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包: 此文重碱、涉及调教SM倾向,纯洁的妹子就不要往下看了,真的。。。。
性分类:古代/宫廷江湖/正剧
关键字:肉
涉及尿道调教,纹身,等等,不适者慎入。
第一卷?长恨此身不由己——序
只说南山之上,传言有个老头儿,最喜捉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供自个取乐。
起初这不过是个谣言,当地人听过也就笑笑罢了。南山是青城派所属下一座小山头,青城乃当时一大派,另兼林密草深,从未有人常住,谁曾想到会有人在此胡作非为呢?
可不知何时起,渐渐山下城镇中常有人家往衙门报备说自家丢了孩子,恰恰是十五六岁青葱一般的少年,顿时人心惶惶。官府查探无果之下,为平民愤无奈广发侠义榜,随后也有些个侠客听闻后前来伸张正义,可上山后居然也就此销声匿迹。这股子邪风愈演愈烈,民间流言不断,也有说是妖怪吃人的,也有说是恶徒拍花子的。打不过还躲不过吗?有孩子的人家唯恐被盯上,稍有财力便纷纷举家搬迁,其余人家也想尽法子让自家小孩乖乖在家中不许随意外出,一时间风声鹤唳。
官府几经明察暗访,终是不得其所,不得已之下打破了官不与江湖交的规矩,县令亲往青城山上拜求掌门请求支援,掌门人早已听闻此事,也有心助一臂之力,门下一众弟子年轻气盛,更是摩拳擦掌,纷纷自荐要下山为民除害。
掌门人寻思几番,点了做事最为稳重的大弟子林之卿与小弟子秦之平随县令下山,临行前再三叮嘱要万分小心,当以山下百姓为重云云,切莫给青城抹黑。二人到底初生牛犊不怕虎,连连答应后收拾了行装便下山去也,这一去,可就生出了以后的事端。
拔毛
林之卿与官差商议后,决定先行与本地几个熟门熟路的猎户上山打探,留小师弟秦之平在山下一家小酒馆接应。两人约定以白鸽传信后,林之卿打整过包裹,带了些干粮与各种药物——虽说青城乃名门正派,可出门在外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连梅花镖,袖针等暗器也带了不少,又叮嘱了一番不谙世事的小师弟,这才趁天色未明与大伙赶上山。
时候尚早,山中浓雾尚未散去,迷迷蒙蒙中山路曲折,林之卿早就不知方向,只能随手以红绳在路边树干上做标识。
猎户笑道:“这林子又称知返林,不知是哪个先生取的,写了老大的字刻在石碑上,说来也怪,有了那碑,每年少了不少往府衙报案说走失人的。”
林之卿道:“那先生倒是做了件立功德的好事,迷途知返,好名字。”
猎户道:“要我说,这劳什林子也不在话下,咱们来来回回几十年就靠这儿过活,若迷路了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林之卿只好跟着笑笑,心里却一刻不敢放松,不断做些醒目的记号,惹来猎户嘲笑。
渐行渐远,猎户也收起说笑的心,聚精会神探路。
密林蔽天,树荫之间明明有条条光柱,却驱不散林中阴湿,只有大块光斑打在人身上,明明晃晃得耀眼。而那浓雾仍不见少,反而随林子深入更浓了些,不多时,连几步之内的人都看不清了,林之卿只觉身上衣衫都被雾气打湿,头发紧紧黏在脸上,十分不适。
猎户暗道不好,这林中虽然多雾,可在秋初爽朗时节并不常见如此场景,难道是遇到了瘴雾不成?幸好随身带了木炭等物,便教林之卿把木炭包在手巾中捂住口鼻。
林之卿虽然武功不错,可吸进这些雾气,也微微觉得胸口闷疼,猎户用绳索将几个人都连在一起,以免走失,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又行了半个时辰,林之卿晕眩之感更甚,眼前人影重叠成几个,晃来晃去,走起路来也觉得脚步虚浮,他正待出口呼叫,却无力气开口,继而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时,林之卿头痛欲裂,待起身,也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只见头顶是洋红色描金帐子,不知是天光还是烛火照进来,暧昧的红。眨眨眼,他才发觉身上不对劲,似是被脱光了衣裳,又密密实实地大字型被捆在了床上。头部以皮套固定,包裹着整个脑袋,只露出五官,连略微偏头也做不到。
他闭目,冷静回想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奈何只想起当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然后便想不起来了。隐约猜到自己所遇之事必定与那失踪案有关,林之卿反而淡定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撞进来,岂有不好好探查一番的道理。
想到此处,林之卿定了定心神,张口想唤人,却发现自己张口竟然说不出话,喉咙中像被塞了什么,压住了舌根,整个舌头都僵直了,只能哎哎呀呀吐些不成调的声音。
纵使他修养极好,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狗娘养的。
青城的武功以清修为重,偏向道家,即便大多弟子并未出家求道,可也是清心寡欲地静修。林之卿是其中的佼佼者,自小的童子功不可忽视。
他使内劲挣扎几下,发觉那绳子十分柔韧,越挣扎陷入肉中越深,勒得生疼,便索性不管他,既来之则安之,吐纳几次后,运转周身气息,沉沉运功起来。
他默念《南华经》五遍后,听得有人声,忙睁眼,奈何不能转头,只能盯着头顶的帐子。
来人有四个,脚步虚浮,不似有武功。几个人默不作声,力气却大的很,把林之卿四肢上的绳索解下,然后一人抬头,一人抬脚,轻轻松松把他移出床,抬到外面一张榻上。
林之卿大喜,见四肢失了控制立刻一挺身挣脱他们滚到地上往外逃,可惜跑了两步,不知哪里作怪,浑身关节像是几千根银针齐齐扎进来,整个人疼的顿时缩在地上。
那几个人也不管他,等他疼得恨不得要死过去时,才又抬回榻上,往他鼻子上喷些粉末,那疼痛就消散地无影无踪。
林之卿呼呼喘气,再也不敢妄动,四人中为首的一个做个手势,另外三个一拥而上,又把他的四肢结结实实地捆在榻的四角。而后又有几个小厮抬进一桶热水,拧干毛巾把林之卿全身擦洗得干干净净。
为首的人最后亲自取一块白布,分开他的大腿,在阴茎后庭等隐私处反复擦拭,还对着窗仔细看是不是有污渍,确定完全洁净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想那林之卿活到20岁,也是个爱洁之人,平素与师兄弟也会一块搓澡,但从没有众目睽睽下被人这样折腾过,何况是那儿,又羞又恼,麦色的面皮都涨的通红。
只恨有口难言,林之卿咬牙闭上眼,不去理会他们的动作。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抚摸到自己的皮肤时,林之卿才大吃一惊地发现屋里多了一个男人。此人来时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如鬼魅一般。
林之卿暗道,高手!转念一想这样的高手必定是个身份挺高的人,不知怎的, 他想到传言中的好色老头子,又感到身上的触感,一阵恶心。
幸好那人没有多碰他,开口道:“果然好货色。”
声音并不苍老,清朗舒润,只是带着一股子轻浮之意。
林之卿心里一冷,难不成真这样走大运撞到南山老头?
他实在好奇,偷偷转动眼珠,眼角先扫到那人的衣袂,青金色长袍,一缕黑发垂到腰间,倒不是老人的样子。
那人走近,俯身对上林之卿的眼睛,挑眉道:“在看什么?”
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端正的脸,如声音一般疏朗清俊,只可惜长了一双飞扬入鬓的眉,眉下一对水一样的多情眼,坏了整副正人君子像,平添几分邪气。
“哎,忘记你不能讲话。”那人轻抚额头,略带歉意道。
“来者皆是客,在下必不会亏待阁下。”男人指头点点林之卿的下巴,叹道:“长的真是俊,我都不舍得下手了。”
林之卿神色一凛,男人指头又点上他的胸口,道:“不必害怕,总归的极乐之事,阁下还需好好享受。”
说着,手掌拂过林之卿下体,衣摆凉滑的触感令林之卿浑身鸡皮疙瘩一片。
如此赤裸裸地躺在陌生人身下,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男人眉眼一横,立刻有人送上一个托盘。
林之卿看不到那盘中有何物,可也隐隐觉得大事不妙,身上不自觉地做出反抗之态,即便明白这反抗根本无效,也控制不住。
“老实点。”男人按住他,笑道:“我不想挑了你的手脚筋,对着一个瘫子多没有趣,阁下也要体谅体谅我才是。”
说罢伸手在盘里拨弄一下,挑了一样,往他下体耻毛处一弄。
林之卿一激灵,不能说话,可还能发声,那痛呼就被堵在嗓子眼中,只能听到低低的“啊啊”,如小猫的呜咽。
男人听了这声音,兴致更高,干脆坐上塌,手中捏着个银质镊子,一根根拔除林之卿下腹的耻毛。
那儿是人的至敏感之地,每拔一根,林之卿都疼地一哆嗦,但是痛呼却再也没有了,只用一双眼恨不得剜下男人的一块肉。
男人下手很快,也毫不留情,不出一盏茶时间,已经拔得一干二净,下人送上热毛巾,擦拭干净后,那处就像初生婴儿般清洁溜溜。
男人拾起林之卿垂头丧气的性器,指头弹了弹,嘲笑道:“有毛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么大,没毛了,还挺可怜的。”
林之卿羞愤难当,脸红得像关公,浑身不住地挣扎,也只是白费力气,冷汗从身上一层层滴下,身下的白布单子也湿了一片。
“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男人把镊子丢进托盘,换了另外一个,按住他的大腿,把腿上的毛也拔得干净,如法炮制,浑身上下,除眉毛头发与胡须,身上的毛发都被清理掉。
大腿虽然比小腹疼得轻一些,可还是让林之卿要把一口牙也咬碎。
林之卿心道受此侮辱,若有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男人似是猜到他的心思,把拔下来的几根毛发在林之卿眼前晃了晃,然后坏笑一下,嘴巴一撅,一口气吹得毛发飘在半空,荡了几圈幽幽地落在林之卿鼻子上,林之卿被弄痒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因为舌头被制。这喷嚏他打得不痛快,硬生生地堵在鼻孔中,鼻头都红了。
男人觉得有趣,继续逗他,在拔林之卿乳头上的毛时,用镊子戳着乳头上的小孔,调笑道:“太小了,不够吃呀。”
林之卿恨不得一头撞死。
最后男人又命人把林之卿翻过身,扒开臀缝。
林之卿怎见过如此阵势,登时剧烈挣扎起来,口中也呜呜呀呀地呼喊。
男人略恼,啪啪打了他几下屁股,把两瓣白花花的屁股上打出几道手印,道:“这儿不弄干净,还怎么用!”
林之卿自己都嫌脏没碰过的地方,就被男人分开仔仔细细鉴赏了。
“清洗干净后应该还不错……”他喃喃道,以镊子把后庭上的毛也一一拔除。
那儿的痛与其他的痛又不一样,林之卿狠狠咬着下唇,脸埋在榻上,浑身僵硬。
如酷刑一般地拔毛,他一根根地数着,心里每数一根就将那男人活剐一次。
全部拔完后,男人在意犹未尽地擦擦手,打量林之卿红彤彤的,一毛不拔的身体。
长期练武的少年身躯,年轻,修长,瘦削,却骨肉停匀,肌理流畅,男人又低声叹道:“好货色。”
第二次从男人嘴中说出“货色”一个词,让林之卿感到莫大的屈辱。他侧过头,发觉塌边的一盆清水内已经满是细毛漂浮,胃中顿时恶心无比,喉头痉挛几下,张开口就吐了出来。
男人也不在意,唤人给他擦干净,自己趁下人给他擦洗全身的功夫,取出一种油脂细细涂抹到林之卿身上,道:“如此擦半月,阁下全身就会永葆光滑。”他擦到林之卿下体时,捋了一把他的性器:“虽然是好货色,可不免粗糙,有失保养,当真暴殄天物。”
男人勾起林之卿的下巴,轻轻摩挲他的嘴唇:“我都有些舍不得了,怎么办?”
林之卿由着他这般折腾,不发一声。
男人并不见怪,仔细涂抹完毕,清理干净双手,对那几个下人做个手势,便施施然离开了。
林之卿经此一役,对适才的决定后悔起来,心中想要逃离的欲望更强烈,可惜不知那涂上身的药物还有何作用,不等浑身的火辣辣疼痛消减下去,他便舒服地昏昏欲睡起来。
手渎
上回说到林之卿浑身光滑无毛,羞恼欲死。神秘的男人一去就是三天,这三天中只有几个仆人伺候林之卿,喂食清洗,样样俱到。
连最为羞耻的出恭,也不得不靠他们以马桶解决,林之卿动弹不得,每逢此时只恨人还清醒,可那些人喂来的吃食中像掺杂了巴豆一般,每次忍不了几个时辰就不得出恭,羞辱于是一再循环。
几天下来,林之卿出恭时的气味由一开始的恶臭难闻渐渐到淡若无味,他这才琢磨出门道,那食物中必定有古怪。
而伺候他的几个人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几人十分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如何配合下一步。
若这出恭乃人生不得不解决之大事,天天的清洁则是又一番折磨。
这折磨绝不是痛,而是痒。自从被拔光了浑身毛发,即便屋里暖和,林之卿也总是感觉凉飕飕的,加上那奇怪的药膏,涂在身上直令做痒。若他双手还自由,只怕早就把身上挠出血。这种痒不是被蚊虫叮咬过后那种痛痒,也不会在皮肤上留下红肿的痕迹,就像是从皮下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痒,抓破皮肉也不能稍解。
若只是痒也罢了,那几个人还在涂完药膏后,用粗麻布在他全身细细打磨,像石匠做活一般,尤其在手掌脚掌处格外用心。
林之卿是武人,即便他没有横练一身外家功夫,手掌上也有练剑磨出的老茧,脚掌更是在日复一日的攀山登岩中磨得粗糙无比。
那仆从嫌麻布不够,直接拿出铜质搓刀,修剪过指甲后,把那几处老茧统统打磨掉,露出粉红的嫩肉。
手心掌心是人浑身至敏感之处,被这般那般摩挲,林之卿亦扛不住哈哈大笑,扭动着身躯不让人碰。
仆人视若不见,牢牢压住他,一丝不苟地继续工作,每日打磨完毕又以香汤沐浴,最后用细致的棉布擦净。
洗净后又涂上一种香粉,全身裹好绸缎后,才许睡觉。
林之卿虽然是完全不用动,可一天下来比以前练一天武还要累。
夜深人静时,他试着运转内劲,发觉自己内力还存在丹田处,但不听使唤,无法调动,即便手脚没有被废,他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了。
心中对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恨意更甚,韬光养晦只盼能报仇。
又过了十日,那男人才来,一见林之卿光洁润滑的裸体,便连连赞叹。
“不仅是好货色,还是可造之材!”
想那林之卿骨骼清奇,被师门中人誉为百年难得练武奇才,此时竟被个行为荒淫的混蛋夸赞,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男人解开缠裹着的丝绸,在他胸口,腰侧,下体,腿部都抚摸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女人只能得其滑腻,不得其柔韧,阁下兼顾细腻柔滑,只是欠缺些白皙。”
他手指点动,封了林之卿的脉络,才解开一直捆缚着的牛筋绳,扶他起身。
仆从早已抬一面等身高的水晶银镜,竖在二人面前。
男人挑起林之卿的下巴,轻声在他耳边道:“阁下……唔,叫你阿卿好不好,瞧瞧你的样子。”
林之卿麦色的脸一白,眉头紧皱露出羞辱的神色,紧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
男人轻笑,往他眉心一点,林之卿不由地睁开眼。
明亮的阳光下,自己赤裸的身体在明镜中一览无余。
浑身光洁细致,原先的一些伤疤毛发都消失无踪,在光线下,好似涂了一层油脂般反射光芒,下体处没有毛发的遮蔽,光秃秃的,令他忍不住缩起双腿。
男人又把手指伸进他的口中,抠出一个麻核,许久不能动弹的舌头才有了用武之地。
林之卿怒骂:“变态,禽兽!无耻!”
男人嘘了一声:“还没对你怎样,就骂的如此难听,啧啧。”
林之卿翻个白眼,仍是“下流不知羞”地乱骂。
男人听他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无奈笑道道:“一看阿卿就是个好教养的,骂人都不懂。日……后,我一定慢慢教你。”
他站在林之卿身后,圈着他的腰,手自袖中伸出,从嘴唇抚摸至下体,拢住林之卿的性器,不断揉弄。
林之卿只看到镜中的自己,在那人的手中逐渐勃起,明明知道这样是屈辱,可还是抑制不住自然而然的反应。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却被男人捏住了腮。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能自己伤自己?食色性也,阿卿何苦如此……”他手劲一大,捏住了林之卿的龟头。那儿早就汩汩地冒出淫水,硬挺挺地杵着,他一捏,那愉悦成了痛苦,林之卿初尝情欲,把持不住,只凭最后一分清明,不甘示弱地瞪着男人。
男人继续道:“如此……不懂情趣。”
小手指长长的指甲抠入龟头细缝中,把地下两枚睾丸浅浅一握,掌心火热的温度烫的林之卿浑身大震。睾丸在男人内力的催动下活了一般自己左右冲撞起来,又痛又痒的快感从腿间直升入脑,令他这个自渎都很少有的青年人再也忍不住,在男人漫不经心的一撸之下,精水断断续续地从小孔中挤出来,淅淅沥沥淋了满腿。
“呵,这么快,莫非还是童子?”男人调笑道,抬起手,把满手的精水凑到林之卿眼前:“童子精?那可不能浪费。”他反手一抹,把精液都擦到林之卿的嘴上。
被男人点破仍是童子,林之卿恼得忍不住反驳道:“我青城派以道起家,自是清心寡欲以求修道成正果,如你这般无耻淫秽,必遭天谴!”
男人并不恼,笑嘻嘻地把沾着精水的手点上他的唇,道:“道家也有房中术,佛门亦修欢喜禅,道不同,然殊途同归。道兄这样冥顽不灵,未免太不识情趣。”
林之卿愤怒地扭头,甩开他的手,只是耳根红彤彤的,愈显可爱。
男人哈哈大笑,把林之卿放倒在床,自己擦干手,居高临下对林之卿道:“既然阿卿如此不配合,那勿怪我要用些手段了。”
拍拍手,又有几个白衣仆人鱼贯而入,每人都拿着些奇异的器具。
“外面洗干净了,那也洗洗里面。”男人一抬下巴,那些白衣仆人便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林之卿听到“洗洗里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只怕又是什么恶心的手段要对付自己,绝望地握紧了拳头。
灌洗(一)
这厢林之卿心惊胆战,两眼直勾勾盯着白衣仆人手里的皮囊软管,一边后脊梁冰凉,一边在外面硬撑着却不肯有半分示弱,做出倔强的姿态。
男人越发觉得他有趣,朝仆人做了个复杂的手势,仆人会意,将已经准备好的器具又拆开,重新加了些什么进来。
男人轻声叹道:“许久没有亲自动手,我还有些……紧张呢。”手里把玩着一个羊皮囊袋,把它揉搓几下,窸窸窣窣有水声。
林之卿不屑地一哼,别开头。
男人弹下响指,立刻有几个人把林之卿从床上挪到那张曾经拔毛毛的榻上,让他趴在榻上,两腿分得大开,四肢牢牢捆在四角。
林之卿眼见他提着囊袋一步步走近,心中大急,却做沉着状道:“你这恶徒,又有什么花招!”
男人不语,往袖中摸索几下,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一样东西送入林之卿口中。
又是那可恶的麻核!
不知麻核上到底有什么机关,一入口就锁住他的口舌,林之卿顿时口不能言,牙关处失了力道,下巴如脱臼般松松垮垮的,牙齿不能闭合,加之他还是趴在榻上,口中涎液便禁不住流出来。
“这东西可不能浪费。”男人食指取了些他唇边的涎液,两指撮弄一下分开,指尖藕断丝连地黏着一根银丝。
他轻笑,舌头舔了一下,冲林之卿柔柔一笑,林之卿恶寒之下,剧烈挣扎起来。
男人嫌弃小狗不听话一样拍了拍他的屁股,蘸取更多,后来嫌不够似的,把两指伸入林之卿口中,捏住他的舌头玩弄,把里面那块软肉弄得都硬起来。
林之卿哪里见过这样阵势,一时间竟似惊吓住了,原先还有挣扎,也愣在此处。
待醒过神来,男人早就取了足够涎液,食指在自己后门处不断揉弄。
林之卿虽常年清修,可早就下山数次,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再加道家那些所谓房中术,在阅览经籍中不免也有涉猎,男人指头在自己那儿玩耍,两下一相合,脸霎时白了,呜呜乱叫起来。
“又不听话,想吃苦头?”男人慢条斯理地揉搓那儿,即便是林之卿努力紧绷全身肌肉,将那儿闭合地毫无缝隙,也经不住他极富技巧的玩弄,后庭处褶皱不多时就像菊花瓣儿一样缓缓绽开,露出褶皱缝隙中鲜红的嫩肉。
早前把后庭处的毛剃光后,这地方光秃秃的就煞是可爱,林之卿显然是个童子,前面不曾多动,后门除非如厕恐怕更没动过,后庭紧闭时,缩成淡褐色一点,此时绽开,水嫩嫩的红色嫩肉与褶皱凸出处的褐相映成彰,说不出的可怜。
进的有些生涩,男人啧啧几声,把手指又蘸取了些涎液,把整根手指都润滑过,才继续往里探进。
想到男人的指头在自己如厕的地方碰过,这会儿还伸进嘴里,林之卿恶心无比,胃中翻搅,呕了些清水出来。
男人嘲讽道:“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还嫌脏。若以后让你舔我的,你还敢吐?”
林之卿闻此言,身上一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但观此人言行,只怕不虚。
男人惩罚似地将中指也伸进他后庭中,两指入的并不很深,也不仔细探究内里的层层媚肉,只草草撑开,把放在一旁的羊皮水囊拿过来,把那一指粗的软管插入林之卿后庭。
男人捏动水囊,水囊中的水就好像小溪一般潺潺流入他的后穴中。
男人很享受林之卿猛烈摇头,腰腹却只能被动地弓起承受清水灌入腹中的姿态,原本几下就能挤干的水,他慢悠悠地,一手摁着林之卿的腰,另一手一边捏水囊,一边恶作剧般晃动软管,足足用了十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抽了管子。
“若不想就这样喷出来,就好好忍着。”好不容易一袋灌完,旁边立刻有人递上另一袋,男人随即又灌入其中。
此时林之卿小腹已经微微鼓起,偏偏男人的手死死按住他后腰,在小腹揉捏,两下挤压,后庭就像造反一般,吵闹着要泄出来。
林之卿痛苦地低嚎,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在男人面前丢人地拉出来,可肚腹一点也不听他的意志,短短一会儿就像过了一整年般难捱。
男人道:“念在你是初次,就先这些吧。”
把软管撤开,男人凑近林之卿耳边,笑道:“忍不住,不如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出来,如何?”
林之卿颜色红红白白变换,这些天自己全身无一寸遮挡,吃喝拉撒全靠下人,一开始还羞耻,后来多了也习惯了,纵然有不自在,也装作没看到。
今日被如此对待,那份早就消磨了的羞耻心重新涌上来。
他惨白着脸,双唇不住抖动,却苦于受制于人,悲愤难以抑制,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血丝从眼白里根根裂开,骨节咯咯作响,似有走火入魔之势。
男人手下肌肉痉挛不止,神色一凝,并指自他后脑玉枕至魂门、会阳,一路疾点,最后手掌灌力一掌拍入气海,竟是生生拍散了他的半数功力。
林之卿惨呼,被拍散气海的剧痛堪比断骨之痛,脱力之余,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缩,连带后庭那儿也不住收缩,待那剧痛缓解,他是再也顾不得腹中被灌之水,后门一松,黄色稀水混着些凝结的小块便噗噗地喷了出来。
一开始还是喷射状,最后就后穴一缩一缩,挤出些残存的秽物。
林之卿羞愤之下又受了这样苦楚,再也撑不住地晕厥过去。
男人虽见事不好,及时闪身一侧,可也被这情景坏了兴致。
他冷哼一声,拍拍衣衫,咬牙切齿道:“仔细弄干净了。”甩袖而去。
白衣仆人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不慌不乱把林之卿抬走,剩下的人有清洗有打扫的,不多时屋里便如往常洁净,只余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臭味,提醒那不堪的一幕,刚刚过去。
灌洗(二)
上回说到林之卿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时泄了一床,把个原本雅致的小居弄得一塌糊涂,神秘人一怒之下扫兴而去。
林之卿呆滞着双目,让仆人们抬下塌,丢进浴桶中冲洗干净,又抬出来,两脚大开地捆在一个条凳上。
条凳不过两掌宽,他被人拍散气海,浑身气力已经没了大半,神智也不清楚,于是又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双臂,一个年纪略大的白衣人重新拿出羊皮水囊,往里面灌注了些什么,插入了他的后穴。
那儿经过一通排泄后,红嘟嘟地如婴儿的小嘴往外突出着,不用再多扩张,软管轻易地插得极深。
白衣人捏起水囊时,水不过刚刚流入肠中,林之卿原本烂泥一般的躯体如过电般战栗起来,不过一袋水进去,林之卿就已痛苦地乱抖。
白衣人把一枚小小软木塞进穴口,拔掉一旁沙漏的塞子,等沙子漏尽,才端来一个木桶,让林之卿大张着腿坐在上面泄出来,那出来的水虽说不像上回污秽,却带了不少血丝,瞧起来甚是恐怖。
如此灌三次,最后那回便连血丝也不见了,那水儿清净如初,仆人们这才满意地住手,细细调了一种油脂,满满注入肛道中。
初时林之卿极为不习惯,油脂在瓷罐中时是清香的杏黄色膏脂,但一块块塞进去后,在那温暖的地方就融化成液态,每当林之卿稍微挪动身躯,都能感到后庭液体在穴口徘徊,似要失禁。就算有紧紧卡住穴口的软玉塞子,也好像挡不住温热粘稠的油脂黏黏流过肠道的每个褶皱,浸润到每一寸缝隙中时那种诡异的感觉 。
更怪的是,这油脂随时间流逝逐渐温热,最终好像要比自己体温还要热。那种热让林之卿觉得肠子都在缓慢燃烧,细细的痒也漫延开来,又痒,又热,又胀,林之卿一开始极为不适应,翻来倒去地难受,可后来时日长了,居然像习惯了一般,没有这些反而觉得空虚。
林之卿那儿日日夜夜似吃坏了肚子,开头几日偶尔还能听到腹中咕咕的叫声,急急催着要如厕。但白衣人只是淡漠地拦住他,掐着时辰,必须呆满四个时辰才许排泄一次。排除的油脂后,又会如先前那样灌洗一次,才重新填进油脂,再过四个时辰,苦不堪言。
日日忍受似要冲出的便意,当真比狠狠鞭打林之卿还要难受。
午夜梦回时,林之卿缓过神,暗自运功,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与废人无异,残余内力不过堪堪护住心脉,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
心中恨意自然难以言表,发誓若有逃出生天之日,必定将那男人筋脉寸断,拆骨剥皮而死。林之卿疲惫地合上双眼,只能默念《南华经》,将本派教义背了一遍又一遍,才能静下心神。
朦胧中有人站在他床前,默不作声地瞧着他。
但林之卿武功乍废,神智虽清醒,身体却累得不想动,他心道定是那恶人。
把自己弄成这样,还要来检视一番成果,实在可恶,可恨自己受他侮辱,还不知此人姓什名谁,也不知此人来历,以后报仇也少了一点由头,心里对自己的无能也感到愤怒。
新的一天,白衣人例行给林之卿清洗外部后,把羊皮囊袋拿来,往林之卿后庭插。
林之卿早明白这一遭是如何也躲不过,也不白费气力,摊平四肢由他们动作。他安分久了,仆人渐渐也不用绳子捆他,满意于他的识趣。
反正武功没了,浑身赤条条不着寸缕,肚子中灌满油脂大腹便便像怀胎五月,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机关在自己不知的地方,他纵然插了翅膀也飞不走。
林之卿冷眼旁观,这群白衣仆人都像哑巴,低眉顺眼,一个字不肯吐。就连男人向他们下令,也多是手势眼神即可,而他们从为行错一步,不由令人称奇。
前些时日林之卿能说话时,试着与白衣人讲话,岂料他们连一眼也不多看他,沉默如斯,后来他也不多费口舌,开始琢磨自己所处何处。
自他被捉来,尚未出一步房门,被锁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十步见方,窗开的很高,晦明变幻,也只能从泄进来的天光中识得一二。
布置简单,只一张大床奢华无比,铜铸而成,外面鎏金,镶嵌各色宝石,上顶洋红床帐,每晚灯火燃起,整个屋子就是暖暖的红。
除此之外,竟不见有只字片语,林之卿失望地停止了探查,只好养精蓄锐,企图能有些许线索,想来自己被捉也有月余,来时他与小师弟说好若有不测快回师门,也不知那呆子到底如何,急成什么样……
这一日不知几时,他正睡得沉,仆人忽然唤醒他。
林之卿知道又到了如厕时分,便十分乖顺地,睡眼惺忪地爬下床,不料脚还未沾地,就碰上一堵人墙。
他砰地栽回床上,后穴中塞的软玉凸出在外的部分猛地往里插进去,林之卿疼得跳将起来,却忘了肚子乃庞然大物,又重重地坠到床上。
这一番动作,直让他本没有多少的便意汹涌起来。
林之卿抬眼怒视,只听蒙蒙月色中那人半靠在床柱上,冷冷道:“几日不见,你精神倒好。”
林之卿口不能言,索性瞥过头不理。
男人起身,拍拍手,满室灯火通明。
外面伺候的仆人已然捧着马桶并各类清洁物件,齐刷刷站在地上。
男人转头对垂手而立的仆人问道:“伺候小解了?”
仆人摇头。
男人“嗯”了一声,道:“那就伺候吧。”
仆人听了,忙低着头另外添置了些上来。
男人笑吟吟瞅着林之卿,斜斜的眼中满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林之卿肩头一缩,心道:“又是什么花招。”
男人俯下身,两手一伸,轻轻松松把他打横抱起,肩上垂下的散发细碎地搔着林之卿赤裸的胸口。
林之卿生平最怕痒,可被他抱在怀里,躲也没处躲,只能撞进他怀里。
男人戏谑道:“几日不见,你还热情了许多。”
林之卿被他这样抱着,小腹四面受压,那本就闹腾的肚子更是十分不雅地咕咕作响,林之卿默默咬了下唇,再抬头时,眼中像含了两片水花,楚楚可怜地露出哀求的神色。
男人心情大好,穿过他双腿的右手摸到那浑圆的臀部,捏住那截短短的塞子小幅抽动。
“若你老实点,我就让你说话,如何?”
林之卿忍无可忍,倔强的眼中水汽更重,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朵红晕,颇有欲拒还休之态,男人眉间神色益发温柔,快步抱着他到一旁的贵妃塌上,轻轻放下后,挥挥手。
仆人见状,忙送上马桶。
男人如把小孩尿尿般,端起他,分开双腿,手指不住在玉塞子周围滑动。
“我要拿出来了……”
林之卿羞耻地闭紧双眼,连麦色的身躯都染上了浅浅粉色。
“出来了……”男人在他耳边吹一口暖气,话音刚落,后门的堵塞取出,一泻而下。
这当口,男人还有心思把他嘴里的麻核抠出来,林之卿张着嘴,原本压在嗓子里的声音忽然暗哑地轻喊出声,尾音在长期压抑后带着微妙的媚意。
男人勾起唇角,欣赏他一瞬间如释重负的表情,一双眸子粲然不定。
灌洗(三)
一时间,除了噗噗的排泄声,就只听到林之卿销魂的呻吟。
他瘫软在男人怀里,粗重喘着气,全身无意识地战栗,两腿随着油脂的一股股排出来回晃动,连双腿间的性器,也微微抬头。
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林之卿神情的细微变化,待发现他腿间变化后,渐渐地瞳色更深,最后像燃了把火焰。
终于拍完时,林之卿才从那阵销魂中醒过来,意识到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羞赧地想要合起腿。
但男人臂膀十分有力,掰着他的腿,还像哄孩子一般晃了晃,低声问道:“完了?”
林之卿羞得头顶冒火,可他此时不好发作,只好点点头。
男人却说:“再用下力,你肚子里灌了这么多,肯定还有。”
林之卿脸色一僵,肠子里又咕噜一声。他只得继续用力挤,果然,几丝油脂随着后庭的清脆声响缓缓滴到桶中。
男人打趣道:“舒服?”
林之卿点头也不是,不点也不是,咬着下唇垂下头,不算长却很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见他如此,男人被取悦了,于是也不再逗弄他,仆人即搬开桶,送上细软的白纸替林之卿擦拭。
男人把他放平到榻上,吸了吸鼻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干净了不少,看来我要打赏你了。”
林之卿瞪他一眼,冲口道:“谁他妈要你的赏赐,呸!”
男人道:“阿卿不要这样暴躁。”他细细地将林之卿从头到脚轻抚一边,在路过他性器时,把那半软的东西握在掌心里戏弄。
“上次看的不真切,现在仔细瞧着,也不算小。”他顿了顿,揉了揉龟头,道:“一定很招女人喜欢。”
林之卿被他摸得都要翘起来,但不肯像上次那样丢人,苦苦忍着。
“当然,也很招男人喜欢。”
一句话,成功让林之卿的忍耐毁于一旦,性器直挺挺地立着,头上小孔不住开合,粘滑的液体一点点渗出铃口。
男人得意地松开手,转身唤来仆从,看了看他所托盘中之物,犹豫了下,摇摇头,于是仆从立刻换上一个,男人这才拈起一根,点点头。
“你……你要做什么……”
林之卿抬眼就看到男人对着灯光,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根细细的,通透的棍子。
男人瞥他一眼,道:“要给你用的东西,当然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脏的。”
林之卿这一个月见识多了不少,只道这又是要用在后庭的。左右这般细,也不会难受到哪里去,虽然还是厌恶,可心中恐惧少了不少。
检查完毕后,男人命人把他重新捆好,从一个白玉盏中蘸了些淡绿色液体,往那根棍子上薄薄抹了一层,又扶起林之卿的分身,在铃口上也涂了不少。
“你做什么……啊!”
林之卿惨叫,原来那男人竟趁着他不备,捏起了龟头,把那根棍子插入他的铃口中。
“禽兽!放开我……啊啊!”
林之卿只觉剧痛,男人微微皱眉,自己也上了塌,双腿紧紧压住他,手捏细棍拔出些许,又往里插入几寸。
如此几次后,那东西碰到一处堵塞,进不去。
男人道:“想想你小解的感觉。”
林之卿怒骂:“混账,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放开我!”
男人冷笑:“你想一辈子都插着这玩意,就尽管骂下去,嗯?”
林之卿道:“有种杀了我!小爷烂命一条,死也不受你折辱!”
男人手指箍住他的命根子,厉声道:“尿!”
林之卿怒吼道:“滚!”
男人捏住他一边春囊一按,林之卿惨呼,下体痛得不似他自己的,那棍子就趁这一瞬,顺利地插了进去,直直插到进无可进。
林之卿发出一声悲鸣,男人看他一眼,低头研究萎靡的性器,把那棍子捏住外面的一头,顺到一个小盆中。
原来那棍子是根中空软管,只见一股淡黄色液体顺着管子流入小盆。
男人道:“这是以上好蛇皮熬成胶质凝固而成,杀了数百条蛇也才做成几根,给你用,还这般不识抬举。”
林之卿心道:“你求我识抬举我也不识。”他疼痛稍缓,憋了大半夜的尿从膀胱中不受控制地流出的羞耻感觉,让林之卿心一横,咬舌欲自尽。
还不等牙齿合上,男人咔地卸下他的下巴,讽刺道:“想死?这么容易?”
林之卿牙关剧痛,仍忍痛口齿不清道:“士可杀不可辱。”
男人拍拍他的脸,用一种诱哄的口气道:“别傻了,这是人间最极乐之事,我这样是心疼你呢。”
“狗屁!”林之卿舌头努力弹出,竟把一口吐沫吐到他脸上。
男人脸色一沉,骂道:“给脸不要脸。”
当下再不怜惜他,见管子里已经排空,就捏了捏根部,把管中残存的黄色液体也挤出来,拿着一个小小漏斗,连在软管上,把兑好的清水通过管子,倒灌进林之卿的腹中。
灌完后,林之卿小腹鼓起,原本的肌肉已经看不清形状,肚皮上淡青的血管倒是一清二楚。
林之卿腹中鼓胀欲炸,那儿被灌满又和后庭被灌满感觉不同,这儿连带着整个下腹与阳具都似要爆开。
林之卿眼眶微红,男儿泪缓缓流下。
男人看他流泪,更加兴奋,把漏斗拿开,按压他的小腹让灌进去的水重新尿出来,如此几番,林之卿就像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几遭,痛不欲生。
最后男人让他尿完,把管子缓缓撤出。只见他铃口红肿,中间的小口被撑得还没合上,就轻轻往上吹了口气,那儿就羞涩地轻轻抖动。
“里面算是干净了吧。”男人喃喃自语,“中间还没洗呢。”
男人想起什么,自己开门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喜滋滋道:“还有这个。”
林之卿恐惧地瞪大眼,泪水模糊了他的眼角,显得十分可怜。
男人手里的是一根细细的毛茸茸的东西,难不成这个也要往自己那里塞?!
男人果然说:“用这个洗,是再好不过。 ”
握紧那处,把那毛茸茸的细棍塞入铃口。
林之卿大张的嘴呜咽出声,那东西进去后,根根划过敏感的尿道,拔出来,又有些倒刺,软毛扎得微痛。在这又痒又痛中,林之卿的阳具又渐渐充血硬起来。
男人满意道:“果然你还是喜欢这个的。”手里动作更快。
林之卿羞愤无比,被人插那儿都能硬起来,自己的廉耻也不知哪里去了。
进进出出几次后,林之卿的阳具上根根青筋凸起,鲜红的龟头贲张,涌出粘稠的精液。
男人当机立断手指摸到他臀缝,往那还柔软的穴口插入,在他里面摸索几下,找准要命的地方狠狠一摁。
林之卿浑身颤抖,身体猛地从榻上弹起来,性器跳了几跳,射出一股股精液。
精液量很多,也射的很远,有些都溅到了他的脸上,他迷茫着双眼,痛快交加,脸上粉白色桃花中黏着几点白浊,嘴巴合不拢,一丝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淫靡无比。
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林之卿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那惊艳的表情,以至于男人又重新插入软管,往里注入细腻的油时他也没有抵抗。
只灌了多半,男人按了按他的肚子,就停手,却没有拔掉管子,用一个精巧的夹子夹在根部。
林之卿的性器被迫半软不硬地耷拉在微鼓小腹上,铃口红肿地衔着一根细细的软管。
男人站起身,舔舔下唇,神色如同饿狼看到一头肥美的鹿子,却不舍得这么快吞咽掉一般。
“乖乖呆着。”他合上林之卿的下巴,亲了下他的额头,给他擦净泪水和口水。
“可怜见的,我都心动了。”
绝食
翌日。
男人尚在睡梦中,忽然有人禀告,道新来的林之卿不肯吃东西,已经摔了好几只碗。
男人半阖双目,道:“饿他两天。”
来人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男人叫住他,道:“后面也灌上。”
来人随即下去嘱咐了。
男人身后伸出一双皓白如玉的臂膀,柔柔地缠上他的腰。
“主上,那小子如此不听话,为何还要下这番力气。”声音娇媚婉转,却还是少年清澈的声线。
男人懒懒道:“当初你来,也颇费了我的一番功夫。”他反手捞住身后的人,用力一拽,一个洁白如雪的光身子就被掀到身前。
男人睁开眼,目光犹带着朦胧睡意:“如果那时我嫌你不听话……”
那少年吓得抖起来,慌忙翻下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属下知罪。”
男人冷哼,那少年磕到额头满是鲜血,原本秀媚的脸庞沾满血后甚是可怖。
男人顿时倒了胃口,喝到:“抬下去,教训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外面闪进两个黑衣人,架起少年,用一卷毛毯裹住他抬走,临走仍旧听到少年不住求饶。
“哎。”他揉揉额头,见天色尚早,这样一番折腾左右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更衣。
他这处住所位于南山之阳的山谷之内,四面环山,只有一线极为隐蔽的一线天与外相同,外人即使知道入口,也要受山门中重重机关所拦。
谷中使唤的仆从都是哑巴,唯有从小训出来的几个死士可以说话。自男人安身此地,陆续掳了不少美貌少年,一则充塞床榻,以供玩乐,一则取其中资质好的多加培养,为他所用。
谷内常年多雾,茂密的树林中雾霭沉沉,再配上奇妙阵法,实乃天然迷宫。
男人信步在园圃中走动,远远有几条细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为首一个穿杏黄衣的人迎上来,作揖道:“主上。”
男人点点头。
“主上……”那人抬头,欲言又止。
“嗯?”
“主上已经许久……”那人脸上透出红晕。
男人笑了,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俯身道:“荆衣这是,想我了?”
荆衣脸颊更红。
后面几个也纷纷凑上来。男人抱起荆衣:“许久没有一起快活了。”
竟是左拥右抱着几个去逍遥了。
一盏凉透的银耳莲子羹摆在床前。
林之卿横陈在床,虚弱地抬起手,最后终是无力地垂下。
已经两天了,林之卿粒米未进。
他底子不错,饿这样两天也无大碍。
只是看他浑身清瘦透骨,唯有腹部鼓胀,淡淡的青色筋脉透过撑得有些透明的皮肤露出来。
下面的阳具中插着一根长长软管,大开的腿间也有一枚极粗的玉势。
那些滑腻的油脂已经在他腹中呆了两日,一如往常,那东西渐渐升温,至此时已经隐隐有灼烧之感。
但是最痛苦之处并不在于此。
尽管他两日未进水米,但是他之前饮食中都含有利尿利便之物,胃中积存的食物早已消化殆尽,化入肠道中,给那本就毫无缝隙的肚腹中又加了许多负担。
林之卿生性倔强,隐忍地不肯认输,随时间点点流逝,他也恍惚起来,身上虚汗大颗落下,脸色苍白似鬼,唇也干裂出血口。
他眼中只有那盏凉透的莲子羹……
荆衣半跪在床上,身前拥着一个体态丰润的少年,秀直的阳`具埋在少年体内,随进出,两人发出销魂的呻吟。
少年被他碰到敏感之处,情不自禁地转过头,两人唇舌相接,啧啧出声,而身下进出更加激烈。
荆衣回头,杏眼带媚,吻得红肿的唇吐出魅惑的话语:“主子……帮帮我……”
他一手握着身前少年的细腰,另一手探到臀缝中,中指在那隐蔽之处进出,勾出鲜红媚肉。
男人浑身衣着整齐,半卧在床头,只有胯下衣襟微微撩开,一个半大的孩子口中含着他的物件为他口淫。
男人眯着眼,水波潋滟的眸子染上情`欲之色,可他还是不急不缓地抚弄着那个男孩的头发,挑起那把丰密的青丝把玩。
荆衣已经大张双腿,引着身前少年的手绕到后臀,与他的手指一起在后庭中逗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前后摇动,有天魔乱舞之态。
男人把胯下的孩子推开,挺着雄伟的性`器。
那东西实在大,沾着许多水色。
荆衣一见,眼中现出渴望之色,腰肢扭动更加娇媚。
口侍之人不敢把唾液滴到他衣摆上,却上下舔弄十分仔细,处处照顾到。
男人把荆衣同那少年一同揽进怀里,仰躺在床,命他二人伏在自己身上,下`体之物与荆衣一道狠狠捅进去,荆衣阳具与他紧紧相贴一紧,两根火热的事物肿胀地附和着,青筋与毛发厮磨,殷承煜还捏一只男形,在荆衣后穴轻轻捣弄,认准内壁的一处薄弱,就调戏起来,荆衣只觉销魂入脑,身前身后都是无上的享受,口中不荤不素地叫嚷着:“爷再快些,荆衣要被弄死了……”腰肢款摆处,把身前的少年顶得魂魄要出窍,哼唧着。
两人声线一人清澈一人略哑,此起彼伏,男人觉得痛快,腰力更狠,直捅得夹在中间的少年翻了白眼,喊道:“爷……不行了,要去了……”说罢腰身一挺,纤细的蝴蝶骨突出脊背,把他们二人的阳物死死裹住,俩物件在少年紧致的穴中一跳一跳地射出许多。
那少年还年幼,早已前面泄了一滩,被这样狠狠用过后,力气都被抽干看,只能扶着荆衣的手臂随着两人摇晃。
男人冲动几下,伸手抚摸他们两人的阳根,把不知道是谁的淫水抹到手上,喂到荆衣嘴里,随着之在欲仙之地走了一遭。
他闭目狠狠抽动几下,细细揉`捏着荆衣滑不留手的皮肤,抽出下体。
荆衣慌忙转过身,扶住男人的下`体,恳求道:“主子赏了荆衣吧。”
男人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最近求的太多了,吃得消?”
荆衣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苦苦哀求:“主子……赏了吧。”
男人不语,只是把他的头往胯下按。
荆衣欣喜欲狂地凑上去,嘬弄他的阳`物。
那东西撑着他嘴唇都合不拢,只能深深吞下,以嗓子眼来吸吮铃口,软软的舌头在柱体上不住舔弄。
男人深深吸口气,按在荆衣头上的手更加用力。
荆衣整张脸都埋在那黑密的耻毛中。
男人轻哼一声,放开了手,荆衣才恋恋不舍地吐出那物,小心翼翼不让口中精液漏出半滴,咽下后又把那儿吮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男人声音中带着情欲后的暗哑:“荆衣,下个月不必再求雨露了。”
荆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本是长相十分端正之人,可长期承欢,一身媚骨,那正经中掺杂了媚色,有种奇异的淫靡之感。
“主子……”
男人道:“这是为你好。”他瞟了一眼瘫在床上的少年,股间精液并不十分浑浊,淌出来流了满腿。
“腰力不足,不持久,泄的也多。”他厉声道:“你还有脸求雨露?”
荆衣惊得退后一些,惶恐道:“荆衣知错。”
男人系好腰带,扬长而去。
才出门,已经有人等在门口,男人听完,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少硬骨头,也不过如此。”
径自往关着林之卿的小院走去。
口侍
林之卿模模糊糊地晃晃脑袋,一股十分诱人的米香传入鼻端。
银勺轻轻敲击瓷器的声响让他清醒过来。
一睁眼,只见男人手中端着一只雨过天晴莲叶盏,左手捏着一只勺子,在盏中缓缓搅拌。
腾腾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掺杂着淡淡草药气息的清甜米香就这样钻进林之卿的鼻子中,三天没有任何进食的口腔顿时充盈起口水,并顺着喉咙不住下咽,眼神巴巴地定在那捏住勺子的手指,此时,银色的小勺舀起一勺隐隐碧绿的粳米。
男人见他醒来,就把那勺米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赞道:“上好的玉田碧粳米,加以枸杞黄芪细细熬煮三个时辰,入口柔腻,清香扑鼻。”他斜眼瞧着半死不活的林之卿,嘲笑道:“口水都要出来了,嗯?”
林之卿喉结动了一下。
男人伸出舌尖,在勺子边缘舔了一下,回味良久,道:“果真美味。”
林之卿咬咬牙,扭过头。
男人又道:“也对,肚子里全是东西,又怎么会饿呢?”他不怀好意地用脚点在林之卿的肚皮上,轻轻揉动。
“你!你别动!”林之卿急了,无奈浑身无力,只能往里挪几下。
“这样,你只要求饶,我就放了你,如何?”
“做梦!”林之卿睁眼,虽然虚弱至极,可双目中仍有精光。
“你这卑鄙小人,尽用这些下作手段,是什么男人!”
男人冷哼,把手中荷叶盏砰地砸到桌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不是男人,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说罢,他起身捏住林之卿下巴,阴测测道:“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想恶心我,嗯?”
他又把那盏粥拿来,也不哄他,将那碗粥直接倒进林之卿的喉咙里。
林之卿呛得咳嗽起来,但却吐不出那些粥,黏糊糊的粥水顺着口角流出不少,大多还是顺进了胃。
一碗灌完,男人把碗一扔,跨坐在林之卿的胸膛上,膝盖压住他的双手,开始解腰带。
“王八蛋你要做什么!”
男人努努嘴,腰带也扔一边:“做什么?哈,当然是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他把裤子褪到大腿,露出下体那话儿。
虽尚未完全胀起,已看得出那东西很是硕大,男人的皮肤倒是白净,可是阳具却甚是狰狞,黑黢黢地半竖,在林之卿下巴上晃悠。
“是不是男人?”男人捏着自己的根部,缓缓套弄着,龟头在那纤细洁白的指头中间颜色由棕红变为深红,铃口里淌出透明的液体。
他把龟头凑到林之卿唇边,在那口角粘滑的粥液里滑动。
“要是白米粥,这东西还真像我射给你的。”
“你这淫贼!”
“阿卿,你骂人的话还是那么几句。”他捏着林之卿的腮帮,阳具并不深入,只趁着粥水的滑腻在那双唇上描画。
“唔……”林之卿使劲摇头。
“阿卿,骂人是要指着我的鼻子,念我的名字,那才奏效。”
龟头已经滑进被迫张开的口中。
男人感受着口腔里充塞着温热的粥后那种温腻的感觉,享受地深呼一口气。
“以后,要记得喊我的名字。”
男人挺起腰,把性器深深送入林之卿口中,林之卿难受地呜咽,舌头躲无可躲,只能被迫贴在他的性器上,带给他更多的快感。
“我姓殷,殷承煜。”
性器深深插入林之卿的喉管,殷承煜看着他干裂的唇紧紧含着自己的根部,那鼻子都埋在自己的耻毛中,怎么也比之前小童为自己口淫时爽快的多。
他兴奋地在里面小幅抽动,一边道:“嘴上的功夫还欠点,不过这原汁原味的,就是比熟透了的新鲜。”
胯下春囊在林之卿下巴上啪啪做响,林之卿被他插得喉头痉挛,不时的紧缩夹得殷承煜更加兴起,抽动速度更快,后来林之卿就一副死人模样,任他摆布。
殷承煜自然觉得还不够尽兴,便抽出,使坏地侧躺在他身侧,扳过身体,一手按压他鼓鼓的小腹,一手揪住头发大干特干,令林之卿剧烈挣扎起来。
小腹本就憋得痛不欲生,刚才那碗粥进去,虽然稍解饥渴,可肚里的空间更小,在此番按压下,两腔油脂似要喷薄而出,只是堵在入口处出不得。
殷承煜玩得开心,便握住他后面的玉势,随自己的起伏也抽送后庭,那油腻便在肚里跌宕起伏,连带身前,一层浪激起千层涟漪。
“啊……”林之卿口中的涎液满满溢出,沾湿了殷承煜的体毛,那被玩弄到极致的神态,让殷承煜眼神暗沉,竟一手揽住脖子,另一手提起脚,下体插在他嘴里,把他从床上拖到地上。
为防林之卿作怪,地板都铺着厚厚毛毯。
殷承煜把他双手束在头顶,膝盖顶在腹部,气喘吁吁道:“爽不爽?要不要玩更爽的?”
林之卿疯狂地摇头,被塞得满满的嘴里飘出哀嚎,眼角也滴出泪来。
殷承煜却不心软:“给你三分颜色就敢使性子开染坊,如何了得?”
他把阳具抽出来,半跪在林之卿腿间,道:“好好记得今天,以后看你还敢绝食。”
说罢,他打开林之卿铃口上的小巧夹子,毫不怜惜地抽出软管的同时,把后庭的玉势也一把抽出。
林之卿扭动几下身体,下半身猛地挺起来,先是后庭里的油一点点流出,后来就一大股一大股地喷了出来,所幸并未进什么吃食,出来的还算干净。
后庭出的差不多,可前面却仍是满满的,铃口红肿地张合,只有丝丝细流若有若无地冒,原来那儿堵的久了,竟然不好自行出来。
殷承煜轻笑,捏住那儿,调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给你把尿不成?”
林之卿早就在那排泄与尿不出的折磨间生不如死,颤抖着声音哀求:“让……让我尿……啊……”
殷承煜压在他小腹,另一手揉捏性器的根部,渐渐地油脂从尿口喷射而出,滑腻腻得不像一般尿液,而是粘稠地成一条无分叉的水柱,射出后尽数洒在地毯上。
等他尿完,身下的地毯已经湿透了。
只见林之卿茫然地睁着双目,嘴巴还开着,下巴上粥水与口水污了一团,身上薄粉未退,而下体前后还在吐着一时未尽的油脂。
殷承煜欣赏完他的丑态,下结论道:“真是欠操。”
他的腿上也被林之卿泄出的东西脏污了,他嫌弃地蹭到林之卿胸膛上,拍拍他的脸颊阴森森道:“下次再敢这样,我就让你怎么拉出来,怎么喝进去!”
林之卿面白如纸,不知作何感想。
温泉(一)
殷承煜草草擦过两人身上脏物,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林之卿道:“起来。”
林之卿无力地看他一眼,一动不动。
殷承煜道:“不动?”
林之卿死人一般。
殷承煜笑道:“你是想自己走,还是叫人抬你出去?”他指指四周站着的几个仆人。
林之卿恨恨地睁开眼,想了一回他说的话,不由地露出狂喜的神色:“出去?”
殷承煜看了下四周,道:“你把这儿弄的这么脏,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呆着?”
林之卿连忙爬起来,殷承煜把手边一条白手巾丢给他,自己穿上袍子:“跟我来。”
林之卿愣愣地看着那只有巴掌大的手巾,涨红脸:“你,你起码给我身衣服吧。”
“啧,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殷承煜鄙薄道:“又脏又臭,骨头都支楞出来,就你那儿……”他嗤笑:“男人都有的东西,怕什么?”
林之卿把床帐撕下一块,勉强裹住下体。
殷承煜看那薄而透的洋红帐子只能让那处欲隐欲现更加诱人,眼神十分玩味。
林之卿低头一瞧,登时脸通红,气恼地把那帐子扯下扔了。
殷承煜哈哈大笑,抓住他的腕子,林之卿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他被弄得腿脚酸软,小腹仍隐隐作痛,只得一瘸一拐被他拖着走。
月余不见天日,乍见天光,林之卿用手挡住眼睛,有些不可相信。光溜溜地沐浴在秋日暖暖的阳光下,他不自在地夹紧双腿。
殷承煜见他停住,眼睛贪婪地停留在别处,也回头瞧他:“只要你乖乖的,以后想出来也不是难事。”
林之卿仅有的一丝好心情,也被这句恩赐一般的话彻底打消。
他冷着脸道:“士可杀不可辱。”
可惜此刻他赤裸裸,狼狈不堪,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笑话一般。
男人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拽住他双腕的手一用力,林之卿失了平衡整个人滚到他怀里。
“等你洗洗干净……”他在鼻端扇一扇:“再来逞英雄才像话。”
林之卿的话被他堵回去,心里更加难过。
他只得尽量把身形隐藏在殷承煜身后,来来往往人不少,都是着白衣的仆从,他偷偷观察四周,企图记下地形。
殷承煜懒洋洋的声音从前面传出来:“别费力气了,我这儿,进来就别想出去。”
他挑衅地挑挑眉,看着林之卿一脸沮丧莫名地开心。
果然,看似两人不过沿着曲径转了几个弯,头顶日光竟暗淡起来,眼前的路也像蒙了一层细纱,笼罩在淡淡薄雾中,去路不可探查。
林之卿暗地心惊,想到自己遇到的那片十分古怪的瘴气,说不定就是这个人的搞的鬼。
青城派武功共通道家,也有涉及些许阵法与奇门遁甲,林之卿于此不算精通,可计算脚步掐指细算,此地一草一木一树一石都暗含阴阳八卦,其中又增加五行变化,十分精巧,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已经记不清来路为何。
只见殷承煜带他来到一处以青石砌成的小楼前。
这楼看起来十分奇异。四面皆是青白石块打磨的光滑整齐垒成,一人多高,青石之上是青黄相间的湘妃竹密密札成竹壁,再上则是整根青竹搭成房顶。
还未靠近,只觉暖融融的热气从楼内喷出,越走近,越觉得那股子暖意逐渐炽热。
殷承煜打开石门,把林之卿推进去就锁了门。
林之卿身上本有些凉,一进入这暖暖的地方不由地哆嗦几下。
殷承煜也不理他,自己脱了衣裳,往屋子中间一个圆圆的池中洗浴。
原来这小楼里并无他物,墙壁与地面都是青白石面,唯有中间挖空,盛满一池冒着热气的清水。
居然是温泉。
他舒一口气,但在听到殷承煜命他下来时,又紧张起来,殷承煜瞪他一眼,他就退一步,最后退到后背贴上墙壁,被烫的嗷地一声跳起来。
殷承煜似早就料到他会出丑,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手道:“这石壁下都有火龙,你再多贴一会儿,明日我就可以吃烤肉了。”
林之卿咬着牙,慢慢走进池边,殷承煜闭着眼仰靠在一边,林之卿小心地蹲着,把一只脚伸进水里。
殷承煜忽然闪身过来,连林之卿都未看清他的动作,就被拉进水里,头也被按了进去。
他慌乱之下呛了几口水,又被他死死摁着,怎样也挣脱不开,在水底咕嘟咕嘟地喝了许多,直到他再也憋不住气,才被扯出来丢到池边。
殷承煜半跪着支起一条腿,把林之卿面朝下腹部架在腿上,林之卿呛得直翻白眼,肚里也灌满水。
殷承煜大力拍他后背,肚里积水就一口口吐出来。
等到吐干净时,林之卿已经嘴唇青白地软在那儿。
殷承煜施施然地抱起他进到池子里,再没有折腾他,拣了条手巾替他仔细清洗起来。
林之卿老半天才回过神,恼怒地揪住殷承煜的手,道:“你干脆淹死我好了!”
殷承煜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指头,反而捏着那只手擦洗:“我怎么舍得?”
林之卿也略识水性,在略烫的水中泡着,连日来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可他不曾忘记身边这个禽兽还活着,趁殷承煜换手巾的空子,飞快窜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警惕地瞅着殷承煜。
殷承煜用看猴戏的眼神回敬他,自己慢慢撩起水,清洗自己的长发。
林之卿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却被他洗发的动作迷惑,脸颊烧起来。
殷承煜的皮相长得好看他是知道的,他衣衫整齐时,头发也正经地束好,当之无愧是一个翩翩君子。然而没有人比林之卿更清楚,这个人禽兽起来那君子的外皮荡然无存。
此刻他披散长发,尖瘦的下巴在黑发中尤显白腻,竟然生生带出几分女气。
林之卿想起自己从前下山时见过的青楼女子揽客,团扇遮着半张脸,那下巴的弧线居然还没有这个男人的柔美。
林之卿看呆了。
若他是女人……
如果殷承煜知道此人把自己想成女人,恐怕掐死他的心都有。
他拿着一柄小小木梳,抬眼道:“过来,帮我梳梳头。”
林之卿立刻醒悟,这种恶魔怎么可能是女人……他是不是男人,自己早就深刻地认识到了。
透过清澈见底的水,殷承煜那个东西在两腿间清晰可见。
“过来。”男人声音中带着无声的威胁。
林之卿轻叹,只得慢吞吞挪过去,殷承煜把他拉近一点,,把那把小木梳塞进他手里,就转过身,趴在池边。
满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后背,直拖到浸泡在池水中的臀部。
发尾随着水流的晃动,也轻轻飘荡,在他的臀缝附近飘来飘去。
林之卿吞了一口口水,握起一把男人的青丝,从尾部慢慢梳理。
此时,男人整个后背毫无防备地袒露在自己眼前,若有利器,只要在他背心一捅……
“趁早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不想挑了你的手脚筋奸尸。”
男人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林之卿不敢胡思乱想,只好细细打理他的头发。
温泉(二)
池中很热,殷承煜一头青丝又细密,林之卿不敢弄痛他,每一根都是从发尾梳起,慢慢梳到头皮,可他不敢碰触这个人,动作也就十分慢。虽然心里是巴不得把此人剥皮吞肉,可那把柔软的头发握在掌心里时,他心神还是不由地荡漾一下。
加上他身上不知是池水还是熏香的气味,自腰至臀下的曲线细致动人,更是让林之卿有点想入非非。
终于梳完,林之卿才发觉自己满背都是冷汗。
梳下来的落发被他团成一团丢在池边,殷承煜顺手用簪子盘个发髻,把林之卿也面朝池边摁下,为他梳起头发,只是他毫不顾忌林之卿会不会疼,压住他的头顶,一梳到底。
好几次林之卿都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被拽下来了……但也只能咬牙挺着。
酷刑受完,殷承煜笨手笨脚地给他也簪了个髻,歪歪扭扭的不美观。
林之卿眼底含泪地看着白石上,属于自己的头发成把地团在一起,有点心痛。
俩人都恢复成个人样后,殷承煜就一手揽住林之卿的腰,一起靠在一旁泡澡。
林之卿努力离那人更远一点,可都被拉回来,最后殷承煜整个人就压在他身上,把他做个肉垫用,还抱怨林之卿太瘦,咯得生疼。
林之卿只好装做自己忽略掉他,百无聊赖地打量空荡荡的四壁。
忽然他发觉对面墙壁上竹子的纹理好像一副图画,只是水汽氤氲,那竹子斑点也不甚大,看不清楚。
殷承煜略带得意地出声道:“本地原本无温泉。”他掬了一捧水,洒在林之卿身上:“可我偏偏要弄个温泉出来,就叫人把地底挖空,筑了火龙,又引山上清泉,顺竹管流进来,只要想要,烧起火龙就是温泉。”他看着林之卿吃惊的脸,得意洋洋:“怎样?”
林之卿默默地抚摸温热的石块,喃喃道:“巧夺天工。”
“那是自然,这些石块都取自昆仑山上玄武岩,天然多孔,连那竹墙,”他一指:“也根根是湘妃竹,依据自然而成的花纹做成图样。”
林之卿咋舌,这人好大手笔,不说外面的园林,单就这温泉,也是一项了不得的大工程,居然就在青城的眼皮子下不动声色做完,实在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细想之下,林之卿越来越心惊。一个月以来他被困此地,丝毫消息也传不出去,这个人把这儿整治地水桶一般,除了木头一般的哑仆,再也见不到别人,而殷承煜显然武功十分高强,轻而易举废了自己的内力,其套路连自己也摸不着门道,兼之稀奇古怪的阵法与药物,更添几分神秘。
若这个人对武林正道图谋不轨,就凭深不可测的武功与丰厚的财力,就足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如果他背后还有黑手……
林之卿不敢想下去,他对殷承煜毫无了解,此时小命被捏在人家手心,想弄死自己轻而易举,他具有如此变态的喜好,指不定以后会有什么举动。
他多下一联系,连之前无故失踪的少年下落也有了缘由,殷承煜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想什么?”男人转头,发现他嘴唇发白地发呆。
“我……我有些饿了……”林之卿惊觉,慌乱答道。
他被灌进去的那半碗粥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方才满肚子水吐出来后,胃中简直是瘪的,全身被泡酥软了,头脑有些发昏,连肚子也闹起来,一声轻响就冒了出来。
“呵。”男人轻笑,林之卿羞恼地低头。
殷承煜晃了晃手边一个铜铃,不多时就有两个少年端着两盘点心过来。
这两个少年居然与一直以来所见的仆从打扮不同,身着浅绿直缀,松松垮垮,修长白皙的大腿自衣摆缝隙中若隐若现。
少年跪在池边,把点心一样样摆好,另有一壶好茶,他们摆好后也不离开,低眉顺眼地跪在一旁。
“吃吧。”殷承煜显然也饿了,先拈起一粒梅花酥送进口中。
林之卿饿得不轻,见殷承煜吃完,才往嘴里塞。点心偏甜,但都做的十分精致,即便他口味并不喜甜食,每样也都吃了不少,尤其一样指头大小的牛肉小饼鲜香适口,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相较之下,殷承煜的吃相文雅许多,只吃了几块,就闲闲地喝起茶,见林之卿吃到噎,还好心地替他拍拍背,递上一杯茶劝道:“慢些慢些,没人跟你抢。”
拍着拍着,那手就不安分地滑到臀沟,在细缝处挑逗。
林之卿顾着吃,没有在意,等他吃完,才浑身僵硬地回过头,只见殷承煜一副吃饱喝足要来饭后加餐的样子,暗暗自责自己是在太酒囊饭袋,被点心就轻易地瓦解了警觉心。
他抓住殷承煜越加往下的手,无声地拒绝。
男人嗤嗤笑着:“你打得过我?”
林之卿老实地摇头。
男人又问:“你想受皮肉之苦?”
林之卿道:“你打死我吧。”
男人戳戳他的肚皮:“我想撑死你呢?”
林之卿最怕这个,他闭了闭眼,决然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殷承煜凑近一点,舌头忽然舔过他的唇角,无辜地眨眼:“有东西沾着。”
林之卿丧气地垂下头:“你想怎样,痛痛快快说,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殷承煜不吱声,下体硬邦邦地戳在他臀部,在那深深的沟里来回滑动。
林之卿苦笑,早就知道逃不了这一遭,可被实打实地顶住后庭,还是心底丛生恐惧。
男人含住林之卿柔软的耳垂,舌头灵巧地钻入耳孔,炽热的气息扑到他的脸上,俯身压住他,一手抚摸他胸口,在那生涩的乳珠上流连不已,玩得肿大充血。
林之卿脸被压在温热的石壁上,眼前就是跪着的两个少年,羞耻感愈盛,可他的挣扎完全没有威胁可言,在温泉里泡了这么久,由表及里都酥了,男人轻而易举地舔舐他的脖子后背,在脊柱凹下去的地方不住轻吻,他的后庭里无一日不塞满东西,被温水泡的甚至不用扩张,就自发张开褶皱。
殷承煜的龟头顺着水戳进肛口,在那儿不断轻插。
极为特别的瘙痒被带出来,林之卿不适地扭着身体,后穴却把男人的性器吞的越来越深。
殷承煜很有耐心地挑拨他,十指在他身上点出朵朵火焰,但偏偏不碰他的下体,只在耳垂,胸口,腰侧等地捏弄,林之卿如何被这样戏弄过,开头还知道抗拒几分,最后就稀里糊涂地被他淫玩了个彻底。
那粗硬的东西深深插入后庭中,被紧致温热的肠肉密密地包裹,这些天来林之卿这儿都灌满油脂,这油脂却不是普通的油,乃是猪油熬制成后,掺上蛇床、鹿茸、丁香、香附子等重新熬炼而成,不仅是后庭调教之物,兼有催情柔软之效,他那儿受了这些时日的好处,早就细腻柔滑,温度高于常人,入内后肠肉层层包裹住柱体,更深处却吸也似的挤弄着龟头,妙不可言。
林之卿神智已然被情欲完全压制了,男人又着意要让他也得到快乐,在探到他的致命之处后,就刻意磨蹭那儿,险险擦过后,林之卿便难耐地吟哦出声。
这还是殷承煜第一次听到他完全出自愉悦地呻吟,心情大好,耕作更勤。
毕竟是童子,即使有过几次出精,林之卿也不耐久,在殷承煜一个狠狠顶住后,他不由地自己摸到下体,狂乱地扭动身躯,盘在头上的簪子早不知去了哪里,一头乱发让殷承煜瞳色更深,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不悦地拉起林之卿的手,厉声道:“不许摸,就这样射出来!”
林之卿摇头,可下体完全浸在水里,无磨蹭之处稍解急躁,水花扑到他的皮肤,一阵阵陌生的快意腾起。
殷承煜忽然把他掀过来,牙齿咬上他的乳头,舌尖在乳头的小孔里舔弄。
林之卿一抖,全身不住地痉挛,前面的阳具夹在两人小腹中间,没有碰触下就出了精。
精液不是射出,却是一点点若失禁一般淌出,弄的殷承煜耻毛上一塌糊涂。
殷承煜被他后庭里的紧缩夹得销魂一阵,虽还未丢出,可也自觉要到了极限,许久不曾得到的欢愉,居然就被个生手给弄到了。
温泉(三)
殷承煜停了一会儿,方缓缓继续抽动下体。
林之卿的腰并不算细,可握在掌中十分舒坦充实。殷承煜素来爱美貌细腰少年,若不是见林之卿一身好皮肉,恐怕也不会用许多心思。
林之卿已被他操得失了魂儿,双手双腿均勾在他身上,口中哼哼唧唧尽是浪叫,没有旁人教导,便会扭腰摆臀伺候得殷承煜欢快无比。
殷承煜倒是惊奇了,自己好像碰到一个天生的淫娃。
自从他开荤,尝过的少年少女不在少数,各种青涩的滋味尝了无数,即便是刻意调教过,也很少在初次承欢就享受成这样。
殷承煜咬着他的耳朵道:“淫货,你可比窑子里最下贱的姐儿还会吸。说你是童子?有人信吗,啊?”
