峙的局面。
"当时杜将军认为中英两军最重要之目的是为确保仰光海巷之安全,应集中主力于缅甸边境,率先构筑阵地餐区决战防御,并将重点指向毛淡棉方面。" 陶晋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说出话来就有些感慨的意味,"只是这些都没得到实现,英军主张将兵力放在中缅和中老边境,等后来日军第五十五师团和第三十三师团果然前往毛淡棉,进攻仰光时,咱们再进缅甸,局势就已经坏了。"
方才那参谋嗤笑道:"什么叫防御应放在中缅边境?照我看,是英国人想要独占仰光油料,不想与他人分享倒是真的。不过——"这位参谋声调一转,又道,"这还算好的,毕竟之前嘛,史迪威与罗卓英在前面顶着,想要把命令执行下去,就要与那两位闹翻,总之这次仗……"这个参谋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明白了。
陆艺华笑了笑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丧事制空权是英军撤退的主要原因,没有被全歼就算幸运了。至于之后的战役,杜聿明战略眼光非常好,但远征军内部分歧严重,再加上有最关键的制空权丧事,以及武器装备等客观问题存在,胜利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不过,他现在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种状况下,要谁去都会焦头烂额。那团乱麻实在太乱了,能理清的人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但他有自知之明,这绝对不会是他。
陆艺华不禁想,或许就是因为此次的失败,后来远征军第二次入缅作战胜利后,才会那么令人振奋吧?上辈子他离这个战场很远,但即便是在遥远的第五战区,他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兴奋,那是战争即将胜利的标志。
想到这里,陆艺华隐隐有些期待,这辈子他不用再将心力花在战后局势上,那么他是不是就能比那时候更纯粹地感受到那种终将胜利的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要进小黑屋啊不要进去啊!接着去码字,也不知道写不写的出来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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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反攻腾冲 ...
战火就这样在怒江一线爆发了,重庆军事委员会军令部于五月十三日下令给陆艺华,让第十一集团军反攻腾冲和龙陵,收复怒江以西失地,并派一部分兵力进入腾冲西南地区的连山、盈江、梁河等地,另派一个加强连向密支那、八莫间地区挺进,迎接杜聿明第五军回国。
坐在椅子上,陆艺华在脑子中将战争爆发以来所发生的事件梳理了一遍。
公历一九四零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同年六月,军法联军于敦刻尔克遭遇大溃败,英伦三岛岌岌可危。而与此同时,日军在太平洋战场高歌猛进,陷于战争的英国人希图借中国军队的力量挽救其远东殖民地,终于四零年末开放中国的最后一条国际交通运输线——滇缅公路。
同年十二月,受英方邀请,中国政府派遣"中国缅印马军事考察团"到缅甸、印度、马来西亚做军师考察。随后,双方签订"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中英军事同盟成立。
其实,根据考察团的意见,碍于战事原因,中英军事同盟本来早就应该成立,以便中国军队进入缅甸布防。然而,这个建议却并未被采纳,由于中英双方利益不同,英国人对远征军入缅问题迟迟不予表态,一直拖到次年初,中国军队才开始动员,而等到"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司令部"成立时,仰光早已经于四天前失守。
说起来,自珍珠港事变后以来第一次下动员令起,至远征军正式动员,中间间隔长达两个多月。期间,远征军时而动员入缅,时而停止待命,时而准备东调,反反复复,捉摸不定,坐使仰光沦陷。所以,在这支被寄托了厚望的军队还未进入他们要为之奋斗的战场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此次远征之行的根本目的——保全仰光国际交通线。
这种状况令国人扼腕,然而这些却只是开始,入缅军内部分歧很大。中英美三方指挥官矛盾重重,各种关系极为复杂。
由于六十六军归入远征军战斗序列后,陆艺华也曾派遣几个参谋随军入缅,所以,远征军入缅之后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
指挥官多次变动,系统紊乱,权限不明,各有所私,这样的不足直接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远征军既未能适时适地集中主力与敌决战收复仰光,又未能退而凭据险要保全腊戍之战争物资。
况且,在此期间,指挥官不和,下发命令得不到有效实施,本就不好的缅甸战局急转直下。
到了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在侵缅日军主力的正面压迫下,赴缅远征军和英印联合部队开始全面溃败。杜聿明下令第五军五万余人绕道人迹罕至的胡康河谷撤退,然而新三十八师和新编第二十二师指挥官临场抗命西撤,坚决不肯进入野人山——即胡康河谷,并以全建制退入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