他一面用最下流的荤话戏他,一面深入浅出,两粒睾丸在他屁股瓣上啪啪作响。
林之卿被操得“嗯嗯”直叫,殷承煜知他只是爽得不能自已,却还是歪着意思说:“承认自己是淫货了?”
林之卿难耐地挺起腰,把自己那根东西使劲往殷承煜下腹上蹭,两人腰间那摊精水被蹭得起了银丝,粘连着他的龟头与殷承煜的毛发,林之卿犹不满足,整个人都挂在殷承煜身上。
殷承煜如得到宝物一般,来回赏玩,把他插到又射出来后,觉得在水中不够尽兴,就抱他上来,放倒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又插入,两腿高高架在自己肩上,肆意冲撞。
林之卿释放两次后,神智渐渐苏醒,见自己双腿大张,最羞耻之处紧紧含着男人的性器,淡褐色的肛口已经加深变红,内里的媚肉不知廉耻地被粗壮的男根带着翻出来。
明明除了水并没有其余润滑物,可他竟觉得自己肛道内有水声滋出,在自己体内进出的性器上也挂着丝丝缕缕白浊之物。
殷承煜捧着他的臀,一边进出一边道:“阿卿,你这儿可算得名器,我还没射,就自己出水儿。”
林之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臂要挡住脸颊,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这男人压在身下还如此快乐,适才他在耳畔所说的淫话还在回想。
他又羞耻又悔恨,自己那根东西射的东西已经顺着腰的挺起流到肚脐眼里,白汪汪地积成一小滩。
“看着我,看我怎么操你的。”
殷承煜把他的手拉起,按在头顶,自己只以腰力猛地下压,让两人自胸口至小腹紧紧贴在一起。
“我下面操着你,前面肚皮玩着你的阳根……”他邪恶地舔了舔林之卿的喉结:“这儿还能玩你……你全身都乐在其中。”
林之卿哆哆嗦嗦道:“你让我死吧。”
殷承煜笑道:“好,那我就干死你。”
他提起林之卿,下面大刀阔斧地直进直出,近乎失控地进得更深。
林之卿手攀上男人的胳膊,似推开又似不舍地纠结着。
殷承煜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让他的头也贴到肩上,自己低低地咆哮一声,一口咬在了林之卿的后颈之上,林之卿也在此时到了极限,手指在那人后背上挠出几道红印。
随后殷承煜便无力地扑到在他的身上,身下阳具仍是一抽一抽地射精。
这其实算是神智清醒时,第一次被人操出精来,林之卿在射的一刹,脑中最后一根弦就断了一般地想,自己彻底完了。
等到殷承煜象征侵略与征服的精液在自己体内释放时,那被冲撞到深处的感觉他眼泪都要滴出来。
林之卿脖颈高高扬起,与殷承煜保持着相连的姿态,久久不能接受。
而殷承煜则心满意足地趴在他的颈窝,在锁骨微微陷下去的地方轻轻啃咬舔舐,略带咸味的汗液与突出的喉结让他刚刚纾解的欲望又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他把手伸到两人中间,握住林之卿半软不硬的性器抚弄。
“你还要做什么……”林之卿慌乱地退一点,把殷承煜推开,两人相连之处轻噗一声才分开,那股液体便汩汩地淌出来。
殷承煜压倒他,自己并不插入那处,只是把两人的性器握在一起,合着两个人的精液抚弄。
他手指轻拢慢捻,直逗得林之卿不住挺腰往他手心里送,即使脸上还是不情愿。
殷承煜轻声细语地说:“食色性也,阿卿也觉得快乐,那何苦自个儿为难自个儿,只管享受即可。”
林之卿春囊紧缩,又是一股精液射出。
殷承煜还未玩够,硬逼着他到了几次高潮,射出的精液逐渐稀薄,最后射无可射,只见龟头顶的小孔一张一合,阳物再如何挑逗也不能全硬,那林之卿被难以到达的高峰逼得呜咽起来,只在他怀里不住辗转,四肢屈伸不定,却不知如何才能满足。
殷承煜这才罢手,居然就放着他在那不尴不尬的地方不理了。命跪在一旁的少年把他洗干净,送回原处,自己则浸回池中闭目养神。
他所修功夫实则有些阴损,乃采补他人阳气为自己所用,虽然时常夜御数人,但轻易不肯泄精液。今日床事太过愉悦,以至他在一次后居然还想再射,实在是犯了大忌。
殷承煜静静地引导真气在体内周循一环,才睁开眼。原本热气腾腾的池水,居然已经变得冰冷。
他自嘲地一笑,把长发甩到肩头,从池水中起身欲更衣,只听得门外有不寻常的动静。
他神色一凛,只披好外衣,便闪身跟那声响奔了出去。
想他殷承煜对这谷中设置一向自大的很,外人必不能擅闯此地还能全身而退,但眼前一道淡青身影却似十分熟悉此地阵法,来往皆是阵法最薄弱之处。
殷承煜与他几次擦肩而过,渐渐也摸清了他的套路,干脆停下喊道:“师兄好兴致,想那教中杂事已了,方有闲情来这谷中与小弟戏耍。”
那青影闻言,轻飘飘地落到一根竹梢上,冷冷笑道:“师弟莫非太过贪恋男色,心思都用在了怎么玩男人上,功夫差了这么多。”
殷承煜眉头一拧,一掌挥出,那根竹子连带后面一丛毛竹都被齐刷刷削下。
青衣人飞快闪过,才幸免于难。
只见他生的甚是高大,面容应是不错,只是一道血痕从左眼角直划到右边唇角,皮肉外翻,极为可怖。
“师弟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掌中剑进境如此迅速,是师兄唐突了。”
“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妨直说。”
青衣人慢悠悠道:“近来江湖颇不宁静,为兄听闻有些狗屁正派要开武林大会……”他看了一眼殷承煜在微微露出的胸口与大腿:“要征讨南山妖孽。”
殷承煜更加不快,他这个师兄从小阴阳怪气,心思阴毒无比,自己与他一起长大,不知受了多少戏弄吃过多少苦头,后来更是吃了大亏。自从师父去世,他便趁机反出师门,再也不肯回去。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被这个人摸上了门,实在晦气。
“那多谢师兄关心,若无旁事,小弟也不便留客……”
“承煜,你就等那群所谓正道把你拎出来祭刀?”
殷承煜冷笑:“那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青衣人摇头叹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有人找找麻烦也是好事。”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殷承煜犹带春色的背影,倏地消失了。
且说小师弟秦之平在山下等了数日,仍不见师兄飞鸽传书,与衙门道时,也毫无音讯,只能按捺下焦急静静等候。
过半月,忽然有村民来报,道在南山知返林口发现两具尸体,死时浑身赤条条,躯体干瘪蜡黄,好像被吸干精血般,民心大乱。
消息传来,秦之平便知师兄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连夜拜别县令回青城禀告掌门,掌门闻言震怒,不惜向武林各大门派广发英雄帖征讨南山。
这年九月初九,群雄齐聚青城山,誓将南山踏平。
尿X
上回说到林之卿终于雌伏于殷承煜身下,共享人间极乐。
可林之卿毕竟还是个正道少侠,自然为此等羞耻之事后悔不已。可恨那人又叫人把他里外洗净,该灌的灌满,该绑的绑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连半分舒缓的机会都没有,他亦只能暗自伤神。
不知何故,殷承煜自那日后数日不见人影,林之卿被他勾起情欲后,对体内催情药物越来越不能抗拒,时常受情欲勃发之苦。最可恶的是不能自行纾解,把个好好的少年郎弄得欲火焚身,只能强自以心法抑制。
只是那情欲不似其他六感,越抑制,下次发作时就更厉害,林之卿甚至开始默默渴望见到殷承煜来抚慰下自己,他只得自嘲,自个儿是越发没出息了。
再见时,那林之卿正被欲念煎熬,偏偏他前一日不太听话,闹了脾气,萌生故态要咬舌,幸好伤口不深,上药后仆人不得不给他塞了白绢,口中唾液被绢布吸干后至饱和,多余的便流了一下巴。
仆人许是得了默许,要惩治他一番,连水也不给他一口,这样张着嘴一天,他不仅浑身燥热,连嘴唇也干裂起皮。
只听得门砰地巨响,林之卿迷茫之时,那人已经跌跌撞撞扑过来,取了腰间匕首割断束缚他的绳子,把林之卿拖到床下,上半身还伏在床沿,拔出堵住他后穴的玉势,就冲了进去。
林之卿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进到后庭。
他腹中仍旧灌着满满油脂,再也不能容其他物,殷承煜粗大的性器就毫无顾忌地在其中肆虐。
林之卿痛苦地弓起后背,无力地抓起床单,被那个人前后摇晃着。
殷承煜极为享受,他后穴中本就温热紧致,这些时日以来用玉势养着,里面的油脂更令里面热情如火,初一进去,简直是要被夹出魂儿。
动几下后,油脂顺着谷道渗出,阳具与内壁摩擦时,油腻之物润滑了肠道,抽插更加容易。
殷承煜急着泄欲,被那儿吸得舒坦,便两臂扶着他后腰,他瘦长长窄窄的后腰紧连着两瓣圆润结实的屁股,摸起来滋味极好,瞧这腰身扭动又是别样的享受,于是殷承煜直入了几百下才渐渐舒缓了那股火,放慢了姿态,一手往林之卿脖颈摸去,不想摸到了一手水,不由得诧异。
把林之卿的脸扳过来,只见他满头满脸是汗水,眼角红红的,不知是汗水渍进去弄疼了眼睛,还是被干得难受,哭出来,形容好不可怜。
林之卿气喘吁吁地低着头,鼻端除了那股交欢的腥香味儿,居然还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后面裂开了,但那儿除了涨得痛,并未撕裂,回头一看才惊讶发现,殷承煜腰上一道好大的裂口,匆匆绑了几层白布,此时已然隐隐见红。
林之卿费力地抬起手,把嘴里塞着的东西拉出来,打着舌头问道:“你……你受伤了?”
殷承煜抬起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开心了?”
林之卿被他几下狠撞,前前后后肚子里似要造反,却强笑道:“你死了才好!”
只是这话他说的断断续续,听起来倒像是在调情一般。
殷承煜嘴角一抽,站起身,把他两腿抬起,一边抽插一边慢慢说道:“要死,也先干死你,这样干你,是不是很有感觉?水都是淌出来的。”
林之卿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回答:“那些都是你叫人弄进去的。”
“哦?”殷承煜故意抽出到头,看里面的油水扑哧挤出些许,才又插入,如此几次,腹中的东西已然少了许多,他进出也更加痛快。
只是苦了林之卿,里面内壁再怎样紧缩,油脂也会从被捅得开口的地方出来,那种不受控的排除,就如同吃坏了肚子在出恭,而那男人偏偏就挑这时进去,本就是适合出不适合进的地方被逆行,别扭感可想而知。
可这些时日欲火焚身,殷承煜此举,还纾解了他的欲念,他那儿一面排斥着男人的进入,一面又渴望地挽留,矛盾之极。
林之卿后面饱胀少些后,前面充塞的就作怪起来,他被架着,整个下体都悬空在床沿上,那小肚子就鼓胀得更明显,林之卿却不敢乱动,只怕后面那人一个使坏,就把他摔到地上,到时就是丑态百出。
后来,两人直接滚到地板上,殷承煜把他的两腿反叠起来,把整个后腰抬起,在肛口进入不休。
林之卿那东西早就直着,红肿硕大,铃口塞的管子长长地扫到颈部。
殷承煜忽然空出一只手,捏着那根管子,缓缓抽插。
这可比后庭还要娇嫩,林之卿似疯了一般剧烈挣扎,两手不住抗拒。
殷承煜卸了他两条臂膀,林之卿钻心一般地痛,可再也不能反抗,只能眼睛极为恶毒,却冷静地看殷承煜笑得无比开颜,来回耍弄他的性器。
随着那软管在里面进出,那儿塞着的油脂也丝丝缕缕地渗出铃口。
这排泄无论前后,只要开了头就再也控制不住,只想往外出。
殷承煜甚至还开了那管子上的小机关,只是用指头捏着,随后庭的进出,那指头也是一开一合,里面的油脂就一点点,不可抑制地漏出来。
林之卿被折腾得厉害,尿道里火辣辣的,出时那些快感与被堵住的痛苦来回交替,简直是要弄死他。
殷承煜早在之前交欢时就找准了他的弱点,此时刻意刺激那点,要他难堪。
伴着小腹的鼓胀,林之卿的高潮不可避免地一次次出现,只苦在不能射出精液,他渐渐竟期许能尿出来也不错。
那尿也只能行至些许,剩下的又被堵回尿道,在铃口处徘徊。
“你他妈的!”
林之卿被逼至不可忍,居然猛地坐起身,手不能用力,牙齿却狠狠咬在那人的耳朵。
耳朵是脆弱之处,即便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那儿也柔软,登时就出了血。
殷承煜痛地连忙扯开他,这一扯两手就没了把持,林之卿下体的管子少了掌控,就淅淅沥沥地尿了出来。林之卿被那诡异的高潮爽得不知所以,上半身就伏在殷承煜的胸口,瘫做一堆烂泥,吁吁只顾喘气。
可身体却痉挛一般,随着尿液一点点流出,他就浑身抽搐一下,直至腹中已经排空,他还不自主地沉浸在缓慢而倍受折磨的高潮中。
殷承煜被他淋了一身热尿,自己那儿也被他后穴一下下吸,精关是再也没能忍住,也射了个酣畅淋漓。
两个人就坐在地上,等待适才一场情热慢慢过去。
春宫
稍后半晌,殷承煜才支着地上,慢慢站起身来,解开腰间绷带。
那骇人的血口子已然裂得好大,血水少了禁制,涔涔地淌出来。血珠子不要钱一般滚到赤裸的腿上一直流到脚踝。
林之卿看他伤成这样就心里解恨,又出言激他:“像你这般无耻淫贼,真该叫人千刀万剐。”
殷承煜阴鸷一笑,命人呈上伤药白布自己慢慢包扎:“多亏你那师尊手下留情,不然你可就守了活寡。”
林之卿闻言大喜,果然师弟早与师门想法要救自己出去。
殷承煜胡乱擦了擦血迹,一脚把林之卿踩到地上,俯身时有些牵强:“呵,若不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道暗施偷袭,我怎会受伤?真论起无耻龌龊,你们也不遑多让!”
林之卿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你这种人还说什么正大光明!”
殷承煜不怒反笑,脚趾顶着他的下巴,亵玩一番。
林之卿正义凛然的脸上又露出殷承煜最爱的难堪神色。
“倒是我糊涂了,还与你说这么多,你这么个只配在我床上打滚的……”他踩住林之卿的喉结,林之卿登时透不过气,简直要被他活活扼死。
待林之卿窒息到脸色发紫,他才缓缓移开脚,坐在一旁让人擦拭全身。
虽然伤不急要害,可刀口极深,青城派那老牛鼻子也有几分能耐,使出那不知是什么名号的阵法居然也能困住自己。
到底是他轻敌了……
流了这么多血,他也觉微微眩晕,加上刚才一番情事,自己体力竟有不支之态。
他不愿被人看出狼狈之态,只稍稍静坐,便强打精神要回房。
“你等下!”
殷承煜不耐地转头:“还想再让我上一次?”
林之卿咬咬下唇,问道:“若你肯放了我,我会向师尊求情,饶你一命。”
“哦?”殷承煜耐人寻味地转过身:“放了你?”
“对,只要你放我离开……你对我如何,我定半个字不会与他人泄露!”
殷承煜冷哼:“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林之卿白着脸道:“就凭你一个人要力抗整个武林正道,无异于螳臂当车!”
殷承煜讽刺地咧唇:“一群酒囊饭袋,我还不放在眼中。”他走近几步,摩挲着林之卿的脸,眼中满是鄙薄与恶毒:“放了你?死心吧!待我将你玩得透烂,再丢去喂狼,也绝不会放你!”
林之卿强撑的一口气顿时泄出,软在地上,不慎压到双臂又是剧痛。虽是如此,他心中却是一个多月以来难得的喜乐。
随后几日,殷承煜时常找林之卿寻欢,只是再没有一丝温柔体贴,每每发泄完毕便扬长而去。
林之卿只觉得痛,心里却是好受多了,言词中更是恶语相向,把本就气急败坏的殷承煜气的脸发青。
某次事后,殷承煜伏在他背上,沉吟良久,才问道:“你若服软低头,在我这谷中也能过得逍遥自在,何必回你那师门过苦日子?”
林之卿疼的厉害,有气无力地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殷承煜愣了一下,随即亦是一笑:“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林之卿自然不会在这上与他纠缠,殷承煜却还是不死心,一改之前的暴虐,反是延续从前,挑起林之卿欲火后就丢在那儿不管不顾,林之卿心中有了逃出的一线希望,便是咬碎牙齿,也要与他死扛下去,两人就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殷承煜在他身上并没有玩出什么新花样,他似乎是爱上了林之卿欲火勃发但不可抒发的姿态,把银托子角先生之类一一在他身上试用。
而林之卿似乎是厌恶被仆从们触碰的,殷承煜也觉得这事儿还是自己来得顺手,便干脆亲力亲为,甚至还在房中铺设画案,将林之卿手脚以红绸束缚在床上,摆出各种姿态,再用药物和器具勾起情欲,把那种种淫靡姿态绘在纸上。
至于两人欢好后,把二人的精液掺在墨汁中研磨,最后绘图,也是他的得意之处。
那画均极大,画好后就挂在墙壁上,殷承煜看着那画,兴致就更高一些,床上的动作也更大。
林之卿这个武夫也不得不佩服,殷承煜于丹青上的确是个奇才,虽然多用写意笔法,简单几笔,画中人一举一动,尽态极妍,春意盎然,淫靡不堪。
“真恶心。”
殷承煜把林之卿压在画上,两腿抻直,做的正欢。
两人身上出的汗水,与下体的汁水把好好的画也弄得糊了,但殷承煜并不觉得可惜,反而把这些都珍而重之地藏起来。
“阿卿,从前的男人,可没有你这样被我画了这么多。”他一下一下顶着林之卿,如蛇一般纠缠在一起。
“他们只需要一幅,就乖乖地跟了我,偏偏你,难道是想跟我试遍龙阳十八式才肯罢休?”殷承煜抱着他滚到地上,捏着林之卿的命根子道:“就是嘴硬,这儿也硬……”他手里原是有根玉搔头,插在林之卿的阳具之内,浅浅抽插。
林之卿不曾想自己的致命弱点是在前面,他从不认为自己会与男人共赴云雨,更不用提后庭中那点脆弱会被人玩弄于胯下。可殷承煜在数次与他交媾后发觉若是刺激他前面,林之卿硬得更厉害,便大喜道:“我果然是捡到宝贝了!”
把什么银钗玉簪子,都往里面塞,例行的油脂灌入则改成了汤药。也亲自动手,注满后还撤了管子,改用银丝穿成的细小珍珠链堵上。
他曾把那珍珠与林之卿细细观赏,道是产自南海深处,每粒大小一致,入体后并不能完全堵住尿道,永远会有油脂从珍珠与尿道壁之间的缝隙中流出来。
汤水比油脂更容易流出来,细小的水流永远不能流尽,顺着那珍珠串子,丝丝缕缕地从腹中排出,到了铃口就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林之卿就永远忍受着尿孔被强迫打开,尿液不能自主的困境之中。
殷承煜脸带怜悯地对林之卿道:“也是个大人了,你这样尿床,每天洗被单也是个麻烦事啊,你怎么好意思呢?”
林之卿往他脸上啐口水,殷承煜自己擦干净后,转而把他两腿大张地吊在梁上,脚下放一个玉盆,尿自铃口出来后,就滴到盆中叮当作响。
殷承煜自是把这一节也画到画中,题做《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一幅画却是一改写意之风精工细描,夹入一本小册子中。
他揽着林之卿的腰,男根插在他后庭里,一面动一面指着小册子中的某个姿势说:“这个孩子机灵得很,我甚是喜欢。”
原来那画册收录了他最为得意的画作,都是殷承煜与男男女女欢好后记录下的、
林之卿自然是知道这个是春宫册子,他与派中师兄弟也有年少慕少艾之时,偷偷在山下买了躲在被窝里看。
可那些刊行的册子哪里比得上这一本精致无双,而且那些春宫也多是男女之间,少有龙阳,殷承煜男女不忌,似是更偏爱分桃断袖,这男男上就画得更细致。
林之卿看的面红耳赤,殷承煜见他这般,明白这人好羞耻,十分喜爱,身下大动,心里又起了新的戏耍点子,想着要与他试一试。
【珍珠串子那儿……大家可以想象一根管子里塞了珠子后不可避免留的孔隙,可以供水流出=。=】
堕落
殷承煜爱他淋漓不尽的样子,变本加厉地要他时时刻刻含着珠串。更喜他颤抖着在永不能断的释放中徘徊在高潮与地狱的样子,于是交欢时对林之卿下体关注越发紧密。
两人后背位兽交的姿势时,殷承煜就把着他的阳具爱不释手,珍珠串子是用半软不硬的银线串成,他贯注上内力,那东西就柔韧无比。
殷承煜抽插后庭时,前面也拉拽着珍珠,珠子滑出或者进入的瞬间,身下的少年便难以自控地挺直腰腹,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久而久之,若殷承煜不理会他的前面,只是在后穴里得趣,林之卿就算拼着脸面丧尽,也要偷偷摸摸去摸前面。
那珠串随着身后男人一撞一撞的动作,就在铃口那儿摇摇晃晃,后来还在那珠串上挂了几个铃铛,动作时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可听在林之卿耳中,滋味又是另外一番。
时不时落下的珠子,像两人身上的汗珠一般滚落,极乐就在眼前,却永远也得不到,林之卿绝望地想,如果此时死了,也是一件美事。
殷承煜抚摸着他柔软的小腹,那儿的水流尽后,就又倒灌进汤水。汤水中也逐渐添加了许多催情之物。
仗着林之卿自小修习玄门正宗武功,许多不敢在脆弱的少年身上试用的药物也敢用在他体内,诸如苗疆禁止虫蛊等物也被弄来。
敏感的肉体,正是殷承煜想要的,只要他的性子也软下来……
殷承煜有些头痛地打量着身下通红的面孔,情欲已经侵染得他不再青涩,眉梢眼角自然而然流露出熟悉之极的媚色——那是在他那些已经被收服的孩子脸上中经常能看到的。
可殷承煜晓得,只要有一时松懈,这个人就会立刻翻脸,如同养不熟的白眼狼,只是他一直没有给过露出爪牙的机会而已。
“哎。”他轻叹,握着他的腰狠狠顶上敏感的那点,林之卿就颤抖着溃不成军,下体憋得发紫,可是尿水还是一滴滴地滴出来。
殷承煜大发慈悲地抽出了珠子,他就抽搐地在床上扭动几下,床单上泅湿了一大片。
这是三天来第一次让他泄出来,果不其然出来的全是尿液,等尿没了,才吐出一些极为浑浊的白液。
林之卿的声音并不好听,可在欲望的巅峰发出的呻吟,还是让殷承煜眼神一暗,长长的吟哦过后,他慢慢蜷曲起身体,阳物夹在两条大腿之间,头部还在流出白色的粘液,身上一波一波的战栗不断袭来。
殷承煜只是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就自去沐浴更衣。林之卿脸埋在手臂中,无声地哭泣起来。
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只要那个人再多一点点挑逗,自己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没有人告诉他,人间情爱是如同罂粟一般不可自拔的,一旦沾染,就再也戒不掉。
天气渐冷,林之卿的心也冷了起来。
已经过去三月有余,除了那次殷承煜受伤归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外面的一丝消息。
林之卿在谷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活人只有殷承煜,可殷承煜见了他就只会往床上滚,林之卿也厌恶他,两个人除了身体纠结在一起,其他地方都南辕北辙。
殷承煜的手法初见成效,与林之卿欢好时,他不仅后面能出水,连前面不靠玉钗与珠串也能自行出水。
殷承煜也越来越喜欢他在长时间无法射出时,温柔地揉捏他的阳物和春囊,林之卿甚至能感到春囊中的精液火辣辣地逆流,遇上即将流出的尿液就被迫退让三舍,直到尿液排尽,才能羞羞答答地出来几滴。
林之卿觉得自己成了个怪物。
“你对着女人,还能硬起来吗?”殷承煜与他欢好时,拿一副从前他与一妙龄少女坐莲的图对着他的脸。
春宫栩栩如生,少女丰盈的鸽子乳与纤细的腰肢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林之卿的眼前,林之卿难堪地闭上眼。此时他的姿势与少女如出一辙,两腿大张,腿间没有毛发遮拦的阳具握在殷承煜手中,后穴里深深含着殷承煜的宝贝。
在殷承煜问出这句话时,林之卿冷不丁一抖就到了高潮,殷承煜使坏地把他的东西往胸口方向一折,那尿液就全都喷到了他的脸上,胸口上,披散到腰间的长发上也沾了不少,头发湿漉漉地紧紧贴在腰际。
“小淫妇,要被你吸死了。”殷承煜调笑着捏捏他的脸,也不嫌弃满手的尿,还赞道:“清澈无味,阿卿争气的很。”搂住他细细亲了一番,让林之卿羞耻地低下了头。殷承煜大喜,于是唤人替二人打理。
迎上来的是那天在温泉中衣着打扮一样的少年。
殷承煜大概是觉得林之卿乖顺许多,武功没有后也是半个废人,于是不再多加提防,渐渐得见人也多了些。
林之卿早知殷承煜霸占的少年不在少数,可那些少年低眉顺眼,甚至对殷承煜露出痴迷的神色,还是让他不可理解。
如果他能,肯定要把那些少年打醒的。
殷承煜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之卿气鼓鼓的脸,细声细气地说:“阿卿,你也这样乖就好了。”
林之卿只能冷冷瞪他。
这般无害的样子让殷承煜把他当做个被拔掉牙齿的小狗,就算发狠也不能咬人,时不时逗弄一下也颇有新鲜趣味。
待到天降第一场小雪,殷承煜泄欲后半伏在他身上,幽幽叹道:“我最怕天冷,纵使地龙烧得再热,也是从芯里冷的。”
林之卿却是浑身火热。连续不断的用药似是改变了他的体质,稍稍挑逗身体就滚烫起来,身体里就像揣了个火炉。
殷承煜懒洋洋地打个呵欠,抱怨道:“也只有贴着你才暖和一些……”他忽然有点委屈地说:“你抱住我,也许能更暖一些。”
林之卿无动于衷地瞟他一眼,继续发呆。
殷承煜认命地盖好被子。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亲密无间,林之卿感到怀里的人脱去了惯有的戾气,体温略低的身体贴在自己滚烫的皮肤上,舒适无比。他不由地曲起一只手臂,松松地揽过殷承煜的腰。
比自己的还要纤细。
比自己还要细腻的皮肤贴过来的时候,林之卿心神一荡,手臂也更紧了些。
殷承煜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低低笑了一声,把两只冰凉的脚也塞到他的腿弯里,暖烘烘得让他往林之卿怀中拱了几下,柔软滑顺的发丝也蹭到了他的脸上。
林之卿望向窗外,小雪已经下了一天,在窗棂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竟是难得的恬淡时光。
殷承煜到底是嫌冷,把林之卿的住处也换了地方,挪至到他住处不远的地方。
谷中方寸之地,别有洞天,园圃之后是若干所宅子,那些少年都聚在此处,寻欢作乐十分便利。殷承煜便在此处单独辟了个小院子给林之卿住,如此一来,林之卿时不时就能看到窗外有人走过。
不再是沉默不语的白衣仆人,那些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有说有笑地走过。
这大概就是那些所谓的比较受宠的少年了。
林之卿苦笑,原来自己与这群人也无什么区别了。
搬家第二夜,殷承煜并未亲自到他房中,只是命一个青衣少年来传话。
这是林之卿三个月以来听到的第二个人说话,他按捺住把这少年拉住问话的冲动,顺从地照往常洗净身躯,裹上轻薄的绸衣,跟他来到一处小筑中。
还未进去,就已经听到淫声浪曲传出来。
林之卿一僵,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就再也迈不进去。
不用多想也知道,殷承煜必定是与那群少年玩的正开心,偏偏要把自己也拉来受辱。
“快去。”身后的少年推了他一把,就悄悄退下了。
林之卿仍是没有进去的勇气,正在犹豫间,忽然听到殷承煜道:“都来了,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林之卿抿紧了嘴唇,站在门口,扑面而来是淡淡的麝香与紫丁香的气味。
这气味也再熟悉不过,他日日夜夜被这种气味的汤水折磨,这能催起情欲的药材让他不寒而栗。
这屋子与他之前住的极为相似,空荡荡的只有当中一张十分大的床最为显眼,脚下是来自波斯的厚厚的地毯,四周围着一圈火烛,墙壁上彩绘大幅龙阳春宫,那笔触不消说也是出自殷承煜手笔。
只一抬头,殷承煜怀里抱着个柔弱无骨的少年,那少年正以口哺他酒喝,两人的舌头红艳艳地缠在一起,淡红的酒水与唾液一起流到胸口上。
殷承煜瞥见他,漫不经心地抬抬手,把少年推到一旁道:“来。”
林之卿只觉自己被人从里看到了外,床上三四个少年人簇拥在一起嘻嘻笑着,都是在耻笑自己。
他咬咬牙,每走一步,都似走在刀刃上。
殷承煜一把把他拉到床上,挑起他的下巴展示给那些少年看:“阿卿算起来比你们都大些,你们叫哥哥就好。”
女戏
卧在殷承煜脚边的少年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卿哥哥”,他也许是江南人士,吴侬软语,十分腻人,那“卿”字咬音不准,倒好似是唤的“情哥哥”一般,引得其余人取笑。那少年羞红了脸躲到林之卿背后,道:“主子真是坏。”
殷承煜笑道:“竺儿说不好话就要怪到我头上,惯坏你了。”
竺儿道:“爷莫要拿我取笑。”
殷承煜招招手,他便乖顺地伏回到他身边。
殷承煜顺势把他拉到身下,手掌微微按下竺儿的发顶,竺儿会意一笑,解开他的腰带,裤子略微退下,扶起殷承煜的阳物便含了进去。
而方才喂酒的少年,则侧过头,望向林之卿。
林之卿心中一惊,这人好生面熟!
只是那人淡淡地望了一眼,就与另外一个人拥抱在一起。
殷承煜向那两人使个眼色,他们就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只剩殷承煜自得其乐地用眼神把林之卿奸淫了一遍又一遍,手指在身下少年身上缓缓滑过时,就像也把林之卿从头到脚摸了一个遍。
林之卿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他本就穿的轻薄,这屋里地龙烧的火热,不一会儿身上就一层汗。
汗水打湿绸衣后,紧紧贴在身上,把一身动人的曲线全然显露出来。
那殷承煜的眼神就更淫邪,下体也不由自主地往竺儿口中递送,让口技甚好的竺儿也应对不住,连连告饶。
一时间他们只顾玩乐,把林之卿晾在一旁,林之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挺直了腰板半闭双眼做柳下惠状。
殷承煜冷哼一声,拍拍双手,一阵簪环步摇叮当作响,浓浓的脂粉香味袭来。
林之卿大惊,难道是女子不成?
他一直恪守清规不敢妄动女色,即便是与殷承煜这样胡闹,也从心底坚定一个信念,他并没有玷污一个女子的清白,自己只是被迫与男人交合,实非他本意,存了这点心思,他就有了侥幸的心思,企图有朝一日一洗耻辱,仍能重新做人。
若殷承煜真拿女子来诱惑他,他当真不知如何应对,若一个把持不住……
林之卿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脑门上冷汗涔涔地流,脸色也苍白起来。
“过来。”
殷承煜轻声却不容拒绝地说:“要我把你绑过来?”
林之卿连忙睁开眼,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只见床上多了两个妙龄少女,两人皆是一样的打扮,面如敷粉,唇点丹砂,眉目如画,艳丽非凡,身上则是宫装长裙,襦衣低低只到胸口,最妙的是下面一双小脚虽称不上三寸金莲,但小小巧巧白白净净,装在一双大红绣鞋中,煞是惹人喜爱,若是能握在掌中把玩,着实是一对尤物。
林之卿看直了眼。
他那里见过这样美貌的人!一双招子恨不得就勾在他们身上,两面顾盼,口中不由地咽下一口口水。
“阿卿?”
林之卿猛地回过神,正对上殷承煜玩味的笑容。
“阿卿喜欢他们?”殷承煜饶有兴味地问道。
林之卿头一次说话结结巴巴:“男女……授受不亲。”
“呵。”殷承煜轻笑:“阿卿,食色性也,你这般年纪,平常人家早已是娶亲生子了,你何必害羞?只要你说一句喜欢,他们就都是你的。”
林之卿慌忙摇头道:“这可不是儿戏。”
“那你口水都馋得流出来了。”
林之卿臊得恨不得要往地下埋,口里却喏喏地说:“我落到这个地步,自然也是任由你摆布,若是再毁了姑娘的清白,叫我如何面对苍天鬼神!”
殷承煜骂道:“蠢材!”竟是把其中一个推了过来。
那名女子嘤咛一声,就滚到了林之卿怀里。林之卿只觉软玉温香满怀,手足无措地要推开,那女子却双手软绵绵地勾上他脖子,一张粉光脂艳的脸凑到他胸前,在赤裸的胸口轻轻一吻,一个朱红的印子就印到了那儿。
林之卿自是吃惊,可那女子缠在他身上不放,他也只好垂着手,任由她如蛇一般攀附在自己身体上,处处撩拨。
殷承煜看着兴起,亦把另外那名女子跪趴着压在身下,只撩起裙子,露出两瓣雪白粉嫩的臀,手指轻轻捻动几下,就把自个儿被竺儿伺候得硬挺水润的阳具插了进去,前送后抻,往来不绝。
那女子叫声亦十分销魂,跌宕起伏吟哦不止,硬是把个糜烂交欢唱成天魔之音。
林之卿听在耳里,身上还有一个软软的身体,心中就有一种痒意不住地升起,不同于以往被迫勾起的情欲,这倒像是夜晚做春梦时不自觉的勃起,他一个激灵,原来身上的女子已经把手伸到他两腿中间,攥住他两枚卵丸轻轻揉搓,而自己的孽根早已高高竖起,前端湿了一大片。
他今日来时,殷承煜并未要求他如往常前后灌满汤水,是以前面虽然勃起,却还矜持着没有漏出尿来。
林之卿暗自喟叹,最后的脸面还未丢在外人面前,自个儿的腰已经不听使唤地随着那女子的亵玩左右摇摆。
女子微微抬起头,粉黛之下犹能看出眉眼清丽,做出诸般狐媚之态丝毫不觉做作。只是林之卿恍惚间觉得她有些眼熟,只是这感觉只是一瞬,那女子朱唇碰到他的下体,伸出小巧的舌尖在顶端冒水的地方一舔,林之卿便按捺不住地扶住了她的肩膀,阳具上青筋根根暴起,只恨没有个洞好好插一番。
女子以唇舌在他下面舔弄一遍,缺不含他,只是用一双白嫩修长的手抚弄。林之卿不知不觉地张开了腿,那女子便绕到他身后,舌尖往臀沟一探,温软湿滑的感觉让林之卿轻轻呻吟出声。
殷承煜转头看向他们。
林之卿外貌不带丝毫女气,容貌棱角分明,别有一股男儿气。殷承煜原本不喜欢这样的人,可在见到林之卿染上情欲后的勾人神色就变了主意,一门心思要把他压在身下亵玩。
林之卿此刻已然动欲,身上浅麦色皮肤也带了淡淡粉色,像初熟的杏子一样诱人,而与他纠缠不休的那具身体雪白纤细,两厢对比,更让人血脉贲张。
殷承煜拍拍身下人的屁股,那人会意地爬到林之卿身前,与另外那人一同伺候林之卿,前后都不放过。
林之卿胸口两枚朱果被吮得肿大,挺挺地立在那儿引人采撷。
他彻底陷入温柔乡中,只是还不知如何对待缠着自己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抚摸他们的躯体。
殷承煜不动声色,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可是神情却越发让人捉摸不低,以至竺儿畏惧地蜷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终于,林之卿渐入佳境,无师自通地把其中一个女子掀翻在床上,整个压上去,下半身莽撞地寻找发泄的出口却不得其门而入时,一只略微冰冷的手掌探如他们之中,捏住他的阴茎根部用力。
登时痛的林之卿嚎叫起来,弓着身体滚到一旁。
那儿是人身上最敏感之处,就算是软着被这么一下也是剧痛,更何况他正到兴头上,阳具极硬,被这样生生掐住,简直痛彻心扉。
从销魂之际的天际一下子跌落到地狱之中,林之卿痛苦地咬破了唇,可殷承煜并没有放过他,反而掰开他的大腿,两膝盖死死压住,两手高举过头顶,就这样不带任何扩张地上了他。
尽管经历了这么许久的教训,林之卿后庭已经可以承欢而不受伤,而实际上,殷承煜对他的手段一直柔中带刚,是以后庭并不见红,而今夜,只靠着殷承煜阳具上的些许润滑,就这样闯入他的后庭,撕裂之痛是从未有过的。
他那儿果不其然地流血了。
殷承煜见了血更加兴奋,俯下身啃咬他的胸膛,把光洁的皮肤也咬出了道道血痕。
林之卿痛苦不堪,他初次被这人强暴时,并未有如此撕裂之痛,殷承煜咬着他的耳垂,低低道:“你的落红都被我干出来了,小贱人……”
林之卿扭动着身躯,却只为殷承煜徒增乐子,殷承煜扭过他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望着前一刻还与他缠绵不休的两具柔美女体,阴森森地道:“对着女人还能硬起来,嗯?”
他一下一下,缓慢而极深地插入,那裂口更大,鲜血把他的耻毛也染红了,继而渍染满两人的大腿下体,甚是骇人。
“疼不疼?”他抓着林之卿的阴茎,一点点用力:“还硬不硬?”
林之卿只有惨呼,命根子被这样对待,他恨不得被一刀砍死,还落得痛快。
这样被一点点收紧,宛如被扼住了喉管,一点点加剧的痛楚,与后穴湿热粘稠的触感让他永不能忘怀。
这样的极乐与极痛,只有一线之隔,而这一切,都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中。
恶魔一般的声音不住在耳边回响。
“还要不要女人?”
“你这样还能对女人硬起来吗?”
“你这个只能被男人操的贱人!”
林之卿绝望地睁开眼,恶魔的脸就在眼前,带着征服与必胜的笑容,男人唇瓣轻启,似是与情人的低语:“阿卿,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在我的床上,听到了吗?”
林之卿摇头,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抓起他的头发,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雪白尖锐的牙齿深深陷入柔软的肉中。
林之卿痛的大叫,那根舌头就趁机侵入其中,和着鲜血与之纠缠。
血色侵染了两人口腔中的每一寸,咽不下的唾液溢出口腔,也是带着丝丝缕缕的鲜血。
“说,你一辈子只能被我上!说!”殷承煜放开他,鼻尖与他相抵。
林之卿舌头早就麻木了,他木然地看着殷承煜,眼角一滴泪慢慢地流下去。
“阿卿,说,说了就让你舒服。”殷承煜收紧手掌,他感到身下的躯体痛的紧绷,连额角也崩出根根青筋。
“说,一辈子只给我上。”
沉默许久,林之卿才哆嗦着双唇,颤抖地说:“你杀了我吧。”
殷承煜眼神一暗,扼住了他的脖子。
林之卿脸色青紫,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神色竟是无比的安然。
“爷,您……他要死了!”两个女子中的一个忽然出声,只是这声音却不似女子婉转柔媚,分明是个少年。
原来这两人就是先前那两名少年妆扮而成。少年十五六岁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穿上女装也有一番风情。
殷承煜充血的双眼转向他,十分狰狞。
那人鼓起勇气,抬起头,道:“爷,这样的人您杀了他,正是遂了他的愿,不是便宜了他?”
殷承煜闻言,眉毛一挑,露出一丝微笑:“继续说。”
那人道:“爷,他吃软不吃硬,只要您再多磨磨他的性子,时日久了,何愁他不顺从?”
殷承煜岂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暴怒之下昏了头脑,没想到这一节。
他冷静下来只一沉吟,就有了打算。
他松开林之卿,之间他已经晕了过去,就命人把他抬走。
殷承煜走到那人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笑道:“卓琅,你还是如此聪明。”
卓琅慌忙道:“爷,饶了我吧!”
殷承煜甩开他,背过身道:“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分。”
卓琅脸色刷地惨白,却只是低声应了声是,就慢慢跪着爬出去了。
殷承煜不急不缓地用手巾擦拭下体沾染的鲜血,把那方沾血的帕子端详良久,轻轻叹口气。
--------------------
慕:淫欲,有人说你变态了= =
淫欲:我变态吗?
慕:默默点头。。
淫欲:有你变态吗?
慕:……青出于蓝
淫欲:╭(╯^╰)╮
单极
经此一役,殷承煜对林之卿愈发不假辞色,稍动干戈在床上就把他弄得死去活来,每每招来数个少年大被同眠,奸宿整夜,命林之卿下体束上银环侍立一旁,喂之以催情烈药,令他欲望勃发却不能纾解。
性器不能全硬,也不能全挺,两枚睾丸颜色甚至发紫,只轻轻触碰就疼痛难忍。茎身软软地倒在一旁,好不可怜。
殷承煜看他如此,自己也把底下的人干的更起劲,一场下来居然要轮换七八个才能满足。
林之卿对这样淫荡糜烂的景色从最初的难以按捺到最后的淡然处之,也不过一旬时日。
就算殷承煜再找人做少女妆扮群交在一起,把白花花的肉体在他身上厮磨,他前面也是不硬了。
殷承煜这才算满意了,拨弄着他那话儿,嘲讽道:“你这样也不算个男人了,我才算放心。”
林之卿早就对他痛恨至极,手指关节暗暗捏到发白。
殷承煜让他趴在自己膝上,屁股高高撅起,手里拿一枚小小玉势在后庭里慢慢抽插。
“后面有感觉吗?”
林之卿一声不吭。
殷承煜就把那东西换了个刁钻的角度,在里面一急一缓地戳。
不多时,林之卿的呼吸就有些粗,抓着殷承煜衣角的手也握紧了。
殷承煜像爱抚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诱哄道:“有感觉就说。”
林之卿仍是闷葫芦状。
殷承煜的手劲就大了些,林之卿习惯了进入的身体就浅浅地泛了红晕,他动情了。
殷承煜把玉势往里一塞,把林之卿翻个个儿,他就毫无遮拦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脸上带着不甘与愤恨混杂的神色,可被情欲一催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自胸膛起伏十分剧烈,小腹也绷得紧紧地,可阳具偏生十分乖巧地卧在那儿,跟幼童一般,只是颜色很是糜烂。
殷承煜扶起他,把自己的性器往他后穴里塞。
哪里还有个玉势,再加上他的粗大性器,让林之卿差点跳起来。
殷承煜怎会让他遂意,死死按住他的腰就干起来。
林之卿一开始只是觉得里面疼得厉害,那枚玉势随着殷承煜的顶撞进到最里面,撑得他肚子仿佛也鼓起了一小块,他只能咬着牙齿不肯露出一丝痛呼。
殷承煜抚上他的胸口,捏住两枚朱果不住挑逗,不过捏了一下,它们就颤颤巍巍地挺立起来,殷承煜又恶意地掐了一下,那浅褐色的东西就颜色一转变为深红,被他的指头捏来捏去,肆意玩弄。
没过多久,林之卿就觉出一点痛之外的意思来。
先是从乳头那儿有点酥麻,紧接着胸口似连通了脊柱,那股酥麻顺着就赶到了自己的屁股,殷承煜粗大的东西摩擦得穴口像起了火,一下一下深入时,那小火苗就整个燃烧到了里面。
林之卿全身都掌控在殷承煜手中,不过一丝快感出现,殷承煜便察觉出来,也顺势九浅一深,握着他的腰上提下摁,龟头顶得林之卿尝到了甜头,虽是死要面子嘴硬得很,可身体早就开始迎合上,后穴里汩汩的淫水就流了出来。
两人之间水声啧啧,林之卿的腰也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后来殷承煜只顾享受,两手只是虚扶着他的腰,林之卿就浪得动屁股。
“你瞧,后面都出水了,这儿还软着。”
殷承煜把他的性器一捋,林之卿低头,果然,自己的东西仍旧软趴趴的,就算他后面已是痛苦与爽快并存,可自己前面就是不能硬——只要一有硬的意思,他那儿就疼得厉害。
林之卿把他的手拍开,道:“别碰我。”
殷承煜死皮赖脸地又握住,戏谑道:“小东西,你下面的小嘴可没说这个,咬着我不肯放呢。”
林之卿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气的浑身哆嗦。
殷承煜凑上前,舔舔他的耳垂:“阿卿,你这别扭的样子真可爱。”
说着把他推开,换成面对面的坐莲姿势,又深深地插进去。
林之卿喉头一松,销魂蚀骨的呻吟就溢出唇边。
殷承煜按住他的后脑,嘴唇含住了他的唇。
没有霸道地闯进去,只是用舌尖在他唇上舔弄,把两片唇舔得湿淋淋的,待他有些松缓,才一点点地探入他口腔中,在齿列上挨个舔了一遍。
林之卿在这方面还真是个雏儿,被殷承煜温柔地亲吻,他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只觉那软软的舌头在自己的舌头上动来动去,勾得人心底痒痒的,一双眼不知不觉就迷离起来,他腰一软,整个人就贴到了殷承煜身上。
殷承煜半眯双眼,舌尖慢慢挑开他的牙关,没有受到分毫阻碍地进到温热的口腔中,找到躲在一旁的舌头,引诱它缠上自己。
只略一调教,林之卿就反客为主,缠绵地吻过来。
虽然还有些生涩,偶尔牙齿也会磕碰上两人的舌头,可这点痛楚无疑添了不少情趣,殷承煜兴致起了,索性让他主导,上面亲着,下面前后操着,真真是一场好温柔。
嘴上亲够了,殷承煜就转而蹂躏胸口的果子。味道十分美,可惜小了点。他叹息地吮吸着,仿佛用的力气大些,那果子也会增大一般。
等乳头上全是斑斑血痕与牙印时,殷承煜才恋恋不舍地停了嘴,又亲上林之卿微厚的唇。
“嗯……”林之卿圈在殷承煜脖子上的手臂忽然收紧,殷承煜知他是到了,就更快地弄他。
可过了许久,只见林之卿有些委屈地扭着屁股,往他怀里蹭,后庭里一阵一阵的痉挛没完没了,把殷承煜夹得也难受。
林之卿埋着头,不说一句。殷承煜觉得奇怪,低头一瞧,那林之卿面带桃花,眼圈红红的,牙齿把嘴唇咬出血,难耐得神色让殷承煜下腹一热。
“阿卿,到了?”
林之卿忽然仰起头,低声吼道:“要死也给我个痛快,你让我变成这样,我……我……”他竟是哽咽了,把下腹紧紧地贴到殷承煜身上,也不管脸面如何,用力蹭起来。
见如此情景,殷承煜才明白,原来林之卿前面形同废物,自然不能得趣,只能靠后面才行。
可这后面的快意又跟前面大大的不同,男人靠前面只要射了那就舒服够了,可后面的快感就像女人的,一波一波连环不绝,只要不停刺激,那儿就永远有些快意吊着,若是习惯了,用后面要比用前面还要销魂。
殷承煜在他唇上大大亲了一口,笑道:“阿卿,这是好事。你这样,比你之前又如何?”
他一面调笑,一面变着花样往里戳,还硬从边缘挤进一根指头,在紧致的穴中抚摸他的内壁,林之卿被他插的喘息连连,后头跟活物一样一吸一张,把殷承煜吸得差点丢盔卸甲。
殷承煜见势不好,自然不肯在这上面丢了面子,也打定主意与他鏖战到底。于是抱起他压在床上,抬起两腿,狠命往里撞,春囊拍在他屁股上噼啪作响。
林之卿的阳具软软地随着两人动作摇摆,因下面还有银环,就显得更小,兼之全身光滑无毛,趁着清减许多的躯干,显得很是幼齿。殷承煜这样干他,倒觉得这个人年纪小了不少,自己好似在干一个小孩子。
他素来是喜欢生嫩的,这个兴头一起,自己也觉得新鲜,把林之卿的两腿压过肩头,整个屁股都直立地抬起来,自己跪在他腿间,直起腰,把性器直上直下地插进去。
林之卿只需一睁眼,就能瞧见两人连接之处就在眼前。
自己颜色白皙的屁股上淫水四溅,阳具软垂,两瓣屁股当中夹着根深红直硬的男人物件,而那物件插入的地方,还在不知羞耻地张合。
穴口被操得翻出一嘟噜肉,阳具出来时,还恋恋不舍地咬着它,发出噗噗的声响,进去时,连外缘的褶皱都消失不见了。
自己仿佛都能看到屁股里,那窄而紧的谷道中,层层肠肉与男人的性器缠绵不舍,粘滑的肠液就泌自褶皱中,在多番摩擦下早就成了白色的泡沫,最深处那枚小小玉势,则被阳具捅进去,又被肠子吐出来,来来往往,是要把他都逼疯了。
林之卿紧紧抓着男人的腰,手不知不觉地滑到男人的臀上。
殷承煜意味不明地瞪他一眼,气喘吁吁道:“抱紧了。”
林之卿果然听话地抱住了他的臀,似是也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殷承煜托起林之卿的腰,猛地动腰。
林之卿只觉自己要被他干穿了,胡乱摇着身体,头脑中只剩下男根带给自己的快感,一波一波连绵不绝。
他低声嘶吼,殷承煜反而寻到他的唇,吻了过去,把那嘶吼都压到了嗓子眼里,吻了一会儿,林之卿后庭里一热,殷承煜已经射了进去。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高潮持续极久,殷承煜射尽后,自觉要被他吸干了。而林之卿还是死死咬着他的性器不肯松开,原来后头的确是比前面要持久太多了。
林之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女人,刚才的一场也像男女间的交欢。
“我……是不是很恶心……”他喃喃地说,脸埋在殷承煜怀里。
殷承煜觉得胸口湿热,抬起他的头,林之卿已经是哭了。
他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也柔声安慰道:“这才是男人的极乐,阿卿怎么会恶心呢,我喜欢还来不及。”
林之卿摇摇头,一个大男人哭起来反而有点楚楚可怜的姿态。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恨你!”
殷承煜轻轻拍他后背,得到满足后他心情也好得很,并不介意还需安慰怀里的人,只是抱着他细细说些情话。
林之卿哭累了,渐渐睡过去,殷承煜才拔出性器。
他那儿还在挽留,不舍地吐出丝丝缕缕的精液,整个穴口肿的像婴儿的小嘴。
殷承煜把手伸进他后穴,两指勾到最深处的玉势,刚一出来,一些鲜血就混杂在体液中淌了出来。
到底还是受伤了。
胁迫
殷承煜神色复杂地盯着睡过去的林之卿,心道照这样下去,这人也迟早是自己囊中物。
想到此处他很是欢喜,用膳时也多添了一碗饭,以至于见了被自己教训过的卓琅,也没有再发脾气,反而好生安慰几句,让卓琅惊得像兔子,生怕主子哪里出了问题要拿自己泻火。
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不知何处生了事端,殷承煜蓦地变脸,骂道:“一群饭桶!”只命人严守谷中,便匆匆离去。
果然,他离去后,谷内戒备也森严了几分,人人风声鹤唳,连清早在园圃中兜圈的也少了。
林之卿揣测形势,心中暗喜,必是自己人来找麻烦了。他性子豪爽,喜怒形于色,即便是被关押这么久,少年本性也未曾磨灭,因此脸上常带一丝笑意。
殷承煜念他男形已废,对他的看管也松弛不少,虽然每日依旧汤水伺候,可已经不再死死捆缚在床上,禁足于屋中。林之卿先是尝试在屋里慢慢行走,许久没能练武,他的腿脚有些虚浮。
林之卿按照师门心法重塑内力时,总在最紧要的关头被阻,一来二去,企图夺回内力的心也淡了,只能努力练习手脚功夫。
因为如今与那群男宠们同住,林之卿纵然打心底里瞧他们不起,可也好歹能多听些人话,有些生气。
一开始他只能坐在窗前,看他们从身前走过,不几日也摸到了他们的底细。
令他惊讶的是,这群人都身怀武功。尤其是那个爱穿杏黄的荆衣,举手投足隐隐有大家风范,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兽。
林之卿暗暗咋舌,没曾想这小小谷中也是藏龙卧虎,思量到他们武功人物,若在江湖中,莫不是青年才俊的风度,却只能沦落到在谷中雌伏于那禽兽的身下,林之卿也不由得起了同命相怜之意,为他们惋惜。
是日大雪,谷内矮矮的冬青上都覆了一层厚雪,举目望去,银装素裹,飞云压絮。
林之卿虽然是南方人,但是青城山山顶四季分明,这雪倒也不是稀罕事物。
五更时,他被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惊醒,方觉大雪。失了武功后他体质变弱,只倚在床头看了一会儿雪,就有些乏,便倒头继续睡,睡了没多久,就听到窗外有喧闹声。
殷承煜走后,谷中安静得很,连说话声都是悄悄地,林之卿好奇地披上外衣,走到窗前一瞧,原来是几个少年裹着厚厚的斗篷,在雪地里打雪仗。
林之卿看了他们半晌,苦笑一声,黯然地低下头。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弟。
当初他们也曾经在大雪纷飞中把雪堆成师尊的模样,还接一张白纸做成胡子。他愣了一会儿,摇摇头,自行去小解清洗。
有个仆从早就兑好了要用的药水,让他试过温度后,才小心翼翼地捏起顶端,把软管插进去。
阳具不能硬后,插软管也十分痛楚,林之卿疼的满头汗,软垂的性器都被捏的红肿,才完全进入。
这么久了,也不能习惯异物进入身体的胀痛。
仆人面无表情地把汤水一点点挤进去,还用手轻轻按压他的小腹,等到略有硬度时,就住手,把管子封住。
后穴却不再灌,只是用三个涂了杏仁脂的空心暖玉球养着。那球本就滑润,蘸上油脂后在后庭里几乎夹不住,林之卿只能尽力提缩穴口,才不让他们掉出来。
林之卿提上裤子,迈步时有些踉跄。仆人忙从旁扶他一把,林之卿站定了身子,摆摆手,自己一步一步地挪到窗前,让他放一把椅子在那儿,自己就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着,愣愣地看着窗外笑闹的人出神。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林之卿看了仆人一眼,仆人自去开门。
林之卿一怔,竟然是那晚的那个女装少年。
卓琅略带腼腆地往里探头,问道:“林大哥在吗?”
林之卿不好坐着,扶着椅子起身拱手道:“在,敢问公子何事?”
卓琅闻言一笑,唇边露出浅浅梨涡,走进来拖住林之卿的手往外拉:“林大哥,今儿雪最好,我们几个都在打雪仗,刚才我问过了荆衣,他也同意要你去,我才来喊你。”
林之卿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他道:“我……我还是不去了。”
卓琅眼珠一转,眼睛停留在他的小腹,也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又道:“主子就好折腾人,你只管跟我们出去,我们不会要你疯跑的,那还怕什么?”
林之卿推辞不得,只好穿上棉衣,与他出去。
此时风已停,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如细盐面一般。林之卿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前立时一道白雾,他的心情也如雪后初晴,脸上笑意盈盈。
“林公子。”
林之卿一抬头,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穿一身天青缎面袄子,长发在脑后整整齐齐束起,温文尔雅,俊美无铸。
想来此人定是荆衣了,林之卿连忙还一礼,被他扶住,柔声道:“你我同是主子的人,何必如此客气?我虚长你几岁,不如你唤我一句大哥,以兄弟相称如何?”
林之卿心思一动,便改口称“荆兄。”
荆衣挽着他的手,一一为他引荐众人。
其实林之卿已经识得他们其中的许多人,只是还不知名字,这一次也暗暗记住了。
序过年龄后,还是以荆衣为首,林之卿次之,其余少年均不过十五六岁,但已经有人跟随殷承煜七八年,令林之卿有些唏嘘。
大伙儿都是同龄人,不过拘谨了一时半会儿,就又放开了开始戏耍。
林之卿行动不便,就只扶着一株梅树看他们打闹。
只见竺儿对林之卿调皮一笑,手里一团雪就丢了过来。
林之卿侧身避开,可那边雪球接二连三打过来,他躲不开,就被灌了一脖子雪。
少年人好强,林之卿拼着肚子不舒服,也攒了雪不甘示弱地打,一时间雪球乱飞,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打着打着,林之卿觉得后穴里的东西一个劲往下坠,好像已经冒出一个头,前面也颠得难受,马上要漾出来。
他停下脚步,半蹲在地上不敢乱动。
荆衣连忙过来搀扶他,林之卿不知如何与他说明,面带尴尬地捂住肚子。
荆衣见他这样情形,也明白了几分,扶着他赶紧进了屋。
林之卿到里面解开腰带,玉球已经掉出一个,刚褪下裤子那个球就滚到地上,自己前面本应存两个时辰的汤水,也要立时解出来。
手忙脚乱地弄完,仆人重新把温好的药水与玉球呈上来。
林之卿脸色铁青地看着它们,不情愿地张开腿。
却听到外面荆衣道:“林兄弟,主子吃软不吃硬,你早些听话,也不用受这些苦头。”
林之卿嘴角一抽,咬牙切齿道:“林某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荆衣沉默一会儿,才幽幽道:“林兄弟,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明说。我们在这儿相聚,也算一种孽缘,既然生逢此命,倒不如识时务一些。”
林之卿眼睁睁看着清澈的水倒灌入体内,一点一点,似王水腐蚀着自己的身体。
好容易灌完,林之卿擦擦脑门上的汗,才蹒跚着走出来。
荆衣把外面的大袄脱了,里面只穿着杏黄长衫,细腰一束,更显人物风流。
林之卿算是粗人,也被他这样风姿所迷,他扶着椅子,坐到荆衣对面,两人相对半天无言,最后只能相视苦笑。
说来也怪,那天之后,林之卿与荆衣熟络起来,连卓琅也爱偷空往他这儿跑。林之卿这才晓得这些人平日里也十分寂寞,与深宅中被囚的妻妾相差不远,只是在说到各自身世时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林之卿自然不好多问,恐怕这些也都是良家子弟,如自己一般被强掳来,经历过同自己一样的肮脏事。
等殷承煜归来时,林之卿已经与他们厮混得很熟,他也不再天天困在屋里,时常与他们切磋拳脚功夫。
“你们倒是兄友弟恭,亲热得很。”
林之卿被竺儿擒住手腕,正恼着怎样挣脱,殷承煜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手指极快地在他们两人腕子上点了数下,他们就手腕酸软地停了手。
“主子!”竺儿一惊,看到是殷承煜,就甜笑着贴上去。
殷承煜捏捏他的脸,笑道:“怎么又胖了?”
竺儿捂住圆脸,瞪了他一眼,对林之卿道:“阿卿哥哥,主子这么久不见你肯定想你了,我也不在这儿打扰好事。”
没等殷承煜揪住他,他就如泥鳅一样一溜烟溜走了。
“死小子,油嘴滑舌,看我不收拾你!”殷承煜虽是骂骂咧咧,脸上还是带着笑,捧着林之卿的脸细细端详了半晌,才满意道:“胖了。”
林之卿忍住送他个白眼的冲动,不无挑衅地说:“没人天天折腾我,吃得好睡得好,自然会胖。”
这话说得,居然有那么点撒娇的意思。
殷承煜扬起眉毛:“阿卿,你变了。”
林之卿愣了一下,赔笑道:“是吗?”
殷承煜满意地吻了下他的额头,跟他咬耳根子:“阿卿这样,才招人喜欢……”
林之卿低垂的眼睛一黯,只是静静地伏在他怀里。
殷承煜不安分的手掌从厚厚的衣襟中伸进去,一边抚摸柔韧温热的肌肤一边轻声道:“我还以为那群人有什么新花招,也不过如此。”他似惋惜地叹口气:“青城派有个小徒弟人挺有趣,居然敢独自来刺杀。”
林之卿心里一寒,不由地抓紧了殷承煜的衣角。
“人长得也俊俏,若不是他师父——也是你师父吧?我还想带他回来,也跟你做个伴。”
林之卿吓得一辈冷汗,那个小徒弟必定是自家小师弟。这莽撞的性子还是没改,定会害人害己。
林之卿强自按捺下惊恐,令声音尽量平静地道:“我那师弟一向顽劣,你……”
“嗯?”殷承煜漫不经心地捋起林之卿鬓边一缕头发把玩。
林之卿闭上眼,难得低声下气地求道:“求您,放过他。”
“求我?”殷承煜嘲讽地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委蛇
林之卿缓缓跪下,抱住殷承煜的腿,脸贴到他胯间。
殷承煜不置可否地揉着他的发顶。
林之卿垂着眼皮,脸颊在他腿间摩挲片刻,乖得像养熟的猫,不多时,那个地方就有些鼓胀。
他掀起眼帘,殷承煜低头,两厢对望。
殷承煜沉沉地看到他眼底,眸子中有一丝倦意,深不见底,林之卿一凛,慌忙别开视线,但已经被殷承煜捏起下巴。
“长进了。”
他两指抚摸着林之卿的唇角:“试试口活。”
林之卿身体一僵,却还是伸手到殷承煜腰间,找到玉带扣,把外面一层裤子解开。
要解里面时,殷承煜按住他的手,摇头道:“用这儿。”
他指指林之卿的嘴唇。
林之卿双颊飞上一丝红润,深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咬住小衣的带子,一点点拽开。
只剩最后一件里裤,林之卿两膝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手臂环住殷承煜的腰,吻上了他那儿。殷承煜停留在林之卿头顶的手一停,继而微微用力地把他按到胯下。
林之卿先舔过半软的柱体,在上面留下一道水痕,然后嘴巴大张,把下面两枚春囊含住,生涩地用牙齿轻轻咬着,揉搓里面的卵丸。
不一会儿,那俩东西就涨的更大一些,他含起来都有些困难,只得吐出来,重新用舌尖在已经硬起来的阳具上来回舔。
口水浸透了月白的裤子,薄薄的绸缎紧紧贴在上面,连阳具暗红的颜色都看的清楚明白。
“继续。”殷承煜把立起来的下体往林之卿下颌上顶了一下,他脸上一红,咬住他的裤腰,把裤子拉下来。
殷承煜的下体已经立起,把裤子撑起来并不好褪。林之卿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殷承煜莞尔一笑,自己握住阳具根部,往小腹一压,那裤子就顺利地掉了下来。
林之卿有些不知所错地看着殷承煜,殷承煜眉尖一挑,眼梢带笑地把手一松,那粗大的东西啪地敲到林之卿脸上。
像是被打醒了,林之卿脸上也被阳具分泌的粘液弄出一点晶晶亮的水痕。他慢吞吞地握住性器,有些踌躇.
这么粗,大概嘴角也会裂开吧。
那个东西细看甚是狰狞,上头盘绕的青筋清晰可见,握在掌心中,仿佛都能察觉到它一蹦一蹦好似活物。
“用嘴。”殷承煜也握住林之卿的手,把自己的阳具送到他唇边,低哑地诱哄他:“张开嘴,乖。”
林之卿喉头一动,当真张大了嘴巴,把个硕大的龟头含进嘴里。
他皱着眉头,只是一含就吐出来。
“怎么?”殷承煜不悦,只要这人敢说个不字,就要硬闯进去。
却听林之卿喃喃道:“太大了……”
殷承煜一怔,哈哈大笑,竟是把林之卿从地上拎起来,在额头狠狠亲了一下:“阿卿你太可爱了!早这样我定爱你到天上,啊不,你一开始就这样听话岂不是太过无趣?”
他把人丢到床边,自己两腿一蹬,甩开裤子,光着两条腿走向林之卿。
林之卿已知今日逃不过,干脆半跪在地上,把衣服解开,很快也脱得精光候在那儿。
等殷承煜走近坐到床沿,林之卿即埋首他胯间,一下一下舔着那根巨物,从上到下,沿着青筋的脉络,舔得上面满是水光。
殷承煜半眯着眼,靠在床柱上,道:“这东西都能进到你后面让你死去活来,还吃不到嘴巴里?长大些就好了。”
林之卿只得努力把它含进嘴中,只是他口技实在生涩,舌头被巨物挤得无处可去,只好躲在角落,只用口腔内壁包着。
殷承煜浅浅舒出一口气,指点道:“舌头也动一下。”
林之卿却动弹不得,殷承煜好心地扶住他的头,提着头发一点点往下按。
他被噎得呼吸都困难,牙齿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肉根。
殷承煜低声痛呼,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笨蛋,不要用牙!”
林之卿不知所以,卡在那儿上上下下。殷承煜无奈地让他抬起头,指着自己的嘴巴道:“像这样,嘴唇包住牙齿弄。”
林之卿似懂非懂地埋首,殷承煜这才满意地重新闭上眼,虽然实在生涩,但生涩也有生涩的风味,正和他胃口。
这样连舔带含,林之卿逐渐熟悉起来,那东西进得也愈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喉头处。
林之卿忙抓住阳具根部,哀求地抬起眼睛。
殷承煜却不容置疑地道:“继续。”
龟头被他的喉咙一松一紧地吸着,顶端小孔也出了大量清液。
林之卿却觉得这折磨已经是极致,牙关已经不像自己的,酸疼无比,涎液早就浸透了殷承煜的阴毛,而那阴毛就仅仅捂住自己的鼻子,呼吸一下满是对方的腥香气,简直是透不过气来。
自己喉咙充血,好像已经有鲜血渗出来,一阵腥甜,而男人的龟头略带咸味,混杂在一起冲口欲呕。
那东西越往深处走,他越有呕吐之感,却不知这喉头肌肉的痉挛,正带给殷承煜无上的快感。
他兴奋地挺腰,只想入得更深一些,被湿热紧致包裹的感觉,堪称销魂。
更何况这是林之卿自愿品箫,与强迫相比更合他意。
不过深喉几次,林之卿已经承受不住,攀着男人的臂膀,要推开他。
殷承煜哪里肯,一面嘴里说着“阿卿好乖”,一面死往下摁,直到自己往喉管深处射了才松了手劲。
林之卿却被他弄得窒息一般,伏在那儿剧烈咳嗽,白浊的液体大半流入胃囊,还有不少呛出嘴巴和鼻子,狼狈不堪。
“吞下去,舔干净。”
殷承煜抿起喷在外面的精液,喂到林之卿嘴里。
他猝不及防之下,又吃进去许多,咳得涕泪四流,那股子腥膻味儿熏得他腹中翻江倒海。挣扎着撇开头,却被殷承煜察觉了意图,捂住他的嘴威胁道:“敢吐,就让你怎么吐出来,再怎么吃进去。”
林之卿自然害怕,梗着脖子把那口黏液咽下去,脸色已是惨白。
殷承煜还是不满,拨弄下自己的性器:“嗯?”
林之卿强忍羞耻,红着眼角,伸着舌头把那东西上沾着的精液都舔舐干净,连龟头细缝里也仔细清理了。殷承煜把林之卿脸上的精液细细抹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被白浊涂满,当真淫靡至极。
他小腹又窜起一股邪火,把林之卿拽到床上,翻过身去,两指在挺翘的臀瓣中滑下直到穴口,轻而易举地刺破紧闭的菊门,方往里进了一个指节,里面填塞的玉球已经摸得到。
殷承煜玩耍一般顶着玉球,那东西便一下一下往最要命的地方挤。林之卿最怕趴着的姿势,如女人一样,一切都掌控在别人手中,偏偏殷承煜最喜欢这样,身下人一览无余地展示在自己眼前,此时他纤腰圆臀,颇有几分窈窕之态,殷承煜骑跨在他身上,掏出后穴里的一枚玉球,就把性器插了进去。
一进入,林之卿就软了腰,只剩下屁股还撅着,长久以来对后穴的教导,让他不由自主地裹住入侵之物,层层叠叠,肉壁柔韧炽热,多情地亲吻这性器,令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已然是一代名器。
殷承煜对这只为自己开的后庭花也十分得意,他一面挺动,一面半俯下身,把刚取出的玉球递到林之卿眼前,拍拍他的脸颊。
“阿卿,你看,好多水,都流下来了。”
不必看,林之卿也知道那玉球是如何模样,上面必定是挂满了晶亮滑腻的肠液!
玉质本就滑腻,上面还镌刻了许多花纹,细看可发觉上面竟是一整套春宫小画,显然也是这人的手笔,上面的人连环成趣,栩栩如生。三个小球虽然是中空,可分量却不轻,填入后穴必须用力提肛缩穴,才不让他们掉出来。
小球理应另有机关,温热时还好似活物,三个来回撞击,虽然是在身体内部也叮当有声,甚是有趣。但若是稍有松懈,他们就会溜出身体,顺带着肠子里的粘液,把裤子都弄得粘湿一片,让林之卿大为光火。
夹了这么久,林之卿也捉摸出一套应对的窍门,只是这窍门的得益者最终还是殷承煜,只听得殷承煜连连称赞他生了一朵好花,狠狠干他。
林之卿觉得自己后穴口都被磨出火来,阳具与里面的小球争先恐后地往自己内壁上厮磨,自己里面又痛又痒,说不出的滋味。
殷承煜吻着他的背,嘴里不荤不素地说些淫话戏他,林之卿到底面皮薄,不比他见识多,听了一会儿,心底也冒出火,燥热地呻吟出声。
殷承煜听了心里更开心,抱住他在胸口腰侧不住挑逗,在敏感的地方又拧又捏,林之卿痛痒交加,正巧被他捅得极深,竟是身子一抖,到了高潮。
殷承煜见状,自然而然地去摸他下体时,触手只有绵软的一团和一根管子,才想起这个人已经被废了,也不好多摸,转而继续顶他,只是带了几分安慰之意,举止温柔许多。
林之卿紧紧抓着被褥,身下快感连绵不绝地冲上脑海,一旦兴起就极难停止,一波叠加一波,指让他神智昏沉,不知所以。
殷承煜心念一动,抱起他一用力,两人均是跪坐在一起。
他们交颈缠绵,也不顾脸上嘴上沾着脏物就亲到一起,殷承煜趁他神智不清,提起他的男根,把管子一下子抽出,同时狠狠地往最深处一进,林之卿浑身一震,腰直直地挺起,软垂的性器竟是淅淅沥沥射出许多东西。
那东西清澈如水,并不是精液,竟是他的尿液!
殷承煜也被他逼到了极点,死命撑着抽插几下,也在里面射了,才停下来搂着他喘息。
林之卿好半天缓不过来,最后两眼一翻,原来是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殷承煜一惊,连忙放开他又是捏人中又是运气,才稍稍好一些。
虽是昏过去,他的下体还在往外射尿,那东西软如婴孩,失禁一样地尿着,让殷承煜心里又犯痒。
殷承煜一面温言细语地哄他,一面重新拿了一根细管,把他的龟头捏起来,慢慢地插了进去。
林之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殷承煜一个不稳就废了自己,可是他屁股后面硬邦邦地顶着一根东西,叫林之卿怎样也坐不住,随时都要跳起来。
殷承煜心中暗笑,插好了管子倒是没再动他,反而自己半躺着,伸手握住了下面昂扬的性器。
林之卿眼睁睁看着男人握住硕大的阳根,从龟头的细缝缓慢揉捏,捋下头上一点薄皮,让粉红的系带全然展露,小手指的指甲在那里轻轻滑动,每滑一下,暴起的巨物就要危险地抖一下,上头的小孔里渗出些许透明的粘液,被他粘在手上,带起几根银丝。
林之卿从未扛过男人自渎,实际上,除了被他强迫的那回,他连自己摸的时候都没有过。男人本就长得偏柔美,这样长发半遮面,两腿大大咧咧地长在他面前,修长骨干的手指在大腿之间起伏,浓黑的阴毛中色泽偏红的性器挺立起来,被他无所不至地抚摸,实在太过煽情。
林之卿忍不住动了下喉结,连下面已经疲软东西也有了反应,隐隐胀痛。
殷承煜看他如此,低低地笑了一声,清朗的声线里带着三分慵懒三分轻喘,两腿合起来,另一只手从臀下摸到腿间,把夹在两腿之间的春囊握在掌心揉玩。
林之卿羞得满脸通红,但是却按捺不住地要去看他,视线在他白净的大腿,饱满硕大的阴囊,还有被手指不住安抚的性器上来回打转。
殷承煜伸直腿,脚掌在他下体被束缚的地方压了一下,笑问:“喜欢?”
林之卿回过神,连忙摇头。
殷承煜嗤鼻,竟然就用脚趾捏住林之卿性器头上被插入的那根细管子亵玩起来。
林之卿左右挣扎不得,直挺挺地被他用脚玩了个遍,羞得全身战栗,双眼紧闭着,更是惹人欺负。
殷承煜自觉到了火候,便放开他,从身旁的小柜子里翻检一番,找出一些古怪的器具。
一个羊肠做成的轻薄皮囊被他拿来套在性器头上,恰恰包住前端,皮囊后面居然还接着一个柱体的的厚皮软管,那东西十分有弹性,握一下就会被立刻弹开,后面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八角银盒子,也是两面有细小结扣。
殷承煜捏起林之卿龟头上的那根细管,把它连到银盒子上。
两个人的性器间忽然就有了连通。
正在林之卿诧异之时,殷承煜猛地扑住他,与他口唇相接,下面却使劲捋起阳具,瞬间到达顶峰。
龟头中射出的液体被羊肠套子完全收纳进入,流入厚皮软管后,殷承煜一捏,那精液就顺着细管直接被压入了林之卿体内。
林之卿被他吻着,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殷承煜。
殷承煜却好似温柔地在他唇角咬了一下,下面又射出一股。
精液便再次好似之前给林之卿倒灌的时候一般,射入了他的体内。
林之卿赤红的脸颊随着被强迫压入体内的温热粘稠的液体变得一点点苍白。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殷承煜还有这样的法子,在侵占了他的嘴和后庭后,连前面也不放过。
殷承煜也十分兴奋,连射了十几股才算完,他耐心地把残存在管子里的精液捏进林之卿的里面,才把细管撤了,用一个精巧的夹子卡住头部,火热的手掌在林之卿微微鼓起的小腹抚摸一会儿,轻笑道:“比之灌水,滋味有何不同?”
粘稠温热的液体被迫倒灌,林之卿甚至还能察觉在尿道中不上不下的粘液,带来不能忍受的尿意。他已经被这惊世骇俗的法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怎样也不能理解他,只能用又仇恨又匪夷所思的眼神瞪着殷承煜。
殷承煜在他微张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不怀好意地低头看一眼,戏谑道:“你猜,这里能不能给我养出个儿子来?”
林之卿哆嗦了半天,嘴里细细碎碎地骂了许多句,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殷承煜瞧他这幅模样,也是经不得折腾了,他累了这么久,再经一场欢爱,也有些疲倦,只得罢手,搂着他在床上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一起拥抱着睡了。
番外-卓琅
不知爹还记不记得,卓家还有我这号人物。
说来好笑,我是卓家长子,母亲是爹的发妻,可一直被爹厌弃,幽居在别院。我从生下来,一年中难得见父亲一面,甚至除夕团圆之时,也只能远远地躲在门外偷看父亲与他的几房妾侍享受天伦之乐。
外人都知卓家长子不受宠,却不知不受宠还在其次,我简直是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好在爹还清楚在旁人眼中,最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并不如何苛待我们,只是对我们的越发冷淡,更叫人寒心。
我娘常伴青灯黄卷,对家中事务漠不关心,就连我——她的亲生骨肉,也因为淌着卓家的血,也一同厌恶,不愿见我。
长到七八岁,与我最亲的人,居然是娘的陪嫁大丫头,我便唤她小姨。
她也是个老姑娘了,按年龄早该婚配,却因为娘的缘故,日日守着我们娘俩,蹉跎到现在,如果还能找到她,如果她还在世,我定奉她如亲母。
只是,我当真不知她们现今如何。
八岁那年,父亲忽然找我去书房。
当管家领着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在大宅里时,我心思忐忑得像敲鼓一般,临行前,小姨翻了所有衣服,才用压箱底的一匹茧绸,为我做了一身衣裳,那布料已经褪色,穿着也不甚挺括,她愧疚地摸我的头。
可我觉得这一身是此生穿过的最好看的衣服,走在路上,我都能听到路过的下人丫鬟鄙夷的低语。
我偏要高高抬着头,就算他们看不起我,我也不能低头示弱。
这是骨子里带来的傲气,虽然爹娘都不爱我,可他们两人血脉中的傲气都传给了我。
父亲坐着书房中,我站在他书案对面。
他转着手心里的两枚玉球,良久,才说:“跪下。”
我虽是不情愿,但还是跪下了。
他问我:“从明日起,跟你的弟弟们一起念书习武,不要误了时辰,书本管家会一并为你准备齐全。”
我惊讶地抬头,但父亲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只得退下。
管家带我量了身材,连同文房四宝和一把未开刃的剑都送到房中。
母亲听闻此事,也停了念经,把我叫到跟前,抬起她依旧白皙柔软的手掌,抚摸我的脸颊。
从来没有血亲对我如此温柔,我眼圈不由地红了。
母亲只是帮我揩了眼角的泪,转身继续握起经卷,柔声道:“别出去丢人。”
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待遇,回去就扑在小姨怀里嚎啕大哭,被小姨捏着鼻子取笑半天。
其实她不知,此刻我才察觉人间也是有亲情温暖的,原来血脉的亲昵是外人永远不能匹敌的。
在书房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姨娘的孩子早在五岁就开始启蒙,而我虽然有小姨教一些《三字经》《千字文》,也远远比不上他们。
先生很严厉,最初一个月,我的手心都是肿的,后来我狠下心在佛堂长明灯下背了一月的书,才跟得上他们,这才免了惩罚。
不仅要读书,还要与教头学习拳脚。
不知为何,他们只让我蹲马步,一蹲就是一个晌午。那段时间实在难熬,手脚都肿得不像样,在太阳下被晒晕好几回。
小我两岁的弟弟个个比我高壮,他们瞧不起我,处处与我作对,当着我的面就骂我是“杂种”。
我很想回敬一句,我若是杂种,那你们更是,可话每冲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下去。
小姨时时劝我,忍一时风平浪静,我明白她是为我好,所以墨汁里掺了胶水,茶饭中撒了沙子,校场里被打得鼻青脸肿,我都忍了。
或许是太过逆来顺受,让他们戏弄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后来他们都忘了我,自己玩自己的,我乐得清闲,缩在角落读书。
练武时也偷窥他们耍剑,默默记下招数,回房后用那把剑练习。
一年下来,我过得很是充实。
中间偶尔能看到父亲。
他来书房检查众人功课,都是脸上带笑的。
父亲年纪不大,却有一种威严的做派,笑起来神情柔和,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若这笑是对着我,那我一定会哭出来。
可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哭,因为父亲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瞬。
我渐渐知晓,卓家的镖局在江湖小有名气,父亲承袭家主后,镖局更是声名远扬。
以前我隐约明白一些父亲与母亲的恩怨,小姨提到此处都吞吞吐吐不敢多言。
我长大懂事,也猜得出他们的事情,不过是上一代的仇怨,让下一代的人也不得不痛苦。
我自然心底有不甘。
名分上,我依旧是卓家嫡长子,就算父亲不喜欢我,也不得不承认。
而那些侧室所出的孩子,论哪点能比得上我?
我更加努力,有朝一日,我定要他们刮目相看。
九岁生日一过,父亲打点行装,要前往蜀中,他随行只带了我。
我受宠若惊,跟母亲报喜时,母亲也只抬了抬眼皮,道:“一路小心。”
小姨抱着我半天不舍得,包裹收拾了一遍一遍,总觉得还不够。
我笑她:“又不是不回来,这么紧张干嘛?”
小姨却抹泪:“我心里有些不安,生怕你真的不回来。”
一语成谶,女人的预言着实可怕。
江湖上风云突起,自西域而来的白衣教死灰复燃,搅乱了一池浑水,令沉寂已久的中原武林再起涟漪。
白衣教一路势如破竹,灭了许多门派后,竟直指巴蜀,过了天关。
唐门时已式微,人脉单薄,不得已求助于武林盟。
所谓唇亡齿寒,中原武林也有兔死狐悲之率,于是盟主当即号令天下英雄齐聚蜀中。
父亲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接到英雄帖便起身,连日赶路。
我平生第一次距离父亲这样近,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害怕。端茶奉水,起居坐卧,都一一为他备齐,只盼换他一丝垂爱。
父亲对我的讨好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不过我能觉察出,他对我还是满意的,我已经十分满足。
蜀中天险,我们一路西行,跋涉数日才到。
此时,白衣教已经潜伏在山下,而中原武林与他们正成对峙之势。
父亲连行李也来不及安置,就与众人一同商议对策。
我自然不能前去,只好随着唐家人去后院收拾住所。
因为房屋有限,唐家人歉意地解释道,只能与他人同住。
我自是不介意,在地下打了地铺,把床让给父亲。
正跪在地上铺草席时,有个人在我身后笑道:“小兄弟,不如与我同住吧。”
我回头,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笑盈盈地俯下身看我,脸上笑容是善意的,眼眸晶晶亮,如星子一般。
虽然知道是他好心,可我从未与陌生人接触,便有些拘谨地推辞了。
他也不着恼,笑嘻嘻地蹲在一旁跟我一起扯被单,自来熟地跟我说他是青城派弟子,姓林。
那天他说了很多,我只能沉默以对。对这种热心,我有莫名的恐惧。
他自己说的口干舌燥,反而怨我:“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老气横秋,我那小师弟也跟你差不多大,早就皮的像泥猴子了。”
我淡淡一笑。
他又自言自语道:“你到底多大了,你爹也敢把你带出来,不怕有个好歹?”
我脸色一沉,不搭理他。
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向我赔不是。
真是个有趣的人。
后来几日,父亲都是忙忙碌碌的,我整日见不到他,其他人也说我年纪小,不肯让我轻易出门。我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呆在屋子里看着外面发呆,或者继续偷偷练学来的招数。
不想被那个少年看到了,他热心地跑来指指点点,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讨厌他这样热情。
他也不见得大我多少,可这样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太过讨厌。
我一生气,就再也没有继续练武,只默默背书。
少年自讨无趣,也不再招惹我。
只是他时常在窗外耍些好看的招数,好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我气恼地拉上窗帘。
说到底,他还是个好人。
外面局势更紧,连我都觉得,这事凶多吉少。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脾气也暴躁起来,回来时身上经常带伤。
我听那少年说,白衣教是块硬骨头,教众甚多,教主武功深不可测,这一次只是派了护法下来,就让整个武林头疼,车轮战都不能占上风。
我为父亲担心起来,可不知如何为他分忧。
少年安慰我:“车到山前必有路,邪不胜正不用担心。”
我听了,可心里还是不安。
好景不长,半夜,我被外面的骚乱惊醒。
只见火光隐隐从山下冒出来,厮杀声传十里。
我暗叫糟糕,匆忙套上衣服。
少年也穿好了,一脸谨慎,拉着我往山下跑。
没走几步,浓重的血腥味与焦臭味已经充满了鼻腔。
我头一次见这样惨烈的场景,脸色煞白,腿脚都软了。
少年虽然也是害怕,可还是镇定地踢开一截断肢,与我小心翼翼地循着上山的路往下找。
借着月光,我能看得清,死去的那些人多半是中原服饰的,心里就更沉。
想必白衣教还是占了上风吧。
原本郁郁葱葱的松林都着了火,我们在其中穿梭,躲避还在打斗的人。
黑夜中,我转头,看到少年紧紧闭着嘴巴,脸色平静。
可攥着我的手的掌心,却是冰凉的,全是汗,还有一点颤抖。
“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
“别胡说!”少年瞪着我怒道:“老子还没活够,吉人自有天相懂不懂!”
我闭嘴,有点无奈地看他暴跳,隐隐有点高兴。
同龄人一直在欺负我,此时有人真的关心我,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觉得开心。
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他们,他们还在浴血奋战。
两边厮杀地难舍难分。
少年把我推到一旁,嘱咐道:“千万别出去,你不会武功只能送死。”
自己跳出来,清啸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冲入战场。
我就这样看着不断有人倒下,血肉飞溅。
尸体高高地抛起,有些甚至打到我身上。
我害怕极了。
我还能看到父亲,脸狰狞着,一刀劈开了一个人,鲜血溅了一头一脸。
这不是我认识的人,我惶恐地想。
原来人狠起来,也这样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小了,周围全是低低的呼痛与呻吟声,我躲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到有人高声道:“中原武林,不过如此!”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无耻妖魔,染指中原却是妄想!今日中原正道,定与你这魔教一决生死!”
那人放肆狂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小爷怕你不成!”
不过几招,那老者就败于他收下,那人指头一动,就捏碎了老人的喉咙。
“今日,这儿就是你们的埋身之所!”
我头脑一阵晕眩,加上四周极重的血腥味,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那人一惊:“是谁?”身形一动,竟是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眼前,拎着我的腰带把我拽出死人堆。
“呵,我以为是什么缩头乌龟,原来是个毛也没长齐的小娃娃。”
我惊恐地瞪大眼,在半空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他一身鲜血,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像地狱修罗重现人间,可怖至极。
“放……放开他!”少年带着痛楚的声音传来。
那人咋舌:“你算老几?”少年飞身而上,被他一脚踹开。
我只听见他一声惨呼,就再也没了声息,惊恐之下,我简直不能动,哇地哭了出来。
那人轻蔑地扫我一眼,随手把我扔在地上,道:“孬种。”
我羞愧欲死,虽然黑暗中不知还有何人看到我这样,我只怕父亲能看到我,真是恨不得去撞墙。
“下一个,谁?”男人放肆地挑衅。
“让我,会一会阁下。”我听到父亲迎战,连忙爬起身。
只见父亲倒拖的刀上满是鲜血,走路有些蹒跚,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势,肯定是敌不过他的。
我左右打量一番,只见一柄长剑就在脚边,心里有了主意,便悄悄拿起他,一点点爬着,靠近那人身旁。
他与父亲交手之极,我用尽浑身气力,握着刀用力跳起,把刀看向他。
男人一手持剑挡住身前攻势,随时察觉身后杀机,却招式已老,难以躲避,只能侧身一滚,避开要害,刀尖从他正脸滑过,他顿时一脸鲜血,皮开肉绽。
男人一抹脸上的血,对我狞笑道:“臭小子,等我收拾了这个老的,看我不活剐了你!”招式更狠,刀刀见血,父亲本就在下风,渐渐招架不住,被男人抓住一个破绽,就往胸口扎进去。
我大惊,再也不顾其他,直接扑到男人身上,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大喊:“爹!快走!快走啊!”
男人被我坏了好事,怒气冲天,掰我的手臂,我却丝毫不动,他一时间也无法挣开,把刀反手一松,就往我腰间砍落。
我只觉一阵剧痛,在昏死过去的一瞬,我仿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只道这一次肯定是死定了,死是这样的痛,怪不得有人宁肯赖活着,也不肯死。
我没想到,还能活。
睁开眼的一刹那,我以为这是地狱,地狱也有阳光吗?
一只略凉的手掌搭上我的额头,试了试后,又摸了脉。
接着有人把我抱起来,捏开嘴唇灌药。
我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如同灌了铅,怎样也不听使唤。
喂完药,又有人用温毛巾给我擦拭了身体。
腰疼得好像断开了,我张开嘴,忍不住痛呼出声。
“主子,他醒了!”一个声音嘶哑的少年惊喜道。
一个人匆匆走过来,重新把脉,声音清润:“没事了。这小子命大,死人坑里也能活着。”
“主子,你要带他走?”
“我救了他,他的命就是我的。就算我不带他走,他也得乖乖跟我走不是?”
另一个低低笑了,继续为我擦身。
“那些人也狠心,这么个小孩子,我都看到他们把他往死人里扔,怎样说也还有一口气呢,怎么能这样?”
“荆衣,你话太多了。”
“主子,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
“可怜?有哪个人不是可怜的?我倒是觉得死过一次没什么不好。”
“唉。”少年低低一叹,也不再多说。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寒意,难道……他们竟是没查看过我的生死,就要埋了不成?
我实在不敢往下想,父亲会对我如此绝情,毕竟,我死,也是为他而死,他怎能对我见死不救!何况我们是亲生父子!
伤好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身穿青金长袍的男人。
他不过二十出头,人长得很俊,笑时眉梢眼角,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他坐在床前,慢条斯理地说:“卓琅,是你父亲把你丢在死人堆里,你信还是不信?”
我心里一寒,摇头。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虎毒尚不食子,他居然真的舍得把你丢在那儿,自己逃命。”
他眼神暗沉地看着我,强迫我抬起头。
“你被抛弃了。”
我拼命摇头。
他冷笑:“江湖传言,卓家长子为救父亲死于乱刀之下,引为一桩美谈,你们卓府此时此刻恐怕正做着白公事,孝子侠少的匾额都摆了一院子,怎么,你非得亲眼看到才死心?”
第二日,他居然真的带我往茶楼走了一遭,连说书人都知道卓家大少爷是个英雄少年,把那日我救父的场景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夸得天花乱坠。
我越听,那寒意就一寸一寸漫上胸口,一阵撕裂的钻心疼痛让我溃不成句,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我仍是不懂,为何父亲要如此对我。
到底他与母亲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要把怨气都撒在儿子身上,连儿子为自己死了也不能原谅。
男人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我的背,帮我擦干脸上的泪,柔声道:“我救了你,那你的命可就是我的了,以后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我才一拥有,就有些留恋。
我仰起头,对男人一字一句道:“我要跟着你!”
计划
后来几日,谷中守卫森严,荆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殷承煜天天呆在谷里,可也不在与大伙儿厮混,晚上他房中彻夜灯火通明,第二天出现时,脸色颇为疲倦。
林之卿心里诧异,隐隐也有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苦于不识谷中机关出入,难以寻觅破绽,只得按捺下各色情绪,静候时机。
其余人也都察觉出危机,连玩闹的心思也淡了,相互间只约在房里下棋看书,难得清闲。
林之卿于此道不精,若非师尊强令他读完道家经典,只怕他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那殷承煜不怎么招他侍寝后,连伺候的仆从在这上面也宽松不少,林之卿便趁此机会重拾武功,把荒废的心法先修炼起来。
只是他气海已破,此时已经与普通人无异,进展十分缓慢,也是无可奈何。林之卿不免有些沮丧,但仍是锲而不舍地继续。
卓琅再来寻他时,神色就有些古怪,两人闲坐一会儿,他临走,握着林之卿的手,把一样东西偷偷塞到他袖中,眨了眨眼,便笑嘻嘻地走了。
林之卿身边时时有人,他只得趁晚上睡觉时,把帐子放下,才敢打开来看。
原来是小小一枚蜡丸,捏碎后里面是一张纸条。
林之卿细看,大喜,简直是要笑出声来。那纸条上画了一张小小地图,把谷中出路的机关阵眼都列的一清二楚,背后则是阵法口诀,只要有它,想出入也只欠东风。
林之卿欣喜之余,也有些担忧。一来,卓琅虽然与自己交好,自己也仿佛对他有熟悉感,可两人萍水相逢,何来背叛主子让自己出逃的恩情?二来,他此时已然不是彼时的林之卿,凡事都会多长一个心眼,不免猜测这是不是那个魔头对自己的又一番试探。
想到此处,他冷静下来,把纸条反复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牢牢记在心中,便一口吞下纸条咽下去,把蜡丸皮也碾碎了扔在墙角,不留一丝痕迹。
再见卓琅,卓琅又不动声色地对他递了一个眼色,林之卿装作没有看到,低着头匆匆而过,急的卓琅一跺脚,端着一盘点心就来房中找他。
自从被要求灌洗后庭后,林之卿极难吃到点心等物,每天以粥充饥,也免了洗涤的痛苦。卓琅带来的都是咸香的肉饼,让林之卿食指大动,只客套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卓琅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那个满脸带笑,苍劲如松的少年,竟是不见了,自己也不是从前的模样,物是人非,实在感叹。
林之卿扫空了盘子,有些噎着了,卓琅忙倒上茶,他才才意犹未尽地喝茶,满足地说:“真好吃,比镇子上真味居的点心还要美味。”
卓琅笑道:“林大哥喜欢吃,我下次再带些过来。”
林之卿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这怎么……”
“林大哥不必客气,我素喜易牙之术,连主子也是赞赏的,这只当是兄弟的一番好心。”
林之卿舔舔唇:“原来卓兄还有这样的喜好,十分难得。”
卓琅笑着掩口:“雕虫小技,下次我再做些别的给你尝。说起来……”他似想起来什么:“我那里还有一些酿好的圆子在炉上煨着,我差点忘了!”
他向立在一旁的仆从招手道:“快去我屋里看一看,若是出了白沫子,就盛在食盒里带过来。”
卓琅在谷中久了,也有点威信,那仆人不疑其他,听命去了。
卓琅瞅着他走开了,才一拉林之卿,低声与他讲:“我给你的东西看了?”
林之卿回道:“看了,只是不知你为何……”
卓琅神色一沉:“这……我不想说,我并不是想害你,只是不忍看你在此受苦。”
林之卿心里更是疑惑。
卓琅又道:“这几天你也看到了,谷中惹了麻烦,我听到些风声,好像是你的门派找你来了,竟纠结了好大一群人,主人一时间也焦头额烂,都在忙这个,顾不上看着你。以后我们也耐心看着,一有机会,你就顺着这上面的路线跑出去。”
林之卿反握住他的手掌:“为什么这样帮我?”
卓琅盯着他的眼:“林大哥,我反正不会害你,你也不要问太多。”
他的脸与林之卿凑得很近,林之卿看得到他眼中有一丝悲痛,一张年轻的脸庞上竟然有沧桑之色,也不好再多问,虽然心中仍有万般疑问,也只好压在心底。
“林大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定要小心,切记切记。”
林之卿默默点点头,卓琅才轻舒一口气,听到外面仆从脚步传来,便起身收拾了吃过的碗筷,接过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
“冬天吃这个最合适……也是我家乡的吃食,尝尝看。”
他拿一只白瓷碗,舀出砂锅中还有气泡沸腾的圆子,奶白色的汤水中几个浑圆晶莹的丸子飘在其中,酒香四溢。
林之卿咬破一个,清甜柔滑,入口即化,他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即便被烫到了,也是爱不释口。
卓琅看他的样子,心头一酸,忍不住扭过脸去擦泪。
林之卿虽然不算尽信了他,可总比毫无希望要好得多。
与卓琅认识这些时日,也算看得出他心地不坏,也许他只想做好事积替他主子阴德?
林之卿不无恶意地想到殷承煜,已经盘算着日后要把他如何如何处置了。
林之卿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即便是再如何隐藏心事,那一丝雀跃还是被殷承煜一眼看穿,他刚洗了发,披散在脑后往下滴水。
“有什么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下,嗯?”
林之卿一惊,忙收起嘴角的笑意道:“也没什么……只是看到窗外白梅开了,挺喜欢的。”
“阿卿还有赏花的闲情,我倒是没注意。”殷承煜瞥了一眼窗外,一支梅花伸到窗前,别有风致。
“喜欢,就折来插到梅瓶里。”殷承煜搂住林之卿的肩膀,把头靠在他肩头,一头湿发不一会儿就沾湿了林之卿的半边身体,又湿又冷。
林之卿不自在地往里挪了一下,殷承煜抬头瞧他,鼻尖就抵到这人的喉结,于是在那儿蹭了几下,让林之卿更不自在。
他兴致来了,开始抚摸他的胸膛后背,隔着衣服刻意挑拨胸口一对乳头,那儿经不起挑逗,不一会儿就硬挺起来。
林之卿微红了脸,按住他的手。
殷承煜任由他按住,另一手捏起耳边一缕长发,伸进林之卿耳眼里一逗弄,林之卿一激灵,耳朵里又湿又冷的触感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可殷承煜就这样亲昵地压着他,他不敢反抗,只好侧过头,躲开。
殷承煜怎能放过如此有趣的反应,索性把他压倒在床上,把头发在耳洞耳垂附近的敏感之地来回挑弄,让林之卿痒得不能自已,摇头晃脑地乱动,头发所过之处,不仅留下一线水痕,还有麻酥酥的触觉。
殷承煜哈哈大笑,更加来劲,用一束头发扫遍了林之卿的全身敏感之地,最后更是把一大把头发堆在他胸口,用发梢撩拨乳头上的小孔。
林之卿怕痒,先是咯咯笑着扭动,后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痒也成了一种折磨,便难捱地求饶起来。
殷承煜一见他求饶,也不再多为难他,含住他的嘴唇亲吻,把里里外外都亲遍了,才慢慢解开裤腰带,抬起他双腿,把龟头在他后庭边上厮磨。
那儿本就微微湿润,含着玉球,殷承煜一顶,那玉球就进去一些,退出,则滑出一些,来来去去几次,谷道中有水流出。
殷承煜沾了一些,把指头上的水痕送到林之卿眼前要他看。
林之卿羞得脸要滴下血来,别开眼睛不肯看。
殷承煜把那水抹在他唇上,自己也不嫌脏,俯身一吻,身下也顺着穴口一肏,两人便紧紧连在一处。
林之卿好几日没有与他合欢,后穴有些紧,那巨物一进入,久违的胀痛便传过来。他仰起头,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占有自己的男人。
殷承煜紧紧闭着眼,脸上满是情欲之色,虽然一双不正经的眸子闭着,可天生一股浪荡之气是怎样也遮掩不住。
林之卿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他到底有多大年纪,看起来他并不过而立之年,可已经有人跟他七八年,难道他竟是习了什么驻颜之术?
一想到这儿,他不免胡思乱想殷承煜是采人精血的老妖物,被殷承煜从身下狠狠一顶。
他疼得抓住殷承煜的背,十指都要陷入他肉里。
“在我床上还想这想那,要不要活了?”
林之卿与他鼻息可闻,殷承煜长长的睫毛几乎都要扫到他脸上,他有点别扭地意识到,这个人长得挺好看,武功也好,如果是个正人君子,肯定是个江湖闻名的少侠人物,可惜……
这心思只是一瞬,就被殷承煜海潮一般的欲望彻底打消。
殷承煜狠狠地进入他,每一下都极深,让林之卿觉得那玉球也要被顶到胃中。
殷承煜一面含着他的乳头吸吮,一面揉弄软软的性具。
那东西不能硬起后,殷承煜并没有失去兴致,变本加厉地玩弄那处,把软绵绵的东西当成一项极好的玩具。
那儿虽然不能硬,可到底也是人身上的敏感部位,林之卿被他弄得很疼,每次做完都要红肿几日,殷承煜更是要把他弄得尿出来才罢休。
林之卿的脸皮也越来越厚,只有在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一泻而出。
近来调教中前面已经不再多灌,殷承煜似乎更喜欢他自然而然的发泄,于是改为饮食中多了汤汤水水,更是要听命喝足水,可是并不让他小解,有了尿意也得憋着,憋到不能再忍才许排出。
是以,欢爱中失禁,竟是他自己的行为,不靠外力。
林之卿对此十分耻辱,可众目睽睽下根本找不到半分小解的机会,很是辛苦,只乐了殷承煜。
殷承煜带了玉搔头过来,玩弄够了,就把龟头扶起,细细的玉簪一点点伸进尿道。
玉搔头也是特制,不是光滑的,而是细密地刻满花纹。
滑腻的玉质上遍布纹理,在尿道那种柔弱的地方出入,不仅胀痛,还有一番诡异的快感。
林之卿被那东西一进一出,魂儿都要掉了。肚腹里的水分叫嚣着要涌出来。
殷承煜还使坏,往连同前面的腺体碰撞,每碰一下,肚子里就闹腾一次,最后他实在忍耐不得,只好含着泪,在殷承煜耳边低低告饶。
殷承煜邪笑:“阿卿,叫声主子听。”
林之卿压下怒气,低不可闻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殷承煜听得有点不满,可念在是这个人第一次服软,也不计较许多,把他侧着抱起,下体大张对着床外,玉簪在前面配合后面进出,猛地一伸,前面也猛然拔出,林之卿腰肢一震,尿口大开,清澈的尿水就喷涌而出。
殷承煜死死抱住他的腰,阴茎在他体内胀大,却没能射出,只运气引导气血归经,只待快意过了,才抽出来。
殷承煜把身下半昏死的人亲了又亲,才起身穿了衣服。
头发已经干了,他粗粗挽起来,有点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翩然离去。
林之卿在床上躺到半夜,才慢慢爬起来。
他被干得腰肢酸软,嘴唇和胸口都火辣辣地疼,更别提下体。
一面呲牙咧嘴地收拾好,一面趴在床上,虽然不困,可也累得厉害。正在半昏半睡之时,忽听得外面一阵骚乱。
林之卿惊醒,慌忙跑的窗边细看,只恨外面连月色都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连忙把衣服都穿好,钻到床下,在床脚处摸到一块薄铁片。
这是他在外面透气时捡到的,拿回来晚上偷偷磨得锋利,就藏在床底,必要时也算一把武器。
林之卿把铁片塞进怀里,悄悄地开了门,并未惊动隔壁睡着的仆人。
出逃(上)
月黑风高。
一道漆黑身影倏忽从树丛上掠过,他身上裹挟着重重血腥气,形色匆匆地一跃而到书房前,所到之处居然淅淅沥沥地滴下许多黑红的血迹。
男人一皱眉,抬腿踹开门,走到卧榻前,才一抬双臂,把怀里抱着的人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只见那人面色惨白,殊无血色,脸上隐隐约约蒙着一层黑气,嘴唇泛紫,竟然是殷承煜!
男人轻轻揭开覆盖在外面的斗篷,不由地倒吸一口气。
殷承煜青金外袍已经被血浸透,那血色呈黑红,显然是中了剧毒。肩膀侧腰都受了伤,伤口很深,血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
男人十指如飞,在他身上各大穴道点过,血才渐渐缓了。
他定睛在殷承煜的胸口,那儿血迹并不多,可黑色尤深。
他抽出靴筒中的匕首,仔细地揪起殷承煜的一块衣襟,慢慢割开,当胸口坦露出来时,男人手臂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殷承煜白净如雪的胸膛已经乌黑一团,胸膛正中,只有一个圆圆的指头大小的黑点。
男人检视一番割下来的布料,又看一眼他的伤口,脸色一沉,带出几分狠意。
“毒手唐七!”
外面衣袂翻飞过,男人衣袖一卷,把手边的圆凳抛掷出去,来人脚步轻盈地避过,只见来人一角黄衣带血,从门外闯进,见到屋内情景,不由分说地扑到床前。
正是荆衣。
只是此刻荆衣哪有从前半点雍容儒雅,头发散乱,杏黄衣衫上星星点点全是血渍,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狼狈不堪。他半跪在殷承煜身前,颤抖着手,却强作镇定地检查伤口,最后搭上他的脉。
“唐七……”荆衣低低地说,他沉思一会儿,站起来到书阁前,把几本书册挪开后,露出一个紫檀木盒子。
他翻找一番,把一个瓶子拿出,数了两粒药丸,一犹豫又数出两粒,喂到殷承煜嘴中。好在他还能吞咽,荆衣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一直静静看着他的男人跪下,磕头道:“荆衣参见教主!”
男人揭开面上一层黑巾,一道血痕突兀地出现在他英俊的脸上。
男人冷冷一笑:“荆衣,你还记得本座?”
荆衣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荆衣不敢!”
男人道:“你还认本座……你不是早就反出白衣教了?还跪什么跪?”
荆衣轻声道:“教主救荆衣一命,荆衣至死难忘,无以为报。”
男人冷漠地扫他一眼,看向殷承煜:“有救吗?”
荆衣的手指抠到地砖缝中:“适才喂主子吃的药只能暂时压下毒性,毒气已经流到全身血脉,若没有解药,主子他……”荆衣咬咬唇:“求教主救主子!”
男人不说话,做到床边,手掌抚摸着殷承煜死气沉沉的脸庞,掌心所触是冰凉的,殷承煜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安静地,不张扬地任他摆布。
纤巧的下巴连着修长的脖颈,男人的手在这个地方停留许久,沾着黑血,在那一块白净的皮肤上抚摸。
荆衣悄悄抬头,看到男人脸上堪称温柔的神色,可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煞气,心底一颤。
“教主!求您念在主子和您师兄弟的情分上救救主子!”
荆衣一下一下重重磕头,没几下,青砖已经有一层血印。
荆衣秀丽的脸上血迹与灰尘杂乱在一起,整个人显出十分的可怜。
脚抬起,穿着长靴的脚尖挑起荆衣的下巴。
“行了,你说的对。”男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一起长大的情分,可真不小,我怎能见死不救呢?”
他俯下身:“你说,对不对?”
荆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男人唇角一勾,明明是笑的,可这笑容让人从骨子里觉察到冰冷,尤其是脸上一道伤疤,在烛火明灭之下,让他整个人好像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带着死亡的气息。
男人放开他:“弄些水,还有烈酒过来,其他的药物,有什么,就全拿来吧。”
荆衣大喜,连忙去备下所需之物。
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殷承煜。
“你欠我的,以后要还我,懂不懂?”
一只手抓住林之卿的胳膊一拽。
林之卿大惊,差点尖叫出来,那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半拖拽着他,林之卿不敢反抗,只觉眼前一黑,就被拉到假山洞穴里。
“是我。”卓琅压低声音,仍是捂住林之卿的嘴。
“听着,主子出了事。”林之卿一愣。
卓琅语气很急:“上次给你的记住了吗?”
林之卿点头。
“照上面写的出去,谷中守卫损了大半。”卓琅轻声道:“大家还不知道,我看到荆衣也受了伤。”
说着,他把一包东西塞到林之卿怀里。
“知返林有瘴气,用这个塞住鼻孔。”他拉着林之卿的手,摸到小包里的一个小瓶子。
“出了林子一直往西,就能看到人家,还有一些银子。”卓琅攥住他的手:“一定小心,我不确定眼线埋伏在何处。”
黑暗中,林之卿看不清卓琅,可卓琅的脸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卓琅拍拍他的手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你要谢我,就替我回无锡看看卓家。”
“什么?”林之卿猛地抱住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卓琅如此眼熟,原来他们曾经共生死过。
林之卿激动地问道:“你……你是卓家的……”
卓琅苦笑道:“林大哥,当年谢谢你。”
“原来,原来是你。”林之卿不可置信地摸摸卓琅的头发,捧起他的脸:“他们都说你死了。”
“卓家还有我一个小姨,林大哥,有机会的话,替我看看她,如果她已经……就替我磕个头,行吗?”
“你跟我一起!”林之卿急道:“你自己去看他不是更好,被那个魔头关在这里的日子你还没过够?!”
卓琅肩头一耸一耸,哽咽道:“林大哥,我不能走。”他狠狠地擦掉泪:“我现在是怎样也走不成的。”
他推开林之卿,小心地探出头,左右看了一圈。
“恐怕大伙都知道消息了,你快走吧,以后,不要再见了。”他转过头,拉着林之卿,蹑手蹑脚地沿着一条竹林小径:“从这儿就能走了。”
“卓琅!”林之卿死死抓着他。
“快走!”卓琅使劲推了他一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匆匆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仿佛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林之卿重伤躺在死人堆里,胸口剧痛,意识模糊之中,也听到过这样一个声音凄厉地喊:“快走!”
林之卿忍不住回头,来路早已看不到人影,整个山谷都沉浸在黑蒙蒙的夜色中,寂静如死水。
好像又要下雪,仅有的月光也被乌云层层遮蔽,寒风刺骨,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如野兽嘶鸣。
他狠狠心,伸手入怀,摸了摸还带着体温的小包,压下不知何时涌上的泪水,定下心神回想了一次纸上的图,沿偱记忆往西南跑去。
一路行来,林之卿暗暗心惊,谷中阵法设置十分精妙,若非卓琅透露,外人一旦踏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九曲连环十三阵,表面看来不过是山石竹木匠心独运,实则危机暗伏,稍有不慎触动机关,就有淬毒利刃穿心而过。
林之卿武功全失,无法使用轻功,只好计算脚步,时时刻刻投石问路。
细细看四周,时不时可见石木上深深的兵器打斗痕迹。
他走得慢,也小心,直到天落小雪,才到了图中所示的一线天。
不等到一线天,林之卿已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空气中隐隐有血腥气传来,虽然未见尸体,未听厮杀声,可连风声都不可闻。
林之卿心中警铃大作,竟是不敢贸然走出山石后,蹲在那儿收敛气息。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一行人匆匆走过。
林之卿忍住好奇,紧紧贴在石壁上。
冬夜本就冷,他穿的单薄,此时已经是冻得瑟瑟发抖,林之卿扣住石缝,不肯露出一丝行踪,外面不知是敌是友。
那群人走过后,重新恢复了宁静。
林之卿这才悄悄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子,轻轻丢到拐角处。
又等了一息时间,才小心地走出来,一线天就在眼前。
血腥味越来越浓,冲鼻欲呕。
雪落得更急,没一会儿,地上已经一片银白,林之卿不敢再向前,接着雪地映出的一点光,勉强辨认。
黑黢黢的山岩间,一抹微亮的缝隙。
走的更近一些,林之卿忽然听到水滴落的声音。
一滴一滴,在寂静的夜晚时分明显。
林之卿有些好奇,在卓琅给的图中,并未表示此地有水流,难不成是新改了机关?
林之卿牙一咬,心道闯也就闯了。
攒足了力气,飞快奔到缝隙前,不料异变突起,林之卿猛地撞上了一个软软的事物,骇得他直接跳起来。
可他退了些许,被撞的东西也没有反应,不由地有点奇怪。
待他又鼓起勇气凑近,才看清那似乎是个人影,只是这个人……
林之卿踢了一下,那个人直挺挺地从一线天中掉下来,身体从头顶裂成两半。
这好像是被利刃生生切成两半的人。
林之卿恐惧地看了一眼可以逃出生天的缝隙,没想到这儿又是一道鬼门关!
卓琅只说到了一线天,这儿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也不知到底如何。
肉眼看去,这一线天空无一物,好像只要过去就是谷外,但刚才那人的惨状,不得不让林之卿犹豫。
他应该是想硬闯结果不知中了什么机关才横死的。
方才的水声……林之卿看着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身上一冷。
若不是这个人,自己恐怕也是这样死了。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林之卿默念这句话,还是不得要领。
他不敢在这儿长留,只得重新退回拐角,怕再有巡卫路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之卿不能乱动,雪花已经落满他全身,他冻得骨头缝都疼,再耽搁下去,只怕冻死在这儿。
他此时只恨没有带火折子。
这时,又一队巡卫走过,林之卿只露出个头,发觉他们每个人手中握着一支火把,数了数人数,他眼前一亮。
他又捡起一块石子,用尽全力,往一线天中的缝隙远远扔了过去。
一声轻响,立马引起了这帮人的警觉。
巡卫们显然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三个人只一对眼神,立即有两人大步前往缝隙前探查,留下一个守在原地。
林之卿握紧铁片,矮身溜到那人身后,身躯爆长,一下子捂住他的口鼻,铁片在喉咙使劲一划,那人登时气绝。
虽然没了内力,可这些时候拳脚功夫重新捡起来许多,林之卿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谷中人武艺都不差,大多走轻灵一脉,倒是让他学了不少。
虽然这巡卫伸手不错,可被偷袭之下也让他得手了。
林之卿轻轻舒口气,生怕那俩人回来,又拾起几块石子往别处一扔。
这才灭了火把,飞快把那人拖到山石后,往他衣袋中探查。
那俩人回来,才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两人大惊,四处找寻不到剩下的那个人,连忙吹起了竹哨。
而林之卿,搜刮完那个倒霉蛋之后,连衣服也剥了,颤颤巍巍地穿上身,竟是折返回了阵法之中。
殷承煜对这个阵法想必是十分自信的,里面从无守卫,恐怕也是防止阵法机密外泄,倒是便宜了林之卿。
他沿原路返回,才躲好,就看到方才那处聚了许多守卫,火光闪闪,人虽多,竟无一人说话。
想到服饰的哑仆,林之卿冷笑,殷承煜还真是个变态,养的人全是哑巴。
林之卿虽然入阵,可离他们不过一层竹林,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把他们的行为看了个一清二楚。
巡卫显然发现了死在一线天的人,围着尸体站成一圈,其中一个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其余人就抬着尸体匆忙离开了,剩下那的则纹丝不动地守在那儿。
林之卿穿了衣服,身上稍微暖了一些,仍是观察他们,寻思如何混进他们当中。
料得他们不敢进来,林之卿干脆找了个隐蔽的小洞,把那支火把重新点起来取暖。
他数了数从死人身上拿到的火折子和几枚暗器,心里担忧起来。
可现下竟是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林之卿幽幽叹口气,心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死也把这个破地方烧个一干二净。
出逃(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谷外一声长啸,苍劲响彻夜空,让林之卿一下子振作起来。
师尊!
林之卿连忙熄灭火把,几下起落重新回到竹林旁。
长啸未,谷内也有一人呼应,竟是不输师尊,霸道十足,与师尊啸声此起彼伏,两人竟是拼起了内力,声音一如虎啸龙吟,浪潮一样扑到一起,扭打到一处,虽未动兵戈,可气势内劲不输刀刃,若身处声浪交界处,必定会被绞碎。
林之卿内功已废,被这呼啸声震得耳膜生疼,浑身血液也要沸腾。
他忍不住捂双耳,恨不得钻到地缝中去。
两人斗了许久,林之卿只觉师尊的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好似在耳边,而另外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只守不攻。
林之卿不禁疑问,殷承煜不是受了重伤,为何还是如此……
虽然不清楚殷承煜内功底细,可如此霸道的内力,与殷承煜阴柔狠毒的性子实在不符。
心知师尊功力深厚,林之卿也有些担心恶人使诈,可现下自己出去只会引来攻击,也只能按捺不动。
师尊啸声忽止,一线天外轰然巨响。
竟是用了火药强行炸开了巨石。
林之卿狂喜,先前还担忧机关,火药摧枯拉朽之下,无论是何种机关也被毁得一干二净。
第二声巨响轰然而至,可这巨响十分古怪,竟然碎裂中带有金属铿锵之声。
谷中那人冷冷地内力传音:“擅入他人门户,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绝对不是殷承煜的声音,林之卿竖起耳朵。
谷外有人回道:“在下青城派无需子,拜会谷中主人。”
“原来是老相识。”
只听得破空衣衫之响,林之卿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电一般从上空掠过,轻飘飘都站到一线天前,遥遥与外对峙。
谷中巡卫皆雁阵在他身后,显然是听从他一人。
林之卿从未见过此人,火光之下,只见他一身青衣,长身玉立,自有一股慑人之气。
这一起落间,林之卿已然看到师尊与许多武林中人齐齐聚在一线天外。
林之卿一看到师尊,眼圈一红,只想扑到他怀里。
他是孤儿,被师尊收养,师尊于他亦师亦父,感情非同一般,此时相见,心中百感交集。
只是他仍不能贸然出去,生怕惹了麻烦,于是还是等着。
“我道是谁,原来是白衣教教主。”无需子此言一出,身后众人一惊。
白衣教从前朝就盘踞西域昆仑山一带,素来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上代教主野心勃勃妄图染指中原以来,一时间沦为千夫所指。
八年前白衣教横扫江北,大半武林势力落入他们手中,但在进犯蜀中时,却不知为何在胜利在望之际骤然收手,连已经夺得的江北也一并抛弃,回到西域,销声匿迹。
中原武林元气大伤,近几年才渐渐有了起色,然而在此地,居然重新见到白衣教,怎能不让人闻之色变。
无需子怎会忘记这个脸上带疤的男人。
八年前的唐门一战,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那一晚这男人狂妄的挑衅,简直成了整个武林的耻辱。
无需子想起那时的惨状,又想到自己的爱徒也落入他手中,怒气冲天。
“还有人记得本座,本座很是荣幸。”男人轻笑。
无需子道:“有白衣教撑腰,怪不得那妖孽敢如此猖狂。”
男人若有所思地回头瞧了一眼谷中,淡淡道:“没有白衣教,他也很猖狂。”
无需子道:“今日我中原武林必定要替天行道,除了你们这祸根!”
他话音方落,身后群雄纷纷响应,一时间声势浩大。
男人眨眨眼,无赖一笑:“怕你不成?”他轻蔑地扫视一遍众人:“本座不介意,清理一下垃圾。”
无需子脸色一变,身后早已有年轻气盛经不起激的主动跳出来请缨,要教训这人。
无需子心道八年之前他就能以一人之力大败众多高手,如今情形且不论对方毫无进境,年轻人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把他拦住。
“教主八年前在唐门山前一战,在下一直有所耳闻,只恨不能亲眼目睹,既然今日相见,不知教主可否赐教?”
男人闻言抬头,只见一个面容清瘦,双目湛然有光的青年人排开众人,站在一线天前。
“本座不杀无名之人。”
青年一仰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一丝自傲:“唐门七笙。”
男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轻声道:“毒手唐七,本座还未去找你算账,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解药呢?”
唐七扯动僵硬的面皮,他本就面瘫,皮笑肉不笑的,极为古怪:“难道你不知道,唐七只会做毒药,不会做解药?”
男人恍然大悟道:“是本座糊涂了,那就拿你的命来吧……”话音未落,唐七已经手疾如电,五指一展,暗器已经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唐七面带得意之色,这暗器轻如鹅毛,遍体乌黑,淬以封喉剧毒,每次出手都令人防不胜防,黑夜之中更是难以防御。
两人相隔一线天,不过一射之地,却不能近身接战,唐七暗器功夫极好,自然是最好的应战之人。
只见唐七指如摘星,另一枚暗器已然逼近对方面门。
却不料对面的男人身形纹丝不动,袖子不过随意一卷,就嘲讽道:“不过如此。”
唐七的暗器从未被人这般轻描淡写地拦下过,眼神一冷,各种暗器就天女散花一般飞向对方,而男人也只是凭鬼魅般的身形随意躲避,间或张手一抓,丝毫不畏惧暗器之毒。
唐七大怒,可他根本不能近男人的身,男人一味躲避,他也无可奈何。
暗器数目有限,他只得暂时停了手,手中只握一把普普通通的飞刀。
“怎么,本座猴戏还没看完,就停了?”男人手掌一松,一大把毛针就落到地上:“毒手唐七,本座就削了你那根手指!”
谁也看不清男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一道光刃从他胸前爆长,唐七只觉眼前一亮,继而手指一痛,握着飞刀的手指已经齐刷刷被连根切断,掉到地上还微微抽搐。
十指连心,唐七身上最毒的不是暗器,而且他经过各种剧毒淬炼过的十根指头,戳入人体,十分阴毒,是以江湖上称他毒手,实则是指他的剧毒手!
唐七疼得跪倒在地,握着断掌哀嚎,指头已断,原本控制毒气上行的真气也破了,手上的毒已可见的速度悄然漫上手臂,登时整条手臂都已经漆黑。
而男人则冷冷地瞧着他:“解药拿来。”
唐七狠狠地看他一眼,眼见右手已废,竟是拔出防身匕首把肩膀以下手臂砍断,血喷涌而出,他身旁之人纷纷跳离,生怕被毒血沾上也惹来祸害。
“呵,还是个硬骨头,罢了,饶你一命。”男人虽然为没有拿到解药不快,可料得以自己的本事解毒只是时间问题,也不计较了。
“轮着来?”男人想起八年之前的夜晚,唇角一勾,眼神一个个落到武林群侠的身上,每到一个人,那个人就仿佛被冰刀戳心似的,浑身都冷凝了。
林之卿伏在山石之后,他知晓这山谷易守难攻,青衣人武功高强,这样隔着一线天师尊根本占不到上风,这样硬攻只会损兵折将,不免心焦。
在他寻思的当口,又有两个不自量力的出来,也被青衣人诡异的光刃一下就断了喉咙,横死在那儿。
群雄见此光景,无不心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如闲庭信步地立在那儿,大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
无需子眉头一皱,刚才一番鏖战,已经折损许多高手,也只重伤了那个妖孽,如今又碰上这个魔头,实在不能再硬碰硬了。
他回头嘱咐了一个人便抽出背后长剑。
“就让老朽,来会一会教主。”无需子拱手。
师尊……林之卿心一紧。
别人也许看不出,可他从小侍奉师尊,对他的身体状况了解的很清楚。
即便是内力深厚,无需子年龄也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对上青衣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愤恨地一捶地面,冲动之下就要冲上去阻拦,才要起身,半空中一只白鸽扑棱而至,落到青衣人肩头。
青衣人眸子一转,笑道:“原先本座也不愿多与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打交道,若不是你们伤了我师弟……”
无需子厉声喝道:“死在令师弟手中的人命该如何算!山下小镇十余条少年性命,还有崆峒金刀两家的少侠,教主敢保证他们的死与令师弟无关?”
青衣人耸耸肩:“不敢,我家师弟一向任性,大概是他们触怒了他,才会死。”青衣人微笑:“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无我家师弟无关。”
无需子气得一挥剑:“既然如此,那莫怪老朽不客气。”
他身后几个人也亮出武器,要拼个鱼死网破。
青衣人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肘,光刃忽然从掌中冒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银白弧线。
无需子横剑一挡,竟然被震退几步,那光刃却咄咄逼人,猛地往无需子肩头一扫。
林之卿哪里还按捺不住,也不管自己形同废人,跳起来把从守卫身上找到的暗器灌注上十分的力量,丢向青衣人背心。
青衣人脑后像生了眼睛,只用袖子一卷,林之卿已经趁众人愣怔之际扑到他身后,把铁片不管不顾地插向他的脖子。
“之卿!”
只一眼,无需子就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大徒弟,心里一急,长剑一撑地面,飞身冲到一线天之中,却不得不生生停在那处,不能向前。
原来,一线天看似可以毫无阻拦地前行,但这缝隙中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透明的细线,若是硬闯,就会被细线割开。
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和碎肉。
无需子长剑斩上去,一阵火花迸发,剑刃上多了几个缺口,那细线纹丝不动。
无需子眼睁睁看着林之卿被青衣人捏住了脖子提起来。
林之卿无力地抱住他的手臂,随着高度的升高,脸色逐渐青紫,眼珠子也泛了白。
“不自量力。”青衣人只要再一用力,这人就会死在自己手中。
虽是对他忽然出现存有疑虑,但此刻已经是耽误不得,想来这人也是谷里出的奸细死不足惜。
却听得有个人急匆匆跑出机关,扑通跪在地上大叫。
“主子不行了!”
青衣人脸色一寒,低低咒骂一声,把林之卿甩到山崖上,自己一甩袖,也不管外面的一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跪着的那个人起来,举起一个令牌,做了个手势。
巡卫们皆鱼贯而入密林之中。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在地上满身鲜血的林之卿,便也裹紧了斗篷离开了。
众人都被这一回变故惊住了,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轻易地走人,就算这边再怎么咒骂讽刺也无用。
无需子看到爱徒烂泥一样生死不明,心里又急又怒,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软软地扶着岩石坐了下来。
群侠们想尽各种主意,都奈何不了那些细线,待无需子缓过劲,他命人把更多火药找来,堆在缝隙之中引爆。
这样炸了七八次,细线才有崩裂之势,众人大喜,又炸了几次,弄出一个大口子,才钻进去。
无需子一探林之卿的脉搏,往他体内输了几道真气,又用丸药吊住一口气,命几个青年人留下照看,自己与余下的人一同入谷中查看。
眼见如此精妙的机关,他们却不得其门而入,无需子心中暗叫可惜,可为破阵,也只得命人燃起大火。
谷中多竹林,北风一吹,火势汹涌,不过一个时辰,清幽一块乐土,就此化为焦土!
随着雪越来越大,火渐渐熄灭,无需子才令人小心进入。
大半机关已经毁于大火之中,报废的暗箭明晃晃地耀眼。
这火不仅毁了阵法,连谷中的园圃园林也一并烧了个干净,众人在废墟中找了半日,等到天蒙蒙亮时,还是找不到有活人的迹象,只有几具烧焦的尸体横在屋中。
及时已经是一堆焦土,谷中奢华还是令众人啧啧称奇。
可惜找了许久,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想必是白衣教另有出路,逃了出去,只是没抓到作恶的妖孽,十分可惜。
唐七道:“中了我的毒,就算是阎王爷也救不回来!”
可众人心中都清楚白衣教教主的能耐,也只能在心中惋惜,想到适才恶战,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无需子找到林之卿,已经是大大的惊喜,当下与人商议,留下身强体壮的几个门徒,把谷中仔细搜查,自己顾不上伤势,连夜带着徒弟赶回师门。
林之卿死里逃生,当真是天大的奇迹。
第二卷?永夜漫漫不得眠——1.伤势
“之卿,你的内伤……为师也无能为力。”无需子把林之卿的手腕塞回被子,给他仔细掖好。
“弟子明白。”林之卿垂下眼帘,平静无波地说:“师尊您也不必再费内力替弟子疗伤,弟子有一条命在,已是知足。”
无需子这些时日憔悴许多,救回林之卿后,他们马不停蹄赶回青城山,堪堪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才清醒过来。
无需子仔细检查过林之卿的身体后,肝火大动。他精通药理,明明林之卿身有中毒迹象,继而偏偏查不出有何不妥。伤势最重地方还属被那青衣人一掌拍上山崖时受的,肋骨与腿骨均断,腑脏也受了重创因为少了内,他恢复很慢。无需子又着意检查了他身上的其他地方,皆是完好无损,毫无拷问痕迹。无需子越看越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等脱下裤子见到光洁无毛的下体时,无需子才恍然大悟,林之卿这样子就像换了一身皮囊,细腻光洁堪比女子!
有了这点认识,他重新检查了林之卿的隐秘之处,竟然在后穴中找到深埋的三个鸽子蛋大小的玉球,他的后穴在手指伸进去的时候,还会主动地吸吮手指,无比热情,留恋不舍地含着玉球不肯外吐。
林之卿神志不清之下,对进入体内的异物做出了十分自然的反应,喉咙中发出细微不可闻的呻吟,皮肤也露出一点粉色。
无需子痛心疾首地把玉球震碎成粉,痛惜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被……
老人受了极大打击,在殿前坐了一夜还是没有想到能重新打通林之卿奇经八脉的办法,加之最近一个月内力耗费巨大,等他清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
他本不忍告知林之卿真相,可林之卿早就对殷承煜施加于己身的手段一清二楚,反是淡然了。
武功没了纵然可惜,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未把那淫贼千刀万剐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
因此等断骨一好,他便重新拾起拳脚刀剑,内家功夫不能修炼,大不了另辟蹊径改学招数,也能出奇制胜。
无需子自然为损失了这样一个好苗子惋惜,传授他一本休养真气的秘诀后便宣布闭关,为林之卿找寻重塑经脉的办法。
闭关前无需子把派中事务交给自己的师弟无心子,又命弟子下山寻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巫伤命,千万命令林之卿不要轻举妄动地下山,甚至还下了禁足令,让他哭笑不得。
只让秦之平乐得不行,以前大师兄忙着练功处理杂事根本抽不出身与自己相处,这样一来他借着照顾林之卿,闲下来就往他这儿跑,最开始笨手笨脚地为林之卿换药喂汤,后来就被抓住喂招,过得也快活。
可是只有一点他从不敢越雷池,那就是大师兄这三个月到底经历过什么。
无需子只跟大家说林之卿被恶贼困住后吃了很多苦头,最后对白衣教主一击后才逃出生天,其余都语焉不详。秦之平不过跟林之卿稍微提了一提,林之卿就拉下了脸,好几日不肯理他,让秦之平再也不敢多嘴。
南山大火后,江湖上关于白衣教卷土重来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青衣人一招削掉毒手唐七的手的事情也是传言漫天,比当场见过的说的还要真切。
在无需子的刻意压制下,林之卿一节反倒是被忽略了,林之卿也落得耳根清净,放任山下波涛汹涌,自己安心养起了伤。
这一养就是数月。
等他真正能从病床上爬起来时,山门外桃花已经开了三两枝。
林之卿不愿再跟死鱼一样,拎着长剑兴致勃勃地把秦之平拉到后山演练剑法。
可惜没过几招,就被秦之平横剑一扫震掉了剑。
秦之平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中又用上了内力,大感愧疚,连忙向他道歉。
林之卿无所谓地摆摆手,拾起剑猱而上,剑花分指三处,攻击十分迅猛,把毫无准备的秦之平打得措手不及。
十几招后,林之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剑势也被秦之平压制住反抗不得,最终他精疲力尽地扶着树干,气喘吁吁地道:“没有内功果然不行。”断骨处也隐隐作痛。
秦之平扶住他,慢慢地坐到地上,安慰道:“师尊说总有法子的,大师兄,一定会好的。”
林之卿漠然地缓缓抬起眼皮,看到秦之平一脸努力的笑意,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行了行了,就你会说话,扶我回去。”
“哎。”秦之平乐呵呵地应一声,把林之卿的手臂搭到肩膀上,两人扶持着走。
林之卿一低头就看到秦之平毛茸茸的脑袋在眼前晃悠,不由地想到师尊说那个在青衣人动手之前赶到的少年,听形容相貌应该就是卓琅了。
自己的小师弟与卓琅差不多年纪,不过两个人的境遇却是天壤之别,可惜自己没有把他带出来,还要留在那个淫贼身边,不知道大火有没有伤了他,那人有没有责备于他……
林之卿嫌全身药味,熏死人,本来想抱着脸盆去派中师兄弟共同沐浴的地方去洗洗,可收拾好了皂角衣物后又犹豫了,干脆打发了秦之平去烧水,自己把门栓仔细上好了,才拉上屏风,躲在后面洗澡。
水很热,他呲牙咧嘴地泡在里面不一会儿皮肤就烫的通红,水汽氤氲在屋中,在夕阳的斜光下朦朦胧胧,暗红的光线有些像之前那间屋子。
林之卿被热水泡的头昏脑胀,半合的双眼只见暧昧的光从眼皮前划过,随着呼吸起伏而微微波动的热水一波一波地冲上皮肤,留下热烫的感觉。
“阿卿,你在想我。”一个轻佻声音幽幽地传入耳边,然后温热湿润的触感碰到了耳垂,那声音放肆地到了眼前:“阿卿。”
“嗯……”林之卿伸出五指,在虚空处抓了一把,却发觉自己沉浸入了一个黑甜的境地,那个轻柔的声线不住地在耳畔唤他的名字,间或有同样轻柔的手掌在自己腰身上一触即逝。
林之卿似灌了浆糊的脑子中完全反应不出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往后一栽,就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十分熟悉的怀抱,有契合他背部曲线的胸膛,热切地紧紧与他贴合,胸口仿佛还有两枚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蝴蝶骨,林之卿难耐地扭动一下,胸膛之上的一条软热潮湿的东西就顺着额头蜿蜒而下,在喉头锁骨细细啃咬。
“不……我不……”林之卿无力地挣扎,但自己却挣脱不开,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被牢牢地控制住,无处不在的手掌贴合着自己的皮肤,从上到下无微不至。
湿热的感觉从肩膀不断往下,在小腹徘徊不走。
林之卿闷哼一声,忍不住去捉那股湿热,但四肢乏力的很,软绵绵地似被抽了骨头,瘫在一团似水柔情之中。
身体深处沉寂许久的欲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勾起,愈演愈烈,被若有若无的勾引迅速烧遍了荒野。
青年还带一些青涩的身躯狂乱地在水中扭动,带起水花一片片溅湿了桶外的地面。朦胧之中这样的挑逗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的饥渴,青年只知道胡乱抓挠着肌肤,企图能把惑人的情欲释放出来,无助地在虚无中找寻抚慰之所。
可惜之前勾起他情欲的那个人骤然消失了,青年颤颤巍巍地抓向自己的两腿之间,疯狂地揉搓着那团软肉。
除了疼痛,没有一点快慰能够舒缓他体内的需求。
青年可怜兮兮地啜泣起来,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腿间的疼痛让他更加渴求与温柔而深入的抚摸,空虚的身体中缺了充塞,林之卿懵懂之际,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魅惑的声音。
“阿卿,叫我的名字。”
“叫了,就给你。”
林之卿死死抓着下体,嗫喏地轻哼:“给我……”
“我是谁?阿卿,我是谁?”
林之卿呜咽一声,被揉搓得红肿带血丝的阴茎从指缝中露出龟头,他迷怔地用小手指的指甲抠挖着上面的小缝:“我要……”
“你要的我都能给你,乖,说我是谁?”
细小的尿道被他的指甲也几乎挖出血来,可欲望仍是没有半分纾解,简直要烧尽他的头脑。
林之卿绝望地仰头高喊:“殷承煜!”喊出声的一刹,忽然就有一条柔韧细长的事物从自己伤痕累累的阳具上温柔地抚摸过,带着一贯的温热与不可抗拒,一寸一寸地嵌入自己的空虚之地。
“啊……”青年高高地扬起脖颈,修长的脖子上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带动下面锁骨与肩膀的线条也不住收缩起伏。
所到之处热情无比,紧密地包裹住入侵的东西吸吮,不肯稍微放松。
皮肤上微微做痒,林之卿舒服地往后一靠,然后就着粗糙的表面厮磨起来,大腿叉开,让入侵之物进出更加顺利,代入一股一股热而滑润的触觉。
林之卿迎合着那东西,把记忆中能获得更多快感的一点使劲往上面送,软软的肉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让他整个后背搜酥麻起来,青年享受着快感销魂蚀骨,嘴中犹喃喃地念着意识消失前说着的一个字:“殷。”
寒冷透骨。
林之卿眉头一皱,梦呓了一句,翻个身打算盖好被子,却抓了个空,只听到一阵水声。
他大惊,连忙睁开眼。只见屋里黑洞洞的,自己还浸泡在浴桶之中,睡早就冰凉了。
林之卿冷得厉害,自嘲地笑笑自己体力已经差到洗澡都能睡着的地步,从水里爬出来,用搭在一旁的干毛巾飞快擦干了裹好衣服。
穿衣的时候,手脚皮肤都泡的发白,等衣服擦到胸口与下体时,他觉得火辣辣地疼。
这是……一个念头稍纵即逝。
林之卿连忙点了火烛,解开衣服,露出指甲抓挠后一道道血痕的皮肤,在触目惊心。
林之卿心有疑惑,端着蜡烛,先在房间四处查看一番,并没有发觉可疑痕迹,才略微放下心,可在行走间,他两腿间那种胀痛又是怎么回事?
他找出金疮药上药,刺痛感让他闭了闭眼,回想洗澡时发生的事情。
身体明明还记得那种欲火焚身之感,可脑海中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当时发生过什么的印象。
“我是……坏掉了?”
林之卿把衣服穿好,拉高领子,保证脖子上的几道红痕不会漏出后,才躺到床上,越想越是后怕,翻来覆去到五更还没睡着。
殷承煜给他带来的噩梦实在太可怕,林之卿心有余悸,不愿去回想,可如今发生的事情不禁让他必须要考虑,是不是需要一个办法解决了。
清明
第二日起床着衣时,林之卿特意穿上高领的衣服,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出门。秦之平兴冲冲地跑来要拉他去后山也被他婉言拒绝了,近来他们相处日益亲密,这人就开始有点没大没小,腆着脸缠他,林之卿被闹得心烦,脸一板摆出大师兄的威严,把他弄得委委屈屈地缩回去了,临走还扒在门缝上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控诉,被林之卿狠下心无视掉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林之卿吐口气,掩好了门,在窗户与门后都拉上几道细线,拴上几个铃铛,晚上只要稍有动静就会叮铃作响。
当夜,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紧闭的窗扉极为安静,以至于第二天秦之平看到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免不了又问来问去,生怕大师兄哪里不舒服要延请大夫。
林之卿诅咒发誓自己只是偶尔失眠,诓他去经卷楼里搬一些医药相关的书籍研读。
秦之平满口答应,果真约了几个师兄弟把楼中的医术全数搬过来,让林之卿哭笑不得。
林之卿在养伤习武之余,居然就一头钻进医书中不可自拔,让同门师弟们都惊叹不已。
清明之前,无需子闭关归来,似是找到了新法子,把林之卿叫去与几位长老一同为他重塑气海,七日后林之卿从困顿中醒来,发觉小腹隐隐约约有清流回旋,丹田处已有十分起色,不由大喜。
无需子也十分开怀,携林之卿谢过早已归隐的几位前辈后便重回青城山。
这一天正是清明前,秦之平早早地等在山门口请求下山祭拜父母,原来这秦之平本是山下小镇之人,父母双亡后被青城山收养为弟子,无需子自然应允。
秦之平得到允许后还在他跟前磨磨蹭蹭不肯走,无需子笑道:“怎么,还有何事?”
秦之平道:“大师兄身子骨也大好了,还闷在山上怕是闷坏了心情,不如趁此机会也与我一同下山吧!”
无需子摇头道:“不可,他气海方重塑,正是要重修根基的紧要关头,怎能与你下山?你还是早去早回吧。”
秦之平请求不得,只好作罢,临行前又摸到林之卿房中。
林之卿久违内力,欣喜不已,夜以继日地运气练功,只是这内力非一蹴而就之事,纵使他天资甚高,也勤奋异常,可还是无法短时日内回复原状,自是苦闷。
秦之平坐在他面前小半时辰,都要打瞌睡,才听到他含笑道:“师尊答应了?”
秦之平一跃而起,把搭在脸盆架上的毛巾洗净拧干送过去:“嗯,我明日便走,我和师尊求情,要你也一同去,可师尊不答应,好可惜。”
林之卿抹净额上汗珠,手一扬,毛巾便稳稳落回原处。
他伸开腿,活动下腰肢:“麻烦你费心,我这会儿也没心思下山,你自己去就好。”
秦之平是打定了主意要唆使他去跟师尊求情一起下山的,以前这些事情他们也做过许多次,不想这回碰了个软钉子,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他又缠着林之卿许了几样要从山下带的东西,才回去。
林之卿从窗外瞅着秦之平背影消失,便快步走到脸盆前,把头整个浸泡进去。
露在水外的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泛出不一样的桃花红,林之卿紧紧抓着盆沿,直到气息粗浊才抬起头,把湿毛巾捂在脸上。
自从伤好之后,林之卿就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无端兴起的情欲绝对不陌生,在谷中数月,被药物或者器具挑起的欲望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越压抑越厉害。但逃出之后那些肮脏的东西早就不存在,可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林之卿翻阅医书也不无道理。
医书中多夹杂关于人之本欲之事,道家双修的事例也比比皆是,他早就怀疑那夜遭遇只是一场春梦,可梦中到底经历为何居然想不起来,着实令人奇怪。
春梦发作并不频繁,一月之中也不过三四次,而且毫无预兆。
如果早晨,林之卿在身上发现什么令人难以启齿的痕迹,那必定是怪异的梦又来了。在书中,林之卿也只能查到在他这个年纪,男人血气方刚有此事是十分正常的。林之卿拿这个麻痹自己,心道这无伤大雅。
直到某天早晨,林之卿发觉身下被单湿漉漉一片,他揭开被子,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居然尿床了。
亵衣上全是淡黄色的尿痕,大腿上还是湿淋淋的,整个屁股下面都包在潮湿的被单中。
林之卿抓着床单,久久不能接受。
刻意被回避的不堪回首的过去,被赤裸裸地摊在面前。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师尊发现了,他逃出来时体内还藏着调教用的玉球,可在意识清醒后小球不见了,除了贴身为自己疗伤的师尊,没有人会知道。
即使师尊没有挑明,可他心中是无颜面对师尊的。
平生最丑恶污秽的一面,被亦师亦父的人看到,林之卿几乎抬不起头来。
林之卿明白自己非清白之身,而青城派武功顶峰非童子不能修炼,但师尊仍然费尽心力为自己疗伤恢复武功,此等恩德,他没齿难忘。可师尊曾经寄予在他身上的希冀怕是破灭了。
自己一辈子不能窥视青城的最顶尖的武功,究其一生,也不能传师尊的衣钵。
不单如此。
林之卿脱下裤子,蘸着凉水把下体擦洗干净,前面软垂的下体毫无生气地伏在腿间,上面还有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旧的已经结疤,而新的……被尿液渍得红肿,在光滑白皙的下腹尤显狰狞。
林之卿握着那儿,冷冷一笑。
我还算男人吗?
他仿佛又听到那个人阴冷的笑声。
“你这个只能被男人操的贱人!”
你等着。
林之卿把温热的毛巾丢回水里,雪白的布上多了几道血丝。
清明当天,山上显得清净不少,凡事家中较近的都回家祭拜祖先。
林之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只认本派师祖为尊,于是也主动承担起派中祭祀事务。
好在他早已主持过几次,年纪不大却有板有眼,无需子甚是放心,随他在殿中供奉过香火瓜果后,又叮嘱他青城山主峰下祭拜几位山神。
林之卿应了,带着两个杂役抬着香案贡品,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摹刻有“上清”二字的崖壁前摆放。
一路行来,山道两旁香烟袅袅,多有山下居民上山扫墓踏青。
林之卿目不斜视,布置完毕后命杂役收拾好后自行归去,自己沿着山路慢慢走回去。
山上山下春光迥异,门前桃花已绽放,此间杨柳初新绿。
林之卿折了一枝柳条,把树皮揉搓后小心褪下,含在嘴里做个哨子,吹起一支民间小调。
他有心事,明快的小调也自然而然带上一些惆怅。
林之卿吹完一首,把树皮哨子扔到一边,嘴里还留着一些青涩的味道。
他想起几个师弟都喜欢玩这柳哨,又折了几根柳条,预备带回去给他们玩耍。
眼见天色已暮,身上微寒,林之卿伤后十分怕冷,干脆抄了小道,打算尽快赶回去。这条路正好穿过一片乱葬岗,晚上时有闹鬼之说。林之卿虽然不信鬼神,但鬼火嶙峋老鸦哀鸣也令人心底发毛,他把柳条束在腰间,取了火折子点一把灯芯草,借着些许火光快步前行。
刚走过一块新树好的坟茔,就隐约听到有女子低低哭泣的声音,登时让林之卿头皮发麻,他站在那儿踌躇一会儿,暗道:“不是这么走运遇到鬼吧?”
可此时再折回去到了恐怕也得不早,林之卿思量一会儿,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走。
穿过一片坟头,果然见到一座矮矮的孤坟前有一小捧火光,一个身影佝偻着伏在地上,吃力地拔上面的杂草。
林之卿放轻脚步,借着火光定睛一看,那哪里是女鬼,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扫墓罢了。
林之卿放下心来,见老妇人行动不便,心思一动,也蹲过去与她一同清扫杂草。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感激地看他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地把杂草堆成一团,林之卿把它们同纸钱烛火一同烧了,老人才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略福了一福:“多谢这位小哥,老身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啦。”
林之卿忙扶起她:“老人家不必客气,只是这么晚,您还在这荒郊野地里,恐怕会有野兽出没……怎么不早些回去?”
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老身……”她拍拍衣襟上沾着的浮土。林之卿一低头,注意到她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可都看得出之前也是极好的料子,洗的很干净。
“……家离这里远,走的慢。”老妇人讲话是一口地道的京城官话,略带了一点南方口音,虽然苍老但口齿清晰,颇有大家气度。
断剑
“哦……”林之卿问道:“老人家,您来这里,是寻找您的亲人吗?”
老妇人转头凝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坟头,轻轻说道:“我的儿子,应该就在这里。”
火光明暗中,老妇人深陷的眼窝中微微湿润:“家里人说他在这里,我每年都来找,大概,就是它了。”她慈爱地看着荒芜的土堆:“还有人替他埋骨,就已经……”她抬起手,揩了下眼角的水痕。
也许是自感身世,林之卿心头一酸,竟默默与她立在荒地里直到夜色降临,两人才从伤感中出来。
林之卿提议老人随他一同去青城山歇息一宿再做回程打算,老人只一推辞便应下了。林之卿背着她,两人一路谈谈笑笑,过了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老妇人言谈隐晦,只道自己姓沈,是京城人士。林之卿虽然多有疑问,也不好问人家伤心事,只是为这样一个老人还要千里跋涉来扫墓而感触颇深。
待亲自把她安顿到客房中,老妇人犹豫地叫住他:“林小哥,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小哥你可否愿意行个方便。”
林之卿爽快一笑:“您尽管说。”
老妇人道:“老身时日无多,恐怕也不能再来看孩儿几次了,所以想挪动一下他的尸骨。”她见林之卿挠挠头,忙又道:“我知道这是让小哥去碰污秽之物,小哥若是不愿,老身自然不会强求。”
林之卿却道:“这没有什么,只是要费一番力气,明儿我叫上几个师兄弟一同去。”他微微笑道:“青城派其实也算个道士观,顺带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也方便。”
老妇人感激地连连道谢,林之卿摆手道:“老人家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就去。”
林之卿辞别她后,即去找了几个关系亲密的师弟,商定了明早挪坟之事。派中纸钱火烛都是现成的,另外备了几样瓜果,约定了时间也都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林之卿依旧背着老妇人,师弟们挑着扁担,几个人到了昨晚那儿,烧香超度过后,便启了坟。
不想坟居然是空的,几个人挖到底,也没有见一根尸骨。
老妇人半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湿润的泥土,神情悲怆。
林之卿忍不住安慰她:“沈夫人,您再仔细想想,是这里吗?”
老人迟疑地看一眼四周,道:“应该是这里了,他们说在坟头上种了一棵杨树,我来的时候,只有这里,插着一根早就枯死了的杨树。”她指指丢在一旁的一根树干,想来是做标记的人偷懒,居然把杨树上砍下一根比较粗的枝条就插在上头,怎么能活下来呢?
林之卿无语地找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其他的杨树,于是又安慰她:“也许是他们也记错了,我们再仔细找。”
他拿着铁锨,把坟头四周也挖开。
“等下!”
沈夫人忽然大喊,抓住林之卿的手。
“小哥,你停一下。”
林之卿疑惑地住了手,沈夫人便踉踉跄跄地跪在大坑旁边,一把一把地抓开冰冷的泥土,从里面挖出一柄断剑。
木质剑柄早已朽坏,剑身上满布锈迹,断裂处还看得出一点原本的颜色。
沈夫人用衣摆把上面沉积的泥土一点点擦干净,找了一块石头,把剑刃上的锈磨掉一些。
她久久地抚摸着剑身,泪如雨下。
“老人家……”林之卿从来不知怎样安慰哭泣的女人,无论老少。他手足无措地用眼神向几个师弟求助,才发现他们都如临大敌地躲到一旁。
他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要找出些话来安慰她时,沈夫人渐渐冷静下来,把断剑如珍宝一般包裹进丝绒的手巾,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
“林小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身唯有……”她竟是双膝跪地,向林之卿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
“沈夫人,您……晚辈可受不起,您快起来。”林之卿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要扶起她,老妇人却不依,哭泣道:“纵使我儿死不见尸骨,能寻得此剑,已是万幸。林小哥,我儿一辈子多灾多难,如今有一件遗物存世,就是佛祖保佑了。”
“有什么话您先站起来再说。”林之卿急了,跟师弟们强行把她扶起来。
“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是我从小拉扯大的,当初他一走,就生生去了我心头的肉啊!”老妇人拉着林之卿的手:“他死的时候应该才九岁,九岁只是一个孩子啊!”她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地念着什么,林之卿无奈之下,只好抚着她的背道:“既然没见尸骨,那也许真的没有死。”
“不可能……他们都说……”沈夫人揪住胸口的衣服:“他们都说,他全身都是血,气儿都断了,是他亲手埋的,他对小姐赌咒发誓孩子已经死了,一命还一命了,不离手的剑都在了人怎么不在呢……”
她情绪激荡下,说话已经颠三倒四,枯瘦的手掌紧紧握着断剑,哭得几乎要昏过去。
“大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师弟周之文在沈夫人身后做了个点穴的动作,小声说。
林之卿长叹一口气,紧紧拥抱住激动的老人,朝周之文点点头。
周之文在她背心一点,老人就幽幽地昏睡过去。
林之卿这才把她放到一旁,擦擦头上急出来的汗,重新掩埋了坟墓,做了个衣冠冢,削了一块木板,但不知如何镌刻名字,于是立了空碑,待以后问清了再刻。收拾干净后赶忙带着沈夫人回去找大夫。
还没进门,就听到秦之平冲进来喊:“大师兄!”
林之卿头也不抬,抱着沈夫人到客房:“去请大夫来!”
秦之平扁扁嘴,尽管还是有话想说,仍是乖乖地跑去找了常为师兄弟看病的大夫。
林之卿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才揪着秦之平的耳朵拎到一旁怒道:“叫什么叫,还没死人呢就叫魂。”
“唉哟,大师兄。”秦之平捂住耳朵,委屈道:“我是听了了不得的消息才提早赶回来找你,你还对我横鼻子竖眉毛!”
林之卿冷笑:“你婶子又打算给你找媳妇了?”
秦之平气得脸通红:“你你你,我是真有急事。”
林之卿想了想,这皮猴子往常下山都要玩闹够了才姗姗来迟,这一次不过一天就回来也着实难得,于是也正儿八经地问道:“那你说说,什么事让你火烧屁股似的滚回来了?”
秦之平倒是卖足了关子,拉着林之卿到个隐蔽处,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我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说,白衣教又出来啦,半个月之前把黄河大刀门满门都灭了,人头都挂在家门口就跟糖葫芦似的穿成串,血染得地上都红了……”
听到“白衣教”三个字,林之卿一怔。
秦之平絮絮叨叨地说:“听说黄河岸都改用白衣教吓唬小孩了,嘿,一提白衣俩字,小孩夜哭郎立马就好了,真想见见是怎样的妖魔鬼怪才这样吓人……”
林之卿神色越听越凝重,止住他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秦之平仔细想了一想道:“半个月之前,正是仲春之初。”
林之卿道:“那山下有什么动静?”
秦之平嘻嘻笑道:“还能有什么动静,三五天又过不来,大伙儿照常吃酒喝茶,快活得很。”
林之卿拍拍他的头,叹道:“这么大了还不知好歹,若此事是真的,江湖怕是不太平了。”他指指客房:“你在这儿好好守着这位夫人,醒了的话就去找我,我去见一下师尊。”
秦之平奇道:“啊,对了,师兄,那位老夫人到底是谁?该不是你亲戚吧?”
林之卿道:“我们在山上偶遇的,以后再跟你说,我先去了。”
秦之平耸耸肩,乖乖地坐在门口守着。
“你功力还未恢复,为师放心不下。”无需子盘坐在蒲团上,摇头道:“如今你自身难保,怎能下山。”
林之卿垂头不语。
无需子知他这个大徒弟为人最是倔强,但冒然下山万万不可,他也不多说,让他下去了。
林之卿沉默地回到客房前,蹲坐在门口。
自从沈夫人说出九岁死去的孩子,他就心存疑虑。那片乱葬岗上的死人,多半是八年前唐门一战的无名尸首,而卓琅,传说就是那时候死的,可他还活着,应该是另有奇遇,如今却跟着殷承煜。
林之卿还不知如何开口跟沈夫人求证,生怕不是卓琅,她会受更大的刺激。但凭借他的一些记忆,仿佛卓琅身上是有一柄剑的,那剑没有开刃,还被他嘲笑过。
林之卿悄悄走进屋,把老妇人藏在身上的断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寻了一块磨刀石,把上面的铁锈淤泥都打磨干净,最后浸到水中冲洗。
一柄普普通通的,带着擦不掉的锈迹的,没有开过刃的生铁剑出现在眼前。
林之卿仔细把剑身摩挲一遍,果然在护手上看到一个小小的刻字。
“卓……”
真的是……卓琅?
林之卿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想起卓琅对他说,家中还有一个小姨,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她……没想到,造化弄人,小姨竟然苦苦寻了他这么多年。
林之卿站起来,就要冲到沈夫人床前,唤醒她,告诉她日日思念的儿子其实还活着,可是林之卿犹豫了。
卓琅如今还能活着吗?
无论是青衣人,还是殷承煜,若是发现是他帮自己逃出来,还有生路吗?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自己岂不是害了卓琅。
林之卿倒退几步,抱着头贴到墙边。
殷承煜与白衣教不清不楚,现在白衣教重出江湖,卓琅与他们搅和在一起,前途堪忧!
真是如此,那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我真是个混蛋……”林之卿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扑通跪在沈夫人床前磕了几个头。
夫人,我一定替您找到卓琅!
殷承煜鬼魅一样的脸阴测测地笑:“骚货,夹得爷好紧呀。”
青衣人舔舔手指上的血:“你这杂碎,还不配本座动手。”
林之卿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噩梦粘湿冰冷地缠绕上他的身体,他却似被控制了手足,不能反抗。
任由那股冷流从胸口流遍全身,勾起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回忆。
滚烫暧昧的肢体纠缠,膨胀不可发泄的欲望,痛苦地被拧成各种姿势被迫承欢,鼻孔中仿佛又充满了麝香的气味,与少年银铃一般的呻吟交杂在一起,交织成一片糜烂腐化的梦境。
“阿卿,你怎样逃出我的手掌心?”
师兄
“你什么时候滚?”
“师弟……”教主大人尴尬地摸摸鼻子:“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好歹也是我的地盘。”
“那我滚。”殷承煜一拍桌子,白年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他眼前,温言劝道:“唐七的毒不好相与,偏偏巫伤命也不知死哪里去了,待我找到他,替你彻底解了毒再商量行吗?”
若是有外人在场,肯定会被眼前这一幕惊掉了眼珠子。
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白衣教教主居然做小伏低,细声细气地哄别人,实在太过惊悚。
但显然殷承煜并不吃他这一套,他抚上胸口中毒之处,气血行动时那儿还是闷痛,皮肉里的黑色没有消下去。
只怪当时太过大意了。
殷承煜重新坐下来,面无表情地把扶到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拍掉。
“再等些时日,我已经派人去各处寻找,教中第一等的召集令,知道见了肯定要来的。”
殷承煜两指轻轻敲击黄梨木的书桌,心中十分烦躁。
说好听的,他是被白年好生照看起来养伤了,说难听了,他就是被软禁了。
殷承煜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你娘的好心。”
可自己完好无损时尚不是此人对手,中毒后更别想了。
殷承煜憋了一肚子气,每每要发作都被白年装傻充愣地绕过去,像打在棉花上不能受力,气得直要吐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殷承煜心里再怎么诋毁他,明面上还真不能给他没脸。
且不说两人一同长大学艺的情谊,后来虽有龃龉自己反出白衣教,但单看白年为他忙里忙外解毒,自己也不能跟他轻易翻脸。
尽管殷承煜心里明镜儿似的,他这位师兄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对自己这样好还不知打得什么算盘。
“师弟,若不喜欢这间屋子,我们再另外找一处如何?”白年负手,四处打量一遍,挑剔地皱眉。
殷承煜懒懒地打个呵欠,道:“还好。”
白年道:“这甘肃地界实在贫瘠,居然都没有像样的宅邸,只好把此地巡抚的后宅借来使使,算得上干净。”
殷承煜此时只觉得哪怕是马棚,没有白年在眼前晃悠就比天宫还要舒服,于是也懒得再搭话,任凭他转来转去把屋中摆设批了个一无是处。
“若还有不满,尽管说。”
白衣教此次卷土重来,每过一处,都要找一个顶舒服的地方安置殷承煜等人,教中人多有微词,但谁敢在教主面前多说半个字?
殷承煜冷眼旁观,那些长老使者的都厌恶自己叛教,一门心思要除去自己,可碍于白年都不敢轻举妄动,敢怒不敢言的没种劲儿成了殷承煜养伤期间枯燥生活的唯一乐趣。
白年终于意识到殷承煜趴在桌上浅浅睡了,才轻叹一声,把狐腋裘盖到他身上。
动作有十分的温柔亲昵,在他下巴边掖一掖时,指头仿佛无意地扫过他的唇角,白年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柔情。
可不等这柔情多待一会儿,殷承煜眼珠一动,倏地睁开眼道:“我的人呢?”
白年略显狼狈地侧过头,但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脸色蓦地铁青。
“你的人?”
殷承煜知他最烦提这个,可偏偏就去触他逆鳞:“我现在处处都满意,只是少了美人暖床,好生寂寞。”
白年眼睛微微眯起,轻轻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那破功夫采阳避阴,损人不利己,最是阴损不过,你怎么还练?”
殷承煜半撑起上半身,狐裘从下巴滑到胸口,一张阴柔的面孔在漆黑的发丝间只露出半边。
两人距离不过三指,鼻息可闻。
殷承煜撩起一缕发丝,用发梢轻轻扫了扫白年的脸颊。
白年只觉一点骚扰如清风拂过,神色一变再变,瞳孔微微收缩,身上煞气骤起,瞪着笑的云淡风轻的殷承煜,活生生要吃了他。
“师兄若给我暖床,师弟我就不用练那功夫了。”
“你……”白年呼吸忽然粗重起来,他一把抓住殷承煜的手腕,另一手撑到床边,整个人就压到了他的身上。
“要我暖床?”他像一头危险的野兽,遇到最美味的食物,只要张口就能生吞下去。
“有了堂堂白教主暖床……”殷承煜把两人的头发缠绕到指端,讽刺道:“还有谁敢欺负我?那我何必再去练那邪门歪道的功夫?”
白年几乎要抓断他的手腕,眼中隐隐的情欲一瞬间烧成了怒火,他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道:“再说一遍。”
殷承煜冷冷一笑:“早些上了你的床,那我还用得着受这鸟气!”
白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殷承煜每个字都似一记重锤砸到他的脸上。
他手一甩,把殷承煜丢回床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殷承煜长舒一口气,拉高衣袖看到白皙的手腕上被捏出铁青的一圈,不由地咒骂一句:“真他娘的禽兽。”
其实他说刚才那些,也是真真假假。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殷承煜不愿多提,与白年之间恩怨也纠葛太多,说不清道不明,谁欠谁更多。
只是白年这个人,少招惹为妙。他对自己一直存有异样的心思,当初闹翻的原因也有这个缘故,殷承煜一直只爱征服而不是被征服,白年太过霸道,兼之相貌不够秀美腰身不够纤瘦,不符他的口味,因此一直敬而远之。
他倒是真的想念谷中养的人了。
一开始他是为了练功才豢养他们,可相处日久,殷承煜也就多生了几分情意在里面。
少年柔韧的身体与干净的气息,都令他喜欢。
不仅是泄欲,更是排遣。
也不知那些孩子们还好不好。
白年只说另外找了地方都安置好了,可他口风甚紧,到底不肯透露人被关在哪里。
一直跟随自己的荆衣倒是在身边,但也被白年看得紧,一天也见不到几次,连摸摸小手的空子都偷不得,实在可恶!
殷承煜难得饥渴,咂摸着嘴唇把谷中人的味道挨个回味了一遍,尤其是新得的林之卿,更是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奸淫了个遍,光想着他两条修长光滑的大腿紧紧缠在自己腰上被撞得呻吟不断的样子,殷承煜就浑身发热。
可惜还没玩够,就被白年给弄死了。
殷承煜醒来后,林之卿趁乱出逃的消息也被荆衣告知了,直气得他又要晕过去,发誓要把他捉回来玩到死。
只是没等发完誓,白年已经似笑非笑地说:“受我那一掌,只怕早就去西天见了佛祖,你还要怎么玩?”
殷承煜道:“那小子不是短命相,有胆子跑,那就得有胆子面对被我捉到的刑罚。”
白年笑而不语,使个眼色让荆衣退下,端一碗药喂他。
“不过是个不听话的,死就死了,你何必放在心上。”
殷承煜如临大敌地看着粘稠的汤药:“也是我费了许多心思才弄到的人,哼,怎能轻易放了。”
白年道:“那我派人去找他,死了就挖出来给你鞭尸出气,活着就给你处置如何?”
殷承煜一笑:“活的话……再好不过,有劳。”
谁知他的那句话又惹恼了白年,让白年对他彻底下了禁色令,还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让在温柔乡里滚惯了的殷承煜备受折磨,床上冷冷清清的日子好生不习惯。
白年一脸阴沉地走出来,下属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捋老虎毛。
也赶巧了有个没轻重的冲进来禀告:“有个自称天都道人的牛鼻子擅闯本地分坛,救走了大刀门唯一的活口。”
那唯一的活口正是大刀门掌门人剧虎的幼子剧时飞。白衣教拿他们家开刀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剧虎之前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乃白衣教座下一条走狗,八年前追随白年征讨江北,横扫甘肃后就以此为据设置分坛。
说来可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义之派大刀门前身竟是邪教分支。
白年休生养息数年,这期间白衣教一蹶不振,但各处眼线并未撤离。剧虎当真蠢得可以,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把分坛中撤换上自己的心腹,改头换面成了个行侠仗义的正人君子。
白年怎会容忍这种人?于是大刀门全体上下就成了他祭刀的贡品。
白衣教不出手便罢,出手就是惨绝人寰,满城风雨。
江湖上人人都道白衣教残暴无道,其实他也不过是清理门户而已。
“谁能比谁更干净几分?”白年不喜穿白衣,虽然是教主,却常年穿黑着青。
留下剧时飞一条命本非他意,长老们坚持要抓这孩子回总坛杀一儆百,白年看那孩子生性懦弱,也才十几岁不成大器,也就留了一手,命人看押起来,只等送回去,未曾想还有人多管闲事来救人。
“胆子不小。”白年匆匆赶到柴房,只见几名教众喉头中剑,均是一招致命,锁人的铁链被齐刷刷切断,非利刃辅以高深功力不能为之。
那人更是大大咧咧在墙上用炭黑写了几个大字。
“我本天都客,偶扫人间尘。”
白年脑海中把江湖上排的上号的高手挨个想了一遍,暂时摸不到头绪,一怒之下把负责看管的人都打了个半死,把防卫设置亲自查了一遍,才略微消气。
来者不善,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一则是白年疏漏,一则也是他自恃艺高,留下挑衅的言语更引起了白年的注意。
未出世的高手?
他还真是对那帮半截身子进了坟的老头子们没了兴趣呢。
灭门
从蜀中沿长江,一路行船便可到江南鱼米之乡,一只渔船正趁着茫茫细雨,轻轻巧巧地飘过玉带一般缠绕在高耸入云的峰峦之间的江水,青峰碧水,船家收起浆,操着一口浓重的川蜀口音,探进船篷喝到:“小兄弟,你躲啥子哟。”
黑黝黝的乌篷下,一个年轻人头顶青竹斗笠,老老实实地蹲在舱底,只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瞳仁。
听到船家喊话,他才扒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看样子已经到了三峡,哪怕师尊快马加鞭也是赶不上自己的。
青年心底有些愧疚,不过再一想其他,这愧疚就被压在最深处了。
船家在船头烧了小火炉,坐一口砂锅,把刚从江里捞出来的草鱼炖上,不一会儿就冒了香气,勾得林之卿肚子里馋虫直叫,忙不迭地从舱底爬出来端个小碗大快朵颐。
船家人甚是热情,把大块鱼肉夹到他碗中。江水清且深,连最普通的草鱼也似得了天地的灵气,毫无腥腻,肉质滑嫩无比。
船上人家煮鱼从不多放调料,只用盐巴调味,让鱼肉的鲜美原汁原味地呈现,把林之卿香的舌头都要吞进去。
“你这娃子,没人跟你抢,慢些慢些。”
船家对有人如此赏识他的手艺也十分得意,两人把一整尾鱼吃了个干净,碗筷都在江水中清洗过后,林之卿才开始盘算起以后该如何。
他违抗了师尊的命令,只留书一封,恳求师尊能帮忙照看沈夫人,自己有急事,不得不下山一次。
把从小到大攒下的一点细软与衣物包了个小包裹,偷偷穿了秦之平的衣服就溜下山。
正好在江边遇到一个要往江南看出嫁闺女的船家,给了几个银钱就搭上顺风船,一路南下。
他是打算先去无锡,瞧一瞧卓琅家中情况。
他虽然猜测沈夫人的就是卓夫人,可她一直不愿明说,自己只好前去亲自查看,是否还有卓琅的小姨在。
当初卓家人放话说卓琅救父而死,可自己前不久才见到了活生生的卓琅,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如今……林之卿百般思量,决定还是先去无锡,然后过江前往白衣教盘踞的黄河一带。
如果好运,也许能遇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替自己看看鬼压床的怪病。
打定了主意,林之卿与船家处了几日,中间靠岸几次,买了几套粗布衣裳,等到了无锡,他便假扮成个村野汉子,到城中打听卓家消息。
卓家镖局做得甚大,无锡家喻户晓,林之卿混在一群老农中没多久就听到了消息。
卓家家主卓冲有一妻三妾,膝下四子,除长子卓琅夭折,其余三人均是庶子。
墙角,喝得醉醺醺的一个老农把林之卿拽到一旁,掩住嘴巴,可声音却丝毫不见低地道:“其实啊,他们家那点破事,现在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呢?嗝~”
林之卿一听,连忙做虚心求教状。
“嘿嘿,要说十几年前,无锡城最大的镖局哪里轮得到桌家,那得是从京城搬来的沈家。”
沈……沈夫人?林之卿眼前一亮。
“沈家是京城大户,祖上落叶归根才回来,沈卓两家交好,就给家里的少爷小姐订了亲。啧啧,当年那场喜事办的,黄金铺路珍珠撒钱,你问问这城里的老人,谁没去蹭个喜酒吃个流水席?老子这一辈子就没在吃过那么好的席面……”
“那沈小姐……不,卓夫人还健在吗?”
“我怎地知道?”老农醉的双眼红肿,不耐烦地摆摆手:“行啦行啦,晒太阳,你去一边。”把林之卿推搡到一旁,自己靠了个舒坦的地方就呼呼睡起来。
林之卿左右寻思,心想要不要直接去卓家问一问。
林之卿找了间客栈梳洗一番,收拾齐整,备了一份礼物,才到卓府求见。
怎料门口家丁并不通传:“这位少侠,老爷身体不适,已经许久不见客人,您有事可以留信,请回吧。”
林之卿恭敬地一揖:“在下受故人之托,有要事要求见你家夫人,若有不便,只传个话就好。”
家丁一听夫人二字,都摆手道:“少侠,我家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别说外人,连家中人都不愿多见,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之卿见他油盐不进,便扯扯他的袖子,与他一旁说话:“小兄弟,你且行个方便,我只见夫人一面,实在是有要事。”说着,从袖子里悄悄递过去一锭碎银。
那家丁接了,暗暗掂了掂分量,叹口气低声道:“我也不是故意为难少侠,夫人她真的许久不曾露面了,家中从不当她是一个活人。”
“那……夫人可有什么姐妹不成?”林之卿又问道。
“姐妹?”家丁露出一丝疑惑,然后悟道:“你是说跟着夫人的陪嫁大丫头?”
“嗯……大概是吧。”林之卿犹豫道。
家丁看着林之卿的眼神古怪起来:“少侠,您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来打探我家内宅之事?”
林之卿大窘,他心念急转,支支吾吾编出个由头:“实不瞒兄弟说,我就是你家夫人的陪嫁丫头的远房外甥,家里人最近才得了她的消息,说是在这里,都不放心她,就让我来瞧一瞧。”
家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从京城来的?可听口音不是很像。”
林之卿忙道:“我家上一代才迁到蜀中,我小时候在京城呆过。”
家丁道:“这么些年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来着,既然你找来了,我看少侠您也是个痛快人,不妨对您直说,我家夫人不受宠这件事,明面上大家都不肯讲,实际上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再加上大少爷夭折,她就一直被冷落着,只有一个陪嫁丫头伺候着,就在不久前,府中传言夫人得了天花,为了避嫌就迁出府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说不上。”
其余人见家丁与林之卿嘀咕久了,也有来喊他回去的。
家丁便匆忙道:“总之也不会远了,您再打听打听?小的有事先走了。”
林之卿皱眉谢过,提着来时带的礼物,一路思索一路回客栈。
听来的消息自然是真假难辨,可卓夫人被冷落这一点是定了的。那沈夫人,难不成就是卓夫人?那“小姨”人在何处?
若沈夫人是陪嫁丫头,那真正的卓夫人……
林之卿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心里有隐隐不祥的预感。
此时天色已黑,他回客栈决定歇息一夜再去打探消息。
月至中天。
林之卿近来受梦靥困扰,睡眠极浅。
街上打更人经过后,一片寂静。
他的房间正好有一扇窗直冲大街,外面动静都听得分明。更声过后,竟有一匹快马疾驰而过。
要知入夜后城中宵禁,百姓不得随意出入,有马能随意来往,那定是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
林之卿惊醒,便起身开了一扇窗往外看。
夜色茫茫,那匹马早已绝尘而去。
林之卿重新躺回去,睁着眼瞪了一夜,第二天天未明便起床去楼下。
才刚到饭堂,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他好奇地凑过去一听,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筷子都掉到地上。
卓家镖局一夜被灭满门,人头都被砍下来拴在大门口,尸体都堆在院子里烧了个干净,惨不忍睹。
“惨啊……不知造了哪门子孽哟,好端端的就这么没了,四十六口人,连烧火的小厮都没放过。”
客栈老板拨着算盘唏嘘道:“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越是大户水越深,保不齐哪里把人得罪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卓家可一直乐善好施,不明不白这样没了,着实可惜。”
“呔,话不能乱说,万一他们真是大奸大恶之徒,你要不要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再吞下去?”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之卿如坐针毡,不等一碗粥喝完,便起身往卓府赶。
卓家是城中大户,被灭门此等大事早已惊动了官府,官府一听到消息便派了人手把卓家附近围得水泄不通,周围有许多百姓围着看热闹。
林之卿好容易才挤进去一探究竟。
还未靠近,已是一股浓浓的夹杂着焦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之卿伸头一看,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全身血液都冷凝了。
四十六颗人头,个个死不瞑目,满是血污的长发拧在一起,一个一个连着,像糖葫芦一样挂在大门两侧,未流干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地积成一滩,都已经成了黑红色。
大门洞开,能看得出里面小山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冒着烟的,发出刺鼻的恶臭。
宛如人间地狱。
擦肩
看清那堆小山是何物后,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呕吐声。
林之卿瞪着那堆焦臭的尸骸,强忍下胃里要翻滚出来的粥,缓缓蹲下身,掩面。
如果没有看错,大门左边倒数第二个人头就是昨天收了自己银子,与自己搭话的家丁。
家丁看起来跟自己一般大,就落得个死无全尸,双目圆睁,脸上被血污糊得看不清表情,极度狰狞恐惧。
林之卿年少时也曾目睹血腥如炼狱的场面,可武林中人厮杀,很少涉及无辜,像这样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被人像杀鸡屠狗一般杀戮,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林之卿失魂落魄地蹲在卓家附近的一块石板上,心中苦涩万分。
定是那白衣教所为。
那日听秦之平所言,白衣教屠戮了黄河大刀门,也是如今天这般把人头栓到门前示众,一个活口未留。
他再也想不出,还会有谁如此凶残,置人命如粪土。
只是可怜卓琅,即不受家中宠爱,母亲也不见踪影,如今全家都遭杀害,自己却与仇人纠缠不清。
命途多舛,时运不济。
真不知他上一世是做了多少业障才换来今生的灾难。
林之卿唏嘘感叹许久,浑然不觉眼前人群散去,只留下重重兵士把守,直到他们赶人了,才回过神来,回客栈把没有送出去的礼品摆在桌上,薄酒祭奠了祭奠。
心里却是酌定了要找到卓琅告知真相,再伺机铲除白衣教的主意。
北上换船骑马之后,林之卿甚是不习惯,偶有一次行侠仗义,倒是结识了四个老江湖,自称鸡鸣狗盗之徒,为人甚是讲义气。
林之卿性子直爽,与他们一见如故,问清他们是要去京城做一桩大买卖后,便一路结伴同行。
这一路奔波匆忙,见识了一番生死离合,林之卿一夜之间成熟坚忍许多,与这四个人结交后,还学了一些不怎么入流的诀窍,自觉收获颇大。
林之卿心知自己与白衣教相比是以卵击石,倒是也不着急,多方打听白衣教的消息。鸡鸣狗盗四人消息灵通,帮了他不少忙。
林之卿心里闷闷不乐,也叫他们看了出来,三两句把他的话套了个干净,都连连感叹卓家之事。此时江湖上多半人都指责白衣教太过残暴,接连犯下人命大案,不容于天地间。
但白衣教一向不屑于与正道接触,正道人的指责对他们来说狗屁不是,仍是土皇帝做得逍遥快活,把甘肃整得跟铁桶一般,大有要对峙到底的意思。
饶是鸡鸣狗盗动了所有人脉,也拿他们没辙,只打听出些个最寻常的消息,几个人很是失望。
林之卿反过来安慰他们,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甘肃亲自看一看也就清楚了。”
四人佩服他有胆色,又把各自看家的本事都教给他,不日到了京城,几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林之卿继续往西北赶,沿途已经是白衣教势力范围,对南方人查得甚严。
即便是跟鸡鸣狗盗学了一点点北方官话,他仍是不敢轻易开口,只好装成哑巴,靠着随机应变才糊弄到了兰州。
时近五月,关内已经是青草蔓蔓的夏初时节,关外却还是风沙漫天古道瘦马。
林之卿身上盘缠不多,只牵着临别时四人送的一匹老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饶是师尊在眼前恐怕也看不出这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就是林之卿。
进了兰州城,林之卿不敢再住宿,只能在客栈打尖,睡在废弃的城隍庙中。
兰州城实际上已经是在白衣教的控制之中,甘肃巡抚被白年制服,变成个傀儡官儿,对白衣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气焰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城中百姓畏惧他们,有门路的听到风声前就早早地投奔了外地亲戚,没有门路的苦守在老家,虽然无性命之忧,可原本还算繁华的一座城,已经死寂一样,日夜有白衣教众把守,无人敢轻易出入。
林之卿使出要把无缝的鸡蛋也要叮出缝儿的劲头,削尖了脑袋也要混进巡抚府邸中。
可恨重兵把守,林之卿轻功也不行,连夜要翻墙进入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林之卿苦思不得,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在附近溜达。
他穿的破旧,竟有人把他当成了乞丐,往他常坐的墙角丢几枚铜钱。
林之卿哭笑不得,把铜钱小心拾起来收在怀里。
若是放到从前,他肯定是对这施舍嗤之以鼻,乃至于要揍人家一顿。
可经历过这么多,再由鸡鸣狗盗一点拨,才顿悟,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的可怜吗?何况他当真是手头紧。
这样一来,倒是让林之卿灵光一闪,索性假扮成个乞丐,厮混到了乞丐窝里。
这日,兰州难得下雨,加上尘土飞扬,雨水不多时就化作了泥巴汤子,把整个城都弄得脏兮兮。
林之卿肚饿,外出觅食,看到街边一个小面馆正煮着热腾腾的牛肉面,不由地食指大动。
林之卿在人家铺子前面徘徊不走,把老板惹恼了,骂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别在这碍事!”
林之卿脸皮已经厚得很,他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手里雪白的面条拉成细长的一缕,下到汤锅里一滚就捞出来,浇上香喷喷的牛肉老汤,上头再堆一些切得极薄的烧牛肉和香菜,香味能勾得人口水都留下来。
老板拿着擀面杖把林之卿哄到一边,林之卿也不过来讨人嫌,蹲在一旁看他盛面,闻着香气仿佛就能吃饱一样。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林之卿就淋成了落汤鸡,在雨中形容狼狈。
老板偶尔抬头一看,见那个乞丐也不找地方避雨,还是可怜巴巴地往自己这里瞧,心里也就动了恻隐之心,用面杖敲敲面板,道:“你过来。”
林之卿赶忙跳起来,但是到了屋檐下,低头一看身上泥水,又不敢进去污了他的店面,于是只站在屋檐下。
老板倒是觉得这个乞丐挺通情理,筷子一捞,把才下好的面盛在一只海碗中,加上老汤,端过去给林之卿:“吃吧。”
林之卿连连局够表示道谢,接过碗筷站在那儿就稀里哗啦地喝起面条。
他吃得极香,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老板看他吃的开心,又多给他添了一勺汤。
林之卿把汤都喝完,舔了舔碗边上的汁水,打着嗝把碗筷送回去。
老板一直没见他说话,于是奇怪问道:“你是哑巴?”
林之卿肃然,指着嘴巴摇头。
老板轻叹:“大家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难处。”
林之卿揉揉肚子,看到外面雨正大,也不好出去,就脱了鞋子坐在屋檐下避雨。
饱了就容易犯困,林之卿抱着腿,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他是被一阵杂乱给吵醒的。
面馆对面是一家酒楼,门脸十分精致。林之卿来了这些天,也知道了这座酒楼是兰州城数一数二的四方楼,只款待达官贵人。
据说白衣教主时常光顾,因此林之卿也经常在这一带徘徊。
这杂乱,正是白衣教主到来所致。
林之卿狂喜,却不动声色,仍是烂泥瘫在原地。
虽是下雨,但仍无碍白衣教主的兴致。
十几名白衣教众雁阵于前,把四方楼都围了起来。先后来了两乘步辇,四个壮汉抬着,朴实不见奢华,上面坐着两个人,两人均是青衣。
林之卿一见,瞳仁忍不住一缩。
来了。
来人正是殷承煜与白年。
殷承煜养伤养的烦闷,执意要外出走走。白年不乐意,可执拗不过殷承煜,只好各退一步,两人一同出游。
不想挑了个下雨的日子,殷承煜更加不高兴,白年为哄他,便安排到四方楼享受美食。
其实殷承煜更希望能找个不仅能有美食还有美人的地方,可白年怎会同意?两人各怀鬼胎,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殷承煜坐在二楼,窗户大开,飞檐下系着的铜铃在风雨中叮当脆响,倒有情趣。
“我不喜欢西北。”殷承煜看着窗外即便是雨天也有些蒙蒙的天空。
“西北天高云淡,有它的好处,江南矫揉造作,哪里比得上西北爽朗粗犷。”白年把陈年高粱酒斟在两人面前的瓷碗中。
“西北的酒,也得是大碗喝,大块吃肉。”
桌上是新烤的全羊,各色野味或红烧或烧烤,油亮诱人。
白衣教源自西域,西北风俗其实并不陌生。可殷承煜天生就厌恶那儿,想方设法要走,让白年十分不快。
“不吃了。”殷承煜垂眼,把那碗散发着呛人香气的酒往一边推了推,一低头,就看到对面一家小面馆。
老板还在抻拉面条,但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面馆外的角落,一个乞丐光着脚,两腿伸在屋檐下面,借着雨水洗脚。
那人的身形……还真像……
殷承煜闭着眼也能把林之卿画出来,一颦一笑,被干的时候躯体扭曲到何种程度,柔韧的腰肢与修长的大腿如何被这样那样弯曲,历历在目。
殷承煜盯着那个肮脏的乞丐出了神,让一旁的白年也好奇往外看一眼。
“看什么?”
殷承煜这眨眼:“饿了,吃饭。”
白年无语地看着满桌没动一筷的美食。
那个乞丐仿佛被殷承煜赤裸裸的眼神刺伤了,他把破草鞋在雨水中涮了涮,往脚上一套,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走进雨中。
隔着茫茫雨幕,林之卿没有抬头。
他感觉得到,殷承煜的眼睛仿佛是要剥光他的衣服一般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他还不想就这样被抓回去。
林之卿头也不回地,依旧是那样懒散漫步一样的步伐,经过四方楼下,往东边走去。
殷承煜有些留恋地又看了一眼乞丐的背影,舔了舔唇。
“哼。”
白年似是察觉到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把殷承煜弄的莫名其妙。
往事
殷承煜算得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被白年变相软禁,也只是表达了某种需求得不到满足,其余时候都非常受用。
良辰美景,好酒好肉,若再有美人那再好不过。
可惜白年那个不懂情趣的。
殷承煜百无聊赖地趴在贵妃塌上,眼睛在守在门口的教众身上扫过。
他生性爱美人,不仅养了一群美人,连使唤的仆从和暗卫,也都挑相貌端正,放一般人里属于上乘长相的那类。
白年却想的实际得多,对于他来说,除了某人,色相只是一副皮囊,好坏都不入他的眼。
至于白衣教主那更是歪瓜裂枣也有,偶有几个出挑的,也蠢笨不懂风情。
殷承煜失望地收回视线,今天换的这一班长的也倒尽胃口。
既然眼福不能饱,殷承煜便向白年要一套笔墨纸砚。
白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人雅好丹青,尤擅工笔花鸟,于是费了心思弄一套上好的端砚宣纸,配以四色颜料送来。
殷承煜眼前一亮,便镇日里写写画画消遣光阴。
白年兴致勃勃要赏画,不料殷承煜掩卷沉痛道:“此乃抑郁发愤而作,小弟实不愿师兄为小弟担心。”
白年一听,暗自忖度,是不是哪里惹殷承煜难过了,于是又挖空心思要讨他欢心,皆大欢喜。
后来有陆陆续续添了绢帛等物,殷承煜的画作也越来越多,闲暇时还亲自装裱成册,藏在枕边每日把玩。
白年即便公务再忙,也要每天抽出一个时辰陪殷承煜下棋。
在他枕边越堆越高的画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不能明要,那只好暗拿。
他命一个轻功极好的暗卫,趁他们两个外出散心时,潜入房中,偷了一本拿回去,原处另放一本封面一模一样的。
这正好是白年与殷承煜一同去四方楼,殷承煜对着一个乞丐的背影眼馋的那天。
可想而知,白年见了殷承煜的“抑郁发愤之作”后,感想如何。
当即迁怒于他人,竟命人把白天让殷承煜注目许久的乞丐抓回来仔细拷问。
兰州城甚大,想要找个乞丐并非易事,白衣教眼线遍布全城,当真是掘地三尺,才把在城隍庙乞丐窝里睡的香甜的林之卿抓到。
那天林之卿见了殷白二人,既激动又恐惧,确认自己没有被认出来后,才敢回城隍庙,把白天被雨水冲洗干净的烂泥污垢重新糊到脸上,又成了那个邋遢肮脏的乞丐。
白天那碗牛肉面很饱肚,林之卿推搡了几下睡在一起的几个老乞,把一些干草铺到没有积水的地上才睡下。
半夜雨声渐止,破旧的屋顶缝隙中依稀可见月光。
夜色宁静,然而并不平静。
林之卿又做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梦。
这一回梦中人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修长洁白的脖颈上是瘦削的下巴,再往上是总带着散漫笑意的唇角,然后便是弯弯翘起的眼角。
肌肤温热地贴上来,灵巧地钻入衣内,又痛又痒地触摸他,在全身游走。
热流从小腹升腾而起,渐渐烤的他承受不住,要去撕扯开衣衫来解一解酷热。
林之卿忍不住去抓领口,要扯开通一通气。
才一动,就被人抓了起来。
“谁!”
林之卿猛然睁开眼。
只见一张漠然的脸放大在眼前,
那人拿一支明晃晃的火把,在他脸上一照,回头:“是他不是?”
后头又有一个人凑上来,道:“我跟他过来的,就是这个。”
那人二话不说,点了林之卿的穴道,拿绳子又捆了两道,抗在肩上就走。
林之卿大急,要张口呼喊时才想起自己扮成哑巴,不能开口。
又急忙往两旁观望,才发现庙中其余乞丐都走了个精光,只余下四个白衣人。
林之卿心道:“糟糕,还是被发现了!”暗自悔恨不该掉以轻心被殷承煜抓个正着。
可此时也只能将计就计。
林之卿万幸自己方才没有反抗,乖乖被他们掳走,装出一副胆小怕事要吓晕过去的样子,在那人肩头瑟瑟发抖。
扛着他的白衣人嘀咕一句:“不知教主让咱们抓个乞丐做什么,这么臭。”他掩住鼻子,一面快走一面闷闷地道。
才说完,就被旁边人呵斥道:“废话这么多,想吃板子不成?
”
接来下他们都十分沉默,把林之卿的头蒙的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就把他送到一处静谧的地方。
林之卿心知大概是到了巡抚府邸,心中又怕又喜。
这么久费尽心思要混进的地方,居然就歪打正着地进来了。
然而他并不知情形如何,不免忐忑。
四人把他丢下,没有解开他的穴道和头罩。林之卿被捆得筋骨生疼,很是焦虑。
幸而没过许久,就有人前来,把他提走,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儿,周围逐渐湿冷,微微有水滴声。
后来行走也似在水中,声音带了回声,气味也是腐臭难闻。
林之卿心中一凛,难不成是水牢?
还未疑惑完,那人揭开他的头罩,黑洞洞,火折子一闪,林之卿被晃得眼睛一花。
他被强行按住跪在地上,一双黑靴子缓缓踱步到他身前。
“抬起头来。”
林之卿后背一僵,不是殷承煜,但好不到哪里去,是白年。
他咬牙一想,那晚差点被他掐死,但是月黑风高,他应该是没有看到自己的脸,便唯唯诺诺地抬起头。
兜头一桶冷水泼过来,继而又是几桶把林之卿泼了个精湿。
他特意抹在脸上的泥巴被水冲走了不少,剩下的都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显得可笑极了。
白年弯了弯嘴角,鄙薄地一笑,冲一个手下点点头。
那手下即三下五下把林之卿的破烂衣裳扒下来。
自从落入殷承煜手中被好生折磨过后,林之卿对肌肤裸露之事太过敏感,除了伤重昏迷时不得不被师兄弟照顾,其余时候半分肌肤不肯露在他人面前,换药沐浴等事都是自己躲在隐蔽处处理掉。
此刻光裸着跪在十几个人——尤其是白年的眼前,那段不堪的记忆泛上尘埃,林之卿牢牢抓住地上的砖缝,身上又冷,心里又凉,脸色惨白。
手下继续泼水,然后用粗麻布把他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把污泥都擦洗干净,露出他本来面目。
“还真有些眼熟。”白年凝视这个像剥完皮的羔羊的乞丐。
“你是谁?”
林之卿浅浅地咬着唇,半真半假地哆嗦着,畏畏缩缩往后躲。
“嗯?”
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几句嘶哑难听的声音,不断低摇头,简直要埋到地缝里。
“哦?是个哑巴,有意思。”
白年命人把他吊起来,眼神放肆地在他身上扫视,好像一把把小刀子剜得林之卿肉疼。
“打。”他抽过一旁的鞭子,甩了一甩,挽出一个漂亮的鞭花。
明明灭灭你火光映着他脸上长长的刀疤尤显狰狞,
鞭子的末梢堪堪擦过林之卿的脸颊,在他耳后留下一道血痕。
林之卿疼得一哆嗦,奈何身后就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再也退后不得。
白年把鞭子扔给旁人,翘着腿坐在一边,冷眼看林之卿身上皮开肉绽。
手下的做惯刑罚的,主子的意思是要让这人不成人形,那下手自是毫不客气。
所用鞭子上带有倒钩,入肉后一拽就可以拽下一层皮肉。
偏偏他用劲很巧,伤痛极,但不伤筋动骨,性命无忧,最适宜出气与恐吓。
林之卿呜呜哭着四处躲闪,鞭子缺如影随形往他身上招呼,细密地把他全身上下皮肉都给划烂了,剧痛之下他已经顾不得其他,缩着舌头哀嚎,丑态毕现。
白年一皱眉。
此番林之卿实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白年看了殷承煜所绘春宫图,气愤不已,说不上是吃味还是嫉妒,但又不能多逼迫殷承煜,一怒之下才命人把那个引得殷承煜连连注目的乞丐抓来要瞧一瞧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入他的眼睛。
谁知这个乞丐不仅肮脏怯懦,普普通通还是个哑巴,让白年大失所望,但也不知如何处理,只让人鞭打出气。
眼看林之卿双腿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身下的水中积了一小滩血肉,只靠手臂被缚才能勉强竖着。
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鞭痕一道接一道从手腕直到脚腕,好似给他身上套了无数个鲜红的圆环,可见手下人功力深厚。
这样欺负一个乞丐可实在称不上英雄,白年挥挥手,命他停下,把林之卿放下来。
此地是水牢,绳索才一解开,林之卿便脱力地倒在水中,伤口被污水一浸泡,疼得直蹦起来。
白年不喜这样的情景,无味地让人把他拖出来,又说了几句,便施施然离开了。
林之卿剧痛,在地上一阵阵抽搐。可那些教众对这样的情形是司空见惯的,随意地把他拖出水牢,扔在清水中洗干净血污,又上了一些伤药就锁在柴房里。
林之卿撑到他们上药,就已经到了极限,生生疼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推醒,送来一碗咸菜白饭并一些清水。
狗日的。
林之卿扒完饭菜后,只想骂娘。
即便是被殷承煜禁锢,他也从未受过如此待遇,这样的刑罚可谓是酷刑,只在戏码里才听说过,没想到今日也有亲身领受的一天。
林之卿一动,皮肉就抻得疼,若是等以后结疤,还不知要疼痒多久。
他问了问身上的药膏,气味刺鼻,很是劣质。
白年对他很是放心,身上没有锁,就关在一间四处漏风的柴房。
可惜此刻就算柴房洞开,他也爬不出去。
林之卿琢磨了半天白年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没有认出来,可为何要毒打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罢。
殷承煜当晚就发现自己的画被人动过,拿着那本赝品找白年兴师问罪。
白年似笑非笑地道:“你画的那叫什么东西?发愤抑郁?呵,你就想男人想成这样,画春宫还不够,连乞丐也要多看一眼?”
殷承煜一怔:“我乐意,你多管闲事作甚?”
白年抓起他的春宫册子,刷地展开:“师弟你真是好雅兴好画工,这上面你跟那些个野男人做的好快活,嗯?!”
殷承煜咧开嘴笑道:“师兄,若你肯雌伏,小弟我也愿意让你快活。”
“你他妈活这么大怎么变得这么贱!”
白年五指爆长,竟是把一本春宫给震成了碎片,纸片雪花一样撒到殷承煜身上。
殷承煜轻描淡写地把落到肩头的纸片掸了掸,冷冷道:“小弟自然是拜师兄所赐,一条邪路走到黑,再也回不来了。”
他扬起眉毛,声色俱厉道:“若不是你害我走火入魔从此不能继续随师父练功,我何苦要走旁门外道要从男人身上采阳气?”
“你受过五脏俱焚真气爆体之痛吗?”
“你以为我乐意放着香香软软的女人不睡非得跟硬邦邦的臭男人睡?老子还不想断子绝孙!”
“你敢拍着胸脯说没对我有非分之想!要不是你喝醉酒闯入我房中压着我,我何苦到今天,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我贱!”
殷承煜从未如此激动,每说一句就走近一步,他把白年逼到墙边,目眦尽裂,把白年逼得无话可说。
当年,的确是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趁醉要轻薄殷承煜导致他走火入魔,不得不另辟蹊径修习内功,只是这内功是纯阴之力,一旦运功便不能沾染女色,反倒要从龙阳上得进益。
他与殷承煜青梅竹马,自己从小就疼爱这个粉雕玉琢的师弟,可随着年龄长大,这份情谊也变了味道,白年惊恐地发现他似乎是喜欢上了师弟。
可殷承煜性子轻佻风流,小小年纪就把周遭的小姑娘惹了个遍,招惹了一身烂桃花,让白年相当绝望,以至于铸成大错。
后来当时的教主,他们的师父决定重回中原时突染重病,把教主之位传给白年,白年继位后居然想把殷承煜软禁起来,让他大是不满,干脆反出白衣教销声匿迹。
他苦苦寻找多年才找到殷承煜,只是,那时青葱可爱的少年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对不起。”白年难得露出疲倦悔恨的神色,靠着墙壁,轻轻闭上眼。
“现在说有什么用?”殷承煜冷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你。”
白年被这句话击得心神俱裂,胸口似重锤狠狠砸过,一口血气行差,便涌出嘴角。
“是……如果没有遇到你,你就不会恨我。”
“我以为,一定可以补偿回来,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白年温柔地说:“只要你愿意,皇帝也算不了什么,我可以给你要来。”
殷承煜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直看得白年心虚地扭过头,才开口道:“你省省吧。”
惩戒(久违的肉
殷承煜似被抽空了力气,扶着墙慢慢走回房间。
往事历历在目,本该忘怀的记忆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他无力地叹口气,漫无目的地前行,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那人是白年的贴身侍卫,一见是殷承煜,忙扶住他,退后一步欠身道:“殷少爷。”
“嗯。”殷承煜道:“这么急,赶着投胎?”
侍卫一踌躇,挑拣着字眼回到:“捉了个要犯,正要回禀教主如何发落。”
殷承煜点点头,正要走,却看到侍卫白衣衣角上染有大片血迹,于是叫住他问道:“已经打了?”
侍卫道:“是。”
“那带我去瞧瞧。”
侍卫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教主早有吩咐殷承煜之命不得违抗,只得另找人通传教主,自己亲自引着殷承煜去柴房。
未进门就闻到刺鼻的血腥与药膏气味。
殷承煜皱起眉,有些后悔一时兴起要来看一眼所谓的要犯。
他心里烦闷,本想找个人撒撒气,若这个要犯已经半死不活,那岂不是半点乐子都没有了?
但已经走到门口,再这样走了似乎也不合适,殷承煜掩住鼻子,推门进去。
入目是一具浑身赤裸,满布鞭痕的年轻男人的肉体。
他正在小憩,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侧卧着,脸埋在柴草堆中,身上无一块好皮肉,胡乱敷着浅黄色的药膏。
伤口太多,无法包扎,血口子中不断渗出鲜血与淡黄的液体,触目惊心。
那人偶尔浑身就抽搐几下,嘴中冒出几句梦呓,听不太清。
殷承煜:“咦?”
这人眼熟的很。
他小心地避开横陈在地的肢体,捏住下巴,把那人唯一还算完好的脸轻轻扳过来。
桃花瓣儿似的双眼瞪成杏仁,脱口叫道:“阿卿?!”
转过来的脸血色全无,唇也淡的与周遭肌肤融为一体。但双颊却艳如胭脂,浓密的睫毛根上满是水痕。
林之卿睡梦中犹喃喃自语,神色十分痛苦。
殷承煜唇角泛上邪佞的笑:“阿卿,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食指轻轻触摸上他发烧的额头,沿着轮廓边缘往下滑。
他的皮肤粗糙了许多,让殷承煜不满地抿起唇。
“哎,打成这样,不知还能不能用。”
林之卿昏迷不醒,任由殷承煜把他四肢摊开,将全身上下前后都翻检了一遍,一面可惜地摇头一面指尖把伤口中的血污挑出来。
林之卿高烧,连血液也像沸腾了,有点烫手。
殷承煜架起他的双腿,露出深藏在臀间的肛口。
这儿倒是没受鞭笞,干干净净得一如往常,紧紧皱缩成一小点,浅淡的褐色诱人采撷。
“啧,小的如此欠操。”殷承煜沾满鲜血的指头,直接闯入其中,指甲抠挖几下,把娇嫩的穴口也挖出血来。
林之卿察觉到痛意,不安地挣扎起来。
殷承煜转眼看到带自己来的那名侍卫还守在门口,也不好继续放肆,把指头抽出来,解开身上外袍,把林之卿包了起来。
“这人我要了。去弄些伤药送到我房里。”
侍卫为难道:“殷少爷,没有教主的吩咐您不能……”
殷承煜脸一沉:“你算什么东西,白年那边我自有交代。”
侍卫微一犹豫,忙找人去收拾了各种上好伤药送去。
殷承煜打横抱起林之卿,神色莫测地回到自己房中。
清洗掉残余的药膏与血污,涂上上好的金疮药,又捏着下巴喂了几粒活血化瘀的丹药,林之卿神态安详地躺在床上,胸口浅浅起伏。
殷承煜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掌,脸上竟有几分堪称温柔的微笑。
他把林之卿四肢舒展开来,扯下床帐撕成布条,把他手脚牢牢束缚在四角。
林之卿不会反抗,身上伤痕满布倒是平添了几分凌虐之美。
殷承煜解开自己的衣服,赤条条跨上床,把他整个覆在身下。
曾经光滑柔韧的肌肤如今抚摸起来是粗糙的,但肌体火热,像一团火焰在身下燃烧。
殷承煜把之前用来疗伤的金疮药挑一些在掌心,略搓了一下,便握住自己下腹半硬的东西,不急不忙地揉搓几下,那儿就以极快的速度勃起,成为一条庞然大物。
美味正在眼前,殷承煜反而并不急色,跪到林之卿双腿间,用龟头分开他的臀,“小得欠操”的菊穴在浑圆的顶端碰撞下不自觉地收缩。
殷承煜也不用指头触碰,只是用阴茎一点点研磨那处,铃口不时吐出些清液粘连在两地,扯出剪不断的银线。
林之卿臀上全是赤红鞭痕,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已经肿起,然而臀沟一线完好无损,肌肤白嫩,中间一点又是赤红,形色十分诱人。
殷承煜轻车熟路地挑逗他的后穴,没多久它们便老友相见开了门户,菊穴微微张开一点,若即若离地吸吮着顶端。
阳具只是戏它,头部钻入一些就离开,把身上带的药膏带进去一些,没多久,自阳筋之前已经全部进入。
穴口开合,含着圆如鸟卵的巨物,被弄得湿淋淋得,透明的粘液与乳白的药膏从里面流出来,鲜艳欲滴,美色诱人。
殷承煜双臂撑在林之卿腰侧,舌尖舔了舔受重创的乳头,把上面渗出来的黄色液体吞入口中。
又痛又痒,乳头颤颤巍巍地立起,上头因为鞭打造成的红肿更加明显,殷承煜轻柔地把它含在嘴里,把残余的血痕都舔吮干净。
乳头上沾了水光,淫靡至极。
另一枚也如法炮制后,殷承煜如游鱼一般,头颅轻摆,一直亲吻到林之卿的嘴唇,可身下却没有半点温柔,只借着阴茎上的一点点润滑,便势不可挡地插入。
许久不曾有外物进入的谷道十分紧致,殷承煜也被夹得生疼,可他却不愿后退半分,直到全根没入,才满头大汗地轻喘,身躯与林之卿完全契合,甚至也伸展开四肢,与他十指紧握,从上面看,宛如合体成一个人。
林之卿躯体滚烫,把殷承煜也烫的头脑眩晕。
浓重的血腥与苦涩的药草香味混杂在一起,似成了最好的催情香,与他紧紧相连的阴茎一刻比一刻更加粗壮紧绷,叫嚣着要在火热柔韧的穴道里一逞淫欲。
殷承煜与林之卿口舌相接,脸颊相贴,只耸动着腰臀,把身下巨物抽出插入,不急不缓,次次到极深。
身下人毫无反应,形似奸尸,给了殷承煜异样的刺激。
这个人他想怎么操就怎么操,想摆成什么样的姿势就摆成什么样的姿势。
想他死他就可以死,对待叛徒,殷承煜从来不会手软。
温热粘湿的液体浸透了殷承煜的耻毛,那是林之卿的血,味道实在太熟悉。
殷承煜低头埋在林之卿颈窝中,那人身上的气味扑鼻而来。
殷承煜曾经嫌弃他气味不佳,专门以汤药灌洗,成效斐然。林之卿不仅皮光柔滑,寸草不生,连气味也成了殷承煜爱的那种。
借着血液,殷承煜加重了力度,每动一下,都顶的林之卿往床头上撞。
他干脆托起林之卿的身体,在下面塞了一床棉被,半坐着操他。
大半体重都承受在林之卿腰臀上,后穴也被挤压成扁扁的一圈,殷承煜的阴茎被两面夹击,又爽又痛。
他不以为意,略微抬起林之卿的臀部,大力操干。
可怜林之卿昏迷不醒,头垂着,随着他的动作不住摇摆,有如风中残叶,加上遍体鳞伤,形容凄惨。
这却更激起了男人欺负他的欲望,掰着他的大腿,轻轻咬住滚动的喉结,下体抽出后插入到最深处。
林之卿总归还是个活人,身上的伤堪比烈火灼烧,殷承煜插入他体内也好似一根燃烧的棍子,烫的他肠子都要烧起来。
他微不可闻地呻吟,软趴趴地小小挣扎着。
殷承煜被这样的小动作弄得更兴起,反而更加恶劣地去挑弄他,专门挑腋下腰侧大腿内的伤处舔吻轻咬乃至扭捏,让林之卿在昏迷中也剧烈挣扎,肌肉不住痉挛,带给殷承煜死一样的快感。
殷承煜空出一只手,习惯性地往林之卿小腹摸。
才碰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他才记起这个人已经是废了。
殷承煜咧唇一笑,干脆也不去逗弄了,抽出阴茎,解开束缚双脚的布条,抬起他一条腿,细细观察被自己侵犯过的地方。
那儿已经被操软了,穴口被干出一条裂痕,血半干,与渗出的肠液混在一起。
殷承煜对在林之卿身上下的功夫还是满意的,虽然是强行进入,肠道仍是又软又酥,绵密而滚烫,插多了就流出粘滑的肠液,水虽然不太多,但刚刚好,多一分则太腻,少一分则太涩,实在极品。
所谓名器,大概就是如此?
殷承煜微微走神,身下一顿,林之卿竟然在昏迷中一阵抽搐,两腿忽然蹬向上方,自己被他狠狠吸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射了出来。
“……”
殷承煜有点丢脸地想:“许久不曾开荤,难免。”
可眼见身下男人蹙起的眉头,和脸上无辜的表情,心中犹不平,就着侧身,把微软的阳具重新插入。
这一回自是持久许多,殷承煜毫不顾忌林之卿伤势,只要自己享受,把林之卿翻来覆去奸淫了个彻底,最后完事时床单都被伤口迸出的血液染红了。
林之卿蜷缩着身体横在床中央,殷承煜颇为满足地从背后抱着他的腰,阳物扔在他体内歇息。
两人连接处白浊的精液一塌糊涂,殷承煜一面动,一面把泄出来的精液挑在指头上喂昏迷不醒的林之卿吃。
林之卿乖乖地被他撬开牙关,塞了满嘴的血腥白浊,无辜的脸上多了几分情色。
殷承煜插够了又在他脸上射了一次才肯罢休,捡起自己的衣服给他擦了擦,把药膏又涂了一些,便抱着滚烫的肉体累得睡过去。
门外衣袂轻响,睡梦中的殷承煜自然不会听到花园中太湖石碎裂的声音。
离开
好歹殷承煜还记得不能把人轻易弄死,不然就没得玩了,歇息过来便唤人去叫大夫。
白年道殷承煜是贵客不可慢待,是以教中人心里对他不喜,但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一切都顺他的意思。
然而这回服侍殷承煜起居的小厮却没有如往常听命,他只是弯腰恭敬道:“教主有命,您房中那人是要犯,死不足惜,大夫是不能请的。”
殷承煜一愣,白年的意思他怎会不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承煜探了探林之卿的额头,比昨晚还要滚烫,嘴唇血痕斑斑,不仅是咬出的齿痕,更是干裂出的一道道口子,加上身上伤势没有好生料理,还被操了整夜,已经是只有出气的份。
他握住脉,细短微弱,竟有濒死之态。
“去叫大夫!”
无来由地愤怒,殷承煜冲到小厮身前,拎起他的衣领:“快去!”
小厮不为所动,仍是恭敬道:“公子请息怒,小的恕不能从命。”
“信不信,你不去,我就杀了你。”殷承煜眯起眼,露出狠厉的神色,五指成爪,扼住小厮的喉咙,收紧。
小厮被他掐得双脚离地,双手不由地抱住他的手臂,困难地道:“就算杀了小的,也不能从命。”
殷承煜瞳孔一张,五指关节一响,那小厮颈部脊椎一声脆响,就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殷承煜把他的尸体踹到一边,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林之卿,用冷水给他擦净污渍,便把剩余的药膏全部敷在他身上,输了一口真气为他吊命。
“小混蛋,你现在可不能死,白年的掌你挨了都没事,还怕爷的宠幸不成?”
殷承煜理了理衣衫,要亲自去找白年。
才出门,就被眼前山石凌乱给惊了一下。
这小花园整治得颇有雅趣,那位巡抚喜爱附庸风雅,贪的银钱多半用来置办园林田产,连园中的假山也是千里迢迢送来的民脂民膏。
只见遍地石块,周遭花草也未能幸免,除了白年,谁还有这样的手笔。
殷承煜嗤鼻一笑,这是要做给谁看?
“姓白的!”殷承煜踏入白年的书房,方察觉下面跪了一片人,都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
白年负手背立,听到殷承煜进来,便转头道:“有事?”
殷承煜站定,扫了一眼众人,道:“让他们下去。”
白年颌首,一挥衣袖:“你们滚。”那些人都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师弟好销魂。”白年淡淡一笑,勾过脚边一个圆凳,坐上去,抬起眼皮瞅着殷承煜犹带春意的脸颊。
“大夫。”殷承煜不愿与他多言。
“哦?还没死?”白年作势摸了摸鼻子:“一个臭乞丐,也让师弟你如获至宝,你早说有需要,为兄自当亲自挑选干净漂亮的少年送你。”
“大夫。”殷承煜厌恶地撇过头,漏掉了白年脸上一丝阴鹜。
“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殷承煜嘲讽一笑:“这也算求?”他双眉一竖:“姓白的,你把老子当金丝雀养?告诉你,老子不玩了!反正是你欠我的,你救我一命就算偿还过,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从此爷走爷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白年幽幽一叹:“师弟,你太过多心……”他摇摇头:“且不论你身上有伤未愈,单你做下的那些事情……”他顿了顿:“万夫所指,你那儿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哪里还是你的立足之地,嗯?”
“要你管。”殷承煜道:“我今日就要走,就凭你,想拦我也不那么容易!”
“且慢!”白年一拍桌子:“你的那些人,可都在我手上。”
殷承煜回头,轻蔑一笑:“男人有的是,我去哪里找不到。你既然喜欢,就算我送你的回礼。留着慢慢享用吧。”
白年握紧桌角,闭眼一哼。
殷承煜又回了自己屋里,用床单把林之卿包好,横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说来奇怪,平日里自己多走一步都要横加阻拦,今日他们都学木桩子目不斜视,殷承煜毫发无伤地带林之卿出了巡抚府。
“教主……他已经走了。”
一个教众小心翼翼地回到,白年的手还扶在桌角。
“嗯。”
“教主,是不是要属下派人跟着他们?”
白年松开手,桌角上的一块木头直接捏了下来,他把那块木头在指掌中转来转去:“找几个机灵的去。”
“是。”
想来白年既然放自己走,也不会再无耻到在前面多放陷阱,殷承煜放心地在城中找了一家医馆,把林之卿送了过去。
他身上衣饰价值不菲,不富即贵,大夫虽然对受伤的年轻人多有疑虑,但不敢怠慢,自当给林之卿仔细医治。
殷承煜把一块玉佩当了些银两,购置了衣物,支付过药费后带着林之卿去了客栈。
林之卿虽然伤得严重,但年轻底子甚好,伤口清理过后再煎药送服,静养过便无大碍。
殷承煜看着床上的活死人有些犯愁。
他本该是借题发挥自己脱身的,不想心软还是带了这个叛徒出来。
如今他身上盘缠不多,只靠变卖自然行不通,还是要从长计议。
每天上药之后,他便托付客栈中人照看他,自己消失几个时辰,天黑之前才又出现。
跟着他的暗卫竟然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去跟白年报告时,白年也只说要他们继续看着,有难处先行解决。
没几天,林之卿伤势大好,在小二为他喂下一口热粥后,被呛醒过来。
才醒就嚷嚷要喝水,虚弱地喝下一碗茶后才有力气询问情形如何。
小二道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公子哥送他来客栈养伤,晚上才能回来。
林之卿一怔,长相俊美的……
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感瞬间包围了他,是他吗?
他连忙抓住小二仔细询问那名公子相貌,小二一一细说,还道那公子为他擦身换药,事事不许别人插手,对他甚是关心,可他越说林之卿越是心凉,与殷承煜一起三月有余,那人对人好起来,实在温柔和善,让人心存好感,可一旦翻脸,便是无情至极,更不用说自己还曾逃走,正是这人的眼中钉了。
看天色已经快天黑,林之卿不愿坐以待毙,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伤处结疤后抻得他关节都是锈的,一动皮肉生疼,在他尝试挪动双腿时,从后庭传来的熟悉的隐痛让他脸皮一白。
……那个禽兽!
林之卿重温了一遍要把殷承煜吞肉拆骨的誓言,让小二把衣服拿来,才穿好裤子就疼得满头汗,不得不趴在床上喘气。
病了许久,他身体很虚,可还是硬咬着牙穿上衣服,要了一根木棍做拐杖,执意要走。
才扶着楼梯挪到楼下,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拉长,一步步走近。
“阿卿,你怎地这般不听话,又要弃我而去吗?”
殷承煜依然是青金长衫,长发束起,笑得眉眼弯弯,一手轻扶门框,另一手提着一个纸包。
“麻烦店家熬一下送到房里。”他把纸包递给掌柜的,叮嘱道:“再弄些吃食。”殷承煜瞄了行动不便的林之卿一眼,似有深意地加了一句:“就要鸡汤吧。”
林之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地往后推一步,不想身后就是楼梯,竟是一个没站稳要坐到地上。
“哎,阿卿,你还是这样毛躁。”殷承煜一步上前,轻巧地揽住林之卿的腰,让他落到自己怀里。
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擦过林之卿的脸颊,在他额角一模。
林之卿被他掌心冷冷的温度激得一缩,却还是被他按住,试过了体温:“怪道醒了就想跑,原来已经退烧了。”
殷承煜这话说得听来柔情款款,但林之卿分明看到他是咬牙切齿的,一双眼恨不得要把自己钉死在此处,只要自己敢再跑,就要自己好看。
林之卿心一横,反正是死过的人了,还怕他不成,干脆做死人状让他拦腰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此时天色已暗,客栈中打尖住宿来往客人众多,见了这两个人的光景,没有不猜测碎语的。
殷承煜并不在意这些,神态自若地把怀中少年抱回去。
可林之卿可没他脸皮厚,被这么多人围观,还被一个男人像抱女人一样抱着走,实在是耻辱。
林之卿一向认为就算丢脸也不能丢在外人面前,这一回却是把脸丢到了姥姥家,回去的时候都是埋在殷承煜胸前,露出的耳朵尖通红通红的,煞是可爱。
殷承煜被他这样的反应取悦到,琢磨着要不要改在楼下吃饭,让他坐在腿上用嘴喂食,肯定别有风情。
调情
“放我下来。”等上了二楼无人时,林之卿使劲推他。
殷承煜不悦地说:“你以为爷喜欢扛你?比死猪还沉。”他一脚踹开门,就把他直接扔到了床上。
林之卿身上伤口被撞得生疼,他在床上艰难地翻滚一下,揪住被子牢牢抱住,等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又觉得这一举动不免女气,于是尴尬地露出半个脑袋。
殷承煜看他这样哭笑不得:“你躲什么,爷吃了你不成?”
林之卿心道:“之前更惨的时候你也吃过了,保不齐现在兽性大发又发疯。”坚决地往里躲。
殷承煜忙了一天,原本没有要上他的意思,可瞧他模样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作势把手放在腰带上,把玉扣拿开。
“阿卿,你这样欲拒还迎的样子,实在勾人的很,不如再跟爷亲热亲热?”
林之卿登时僵了,可他此时比残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还要以死明志吗?
殷承煜正要去掀他的被子,忽然门被叩响,小二在门外道:“两位公子,鸡汤成了,要先送进来吗?”
殷承煜停了手,道:“进来吧。”
小二送上一只砂锅,揭开后里面是黄澄澄满地金的鸡汤,香浓味美,又道:“汤药还要稍等才可以,是否现行沐浴?”
殷承煜看了一眼在被窝里装死的林之卿,点头笑道:“有劳,来个大些的桶吧。”
小二应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上来热气腾腾的一桶热水,随后送来几大桶开水与干净的毛巾,方才退下。
殷承煜笑吟吟地对林之卿道:“阿卿,洗一洗吧?”
林之卿怎么肯!他动也不动,稳如泰山。
殷承煜放下身段坐到床边好言相劝:“只是洗一洗,我保证先不动你如何?”
林之卿仍是不语。
殷承煜又道:“你受伤后吃喝拉撒哪样没经我手?再说……你也没有少在我面前露过身子,害羞什么?”
林之卿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掀被子,气的满脸通红吼道:“你个禽兽怎么不去死!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你!若是有一天你也落到我手上,我必定将你碎尸万段曝尸荒野!”
殷承煜还弯着的唇角缓缓展平,他忽地露齿一笑,一颗雪白尖利的牙齿便露了出来。
“这是你心里话?”殷承煜捶床大笑:“这才是你的本相吧!”
他扭住林之卿的下巴,抵住他的鼻梁,嘴唇与他只有三指距离。
“所以你才有胆子跑,就真不怕爷宰了你?”
林之卿硬邦邦回道:“与其被你捉住玩弄,求之不得!”
殷承煜目光一寒,真就掐住他的脖子。
林之卿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但求解脱的样子,殷承煜一瞬间真的后悔带这人出来找气受,不如干脆杀了一了百了的心思,可胸膛紧贴的肉体年轻柔韧,对于这具身体是如何美味的,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
这是由他一手调教的,引领尝试情欲的身体,每一寸每一毫都是自己喜欢的,就这样毁了,他还是惋惜的。
殷承煜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松开手掌,转而去扒林之卿身上的衣服。林之卿惊恐地反抗,可怎敌他怪力,好不容易才穿上的衣服撕拉下就成了碎片挂在身上。
林之卿以为他又要施暴,极力去掰他的手腕,最后竟脖子一伸张嘴咬到殷承煜的肩膀上,疼得殷承煜手劲一松,他便趁机滚到床下,往门外跑。
殷承煜怎会让他如意,林之卿只觉眼前一花,就被诡异出现的殷承煜拿住了双手,死死压在门上。
“小兔崽子,敢咬我?”
他扳起林之卿的一条大腿,往上一抬,让林之卿的关节咔嚓一声脆响,林之卿觉得腰侧都要断了一般,一条腿软软地搭在他的臂弯。
殷承煜挤到他的腿间,把剩下的布料也轻易撕开,把他无毛的下体袒露出来。
林之卿又疼又羞,被他把持着最羞耻的部位,两腿大张地站在那儿,身后只隔一层薄薄的门板就是人声喧闹的走廊。
他红着眼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禽兽,放开我!”
殷承煜歪着头,垂眸把他伤痕累累的肉体看了一眼,分明烧起了肉欲的火焰,但还是道:“我早说了,只是洗一洗,你这样是勾引爷要你?”
林之卿拼命压抑下问候他娘亲的冲动,哑声道:“你放开,我自己洗。”
“不,我给你洗。”殷承煜手掌抚摸上他的大腿,又疼又痒的触感让林之卿身上一抖,他咒骂道:“无耻!”
“嗯?”殷承煜慢条斯理地把他胯部挂着的一根布条拿开,手指有意无意地挑弄他软垂的性器,道:“你伤成这样,自己洗还不淹死了?还是爷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伤心死了。”
这番话又撒娇又嗲气,把林之卿恶心得半死,挖空心思找了几个最脏的字眼骂他。
殷承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微一用力,就把他抱起来,试了试木桶中的水温,才把他放进去。
林之卿才泡到水里就腿脚发软地往下出溜,水一瞬间没过了他的头颅,伸着双手在头顶胡乱抓着。
殷承煜不理他,把衣服脱下叠好了放在一旁,才把猛喝了几口水的林之卿抓起来。
林之卿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嗽,虽然水不深,但他腿部受创能站稳已经不易,在飘忽不定的水中更是失了稳重,呛了个半死。
他才趴在木桶边缘吐出腹中水,就听到身后水声乱响,一具温热的身体也迈进桶里,两个大男人把木桶挤得满满当当,热水都要漫出来。
“你,你干什么?”林之卿大吃一惊,可是他退无可退,被殷承煜轻而易举地困在一隅。
殷承煜张开腿,把林之卿夹在两腿中间,双臂便搭在木桶边沿,松松地环绕着他的身躯,就像把林之卿都嵌进了自己怀中一般亲密。
“这么紧张做什么?”他舒展身躯,轻轻伸了一个懒腰,重新环住林之卿:“又不是要干你。”
林之卿涨红脸,藏在水下的手指使劲掐住手心,似要挖出血来。
殷承煜拾起毛巾,浸透了热水然后便拉过林之卿的一只胳膊,手劲轻柔地擦拭起来。
他的皮外伤结疤后都是褐色的血痂,皮肉被拉扯得又疼又痒,十分不适,此时在热水中浸泡,又被殷承煜擦拭着,疼痒都舒缓了许多。
林之卿紧绷的躯体也不由地松弛下来,甚至在殷承煜把他翻个身,把背部也一一擦净的时候也只是抗议一下便安静下来。
林之卿从小便是派中大师兄,除了小时候与师叔们一同生活是被这样照顾过,其余时间都是他照顾师弟们,就算擦背也是大老爷们吆喝着搓搓就过了,何曾有过被人这样温柔地擦拭过。
殷承煜受惯了伺候,其实他本人也是极会哄人心的,不然那些少年如何肯乖乖跟着他?
那些手段只消使出一点点,就会让林之卿这个土包子溃不成军。
就算心中不愿意,可身体总是最诚实的。
何况是被殷承煜从头到脚都尝遍了的林之卿。
待水微冷,殷承煜又加了一舀热水,被他翻来覆去抚摸着的青年已经双眼朦胧,现出困意,没精打采地靠在他胸口。
殷承煜搂住他的腰,张开的大腿与他的双腿纠缠在一起,一眼望去煽情无比。
殷承煜禁欲久了,这些日子对着美食不能痛快享用,小兄弟大感委屈,此刻鱼肉在怀,就管束不了胯下那根巨物了,不过被林之卿浑圆的臀轻轻磨蹭几下就硬邦邦地竖起来,顶在他的屁股上。
林之卿自醒来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旦松弛下来就昏昏欲睡,连屁股后面一根凶器也顾不得,他逃出之后身体一直没有好透,连日奔波再加上后来的鞭笞强暴,实已耗尽他全部精力,昏迷多日的休养也没能补回来。
他不耐烦地往前蠕动一下,要远离戳的他不舒服的硬棍,殷承煜却不放手,反而死死按住林之卿,自己前后挪动着胯部在他的双臀上来回厮磨。
硬挺的阳具摩擦在他伤痕遍布的肌肤上,比光滑细腻时更多了一些粗糙与快意,殷承煜满意于这样的触感,长腿紧紧圈住林之卿的腿,就着在水里叠坐的姿势淫玩起了他的臀。
之前他们也在水中弄过一次,那儿极大,与桶中逼仄不同,可以大张大合,进出肆无忌惮。
而桶中不过方寸空间,两人肌肤紧贴,大幅挪动下动不可能,更别提要摆出什么姿势了。
但小有小的好处,热水环绕下,狭小的空间,两人每一寸都要在一起亲热,殷承煜腰力很好,一个大男人压着犹能摆动腰部,让身上的人前后滑动,自己那根时不时还能擦过他的股缝,戳到他的后穴与会阴,与那人的睾丸和性器接触,美不堪言。
可这样无异于望梅止渴,只能靠厮磨获取的快感太过有限,殷承煜怎能满足?
入垒
他忍不住松开腿,一手探下去,摸到林之卿的胯下之物。
自从这东西废了,他就没多大兴趣去摸,虽然被干到射尿算一种情趣,但也不知这么久不曾做过,那儿还会不会尿出来还未尝可知。
他灵巧地握住软绵绵的性器,在掌心揉玩一番,下面两指托着两丸,感受到里面沉甸甸的重量。
“呵,小东西,多久没射过了,积攒了这么多?”
殷承煜忍不住低声调侃一句,也不管林之卿是否听到了,把睾丸外的薄皮轻轻揪起一点,小丸子圆溜溜地露出本来形状。
水面清澄,托在掌心的睾丸与阳具倒不像成年男子的大小,跟青涩的少年一样可爱。
殷承煜合掌捂住他们,手心略微施加一些内力,掌心便火热起来,熨帖在上面,严丝合缝。
说来也怪,如此一弄,林之卿数月不曾勃起的性器居然开始泛红充血,有了要硬起来的意思。
林之卿半梦半醒见察觉到腿间异样,强睁开眼皮低头一看。
自己正以两腿大张的羞耻姿势坐在殷承煜大腿之间,自己的要害正把握在那人的手里,而且还是被捏着,稍有异动就会断子绝孙。
但……他不自在地合起腿。
似乎他那不中用的玩意,有感觉了?
殷承煜被怀中人的不安分压得小兄弟有点疼,他微皱着眉侧头看了一眼林之卿,林之卿正以一个很是可爱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下体。
殷承煜顺着他的视线,停在自己手掌上。
“开心?”
他冷不丁出声一问。
林之卿呆愣一下,居然还真的乖乖点了个头。
点完后发现不太对劲,可再摇头似乎不行,只能尴尬地僵直了身体。
殷承煜掌心内力鼓动,两手缓搓,那性器也随之充血热起,没多久,虽未恢复完好无损之时,却是已经蔚为可观地半硬着抬起头,头上的细缝也突破了外面的薄皮,羞答答地露出粉色。
“你……”林之卿脱口而出:“我操你……”还没等说完,就被一张湿热的唇压到了喉咙中,只剩一丝呜咽表示他的不满。
殷承煜托住他的后脑,舌尖把那人的齿列都扫过一遍,又纠缠着舌头缠绵过一番,才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舌头,退出来。
两人唇上粘连着细长的银丝,若即若离,情色无比。
林之卿脸上一红,张口又要骂,殷承煜如法炮制地再次亲他,这一回还恶劣地捏住了他的鼻子,自己大口吸气,让林之卿如溺水一样窒息,只能无助地攀附在他身上,企图从与自己相连的嘴中抢回一口救命的气体。
殷承煜低垂的睫毛扫过他的眼皮,自己婉转地换个角度,直到林之卿憋得脸都红透发紫了,才从自己嘴里渡过一口气。
林之卿失去理智,疯狂地抓住他,主动地缠上他的舌头,在他口中横冲直撞,牙齿撞得殷承煜都疼。
可殷承煜从不曾见这人主动,此刻开心得很,任由身上的人索取。
最后缓过劲来,他们还是抱在一处,口舌亲密地连在一处,不知厌倦地亲吻。
“滋味不错。”殷承煜模模糊糊道,把他的下唇也含在嘴里,吮吸着。
林之卿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待要退出,殷承煜不放他,就势把他压在桶沿,掀起眼帘,晶莹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也燃烧起来,把林之卿残余的理智也烧了精光,随之沉溺不知何方。
水桶中的水溅出大半,殷承煜稍稍离开他的唇,撩起一些温水洒在两人靠在一处的胸前。
胸口早就被口涎汗水弄得一塌糊涂,殷承煜着迷似的五指缓缓抚摸过那儿的每一寸肌肤,伤痕累累,更给人一种凌虐的美感,他把挺立的两颗朱果夹在指缝间把玩,
“爷可真想死你了……”他低低喘息着,亵玩少年湿淋淋的躯体,有些较深的伤口崩裂开渗出些血,他眼前一亮,贪婪地把它们都舔进嘴里。
“跟你的滋味一样甜。”殷承煜抬起林之卿两条大腿,猛地一用力,把两腿都架空到木桶边上,下面膝盖托住林之卿的臀,林之卿便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袒露出男人承欢的部位。
他无力地抬起胳膊,遮挡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些羞耻。
殷承煜笑道:“拿开手,看看爷是怎么操你的。”
林之卿浑身一颤,反而把脸捂得更紧。
殷承煜不为难他,把他的腿反折得更厉害些,紧绷的大腿根,光溜溜的性器微微抬头,颇有生气,下面的穴口正一下一下收缩着,仿佛有所期待。
殷承煜果断地伸指探入,把边缘的褶皱都一丝丝抹平,才借着温水的润滑,侵入穴内,把边缘浅褐的肉也撑得微鼓。
上次的爆烈似乎吓坏了那儿,一有异物进入,穴口就不要命地疯狂咬住它,恨不得要咬断。
殷承煜连忙退出半个指节,饶是如此他也觉得食指要被夹掉了,疼得很。
殷承煜清脆地一掌拍到他的屁股上:“夹得再紧,你也不是雏儿了,松一些。”
这话触到了林之卿的伤心处,他利索地抬手一扬,竟是也一巴掌赏给了殷承煜。
殷承煜张这么大从来都是打别人的份儿,哪有被揍,并且是直接打脸的情况,那张嫩嫩的脸皮立马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肿了一半边脸。
林之卿也懵了,这样轻易地就打了这个禽兽,太过意外,他只觉男人浑身冷得连身下的水都要冷凝,暴怒的前夕是宁静的,下一刻只怕……
他不禁哆嗦了一下,腰一软,掉进水里,两腿刚好卡在殷承煜的胳膊之间,半张的后穴与男人蓄势待发的性器恰恰相抵。
“你长胆子了?先是咬再是打,下一步是不是要拿刀直接刺我的心窝,嗯?”
每说一个字,男人火热的阳具就缓缓移动一分,把浑圆的龟头塞进小口里。
林之卿惊恐极了,被殷承煜拿着的双腿却动弹不得,他只能拼命推开向自己步步紧逼的殷承煜,但毫无用处,男人只是一俯身,他的腿就直接折向了肩膀,整个身体折叠起来,被男人架在肩膀上,手臂狠狠圈着自己的后背,下体也顺势完全侵入,以怀抱之姿上了他。
粗大的性器死死抵住最深处,根部的两丸也紧贴着穴口,阴毛在敏感的肉上来回摩擦,让林之卿又疼又痒,抱着殷承煜的腰使劲往上,这却合了男人的意,每当林之卿努力向上几下,下面镶着的硬物就会离体有些,殷承煜便使坏,在他将要逃脱之时按住他的肩膀,林之卿就惨叫一声坐回原地,而且比上一次进的更深,也带进去更多温水。
这样才玩了十几次,林之卿便累得气喘吁吁,仅有的力气也耗尽了,无力地伏在男人的肩上。
“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他认命一般,松松垮垮地歪着头,脸的左侧是他自己的小腿,右侧就是殷承煜的脖子。
殷承煜一面大动,一面还有闲情道:“因为你生来就是让爷操的,没操够怎么能跑呢?”
林之卿的后背弓着,肩上薄薄的两片蝴蝶骨煞是诱人。
他瘦的厉害,脊背上能看得清一节一节的椎骨,从上而下没入臀沟,臀沟的阴影下就是他的东西。
殷承煜十指灵巧如蜻蜓点水,在他脊背上温柔地戏弄,可下半身却好似猛兽,一下一下钉得林之卿痛苦地低声呻吟。
想也不用想,不久前被粗暴对待的地方又撕裂出血了。
殷承煜在水中款摆腰肢,顺利进出间,林之卿体内的水也不断进出。
他们胡闹了这么久,水早就温凉,可他在林之卿火热的身体中,水是凉的,肉壁却滚烫,实在惬意,内里一环一环箍住自己的媚肉,把水也含热了,仿佛自己也往外冒着热水,浇在男人龟头的缝隙上,勾得他恨不得直接把他肚子里射满自己的子孙液。
男人想到做的,果然搂住他的脖子,腰一挺,性器似活了一般在酥软的谷道中跳了一回,便射出来。
林之卿埋在他肩窝的头忽然抬起,看准了殷承煜因极度兴奋而凸起的青脉,狠狠地咬了下去。
这里是人的要害,殷承煜护体内力一弹,虽是有些许保护,但还是被林之卿得逞了,鲜血似泉涌地喷射出来。
殷承煜大骇,慌忙放开少年,忙不迭地捂住脖子,点了几处穴道,止住血流。
“贱人!”殷承煜站起身,大半个身体都被鲜血浸染,脸上也喷了许多,形容十分可怖,血甚至流到桶中,染红了水。
林之卿嘴上沾着血,被干得不成人样,可还是扬起唇角,轻声道:“我就是要捅你心窝!”
浅浅一笑,竟是好似地狱归来的罗刹,让殷承煜也双眸一缩。
殷承煜随意擦洗了下身上血渍,把林之卿晾在水里,迈出桶外,仔细包裹了颈部伤痕,披上外衣。
“你属狗的?”
林之卿冷笑道:“你不是连狗都不如吗?”
殷承煜无事人一样把浸在水里的少年抱起,也不顾水渍沾满长衫,把他温柔地放到床上,用大毛巾仔细擦干了,再拿出膏药替他涂。
“这是生肌祛疤的良药,包你不出一个月身上光滑如初。”
林之卿没了力气,任他折腾。
殷承煜规规矩矩地涂过药,叫人把鸡汤热过了,用汤匙一勺一勺地喂他,好似被咬的那一口根本不存在,对待林之卿像是最亲密的爱人。
林之卿早就见识过他反复无常的性子,隐隐预感他一定会把受的委屈加倍报复回来,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金黄的鸡汤就送到唇边,林之卿紧紧抿着唇,但那人还是执着地递在那儿,浓浓的香气扑进他的鼻子。
林之卿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早就被食物俘虏了心神,果然没坚持住多久,就乖乖张开嘴,吃下殷承煜喂过来的东西。
殷承煜笑眯眯地一勺接一勺,还不忘细心地把汤吹一吹,把林之卿沾着油的嘴角擦干净。
好不容易吃完一碗,林之卿累得骨头都硬了,殷承煜才自行盛了饭自己吃。
林之卿松口气,眼前似乎是不会被修理,他自忖船到桥头自然直,此时担心也无用,吃饱喝足又经历过一场欢爱,有些昏沉。
殷承煜把林之卿抱在怀里,两人紧紧搂着相拥而眠,令半梦半醒中的林之卿恍惚回到师尊的怀抱,被珍而重之地抱着的滋味实在太好,让他不由地要忽视那人曾经施加给他的痛苦,只余温暖入骨的疼爱。
如殷承煜所说,两人停留在兰州城大半个月,身上伤养好七七八八,也没有白衣教来打扰,殷承煜对他殷殷如君子,连擦洗等接触也都规规矩矩不越雷池一步。
如此一来林之卿也省了提心吊胆,安然若素地享受着殷承煜的殷勤,伤好得更快。
等到血痂都开始掉,林之卿闲的要长毛,无聊地揪着掉下来的皮。
殷承煜才进门,看到林之卿的举动,脸色一变,喝到:“你做什么?”
林之卿懒洋洋地把一块接下来,摆在桌上:“帮他们掉下来。”
“这样会留疤!”殷承煜拧着眉头,抓住他的手,看身上已经被揭开的皮肉呈现出泛白的肉粉色,痛惜道:“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让你不留疤,你这样会毁了我的心血!”
林之卿满不在乎道:“男人没有疤,算什么男人?”他自嘲一笑:“哦,对,你从来不把我当男人。”
殷承煜握着的手紧了紧,把盛药膏的小瓶子丢到他身上:“自己擦,我们明早就走。”
“去哪里?”林之卿坐起身。
殷承煜把两人的随身衣物打个包裹:“治病。”
林之卿道:“我死了不是更合你意?”
殷承煜似乎有些无奈道:“闭嘴!”
林之卿意犹未尽地闭住嘴巴,百无聊赖地歪着看殷承煜手脚麻利地收拾,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怪怪的。
这人挺有做主妇的潜质。
在冒出这个念头时,林之卿连忙打住不敢继续想下去,嘴角却是悄悄弯起一个角度。
羞耻
结算完房钱,殷承煜领着林之卿出了客栈门,一个人便笑吟吟地迎上来,俯身拱手道:“主子。”
只见他浅杏色春衫,眉目如画,清俊可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荆衣。
林之卿乍一见他,喜形于色。在谷中时荆衣与他走的甚近,虽然他城府颇深,但实在是一个令人感觉十分舒服的人,林之卿对他很有好感。
荆衣早就听说林之卿跟在殷承煜身边,并不惊讶,笑道:“林公子,好久不见。”
林之卿忙回礼道:“是啊……”他心想此时此景见着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便不客气地道:“能见到你,我高兴的很。”
荆衣点点头,接下殷承煜手里的包袱。
殷承煜的脸已经黑如锅底,轻轻哼一声道:“你们倒是叙上旧了。”
荆衣无奈摇头,柔声道:“主子,我们也是老相识。”
殷承煜不置可否,打了个呼哨,一匹老马拉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青篷车从街角转过来。
荆衣把包袱等物放到车上,把殷林二人让到车上,自己则坐到驾车人的位置上,回头道:“天儿闷热,但风沙大了些,就不要掀帘子了。”他自己则戴上一顶乌纱斗笠,鞭子一扬,驱使老马慢悠悠地走起来。
上车后,殷承煜一直阴沉着脸,不知生什么闷气,也不看林之卿。
林之卿反倒更自在些,打量起马车里的布置。
殷承煜爱享受他的知道的,以至于方才看到那匹瘦不拉几的马和朴素无华的车还有些惊讶他改性了,可进来之后才明白,这人怎么会委屈自己呢?
先不说脚下身下都是厚厚的狐皮,单是桌上一个掐金漆盒就让林之卿定睛研究了许久。
虽说是盛夏,烈日炎炎,西北炽热的阳光蒸的地面都要烧起来,可这小小车厢中却清凉如春。
兼之漆盒中摆着的皮薄瓤红的西瓜与绿莹莹的马奶子,更是暑气全消。
林之卿眼巴巴看着它们,咽了下口水。
做乞丐时连饭都吃不饱,从不妄想有瓜果吃,后来受伤,吃什么都被殷承煜严格控制着,粥汤药轮番伺候,嘴里淡出个鸟儿来,林之卿看什么都馋,口水都要滴出来。
殷承煜终于听到林之卿的呼声,饶有兴致地观赏了半天馋猫挠耳行乐,才大发慈悲地捡起一牙西瓜,递给他:“天热,吃一点消暑吧。”
林之卿此时早把什么威武不能屈抛在脑后,接过来就是一顿好啃。
殷承煜不时为他擦擦嘴上的汁水,笑道:“慢些,都是你的。”
林之卿一口气吃完两块,才稍解馋虫,手背抹了抹唇角。
殷承煜盯着他的唇有些出神,林之卿的五官里鼻子和嘴巴最好看,尤其是嘴,菱角形,厚薄适中,触手柔软丰润,亲起来是一种享受,此时西瓜汁还留在他张合的唇上,殷承煜忽然就有点心痒,喉头也微微发干,也想吃一块西瓜了。
林之卿没有发觉他的异状,又对马奶子赞叹不已。
外面荆衣听到了,朗声笑道:“这西瓜还不算最好吃,过半个月,找个早晨天不明去就瓜地里,挑一个又大又好的,挖个小口填进冰糖,等太阳出来了再摘来冰镇后吃,那才 是甜得起沙。”
林之卿对他讲得憧憬许久,终是没敢说要去吃瓜的话,而只道:“你是吃过咯?”
荆衣道:“这是自然,小时候我与主子都爱这样吃,还被抓住……”
“荆衣!”一直默不做声的殷承煜忽然警告道。
荆衣自知多言,忙噤声专心赶路,方才的欢笑也一下子沉匿了。
一路上多了荆衣,最开心的当然是林之卿。
荆衣惯会伺候人,无处不安排得极其妥当,他性子又柔和,与谁都能温言相对,令人心生好感。
林之卿敬他是君子,即便碍着殷承煜的关系不便深交,可心底里还是仰慕荆衣的人品相貌,对他这样的人物却要被殷承煜那样的淫贼压在身下十分惋惜。
只是他晓得荆衣从小跟随殷承煜,这层情分在里面,荆衣对他忠心耿耿,想到此处,林之卿便更是扼腕。
他们一路南下,林之卿不问,殷承煜也不答,只瞧得见路旁枯黄换做葱绿,他们才稍微缓一缓。
林之卿下车,大病初愈后被烈日晒得头一阵发昏,有点站不住,殷承煜忙伸臂把他搂在怀里,大庭广众下把他打横抱起,抱回客栈。
这下把林之卿吓得不轻,他生怕别人耻笑,小声道:“我自己走。”
殷承煜最近似乎爱上了看他在众目睽睽下羞耻的模样,这样的机会怎会放过,自是死死抱住他,还使坏地把他的脸露出半个在外面,清清楚楚表明他抱着的是个男人,在楼下转了一大圈后才心满意足地上楼。而林之卿早就羞愤欲死,荆衣则如没有看到,镇定自若地要了两间房,上楼后自己钻进其中一间,把林之卿弄得更加不好意思。可荆衣既然敢这样做,只能说明他的主子是默许的,林之卿对这样打不过骂不过只会笑脸对人的殷承煜实在没辙,只好使出装死的杀手锏。
他们几天没有好生梳洗,身上脏的很,殷承煜有点儿奇异的洁癖,洗澡时没有动他,两人都洗干净了,钻进被窝后才抱着他毛手毛脚上下乱摸。
他们隔壁就是荆衣,薄薄一层木板根本挡不住任何声音,林之卿被他摸得身上做痒,偏偏不想在荆衣面前失了脸面,便低下身段求道:“你……你且放了我吧,我身上还不爽利。”
殷承煜干脆俯在他身上,在锁骨处乱咬,一手伸进他的衣下,抚摸细软的腰,另一手则捏住他脉门,不忘号脉。
“只是被爷亲得气儿短了些,血气旺盛了些,哪里有毛病?”他似恍然大悟一般去摸他裤裆,发觉那儿已经微微动情,抬着头,不免调笑道:“这儿的毛病都被爷治好了,你还有哪里不爽,嗯?”
林之卿被他握住要害,又急又羞道:“混蛋,想摸老二摸你自己的,都是男人你摸个屁!”
殷承煜努努嘴,笑道:“你要是女的,爷还不乐意摸呢。爷就乐意摸你的屁……”他的手指顺着阴茎勃起的弧线一路下滑,从会阴直到菊门,在那儿细细挑逗。
“瞧,你的屁眼也给我摸着,可是顺你的意了?”
殷承煜拿下流话戏他,果然把林之卿激怒了,他一拳就往殷承煜脸上招呼过来。
殷承煜吃一堑长一智,灵敏地把他一压,两臂按在身后,道:“还打?爷还没给你教训呢,你又来招惹我。”
林之卿翻个白眼,开口骂道:“无耻下流的淫贼,怎么不叫你那根驴屌也烂在裤裆里,呸!”
殷承煜听他骂的难听,皱起眉头:“谁教你这些村话,这样难听?”
林之卿道:“骂的就是你!”
殷承煜道:“爷能教你骂人不带脏字的,学不学?”
林之卿道:“我偏要用脏字儿骂你,心里才高兴。”
殷承煜气极反笑:“好好,那就让我好好给你洗洗嘴巴,免得这样臭熏到别人。”
低头就亲上两片肖想已久的唇,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清洗一番,唇瓣都被亲的肿起来,才离开他一点儿:“小东西,你还嫩着呢,也就是爷吃你这一套,不然早就把你扔了。”
林之卿一句“求之不得”还未说完,那人又亲上来,辗转反侧,把自己的涎液也喂了他一嘴,逼他都咽下去,才不急不缓地挑弄身上的敏感点,四处点火。
林之卿一旦沾他身骨头就酥了,即便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可还是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身体不由地迎合他。
口是心非的样子不经意地取悦了殷承煜,加把劲煽风点火,林之卿死死闭着口不肯哼声,于是他便诱哄道:“叫几声听听。”
林之卿脸颊红润,眼角也有些发红,迷蒙着眼轻声道:“再骂你?”
殷承煜摇摇头:“就喊让爷干你。”
“操,你去死吧!”林之卿又出口成脏,殷承煜眼瞧着是听不到想要的,道:“那就干到你喊。”他把阳具捋了一把,抵到林之卿下体,忽然笑道:“你的荆衣哥哥可是在隔壁呢,待会儿你可是要骂的大声些,他才能听得清楚。”说完一下挺入,竟是没有一点儿扩张与湿润。
林之卿疼得一咬牙,硬生生把冲上喉咙的痛呼给咽了下去,手指被压在身下紧紧抓着床单,恨不得把床单也要抓破,两腿被殷承煜抬起,大大张开,肆无忌惮地进出,丝毫不顾及林之卿是不是疼,倒像是故意要弄疼他把他逼得叫出来。
林之卿死活不肯再发一声,房间里除了两人粗重的喘息与木床的仄仄摇晃声,倒是安静得很。
殷承煜进去起初也被干涩的谷道夹得疼,抽送几下后,被调教惯了的后穴也渗出些许粘液,再多进出几下,就已经十分顺畅了。
殷承煜在两人相接处摸了一把,只有些白浊的粘液,却是没有血迹。
“哟哟,被干出经验了,连血都没有,爷还想再重温下怎么给你开苞的呢。”
林之卿倔脾气上来,恶狠狠地向他丢眼刀,唇抿得紧紧地,都能瞧见雪白的牙齿咬出的深深痕迹。
殷承煜往前挪了一下,进去更深,挑着林之卿后穴要命的一点疯狂地顶撞,只一下,林之卿的腰就彻底软了,再几下,林之卿就败下阵来,眼角也被撞出了眼泪。
殷承煜甚是得意,还把林之卿硬邦邦杵在自己小腹上的阳具也握在掌心把玩,在铃口里轻轻抠挖,没几次,林之卿就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交代在殷承煜的掌心,精液喷了他满手。
忘形
殷承煜趴在他身上,性器被他裹住,仿佛也小死了一会儿,等里面疯狂的痉挛缓了一些,才有余心捏住他的下巴,细碎地吻了吻嘴唇。
林之卿慢慢把压麻的手臂伸出来,伸展着五指,道:“还没完?”
殷承煜一听,扑哧笑了:“阿卿,你自己射了,就不管我了?”
他依旧硬挺的性器往里一插,表达了下自己的占据之意:“只一次也太小看我了。”他每插入一分,敏感的谷道就热情地吞进一分,林之卿都能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欢迎他的进入。
林之卿隐忍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让殷承煜将他双腿紧紧并起,从腰部反折上去,后穴高高地袒露在他面前,然后抓着膝盖便插入,这样的姿势让林之卿很痛,虽然他一直练武,可毕竟不是柔功为主,腰腿远远比不上那些人的柔软。双腿简直是与他胸膛平行,腿脚被抻到极致,又酸又疼,只恨这双腿长在自己身上。
拜他所赐,他后穴里紧得不像话,似要把插在里面的孽根直接咬断,让殷承煜干红了眼,身子往下一沉,插到最深。
林之卿脸颊与自己的腿硬邦邦地撞上,骨头撞得生疼,再加上下面的撕痛,忍无可忍之下用力抓住身上人的后背,颤抖道:“你不要太过分!”
殷承煜抱着他的腰,正得趣,顺口道:“你爽不爽?”
林之卿用尽力气,才慢慢道:“爽……死了!”
殷承煜得意起来:“那你还讲自己身上不爽利?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林之卿自知多说无用,只得半撑起上身,尽量凑近殷承煜,减缓腿上的痛楚。
这样让殷承煜更加开心,索性将他抱起,两腿夹在他们之间,面对面地进入他。
林之卿被他完全掌握在怀中,只能挂在他脖子上才能免得仰倒,倒好像是他主动求欢。
殷承煜把他里面都插到烂熟了,肠子都要被拽出来,才把他重新放回床上,侧着身子吸吮他乳头。
林之卿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人,头发都黏在脸上,形容狼狈得很,汗水顺着脖子流到胸膛上,被殷承煜毫不在意地也舔进嘴里,津津有味仿佛琼浆玉液一般。
林之卿无力地抬起手,低声道:“你快些。”
殷承煜埋在他身上,把乳头吸得红艳肿大,舌头在上面的小孔里不断轻戳,合着嘴里尝到的咸津津的滋味,被他打断,不满道:“急什么?夜长得很呢。”
林之卿身上伤痕大多已经平复,殷承煜特意为他用除疤的药膏十分灵验,新皮肉长出来后除了颜色稍显发白,倒是与先前一样平滑。
殷承煜爱不释手地摩挲他的肌肤,轻声道:“阿卿,你不知,这一身好皮肉,我费了多少工夫才养回来。”
林之卿不会领他的情,半晌才声如蚊蚋地喃喃道:“你就快些吧。”
殷承煜淫邪地笑道:“咦,你这一回难得主动,是这里痒痒了?”
他拱了拱两人还连在一起的下身,林之卿身子一紧,把他咬住,让殷承煜也倒吸了一口气,死命地插了几下,把他两条修长的腿从小腿吻到大腿根,故意去逗弄射过一次但还是沉甸甸的睾丸。
林之卿前面许久不用,竟是没有撑多久,半软着就淅淅沥沥地淌出许多精水,颜色一如头一回浑浊。
见他出精,殷承煜被白白的肚皮上亮晶晶的一滩水迹勾住了眼睛,鬼使神差地分开了他的腿,头一低,便吻上了小腹。
林之卿的小腹无毛光洁,脸颊触碰起来比身上其他地方都要滑腻,殷承煜把那儿磨蹭够了,才带着一脸的精液直起腰,强迫林之卿的唇吻上自己的脸。
林之卿被腥膻味儿熏得直皱眉,晃着脑袋不肯相就。殷承煜竟干脆以指抿下来塞到他嘴里。
“又不是没有吃过,拿捏什么?”他鄙夷地瞅着头歪在一边干呕的人:“好了好了,恶心我也不用这样吧,大不了爷如你的愿,快一些。”
林之卿肋下的根根骨头都被硬撑了起来,上身别扭地趴着,原本就纤细的腰更显得不盈一握,腰下连着的圆润臀部正含着殷承煜暗红的性器,好似一只鲜艳的桃子,挂在树上摇摇欲坠,只待他人采撷。
殷承煜架起他一条腿挂在臂弯,龟头在穴口转了一圈,把外面褶皱上都沾满了肠液,才放任地冲入那个销魂之地。
林之卿被他顶的摇摇晃晃,长发下一张脸早就看不清,殷承煜干得兴起,腹部与他臀部相接时粘连而暧昧的声音更增加了几分情趣,于是抽动的幅度更大,把水声弄得是越来越大,两块肌肤接触的地方竟然都被拍红了。
“让你爽,爽死你!”殷承煜胡乱地说些淫词浪语,林之卿软如棉花地让他揉捏,后来还是又被挑起了情欲,再射了一次才让殷承煜满足了点,抽出性器压着他吁吁喘气。
林之卿许久没有动弹,屁股撅着,穴口如同烂熟的花朵肿的仿佛发亮,腿不自然搭在身后男人身上,乱发下一双眼木然地瞪着床前的油灯,一眨也不眨。
殷承煜行气一周,自觉神清气爽,身下的人功不可没,便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抽出身,跳下床取了之前沐浴的冷水擦拭了脸上的精液。
待拧干毛巾为林之卿清理时,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凝滞了。
林之卿的腿间,竟然涌出一股鲜血,如同涓涓细流,在白净的大腿间显得触目惊心。
“阿,阿卿?”殷承煜晃了晃林之卿,他却是毫无回应,殷承煜忙端过灯台凑近了他的下体,这才发现他的后穴里面竟是血肉模糊,外面看起来只是红肿破皮,但才把指头伸进去一摸,原本柔软光滑的入口里不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林之卿身体放平后,手指一引,里面淤积的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殷承煜有些发慌,连忙拨开林之卿的头发,下面一张脸白的像鬼,双目无神地直视着,脸颊触手竟是凉的。
殷承煜抱着他,一口真气渡进他嘴里,然后抬头高呼道:“荆衣快来!”
不过应声间,荆衣已经衣着整齐地闯了进来,入眼便是一豆灯火下,殷承煜抱着林之卿躺在床上,两人皆是赤裸裸的,下半身染满了鲜血。
殷承煜还在往他嘴里渡起,见荆衣进来,慌乱地说:“快把药拿来。”
荆衣怎会料到良辰美景也会闹成血案一般,连忙回房把止血药都拿来,小心地扒开他的臀瓣,却被眼前凄惨的一幕惊得不忍闭上眼。
“主子……你且放开些,这血再不止住,他可是要没命的。”荆衣把药粉撒上去,无奈后庭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根本进不到里面,他咬咬牙问道:“玉势有吗?”
殷承煜飘零在外,那些个奇淫器具怎会带在身上,他迟疑地摇摇头。
“防身的匕首呢?”殷承煜一愣,忙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摸索出一支指头粗细的玉剑。
这东西是他的心爱之物,和田白玉精雕而成,平日里挂在腰间小巧玲珑十分可爱,但是若拨动上面的机关,就会变成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殷承煜把玉剑上的机关一掰,竟是直接毁了,只剩下一根圆润的扁平玉片,才递给荆衣。
荆衣虽是吃惊他会做到如此,可眼前人命攸关,顾不得其他,接过来便沾了药粉,小心翼翼地送进后庭中。
他一面送药一面心惊,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不是欢爱而是虐待了。
谷中的少年都是做榻上的活儿,殷承煜性喜渔色,但他更爱你情我愿,那些少年多半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情事上更是很少用强迫,连器具等物都只是拿来调剂的东西。
只要上了床,满足了他,让他有兴趣了,殷承煜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人,荆衣跟了他这么久,虽然时常听他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要把他们好好收拾一通,可真正能下狠手的寥寥,多半是杀一儆百。
像林之卿这样被弄得不成人样的,还是头一个。
把整瓶药粉都填进穴口,血才不再流,荆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一小块白布卷成一卷塞到里面,免得药漏出来,才微红着眼起身去打清水。
殷承煜默不作声地把林之卿的头发拢整了,放在脑后,然后去合他的眼。岂料林之卿漠然地炸了眨眼,张开干裂的嘴唇,嘶哑问道:“你可是完了?”
殷承煜紧贴着他有些凉的身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林之卿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是不得答案不罢休一样,殷承煜被他看得有些狼狈,干巴巴地道:“你怎么不求饶,喊一声疼我就停。”
林之卿扯起一个自嘲的笑,尖锐道:“你不是要我爽死吗,死在你身下不正合你意?”
殷承煜抚摸着他脸颊的动作一滞,然后若无其事道:“你是疼死又不是爽死,我怎会合意?”
林之卿缓缓转过头,荆衣端着一盆水,正紧张地站在床边看他。
他本是怕荆衣看到自己的模样会丢脸,但此时也想开了,荆衣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在谷中就已经是清清楚楚的了,刚才的一切丑态荆衣都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他对荆衣微微一笑:“谢谢。”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但凭他上药时轻柔的手劲,不能不说荆衣毫无真心。
荆衣被他的笑容重击一下,心头也一阵刺痛,他忙把他身上的血都擦干净,换了一床被子,柔声劝道:“你好好睡下,今晚没事了。”
林之卿点点头,对殷承煜道:“麻烦你出去,行吗?”
殷承煜被他说到脸上,可偏偏对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不能发作,便冷硬着脸,闷不做声地出去了。
荆衣长叹一声,把灯吹灭了掩住门,去寻殷承煜。
“主子,出门在外,您好歹收敛些。他毕竟是青城派弟子,这样死了必会惹来麻烦。”
殷承煜坐在屋顶,抓着一只酒坛灌酒。
荆衣心知他只有烦闷了才会酗酒,不想去阻止,便与他并肩坐下。
他心肠软,早就在看到林之卿惨状时就有些激动,此时没有外人他顾忌少了些,大胆道:“林公子他在谷中时,那里就受了伤,您还给他用催魂香,如今他重伤初愈你就……”
“你管的太宽了。”殷承煜晃了晃酒坛,发现酒已经见了底,便随手丢下去,从身边又开了一坛。
“林公子他不像我们,是自愿跟着你,他原本就是个无辜的人,受了这些罪,你……”
“闭嘴!”殷承煜红着眼,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事情也要管!”
荆衣屈起双膝,下巴抵住膝盖,自嘲一笑:“也是,我根本不算什么人,管不着你的。”
殷承煜听完这句,有些动容。
他与荆衣一起长大,只是荆衣是被他捡来的弃儿,当成小厮养着,身份天差地别,可情谊堪比兄弟,后来他出来闯荡,身边也只有一个荆衣形影不离,两人好似同甘共苦的夫妻一样扶持着。
荆衣是他第一个男人,可他们同床共枕的缘分也只有那一次,荆衣对他来说,不应该是床上的关系,他们甚至应该比亲人还要亲。殷承煜后悔把他也拉上床,让唯一一个知己的人也永远隔在了咫尺天涯。
“对不起。”殷承煜握住荆衣的手。
“你变得我也不认识了。”荆衣苦笑:“从前你可不会把人往死里折腾。”
“他欠我的。”殷承煜握着掌心里的手,轻声道:“我看上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有胆子跑,那就得有胆子面对被我找到后的情景。”
他一哂:“你也知道,这不是我故意去找他,而是他撞到我手上,想是老天的意思,活该。”
荆衣沉默一会儿,道:“至少,最近你是不能动他了。”
殷承煜捏紧酒坛,似是下了个决定:“我们快马加鞭,去找巫伤命,不能耽搁下去了。”
荆衣点点头,道:“今晚,去我那里歇着吧。”
殷承煜深深看了他一眼,荆衣双眼亮晶晶的,好像是期待一样地盯着他,殷承煜微笑,摇摇头:“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也下去吧。”
荆衣眼瞳中的火焰瞬间熄灭,他失望地低下头,默默地跳下去,自己进屋了。
殷承煜独坐在房顶,夜风有些凉,但酒意上来,身上又是火热的,他把酒坛枕在脑后,仰望深邃的夜空,烦乱的思绪被酒搅和成一团浆糊,让他也有些酩酊,昏昏沉沉地抱着酒坛子睡了过去。
抓了一些温补的药随手带着,殷承煜一行便再也不耽搁,往巫伤命隐居之处赶来。
巫伤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他是神医,可这人治病号称置之死地而后生,落到他手上的病人,总得鬼门关走一遭才会活过来,与他的名字相映成趣。
殷承煜打听到他的所在费了好大的周折,但真知道这人在哪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荆衣迟疑地回头,问车里的人:“真是这里?”
殷承煜有些幸灾乐祸道:“荆衣,你去吧。”
荆衣后背一僵,但主子有令不得不从,他也只好慢吞吞下了马车,极不情愿地去敲门。
番外之除夕(上)
这件事情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
江湖上风波已定,殷承煜也早理清了自己的家务事,与林之卿相携走遍大江南北的第六个年头。
吃喝不愁,美人在侧,也没有教养下一代的苦恼烦心,小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虽然这美人凶了点也倔了点小心眼了点,让殷承煜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去讨好,越来越有妻管严之风……
“你说谁是妻,嗯?”进来的男人手挽长剑,修长的身躯裹在一袭深蓝衫子中,做短打扮,更显蜂腰猿背,都能透过薄薄的料子看得到里面肌肉流畅结实的线条。浅麦色的额头上冒些热气,一些晶晶亮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到胸口的衣服上,汗湿了一大片,已经完全是成熟男子的体魄与气度。
殷承煜正蹲在屋子当中的火盆前,拿着小铜叉拨弄火堆里的木炭,一听到林之卿进来,便蹦起来,殷勤十足地把搭在椅背上的斗篷递上去披在他身上:“哪能哪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这么冷的天还去练什么剑,若是着凉了又得难受好多天,快来坐下暖一暖。”
殷承煜把他让到椅子上,把一只脚凳也拿过来,让他先放上脚踩着,又去端了热茶放在手里暖手,最后才送上热毛巾亲手为他擦汗。
林之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殷勤,手里抱着略烫的茶杯,脸轻仰起,让热毛巾覆盖上面颊,擦净脸上的汗珠。
殷承煜仔细地抹净了,重新透过一次后把林之卿的双手也擦过,端来一盆热水,蹲在他脚边,为他脱下鞋子,把脚放在水中烫。
林之卿的腿受过伤,冬天冷了就会疼,两人一起生活后,殷承煜寻了许多方子为他调养,才有了些许起色,因此他是严禁林之卿冷天时在外面的。
若不是天气晴朗,日头都暖熏熏的,他就不会让他穿的这样单薄去练剑。
巫伤命说这样的损伤还是要多运动为佳,他也只好宽限一些。
林之卿喝了一口茶,道:“不用这样紧张,我没有疼。”
殷承煜道:“还是不要大意了,都说干冬湿年下,已经一个冬天没有风雪,你还是小心一些,别过年了也疼起来。”
林之卿无奈一笑,被殷承煜抓住脚掌,在脚心轻柔地按摩起来。
殷承煜低着头,本应该是握着画笔的白皙五指,像握着什么宝贝一样,把他的脚揉搓得通红,才用干布擦干,为他穿上鞋袜。
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六年间,他们一直在一起,拌嘴脸红也有,蜜里调油也有,但大多时候还是像人世间最平凡的男男女女,身边陪伴着那个人,平淡地过着每一天。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会为他人更衣脱鞋的人,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殷承煜。
白年来看望他们时,不无惋惜地说:“师弟,你早跟了我,何苦沦落到为别人为奴为仆?我肯定疼你到骨子里。”
殷承煜冷冷道:“为我洗脚?”
白年犹豫一下,笑道:“这个容易,别说是洗脚,洗澡我也会。”
殷承煜又道:“为我洗手作羹汤??”
白年尴尬:“这……我可以去学,实在不行教中有的是大厨,你想吃什么都简单。。”
“那……你可愿意为我……”殷承煜若有所思地瞄了瞄他的屁股,不怀好意道:“嗯?”
白年还未表态,头顶已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冒出来:“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抢人。”
白年面露不耐:“你怎么跟我到这里来了?滚!”
那人笑嘻嘻地从房梁上跳下来,粗布麻衣,打扮得毫不起眼,但是面容长得极好,言笑晏晏夺人心魄。
殷承煜爱美色,自然先是为他的美貌所惊,继而又被他无声无息地做梁上君子而吃惊,他和白年都算是高手,居然都没有察觉此人存在。
“这位是?”殷承煜看了白年一眼,白年一见来人,脸色铁青,竟是发怒的前兆。
这可真是少见。白年喜怒不形于色,能惹他这样发火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殷承煜知趣地退后几步,免得殃及池鱼。
那人笑眯眯地拱手,道:“在下燕珍,江湖上送了个诨号叫‘天都客’,唤我燕子就好。”
殷承煜挑了挑眉梢,两眼满含深意地在一笑一怒的两人身上一转,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燕珍,他可是久闻大名了,拜他所赐,自家这位师兄已经很久很久……晚上睡不着觉了。
白年看他笑得诡异,面子上挂不住,但他怎能在心爱的师弟面前失态,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燕珍一见人跑了,赶紧追上去,还不忘回头冲殷承煜打招呼:“我们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殷承煜笑得锤桌子,让才从门外买菜回来的林之卿一头雾水。
“笑什么?喂你慢点,咱家桌子!”
殷承煜笑不成声,捧着肚子断断续续道:“我,我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之卿狐疑地看着他,摇摇头,把菜放好,命令道:“饿了,去做饭。”
殷承煜一边笑,一边挽起袖子下厨,他隐隐期待起下一次见到自家师兄时的吃瘪的样子了。
闲话少提,转眼已经要过年,殷林二人头几年都在外游玩,过年时都敷衍得很,在一起喝喝酒就算过了,但是今年不同,因为林之卿身体不好,两人行至江北一座小城,眼见临近年关,便租住了一间小院安置下来。
两人从小都没有父母在上,殷承煜更从没有过年的念头,但林之卿在青城派时,师父师弟们好似一家人,年也过得隆重,这一回他放在了心上,才过小年就催促殷承煜去买年货。
这俩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是南方人,在北方这个风俗迥异的地方如无头的苍蝇乱撞,也没有摸到什么头绪。
好在房东大嫂见他们身在异乡,心里可怜,把自家蒸的馍馍和腊肉都送来一份,林之卿虚心请教了一番此地的风俗,把要买的东西列了一个清单,才算松口气。
翌日是县城里的大集,两人起了个大早,裹得严严实实去赶集,像往来采购的人一样,鱼肉都买了一些,冬天没有什么青菜,只有地窖里存的萝卜白菜,林之卿挑挑拣拣,也只买了几棵。
集上卖的最多的还是春联,两人客居异乡,也想讨个喜头,买了两幅挂在门前,大福字也挑了几张,林之卿被老妇卖的窗花吸引住了目光,站在摊前久久不肯离去,殷承煜宠溺地握握他的手,把每一样都买下来,才拉着林之卿继续逛。
陆陆续续把面人糖瓜也装进篮子里,两个人才打算回家,才出集头,一个老头吆喝道:“二位小哥不买挂爆竹回去?不放爆竹,年味儿可就淡了。”
他们早就过了放鞭炮玩耍的年龄,但是既然老人这样说了,他们干脆也买了两挂,这才欢欢喜喜地满载而归。
林之卿是打算好了要包饺子的,他们过年都是吃汤圆,但北方不兴,可包饺子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房东大嫂对他连说带比划了半天,都没教出一个成品,只得放弃。
既然此路走不通,林之卿只好弄了个火锅,打算除夕夜两人暖暖活活吃上一顿。
殷承煜只是微笑,抱着他在怀里听他碎碎叨叨说自己的计划,心里甜得很。
他们两个手艺都抱歉得很,但是偏偏就爱吃对方做的饭菜,长年累月都是那几道也不嫌腻歪,让锦衣玉食惯了的殷承煜自己也惊讶。
两人躲在被窝里说了大半夜,都有些倦意,林之卿便伏在他胸口睡了,殷承煜小心地把他抱住,掖住被子,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才睡下。
羊肉冻硬切薄片,冻豆腐红薯白薯都切小块,林之卿用抹布包住火锅的耳朵,小心地放到桌上,底下点好木炭,煮过一会儿后,锅底的骨头都汤沸腾起来,麻辣香气四溢。
林之卿忙把麻酱韭花调配的蘸料盛在小碟中一人一个,便忙不迭地夹起薄薄的肉片在沸汤中三涮,等羊肉色白微卷,便捞出放到殷承煜的碗里。
他是蜀中人,火锅并不稀奇,这样一锅不仅美味而且方便,实在适宜他们两个。殷承煜笑着把肉吃下,道:“你别管我,我自己弄。”
林之卿白他一眼,却是一下夹起好多块,丢进去煮熟,然后捞出来大口塞进嘴里,烫的他连连抽气,可还是舍不得吐出来。
殷承煜忍俊不禁,忙给他一杯凉水,林之卿眼角都烫出泪来,猛灌了几口下去才咋舌道:“烫死了烫死了。”
殷承煜做个鬼脸,把涮好的肉放到他面前:“慢慢吃,不跟你抢。”
两人吃的正香,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林之卿正要起身去看,殷承煜却道:“外面冷,你别出去。”他披了件外衣去看,不多时回来了,肩头上竟然有几片雪花,手里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嫂子念着我们两个没有饺子吃,特地送来一盘。”殷承煜笑着放下盘,林之卿欢呼一声立刻吃了一个,直说好吃。
“外面下雪了?你怎么不让嫂子进来。”林之卿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埋怨。
“她说家里人多,还等着呢,明早我们去给她拜年。”
殷承煜把温好的酒斟满两杯:“过年了也喝一点酒。”
桌子挺大,摆满了盘盘碗碗,两个人挤在一起喝酒,还学人家结婚才喝合卺酒那样交叉着手臂。
一杯喝完,林之卿的脸上也起了一层红晕,引得殷承煜忍不住贴上去亲了一口。他之前正喝汤,嘴上全是油,这一下亲得实在,把油全抹到林之卿的脸上,那儿油光闪闪的。
“才一杯就醉了?”林之卿笑骂地推开他,重新斟满,等到桌上的菜心也都下了锅,酒意也到了七分,林之卿觉得头有些昏沉,都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了,嘴里直喊:“不行了不行了,再也不能喝了。”
殷承煜却在兴头上,一手抱着他,一手倒满一杯含在嘴里,低头找到他的唇,把含着的那口酒喂到他嘴里:“我们才喝过几次酒,多一些也无妨。”
番外之除夕(下)
林之卿醉得稀里糊涂,面红耳赤,被殷承煜用嘴渡进去几口,已经是烂醉了,软软地靠在殷承煜肩膀上,酡红的脸上还有被亲出来的油光,显得很是可口。
大概也是酒意逼人,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身上都是火热的。林之卿抱着个大火炉,热得难受,嘴里嘟囔了几句好热,便去扯身上的衣裳。
殷承煜笑弯了眼睛,放下酒杯,由着林之卿扒衣裳,屋里火炉烧的热,林之卿穿的也不多,没几下就只剩下里头的月白小衣,领口也被扯开,露出大片胸膛。
殷承煜微不察觉地动了下喉结,目不转睛地看着衣服下面阴影中的那片肌肤。
林之卿自己脱够了,便赖在殷承煜身上,手脚不老实地攀附着,脸颊在他胸膛上乱蹭。
殷承煜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哄道:“阿卿,来帮我脱了。”他握住那双乱动的爪子,引他们伸到自己胸前:“这里,来……”
林之卿果然十分听话,懵懵懂懂地伸进他的衣襟里,揪住里面的衣料就往外扯。
殷承煜哭笑不得,被拉得肉疼,只能教这个醉鬼:“是这里。”他把腰带上的玉扣打开,把一头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引着他抽出来。
里面紧紧裹束的衣裳散开来,林之卿得了空子,十分顺利地潜入深处,火热的掌心摩挲着同样光洁的肌肤,发出连连赞叹。
“真滑……”他朦胧中把殷承煜的胸膛也当成了好东西,赞叹一番后便从上而下膜拜起来,在上面四处游走,又痒又热的触感让殷承煜下体一紧,恨不能直接把他压倒在床。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醉态可掬的阿卿,他清楚的很,林之卿醉酒后,言行与往常大不一样,在床上也可爱得很,此时怎能错过这样的良机?他强忍住身体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腰,让林之卿像猫儿一样趴在他身上又摸又亲,把他当成一块美味的骨头来啃。
林之卿不负他望地仔细把他从头到脚扒了个干净,殷承煜坐着,裤子不好往下褪,林之卿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竟是直接低下头把腰带那里用牙齿扯烂了,两手一撕成了两半。
殷承煜本来还在揉弄他的发顶,鼓励他的行径,可在他的脸埋到自己胯下,热乎乎的气息都扑上已经跃跃欲试的下体时,小兄弟受的刺激过大,差一点儿就此缴械投降。
林之卿却似发现了好物,两眼水蒙蒙地盯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性器半晌,茫然地抬头了一眼欲火中烧的殷承煜,笑呵呵地拿指头弹了弹已经挺立得高高的性器:“唔,好久不见。”
殷承煜又不是圣人,此时可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抱起他,就往里屋走。
天气严寒,虽然没有地龙,但屋里四角都是火盆,暖融融的。
殷承煜把他稳稳放回床上,先把一个火盆搬到床脚,然后才放心地扯开棉被,裹住两人。
黑暗温暖的被窝中,林之卿不老实地扭动着,两人赤裸的身体紧紧相贴,每一下扭动,仿佛都厮磨出灵魂深处的火焰,让人忍不住战栗。
酒意让压抑许久的情欲一发不可收拾,连对情爱之事有些抗拒的林之卿也渴求起来,他紧紧抱着身边男人的要,顺滑的长发散在两人身体间,无时无刻不在骚扰他们。
林之卿与他契合着,脸颊就贴在他的胸口上,只要一动,柔软火热的唇就能碰到一粒软软的肉。
林之卿好奇地瞪大眼睛,可惜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于是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那个东西。
头顶深重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殷承煜被他舔了这一下,身上一抖,紧贴在他大腿上的性器居然一抽,就射了出来。
……
殷承煜傻了,怀里的好奇宝宝也傻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会明白此时的状况,林之卿只觉得一股凉凉的液体喷到自己腿间,挺舒服的,忍不住去摸。
这一摸,不免就碰到了殷承煜丢脸的物件。
林之卿秉持追根到底的良好传统,摸黑作案,两手放弃了抱起来很舒服的腰,转而探寻那个会射出凉凉的东西的棍子。
这可就苦了殷承煜,他本是顾念好久不曾欢爱,不敢轻举妄动,怕伤了林之卿,可林之卿哪里知道他好心,他只顾着玩弄捏在手里的又硬又热的棍子,不亦乐乎。
殷承煜被他捏的呲牙咧嘴,那人手上没轻没重,竟然把那硬邦邦又颇有弹性的阳具当成了好玩意,放在掌心揉搓一番还不够,俩手一掰,大有要掰开瞧一瞧虚实的意思。
这下把殷承煜吓得差点软了,连忙抓住乱动的爪子,救回自己的命根子,一身冷汗道:“阿卿,那不是这样玩的!”
林之卿才不吃这一套,他十分不满玩具被夺,把气都撒到了殷承煜胸口那一粒软肉上,张口就咬了上去。
殷承煜顾了下头顾不上上头,被咬得泪花都要飙出来。
“阿……阿卿,咱们商量个事儿好不好?”殷承煜强忍着痛呼,一把掀开被子,把里面还是很委屈的林之卿拎出来,一脸诚恳道。
林之卿醉眼迷离,棱角分明的脸庞也仿佛因为这醉意变得圆润而稚气起来,他抽抽鼻子,用扑着酒香的嘴唇迎上去,贴住殷承煜的脸喃喃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妖怪,毛病忒多。”
殷承煜:“……”
“好好,我毛病多。”殷承煜把他伸到自己脸上乱揪的手抓住,压到枕头上,一面哄,一面去吻他的唇。
不过亲了一下,林之卿就眨了眨眼睛,通红的舌尖试探性地溜出嘴唇,正好就跟殷承煜的唇撞上。
殷承煜顺从地张开嘴,让他探入自己的舌尖,毫无章法地索求。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林之卿很少这样主动亲吻他,吻技真是……烂透了,殷承煜放弃了以往的经验,只张着口,与他四片唇亲密地贴着,两人带着酒香的吻仿佛是一坛陈年的酒,只闻到香气便是欲醉了,他们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舌尖,碰撞间仿佛都弄伤了唇,能尝到微咸的滋味。
林之卿抱住他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气,就听到殷承煜笑道:“那……咱不商量了,你肯定是愿意!”
林之卿没有亲够,不等他啰嗦完,又莽撞地亲上去。
殷承煜顺势躺倒了,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亲个够,悄悄摸到枕下,把里面藏着的一瓶油膏摸出来,蘸了一点,往他后庭里抹。
油膏是早就备好的,虽然两人早就不是夜夜春宵,可心怀鬼胎的殷承煜贼心不死,把房中各处都放了一些以备不时只需——当然,被林之卿发现了绝对又是一次教训。
林之卿察觉后庭被碰,朦胧中意识到危机来临,抬腿就踹了过去。
殷承煜一个没稳住,就被踹到了床下,疼得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
林之卿似乎知道闯祸了,居然还趴在床边,问道:“咦……什么掉下去了?”
殷承煜拼命安慰自己,这只是特殊状况,林之卿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让他下不去手,他认命地爬上床,从他身后抱住他,轻声道:“……阿卿,你不愿意吗?”
林之卿扭了扭腰,屁股有意无意地压着殷承煜重整旗鼓的阳具:“我好热……”
殷承煜眼睛一亮,再接再厉地诱哄道:“阿卿,愿意不?”
林之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困了。”
俩字几乎把殷承煜憋出内伤来,这人只负责点火不负责灭火吗!
太过分了吧!!
殷承煜鼻子一酸,想到今晚受的罪,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个醉鬼发完疯,居然还真老老实实地蜷在自己怀里,睡的呼噜都出来了。
殷承煜的小兄弟被诱人的身体近距离勾引着,英姿勃发,可是身体的主人跟周公一帘幽梦,弃他们于不顾。
殷承煜只得委屈自己的右手安抚了一下小兄弟,可惜这位胃口被惯坏了,抚弄了许久都不行,殷承煜一怒之下,就让他这样挺拔着,委委屈屈抱着心爱之人却不能吃,睡也睡不着,自谓这是平生过的最难过的一个除夕夜。
好容易有了点儿睡意,殷承煜忽然觉得怀中人动来动去,很是不安,以为他又噩梦了,便迷迷糊糊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人果然安静了一些,但没过一会儿,他便又蠕动了。
殷承煜如法炮制轻拍他的后背,自己也渐渐进入梦乡,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头。
胸口湿乎乎热乎乎软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他不自在地抓了抓胸口,却被人挡在旁边,殷承煜只好侧了身体,胸口奇怪的感觉没有了,但是……
下体被容纳进湿热紧致的腔体中,只一吸,就仿佛要吸干他的脑髓一样。
殷承煜一下子惊醒,才发现一个脑袋居然伏在他的胯间,把自己的性器吞进嘴里,上上下下吞吐着。
“阿卿!”
殷承煜始料不及,连忙抓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下去:“等下,阿卿,你……”
“你不想要吗?”林之卿一扁嘴,之前为他品箫时唇角流出的涎液便顺着下巴淌到胸口上。
“想……”殷承煜结结巴巴道:“只是你,你不是醉了吗?”
林之卿一笑:“我睡醒了,我们继续。”
他握住红肿的硬物,红艳的唇又要张开,殷承煜又扶住他:“等等!”
林之卿困惑地看他:“都这样了,你敢说不要?”
殷承煜擦了擦他的嘴角,道:“你不必做这个……”
林之卿却是无所谓地笑道:“你不喜欢?”
“喜欢……”
“那不就得了。”林之卿换了个姿势,背向殷承煜,坐在他胸口上,又含住了他的性器。
两瓣白净圆润的臀,夹着中间紧紧缩成一点的后穴,就这样坦诚地露在殷承煜的眼前。
明明暗暗的灯火,给他的肌肤也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殷承煜轻轻捧住他的臀,手掌心仿佛被那柔软光滑的肌肤给吸住了,怎样也挪不开手。
林之卿前面深深地俯下去,让他的性器直入喉头,窒息一样的快感让殷承煜不由地挺起下身,也要往里插入。
在自己掌中捧着的臀,偏偏还不知好歹地轻微扭动起来,白净的肉如一阵波浪,把殷承煜的心都给搅乱了。
他在两片肉上细吻一阵,便用舌尖去舔弄他的后庭,把那个地方舔得湿淋淋的,乖乖地张开了一道小口,诱惑着他更深地进入。
“阿卿,阿卿……”殷承煜口中不住唤着他的名字,胡乱地亲吻他的身体,下体在他唇舌的挑弄下,已经濒临爆发,可在爆发的前一刻,林之卿忽然停下来,改用手指逗弄上面的小孔,让不上不下的殷承煜简直要发疯,抱住他的腰就要翻身压在身下。
林之卿按住他,依旧是坐在他的身上,只是两腿懒洋洋地跪起来,只把腰一送,屁股便高高地翘起来,他从两腿间对着殷承煜一笑,手一扬那瓶润滑用的油膏出现在他手上。
殷承煜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他把长长的中指插入瓶口,带出一些白花花的药膏,然后……
他的手臂从身前伸到身后,中指从尾椎点下,一路下滑,带出一线的水光,殷承煜的目光便被聚焦在那一线上,只见水光逐渐往下,最后没入股缝中消失不见,只余一根指头在那处不断抽插。
林之卿呜咽一声,那指头也插到了根部,腰一软竟是倒在床上。
殷承煜忙去扶他,林之卿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微红着脸瞪他,自己爬起来,用插入一根手指,两指撑起红润的穴口,里面的肉清晰地出现在殷承煜眼前。
殷承煜着魔一样,忍不住也加入其中,他们在那个神秘而湿热的地方手指相勾,感受着肉壁紧紧包裹的滋味。
林之卿自觉差不多,就跪行了几步,脊背上的蝴蝶骨高高凸起,一手扶住殷承煜的性器,对准自己的后穴,往下一坐。
瞬间到达顶峰的欲望,让殷承煜用力直起身,抱住身前的人,只是插入,就仿佛已经是极致。
刚刚容纳过两人的谷道中,此时被自己完全占有着,许久不曾进入过的后庭,无比热情地吸吮着他的性器,这样的姿势,简直要顶穿他的全部。
林之卿歇了一会儿,以他的大腿为支撑,不断上下起伏腰身,把那东西吞到深处,又完全拔出,尽情地操弄。
殷承煜从未试过这样被人主导的欢爱,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狂乱地吻他的皮肤。
后背如今光洁的皮肤上,曾经有一个让他十分悔恨的刺青,虽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依旧记得亲手刺上去时,林之卿对他痛恨的眼神。
殷承煜在极乐中,怜爱地在那块肌肤上反复亲吻,喃喃道:“阿卿,我爱你……”两手圈住他的腰,也去挑逗他硬起的性器。
林之卿被前后夹击,早就是强弩之末,最后一次坐下时,身后男人放肆地抱住了他,死命抵住他后穴中要命的那处,含住他的耳垂一吮,他便被逼的不得不攀上峰顶,颤抖着身体射出来,后穴中疯狂的痉挛,也好似要榨干了殷承煜,直到射到最深处,还不知足地夹着,让他们拥抱在一处后,还久久停留在天之彼岸,身心彻底融合在一起,永远不愿分开。
虽然是久旱逢甘霖,但殷承煜没有忘记巫伤命的嘱咐,渐渐平复下来后,抱在一起吻了许久,在重燃欲火之前及时勒马,两人互相交握着对方的那物件,抚慰了一番后,便睡了。
岁月到底不饶人,他们已经比不上年轻时可以尽情放纵,惜福养身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之卿还在被窝里睡的香甜,殷承煜悄悄下床,打开窗户看了一眼。
大雪茫茫,落了一夜,竟是放了晴。
殷承煜把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才钻回被窝,才进去,林之卿就睁开眼。
“吵醒你了?”殷承煜抚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放下心。
“雪大吗?”林之卿脸上还有些倦意,可精神挺好。
“很大。”殷承煜轻笑:“已经停了,只是,等下要苦恼怎么推开门。”
林之卿懒懒地拱了拱枕头:“那就不……出门了呗。”
“不出门做什么?嗯?”殷承煜笑出声。
林之卿道:“唔……就赖在床上,还暖和。”
殷承煜半真半假地说:“那总得做点什么吧?”
林之卿红了脸:“你还没够?”
被子下,殷承煜早就毛手毛脚地往他腿间摸索,被林之卿扭住狠狠一掐。
殷承煜抱着爪子不敢轻举妄动,却看到林之卿诡异地笑了笑,翻身一压,把自己压在身下。
“换了我吧?”林之卿捏捏他的下巴:“美人,从了我吧。”
殷承煜可怜兮兮道:“我……我……”
“从不从?!”林之卿剑眉一竖。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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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小剧场
“你到底喝醉了没?”
“你猜。”
“没……”
“挺聪明的,来,爷再奖励你一次!”
“…………救命!!!!!”
“姓巫的!你不是说不能纵欲吗!”
“你不行……他可以,我是说那种,你懂的。”
“……救命!!!!”
伤命
医者是生者,怎会住在寿材店里呢?
时人多迷信,以棺材冥器为污秽,躲避此处都来不及,更何况是巫伤命。
寿材店常年门可罗雀,即便是大白天,也是关着门面歇业一般,若不是门前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谁也不知这屋子是不是废弃的。
荆衣虽然也对这些东西有避讳,但还是躲开落满灰尘的棺材,上前敲了敲门。
半晌无人回应,荆衣便又用力拍了几下。
只听见里面一个小孩子扯着嗓子喊道:“来了来了。”却是又等了一两息的时间,才开了门,从狭小的门缝里探出一个垂髫小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睡眼惺忪,眨巴着,嗓门倒是大的很:“谁啊,大早晨起来的不让人睡觉?”
荆衣下意识地看了看天光,他们一大早便赶路,才到了河间的这座小县城,此时也应该是晌午了,这可倒好,人家还没起床。
荆衣笑了笑,道:“小兄弟,你家可有大人在?”
小童皱皱眉,打量了一番荆衣:“你家死人了?”
荆衣道:“这倒是没有……”
小童道:“没死人你来这儿干嘛,看起来像个读书人怎么不是字儿?”他指指歪在地上,脏的看不出字样的匾额:“永兴寿材,认准了。”
荆衣忙把他要关的门拉住:“小兄弟,我是真的有要事要拜访你家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小童道:“既然不是买棺材,不见不见。”
“巫伤命的徒弟这般无礼?”殷承煜在车里听了许久,心里也对这孩子不满。
小童闻言果然脸色一变:“你们且等一下。”便关了门蹬蹬往里跑。
荆衣看了一眼殷承煜,殷承煜笑道:“他有些怪脾气,你可能不清楚吧。”
荆衣摇摇头,道:“这个孩子古灵精怪的,想来他的师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殷承煜点点头,说话的功夫门又开了,那小童已经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师父说请两位进去。”
殷承煜与荆衣对视一眼,掀开马车的帘子把里面还睡着的林之卿抱出来,一起进了寿材店。
说是寿材店,开得也有模有样,窗户都糊着厚厚的麻纸,只能透过微弱的光,本就陈旧腐朽的屋里更觉幽暗可怖,地上摆着几口棺材,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死人,牢牢钉着棺盖,四面墙壁上全是明旌画圈等物,青蓝黄白相间,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殷承煜微微掩住口鼻,快步随着小童穿过前堂到了后厅,与前面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摆设。
这回墙壁上都是些小抽屉,整个屋子都是呛人的草药味,地上也堆满了成捆或者成麻袋的花花草草,比人家正经药店还要有药味。
荆衣好容易把一张椅子搬开,殷承煜把怀里的人放在上面,才四处寻找巫伤命。
小童灵巧地钻到一大堆药材后面,把一个须发糟乱,身上衣裳都看不出颜色的人抓出来,在他耳边喊道:“师父,人来了!”
那人这才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三个人。
“唉哟,这不是二少爷吗,您怎么来了?”
殷承煜似乎是早知道这人德行,笑了一笑:“咱们有十年不见了吧?你怎么还是这样邋遢?”
巫伤命老脸一红——其实他脸上的灰早有三尺厚,就算是面红耳赤也是看不出来的。
“没有媳妇的人,打扮的再好看也没用不是?”他抓了抓头发,好歹露出脸。
林之卿被他抱起的时候就醒过来,此时也好奇那传说中的神医什么样,便瞪大眼睛看他。
什么叫大失所望?眼前所见就是大失所望。
神医就是这模样?恐怕连街上拾破烂的都比他干净些!
巫伤命却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大摇大摆地钻出来,嘱咐童儿为几位上茶。
可惜在看到茶壶上经年日久的污垢后,三个人齐刷刷选择了无视。
巫伤命可惜地道:“这可是我从云南弄来的好普洱,你们真不识货,给我省了。”
殷承煜心道:“就算是金汁玉液,盛在你的杯子,老鼠也不肯喝。”
茶过一盏,巫伤命跟殷承煜叙了一番旧,把之前的事情略微一提,才问道:“我看你印堂泛青,气息微短,莫不是中了唐七的黑手?”
殷承煜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巫伤命道:“有高人为你运功拔毒,本无大碍,只要持之以恒,这毒就慢慢消了,不用挂心,只是找到我这里,自然是不出十日让你活蹦乱跳。”
殷承煜道:“这是最好,其实此番来,我是为了他。”
他一指坐在一旁,被荆衣扶着的林之卿。
“我之前对他用过催魂香,如今想解了,可有办法?”
巫伤命眼前一亮:“竟然真有催魂香这东西,给我瞧瞧!”
殷承煜道:“催魂香似毒实蛊,我也是偶然得到一个,用在了他身上。”
巫伤命有些失望,可看到林之卿病恹恹的样子,又兴奋起来。
一个活生生的蛊人就在眼前,这是可与而不可求的宝物啊,他两眼简直要发绿,看得林之卿身上发毛,往荆衣身上又凑了凑。
殷承煜不悦道:“我的人,你留点眼德吧。”
巫伤命满脸堆笑,脸上的污垢仿佛都被笑纹给记下来纷纷往下掉:“好说好说,先让我瞧瞧这催魂香到底何用。”
殷承煜走近林之卿,林之卿畏惧地一缩,但还是被他握住了手腕。
“阿卿,离开的那段时间,可有想我?”
林之卿脸一白,冷哼一声。
“做梦可有梦到我?”
他想起那些个不眠的长夜,那些个被绮梦充斥的夜晚,梦境中萦绕不去的淫靡……猛地抬起头,怒道:“是你搞的鬼!”
殷承煜得意一笑:“是催魂香搞的鬼。这东西下在人身上,以男方精液为食,养熟了,寄主就只会认我一人,哪怕相隔万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你可明白了?”
林之卿长久以来一直认为自己是本来淫荡,才忘不了肉体之欢,此时听殷承煜坦白,竟是去了一块心病。
这都是他的错。
林之卿垂着的嘴角一弯:“原来是这样。”
“妙极妙极!”巫伤命连连拍手:“真真是好东西,比什么摄魂大法可有用的多!”
殷承煜道:“这东西妙是秒,可毕竟是蛊虫……”他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林之卿:“我怕会有什么问题。”
巫伤命了然一笑:“我看这位公子媚骨天成,你好艳福。”
殷承煜眉眼一弯,道:“这是自然,如今我想把这催魂香取出,可有办法?”
巫伤命沉吟一会儿,绕着林之卿左右看了一圈,方道:“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还得好生斟酌一番。”
殷承煜点点头,知道这人一旦遇到感兴趣的病人,十分上心,便道:“那有劳了。”
巫伤命挥挥手:“你这样跟我客气,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不知你们可有安身之地?我这小店虽然破旧些,但还有几间空房,你们也住得下。”
殷承煜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我们早在外面定了客栈,就不叨扰了。”
他心里想的却是,住在这种地方,只怕半夜床上会钻出许多虫子来。
荆衣也忙附和,巫伤命没介意,把林之卿单独留下检查过身体后,又跟殷承煜说了半天话,一行人才告辞离开。
出了那道门,荆衣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门后的棺材:“这人真是怪,开什么店不好,开个寿材店,晦气!”
殷承煜笑道:“他大概觉得死人比活人更好相处罢了。你说是不是,嗯?”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之卿,问道。
林之卿正在猜测自己的状况,有些心不在焉道:“也许吧。”
殷承煜仔细打量着林之卿的神色,他在得知催魂香的存在后,眼底隐约有那么点兴奋,似乎是又有了希望,连嘴角都微微翘起,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精神也好了很多,他那点小心思,殷承煜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上了马车,林之卿躲得远远的,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冷漠地抗拒着殷承煜,让殷承煜一口闷气爆发出来,手臂一伸,就把他扯到身下。
“高兴。”他扬起眉毛,问道。
林之卿不愿理他,只扭过了头。
这让殷承煜的火气更大,他卡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听着,就算没了催魂香,你也跑不了!”
林之卿垂下眼皮,扯起嘴角笑起来,把殷承煜笑得莫名其妙。可他却笑得越欢,连苍白的脸颊都有些许泛红,染上一些病态的红晕。
“笑够了?”
殷承煜抓住他的衣襟,低声道:“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敢上了你。”
林之卿停下笑,眼皮一抬,竟是说不出的妩媚:“上啊,来呀!”
殷承煜气息一滞,果真扯住他的裤子,要直接扒下来。
林之卿丝毫不反抗,只冷冷看着他。
殷承煜被他彻底激怒,三两下扯掉了裤子,自己也只解开裤带,把还软着的性器搓了几下,把他后穴中插着的玉片抽出来,就插进他的后庭里。
林之卿后穴的伤还没有好,里面满满涂着药膏,插入时很顺滑,可那东西的粗硬,远不是重伤的后庭能承受的起的,才一挤入,伤口就再次崩裂,插入的同时,滚烫的鲜血便流出了穴口,染得他们的裤子上都是血迹。
殷承煜已经被怒火夺去了理智,把林之卿按在小桌子上,两腿抬起,狠狠地肏进去。
伤处再次被撕裂开,那样的痛楚简直要把身体从中间劈裂开来,林之卿强忍剧痛,疼得冷汗直冒,可殷承煜丝毫不顾及他的伤处,看到鲜血,眼中嗜血之光愈盛,由着自己性子把林之卿弄了个死去活来,外面也裂开,血把大腿上描绘出绮丽的图纹。
林之卿紧抓着桌腿,虽是强忍着不愿出声,可那样猛烈的侵入与疼痛,让他也受不了,张开嘴,无声地嘶喊起来。
荆衣在外面,早就听到里头的动静,可他根本不能阻止暴行的发生。
荆衣默默把车赶到僻静的小巷,抱着双膝,身后就是殷承煜不断的低声淫辱和林之卿痛不可耐时的呻吟,他无力地闭上眼,头埋在膝盖之间,肩膀轻轻抖动,竟是哭了。
医治
“你是要他活着还是死?”巫伤命伸着脏兮兮的手指,按在林之卿的手腕上,似笑非笑道。
坐在一旁的殷承煜冷哼一声,两指敲着桌子。
“废什么话,催魂香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巫伤命叹口气,道:“你不如把他操死算了,还省得往我这里送。”他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塞回被子里:“我答应为他除蛊,可没答应把你们闺房中事也一并解决。”
殷承煜不耐烦起来:“反正他半死不活了,给你省一道程序。”
巫伤命道:“那多谢你好心。”他起身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手里端一个托盘。
“来搭把手。”他看向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荆衣。
荆衣忙过来,小心避开他脏污的指头,接过托盘。
巫伤命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却是不在意的样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脱林之卿的裤子。
“你做什么?”殷承煜双眸一冷,厉声道。
巫伤命停手,奇道:“怎地,当然是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拉屎不脱裤子?总得让我看一看吧。”
殷承煜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道:“我来吧。”说完,竟然真的动作轻柔地揭开他的裤腰带,把单薄的长裤脱下来。
林之卿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是瘦的厉害,脸色青白,看起来很可怜。那天在马车上的暴行结束后,他便陷入了昏迷,运气喂食丹药都无果后,殷承煜坐立不定了一夜,只是碍着宵禁不能外出,天刚亮就抱着他来找巫伤命。
因为怕血弄脏了裤子,林之卿的裤裆里一直包着一块棉絮,头上用绳子系在腰间,殷承煜把那条棉絮也拿下来,扑鼻而来的腥臭让人作呕,殷承煜却不嫌弃,用毛巾把他臀上渗出来的脓血都擦干净了,才有些别扭地让开,让巫伤命治伤。
巫伤命挖苦道:“我还没有禽兽到对一个屁眼烂成这样的人发情。”一句话把殷承煜说得额角青筋乱蹦,却发作不得,一掌拍在墙上生闷气。
巫伤命分开林之卿的双腿,就要往里面探,被荆衣捏住了衣袖。
“巫神医,您不先洗洗手吗?”
荆衣极力压抑着嫌恶,细声道。
巫伤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他这双手,难看是难看了点,可救人无数,还真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不用。”说着,手指已经轻巧地在林之卿血肉模糊的穴口插了一下。
荆衣忍不住闭上眼,不去想那指甲缝里有多少污垢。
托盘中是七个大大小小的木头削成的男形,巫伤命在伤处探查过后,就取了一根短而细小的插到穴中。
待插入后,才发现这男形居然是中空的,镶嵌在红肿的入口,恰恰把那儿撑起,露出糜烂的内壁。
之前林之卿伤处的清理也是荆衣动的手,那处的凄惨他早就清楚,此时这样赤裸裸地重现眼前,还是让他不忍心地别开头。
紧闭的肛口开了之后,巫伤命拿拿一只细长木棒,头上缠绕一些棉絮,探进去,一点一点把淤积在里面的淤血引出。
雪白的棉絮没一会儿就已经染成了黑红,带出来许多腥臭的血块。
巫伤命别无他念,仔仔细细地弄出脏物,棉絮换了几次,擦出来的才干净了。
“去对面,问卖酒的店家要些烈酒。”
“啊?”荆衣愣了:“烈酒?您要喝?”
巫伤命瞪了他一眼:“这么蠢笨的人是怎么教出来的?”最后却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殷承煜。
殷承煜此时再也坐不住,道:“我去。”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巫伤命这才满意地指指林之卿道:“给他用。”
细棍敲了敲穴口的男形:“都烂成这样了,他还下得去手,口味真重。”
荆衣面孔扭曲了一下,半天才喏喏道:“主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巫伤命一脸了然,同情道:“口味越来越重了。”
荆衣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说话的功夫,殷承煜已经提着一坛酒回来,没好气地往他手里一塞。
巫伤命忙开了封泥,浓郁的酒香四溢。
他蘸了一点,尝一尝,回味良久:“烧刀子,好酒。”他又尝了一口,不无可惜地说:“不过是要放在那种地方的酒,你也买好的,败家子。”
殷承煜被他一路明贬暗损,早就沉不住气,一拍桌子叫道:“巫伤命!你有完没完!”
巫伤命见他被惹毛了,连忙夹起尾巴做人,一声不吭地取了酒液,送入林之卿后穴里。
才一下,昏迷中的林之卿就被烈酒刺激得身上痉挛,下体如过电一般战栗起来,紧咬的牙关也松开,浅浅地痛呼。
巫伤命忙点了他的昏睡穴,让荆衣按住他的双腿,才又送进去。
纵使是进入了沉睡,烈酒沾到伤口,还是后庭这样敏感脆弱的地方,铁打的汉子也是承受不起。
酒一旦入体,林之卿双腿便猛地屈起,双臂也挥舞起来。
巫伤命喝到:“少爷,你的人,好歹也来帮个忙!”
殷承煜这才醒悟过来,冲过去牢牢抱住了他上身,将他双手困在腋下。
“给他塞住嘴,别咬了舌头。”
殷承煜将衣摆一幅撕下来,卷成一团塞入他口中,巫伤命这才稳稳地沾酒进入。
林之卿动弹不得,可身体的反应根本由不得他自己,当用烈酒把里面都洗干净后,他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双眼紧闭着,牙根都要咬出血来,额头脖颈皮肤细薄处都看得出青筋爆出,肌肉紧绷,当真是遭了极大的罪。
殷承煜抱着他,他一丝一毫的抖动都能觉察得一清二楚,虽然自己没有受到那样的疼痛,可看着那人的情形,心里的怒气便消了七分,多了几分怜惜,连帮他擦汗的动作都温柔了许多。
巫伤命把里外都用酒清洗干净,挤出脓血,才把药粉涂在干燥的内壁,取下环形男根。
荆衣紧张地看着林之卿的下体,那地方已经干净许多,可是红肿更甚,穴口的几道裂伤被褶皱挤在一起,高高地突出,伤口中鲜红的肉都暴露在外。
巫伤命取了细如牛毫的银针,穿上半透明的羊肠线,浸过烈酒,便要往那里缝。
“你等下。”殷承煜拉住他:“这样不是更疼?”
巫伤命看了他一眼,笑道:“反正,不会比你操他更疼的。”
殷承煜沉默一会儿,道:“你确定?”
巫伤命道:“只是两针,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殷承煜仍是抓着他。
“你不想他以后都得塞着点东西过日子吧?”
殷承煜一震,松开他,紧紧抱住了怀中人。
巫伤命捏住那边的软肉,下针。
殷承煜都不忍再观,低下头,轻抚林之卿苍白的脸颊。
一丝悔意升上心头。
巫伤命这一次极快,几下缝合,把外面也上过药粉,塞了一枚极小的软木塞子,自去休息。
殷承煜把林之卿放下,盖好被子,对荆衣使个颜色,荆衣便跟着他去伺候,只见巫伤命也不避着自己,命童子在铜盆中倒满清水,两手浸入。
他在水中仔细搓洗过后,还打了一遍胰子,那水就已经是淡红色了,但是手上还是黑黢黢的。
荆衣想到他刚才就是用这样的手去接触林之卿的伤口,胸口便有点恶心。
巫伤命冷冷一笑,换过一次水,又洗了一回,才擦干双手。
“这不是洗了?”
他把洗干净的一双手伸到荆衣面前。
昏暗的房间中,那双手还是湿润的,骨节粗大,皮肤黝黑,遍布斑驳的黑点,指甲缝中乌黑,一点也不像年轻人的手,倒好似老农一般粗糙。
这手……洗过后也没有白一点。
荆衣疑惑地抬头,巫伤命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身上搓下一把泥,都会被人当成灵丹妙药,你反倒嫌弃我。”
荆衣抿了抿,轻声道:“你是济公吗?”
巫伤命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他与荆衣站得很近,荆衣仿佛都能嗅到他身上呛鼻的草药味,虽是浓烈,但却纯正的很,并未掺杂什么异味。
“我常年与草药为伴,这手都坏了,难怪你会看不惯。好在它好用,不是中看不中用就行啦。”他伸个懒腰,抓抓乱蓬蓬的头发:“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懒觉,你家主子自己折腾,也折腾别人,谁受得了他?”
他打个呵欠,径自拉过一条长凳躺上,脑后枕一块诊脉用的靠枕,抱着胸,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荆衣失笑,踮起脚悄悄退出去,走到殷林二人所在的房外,站在窗边往里看。
殷承煜坐在床边,双目沉沉地看着林之卿,不知在想什么。
荆衣站在那里许久,才慢慢转身离开。
劝说
神医出手,林之卿的伤自然不在话下,可身上伤可以医,心上伤却非药石可为。
巫伤命医病不医心,把琐事交由他人后,便一头扎进书堆中,潜心研究其催魂香的拔除方法。
荆衣日日守在林之卿身边,为他打理,殷承煜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往往外出多日才风尘仆仆归来。
他明知林之卿心里恨他要死,但每次回来,势必要与他同床共枕,虽然看在他伤重未愈的份上没有实质性进入,可也把他全身上下都亵玩个遍,皮肉细嫩如胸口股间,遍布青紫的揉捏吻痕,让为林之卿换洗擦身的荆衣脸上也红了大片。
林之卿像个闷葫芦,由着他抚弄自己,硬邦邦地躺在他怀里,沉默地抗拒。
之前他还会对殷承煜的骚扰怒骂乃至拳脚相向,经历过此番后,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愿白费力气,冷冰冰地毫无生气。
他越是这般,殷承煜越是不甘心,私底下越是作践他,抗拒越深,就玩弄得越厉害,两人好似较上劲,非要争得你死我活。
后来殷承煜气急,破口骂道:“不过是个被人压的烂货,还做出个冷艳高贵的样子给谁看!”
林之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瘦削的肩膀倚在床头,一把青丝蓬乱地撒在肩头,给他刚硬的线条也平添了几分脆弱的女气,以前明明是丰润的长发,如今光泽也不见了,枯黄地缠绕在一起,整个人都像半截入了黄土,死气沉沉。
殷承煜的狠话说出口,也是打在棉花墙上,林之卿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低低地垂着,对他视若不见。
殷承煜又能对他如何,胡乱发一通脾气而已,林之卿摸到了他的脾性,越来越沉默寡言,最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敬奉。
饶是如此,殷承煜还是执着地要与他同睡,闹得两人都不得安宁。
又一个不眠的夜晚,林之卿从噩梦中惊醒,才后知后觉,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比噩梦更可怕的怀抱里。
他下意识地要从中挣脱出来,岂料才一动,殷承煜已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们胸膛紧贴,殷承煜的下巴刚好抵在林之卿的鼻尖,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充斥鼻尖,让林之卿呼吸一滞,就要推开他。
殷承煜怀抱一紧,把他牢牢困住,嗓音轻柔地问道:“做梦了?”
林之卿不置可否地蜷了下双腿。
殷承煜像哄小孩入睡一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睡吧。”
林之卿生硬地伏在他臂弯中,被他温暖地包在怀里,可心里冷得好似数九寒冬,情不自禁地抖。
殷承煜拍着拍着,手便有些不规矩,在他挺翘的臀上捏来捏去。
林之卿强忍厌恶,紧闭双眼,企盼他能早点玩够,放过自己。
殷承煜不敢动他的后庭,久久流连在深深的股缝中,把玩那两团绵软柔韧的肉。
林之卿长了一身好皮肉,瘦了这么多,但屁股更显得圆润,手感极好,让殷承煜爱不释手,手掌张开,包住它们,用力一捏,那肉简直会从指缝中流淌出去。
玩够了臀,他从微微张开的后庭蜻蜓点水地过去,把自己早就硬了的性器与林之卿软垂的性器包在掌中,相互揉搓。
林之卿最禁不起弄他前面,两根性器依偎在一处缠绵一会儿,就渐渐充血抬头。
殷承煜见他如此,心里得意,便更加讨好那物,睾丸与龟头都伺候得恰到好处,比他略小的那根头上,已经流出许多粘滑的清液。
林之卿僵硬地挺着腰,但情欲已动,由不得他,被殷承煜撩拨着,腰肢也要疯了一样跟他摇摆,只靠着那份倔强,强忍快意。
林之卿忍受不住时,便偷偷在自己手臂内侧狠狠一掐,剧痛让他瞬间从情欲的掌控中逃离,自欺欺人。
殷承煜正沉浸在引诱林之卿入瓮的游戏中,但林之卿却清醒过来,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毫不气馁地继续,可总在紧要关头被他逃开。
三番两次,恼得殷承煜也不得不冷静下来,重复之前的动作。
林之卿在情迷意乱的那一刻,果断掐了自己的皮肉,谁知痛意还未传来,已经被人捉住了手。
“你做什么?”殷承煜脸色十分难看。
林之卿默不作声。
殷承煜起身,拎着他的胳膊提起来,就着昏黄的烛火,殷承煜双眸仿佛也燃起了火焰。
肋下与上臂内侧,全都是被掐出血的指痕。
“你……”殷承煜咬牙切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把林之卿往床上一摔,自己翻身下床穿了衣服就踹门离开。
林之卿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把殷承煜睡过的那只枕头扔到地上,裹紧了被子。
睡在隔壁的荆衣听到了动静,忙披衣过来查看。
一进门,就知道他们这是又闹了别扭。
荆衣拾起脚边的枕头,掸去上面的灰尘,放回床头。
“林公子,你可是睡了?”
林之卿背对着他,半晌才摇摇头。
荆衣坐在他床边,思忖良久,才慢慢说:“你可曾记得,在谷中时,那次大雪,你我说过什么?”
林之卿干涩地开口:“记得……可是我做不到。”
荆衣苦笑:“我早说过,你是个聪明人,可为何偏偏钻了牛角尖。”
林之卿肩膀一抖,终究没有转过身。
“你落到这样的地步,不止是主子他的执念早就。你是否想过,是不是你自己促成了这样的局面?”
林之卿冷笑:“呵,我又没有去求他这样对我,难不成是我犯贱?”
荆衣叹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爱他的他不爱,不爱他的他偏要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得到手就弃之如敝屣。你对他,就是得不到的珍宝,你越是这样躲他,他就越要把你捏在掌心。”荆衣口气一转为讥讽:“若不是真真见了你的惨状,连我都以为林公子您,把欲擒故纵之术拿捏得炉火纯青,连主子也对你放不开,实在好手段。”
见林之卿没有反应,荆衣又道:“你若真想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之卿一愣,过了片刻才轻松道:“此话当真?”
荆衣轻笑:“只是,得看你能不能受得了这主意。”
林之卿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可真要我曲意奉承他,我不行!”
荆衣道:“逞一时英雄,与以后的自由,哪一个比较重要?”
林之卿闭了闭眼:“你不懂。”
荆衣神色一瞬间黯然,他起身踱了几步,停在窗前。
“你为何要帮我?”林之卿心里还是有存疑。
“我自然有我的私心,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你也不会懂。”
林之卿似乎是抓到了什么,荆衣淡淡的口气中,总有一些掩饰不住的失望。
“你再好生考虑一下吧,若是定了主意,再跟我说。”荆衣替他吹灭蜡烛,临走时又想到什么,停下来。
“我觉得,即便要走,也等巫神医为你治好病再走,催魂香你也见识过, 若还想以后能安生过夜,就先忍一忍吧。”
荆衣静静掩上门,留林之卿一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
天边才起鱼肚白,思虑一夜的林之卿才觉得困倦,朦胧有了睡意,但房门却被猛地踢开,一个人裹挟着满身脂粉气,醉醺醺地冲进房里。
林之卿猛然惊醒,还来不及高喊,那人已经扑上床,捂住他的嘴。
林之卿惊魂不定地瞪大眼,认出眼前的醉鬼居然是殷承煜,着实惊愕。
他还未见过殷承煜醉成这样,双目赤红,脸颊也是紫红的,衣衫不整,身上一股俗艳呛鼻的脂粉香味,一向整齐的仪表也是混乱不堪。
“你滚开!”
醉了的人不能拿常理推断,林之卿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大声叫道:“荆衣!!荆衣!!”
但殷承煜动作更快,三两下把他身上仅存的小衣撕下,莽撞地往里冲。
林之卿紧紧闭着双腿,正在绝望的边缘,却有个人闯进来,兴致冲冲地大声呼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林之卿眼前一亮,忙道:“巫神医!”
巫伤命还未从狂喜中醒过来,一见他们俩在床上的架势,唬了一跳,连忙冲上前把殷承煜拉开,劈头盖脸训道:“你怎么就死性不改!”
话才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似乎是大醉了,跟一个醉汉讲理,才是天底下最不讲理的事情。
他头疼地捏了捏头,把还在挣扎着要扑上床的殷承煜拖出去,不忘回头跟林之卿道:“无事,你先歇着。”
林之卿却听到他把殷承煜架出去时,不无怨念地嘀咕:“想我堂堂一神医,还得给你解酒,杀鸡焉用牛刀!”
除蛊
荆衣随后赶到,见林之卿呆呆地靠在床头,衣衫碎裂,就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惦记着殷承煜,还是没有进去抚慰他。
林之卿乐得清闲,呆坐了半晌,忽然自嘲自己适才无力反抗的样子太过可笑,不免想到荆衣对他说过的话,陷入沉思。
巫伤命一针下去,殷承煜就从醉疯中醒过来,又灌了一碗醒酒汤,他才慢慢恢复理智。
荆衣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殷承煜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对还在兴奋中的巫伤命道:“我好像听到你说,想到了。”
巫伤命笑道:“是,西南有女曰蛊婆,蓄蛊为生,裸形披发夜祭,蛊见男子便败,乃纯阴所聚也。其实蛊类大同小异,我在云南采药时,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却是听闻有外人擅闯苗疆,被下了蛊,腹胀如鼓,死后虫食全身,皮肉全无。”
殷承煜握着茶碗,撇去上面的细沫,道:“这些我都清楚。”
“那你能否告诉我,催魂香是何处得来?”
“你既然知道如何去蛊,那它的由来还不明白吗?”殷承煜手上一停,冷冷地看着巫伤命。
巫伤命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传闻毕竟有偏差,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比较可信。”
殷承煜掀开碗盖,吹了吹热气,浅浅抿了一口:“我母亲是苗裔。”
这倒是出乎巫伤命的意料,他年少进入白衣教,与殷承煜交往甚密,后来便长期留在中原,殷承煜也离开了白衣教,两人只以书信有过几次联络,殷承煜是上任教主的养子,与白年一起长大,身世却讳莫如深,教中人鲜有人得知。
此番听到他说有苗裔血统,不免惊讶:“那催魂香是你母亲……”
殷承煜摇头:“母亲早亡,我是在扶灵回乡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催魂香。”
“苗人有黑苗白苗之分,他们虽然都会用蛊,但黑苗的蛊十分凶残,白苗的则温和很多,催魂香这样奇妙的,肯定是黑苗蛊。”
殷承煜唇角一勾:“没错,我的母亲就是黑苗。”
巫伤命忍不住问道:“你既然拿到催魂香,那就没有问过如何解法?”
殷承煜抬眼看他:“如果问了,我还找你做什么?”
巫伤命道:“我这法子,是险中求胜的招数,稍有不慎,你的小情人就会被蛊反噬,发疯至死。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
殷承煜道:“无论如何,也要拔出来。”他犹豫一会儿:“在给他用过之后,才有人告诉我,催魂香入体后是生在人的骨髓中,慢慢的他就会骨酥筋断。”
巫伤命却是轻蔑一笑:“我看你也不是那么稀罕他,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什么可惜的?”
殷承煜一愣,随即微笑:“这倒也是。不过,我还真可惜,这样一个人折在我手上,他的滋味太合我口味,没了是遗憾。”
巫伤命却促狭道:“难道不是这个人性子刚烈,让你一直没有得手,才不舍得放开吗?”
殷承煜凝神一想,点点头:“你说是,就是罢。”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你先听我一句,这十几天千万不要再动他,等外伤一好就开始拔蛊,如果你做不到,那干脆弄块坟把他埋了利索。”
殷承煜自是满口答应。
他们这一夜都不安生,巫伤命倦极,也懒得回寿材店,钻到荆衣屋里就睡的死沉。
接下来几日殷承煜冷面冷口,一眼也不多看林之卿,只有荆衣巫伤命还有那个童子天天围着林之卿转,各色补药像吃饭一样给他灌。
巫伤命已经笑嘻嘻地跟他说过何时要拔蛊,甚至将其中的危险都讲得入木三分,他本是想拿林之卿惊慌失措的样子来取笑,不想林之卿一笑而过,道:“巫神医只管下针。”
巫伤命见他形销骨立,身上已经被消磨得没有少年人的生气,一向冷心肠的人也有点怜悯他,不再取笑于他,转而无聊时逗弄好脾气的荆衣,惹得荆衣也气得暴起。
巫伤命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致,就一定要去招惹一下,不然就浑身不得劲,荆衣越是生气,他越是开心,把他耍的团团转。
荆衣后来见他就躲,巫伤命就天天赖在他的房里,鸠占鹊巢一样守株待兔,让荆衣也无可奈何。
林之卿的身体慢慢好转,巫伤命给他卸下软木塞,用细长男形探入,将里外轻轻插过,问了他的感受,才算了结。
林之卿跪趴在床上,屁股高抬着,虽然明知巫伤命是为诊治方便才让他摆出这个姿势,可到底还是羞耻,脸颊埋在双臂间,红得滴血。
殷承煜执意在一旁观看,眼神幽深到可怕。
巫伤命擦了手,道:“那么,后天就开始除蛊吧。”
林之卿飞快钻进被里,穿好裤子,在钻出来时,脸上仍是红润润的。
巫伤命不觉尴尬,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自己又溜出去找荆衣的麻烦。
殷承煜沉闷地站在一旁,仿佛要看穿厚厚的棉被,林之卿不觉有些发抖,便往里缩了缩,只露出个发顶。
忽然听到殷承煜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催魂香,你照旧跑不了。”
林之卿心中腹诽,嘴上却学乖了,没有顶撞。
没人顶嘴,殷承煜一个人耍威风也没甚意思,又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林之卿听得外面没动静了,才掀开被子透气。
他一直是个豁达的人,心结一旦打开就不会自怨自艾,精神也振作起来,到了除蛊那天,早早地便起身,饭也多吃了一碗。
这一天非常闷热,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暑气简直要将大地都要蒸透。荆衣不无忧虑地把房间的门窗都封闭,爬上屋顶揭开两块瓦片,权充作是天窗来透气。
原来除蛊是以极阳化极阴,一丝风都不许有。
提前一天在房间四角点了火盆,才进去就要被那热浪逼出来,屋子正中放一只巨大的木桶,桶中是煮过的药汤,还微微带着沸腾的水泡。
林之卿脱得赤条条地,先独自在那蒸笼一样的屋子里呆了小半时辰,身上都被蒸出了一层汗后才慢慢浸入略微放凉的汤药里。
待木桶下的柴火添了三次,林之卿也已经热得接近昏厥,若不是桶中有个小凳子能坐着,他早坐不住了。巫伤命掐算好时辰,才与殷承煜飞快进门,把门反锁,不带进一丝凉气。
水汽朦胧中,林之卿全身被蒸得通红,无力地倚在桶边,脸是红的,可唇却是惨白的,竟然有中暑的迹象。
巫伤命不慌不忙地打开针包,捏起一根插到他人中上,林之卿身子一震,幽幽转醒。
“别睡着了,再怎么难过都忍着。”殷承煜扶着林之卿的头,轻声命令。
林之卿困难地动了下干涩的喉咙,张了张嘴。
巫伤命手指如飞,已经将十几枚银针尽数插入他头顶大穴。
这些穴位都是为了刺激他精神不至昏沉,每一处下针都是痛彻心扉,此番连续刺针,山崩地裂一样的剧痛瞬间击溃了林之卿,他忍无可忍,在水桶里猛烈地挣扎起来。
殷承煜连忙抱紧他,不让他乱动,巫伤命稳稳插入最后一针,林之卿已经痛得惨叫,凄厉不忍听。
“这只是开始。”巫伤命按住他脖颈上的脉络,慢慢捋着那根暴起的青筋。
像是有神奇的力量,他黝黑的手指在他身上各处经脉抚摸一遍,林之卿的痛也被安抚下去,逐渐安静下来,滚烫的身体被殷承煜拥在怀中,呈现出十分鲜妍的颜色。
巫伤命二人进来时只穿了一条长裤,此时也被水汽与身上的汗液湿透了,紧贴在大腿上,殷承煜忍着酷热,把林之卿死死压住,另一手却是抓住了林之卿的手,与他十指紧紧交缠着。
见他安静下来,巫伤命让殷承煜把他抱出木桶,平躺放在竹席上,自己则把火盆端到脚边,一株干枯的药草在火苗上燎过,便将它塞到一只小小竹筒中,按到林之卿胸口。
林之卿的皮肉在这热蒸水烫过后,已经热辣到麻木,此时拔罐上身,反而没有觉得太过难受。
巫伤命动的极快,只觉眼前一花,林之卿胸口小腹上已经呈五行分布出现五只竹筒。
巫伤命按着他的脉搏,默数到百时,一掌拍在他肚脐上,掌心内力一激,居然把上面的五个竹筒同时震开。
他连忙去看那处的皮肉,本就红润的肌肤上出现五个深紫的圆圈,表面甚至都有细小水泡出现。
他问过殷承煜催魂香是如何种下的,殷承煜沉吟许久才说了实话。
他得知催魂香的作用后,一直苦于找不到人使用,后来遇到林之卿,就在某次欢爱过后,把那东西合着精液塞进他后穴中,还逼他含着那精液一天一夜才许排出来。
催魂香遇精才活,一天一夜的功夫已经足够它钻入林之卿肺腑中了……
巫伤命不禁皱起眉头。
虽然早知催魂香寄生骨髓,但他总有一两分侥幸的念头,此时看来,这念头还是可笑了些。
巫伤命看了一眼殷承煜。
殷承煜似乎也有些悔恨当初的决定,脸色沉寂,晦暗不明地看着怀里的人。
“你的内力是纯阴,催魂香也是极阴,若是以你的内力入体引它出来,兴许会多几分胜算。”
把林之卿重新放回桶中,巫伤命轻声道:“这是这对你的内力耗损极大,恐怕要休养一阵子才能回复过来。”
殷承煜犹豫一下,问道:“其他的法子?”
“施针把催魂香逼到一处,刮骨去毒,只是那段骨头,也许就会废了。”
殷承煜忍不住道:“若是失败呢?”
巫伤命淡淡扬起唇:“大不了就是他死。只是……两种一个难看些,一个好看些的区别。你可要想清楚。”
殷承煜低下头,正好与林之卿恍惚的眸子对上。
林之卿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用嘶哑的嗓音道:“我要刮骨。”
殷承煜握着他肩膀的手一颤。
林之卿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虽然细微,但语气却是坚定不容改变的:“我要刮骨。”
殷承煜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恶狠狠地等着林之卿,恨不得要把他撕碎。
林之卿此时已经不畏惧他,又重复了一遍。
巫伤命便询问地看向殷承煜。
殷承煜阴测测地咬着牙:“给他刮!如你愿!”
林之卿如释重负地阖上眼,再睁眼时,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神采。
巫伤命将一整套一百单八根赤金针取出,这些金针是他的宝贝,细者如牛毛,粗者有幼儿手指粗细,长六寸,表面镌刻有细枝缠花图样,精美至极。
林之卿看着他挑出一根细长的金针,在火苗中燎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插入膻中穴。林之卿只觉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被逼了出来。
他默默动了动喉头,将血咽下去,巫伤命看着他的双眼,安慰道:“忍一忍。”
下针却是毫不留情,从胸口开始,到脚底涌泉穴,沿着全身经脉,将全部大穴尽数封死,然后灌注内力于针尖,插针至骨,硬是将零散生于骨髓中的催魂香一点一点逼到他的左手臂处。
痛入骨髓,林之卿这一次才算真真切切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骨头里似乎有万千小虫在啃噬骨髓,痛痒难当,但是这痛痒却不能靠抓挠来缓解,从内而外地,生生要将人折磨疯。
林之卿先前还能忍耐,全身瑟瑟发抖,强忍着要去抓挠的冲动,后来那痛痒越来越聚集,渐渐从全身汇集到他的上半身,最后停留在手臂当中,全身各处的痒也愈演愈烈,仿佛要一起发作吃掉他。
一瞬间林之卿只想把那只手臂砍掉,他刹那失去理智,连殷承煜都没能按住他,被他一下子挣脱开,朝着墙壁便撞了过去。
殷承煜和巫伤命都没料到他会如此,连忙去拉,可还是晚了一步,林之卿一头撞上墙壁,登时头破血流。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拉回来,为他止血,林之卿口中凄厉地哭喊着:“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一下一下地把那条手臂往地上撞,让人抓都抓不住。
殷承煜不忍再观,两手沾满了他的血,一面为他轻轻抓绕着肌肤,一面微颤这声音问道:“你快想想办法。”
巫伤命冷冷道:“他自己选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殷承煜忙道:“不是能用我的内力吗?”
巫伤命咧嘴一笑:“早干嘛去了,都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殷承煜第一次面露悔恨之色,他紧紧握着林之卿近乎癫狂的身体,竭力道:“那你继续啊!”
巫伤命反倒是不急了,慢吞吞蹲在一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这个时候,只能靠他自己,我也是无能为力。”
殷承煜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之卿痛不欲生,他尽力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去抓烂自己的皮肉。
林之卿先是在地板上来回蠕动磨蹭,背上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殷承煜忙把他抱起,林之卿在他怀中无处着力,那痛痒就像疯长的野草,将他的全部意识都吞噬了,只余下永无止境的折磨。
林之卿放下了所谓的矜持和尊严,苦苦哀求殷承煜,求他给他一个痛快。
殷承煜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林之卿满是泪水的脸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一声声惨叫都像利刃划过心底最柔软的那块。
“阿卿,忍一忍……”他嘶哑着,轻轻唤着林之卿的名字。
可林之卿早已不认得他是谁,他只盼着有人能终结这痛苦,只要那人做得到,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刮骨
等痛痒平复下来,屋顶的一线天光已经暗得看不到。
经历了一下午,他们都已经精疲力尽。
纵使深入骨髓的痛痒还在发作,林之卿也没有力气再哭喊挣扎,他的嗓子已经全然哑了,身体也彻底崩溃,被殷承煜轻而易举地按在地上,丝毫不能反抗。
屋中的高温不仅耗尽了他们的气力,也耗尽了他们的汗水,林之卿犹自一下一下地抽搐,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殷承煜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全是被林之卿抓挠出的抓痕,还有被他踢打出的青紫色。
巫伤命明哲保身地坐在角落,等他们两个都没了力气折腾,才走过来,握着林之卿的左臂,把剩余的几根针飞快插到肘间,封住血脉,指尖一晃,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经出现在掌中。
他稳稳地握着刀,从林之卿的肘下三分下到,直切到腕上五分,然后在中间横切一刀,将皮肉也剥离开,露出森森白骨。
他之前以金针插入林之卿全身大穴,手臂这处更是断绝了血脉,催魂香被硬生生逼到此处,那段森然白骨上也隐隐透着青。
巫伤命手执薄刃,在那段骨头上一下一下地刮。
骨头与刀刃刮蹭时的刺耳声音,让殷承煜不由地埋下了头。
林之卿却是出奇的安静,也许是没有了力气,也许是已经认命,他漠然地直视上空,每刮一下,身体都要剧烈地震动一次,可脸上却是安宁得很,没有一丝痛楚。
巫伤命行医这么久,再惨烈的人也见识过,可如同林之卿这样的人还是少数,原本就有的那些怜悯就越发壮大。
他有意让他少受些罪,喂他吃了一粒曼陀罗。
不曾想那药居然毫无作用,林之卿依旧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巫伤命一咬牙,不再去看他,只低头专心刮骨。
蛊都生在骨髓内,只是刮还不能去根。
巫伤命只能以内力施压于手臂上,然后匕首巧妙地在白骨薄弱处开了一道细缝,让存于其中的催魂香都被拔除。
把取出的蛊虫小心封在葫芦中,巫伤命又用金针引导内力在他体内周行一遭,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才小心地在伤口处敷上生肌养骨的药物,把皮肉细细缝合包扎,最后取出他体内的金针。
“可是好了?”殷承煜看完他的动作,轻轻抚摸着林之卿的头发,心有余悸道。
“嗯。”巫伤命耗了许多内力,站起身时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他扶着墙起身,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去开门。
荆衣在门外已经等了一天一夜,焦急万分,见门开了,惊喜地迎上去。
巫伤命在热气腾腾的屋里呆了一天,脸上的黑灰仿佛也被蒸化了,胡茬与头发蓬乱成一处,不像人样。
饶是如此,他也是疲倦得走不动路,才开了门,就软了腿脚滑坐在地上,让荆衣一声惊呼,忙去搀扶他。
巫伤命摆摆手道:“不碍事,去叫童儿来,你进去看看那两个。”
荆衣敞开门,清凉的夜风吹散了屋中氤氲的水汽,殷承煜抱着林之卿坐在地上,低着头,两人的脸紧紧凑在一起。
荆衣缓缓走近,蹲下来。
殷承煜听到动静,慢慢抬起头,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主子……林公子他……”
殷承煜眸子缩了一下,他用脸颊试了试他的体温,方有些放心地回答:“应该是没事了。”
林之卿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面容还有一些狰狞,那样的折磨给他留下了不能忘却的痕迹,就算已经过去,身体也还记得最痛苦的回忆。
荆衣想要接过他,殷承煜却推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他,脚步有些踉跄地把他抱到床上。
“荆衣,我是不是错了。”
殷承煜愣愣地坐在床沿,握着他的右手,忽然问道。
荆衣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肯定是错了。”殷承煜扯起嘴角,苦笑。
“他不肯要我替他除蛊,宁肯刮骨也不愿我帮他。”
“主子……”荆衣走近两步,抱住他的肩膀。
“我该怎样做?”殷承煜低声自问:“怎样做才对……”
到底还是损了根底,林之卿休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站一会儿,左臂被吊着,还不能动弹。
巫伤命虽然为人吊儿郎当,但真正摆出大夫的架势,还算是仁心仁术,尽心为他调养过后,林之卿也觉得轻快不少。
而此时,林之卿的心情也愉悦许多,因为殷承煜走了。
在他还在昏沉之时,殷承煜把荆衣留下,自己留书一封不知去向,林之卿看过信后,不置可否地丢到一旁。
没有殷承煜碍眼,林之卿就开始动了心思要偷偷溜走,荆衣发现了他的意图,只是劝他再耐心等一会儿,免得落下病根。
林之卿却是等不到这么久,他此番出来师门那边音讯全无,连要打探卓家消息的事情都被一再耽搁,自然心急如焚。
他也探过荆衣的口风,问他卓琅在何处。
荆衣只是回答:“教主叫我们各自回去,我从那之后也没有见过卓琅。”
他说完,就斜眼看他:“当初就是卓琅救你走的吧?”
林之卿不好瞒他,便坦然道:“是我逼迫他跟我说了谷中机关,要是那人问起,你可别说。”
荆衣不由笑起来:“行了,我知道。还跟我撒谎,你是什么样的人,还会逼迫他?卓琅跟我们久了,没想到还是个反骨仔。”
林之卿忍不住又问:“当真不知吗?”
荆衣笑道:“骗你做什么,主子也许知道,但我可不知。”
林之卿这才罢休,可他伤一有起色就在床上呆不住,即便是被巫伤命强命卧床,他也总偷着下来走动。
他这样好动,反倒让荆衣放了心。
又过了十多天,已是立秋了,寿材店忽然有了生意,店中囤的几口棺材在数日内都卖了个干净,还不断有人来要。
巫伤命点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反懒散常态,天天蹲在柜台前招呼客人。
林之卿不免要腹诽他几句,荆衣见多了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担心,在忙的时候还会抽空去帮忙。
生意越来越多,后来竟然来了许多官差,迟钝如林之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地是小小县城,人口本就少,生老病死是常事,但这家小小的店面一个月有一桩买卖就是很好,如此频繁,显然是死了大量的人。
他们几个都不是担忧大事的那种人,每日在一处过得也挺舒坦,但这样反常的事情到了门上,实在不好。
巫伤命本属意童儿出去看看情况,荆衣忙道:“若是真有事,你让一个小孩子怎么办?还是我去。”
他出去了几个时辰,等天快黑,才回来。
“邻近县城发生了疫病,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昨日封城了。”
荆衣没敢亲往那处,只出了城,听说了消息就回来。
“有些古怪。”巫伤命把事情详细问了一遍,思量一会儿,摇摇头。
“如何古怪?”林之卿与荆衣异口同声。
“疫病一般会发生在大旱大涝的年份,而且,今年算得上风调雨顺了,无缘无故哪来的瘟疫。”
他们二人于医道一窍不通,平生也未经历过疫情,只能懵懂地附和。
巫伤命背着手转了半天,停下来命童儿备下药箱,居然要亲自去看看疫情。
荆衣连忙拉住他:“主子不在,你这样走了我们怎么办?”
巫伤命看了一眼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柔声道:“我是大夫,见死不救的话,老天都会劈了我。”
荆衣道:“疫病无情,我不能叫你这样去。”
巫伤命倨傲道:“能叫我一命呜呼的病还没有呢。”他揉了揉童儿圆圆的头顶,把他拉到荆衣怀里:“帮我看着孩子,店里再有生意,银子分你一半。”
荆衣欲言又止,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背上药箱,戴上一顶大斗笠自行去了。
屋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剩下的也都恹恹不乐,一向活泼调皮的童儿也没了戏耍的心,老老实实坐在后堂碾药。
荆衣顿时忙了许多,里里外外操持着,把林之卿一个人晾在一边,甚是无聊。
他趁荆衣不注意,偷跑出去几次,可惜这个小城消息闭塞,连瘟疫这样大事也是才传过来更别提是要听些江湖上的事情,他又不知道怎样买卖消息,只好失望地回来。
这天他又打开窗户,从里面爬出去,打算翻过去时,被人抓住腰带一扯,便一轱辘滚到他怀里。
“谁他妈不长眼?”他张嘴便骂,可在看到眼前苏锦纹绣长袍后,自觉地闭了嘴。
殷承煜好笑地抬起他的下巴,微微上扬的眉眼显得他心情极好,口气也带了一些宠溺:“小东西,精神不错,想是病好了?”
林之卿想到自己受了那样的罪都是拜他所赐,就一口气提不上来,可荆衣对他的劝告总算是记在了心里,忍着心里厌恶,勉强点点头:“好了。”
殷承煜扶起他,拉他到向阳处,捧着脸打量一遍,然后捏了捏他的手臂,让林之卿很是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殷承煜却是执意要查看一遍似的,确认他已经好了,才笑吟吟地一起走正门进来。
正在埋头记账的荆衣一抬头,看到两个人一起进来,又惊又喜:“主子,你回来了。”他转头瞪了林之卿一眼:“你又偷溜。”
这仿佛是被师父训斥的感觉让林之卿脸上红了红,喏喏不敢说话。
殷承煜被他这无意流露出的可爱神色惹得心情更好:“荆衣,这里怎么变了样子?”
荆衣把算盘推到一旁,笑道:“这里换掌柜的了。”
荆衣花了几天时间彻底清扫了店面,门口的匾额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棺材卖掉后屋里空出许多位置,他便将之前杂乱堆在后堂的画圈纸马都摆过来,掸掉灰尘,把门窗都开了,这里显然是大变样。
他们进来后,荆衣就关了店门,把巫伤命的事情细细说了。
殷承煜只是微笑听,最后道:“随他吧,说什么悬壶济世,其实还不是他一定要见识下顽固的病症什么样,他那种人,死不掉。”
既然主子都这样说,荆衣就放了心。
刺青
殷承煜又说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林之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着巫伤命的医书,却是竖着耳朵仔细听。
殷承煜嘴角带了一抹笑意,故意隐去了一些事情,就如愿地看到了他耷拉着嘴角的失望神情。
荆衣听他说完,看着天色不早就去做饭,殷承煜好整以暇地走到林之卿身后,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骂人骂的越来越溜了,嗯?”
林之卿心道:“每天都在心里骂你千万遍,不溜才怪。”嘴上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你想不想知道青城派的事情?”殷承煜用带着诱惑色彩的声音道。
林之卿手一停,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说我就听着,不说随你。”
殷承煜低低笑了,与他挤到一张椅子上,把他整个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口鼻间的热气都熏到林之卿耳边。
“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他细声说着,闭上眼睛,微微现出倦容。
林之卿心里蓦地一松,淡淡地道:“嗯。”
“阿卿,我带你走好不好?”
林之卿一抖,瞬间僵硬起来。
殷承煜却似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再找一处地方,有山有水,比谷中还要美。”
他说一句,林之卿便要僵硬一分。
他听到自己冷冷开口:“再把我脱光了压在床上?”
殷承煜在他柔软的脖子上蹭了蹭:“怎么会。”
林之卿撇了撇嘴,没有理他。
殷承煜又道:“只要你答应,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了。”
林之卿岂会信他,他只觉自己上辈子欠了他许多钱,这辈子才会到倒霉到顶让他揉捏成这个样子,只要还有一分力气,他就恨不得掐死他,然后把他扒光了挂到城楼上曝尸。
殷承煜和风细雨地说了许多好话,都被林之卿当成放屁,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殷承煜居然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林之卿登时心火上来,虽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他眼珠子一转,抓起书案上的毛笔,饱蘸了墨汁,在殷承煜脸上刷刷画了个乌龟。
看他脸上墨汁淋漓还不自知,林之卿瞬间觉得好生解恨,把他从身上趴下来,自去吃饭。
荆衣看着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还有些诧异:“你是怎么了?”
林之卿敛起笑意,一本正经道:“无事,那谁睡着了,咱先吃。”
荆衣将信将疑地瞅了一眼外面,见殷承煜埋头趴在桌上的确是熟睡的样子,只好道:“好吧,我留一些给他。”两个人吃过不提。
荆衣收拾过后,殷承煜还在那里。他有些担心,就去唤醒他。
殷承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听见荆衣一声惊呼,以为发生什么事,清醒过来。
荆衣瞪大了双眼,张着嘴,脸上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他,神情古怪至极。
殷承煜挑了挑眉,脸上的乌龟便随着皮肉也动了一下,荆衣再也按捺不住,跺脚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指着他断断续续道:“主子你……你……”
“我怎么了?”殷承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再伸到眼前一看,竟是一些墨痕,他一眼看到桌上还有墨迹的毛笔,隐约猜到了什么。
荆衣强忍笑意,揉着肚子给他找来一面铜镜,殷承煜迟疑地接过来一照,顿时气得头顶冒烟,匆匆忙忙地去洗了脸,就狠狠瞪了一下还在笑个不停的荆衣,去找林之卿兴师问罪。
“林!之!卿!”他冲到林之卿房里,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怒道。
林之卿无辜地眨眨眼:“有何贵干?”
“干你娘!”饶是殷承煜修养极好,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这是怎么回事?”他指指自己的脸。
林之卿左右看了一眼:“很干净,怎么了?”
殷承煜道:“怎么了?乌龟画的很好看是不是?”
林之卿慢悠悠道:“我画技可比不上您,只是画布太好了,因此拙劣的画技也能画出好看的乌龟。”
他一字一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诚不欺我。”
殷承煜听着听着,反倒笑了:“你说的有些意思。”
林之卿顺藤而下:“承蒙夸奖。”
殷承煜把他放回去,脱了鞋子钻到床上,抢了林之卿一半枕头和被子。
林之卿见怪不怪,自觉地往里躲了躲,却被他一下捞回来,头猛地撞到了他的胸膛,砰地一声响。
这下把林之卿撞得有些头晕,殷承煜也觉得胸口闷痛,两个人倒是不斗嘴了,安静下来。
殷承煜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林之卿细软的头发,温柔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之卿翻个白眼,只当他是疯了,不愿再听。
殷承煜只觉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便轻轻换了个姿势,让他睡在自己手臂上,自己睁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之卿的睡颜。
他是头一次有了把一个人捆在身边不让他离开的想法。
殷承煜自认平生阅人无数,比林之卿美貌极品的有许多,但那些人只碰过几次就会失了兴味,哪怕是再猎奇的姿势或花样,都会有腻烦的那天。
对这样一个要姿色没姿色要技术没技术,要乖巧没乖巧要温驯没温驯,天天只会倔着性子跟自己对着干,逆来顺受都做不来的人食髓知味,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殷承煜百思不得其解。
他所经历过的男女,大抵都是有目的的,或求财或求色,两厢情愿两情相悦,相好的时候蜜里调油不好了各奔东西,从来不会因为谁而执着。
他流连花丛那么久,随着年纪增长,也觉得漂泊有些累,便蓄养了一批少年,寻欢作乐,无所不知。
殷承煜极少强迫别人留在身旁,谷中的少年许多是在落难之时被他救起,从此跟在他身边,自愿上了他的床;也有一些是在秦楼楚馆中结识,有了一夕之欢后被他赎身带了出来,他们都有分寸,玩得开,也懂得规矩。
除了一个荆衣,这么多年他再也找不到知心的人。
谁曾想半路杀出一个林之卿。
殷承煜挑起林之卿脸侧一缕长发,缠绕在手指上。
大概是以前没有人对他不动心,反而屡次想逃离的缘故,才会让他动了心思罢。
殷承煜想起巫伤命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苦笑。
说到底,还是他亏欠了林之卿,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补偿他,把他留在身边,也许慢慢的,林之卿也会对他动心,这样他的执念也会消失了。
殷承煜自觉想通了,折磨他一个月的心结也解开,便在林之卿唇上轻轻偷了一个吻,拥着他沉沉睡去。
林之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半睁的眸子里闪着明暗不定的光。
他揪住被角,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直到嘴唇都红肿才住手。
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巫伤命一去数日没有音讯,渐渐地疫病的恐慌也传到小城里,人人自危。
因为这座县城位于河流上游,虽然县令已经封锁了城门,也挡不住有附近城镇的人逃来避难,城中医馆中挤满了来抓药防病的百姓,一时间连最寻常的艾草板蓝根等药草的价格都水涨船高。
荆衣卖出去最后一口棺材,也在寿材店门前高悬了“歇业”的招牌。巫伤命在这里住了三四年,积攒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草,后园里也开辟了一块菜园,种植药草与果蔬,加上最初抢购的粮食,也能挨一段时间。
殷承煜武学修为最高,兼懂一些医理,便把给林之卿调养的活儿揽了过来,林之卿虽然心里烦他,但面子上总要敷衍几分。
反观殷承煜,暴虐狂躁的性子收敛起来,把那对人的温柔细腻都拿出来,真真是能把冰人都化掉。可惜他这幅做派在林之卿眼里,却有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一天两天,殷承煜还能把那温柔的面具牢牢贴住,可是不是被林之卿冷冰冰地刺回来,他也觉得很不舒服。
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何时有过这样地做小伏低,还不被人领情。
虽然还记得是他对不起人家在先,可到底心底不平,暗处就会露出野兽窥视一样的神情,饥渴地看着林之卿。
林之卿对此束手无策,打不过也骂不过,只能每天黏在荆衣身后求庇护。
荆衣其实也是殷承煜的属下,加上存有私心,对于帮他这一道上尽心尽力,让殷承煜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带着威胁。
林之卿倒是盼着他能像之前那样一走不见人影,可惜这一回殷承煜仿佛没有他事,连花酒也不去喝了,除了尽心为林之卿调养,就是闷在房里,看林之卿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
这天荆衣一如往常为林之卿送去汤药。
林之卿不疑有他,一口喝下酸苦的药,才道了一声谢,就身子一软,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
荆衣似乎并不惊讶,把他扶起放回床上,对站在门口的殷承煜道:“主子,可以了。”
殷承煜点点头,走到窗前,把昏睡的林之卿剥光,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把他翻过身来,将线条流畅的后背露出来。
殷承煜着迷一样在他精瘦柔韧的脊背上抚摸一阵,从他微凹下去的脊梁中间亲吻一遍。
荆衣讲一张桌子搬到床前,上面白瓷小碟中是朱砂,银朱,石青,雄黄,花青,胭脂,洋红,松墨八色颜料,狼毫笔洗一应俱全。
巫伤命这里最不缺各种药类,殷承煜将他的宝贝搜刮一空后,果真调配出了所需的颜料,巫伤命留下的一套金针也被他取来,物尽其用。
烈酒在他后背擦洗一遍后,殷承煜提笔,以林之卿的后背为画纸作画。
这幅画,他早就在纸上画了无数遍,一分一毫都不会有差错。
墨色勾线,轻薄如鹅羽的水墨层层渲染,逐渐变成深深浅浅的青绿,纤巧繁复的叶间,胭脂色的花朵点缀其间,艳色逼人,或含苞欲放,或盛开似锦,在浅麦色的皮肤上,仿佛也被加了几分生气,栩栩如生起来。
殷承煜仔细检查过每一处细节,都无误后,才拈起一根金针,在烛火上一燎,才沿着已经勾好的墨线,轻轻刺破皮肤。
先是细黑的墨线,然后是叶脉上细致的纹理,最后才是其间的花朵。
刺一层,便要上一层颜色。
殷承煜全神贯注于上,手上动作没有一点偏差,待敷完了最后一层颜色,他放下画笔,接过荆衣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他虽然是精于丹青,但真正给人刺青才是头一回。
前朝人热衷刺青,但本朝已经极少有人懂得这门手艺,他也不过是去苗疆时才得知那里风俗,一时心血来潮要给林之卿打上标记。
算了算时间,林之卿大概也要醒了。
殷承煜把他身上干掉的颜料再上了一层,涂上药水,让他趴着。
过了没多久,林之卿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坐在身前,温柔地抚摸他后背的殷承煜。
林之卿想要爬起来,才一动,背后细微的刺痛就让他动作一停。
殷承煜按住他,道:“先别乱动,躺一会儿。”
林之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荆衣,问道:“我是怎么了?”
荆衣看向殷承煜,殷承煜干咳一声,笑道:“你没有事,只是睡了一会儿。”
“我的背上……”林之卿不顾他的阻拦,半撑起身体,去抓自己后背。
殷承煜不肯,连忙拦住他:“别动!”
林之卿不依,殷承煜无奈,只得安抚道:“只是给你纹了一个花纹,很漂亮,你一定喜欢的。”
“什么?”林之卿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下,剧烈地挣扎着起来,扑到铜镜面前,微微侧身。
殷承煜的大作就在他身后露出冰山一角。
才刺好没多久的皮肤红肿了一片,上面的颜色还是新鲜的。墨绿粉青之间,胭脂红色的花朵尤其显眼。
林之卿使劲扭过头,要看清它的全貌。
殷承煜抖开一张纸,把上面的画给他看。
“是这样的,好看吗?”他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画。
林之卿却在看到全部花纹后,脸色铁青,奔到脸盆架前,毛巾沾湿了水便用力擦起了后背。
“你别这样!”
殷承煜抓住他的手臂,夺下毛巾。
“你居然这样对我!”林之卿愤恨地仰起头。
“阿卿,你是我的人,你必须要承认。”殷承煜低头欲在他额头轻吻,被他一下子躲开。
“我不愿用催魂香害你,但是……你不能离开我,除非我放你走。”殷承煜看着他后背随着起伏,仿佛在微风中摇摆的花叶,宣告一般地说。
这个图案十分精巧,虽然只有两只巴掌大小,但花叶结构刚好暗含殷字的模样,就是要把林之卿标记成他的所有物,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包括你。”
殷承煜抱住他,抚摸着他刚才挣扎而滑落到肩头的碎发。
“我要杀了你。”林之卿被他按住,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他胸前传出来。
“只要你有能耐,随意你杀。”殷承煜带着几分宠溺,揉了揉他的发顶“只要你不离开我。”
林之卿绝望地闭上眼,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将一个人碎尸万段。
暗涌
刺青一事过后,林之卿恨透了殷承煜,甚至连带恨上了坐视不理的荆衣,尽管他晓得,荆衣也是阻拦不了殷承煜的。
殷承煜再对他如何献殷勤,都不能让他稍稍动容,若不是殷承煜心中始终抱着要补偿他的念头,恐怕早就不耐烦了。
荆衣心知他怨自己,但还是告诫他数次,要忍。
忍,忍,这个字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也在竭力做到,可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林之卿当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忍到出头之日。
几天后,背上的刺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但那图纹已经永永远远地留在了他的身上,成为耻辱的标志。
晚上睡觉时,殷承煜从背后抱着他,在脊背上不住细吻,在那块刺青上来回舔舐,让林之卿难堪地要紧了唇,若是一个忍不住,恐怕就要暴起与他厮打起来。
亲吻着那个地方,总能让殷承煜情动不已,孽根硬热地抵着林之卿的股沟,粘滑的头部在滑腻的皮肤上来回摩擦,可内里的一股子邪火却不是这样能泄出来的。
殷承煜就会忍不住把他的臀沟当成后庭发泄,在他后穴与会阴之间顶弄,稍微解乏。
林之卿被他弄着后面,硬邦邦的性器将自己的卵丸也顶得摇摇晃晃,被调教久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也发了浪。
林之卿不愿屈就他,正好那人爱从背后吻他,便每每在情动之时,故技重施,握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前面狠捏一把,生生将欲望压下去。
一次两次后殷承煜便在拿他屁股告解苦闷时,也顾忌到了他的意思,讨好似的去摸他前面,企图让他也能从手活上得趣。
林之卿苦不堪言,一方面是被挑起的难以压抑的情欲,另一方面是对身后那人的恨意与厌恶,两方争扯,让他几乎崩溃,最后还是在他手里泄出来,也让他把自己两腿之间弄得黏糊一团才算罢休。
殷承煜满意他的反应,只做一次便停手,擦洗干净了搂他入睡,林之卿听着身后均匀平静的呼吸声,却怎样也不能入睡。
一夜未眠到天亮,才看到窗外有朦胧的弱光,前头就有一阵巨响,似乎是有人在砸门。
林之卿动了动身体,把殷承煜也弄醒了,与他缠绵了一会儿才道:“有荆衣,你再睡一会儿。”
林之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闭上眼睛,殷承煜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了衣裳出去看,一个黑瘦的人影站在桌前,大口往下灌水,一面灌一面骂骂咧咧道:“井里都泡着死人,哪里敢喝水!”
“回来了?”殷承煜看了巫伤命的模样,哑然失笑。
巫伤命本来就邋遢,此番出去历练一回,衣衫褴褛,须发蓬乱,若不是脚下放着药筐,恐怕都会有人当他是乞丐。
“我差点儿回不来,还是钻了城门的狗洞才爬进来的,啧啧。”荆衣端着一盆热水过来,正巧听到这句话,对他避退三分,远远地放下毛巾。
巫伤命笑道:“我身上干净,没有带回什么东西来。”
话虽是这样说,他还是洗了手脸,稍微露出一点本来样貌。
“疫病如何了?我回来时,就看到那城里燃了大火,正在烧尸。”殷承煜道。
“嗨,那里人死了多半。”他故作玄虚地轻声道:“只是叫我看出来门道,我没敢多说,只当疫病治了。”
“哦?”殷承煜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
巫伤命卖够了关子,才摇摇手指:“这不是天灾,竟是人祸。”
殷承煜心思一动,追问道:“你是说……这是有人下毒?”
巫伤命大笑起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他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纸笔,画道:“现在的确是疫病没错了,可这病与最初死人的病因并不是一个。”
他画下一个圆圈,标注上“井”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有人先在井水中下毒,让吃了水的人中毒而死。”他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一个方框,写上“义庄”二字。
“你说奇怪不奇怪,最早死的这些人,竟然都是一些乞丐。他们死了之后无人收敛,有些被放在义庄,还有一些就干脆抛尸荒野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乞丐四处流浪,喝井水也没有大不了。”殷承煜道。
“不。”巫伤命把义庄化掉:“第二批死的人,是义庄附近的百姓。”他叹口气:“然后疫病便传开了。我查过了所有水井,只有一口里还有些许毒素,其他的都干净,不然我也不会怀疑。”
巫伤命接下腰间葫芦,倒空一个茶杯,把葫芦里的水倒进杯中,然后丢进一颗药丸。
原本清澄见底的水忽然沸腾,迅速变黑。
“胡蔓草,入体后肠穿肚烂。”他抬头笑了笑:“这东西,你肯定眼熟,你们都叫它断肠草。”
殷承煜眉头一跳,忍不住道:“我只在西域那边见过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巫伤命似是没有听他说话,继续道:“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来这里买棺材了,尸身腐朽后的坏气,才是现在疫病的源头。”巫伤命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下毒的人好手段,全城乞丐少说也有数百人,一夜之间尽数死去,此时又是夏末,天还闷热,一天时间就足够了。”
“你可琢磨出什么来了?”巫伤命看着殷承煜。
殷承煜抚摸着桌上粗糙的花纹,轻轻点点头。
“白衣教这一次,又要替人背黑锅了?”
殷承煜无奈道:“想来你也听说了,济南府的神枪独家,上个月底也被屠戮了个干净,虽然没有写明是白衣教所为,可故意留下的兵器上,都有标识。”
巫伤命道:“我以为你已经不管教中事务了。”
殷承煜道:“怎能不管,白衣教与我有养育之恩,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巫伤命沉吟一会儿,又在纸上刷刷写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人故意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大刀门算死有余辜,可无锡卓家,湖北赵家,山东独家……倒是不偏袒,把他们背后的槽帮、武当、泰山都惹了个遍。”
“算了。”殷承煜也不免苦笑:“反正已经够黑了,也不在乎多这些冤案。”
巫伤命抬起眼,踌躇一会儿才道:“教主其实早已经传信给我,若是见到你,务必留你下来,不要掺和那些浑水。”
殷承煜轻敲桌面的手指一顿:“呵,不用他多操心。”
巫伤命叹口气:“我知道你不甘心,本来那教主之位也有可能是你的。”
“你就不怕白年听说你的话,拔了你的舌头?”殷承煜眸子一冷,瞪向他。
“不怕不怕,他有病尚且求我,我死了他只能去求阎王爷了。”巫伤命猖狂地大笑。
“实不瞒你,我已派人暗中去查此事。”殷承煜站起身:“虽然谷中精锐折损大半,但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散落四方,只要我的命令一到,就可起事。”
巫伤命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包括你那些小美人?”
殷承煜转过身,对上他兴致盎然的眼睛:“自然。”
巫伤命看了一眼荆衣,忽然拉住殷承煜,把他往外面拖。
殷承煜皱着眉被他拉到一旁,巫伤命便压低声音悄悄附耳道:“那你能不能把他留下来给我。”
“嗯?”殷承煜不禁一怔,他看了一眼在里面收拾纸笔的荆衣,犹豫道:“你是说他?”
巫伤命连连点头:“正是。”
“你……”殷承煜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乐呵呵的巫伤命:“看上他了?”
巫伤命毫不忸怩,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我瞧他挺顺眼,做媳妇不错。”
殷承煜像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轻蔑忍笑:“不行。”
巫伤命失望道:“反正你又不爱他,留给我我也能保他一世周全。”
殷承煜不悦地挑了挑眉:“这事,不能商量。”说罢有些生气地离开了。
巫伤命遗憾地瞅了一眼荆衣,扼腕叹息。
殷承煜放轻了脚步回房,林之卿仍是好好地睡着,可地上鞋子却换了位置,想来刚才定是起来解过手。
他把鞋子找回来摆在床边,然后解开衫子又回到床上,靠着林之卿暖暖的后背。
林之卿没有被他吵醒,还往他怀里钻了钻,让殷承煜先前的那点不满烟消云散,虽然不困,也还是躺着看了他的睡颜许久。
又过了两天,疫病已经被控制住,正如巫伤命所说,城中人口少了多半,城外荒丘上多了无数坟茔。
巫伤命原本想多挽留他们住几天,可殷承煜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与自己的属下会合。
巫伤命十分不舍,脏兮兮的爪子握着荆衣的手老半天不肯松开,童儿也察觉了他师父的意思,很配合地抱着荆衣的腿不放他走,让荆衣尴尬不已。
眼看都要长亭十送了,殷承煜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巫伤命,拉着荆衣上了马。
巫伤命抱着童儿目送他们离开,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心软的荆衣别过了头。
殷承煜冷笑道:“这个人,还是老毛病,就爱装可怜卖乖,你还就吃这一套。”
荆衣正色道:“是荆衣错了。”
殷承煜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林之卿。
林之卿对于这样被人放在马前的姿势很是不满,可他不能反抗,低着头,一头长发铺了满背。
殷承煜抚摸了一下那把头发,一拉缰绳,轻喝一声,驱马奔行。
也是因为林之卿同行,他们走的不算快,三日后就到了京城。
想到上次来京城,与鸡鸣狗盗四人匆匆告别,才不过两个月,重回故地已经物是人非,心里颇有些唏嘘,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京城,还想着如果有机会定要与他们叙旧。
他们一进京城地界,就卖了马匹换成轿子,雇人抬着进了城,林之卿从未坐过轿子,即便他们抬得平稳,也还是受不了那份颠簸,下来的时候腿一软,趴到路边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殷承煜连忙抱起他,轻拍他后背让他吐完,再漱过口,才歉意道:“早知我还是安排马车,让你受罪了。”
林之卿无力地晃晃脑袋,脸色蜡黄,什么话也说不出。
殷承煜就这样抱着他进了一所四方宅院。
他与属下约定在京城见面,隐秘地置下一处房产,不大,但胜在隐秘,算是闹市中的一方净土。
一切布置都是他熟悉的,没有任何迟疑地,他就把林之卿放到自己卧房中,出来嘱咐烧水煮饭。
荆衣自己去歇着了,来伺候的是个长相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布衣蓝衫,人堆里一站就认不出来。
殷承煜对他说完话,那人恭恭敬敬退下了,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都备好了送上来。
殷承煜从离开白衣教伊始,就有意培养起自己的死士,手段有光明的,也有见不得人的。原先在谷中,那些暗卫,就是沿途救下的人,他调教一番后死心塌地地跟在了他身边,而服侍的哑仆,则是误闯南山被他掳来的人,毒哑了嗓子驱使,后来事情闹大,不少武林人士也来挑衅,殷承煜一不做二不休设下毒瘴,毒死就罢了,没死的都被挑来迷昏了神智做了哑仆。
他从来不是好人,心狠手辣的事情做的不少,但江湖上就是弱肉强食的,他也问心无愧。
殷承煜亲自把林之卿安顿好了,才召集了几个为首的属下商议要事。
他才一出门,一直紧闭双眼的林之卿忽然睁开眼睛,下床走到窗前,把窗扇挑开一些,观察外面的情形。
北方多是这样的四合院,奢华些的会有三进四进,但这一所显然十分普通,只有二进,自己就在前院的西厢房,前面倒座垂花门,都在几株开的正好的海棠的遮掩下隐约可见。
林之卿寻思半天,还是没有个好主意,想要从这样封闭的宅院里逃出去,并不是易事,更何况,即便没有机关,外面恐怕也会有守卫,贸然出去只是自投罗网。
他左右没有头绪,便隐隐焦躁起来。
正在辗转之际,忽然有人敲门。
林之卿忙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沉声道:“请进。”
那人推开门,却是荆衣。
“林公子。”
林之卿眼神闪了闪,道:“不知荆衣,有何事?”
荆衣关上门,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接下来主子会很忙,我会想法子让你出去,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林之卿眉眼一张,惊喜地看着荆衣,荆衣只是按住他的肩膀,道:“保重身体。”又悄悄走了。
林之卿静坐许久,才平复下狂乱的心跳,在地上走了几遍,才慢慢冷静下来。
第三卷?相逢对面不相识 1.两年
林之卿静静卧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屏住呼吸。
从天明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深秋的清晨,已经是白霜满地,飒飒寒风如小刀子一般刮得人脸生疼,似乎要把单薄的衣裳也寸寸割裂开,
怕那边的人发现,林之卿趴在冷硬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冻得几乎僵硬,手脚也失去了知觉,开始还会觉得骨头疼,后来便麻木了。
他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极小幅地缓缓屈伸着关节,以免真的僵了,不能及时动作。
两年来发生了许多事。
林之卿逃出后在京城隐匿了几天,他身无分无,饥渴难耐之下只得躲在一家小饭馆的厨后,在泔水桶旁过了数日。后来他以为风头过了,想跑出京城,不曾想险些被殷承煜的手下抓住,不得不再次东躲西藏。
正在他绝望地想要自暴自弃时,他遇到了鸡鸣狗盗中的老四陈道。
原来他们四人来京城是要刺杀一个大官,可惜那人防范甚严,寻了月余的破绽才将他刺死,但官府立刻严查出入之人,他们商议后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居然堂而皇之地住在了京城最奢华的客栈,伪装成西北来的客商,仗着不菲的佣金,大肆采购布匹瓷器,胆子的确不小。
林之卿误打误撞,正巧落到老四的车轮下,差点儿被碾成两段。
老四骂骂咧咧地跳下车看时,才觉得这个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很是面善,仔细拉起来一瞧,竟是林之卿,大喜过望,也不嫌弃他身上脏臭,就把他推到马车里。
林之卿与他们交情不深,可十分投缘,在四人的逼问下,林之卿无奈将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没了被殷承煜淫玩的那一段。
四人自是气愤不过,他们多年行走江湖,可谓是老油条,可居然都不知道还有殷承煜这号人物,四个人听完他说的缘由,一致决定先让林之卿在他们这里躲一躲,待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林之卿感激不尽,老三陈缑又给他稍微变换了一下衣着形貌,整个人就看起来与本人大是不同,林之卿扮作四人的小厮,安安稳稳地避了半个月,才与他们拿着行商的通牒,顺利离开京城。
直到看不见高高的城门,林之卿才彻底放心,瘫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鸡鸣狗盗中的老大陈继一向不多话,看他这个样子便也难得开口道:“之卿,你以后要去哪里?”
林之卿侧着脸,他们出城后一路向北,景色与南方有极大区别,天也渐渐寒冷,林之卿望着萧瑟秋景,心里也是一片凄凉。
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道:“我是没脸再回青城派见师尊了。
这次出来,非但没有寻到卓琅与卓家被害真相,反而再次落入殷承煜手中受尽羞辱,此种仇恨,不能不报。
可天地之间,哪里还能容他?
林之卿是孤儿,从小青城派就是他的家,如今有家不能回,林之卿心里悲苦不知如何倾诉,车窗外一阵风卷过,林之卿便捂住眼睛,低哑着声音道:“风太大,迷了眼。”
陈迹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不如就跟着我们兄弟四个闯一闯。”
林之卿惊讶地看着他。
陈继道:“我们四个,实际上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陈继识人上很是在行,一眼就看出林之卿是个心地单纯的少年,也不怕他会四处乱说,便毫无隐瞒地将他们来京城的事情细说了。
“我们是异姓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前河南老家遭了蝗灾,人吃人,村子里都死绝了,我们四个便跑了出来,相依为命。”
陈继抽出腰间一杆烟袋,把下面布兜里的烟丝拈出一缕塞进烟锅里,火石点火,深深抽了一口。
“后来就干上了这一行,靠卖命吃饭。”他黑黄的指甲似乎不怕烟火灼烧一样,在冒着火星的烟丝上按了几下。
“你要是吃得来苦,就跟着我们兄弟,什么都不少你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之卿低着头,沉默半晌,然后坚定地点头道:“大哥。”
陈继嘿嘿一笑,把外面赶车的老二陈鸣叫住,然后与骑马的老三老四招呼一声,四个人就在荒郊野地撮土为香,结义金兰。
一晃两年过去,林之卿已经彻底长成为一个精明坚忍的男人。
若说他年少时,身上还总带着一股幼稚与天真,如今已经被雕琢得不漏半分形色,精瘦的躯干上常年裹着灰蓝薄衫,长发也削得刚刚能束在脑后,原本浅麦色的皮肤晒得黝黑,脸庞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如今的林之卿,混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只余一双暗含精光的眸子还依稀能看得出曾经的年少意气。
鸡鸣狗盗四人能做得那不入流的勾当,自然是靠花样百出的奇淫巧计。
老大年纪不小,如今许多事情已经不用他出手,江湖上往来联络都是经由他处理,人们知道鸡鸣狗盗有四个人,可真的站在大家面前,能认得出的也只有老大陈继。
老二陈鸣是他们当中功夫最高的一个,可即便如此,那也只能算江湖上的三流高手,但他使得一手好暗器,据说是小时候饿的不行用弹弓打鸟充饥练出来的,眼睛毒得很,手段也毒得很。
老三陈缑不消说是会易容术的,可这手艺似乎也不怎么到家,平日里走的是野路子,自云人皮面具那种高级事物他只在说书人嘴里听说过,实轮到他易容,也只是面粉颜料往人脸上一抹。实际上他最精通的正是做人皮面具,更兼一把学谁像谁的好嗓子,瞒天过海是他的拿手好戏。
老四陈道是个惯偷,三只手从来不歇着,冷不丁就会从路人身上揪一点什么出来,时候久了,若是那手里不偷摸点东西还不习惯,兄弟们都被他偷得麻木了,因为偷惯了,连带着作假的手段也高明无比,仿制笔迹器物难辨真假,足以以假乱真。
林之卿论哪样都比不上他们四个,连武功也被殷承煜废了个七七八八,与平常人无异,而且还因为受了那许多折磨,身体很是虚弱,开始时被他们嘲笑了许久像个娘们。
林之卿倔脾气一上来,居然下定决心苦练,大半年时间就回复了强健的体魄,武功也渐渐恢复,内力虽然还是不足,可也能独撑一面,这才让四个人对他佩服起来。
之前头次相遇,鸡鸣狗盗自称是教给了他看家本事,但直到真的开始仔细学,林之卿才暗骂道:“四个混账,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们四个都已经是不惑之年,却还打着光棍,林之卿年不到二十,就像他们的子侄一样。
鸡鸣狗盗自知一辈子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想有个孩子太难了,见林之卿为人耿直善良,心里疼爱他,虽然是兄弟相称,竟然有父子的情谊。
林之卿与他们在一起,渐渐地也有了家的感觉。
这是跟在师门中完全不一样的家。
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拳脚相向,可遇到事情又会团结对外,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当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之卿打心底里敬重他们,行为举止仍是恪守对待前辈的礼仪,让四个人对他更加疼爱,虽然教导时打骂不断,但平时都是好到了极点。
一年后,林之卿开始正式接触活计。
第一次杀人,是要杀一个采花贼。
四个人怕林之卿心软,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出手帮他,反而引着采花贼发现林之卿的行迹,几乎要了林之卿的命。
等林之卿被逼到极点,不得不挥刀割断采花贼的喉咙时,陈鸣才从暗处跳出来,把身上染满鲜血,握着刀不住颤抖的林之卿拖到一旁。
“第一次杀人?”陈鸣很干瘦,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但他冷冷地看着脚下死尸时,却坚定得像一座山。
林之卿两手神经地在衣襟上擦,仿佛这样能擦去上面的血腥。
“以后就好了。”陈鸣搂过他的肩膀,宽慰道:“我杀的第一个人,在吃我娘的肉。”
林之卿缓缓停下,静静听着。
“那年饥荒,人吃人,我娘饿死了,我把她埋到地里,才挖好坑,就发现我娘被别人拖去分着吃了。”
“所以你杀了他?”林之卿问道。
“嗯,那时候才十二岁。”陈鸣扶着林之卿慢慢走回去:“我很怕,不过后来就不怕了,杀人这种事情,多了就不怕了。”
林之卿被他冰冷的手掌握着,心里那种恐惧忽然消失了。
后来他有陆续接了几次任务,有单独行动的,有与其他人合作的,有需要杀人的,有不需要杀人的,一次次下来,林之卿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连挑剔的陈缑都对他表扬了几回。
这两年,不仅林之卿变了,江湖也变了。
三家血案,还有那场疫病,统统被算到了白衣教头上,白年似乎根本不屑去解释,对这一切都默认,引起了轩然大波,群情激奋,白衣教从一个只是想入主中原武林的邪门歪道,彻底沦为魔教,人人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而殷承煜……
林之卿稍稍抬起头,眼前微微晃动的芦苇丛,距离他不到五丈之外,一个男人身披青色薄呢斗篷,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薄唇紧抿,神情是秋风一样的凛冽,可眉眼婉转时,仍是说不出的风流。
林之卿抓紧掌中一把泥土,暗暗压下心里升腾而起的恨意。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殷承煜。
自从半年前白衣教攻下徐州,江北彻底成为他们的天下后,殷承煜也忽然现身其中,好似白衣教大半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鸡鸣狗盗虽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一直不算与武林中人直接接触,但为金钱所动,于是也接了一些刺探白衣教行迹的生意。
林之卿竭力忍住想要割断他喉咙的冲动,静静地观察他们的言行。
江湖
“好了,有屁快放。”殷承煜似乎很是不耐烦,握在掌中的长剑缓缓转动,修长苍白的手指在剑柄上缠着的细麻绳上细细抚摸。
站在他对面的,是十几个白衣汉子,挑头的那个黑脸长须,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姓殷的,别拿根鸡毛当令箭,教主如今不在教中,你也休得嚣张!”
殷承煜不怒反笑:“周德成,白年不在,可他的教主令在,怎么,你还想叛教不成?”
周德成哈哈大笑:“你这个杂种,还有脸说老子叛教!你自己做过什么大家心里清楚,若不是我们小心,教中老人早就被你这杂种杀的一干二净!”
殷承煜仍是不动怒,慢悠悠道:“呵呵,你把我一个人约出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周德成道:“今日我就要替教主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兔崽子!”
殷承煜紧了紧脖子上的扣子,侧头一笑:“就凭你?”
话音才落,殷承煜竟然好像原地消失一般,忽然出现在周德成眼前。
长剑已然出鞘,明晃晃地横在周德成脖子上,薄薄的剑刃抵在他皮肉上。
身后的手下纷纷拿出武器,偏偏领头人的性命捏在他手上,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蠢货。”殷承煜冷冷道:“留你何用!”分身一跃,软剑从周德成脖子上斩过,殷承煜则借着他倒下的身躯,越过那群手下的头顶,
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周德成头颅掉到地上,鬼魅一样的殷承煜阴测测地持剑,在他们身后讽道:“一群蠢货。”
那群人眼见已经是撕破脸皮,干脆拼个鱼死网破,一群人扑上来要凭人多势众趁乱斩杀殷承煜。
殷承煜却是丝毫没有畏惧,身形越发飘忽,在刀林剑雨中游鱼一般穿梭,找准破绽便要挑死一条人命。
但寡不敌众,殷承煜开始尚能占得上风,可后来拼得久了气力缺钱,他自忖拖延下去绝非好事,抽身向后一跃,将身上披风扯下,迎着北风往那群人头上一丢,登时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而他则趁机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之卿目睹完一切,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殷承煜好像冲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强撑到那群人抬着周德成死不瞑目的尸体退散,除了风声水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才慢吞吞地从芦苇丛中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躯。
那个被他卧了两个多时辰的草丛已经留下一个明显的人形。
林之卿背后也插着许多根芦苇,头上衣服上全是泥土,林之卿拔掉背后的芦苇,掏出怀中的火折子,把方才潜伏过的地方烧了个一干二净,确认不会有痕迹留下,才飘然离去。
这一次是崆峒亲自下的帖子,要江湖上三教九流人士协助刺探白衣教行踪。
殷承煜虽然已经算是教主,但他并不藏藏掖掖,反而时常抛头露面,一改从前隐没人后不为人知的作风,大肆张扬。
林之卿与他狭路相逢数次,殷承煜不是在青楼妓馆寻欢作乐,便是与一干属下出现在酒楼里,全然不怕正道人士对他不利,狂妄至极。
没想到这一次……
这一次的线索是由崆峒派掌门提供,林之卿只思索,便察觉其中的猫腻。他原本是应该带回去白衣教内讧,殷承煜被杀死的消息,没想到中途有变,不仅让他擒贼擒王,还逃出生天。
林之卿也不禁在心中暗骂周德成:“蠢货!”
他到江边,清洗掉脸上的泥沙,才抄小路回到他们新的据点——徐州城外荒山上一所小木屋。
这里是夏季猎户上山打猎时的暂居之地,虽然粗陋,但锅灶器具一应俱全,此时将近初冬,已经极少有人上山,此地倒是个极好的藏身地点。
自从来到徐州,几个人兵分两路,老大老二老四一起潜藏在城中,而林之卿与老三一起藏在城外,里应外合,以免麻烦。
林之卿回去时,陈缑已经生了炉火,听到他进来,便把一块烤到火候的白薯丢到他怀里。
“先暖和着。”
林之卿赶忙脱掉身上潮湿冷硬的薄衫,赤着上身围到火炉旁,把白薯皮剥掉一口咬上去,支支吾吾道:“今天真他妈冷,我在野地里都要冻死了。”
陈缑的平淡的面容被火光映得明暗不定:“早说不接这桩生意了,你偏偏答应,自找苦吃。”
林之卿嘿嘿一笑,几口吃了白薯,打了盆热水把身上都擦洗一遍。
同脸色一样黝黑光滑的皮肤上好似打了一层油光,在篝火暗红的映照下散发着融融的光泽。
他把毛巾拧成长条,在背上也擦拭过,脊背上深凹下去的曲线上干干净净,毫无瑕疵,但胳膊腰腹间似乎有一些旧伤,在光洁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林之卿找出一身干净衣服穿好,才重新坐回火炉边,倒了一碗温过的烈酒,与陈缑一碰碗,仰头喝下。
“这一次太冒险了。”陈缑听完了林之卿所说的经过,拨了拨烧红的木柴,道:“崆峒派与他们狗咬狗,偏偏要拉我们垫背,我看那个周德成也是个草包,居然这样没脑子,敢把殷承煜单独喊出来灭口。”
林之卿点头道:“白衣教内讧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的,自从白年半年前消失,白衣教实际上已经四分五裂,不过是殷承煜苦苦撑着而已。”
“话不能这样说。”陈缑道:“殷承煜这人还是有手段的。”
林之卿顿时沉默起来。
他原本也很看不起殷承煜,认为这人除了色欲毫无建树,也就会玩个男人,可自从离开他从远处看他,才发现这人并不简单。
且不论他行事如何狠辣,但从杀死周德成那一幕,武功就已经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跟大哥说一声,以后这些事情,少接为妙。如今江湖太乱,我们这种小虾米,还是明哲保身的好。”陈缑扒拉出一个白薯,吹着气剥了自己吃:“明天我们早点进城,把这桩生意交接了就离开徐州城。”
林之卿心里还想着事,便随意附和他说了几句,两人又闲话一会儿,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赶着城门刚开就进了城,找到另外三个人。
林之卿把见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陈继又把细节都确认了,才在竹简上刻下消息,出门了半个多时辰,怀揣一小袋金银回来。
这桩生意才算完结,他们不约而同地舒口气,当即就按之前的计划离开徐州。
这一次身形矮小的陈鸣被陈缑套上一身女装,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脸上,与陈继扮作夫妻,陈缑陈道和林之卿则谎称是他们的家人,糊弄着出了城。
林之卿记挂着那天殷承煜临走时的一眼,他自认没什么破绽,可凭借与那人的朝夕相处,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头。
陈继见他心事重重,与他所说的跟殷承煜的仇怨一联系,也不难理解。
“在想他?”
林之卿隐在暗处的脸一冷,点点头。
“照你说的,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想报仇还得从长计议。”陈继照例抽着烟袋锅。
他们之前手头紧,烟丝也买不起好的,陈继烟瘾上了只能闻闻烟丝的问道过瘾,最近宽松了,他鸟枪换炮,把陈旧的烟杆换成黄梨木的,上头的铜锅子擦得亮到晃眼,里头烟丝也换成上好的爪哇烟。
林之卿道:“若是还有这样的生意,再替我接下来吧。”
陈继看了他良久,才点头答应。
一路无话,陈继抽完一袋烟,换了烟丝刚点上,就听到外面有人拦住:“停下,搜查逃犯!”
陈缑笑嘻嘻地勒住马,跳下车弓着背道:“这位官爷,咱都是一家人去走亲戚,您给行个方便?”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铜钱,从底下偷偷塞到那人手里。
那官差接了银子,与同伴使个颜色,吆喝道:“这当然是给乡亲们方便了,就看一眼。”佯装撩起帘子,往里看了看。
车厢里黑漆漆的,陈鸣扮作中年女人挡在前面,后面有什么都看不清。
官差仔细瞧了瞧陈鸣的脸,被这个女人丑到极点的容貌吓了一下,连忙撂下帘子放他们过了。
陈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跳上车赶着马慢悠悠离开,躲在最后的林之卿与陈道才松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
“狗日的官府,和白衣教穿一条裤子!”陈道骂了一句,翻到外面坐着。
林之卿皱了皱眉。
从他那次去兰州伊始,白衣教似乎就已经与官府扯上关系,如今徐州也这样,倒是不足为奇。
徐州城门上张贴的榜文,悬赏捉拿的正是武林盟新出任的盟主梁濯。褚遂之前并不为人所知,两年前林之卿被殷承煜捉住那段时间上任武林盟盟主杜尚仁去世,梁濯出现在众人眼前,成为新的盟主,但有许多人不服他,武林盟一度四分五裂,后来还是在少林武当两方协调下,才暂时安定。
“梁濯到底是何人?”一直没出声的陈鸣问道。
陈道贼眉鼠眼地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来,居然是一张悬赏榜文。
“昨儿上街没事顺手拿的。”几个人凑着头一起看画像里的人。
其实看了也没用。
林之卿失望地把那张纸丢到一旁,榜文这种东西,画的人像多半不靠谱,据见过梁濯的人说,他十分年轻,样貌俊美,风姿卓然,算得上的一表人才,怎么会像这画像中的那般猥琐不堪。
“哪怕你偷点别的,这玩意拿来干嘛?”陈鸣把榜文团成一团正要扔掉,却被陈继拿过来塞到怀里。
“江北已经是白衣教的地盘,我们呆着太不安全,后天过江去江宁府,有个大买卖等着我们,估计暂时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买卖,怎么没有提前说?”林之卿问道。
陈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临时接的,杀个人,我亲自去。”
陈继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手,此话一出,这任务的艰险不言而喻。
众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老大,要不我去吧。”陈鸣道:“我功夫最好。”
陈继低低一笑:“瞧你们,跟我要去送死一样。亲自去杀,是因为那人跟我也有私仇,我想自己了结。”
“是她?”
陈继没有说话,重重吸了一口烟。
故人
“师尊。”秦之平轻轻叩门,在门外唤了一声。
良久,无需子才回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无需子盘腿坐在蒲团上,白发苍颜,尽显老态,枯瘦的手指搭在膝盖上,微微颤抖。
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看向身前:“何事?”
秦之平回道:“武林盟有人送信。”
“哦……”无需子伸展双腿想要站起来,但实在体弱,秦之平连忙过去扶住他,才勉强站立。
无需子苦笑道:“没想到,已经老成这样啦。”
自从两年前为林之卿疗伤大伤元气后,无需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后来林之卿下山一去不回,这个一直被当成亲生儿子抚养的大弟子也失去踪迹,让无需子大病一场,卧床大半年,把山门中事都交给了师弟无心子处理。
秦之平触景生情,眼圈瞬间红了。
无需子握住他的手掌:“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秦之平毕竟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连忙擦擦泪,扶着无需子去见那位使者。
如今武林盟隐隐与少林武当成三足鼎立之势,高其余帮派一头。青城派虽然算是出家人,但身在武林就不得不要去恪守一些个繁文缛节,接了盟主的信,无需子与那使者寒暄几句,就送客自便了。
拆开信件看了一遍,把信递给了无心子,无需子若有所思地捋了捋颌下的长须,问道:“无心,你看这件事……”
无心子叹道:“早晚的都会发生,白衣教与中原武林宿怨极深,中原武林一直被他们压着,难怪梁濯要拿他们开刀。”
无需子点点头:“我们派中虽然无人,也是不得不要去的,之卿的事情,还是我心头一根刺,不跟白衣教讨个公道,我是不甘心。”
无心子道:“师兄,你如今身体不好,我看还是由我走一趟。”
无需子笑道:“正是此意,出门在外,你要万事小心。”
原来信上是要召集各门派商议征讨白衣教的事宜。
武林盟历史悠久,与白衣教的梁子结得也久。百年前武林盟总坛设在河北,但从第七代盟主在与白衣教的争斗中战死后,江北地界就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只能迁到南阳,迄今已是近百年,武林盟与白衣教可谓世仇。当初梁濯临危受命,从上任盟主杜尚仁手中接过权杖,他尚年轻,早有人不服,必定是要拿出一番真成就才能服众。
因定在下月初一于江宁府召开武林大会,时日无多,无心子把派中诸事安排妥当,便携秦之平等八人乘舟直下长江,赶到江宁府时,恰是十月廿九。
纸包不住火,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会走漏风声,无心子一行赶到时,客栈都已经爆满,他们无奈,只能在紫金山下一处道观借宿。
此时,林之卿等人,也刚好在江边上船,只要过了江,就是江宁府。
他们在船上已经听说了武林大会的消息,还有些惊讶,因为他们要杀的人,就在江宁府中,若是在期间杀人,必定麻烦多多,而他们是最怕麻烦的。
陈继低声咒骂一句:“这是搞什么名堂!”
林之卿道:“不然我们就多等一些时候也不迟,他们总不能一开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陈继道:“见机行事,最好还是不出乱子。”
同船有不少扮作普通客商从江北赶来的江湖侠客,林之卿粗粗看了一遍,华山泰山等都在其列,虽然是扮成商人模样,可腰间鼓鼓囊囊的兵器,还有掩饰不住的趾高气昂,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武林中人。
在他们的对比下,鸡鸣狗盗五个人灰头土脸,更像行脚汉子,簇拥挤在船舱一角,天然去雕饰,让这群名门正道们打心眼里鄙视了一下。
林之卿跟这四个人厮混在一起后,脸皮越发厚,别说是被人鄙视,就算脱光了在甲板上跑一圈他也不带脸红的。
下船后,几个人背起包裹,随着陈继走街串巷,找到一个破旧的小院子。
陈继是个老油条,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住的地方,实在难得,几个人早就习惯了由陈继打点一切,二话不说把屋里的灰尘清扫一遍,就算安置下来。
几个人都闲不住,换了套光鲜的行头出去逛。
陈缑与陈道一向不安稳,大把银子扔出去买来一堆华而不实的玩意,剩下三个则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提东西。
虽然五个人看起来都很古怪,但近来城中武林人士云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人见多了,这几个反而见怪不怪了。
秦之平与几个师兄弟头一次来到江宁府这样富庶繁华的地界,也早早央了师叔要来见识见识。
无心子告诫他们要仔细行事后,秦之平就扯着师兄弟一起出了道观。
才到了秦淮河畔,就被师兄拉住:“师弟,听说那边是……不能去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吧。”
秦之平年轻气盛,正在兴头上,怎会听他劝:“师兄,我们好歹出来一趟,怎能不见识见识,放心,我不会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只在河边走一走。”
师兄仍旧不放心他,只好跟着他一起。
时值深秋正午,清波沉碧,残荷枯芦,若不是仍有穿红戴绿的花娘撑着画舫往来嬉戏,秦淮河岸也颇显凄凉。
幸好岸边长堤上游人不少,秦之平逛了一圈,把一些稀罕玩意儿收罗一些揣在袖中,俩眼不住地往船上飘。
恰好有个女子懒起梳洗迟,倚在船头倒残水,秦之平哪里见过女子这般风情,年少慕少艾,登时愣在那里直勾勾看她,那女子也抛过一个媚眼,秦之平的魂儿立时去了一半。
师兄自己也是没见过红尘俗世的,闹个大红脸,喏喏地跟在后面不敢抬头,惹得船上那女子一阵娇笑。
陈道趴在桥栏杆上,舔了舔嘴唇,与陈缑说:“三哥,我们晚上也来尝尝鲜如何?”
陈缑嘿嘿笑了一笑,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对这种出来猎艳的事情很是默契。
跟着他们后面的三个人默不作声。
一群大老爷们打着光棍,总得有法子解决这方面问题,是以过一段时间就一起逛窑子已经成了惯例。
林之卿对此有心无力,他悲哀地发觉对着女人已经没有感觉,但是又不能跟他们说出口,每次到了青楼,他总是坐立不安,要找借口出去。
一次两次还好,总是这样不免叫人疑心,林之卿无奈,只好如坐针毡地拥着恨不能黏在身上的女人,竭力忍到其余四人吃饱喝足上楼度春宵,才忙不迭地推开她,用银子塞住女人的嘴,不许走漏风声。
女人乐得白拿银子不伺候他,离开后,林之卿还得把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涂一些在身上,做出也胡天胡地的样子来,苦不堪言。
远远的一座画舫上传来女子的笑声,让五个光棍也不禁往那边看。
林之卿只看了一眼,就连忙转过身,藏在陈鸣身后。
“怎么,见到谁了?”陈鸣低下头,悄悄问道。
林之卿苦笑:“是故人罢了,还是不见的好,省的麻烦。”
陈鸣点头,与陈继说了一声,便拉着林之卿去喝酒。
林之卿向来沉默,可此时有些忧心忡忡,端着酒杯半晌不见下。
陈鸣也不爱说话,对坐喝了一会儿闷酒,约莫着众人商议回合的时候差不多了,就招呼小二往葫芦里灌满酒提回去。
不料他们才下楼,门口进来一群非富则贵的人物,簇拥着为首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人,把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一看他们的架势,就明白这是不好惹的人物,于是且退一些,暂时到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做着。
那些人包了楼上整层,浩浩荡荡上去了,人虽然多,但十分安静,步履整齐,训练有素。
陈鸣与林之卿这才悄悄从他们后面离开,回去与陈继说起他们,陈继竟然也不晓得他们的底细。
“莫不是朝廷的人?”林之卿猜到。
“我想不可能。”陈继道:“朝廷明面上从不掺和这些事,而且来了一群人一点也不低调,我倒是宁愿相信他是武林盟的。”
陈缑笑道:“哟哟,难不成咱们遇到那位传说中的盟主了?”
“保不齐。”陈继道:“咱们乱猜也不是办法,后天就能一见分晓了。”
话虽如此,林之卿心里到底有点不安,武林盟此次举事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的,白衣教也必定得了风声,只怕早就有人混进来,还有青城派的人……
一想到要见到许多人,心底还是有些发憷。
胡思乱想了一整天,他们起了大早,精心打扮一番,隐去形貌,谎称是海南万沙岛门人递了帖子。
因为海南地处偏远,陈继又说了一口真假难辨的土话,轻而易举就混了进去。
崆峒派与金陵王家有世交,此次也借用了王家一所别庄,很是富贵。
林之卿等人穿着土布粗衣,满口蛮话,虽然被人放进来,但还是鄙视他们,让他们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
几个人作势闹将一通,不情不愿过去了,还与同桌人吵闹,人人都侧目而视,终于到了人见人厌的地步,他们才安分下来蹭吃蹭喝。
他们去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林之卿看了一遍庭中人,找到了与唐门在一桌的无心子等人,便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挑拣着菜中肉丝,实则竖起耳朵细听周围人讲话。
多半都是一些近来江湖传闻,他听得无味,正要站起身把距离自己最远的那碗肘子端过来,却听得嬉闹一下子静了,从后面簇拥着一个人出来。
那人头戴兜帽,身上一件青莲色斗篷,长身玉立,正是在酒楼中见过的人。
旁边纷纷拱手道:“梁盟主好。”那人也点头回礼。
陈继抬起头,使个眼色。
“原来他就是梁濯。”
梁濯走到正中的一席上,抬手解开斗篷,露出一张白玉似的脸庞。
林之卿手一抖,筷子险些掉下来。
他连忙抓稳,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梁濯目若朗星,眉含远山,笑起来唇边隐现浅浅梨涡,虽然已经脱去少年的稚气,但那面貌,宛然就是卓琅!
怎么是他……
刺杀
卓琅,不,是梁濯,微微笑着,与四周武林人士一一见礼,朗声道:“承蒙各位前辈赏脸,今日齐聚江宁府,共商大事,晚辈不才,暂居此位,甚是惶恐,还望各位前辈多多赐教。”
众人纷纷站起来还礼,梁濯在手下长老的引荐下,与众位武林人士结识,后来便端着酒碗挨桌敬过酒来。
林之卿握着拳,心思转了许久,腾地站起来,道:“我去方便下。”赶在梁濯过来之前先出去了。
陈继对他的事情略有些了解,复杂地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梁濯,低声道:“小林认识他。”
陈鸣把一根鸡腿撕下来,慢慢咬上面的肉:“嗯。”
“稍等我去探查她的消息,我们老地方会合。”
不知是梁濯有意还是无意,把他们呆的这个角落漏了,陈继等他走远,便猫着腰,佯装要出恭的样子,也溜出席。
别庄甚大,因为被借做临时的场地,许多房间都空了出来充当客房,戒备也比以往森严。林之卿胡乱走了几处,都被拦住,没办法只能躲到花园的假山后面静一静。
他本就是为卓琅才会再次下山,重新落入殷承煜手中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他的安危。当他逃出来后,也不时探查卓琅的消息,没想到卓琅居然会摇身一变,成了武林盟盟主。
林之卿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愣怔了,一面是为卓琅还活着而高兴,一面却是苦涩。
林之卿沿着原路回去,席已经过半,陈鸣三人还在角落坐着,但是陈继已经不知去向。
他坐下后,端起酒碗灌了一口烈酒,再要喝时,被陈鸣拦住了。
“有烦心事回去再说。”
林之卿的手晃了晃,被陈鸣夺下酒碗,他抓了抓空落落的掌心,小声道:“二哥,我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陈鸣道:“你喝多了。”
林之卿顿了顿,迟疑地笑道:“是了,我是喝多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陈鸣与陈缑陈道说了几句,三个人就把碗中酒往胸口泼洒了一些,互相架着,醉步蹒跚地往外走。
满园英雄酒过三巡,醉汉比比皆是,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加关注少了几个蛮夷打扮的男人。
陈道把顺来的酒菜从怀里拿出来,打开油纸包,摆在桌上,招呼兄弟几个继续喝酒。
林之卿闷闷不乐地数着花生米,他这样,连带着其他人也不痛快。
陈缑忍不住道:“你与那个盟主是不是故人?”
林之卿点头:“他于我,其实有救命之恩。”
“怪不得。”陈道嘿嘿一笑:“那你应该高兴不是,愁眉苦脸的做啥。”
林之卿长叹一声:“一言难尽。我认识他时,他还不叫梁濯,我们一同落难,后来他助我离开后,就销声匿迹了。之前我与哥哥们说过,是为了寻一位朋友才会下山,就是他。”
陈缑道:“你今日既见了青城派的人,也见了你的救命恩人,但都不前去相认,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林之卿知道这几位弟兄都是心直口快之人,但是此事他着实难以启齿,便只好摇头不语。
说话间,陈继从窗外跳进来,飞快掩上窗户,急道:“快走,有人追来了!”
四个人一听,连忙把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几个人从后门里逃了出去。
陈继一瘸一拐,身上虽然没有血迹,但是飞奔的姿态已经暴露出他腿上受伤,陈鸣便架着他,几乎是拖着他跑。
陈继指点了一番路线,他们一路逃到闹市中的一座庭院后,从矮墙上翻过去,见是几间破败瓦房,堆着一些柴草,显然应该是人家柴房之类的地方,才进去稍微歇口气。
陈继一屁股坐在地上,陈道连忙递过酒葫芦让他喝一口压压惊,才慢慢说:“他娘的,小小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也有这么大的能耐,差点大意了!”
“你打草惊蛇了?”陈鸣道。
陈继阴沉着脸:“没错。都怪我轻敌,本来想着她是家眷,即便外出,也应该不会有太多人随护,不曾想身边竟然藏着一个暗卫,武功十分厉害,一脚差点踹断我的腿。”
他撩起裤脚,小腿上青紫了一大片,全是淤血。
陈缑忙过去为他捏了捏骨头:“还好还好,没有断。”
陈继呲牙咧嘴地让陈缑为他包扎:“亏了我躲得快,不然这孙子真个要了他爷爷的命。”
林之卿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棘手?”
陈继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本来应该有个大嫂,可是被一个贱人害死了,如今那贱人成了王家侧室,我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说起那个女人,陈继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几分恨意,仿佛要把那女人挫骨扬灰。
“可王家不是跟武林盟交好吗?这生意还是他们交代下的。”
陈继动了动脚腕,勉强伸直腿:“这我们就不用问了,本来想杀个女人很容易,差点送了老命。”
林之卿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躲一阵再从长计议吧。”
陈继道:“这里是一家妓馆后院,鲜有人来,咱们躲一两天,再出城。”
期间陈缑出去时,江宁城的大街小巷已经张贴了王家悬赏刺客的榜文,他打趣陈继:“大哥,卖了你我们兄弟几个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陈继怒道:“小兔崽子,小心我切了你的命根子卖你去做相公!”
榜文上虽然没有画像,但是他身段如何,武功路数却被记得一清二楚,并且由那天与之交手过的侍卫在榜文前一遍遍说,凡事武林中人都已经熟悉了陈继的武功如何。
陈继再如何韬光养晦,出来就免不了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硬是在柴房里养到能走路,才伺机打算出城。
他们自然又是打扮成一家人的模样,没想到才出了巷子口,就被两个人拦住。
“几位,行个方便。”
他们二话不说就去掀陈继的裤子,陈继一慌,连忙捂住肚子弯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虽然咱都是大老爷们,也不能当街扒衣服不是?”
那人道:“上头的命令,你也多体谅吧。”
看架势他们明显是要验陈继腿上的伤,林之卿与陈鸣相对点点头,纵身一跃,闪到两人身后,捏住他们的喉咙便拖进巷子里,打扫干净了丢到深处。
“咱们再回去藏着,风头过了再说吧。”陈继无奈,只能重新回那妓馆。
柴房虽然逼仄,但他们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也不嫌粗陋。陈缑仗着一手好易容,时常为他们换一张脸,轮流出去打探消息,如此安然过了数十日也没有走漏风声。
陈道本来劝陈继放弃这笔生意,但陈继始终放不下报仇的念头,等腿伤好了,就再次筹划刺杀。
金陵王氏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又与本朝皇室有一点血缘关系,是以家宅请了不少武士教头护院,防范极严。陈继从前也有来刺杀的意思,苦于难以潜入内宅,那个女人疑心又重,很少出门,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这一回陈继想方设法寻到了那女人的行踪,但还是被她死里逃生,实在憋气。
林之卿忍不住好奇,私下问陈继的事情,陈鸣淡淡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哥年轻的时候厮混青楼,爱上一个女人,本想为她赎身,但是银钱还未筹足,那女人就死了。后来才查出是被同一个青楼中的妓女为了争抢头牌的位子害死了。大哥就一直记在心上,后面的我也不清楚。”
林之卿道:“想必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
陈鸣道:“那种地方出来的,有几个好人?叫我说,大哥认识的那个也半斤八两。”
林之卿几乎没有跟女子接触过,毫无发言权,但笑不语。
往来传递消息的信鸽寻到了陈继,陈继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打开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机会来了。”
原来今日武林大会结束,王家作为东道主再次摆英雄宴宴请各位豪杰,那个女人一直跟随王家主人身旁,自然也会出现。
陈继只带去了陈鸣,叫陈缑为他们易容扮作丐帮弟子混了进去。
自他们走,林之卿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坐立不安。
陈道安慰他:“大哥他是个成精的,没事没事。”
林之卿却总是不安,偷偷去巷子口看了好几遍。
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回来。
林之卿立刻收拾了行囊,与陈缑陈道离开江宁府。
一想到陈继与陈鸣可能遭遇不测,林之卿心痛如绞,但还是不得不忍痛离开。
风声
茫茫夜色,寒气逼人,江上泛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浓雾中的渡口上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们赶到时,最后一条渡船的船家已经收了船桨,打算休息。
陈道连忙跳上甲板,往摆渡人袖中塞了一些银子:“船家,我们兄弟有急事,您且渡我们一程。”
船家道:“不行,今晚大雾,江上指不定会出些什么乱子,我也劝你们一句,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天亮,万一出事怎么办。”
陈道求道:“船家,我们真的有急事,人命关天,您行行好。”又多拿了几锭银子塞过去。
船家推回来:“小兄弟,我不是在乎几个银子,是真的不能……”
“既然几位有急事,我等正要回南阳,各位若不嫌弃,与在下同行如何?”
白雾之后,一艘精巧的小舟从芦苇荡中划过来,梁濯负手立在船头,笑意温和:“船虽然不大,但是多载几位一程,还是足够的。”
林之卿险些脱口拒绝,但他的声音一直没有多大改变,虽然脸上带着易容,可也不敢轻易开口。
陈道也知他是个大麻烦,但生硬拒绝必定会令他起疑,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官人了,只是我们兄弟并非往南阳方向去,而是要北上投亲,怕是不同路。”
“哦?刚才在下听你与船家的话,似是有急事,如此这般,即便不顺路,先送你们去那边也无妨。”
船家插嘴道:“小兄弟,你们不知北方不太平吗,怎地还要去投亲?”
陈缑掩面哭泣道:“我们几个本是做粮食生意,可是半道被水匪劫了,又与大哥失散,身无分文,只有回老家再寻主意。”
梁濯奇道:“世道如此乱,兄台遇上这种事也太过不幸。那位船家说的也对,北方如今乱着,你们匆匆回去恐怕半路会生事端。我这里还算安全,你们先跟在下去南阳暂避,然后再找到你们的大哥,再做打算,怎样?”
梁濯居然软硬不吃,若是再推拒,他必定会有所怀疑。
陈缑咬咬牙,拉着林之卿与陈道对梁濯行礼:“那就要麻烦公子了。”
梁濯微笑,让手下放了船板,请他们上来。
“在下梁濯,也算个行商之人,不知几位怎样称呼。”
陈缑将之前常用的一套谎话搬出来:“小姓张,家中排行第三,这两个都是我的堂弟。”
陈道道:“张四道。”
林之卿故意压了嗓子,道:“张五行。”
梁濯的视线在林之卿身上逗留一会儿,才道:“张五哥身形有些像在下的一位旧友,若非容貌丝毫不同,在下恐怕要唐突了。”
陈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之卿。
林之卿哑声笑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小人粗鄙,梁公子肯定是认错了。”
梁濯把斗篷紧了紧,没有接话,起身让道:“外面寒气重,咱先进来暖一暖吧。”
船虽小,但船舱中各色事物一应俱全,烧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酒,才一掀帘子,温暖的酒气扑面而来。
陈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
梁濯抿唇轻笑:“天冷,喝杯酒驱寒。”
他命人换了大碗,斟满放在大家面前:“不必客气。”
陈道是老酒鬼,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碗,先嗅了嗅香气:“竟然是十年的女儿红,梁公子真是好享受。”
梁濯道:“其实此时最宜饮烧酒,可惜船上没有,只有等到了南阳再请几位。”
林之卿不胜酒力,饮了一碗后便执意不肯再喝,但梁濯却轻巧地拿着他的手腕,劝道:“这女儿红其实绵软的很,多喝一些也无妨。”一定要他多喝一碗。
林之卿看他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酒意,从前在谷中时,与他在雪中嬉闹的场景一下子撞到脑子里,他心一软,就又多喝了一碗,自觉头脑昏沉,就把酒碗抱在怀里,再也不肯多喝。
梁濯没有再勉强,与陈缑陈道尽情喝了一场,才命人伺候他们梳洗休息。
因为他们脸上都带着易容,怕掉,梳洗时也只是轻轻擦了几把。熄灯后,陈缑与陈道低声说了几句话,林之卿听了,心里更烦。
梁濯应该就是卓琅了,可他为何会改名换姓,还做了武林盟主?
林之卿亲眼看到卓家一夜灭门,以师尊的善心,那位沈夫人应该还留在青城派,卓琅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才做到这一步?
难不成,他是殷承煜埋在江湖中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一层,林之卿几乎捏碎了床柱。
莫非,连武林盟与白衣教的仇怨,也只是一个遮眼术吗?
林之卿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心里好似油煎。
又是殷承煜。
一瞬间,林之卿只想冲过去抓住梁濯问他:是不是殷承煜帮他杀了卓家人报仇,还扶持他做了武林盟主,他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可经过两年,林之卿毕竟不是从从前的林之卿。
这个念头只是冒出来一个头,就被这些年历练出来的冷静打压下去。
不……不能冲动。
林之卿睁着眼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除了眼圈有些发青,已经恢复了常态。
梁濯就像个普通的富家公子,行事做派无不富贵,与从前谷中那个笑的天真的少年没有分毫相同。
林之卿偶尔从背后看他,眼睛免不了有些湿润,引来梁濯询问。
林之卿忙揉揉眼:“许是被迷了眼睛。”
梁濯走上前,要看他的眼睛。
林之卿忙退一步,梁濯悻悻住手:“张五哥是否对在下有偏见?”
林之卿笑道:“这,怎么会。”
梁濯黯然地垂下眼帘:“张五哥与在下的旧友,越看越相似,若有地方冒犯,请你多多包涵。”
林之卿心里蓦地一酸,几乎要冲口而出:“我就是林之卿!”
这话顶到了喉咙,还是被他硬生生咽下去,干巴巴道:“梁公子是很怀念你那位朋友了?”
梁濯有些伤心:“是,两年多没有他的消息,很是担忧。”
林之卿强忍着心酸,只能道:“他必定吉人天相,公子不必担忧。”
梁濯淡淡微笑,唇角的梨涡浅浅浮现:“借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
不日,一到南阳,梁濯便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家中暂住。陈缑在沿途都留下了他们联系的记号,希冀陈继陈鸣能寻到记号追过来,南阳虽然是是非之地,可毕竟这里是武林盟总坛,较为安全,三个人也就顺水推舟地住下了。
梁濯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到南阳,城中就有人来接梁濯,他也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何人,林之卿等人不免要装作惊讶的样子,行事更加诚惶诚恐。
梁濯安排他们住在自己私宅中,林之卿存了一份私心,要探听他到底有何目的,因此抢着陈缑婉拒之前先一步应下了。
梁濯不疑有他,把他们当做门客养着,还命人寻找他们的大哥,十分周道。
无人时,陈缑与陈道林之卿悄悄说:“梁濯这人果然不简单,八面玲珑,手段了得,若非他是真的坦坦荡荡正人君子,那他也太能装了。”
林之卿半晌不说话,忽然硬邦邦道:“他本就是个正人君子,不奇怪。”
陈缑早就看出他们之间的一些端倪:“小林,你当真不觉,其中有诈吗?”
林之卿缓缓转过头,从窗外看过去。
他们住的这间厢房,正巧在花园甬道尽头,梁濯与人谈话时,常常在此处,音容笑貌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之卿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从前那个卓琅的影子,每次都是失望。
同样是笑起来唇边有清浅的梨涡,可从前的卓琅眼神也是清澈透底的,笑容干净,还是个孩子,如今的梁濯,笑容温润谦和,无懈可击,但是那双眼睛中盛了太多东西,深得像一汪深潭。他风度翩翩,举止从容,为人处事无不与人方便,但那种有意无意的疏离,让林之卿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寒。
让人猜不透的梁濯。
林之卿却一直坚信他没有变。
那晚梁濯对他提到旧友时,神情中的黯然,做不得假。
“三哥,他救过我,如果还要我把命还他,我也甘愿了。只是,我林之卿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林之卿转回视线,唇边带着一丝苦涩:“等有了大哥的消息,你们先走,我……我想留下。”
陈缑与陈道怎知林之卿是想探听梁濯与殷承煜之间关系到底如何,还以为他是念着旧情,一起唏嘘了一回。
他们兄弟几个生死相依,但作为男人,总有一些事情要独自担当,至此,他们也不劝林之卿如何,等了十多天,仍是没有陈继陈鸣的消息,他们急了,跟梁濯道别后,先行沿着来时路寻回了江宁府。
林之卿虽然跟他们一起出了梁府,但并没有跟着回江宁,而是半路折返回了南阳,藏身在城郊破庙中。
武林大会之后,江湖死一样沉寂。
江北白衣教声势浩大,整个北方都在他们掌控之中,甚至利用与朝廷的关系,将一些不服白衣教的大派尽数剿灭,一时间风头极盛。
华山泰山等派的门人有些逃出了死地,躲到江南,带回的消息更是让武林中人草木皆兵。
白衣教在每个门派中都设了眼线,有些甚至已经隐藏了数十年,用心极其歹毒。
于是暗地里,江南幸存的门派都悄悄地上下清洗了一通,多多少少动了一些元气。
梁濯颇是沉得住气,任由白衣教兴风作浪,还是按兵不动,反倒是那日与会的一些掌门按捺不住,传信来探查口风。
梁濯看完信,笑了笑,丢到一旁烧掉,悠闲地放下一枚棋子。
他一点也不急。
夜探
林之卿一直在打听梁濯的消息。
从两年前忽然出现,到一跃成为武林盟主,只用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猜测写成一封密信,托人送到青城派。然后假扮成打杂的乡下小子,找了一份给梁府送柴的粗活,每天都能正大光明地去梁府一趟。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梁濯再有本事堵住别人的嘴,那也封不住流言。
林之卿与那些下人混熟了,居然也听到一些消息,比如梁濯身世神秘,手段狠毒,用了一些卑鄙的招数才登上高位,甚至还有人说梁濯是杜尚仁的亲生子,才能一步登天。
这些消息在林之卿看来有真有假,他仔仔细细记下了,只待再觅得良机。
江湖上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早已暗涛汹涌。
林之卿送去一担柴,冻得直缩脖子。后厨大叔见他穿的单薄,招呼他进去喝碗热茶。
林之卿千恩万谢了,捧着茶蹲到墙角一边暖一边喝,眼角却是扫着外面,希冀见着梁濯。
自从他藏身在梁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林之卿跟鸡鸣狗盗在江湖上打滚那么久,也有了一点自己的门路,但偏偏这时,这些门路也打探不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一切都太静了。
一碗茶很快凉透,林之卿不舍地舔了舔碗边,把碗送回去,然后缩着脖子慢悠悠地出了梁府。
天气越来越冷,再过半个多月,江边将会冰封,届时白衣教即便插了翅膀,也难渡天险。林之卿猜,既然梁濯八九不离十是殷承煜的探子,那肯定要在这一段时间动手脚。
他接连送了几封信回师门,但是一封回音也没有。
求人不如求己,林之卿却是再也等不得了。
殷承煜的确在算着日子,他推开身前的公文,疲倦地揉一揉额头。
“荆衣,我有些饿了……”他脱口喊荆衣的名字,喊完才哑然失笑。
荆衣早在两年前就被他赶走了,为何过了这么久,还会唤他呢?
门外新收的侍卫听见动静,恭敬道:“教主,可要传膳?”
殷承煜道:“嗯。”
不多时,侍卫提着个食盒送过来,一一尝过无毒后,才放下牙箸。
殷承煜才吃了几口,门外有人匆忙进来,呈上一封密信。
“教主,这是蜀中的密探截获的信,是送往青城派的。”
殷承煜一听见青城派三个字,立刻放下筷子,道:“拿来。”
只拆开看了开头几个字,殷承煜脸上便出现极为奇异的神色,他神色莫测地看完信,拍在桌上,问道:“可知信从何处发的。”
那人道:“应是南阳。”
“南阳……”殷承煜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眉梢眼角的阴鹜也因为这笑意少了许多,他笑够了,命道:“备马。”
“教主,此时不宜……”
殷承煜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切按计划行事,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那人忙嘱咐人去准备了。
殷承煜把那封信再看了一遍。
虽然他几乎没有见过林之卿写字,但在巫伤命家中疗伤时,林之卿闲极无聊与巫伤命学医,也写过几个字,叫殷承煜看了狠狠取笑一番。
那字写得着实不够漂亮,但是特色十足,一见就知道是他写的。
过了两年,居然毫无长进。
殷承煜心道:“这一次,怕是要一箭双雕了。”
南阳占尽天险,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武林盟盘踞在此近百年,早已根植很深,难以撼动。
殷承煜既然敢单枪匹马赶到南阳,一则是艺高人胆大,另一则也是另有算计。
因双方对峙日久,自华亭至于荆州一带的渡口,江北尽数为白衣教控制,江南则在武林盟手中,殷承煜巧做客商打扮,背搭里装满针头线脑,将脸庞涂黄,混迹在一伙难民中渡江南下,待到了江宁府,便换马直奔南阳。
南阳如此密不透风,仍是叫白衣教安插了眼线,殷承煜进城后,循着暗号找到秘密分舵,并未标明自己真实身份,只说是江北总舵来此调查密信一事。
探子把近日来摸到的蛛丝马迹一一禀告了,殷承煜听完,把后来截获的一些信件看过了,越来越喜。
这些信无一例外出自林之卿之手,更有意外的惊喜——林之卿竟然也在查武林盟之事,甚至还探听到一些白衣教也不能掌握的事实。
殷承煜把信收在怀中,告辞后,当晚趁着夜幕,悄悄潜进梁府,一探究竟。
偌大的梁府,戒备外松内紧,殷承煜毕竟对此地不熟悉,虽然之前也有过密报,但是梁濯太过小心,里面到底如何竟是丝毫口风没有透出来。
殷承煜只得小心为上,先在外层女墙上落脚,细看时,果然瞧见几步远处有一个暗哨。
殷承煜从他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轻轻一捏就断了那人喉咙,丢到一旁后,自己藏在暗哨处。
不一会儿,从墙角走来两名守卫,殷承煜细数时辰,大约数十息后另外一队才来,趁着这个空子,殷承煜从墙上翻身跃下,在地上悄无声息地翻滚过去,轻巧地避过几行卫兵,闯入梁府后院。
后院是下人居住之所,此时人犬俱静,灯火全无,唯有淡淡星光照着,才能看到大概形貌。
殷承煜本想再往前走一走,不想才从藏身的水缸后探出头,头顶树梢轻轻一摇,似有人踏枝而来,继而极其轻微的衣袂翻飞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入耳。
殷承煜再看时,那棵树上已经没有人,树枝轻轻摇晃。
他心道:“难不成还有人也夜探梁府?”
殷承煜手心暗藏短刃,等四遭重新静了,便追着那人行迹而去。
殷承煜轻功绝顶,耳力高于常人,虽然那人极为小心,但在殷承煜耳下仍是略逊一筹,几个起落,就露出行迹,被殷承煜盯上。
那人亦是一身夜行衣,黑巾裹面,颀长精瘦,倒挂在书房屋檐之下,口中咬一把匕首,似是要去切断门锁。
殷承煜不动声色,藏在树后看他。
但没多久,那人就落地,蹲在门前,从发髻上拔出一根细长铜丝,在锁孔中拨了数下,竟然将那枚铜将军打开了。
殷承煜心想:“莫非是个梁上君子,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也使出来。”
江湖中人以偷最为不齿,虽然前朝也有盗帅的美名,但这事多半害人家产,致使别人家宅难安,渐渐得开锁做偷儿,几乎人人喊打。能这样熟练地开锁,殷承煜也只能想到他是个惯偷了。
黑衣人开了锁,轻轻拿下来,然后从地上拾起一粒小石子从门缝中弹进去,趴在地上听了片刻,没有动静后,才开门进入。
殷承煜好奇,跳到窗前细看。
只见黑衣人打了火折子,在书案上翻看一遍,似无所获,然后把书架也找了一遍,敲着墙壁寻找暗格。
最终,把博古架之后的一块砖从墙上抽了出来。
黑衣人借着火光看了一会儿,才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
他打开一角看过了,大喜,忙收在怀中,把砖安回原处,然后关门上锁要离开时,不知触动了何处机关,竟然从门缝中飞出一支铁箭,刷地直冲黑衣人面门射来。
黑衣人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命箭下,旁边一股大力将他生生推开,那支箭铿锵一声,钉入对面影壁。
影壁似乎中空,被铁箭钉入,发出轰然巨响。
侍卫听到动静,登时涌过来,高声呼喊有刺客,不一会儿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殷承煜心中暗暗叫苦,不该一时冲动救了个毫不相干之人,只怕要搭上性命。
那人躲过一劫,回头看到另一个暗影助他,想也不想,拉起殷承煜,轻车熟路地顺着书房一旁的小路跑到后院,然后搬开后院墙角一棵桂花树,露出一个狗洞。
“快走!”黑衣人哑着嗓子,低声道。
殷承煜连忙俯身从狗洞中钻出,黑衣人随即出来了,两人一停不停,直奔出了五六里地,躲进城中,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错身
折腾大半宿,天已经蒙蒙亮了,黑衣人功力不足,大口喘息,透过面罩都能看到口中呼出的白雾,等喘息稍定,他对殷承煜抱拳谢道:“多谢义士相救。”声音低哑,似有意为之。
殷承煜趁着晨曦,打量他身形,心中起疑,挥掌去掀他的面罩。
黑衣人往后一退,伸腿格挡,与他在只容一人进出的小巷子里拳脚往来,虽然殷承煜内力深厚,但在这种逼仄之处施展不开,黑衣人反倒占了些许便宜,打斗时手段不拘一格,十分阴损,尽往人俩招子和胯下招呼,把殷承煜也闹了个手忙脚乱。
狼狈地避开了黑衣人往他胯下踹过去的一脚,殷承煜忙停手道:“住手。”
黑衣人警惕地缓缓退后一步。
殷承煜笑道:“在下并无恶意,少侠不必如此紧张。”
黑衣人不语,殷承煜又道:“在下只是看少侠与一位故友形貌十分相似,故想一探究竟。”
黑衣人道:“你认错人了。”
殷承煜却道:“希望少侠能赏脸一观。”
言语虽然客气,但是却一定要黑衣人露出脸来让他看了才罢休。
黑衣人略一迟疑,抬手接下面罩,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一些丑的脸庞。
殷承煜大感失望,道:“冒犯了。”
黑衣人颌首:“阁下救命之恩,日后必当报还。”
“你去梁府,拿的什么?”
黑衣人道:“不劳阁下关心。”眼见天色越亮,黑衣人戴上面罩,匆忙离去。
殷承煜微怔,苦笑一声,正要走时,忽然立在那里,半晌不动。
他真是糊涂了,黑衣人面罩下那张脸枯槁如木,明明就是一张假脸,居然骗过了殷承煜!
可此时黑衣人早已离开,哪里去寻踪迹。殷承煜只能罢手,通知了眼线,多加注意形似黑衣人的可疑人物。
白天,殷承煜在客栈中听到消息,梁府入了窃贼,偷走许多金银财物,若能抓获盗贼,赏银千两。
他感叹一声,梁濯果然有钱,黑衣人偷走之物实在了得,居然有千两悬赏。
其实他也猜得出,那东西并非是金银,既然在一卷羊皮纸上,想必是宝图或者秘籍。只是梁濯将他们藏得如此严密,单单只是宝图或秘籍,也不至于如此。那黑衣人甘冒大险去拿,必有蹊跷。
再者,黑衣人的身形真是像极了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殷承煜回头一琢磨,越来越像,悔恨万分。
因为这一桩事情,南阳霎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殷承煜只能在午夜时分才能出去探听一些消息,其余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不轻易见人,而分舵那边没几日又递来密信。
殷承煜一瞧,原本心中的猜想被一一验证了,黑衣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于是他命人加紧追查林之卿下落,务必将他带到自己眼前。
林之卿那日与殷承煜狭路相逢,还被他救了性命,真是吓得冷汗浃背,尽管这两年多次见过殷承煜,但那都在暗处,没有像那天一样两人直面相见,再加上之前的缘故,林之卿心底压制许久的恐惧油然而生,几乎把持不住夺路而逃。最后还是凭着两年中磨练出来的信念才勉强应付过去,出了巷子口便一路狂奔,躲到藏身的农家,双腿软的站不起来。
林之卿摸了摸怀里得之不易的羊皮卷,才安下心来,把门仔细掩住,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把夜行衣与面罩在床下秘密藏好了,才躲在门口点烛看羊皮卷。
他数次潜入梁濯的书房,在各个角落都仔细搜寻过了,这才寻到那个暗格,能从里面获取羊皮卷,实乃意外之喜。
一路上,林之卿不住猜测,其中会有何物,但是,直到此时看完,他才暗暗吃惊。羊皮上居然记载着数十个人名,每个人名后面跟着一个图徽,徽中花纹似字,隐隐暗指。
林之卿一面默记人名,一面苦思冥想这些名字应该代表的谁。
很明显,这人名都是化名,从赵一到唐六十四,而有些人的图徽相同,其余人各不一样。
林之卿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能先强记下纸上的东西,然后另外誊抄一份藏好,把羊皮卷收在暗处。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量万千,适才与殷承煜相对时心底那种阴冷恐惧再次翻腾上来,扰得他不能安眠。
天才亮,林之卿便飞快赶去驿站,请驿站先生写了一封家书送到出去,然后才慢慢揣着手,晃悠到梁府角门外,等送泔水的人出来,自己好搭把手混进去。
才进了后厨,大厨师傅就把他悄悄拉到一旁,塞一块糕在他手里:“这几天先别来了。”
林之卿奇道:“为啥。”
大厨道:“昨晚府中闹了贼,说是小工一律辞了,家里人越少越好,过几天没事了你再来,给你留着位置。”
林之卿把荷叶裹着的糯米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知道啦。”
吃完糕,林之卿又从后厨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出梁府,蹲在南墙下打盹。迷糊了没多久,忽然有快马疾驰,至梁府门外才停下,从上面跳下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从门前守卫亮了腰牌,便闯了进去。过了小半时辰,角门开了,一顶青色小轿子由两名小厮抬着出来,旁边跟着一个小丫鬟,挎着一个竹编篮子,看小厮的脚步,里面的人身量很轻,应不是成年男人,竟好似女眷。
他们出了门,捡着僻静的后街,往北去了。林之卿大奇,他潜伏在梁府这么久,从没见过有女人,也没有听下人说起梁濯娶过妾侍,那这人应该是谁?他估摸着他们走出街头,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轿子一路向北,到了城郊的长宁庵,然后轿帘子掀开,丫鬟扶出一个妇人,两人一同进去了。
虽然从远处看不清,但那妇人年纪显然不算小,衣着华贵,举止从容,但有气无力,既然是女人来尼姑庵,那想必是上香求平安。
林之卿略一思索,再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位沈夫人,眼前这个妇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这恐怕就是卓琅的亲娘。
大概卓家惨案,她逃过一劫,被卓琅找到了,从此与儿子一同生活。
就是不知青城的那位沈夫人与他们在不在一起了。
可惜林之卿不想给师门丢脸,怎样也不肯去青城山,此事引为一恨。
林之卿静静等在外面,等妇人出来,不料过了两个时辰,她还没有出来。
上香这种事,林之卿清楚得很,就算是与姑子交谈,也一个时辰足够了,林之卿心里有点不安,便从墙上翻过去。
庵里极静,竟然好似没有活人。
林之卿几下起落,跃到正殿房檐上,附耳细听了一阵,也是毫无动静,待跳到后殿中时,脑后忽然冷冷一阵风吹过,林之卿暗道:“不好!”堪堪避过身后人的刀锋,但鬓角仍是有一些头发被齐刷刷削断,不等林之卿站稳,从房梁上又下来一个蒙面人,与林之卿缠斗在一起。
林之卿功夫有限,被他们打得处于下风,几乎不能抵御,他心急之下,往院中奔出去。
身后的刀锋已经逼近背心,林之卿无奈往地下一滚,出了殿门,把门口的香炉狠狠往后一推,继而大叫:“有刺客,快来人!”
门外那俩小厮听见,连忙进来,之间林之卿左右躲闪,身上已经被刺出许多伤口,他们也抽出刀剑冲了上去,虽然武功不高,但挡下许多攻势,让林之卿稍微轻松一些。
一个小厮借势往后一闪,从怀里摸出一个冲天炮,往上一丢,一道红烟过后,发出一声巨响。
蒙面人见他如此,又抽身不得,破釜沉舟地往小厮脖子上砍去,林之卿连忙踹他后背,猱身上去与之肉搏,刀剑无眼,林之卿身上虽然多是皮外伤,但血流不止又剧烈运动,竟渐渐支持不住。
他只觉眼前有些发黑,但蒙面人竟想飞身跃走,林之卿咬咬牙,整个人扑了上去,把蒙面人死死抱住。
蒙面人大急,抽刀往林之卿身上一刺,不想林之卿下了死心,怎样也不肯松手。
蒙面人居然抽出刀,想斩断林之卿的双臂。
林之卿身受重创,只凭着一点意念支撑着,他恍惚间仿佛察觉刀剑寒光逼人,但随着身前一下猛撞,他双臂震得发麻,不得不松开手臂,然后落入一个人怀中。
“要活的。”
林之卿再也挺不下去,昏死在那人怀里。
夜谈
肩膀上剧痛,林之卿痛醒,不由地去按压伤口,却被一个人拉住,然后轻轻地按揉他的伤口周围,没一会儿,那剧痛就舒缓许多,林之卿挣扎着睁开眼,茫然地直视前方。
“林大哥。”听到有人唤他,林之卿侧了侧头,梁濯的脸就放大在眼前,惊喜地看着他:“林大哥,你总算醒了!”
林之卿动了动唇,迟钝的脑海里跳出他的名字,但是却还有另一个名字在嘴边徘徊,他低哑地说:“卓……”
“是我,我是卓琅。”梁濯,不,卓琅深深看着他:“林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林之卿缓缓点头,摸索着拉住卓琅的手,干涩道:“你还活着……”
“是,我活着。”卓琅有些哽咽。
“我一直在找你。”林之卿苦涩一笑:“幸好,找到了。”
卓琅眼圈红了,脸埋在林之卿手中,双肩微微抽动,全然没有了人前的淡定自若,仿佛是回到从前。
虽然是无声的,但是,林之卿感到掌心是滚烫的潮湿,心里也是狠狠一痛。
他笨拙地扶起卓琅的头,想为他擦泪,但这一动作,又牵动了伤处,疼得他手一抖,无力地落到身旁。
卓琅连忙查看他的伤:“林大哥,如今先养好伤才是要紧,其余事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之卿这才低下头,只见自己右肩被绷带密密实实包扎了,稍微一动,就疼痛难忍,想来蒙面人那一刀几乎透体,没能要了性命已经是万幸。
卓琅吹着勺中汤药,然后亲口试过温度,才送到林之卿嘴边。
“是镇痛补血的药,你失血过多,静养就好,只是肩膀要好生养着。”
林之卿有点别扭地喝完药,卓琅再把他嘴角擦干净,才扶他躺平。
“林大哥,你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我们晚上再说话。”
林之卿微笑点头,慢慢躺平,卓琅为他盖上棉被,仔细掖好了被角,然后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他。
汤药中应该是有安神之物,林之卿才闭上眼睛,就觉得疲倦至极,身累,心也累,卓琅温暖的掌心贴在他手臂上,无意中也缓解了钻心的钝痛。
这一觉,林之卿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伤口,也因为一场噩梦。可是醒过来时,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却怎样也想不起梦境中经历过什么。
侧头时,觉得枕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耳畔,他吃惊一下,连忙别开头,却又扯到肩膀,忍不住痛呼出来。
那东西慌忙抬起来,却是卓琅,睡眼朦胧但又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林大哥,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林之卿暗暗呼一口气,勉强笑道:“你累了吧,怎么不回去睡?”
卓琅揉揉眼角,不经意带出几分稚气,喏喏道:“答应过你要守着你,我怎能食言?”
林之卿心底一动,轻轻抿了抿干裂的唇:“什么时辰了?”
“未到子时,饿了吗?要不要先吃一些东西?”
“也好。”
卓琅起身去外面嘱咐一番,果然不出一盏茶时间,已经有下人送来一个小巧食盒。
卓琅从里面挑出一碗粥,略带歉疚道:“预备得匆忙,只能是最简单的银耳莲子粥,等你好些,我亲手为你做吃的。”
说着,舀起一勺碧莹莹的粥,轻轻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林之卿嘴边。
林之卿看着粥,晶莹剔透的,迟疑一下,闭目张嘴吞下。
卓琅仔细看着他的神色,见他如此,便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林之卿笑了笑:“很好吃。”
卓琅却是不相信,把莲子粥丢到一旁,命人另外送一碗过来。
林之卿黯然低头,默不作声地吃完了,卓琅把那碗莲子粥也吃了,然后死皮赖脸地挤上床,与他睡在一头。
林之卿几番拒绝不过,只能由他去了,他一直将卓琅当成亲弟一般,再加上经过唐门一役与谷中之事,两人早就算患难之交,可林之卿心底对男人的接触总存着一个疙瘩,即便是跟鸡鸣狗盗在一起时,也不愿多有肢体碰触,何况是此时如此亲密的情形。
但卓琅纯良无害的笑意让林之卿蓦地心软,让出了一半枕头。卓琅笑嘻嘻地钻进被褥,却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不近不远地靠着林之卿。
林之卿重伤失血后,身上总有些发冷,此时有个温暖的身体在一旁,也让他舒适不少。
吹熄了灯,卓琅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林之卿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但总不知从何说起,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到卓琅问道:“林大哥,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林之卿脊背一僵,扯了扯唇角,苦涩道:“就是……到处走走。”
“吃了很多苦吧。”卓琅轻声道:“我几乎认不出是你。那晚,在船上,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呢?”
林之卿半晌才回道:“你如今贵为武林盟主,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是不配与你结交的。”
“林大哥,你怎么会这样想!”
“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认清的好。”林之卿淡淡一笑:“你也别往心里去,人各有命,总归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卓琅听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那日谷中你受伤后,我竟寻不着空子去找你,只能远远看了一眼,生怕你……”
林之卿道:“我命大,师尊救我回去,还活着。”他慢慢忆起从前事:“后来,我遇到了一位老夫人,自称姓沈,清明时去唐门后山拜祭,我打听了,她要拜祭的人,似乎是你,于是便下山想要寻你。”
“沈……夫人?”卓琅念了一遍,道:“莫非,是小姨?”
林之卿道:“大概是吧,下山后,我……”他顿了顿,才道:“又遇到了那个人。”
黑暗中,卓琅的瞳孔猛地一缩,在被褥下握紧了拳头。
“后来,我逃了出来,跟几个朋友一起闯荡江湖,也还过得逍遥自在。”
淡淡几句话,把两年多的时光一笔带过,卓琅却分明听得出,其中隐含了多少无奈与不堪。
林之卿低低笑了几声:“过去了还说他做什么,你呢?”
卓琅道:“这……说来话长,我们被教主……就是那位教主带出来后,各自遣散了,我走投无路之事,遇到了恩师,成为他的关门弟子,然后又继承衣钵。”
“你家……你家出事时……”
卓琅轻叹:“那时,我正与恩师在山中闭关修行,出关后才得知。”他轻蔑一笑:“林大哥,你也知,我那父亲待我如何,卓家于我,当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后来,再找到了母亲,我也不愿再与卓家扯上关系。”
“还是节哀。”林之卿不知再说什么好,只能慢慢拍了拍他的手背。
“林大哥,你别把我当外人,这里也是你家,有事尽管说。”
林之卿点点头,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有了卓琅的精心照料,林之卿的伤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半月余,伤口已经渐渐愈合,而一应事物,卓琅都不愿假手他人,即便再忙,每日也一定要抽出几个时辰陪伴林之卿,或下棋或饮茶或闲谈,日子悠闲得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然而,林之卿仍旧能从卓琅眉目中捕捉到那一丝隐匿不去的倦意。
卓琅不与他讲,林之卿也故作不知,只是担忧卓琅与殷承煜是否还勾结在一起。
可自从他潜入他家以来,毫无迹象表明卓琅是殷承煜的眼线,但他还是不敢大意,多留了几个心眼,看似若无其事,实则谨慎自危。
期间,林之卿见到了卓琅的母亲,真正的沈夫人。
自他之前的消息,沈家是京城大户,养出来的女儿自然别有一番雍容气度。林之卿少与女眷来往,何况是足以做他的母亲,但还是风韵犹存的妇人,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沈夫人却是笑吟吟地拉着林之卿,用一口略带吴侬口音的官话与他攀谈,讲他的生辰年岁,家人师门都过问了个遍,最后才盘算着,要给林之卿说个媳妇。
站在一旁的卓琅忍俊不禁,连忙拉住母亲道:“娘,您可不能见人就要给人说媳妇,把林大哥吓跑了怎么办?”
沈夫人道:“林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更是青城派大弟子,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怎么的也得给他找一家门当户对的。”说着揪起自家儿子的耳朵骂道:“臭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拖着可怎么是好!”
卓琅忙求饶:“孩儿知错,母亲大人饶命啊!”
林之卿看着这对母子,不禁有些艳羡。
他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爱,以后也是没有希望的,若是能有一位亲人在他身旁,该有多好。
后来他们又说起了青城山上的那位老夫人,沈夫人黯然道:“一别两年,我竟没了他的消息,儿子,你可是要抽空把你小姨接回来才好。”
卓琅道:“娘您放心,儿子自然会安排妥当。”
林之卿倒是被勾起了思乡之情,他挂念着师尊,但一直没脸回去见他,此时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回青城看一看师尊。
大败
林之卿见卓琅母子团圆,心中颇有感触,自此也不愿触景生情,只安心养伤。转眼小雪,林之卿虽然是南方人,可已经有数年在北方过冬,竟然有些不适应南方潮湿阴冷的天气,从前留下的一些旧伤隐隐发作,夜晚更是疼得厉害。林之卿要强,不肯言说如此疼痛,可卓琅竟然察言观色,细致入微,请了大夫为他诊治,并在房中各处摆上火炉,虽然是寒冬,但温暖舒适,让人赞叹。
林之卿心中温暖,与卓琅日益亲近,且按下不提。
殷承煜在南阳暗访林之卿的下落,断了头绪后,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多徘徊了数日,直到江上冰封之日将近,才赶着最后一渡客船回到江北。此时,白衣教与武林盟对峙趋于火热,几乎一触即发,自从白年失踪,殷承煜虽以铁腕及时掌控教中上下势力,但仍有隐患,加之外有劲敌,白衣教表面看来滴水不漏,实际上危机四伏。
殷承煜一头扎进教务中,再也无暇顾及林之卿之事,只能暗中叫人盯紧了南阳,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回报。
腊月初一,距离武林大会不过短短一个月,白衣教数万教众乘船直逼江阴,与武林盟遥遥相对,不过浅浅数里,双方几乎能看得清对面旗帜上的字号。
大雪初降,江面上结了薄薄的冰层,但是局势已经箭在弦上,武林中从上次白衣教进犯中原至今维持的短短十年平静光景,彻底被打破。
然而这一切,林之卿都被蒙在鼓里。卓琅只字未提白衣教已经近在咫尺的事情,只是与林之卿说要外出几天,请他务必在家照顾好自己。因为之前也有过卓琅一连数日不回家的情况,林之卿并不觉得如何惊奇,反而庆幸自己能偷空去打探他府中的事情。
待夜深,林之卿换上偷拿的一套下人衣裳,悄悄走出房门,用迷香把守在门口的小厮丫鬟迷昏过去,然后几下起落,便熟门熟路地摸到卓琅的书房。
他上次盗走羊皮卷之时,已经大致弄清楚了书房的构造,这一回还是依旧翻检一番,并没有其他收获,不免有些失望,轻手轻脚地整理好,然后沿原路回去,不料才出院门,就看到巡夜家丁的灯笼往他这边移,林之卿躲闪不及,只得灵机一动,把上身的褂子脱了丢到一旁,只穿着里面的小衣,颤颤巍巍地往前挪。
果然家丁见有人鬼祟,高声呼喊,林之卿装作惊吓到的样子,忙道:“是我是我!”
家丁提灯笼一照,果然是林之卿,已经冻得有些脸色青白,但是双眼是朦胧的,仿佛还未醒。
家丁问道:“林公子,深更半夜您不好生歇着,这是做什么?”
林之卿苦着脸,揉揉肚子:“饿了,想起来找些吃的,但是守门的都睡着了,我只好自己出来。”
家丁忙笑:“这好说,您先回去休息,天怪冷的,稍等小的让人送些点心过去。”
林之卿自然说好,就着家丁的灯回房,门口横七竖八地睡着两个下人,被家丁一脚踹醒,吓得魂不守舍,连连磕头。
林之卿摇手:“这不关你们的事,天冷,人容易乏,睡着也无碍。”求了几回情,好歹免了下人的过错。没一会儿,就有个小厮送来热腾腾的点心与粥,林之卿这一晚的确是有些饿了,又冷,都吃光了后,才钻进被窝里。
守夜的小厮只给他留下一盏小灯,然后便立在床尾,站得笔直,眼睛再也不敢眨一下。
林之卿才吃了东西,不想睡,于是故意逗那小厮说话,不想才提到小厮的兄长,那孩子眼圈一红,声音闷闷道:“不知我哥哥现在怎样了。”
林之卿道:“等你家主人回来,我求他放你回家看你哥哥可好?”小厮年纪不过十三四,林之卿的年龄恰好可以做他哥哥,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小厮却说:“我哥哥随主人去江边打白衣教啦,也许就见不着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林之卿连忙安慰他,心思却是在急速旋转。
难道白衣教已经打过来了?怎么他却不知?
可再问下去,那小厮怎样也不肯开口了,林之卿只能罢休,只是却多留了个心眼,白天见那些下人时,都竖直了耳朵去听他们的话,果然零零碎碎也听到一些口风。
林之卿一叹,白衣教与武林盟的恩怨,不管卓琅在其中到底是扮演什么角色,终归还是要有一次了结。
既然已经得知此事,林之卿就再也无法安心住下去,但是府中人摆明了是不要他去蹚那个浑水,那夜之后,林之卿身边也不动声色地增派了许多高手,把林之卿看得紧紧的,多走一步也有人跟随。
林之卿对此十分无奈,甚至微微有屈辱之感,他寻思了许多法子,都是不行,林之卿静坐半日,忽然起身,直奔沈夫人所在。
次日傍晚,梁府角门开了,慢悠悠抬出一顶小轿。
林之卿蹲在沈夫人脚下,默不作声。他昨日去找了沈夫人求情,求她带自己出府。沈夫人本来不愿,可挨不住他再三请求,只能应下了,趁着礼佛把林之卿藏在轿子里带了出来。
进了长宁庵,林之卿对沈夫人谢了又谢,趁人不备从轿子里钻出来,然后直奔江边。
殷承煜怎样也不会想到,武林盟竟会用如此破釜沉舟之态对抗。
他站在船头,遥望前面不过一里地的滚滚黑烟,暗自心惊。
白衣教自掌控江北大局后,与朝廷苟且,兼并黄河岸不少渔家行渡,亦打造了许多船只,堪称精良,即便是与朝廷军队对抗也难落下风,没曾想武林盟的船只一字排开在江边,按捺不动,只等西北风转南,便齐刷刷拔锚起航,不顾一切地向了咄咄逼人的白衣教船队。
原本白衣教也不怕他们的撞,还大肆嘲笑他们,不想那些船竟是十分脆弱,一撞之下,船舱中贮藏的大量火油随之倾泻,铺满江面。
火油本是产自西域昆仑山之物,从地下采出后遇火即燃,遇水则漂浮其上,难以用水浇灭。
而船上之人,纷纷点燃火把。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在这样诡异的天气,南风大盛,卷着熊熊烈火袭上白衣教。
一时间茫茫江面恍若人间地狱,烈火灼人,焦臭熏天,黑烟遍起,其间火舌燎过船体,竟是根本不能熄灭,水越浇,火势蔓延越大。无论是武林盟的人,还是白衣教的人,在这场大火中,几乎无人能逃出生天。
殷承煜双眼盯着不远处的烈火,一动不动。
上千精锐,与数十艘船只,尽数化为灰烬,虽然相隔这些距离,他仍能听到大火中嘶吼的人声,还有烈火乘风欲起的撕裂声。
水与火本是相克之物,此时竟然仿佛融合在一起,共同肆虐在天地间。
“教主……”身后人强作镇定,上前问道。
殷承煜收回视线,缓缓闭上双眼:“趁南风,撤。”
“教主……来不及了……”
“什么?”殷承煜十指紧握船舷。
“江北刚传来消息,京城政变,已经断了城内与外面的联系,我们在京城的部署受挫,此时收不到一点消息。”
殷承煜几乎把船舷抓断,静了半晌,才冷冷一笑:“好,好,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第四卷?恩怨到头终是空 1.相救
当林之卿赶到江边时,入目的只有黑烟漫天,尸骸与残船布满江面,空气中弥漫着尸体与木头烧焦后的臭味,本来清澄的江面乌黑,除了不甘心离开的老鸹,再无活物。
林之卿心里顿时如坠冰窟,慌忙在一片狼藉中寻找活人的气息。
难不成这一战竟惨烈到没有活口在吗?
卓琅身为武林盟盟主定然会出现在前线,难道也……
林之卿简直不敢想下去,如果卓琅真的死了……不,不可能,卓琅怎么会死。
林之卿仔细寻觅着,把江面每一寸残骸都细细翻找过了,仍是没有半点头绪。
林之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坐在一块焦黑的石头上久久不语。
正是江水涨潮之时,江水把江中一些残破的木片与残肢推上岸边,退去时,就留下一地触目惊心的痕迹。
寒风凛冽,乌云垂地,不多时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渐渐覆盖了满地疮痍。
林之卿坐得腿也麻了,才撑着地上爬起来,从一堆焦炭里找出一把长剑,挖了个深坑。然后寻到一颗不知是谁的人头,已经被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肯定年纪不大。林之卿把衣摆撕下一幅,把人头包好,端端正正放入坑中,然后双手撮起沙土,做了个小坟。
若有余力,他自然是愿意为这些亡灵收尸,可尸骸满地,又是怎样才能收完。
此时老天降下大雪,想必也是不愿目睹人间惨案,亲自来收殓了。
林之卿没有刻碑,他根本不知被自己埋下的人是哪方的人,若是写错了,肯定会让死者不安。再者,林之卿心中对他们毫无怜悯,只有无奈。
说到底,人世间一切争斗,不过是利益之争,而历来,在这场争斗中,能赢的只有站在顶峰的人,其余人只不过是无辜受牵连的棋子罢了。
林之卿拈雪为香,遥对江天一奠,又静立了半晌。方才受了寒,他的肩头又隐隐作痛,待到浪潮越卷越大,直有席卷之势,才收拾了下衣衫要离开。
正在此时,一个浪头裹挟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拍上岸来,竟似乎有人声呼喊。
林之卿连忙奔过去,只见一人紧紧抱着一根圆木,亦是烧得乌黑,头发烧去半截,隐约可见头皮,而身上衣物显然价值不菲,但也是毁于大火之中。
林之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把那人深埋在两臂只见的头拉出来,摸了摸他的脖子。
虽然颈上已经是冻得乌青,但仍有微弱的脉息。
林之卿大喜,手忙脚乱地把那根圆木拽出来,拨开那人脸上的头发。
只一看到那尖尖的下颌,林之卿浑身就比坠入冰窟中还要冰冷。
他不可置信地把盖在那人脸上的长发撩开,一张虽然沾满了烟灰,还带着些伤痕,但仍旧清俊端正的脸庞,便出现在眼前。
林之卿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此时只有他二人,殷承煜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在那乌青的脖子上用力一捏,就能让这个害了自己终生的人彻底咽气。
神不知鬼不觉,既报了自己的仇,还未武林除去大害。
林之卿的双手缓缓伸向殷承煜的脖子。
从前,他肖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发生了。
只要十指一动。
冰冷的手指深陷进殷承煜冰冷僵硬的肌肤中,这个人一直是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人前,不可一世,谁会料到造化弄人,竟会如此落入自己手中。
当真是报应不爽。
林之卿的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
他双眼一瞪,十指骨节爆出,竟是用出了十成气力。
一切都可以到此终结了。
腊八这天天不亮,街头的老曹头早早地把门口的大铁锅刷洗干净了,将头一夜浸泡好的五色黍米与各类干果一起放进去,生起火。
因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又是农闲之时,清早除了几家店铺零零散散开门做生意,街上倒是清静得很。
老曹头续好了柴火,便拿着大扫帚把门前的积雪都扫干净,堆到一旁。
真是好久不曾见过大雪了。
南方不比北方,冬天湿冷入骨,阴雨连绵,他这一把年纪也不过见过几次大雪,着实是惊奇了一把。
等把左邻右舍的门前雪也扫净了,腊八粥也开了锅。老曹头连忙用勺子搅匀,然后压住火势,小火慢慢熬煮。
忙活完了,他才有空坐在门口,喝起小茶。
老曹头家世代开粥铺为生,兼卖些包子之类的早点,是以附近乡亲早晨都晓得来他家吃完早点再出门,生意还算不错。只是如今不太平,又是冬天,不免清闲了许多,门口的两口大粥锅也闲置了一口。
今天是腊八,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来吧。
他正盘算着给亲朋散些粥水聊表心意,巷尾一匹老马拉着一辆破烂流离的马车吱吱呀呀地走了过来。
雪的确很厚,车轮压出深深的辙印。
老曹头精神一振,三两口喝完残茶,站在门前高声吆喝道:“粥米包子嘞,客官走得累了来吃一口再上路吧。”
那马车顿了顿,忽然就加快了速度,驶到粥铺门口停下。一个裹得跟棉团儿似的年轻人揣着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围脖里往外看。
老曹头连忙热情地招待:“曹家老字号粥铺,味道绝对正宗,今儿是腊八,您赶巧了,腊八粥才出锅,来一碗尝尝?”
年轻人犹豫一下,脑袋伸到车帘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才从车上下来。
老曹头微笑地看着年轻人用滚的姿势下了车,快走几步揭开锅盖。
浓浓的白雾伴随着浓郁的粥米香味在清早冷湿的空气中格外诱人。
白瓷海碗底抓上一把土红糖,然后舀满一碗棕红晶莹的腊八粥,旁边放一把小勺。
“小哥,还要些糖饼不?”
年轻人缩着肩膀进了店,把围脖拉开一些,露出一张黝黑清瘦的脸庞,一双眼睛尤其明亮有神,像是个十分精干的人。
他是说一口带一些蜀中风味的官话:“老丈,烦您多上一些糖饼,我等下要带走。”
“好说好说。”老曹头一面笑着一面去后厨,把糖饼拣了许多模样漂亮的用黄纸包好送上来。
那年轻人正吃得香甜,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白雾,喝完最后一口,还不舍地把碗边舔了一舔。
“再来一碗?”老曹头忙问。
年轻人笑道:“有劳了。”
又上一碗,年轻人却没有自己吃,反而端着粥碗去了外面,爬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老曹头万分担忧他会不会一个不留神从上面滚下来,幸好年轻人身形十分灵活,他这才松口气。
温暖
林之卿稳稳端着粥碗,没好气地捅了捅缩在角落的一团黑影。
“起来,吃饭。”
那东西蠕动了一下,显示他还活着,然后继续冬眠。
林之卿把碗放到一旁,拎起那人露在外面的一蓬乱发,把他揪了出来。
那人被迫从昏睡中惊醒,犹在迷糊,不耐地低声道:“是谁这般大胆。”
林之卿眉尖一蹙,扬手赏他一巴掌,冷冷道:“吃饭。”
那人被打得脸歪到一旁,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头抵在厢壁上,又闭了一下眼,才慢慢露出一个极其和气的笑:“阿卿。”
林之卿把碗推到他手边:“快吃。”
殷承煜抽了抽鼻子,仿佛是闻到了腊八粥的香气,然后勉强撑着身体,挪动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林之卿靠在门边,却不看他,只是掀着帘子,许久不见天日,殷承煜不适地眯了眯眼,显然是被外面的雪地晃了眼,便道:“原来已经晴了。”
林之卿并不理他,从车上跳下去,找老曹头付了钱,提着一兜糖饼重新爬上车,隔着帘子吃了起来。
忽听到里面重物砰地砸地,林之卿连忙进去一看,只见半碗粥已经洒在外面,殷承煜无力的右手软趴趴地浸在剩余的碗中,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疼痛的神情。
那粥是才熬出来的,滚烫。林之卿赶忙把他的手拿出来,然后用手巾擦了擦。
殷承煜本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从来不曾亏待自己,是以一双手也是保养得当,细腻娇嫩,只在握剑处有一层薄茧,但那日林之卿见到他时,他的身上满是伤痕,一向真爱的手和脸上也不能幸免,尤其是右手,遭重击后上臂骨裂,现在用木条勉强包扎着,手上也不复从前的白净细腻,虎口处一大块烧伤,此时又被烫了,十指连心,殷承煜也疼得变了颜色,只是强撑面子不肯叫出声。
林之卿问老曹头要了治烫伤的獾子油,先把他的手洗净,然后用棉花一点点擦上。
殷承煜右手使不上劲,任由他抬起手臂。上药的力度并不小,药油滴到伤口上时钻心的疼,可殷承煜只是双目紧盯着林之卿,仿佛根本察觉不到那疼痛。
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握着手了。
殷承煜想着,两年前一别,他也寻找过这个人,还曾迁怒荆衣,把他赶走,但这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迹。
他无数次想过两人再见时应是怎样的场景,剑拔弩张或是恶言相向,总之这个人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的。
可是那日凌晨,梁府一遇,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却是笑的。后来回忆起那一幕,殷承煜都会不由地笑出来。
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忽然就出现在面前,实在是意外之喜。
但再见,竟然是在鬼门关外,在冰冷彻骨的江水中翻滚了小半时辰,浑身骨头几乎被水浪拍散,正以为阎王爷也看自己不顺眼时,却有一双冰冷的手拉住了自己。
没想到,他没有杀了自己,还救了他。
殷承煜此时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林之卿对自己因虐生爱,不能忘情.士别三日尚能刮目相看,何况已经足足两年不见,他也猜不到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但是命总算保住了,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被包扎成一个馒头的手努力张了张手指,去抓林之卿的,却被林之卿拍开。
殷承煜吃个冷钉子,却不觉尴尬,老老实实地坐着。
林之卿用破布擦干了残粥,又去买了一碗热的。
这一回他长了心眼,不让殷承煜自己动手了。
他的左手虽然没有受伤,但重伤之下一样没有力气,若是再泼一碗,囊中银钱真的经不起糟蹋。
一勺粥送到嘴边,还是滚烫的,殷承煜毫不犹豫地张嘴,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真他妈烫,他心中暗骂,脸上却一副极为美味的神情。
可惜这样的脸色做出来也是摆设,林之卿根本不看一眼,像填鸭一样把一碗粥给他塞进去,林之卿下车还了碗。没多久,老马继续拉着破车往前走。
殷承煜忍着身上各处撕扯一样的剧痛,盘腿坐起来,打算运气疗伤。
林之卿救起他后,虽然没有刻意为难他,但找大夫看病什么的是不可能有了,只是随意抓了一些药给他擦了擦,内伤更是不肯给他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日江上一战,实可以引为平生大耻,不仅折损了大量精锐,自己也遭人偷袭重伤落海。
殷承煜把那些叛徒一个个刻在了心尖上,若有来日东山再起,必定要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那还是以后。
他叹口气,目前情况着实不能乐观。
车帘破旧,两扇之间有些缝隙总也合不拢。
这样一颠一簸之间,林之卿的背影隐约可见。
刚才吃下肚的那碗热粥好像一团火热,温暖了殷承煜整个肺腑。
此去不知何处。
除非必要之时,林之卿从不会跟殷承煜讲话,而殷承煜也颇有自知之明。
林之卿能救了他的命,而不是扔到江底喂鱼,已经是最大的忍让,因此平日里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车厢里养伤,没有作怪。
天寒地冻,这辆破车四处漏风,殷承煜裹着厚厚的被子,仍是觉得口齿打颤,筋骨硬成一团,林之卿却执意在外赶车,丝毫不肯进车厢来。
殷承煜看着外面的日光,只能大概辨认他们是一路向西,这样的方向持续了四五天后,即便林之卿沉默寡言,殷承煜也能猜出,他们这大概是要入蜀了。
一提到那儿,他便不由地发笑。
川蜀是林之卿的老家自不必说,他们的一段孽缘也是起自那里,自从谷中被一把火烧成精光,他也有近三年不曾回去,心里也是十分想念的。
虽然还有重重心事,但因一路上有林之卿相伴,殷承煜也不曾觉得烦恼。
因为大雪,官道两旁本应开设的驿站也关门谢客,天已经快黑了,别处也没有歇息的地方,何况地上满是积雪,要露宿一宿,人受得住,老马也受不住。
林之卿跳下车,牵着把老马偏离大路,往林子深处走。又走了小半里路,才在密林边寻到一间茅草屋,门上拴着一把锁。
林之卿凑过去,用匕首一挑,轻而易举开了锁,开了门,进去看了一圈。
这里是守林人夏秋狩猎的临时居所,只是用茅草搭建,十分简陋。好在屋顶是厚厚的稻草,竟然还未被大雪压塌,实在是万幸。
他掏出火折子和一截粗短的蜡烛,点亮后飞快拾掇了落满草杆子的地面,把屋子当中收拾出一块干燥的地面,然后把屋里一条长凳用匕首削了,生起火来。
殷承煜自觉地下了车,拴好马,挪动着不便的身体在茅屋四周转了一转,左臂抱着几根树枝进来,放到地上。
林之卿垂着眼皮,专心料理那堆小小的火苗,竟是不理殷承煜。
殷承煜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依照他本来的脾气,定是要甩手不干,但是此时天寒地冻,一捧小小的火焰实在太过有吸引力,他便又拖着软绵的身躯,要再进雪地扒拉些草叶。
林之卿冷哼道:“这些都是湿的,怎么烧?”
殷承煜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养尊处优的教主……”林之卿慢条斯理地说着,可是口吻中明显的讽刺气息,让殷承煜也面露尴尬。
这话一点也没错,殷承煜最苦的时候,也没有为金钱苦恼过,温饱不愁,还有荆衣贴身照料,何曾落魄至斯。
他晓得烧火要木柴,却不晓得湿的柴火只会生烟而不会生焰,就像他晓得林之卿救了他,但却不晓得林之卿为何救他。
那捧微弱的火焰终究还是在林之卿精心的照料下存活了下来,他又四处在屋里抽出一些木棍权作柴火,等火堆大一些了,才把殷承煜刚才拾来的柴火平摊在火堆四周等烤干再用。
车上有个小小的铁锅,捧一把雪进去然后架在火上就能烧出开水,这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殷承煜看着林之卿忙活完了,踹着手出去在雪地里翻了一会儿,抱着一些木柴回来。
这些都是掩盖在积雪与树叶下的树枝,远比殷承煜的战果要干燥。
火堆并不大,可殷承煜竟觉得面颊被烤的发烧。
为难
晚餐是曹家的糖饼,在火上烤热了,林之卿把其中一个丢到殷承煜怀里,自己另外烤了一块。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口粮,自从林之卿救下他,两人一直没能吃上一顿正儿八经的热乎饭,因为怕有人追杀,林之卿一路都是找些偏僻的小路,若不是大雪,他们也不会被迫走上官道。
殷承煜腹中正饥饿,三两口吃完了一个饼子,然后捧着水罐梗着脖子用水送下干巴巴的口粮。
林之卿吃得斯文,见他吃完了,就又拿出一个烤上。
殷承煜拿着那个温热的饼子,却没来由地有点儿心酸。
林之卿舔了舔指头上的芝麻,殷承煜只看一眼,就顿时有了食欲。
饱暖思淫欲,真真一点也不错。
他自嘲地低了低头,但眼角的余光是一点儿也不放过林之卿的动作。
只见他把湿透的靴子脱下来放在火堆旁,解开袜带,一双同样是生了许多冻疮的脚小心地挪到鞋子旁。
殷承煜的喉头,就随着他脚趾的蜷缩,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下一刻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要是还像从前那样,林之卿养的丰润细嫩,一双脚也是干净纤细的话,他动了心思也算正常,此时他的脚干瘦粗糙,脚背上青筋暴起,更不用提冻得青紫相间的皮肤,没有一处能让人养眼,那他怎么会无端地被这双脚吸引了。
心里一面鄙视着他的想法,一面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脚慢慢地舒展,相互揉搓,就着眼前之春色,那剩下的一个饼子也很快吃了个精光。
林之卿正揉开身上的关节,不经意一打眼,殷承煜那掩藏在乱发下的目光,就让他警钟大响,连忙穿上了袜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殷承煜有点害臊,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是委屈了,忍不住辩解道:“你的脚冻伤了,不如干脆烫一下,比这样烤火要好一些。”
林之卿系着带子,慢慢道:“我用这锅子烫脚,然后再烧水,你喝?”
殷承煜摸了摸下巴,似是认真思考过了,才说道:“未尝不可。”
林之卿早就领教过这个人的厚颜无耻,只是冷冷一笑,径自穿好袜子,把火堆往床边挪了挪,掩住了火苗,然后把空出来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指了指道:“你睡这里。”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
殷承煜轻叹一口气,站在黑暗中看了他许久,认命地躺在地上浅浅睡了。
次日临走时,林之卿把生火的痕迹都抹掉,从背囊中拿出一吊钱放在床上,两人这才乘着蒙蒙天亮再次赶路。
路过小镇时,林之卿自己进了城,抓了一些金疮药回来。
殷承煜就在车里呲牙咧嘴地自己换药。
林之卿任他自生自灭,自己则趁这个功夫把整个镇子转了一圈,微带失望地回来。
南阳一别,他与鸡鸣狗盗就失了联系。一开始还能依靠他们留下的暗号得到点消息,可等他从梁府出来,两边就彻底没了信。
他沿途也在乡村城镇上仔细搜索,都没有消息,只能留下自己的记号,希冀其余人看到了能再次联系上。
而卓琅那边……
林之卿暗暗摇了摇头,他如今已经变了,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摸清那个少年心里是什么想法,此次相遇,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让林之卿本能地躲避。
这是跟禽兽相处过后,由衷生出的本能。
既然殷承煜是这样狼狈的模样,想必卓琅没有性命之虞,他也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既然如此,林之卿自然就动了想回青城的心思。
两年多不见,在江宁府一见之下,他的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哪怕是师门不再认他,他也要赖在家门口求到师尊肯见他。
林之卿蹲在城门下,仔细地刻好记号,仔细地掩盖好,然后脚步轻快地回到马车前。
殷承煜换好了药,正笨拙地往手臂上缠绷带。他用牙齿咬住一头,然后左手一圈一圈地把枝条缠好。
林之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殷承煜咬了咬下唇,低声求道:“能不能帮我。”
虽然是低着头,殷承煜却能感到他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更把可怜兮兮的劲头发挥到极致,右手哆嗦着去拉布条,在要握住的瞬间,一双粗糙干裂的手掌伸过来,把他绑得歪歪扭扭的布条拆开,重新缠好。
中间不免又碰到了伤处,殷承煜便不再掩饰痛楚的神色,苍白着一张脸,贪婪地看着林之卿认真的神情。
林之卿很快给他绑好了,就坐回车前,一扬鞭子。
老马不情不愿地挪动着僵硬的蹄子,慢慢悠悠地赶路。
殷承煜没有像以往那样靠在车厢里面,而是挪到门口,一双眼火辣辣地盯着林之卿的后背。
他才不想承认,即便林之卿已经粗糙得难入他殷教主的法眼,他还是对这个人有渴望。
那是人在饥饿难耐时,本能地对猎物产生的欲望。
不过,他却不得不承认,如果把林之卿和一个鲜美可口的美人一起放在眼前,他还是会选择饥不择食地扑上林之卿。
殷承煜脑补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把裹成一个肉球的林之卿层层剥开,露出劲瘦但柔韧的躯干,然后那熟悉的不屈的红晕浮现在那张清瘦的脸庞上,修长的四肢攀附上来,紧紧地抱着……
糟糕,身上有点热。
他捂住鼻子,轻咳了一下。
罪过罪过,若是叫林之卿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肯定恨不得把他丢回火场再烤一遍。
殷承煜心情十分愉悦地把眼前的青年摸了一遍又一遍,而此时正认真赶车的林之卿无端觉得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他裹紧了围脖,又算了算行程。
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过年前回青城,他是真的想念师尊,还有师兄弟了。
林之卿出来时,并没有带多少盘缠。沈夫人执意要他带一些银票,但也被他偷偷放在枕头下没有带出来。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卓琅为他治伤,这份人情已经很大了,但是此时,林之卿却在为盘缠发愁。
按说,他与鸡鸣狗盗在一起这么久,也攒了不少私房,可那些钱都被他交给陈继存着,自己吃喝不缺,也就没有自己保管,还被陈缑笑他是要存钱娶媳妇。
林之卿是个不在乎钱财的人,不过也会有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惆怅地把背囊又捏了一遍,确信没有再遗漏一枚铜钱之后,无声地叹口气。
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路,已经花光了所有钱,他还带着个拖油瓶,要怎么走下去呢?
重操旧业?那不行,现在虽然看似平静,但武林盟对白衣教的剿杀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自己带着个头号通缉犯,已经是隐患,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但是其他哪还有什么法子来钱快。
他这样的难处自然瞒不过人精似的殷承煜,只是殷承煜自己厌恶那些金银器物,平日身上只佩一柄玉剑,也在那场大火中遗失了,而银两之类的东西,他不必自己带,也会有人抢着付账,于是他也一筹莫展。
一文钱难为死两条汉子,目前就是这样的情景。
消失
愁了一晚上,林之卿起了个大早,用雪水洗干净手脸,用刀背做镜子,开始贴人皮面具。
从南阳出来后,他蓬头垢面,省了戴面具的麻烦,这会儿要想法子弄钱,那就不能就这样出去吓唬人了。好歹收拾得周正,林之卿把身上的破棉袄换下来,又是个板正的青年。
“你要去哪里?”
殷承煜听到他的动静,睡眼惺忪地露出个脑袋。
林之卿回头,已经变了个模样,蜡黄面皮,扁鼻阔腮,毫不起眼。
他摸了摸脸,道:“我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着。”
殷承煜无端地被这句话戳了心窝,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走?”
林之卿冷笑:“赶紧滚。”
殷承煜自讨无趣,噤了声,却在林之卿临走时,喊了一句:“你小心些。”
林之卿仿佛没有听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密林中。
过了一盏茶时间,林中倏忽一阵风声,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
殷承煜微微一笑,掀开帘子,看到雪地上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便招招手道:“竺儿。”
为富则不仁,这仿佛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林之卿跟鸡鸣狗盗厮混在一起后,虽然仍是固执他那一套仁义道德,但也开了窍,晓得变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陈道曾经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教导他。林之卿耳濡目染,把这门妙手空空也学了几分,在大街上顺个钱袋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幅面孔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在街上转了几圈,已经得手了两个袋子。
他在袖中掂了掂分量,又瞅准一个顺了,然后去买了些干粮和草药,赶在晌午前回去。
还不等走近,林之卿已经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他握紧了袖中匕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然后猛地冲入车中,却一下扑了个空,反而撞到一个人身上。
殷承煜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被林之卿压在下面,他几乎吐出一口血,吼道:“阿卿!”
林之卿撑起上半身,愣愣地看了一眼身下的人。
“有人来过了?”
殷承煜挣扎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气,苦笑道:“阿卿,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属狗的,生人味儿都能闻到。虽然你主动投怀送抱,我很高兴,但是,你这样实在是压的我有些疼……”
林之卿抿了抿嘴,从殷承煜身上爬起来,坐到一旁。
殷承煜很是回味他刚才与自己叠在一起的一幕,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之卿把面具拿下来,慢慢说道:“刚才,我的人来过了。”
“哦,恭喜。”林之卿道:“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我舍不得你。”殷承煜低低一笑,往林之卿身边挪了挪:“真的。”
林之卿打开带来的纸包,里面是新鲜的酱牛肉与烧饼,他撕了一口肉塞进嘴里,没有搭腔。
殷承煜轻叹:“白衣教内部出了叛徒,我暂时不能回去。”
林之卿默默吃完一块饼,道:“你走吧。”
殷承煜摇头:“我不能走。”
林之卿冷笑,把剩下的几块饼丢到他怀里,道:“你不走,我走!”
殷承煜脸色大变,连忙去拉林之卿,谁想他一脚踢过来,殷承煜顺势抱住他的腿,道:“阿卿,你别走。”
林之卿低下头,轻声道:“我不想看到你。”
说罢,把他踹翻,自己跳下车,很快走远了。
“主子。”竺儿犹豫道:“还要去追阿卿哥哥吗?”
殷承煜吃力地扶住右臂,刚才林之卿那一脚,正好又伤了他的肩膀,恐怕伤口已经再次裂开,他倒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道:“随他吧,他没有杀我,已经出乎意料了。”
林之卿匆匆忙忙走到太阳落山,才发觉脚上的靴子已经灌满了冰水,生了冻疮的脚疼得麻木。他自嘲地一笑,他好像是做了件傻事,偷来的钱都丢在了殷承煜那里,身上又是身无分文了。
眼见天色不早,林之卿反倒放慢了脚步,慢慢思索自己到底做的是否恰当,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他白日顺手牵羊过的小镇。
左右没了盘缠,他再上路也是不可能,林之卿心一横,干脆等天黑透了,又摸到城中灯火通明的一个大户人家,借了一些银钱后连夜离开。
没有殷承煜那个累赘,他自己走的更轻快一点,因为心里还惦记过年前回青城的问题,他也就另外购置了马匹加快脚程,不几日,已经到了江州。此地距离川蜀已经甚近,林之卿思乡情怯,竟是停了下来,在江州徘徊数日,每天去茶馆中打听青城派的事情。
他早知无需子闭关后身体十分不好,派中事务由师叔接手,但那日江中一役,青城派正是无心子出战,自此毫无音讯。
林之卿登时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几乎是片刻不想停留,只想赶往青城山,昼夜兼程,差点将他那匹马累死,林之卿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回到了自家师门。
那场大雪并未波及青城山,此时正是隆冬,但山脚一直到山顶,全是历代青城派弟子种植的松柏,四季常青。
他站在山下,形容十分落魄。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找了个地方把身上衣服换了,顺带洗脸修面,起码看上去不那么不修边幅,才心怀忐忑地上了山。
山上之路是从小走惯的,可此次走来,林之卿总感觉不是个滋味,自己仿佛是没有资格,更没有脸面回家了,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思来想去,竟是没有注意到四周静悄悄的,有点反常。
直到走到山门前,林之卿不由地一愣。
青城派虽然一向清修,但从来没有闭门谢客的规矩,甚至门前常常静立的两名小弟子也不在。
林之卿不由狐疑,抓住门环,用力拍了几下。
又等了许久,仍是没有动静。
这一下,让林之卿彻底着了急,顾不得规矩,使劲把门锤得轰天响,但是里面仍是没有应门声。
林之卿无奈,只能绕道侧面,那儿有一个小小缺口,是各位师兄弟偷懒下山玩时悄悄砸出来的小道。
他退了几步,疾跑一下猛地窜上墙,然后轻轻巧巧地跃下来。
从这里下来是一道小小女儿墙,再从夹道中出去,就是师兄弟们就寝的厢房。
林之卿轻车熟路,甚至还踢到了他们偷溜出去买肘子吃丢在这里的骨头,这倒勾起了他对从前的回忆,忍不住笑了笑,便加快步伐。
谁知,等他出了夹道,豁然开朗时,四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是正午,按说正是午休的时候,但总有人会在院子中用功练武,林之卿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快步走到自己常住的那间房子前,见没有上锁,就直接推开进去了。
屋子中干干净净,只是他留在桌上的那封信不见了,林之卿摸了摸桌子,没有灰尘,想来日日有人打扫。
他心念一动,连忙去往隔壁。
这里是小师弟秦之平的房子,因为他辈分小,还跟几个师兄一起挤,怪的是他们的被褥都摊在床上,有些凌乱,但人却不在。
林之卿心里一慌,暗道不好,难不成青城派遭了毒手不成。
他不敢多想,立即赶到师尊的房前。
此时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林之卿直接闯了进去。
只一眼,心就凉了。
无需子午间必定要小憩一会儿,因此在外间设了个软榻,每每和衣浅眠就好,林之卿推开门时,软榻上的枕头正在脚下。
他捡起枕头,急红了眼。
到底是谁,居然有天大的狗胆,让整个青城派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忘
锦官城的早晨,总是姗姗来迟。
浓雾尚未散开,小二揉着眼,掀开门板,挂起招牌,门前炭火上滚滚烧着清澈的泉水,只待客人一来,就立马能冲茶待客。
这样的茶楼,在锦官城中不知有几百家,只靠着茶水点心与牌九,就足以撑起一家门面。
直到晌午,雾散开了,老板才打着呵欠懒洋洋从楼上下来。
所谓大隐隐于市,巫伤命深谙这一点,正如以往每一天的开始都是从晌午一壶大红袍开始一样,他先去后厨假公济私了一壶好茶,然后才算计起午餐为何,下午则与几个牌友切磋码牌。
巫伤命虽然从小学医,但是开店做老板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因此前前后后也换了许多店铺,上至钱庄当铺下至寿材饭庄,均染指过。
自从与荆衣在一起后,荆衣嫌那家寿材店晦气,他也就二话没说盘了店,两人辗转了几处,最终在锦官城停下来。
荆衣闻到芋头酥的香气,微微一笑,手中算盘不停,道:“醒了?”
巫伤命笑嘻嘻地把一块酥喂到荆衣嘴边,荆衣颇是忌惮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确定是干净的,才张嘴吃了。
巫伤命道:“天冷,你也不多睡会儿。”
荆衣忍不住白他一眼:“如果跟你一样好吃懒做,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好了。”
巫伤命被戳中痛处,完全不能反驳,只能默默地蹲到一旁,以免好吃懒做得太明目张胆,惹人讨厌。
原本,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可刚把午餐端上桌,便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荆衣放下筷子,出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让巫伤命自个儿吃得也不香,便也出去瞧了瞧,却见荆衣站在一辆破马车前擦眼泪。
巫伤命就见过荆衣哭过一次,这下可了不得,以为有人惹了他家的人,冲上去掳袖子就要讨公道,荆衣连忙拽住他,道:“我们回去再说。”然后牵着马到了后院。
巫伤命不认得在前面赶车的少年,只觉他未免过于脂粉气了些,于是连带着对车里的人也带了几分轻视。
直到荆衣钻进车,把里面的人抱出来时,巫伤命的下巴才掉了满地,吃惊过后就是幸灾乐祸。
他把殷承煜接过来,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殷承煜烧得稀里糊涂,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取笑了,难受地皱起眉。
荆衣看不惯巫伤命这样,踹了他一脚。
巫伤命只能收起自己看热闹的心,赶紧把殷承煜送进房中诊治。
竺儿目送殷承煜与巫伤命进去了,拉着荆衣在外面,扑通跪下,求道:“荆衣哥哥,求你一定要治好主子!”
荆衣连忙把他拉起来,见竺儿风尘仆仆,知道他此行吃了不少苦,连连劝了他几句,与他一同去吃午饭。
两人终归是不放心殷承煜,匆匆吃了一口,就重新回来守着。
巫伤命拆开殷承煜的绷带,不由地捂住鼻子。
原来他折断的手臂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迟迟难以愈合,已经化脓溃烂,身上其余烫伤的地方即便是敷了药,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内伤,竟像是从背后被人偷袭,重力之下伤及肺腑。他们颠簸数日,殷承煜就烧了数日,人已经有点糊涂了。
巫伤命一看那伤口的包扎,为人医者难得的那点仁心爆发,冲着竺儿吼道:“你就不知道找个大夫先给他看看?这胳膊再拖一天,不废也残了!”
竺儿一怔,哭道:“主子不让人动他的胳膊,说是阿卿哥哥包扎的,不许别人拆。”
巫伤命扬了扬眉毛,追问道:“阿卿哥哥?”
荆衣连忙道:“是不是林之卿?”
竺儿道:“正是,我找到主子的时候,是与阿卿哥哥一起的。可是后来他生气,走了。”
荆衣自然是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沉默一会儿道:“是林之卿救了主子吗?”
竺儿道:“是。”
巫伤命冷笑:“很好很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我看,他是活该,就算死在林之卿手上,我也不奇怪。”
荆衣咬了咬下唇,五味杂陈看了一眼殷承煜。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对于殷承煜为了林之卿将自己赶走这件事,还是他心头难解的一个疙瘩。
把骨头断处重新接好,巫伤命才陆续给殷承煜全身上了药,内伤还需慢慢调养,高烧也只能靠他自己挺过来。
荆衣低声问了白衣教的事情,虽然他们俩退出江湖已久,但茶楼中三教九流皆有,有些事情都会被当做轶闻流传,因此还是略知一二。
荆衣问清教中出了内鬼之后,摇头道:“白教主还没有音讯吗?”
竺儿道:“自从两年前失踪,只有去年有人在东海之滨见过形似教主之人,其余便再无音信了。”
荆衣叹道:“主子他毕竟根基浅,白衣教人多口杂,哪里是一年两年就能安定的。此时说也无用了,先治好伤才是正经。”
竺儿虽然与荆衣有旧交,但是荆衣早已不算教中人,因此许多事情也不能详谈,荆衣明白他的难处,等巫伤命医治完毕后,就送他先去休息,自己守在殷承煜身旁。
这不免让巫伤命有点吃醋,只是荆衣瞪他一眼,他又不能发作,只能把这口气憋回去,等殷承煜醒了再算账。
总算殷承煜底子极好,众人忙活了一夜,他那边烧也退了,让人松口气。
最为高兴的还是巫伤命,因为荆衣总算不在摆着一副死人脸色看他了……
但殷承煜的致命伤仍是他的内伤,还需细细调养,为此,巫伤命悉心收藏的珍贵草药再次遭了殃,连声哀呼殷承煜是扫把星,每次出现都要他破财出血,气得荆衣几天不与他讲话,他又不得不放下身段赔礼道歉哄夫人开心。
在他眼中,殷承煜已经彻底成了个烫手的赔钱货,只恨不能扫地出门。
时近年关,荆衣因有殷承煜在,准备年货的劲头也更足,往往天不亮就要去赶早市。殷承煜每日仍是半睡半醒,他们那一派受伤后只能靠同脉内力才能修补,殷承煜坚持不要荆衣帮忙,无奈之下只能让他自行疗伤,别人着急也没有用。
这一日,殷承煜终于能坐起身,房中梅瓶中插着一支新开的梅花,他看了一会儿,低声唤道:“竺儿。”
竺儿几乎夜不能寐,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静静地出现在他床头,半跪在那儿。
殷承煜看了他一眼,勉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还没死呢,别这样。”
竺儿早已忍不住泪,低下头哽咽不成声。
殷承煜只是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半晌才道:“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正握着他的手的竺儿猛地抬起头,问道:“是要我去找阿卿哥哥吗?”
殷承煜一愣,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低咳一下道:“你可真聪明。”
这话并不是夸奖他,竺儿知道自己冒犯了,惶恐着不敢讲话。
殷承煜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别让他瞧见你,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就行了。”
竺儿点头道:“是。”把他的被子又往脖子下面掖了掖,才出去。
殷承煜累极了,等到四周无人,他才肯捂住嘴,大声咳嗽几声。
时至今日,他身旁居然没有几个能用的人。
不知怎的,就想起年少学艺时,老教主对着他和白年一筹莫展的情景。
那时,白年已经崭露头角,一举一动颇有大家之气,殷承煜尚未与他起龃龉,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自然免不了争斗,暗地里斗气。
那时候老教主怎么说的来着……
殷承煜闭了闭眼,低声道:“能忍方为上人。”
虽然是形势所迫让他重掌白衣教,但这何尝不是他曾经梦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样急切地将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
说什么不舍得白衣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出了许久的神,直到荆衣与巫伤命大包小提着回家,才收起一脸伤感,微笑地看着荆衣把一些他爱吃的果饼盛在小碟中端过来。
荆衣左右看了一圈,惊奇道:“怎的不见竺儿?”
殷承煜道:“有些事要他去办。”
荆衣叹道:“哎,多事之秋。”他转而一笑:“后天就过年了,主子你也好好养病,总得养好伤才能有力气去做没完的事情。”
殷承煜自然点头。
竺儿不在,荆衣就接手了给他换药的任务,净了手,把他身上的绷带解开,重新上药。
手劲十分轻柔,在那谁眼里就像是在调情一样,老大的不高兴。
于是出来时,巫伤命用力捣着药杵,不肯看荆衣一眼。
荆衣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小心眼,最开始认识时,谁会想到这个神医居然是个醋缸,以至于现在见天泡在醋坛子里。
想到这里,荆衣心情大好,下楼去招呼生意,把巫伤命晾在了一旁。
劫持
大年夜,殷承煜很知趣地没有多麻烦别人,早早离开席回房了。
算着日子,竺儿往返一趟青城山也大概能回来了,他不由地勾起唇角,连疗伤时的疼痛也好忍了一点,待内力缓缓冲过闭塞的经脉后,他已经是大汗淋漓。
这样的日子,他自然是不好再叫荆衣来伺候沐浴,所幸屋里早就备好了温水,也就凑活先擦洗一下。
半夜时,邻家还有孩童燃放烟火,虽然门窗紧闭,仍是能听到噼啪的爆竹声。
他脱了上衣,拧干毛巾擦洗,小心地避开了身上的伤口。
一面擦,一面就有些感慨。
他这个人,十分舍不得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包养很是得当,如今这一身烫伤,倒是不知能不能去掉伤疤了。
热毛巾捂住肩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硬是扶着脸盆架,才好歹没有倒下。
殷承煜站定了许久,才缓过来,从容地把手巾丢到脸盆里,低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本是紧闭的窗户忽然弹开,一条黑影倏忽窜进来,远远地看着殷承煜。
殷承煜展颜一笑,顺手披上外衣,一面系衣带,一面低声道:“阿卿,你来了。”
林之卿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窗外一阵冷风袭来,让殷承煜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便略带歉意道:“我冷的很,先上床了。”说着,自己钻进被窝里,长长地舒口气。
“青城派的人呢?”冷不丁地,林之卿问道。
殷承煜一怔:“什么?”
夹着一阵冷风,一柄匕首逼到他颈间:“不要装傻,说,青城派的人去哪里了!”
殷承煜苦笑:“阿卿,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夜中,烛火不明,林之卿一双眼睛却是燃着火焰,让殷承煜想到那一日的大火。
林之卿仇恨入骨,力度不稳地压低了刀刃,顿时划开了他的颈子,一线鲜血顺着刀刃滴下来。
“为何一夜之间青城派空无一人!”
殷承煜挑了挑眉,道:“你是怀疑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林之卿几乎是要戳进他的要害:“除了白衣教,还有谁会这样歹毒?”
殷承煜看了他一会儿,直把林之卿看得火大,才眨眨眼,笑道:“你猜对了。”
果然,林之卿闻言,刀刃已经刺进去半寸。
殷承煜低声呼痛:“阿卿阿卿,你慢一些……不然你这样杀了我,你师父师弟们的命,也保不住了。”
那匕首远了一些,殷承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抹了抹脖子上的血:“阿卿,你也知道,如今……我惶惶如丧家犬,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为什么?”
殷承煜一想,大笑道:“自然是为你。”他不顾刀刃横在颈上,直起身凑到他的脸旁边,吹了一口气,看他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继续道:“不这样做,你怎会乖乖来找我,嗯?”
“卑鄙!”
“对,我就卑鄙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林之卿气得手发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一刀宰了他。
殷承煜笑的得意洋洋:“你恨我对不对?我不介意你更恨我一点。其实,你心里也是在乎我的,所以你不舍得杀我,就算你的师门没事,你也不舍得,你心心念念不忘我对你如何,你越恨,就越在意。”
林之卿僵硬一下,丢开匕首,直接扼住他的脖子:“闭嘴!”
殷承煜不由地抬起头:“阿卿,你这个人就是嘴硬……”话未说完,脖子上一阵窒息,让他憋红了脸,无力挣扎。
这情形似乎跟从前如出一辙,只是那时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人换了个位置。
渐渐地,林之卿松开了手,殷承煜这才缓过来,捂住嘴不住地咳嗽。
“我师父在哪里?”
殷承煜略带嘲讽地掀了掀眼皮:“我既然这般落魄,自然不会让这一张王牌轻易露面,在哪里,只有我知。”
“在哪里?”
殷承煜又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从前我们住过的山谷?”
林之卿双眉一竖,揪起他的领子道:“你把他们困在那里?”
殷承煜颈子上的伤口又渗出许多血珠,他皱了皱眉,反握住林之卿的手腕,柔声道:“我哪有这样傻,我的意思是,他们就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出不来,别人也找不到。”
“所以……”
殷承煜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林之卿的皮肤,小块地吃着豆腐,愉悦道:“想去找,那就只能带我去。”
林之卿一动不动地拎着他的领口,殷承煜全然不害怕一般,一双眸子上虽然有些血丝,但仍是湛湛有神,清澈透底地倒映着林之卿满是怀疑的脸孔。
“你若不信,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殷承煜继续加把火:“毕竟,以我现在的状况,养这么一群饭桶,可是吃力的很呢。”
一句话正好击中林之卿痛处,他二话不说,用被子把殷承煜裹成一团,捆在背上,然后跃出窗户轻巧地跳了出去。
殷承煜虽然身上只穿着一件外衣,但裹在厚实的被子中,身下就是林之卿温暖的后背,精神就有点支撑不住,努力挣扎出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像孩童一样伏在林之卿后背上睡着了。
等到了他暂时歇脚的地方,林之卿才觉得身后那人老实得不可思议,丢到地上一瞧,他正酣睡好梦,身体蜷缩成一团,嘴巴微微张着,似乎还有可疑的水痕在下巴上闪光,顿时把林之卿弄了个哭笑不得。
大年初一荆衣把缠着自己往被窝里塞的巫伤命踹开,一大早就往殷承煜房中跑,岂料一开门就是冷风灌进来,人却是不见了。
于是这一天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最后他们在柴房中找到了被捆成个粽子的竺儿,这才明白是林之卿找来了。
一听说这样,巫伤命反而笑道:“没事,死不了人,咱继续回去睡觉。”
荆衣想了一想,也放了心,只是竺儿有些伤心的样子。荆衣心中暗叹,好似见到了从前的自己,不免触动了伤心事。
林之卿心里着急青城派的事情,逼着殷承煜说下落,殷承煜反倒是不急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说人在荆州,到底在哪里,还得去了才知晓。
林之卿自然是等不得,此时天冷,不能行舟,就只好又买了马车。
殷承煜身裹棉被,声音有些发抖,从里面闷闷透出来:“阿卿,你到底折腾什么呢,你若是不走多好,我们也何必在折返这么长的路。”
林之卿这几天烦不胜烦,他记得殷承煜虽然喜欢拿那些话侮辱他,但是两人还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聊天过。
于是此时就是这样诡异的情景,旅途无聊,殷承煜被颠簸得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但还是有事没事找话说,林之卿从来不理会他,他也不觉得烦,仍是自得其乐,把林之卿烦的够呛。
殷承煜的外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内伤依然严重,其实说不了多久就没了力气,可不等养过一点神,就立马开口继续罗嗦。林之卿听着他气若游丝,上句不接下句的话,自己都替他难受,就只能恶狠狠地道:“闭嘴!不然堵住你的嘴!”
殷承煜乖觉地闭嘴,喝口水,养精蓄锐继续闲扯。
后来林之卿习惯了,干脆装聋作哑,由着他折腾。
反正有力气折腾,那就肯定死不了,乐得省心。
长夜漫漫,林之卿守着篝火闭目养神。
殷承煜说了一天的话,没有换来林之卿的一个回眸,即便他再如何自信,其实心中也有一点点气馁,但一时半会两人只会僵持下去,他也只好喝口热水润润喉咙。
林之卿着意离他远远的,连晚上入眠时也是匕首不离身,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惊醒,几天下来,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全凭着要尽早就出师尊这样的信念才辛苦支撑下来,面容疲倦不堪。
此时明灭的篝火映照着他的脸,殷承煜坐在车上,正好瞧见他的侧脸明明暗暗,眼下的青色更加显著。
贪婪地看了许久,在真气失控之前他及时收回视线,却还是不舍得放下帘子,于是拥着被子朝着林之卿的方向,也睡了过去。
与林之卿不同,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虽然每日都在赶路,十分艰苦,但日子仿佛要比之前锦衣玉食的时候要安逸得多。
殷承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这个人一向顺从自己的心意,既然对这人十分渴求,那就坚决不放过能在一起的时光。
所以,每次他从美好的梦乡中醒过来,对疲倦不已的林之卿微笑道早安时,总能换来那个人一记眼刀。
自然,殷承煜对此甘之若饴。
明日一大早再赶上十几里路就到了荆州地界,林之卿不死心地又逼问了殷承煜一番,照旧没有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冷哼一声抱膝坐在火堆前了。
殷承煜出了一会儿神,往被子里缩了缩,浑浑噩噩正要睡过去,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东北传来,他猛然惊醒,看到林之卿也站了起来,熄灭了篝火,一步跳到车上,把他背了起来,然后就往深山跑。
林之卿本身内功并不深厚,身上还背着个成年男人,哪里能跑得很快,没多久,殷承煜就听到那些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一急,伏在林之卿耳边低声道:“你丢下我,我们分两头。他们肯定是冲我来的,你别管我。”
林之卿头也不回,恨恨道:“管他冲谁来的,你死了,我师尊怎么办!”
殷承煜正要回话,耳畔风声乍起,一支暗箭已经冲他后背射来。
林之卿察觉不对,连忙急转身形,先寻了一处山壁隐匿身形。
暗箭雨一般射来,贴面而过时,都能嗅到上面隐隐带的腥臭,不必想,箭头上定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林之卿借着月光,看了看四周,正巧有一颗大槐树盘踞在山壁一侧,树冠极大,虽然隆冬时已经没有树叶,但是树枝密密匝匝,好似鸟巢一般。
林之卿几步爬上树,把殷承煜放在枝桠上,低声道:“你别出声,我等下来找你。”
不等殷承煜拉住他,他已经跃下树,手中两枚碎石用力掷出,自己则冲着相反的方向奔过去。
殷承煜心急如焚,勉强催动内力,背心便是寒凉刺骨。
他梗了梗脖子,硬是吞下一口淤血,折下几根树枝,指上用力,将那树枝射了出去。
只听见一人惨叫,继而有人喊:“在树上!”
殷承煜冷冷一笑,身形飘忽不定,十指翻飞恍若折花,已经又伤了几人。
他本就重伤在身,这样妄动真气已是大忌,渐渐地真气不足,连带着已经开始痊愈的旧伤也发作起来。
他提起最后一口真气,轻灵无比地从树冠上跳起,踏山壁而行,然后攀附着一株松树跳到树下一个凹地,听不到后面有人追赶了,才浑身脱了力,再也压制不住内伤,剧痛之下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殷承煜只觉全身如坠冰窟,骨头缝里都是冰碴子,呼吸之间都是冰冻,全身只是打颤,却动也动不了。
那冰冻之间又夹杂着钻心的刺痛,在身上大穴阴测测地发作,殷承煜喉咙间咯咯响了几下,然后一口鲜血从唇边溢出。
林之卿大惊,连忙收回贴在他背心的手掌。
殷承煜倒在他怀里,挣扎了许久,才张开眼皮,看到林之卿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地看着他,心里蓦地一松,居然还能勉力笑了笑,断断续续道:“谢了……只是,没用的……”
林之卿瞪大眼,捏住他的脸,急道:“你,你别死!”
殷承煜无力地合上眼:“不行了……”
“告诉我师尊的下落!”
殷承煜唇角那丝笑慢慢消失,他重新睁开眼,沉沉地看着林之卿的眼睛,哑声道:“是不是告诉了你,我就可以……死了?”
林之卿抿了抿唇:“呵,你以为呢?”
殷承煜冷笑:“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看到他们了……”
林之卿脸色一变:“你!”
殷承煜缓缓道:“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挺好。”
林之卿站起身,把他摔在地上,然后从袖中抽出那柄匕首。
他摩挲着匕首锋利的刀刃,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我想把你碎尸万段,很久很久了。”
殷承煜点点头道:“可是你救了我。”他的脸上忽然多了一点血色,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只是发青的嘴唇上挂着血丝,十分可怖。
林之卿道:“我这一生从不滥杀无辜,更不欺凌弱者,那时就算是一条狗来抱着我的腿,我也会救。”
殷承煜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像这样吗?”
林之卿眼瞳一缩,那一日他想要掐死殷承煜时,他在昏沉中,也是这样握住了他的手,呢喃着他的名字。林之卿一时心软,最终引来师门大祸。
他低头看了看握着自己的手,上头的烫伤好了许多,露出红白相间的皮肉。
林之卿拉起他的手掌,冷笑道:“十指连心,你若不说,我就把你手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
殷承煜释怀一笑:“反正都是要死,你就算凌迟了我,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林之卿气极,刀刃一转,当真从他的手指上削下一片皮肉。
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流满手掌。
殷承煜不在意地合上眼,脸上全是死气。
林之卿心一横,又是一刀。
他的食指上几乎可见白骨,可手的主人仿佛真的死去了,毫无知觉,虽然血液还是暖的,但也在一点点变凉。
林之卿心里大慌,连忙拉起他晃道:“殷承煜!你醒醒!”
殷承煜眉头蹙起,像是被打扰清梦,嘀咕道:“怎么还不放过我……”
林之卿喊道:“你不能死!”
殷承煜闻言,心中倦极,但仍是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当真?”
反攻
林之卿咬牙切齿道:“祸害遗千年,鬼才信你就这样死!”
殷承煜低低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他此时惨白的一张脸,极为骇人,幽幽道:“我没有骗你,伤成这样……本非我所愿。”
林之卿抱起他,道:“我们且去找大夫,你撑着点。”
“不成啦。”殷承煜蜷在他怀里:“我的内伤,旁人根本……”不等说完,他又急急地咳嗽起来,一些血沫子从嘴中喷出。
林之卿抓紧他,又问了一遍:“师尊他们在哪里?”
殷承煜眉头舒展,嘶哑道:“别想了,我……”他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就只能埋着头,强行压制住在胸口躁动不安的真气冲撞经脉时的剧痛,天很冷,但他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手指紧紧抓着林之卿的衣襟,上头的血浸满了布料。
林之卿大急,道:“有什么法子能救你?”
殷承煜合上眼,动了下喉头:“我若不死,自然会带你去。”
“干!你好歹说出怎样才能救你的法子!”
殷承煜默了一会儿,方轻声道:“这得看你愿意不愿意帮我。”
洞口燃起一堆篝火,让冰冷的山洞略微有了一些火热,林之卿脱了自己的衣裳平铺在地上,到底还是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在一角瑟瑟发抖的殷承煜。
那条被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殷承煜一身单衣,在寒夜中过了数个时辰,就算没有内伤,也早该冻僵。
殷承煜半垂着眼皮,半张脸都被头顶乱发遮住了,胸口上全是吐出来的淤血,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
见他犹豫,殷承煜抬起憔悴的脸庞,泛青的唇咧开一笑:“阿卿……你在嫌弃我吗?”
林之卿半跪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他,神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殷承煜拢了拢乱发,手指冻僵了,被削掉肉的指尖反而不那么疼,他见手上全是血污,于是改用还算干净的衣袖擦了擦脸,自嘲道:“若你不愿,那就罢了……”
下一刻,他就被粗鲁地拖到了火堆前,林之卿带着嫌恶的脸庞放大在他面前。
殷承煜惊讶了一下,便顺势躺好,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他那十分讨打的笑容:“我上了你那么多次,还得让我再教你一遍怎么做吗?”
这句话明显激怒了林之卿,瞬间在他冷漠的眸子上燃了一把火,三两下就把殷承煜剥了个干净,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曾经无数次见过,碰过殷承煜的身体,尽管不是愉快,甚至是屈辱的经历,可他深刻记得,殷承煜的身体白净不失力量,骨肉停匀,每一寸皮肤下都掩藏着平滑有力的肌肉。
当这样一副堪称完美的躯体,以破败凋零的姿态呈现在眼前时,林之卿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双手便不由自主地,着魔一般抚上了他的胸膛。
当火热的手掌触碰到冰冷的皮肤时,殷承煜浑身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就像飞蛾扑火,他也贪婪温暖的肉体所带来的舒适,胸膛不听使唤地挺起,渴求他的更多的触碰。
可惜林之卿似是被吓到了,慌忙缩回来,又是冷冷地看着他。
殷承煜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剥了个干净,压在地上,然后又被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从前,他只会这样对待别人,比如林之卿。
今日,却是本末倒置了。
就算他脸皮再厚,被林之卿看了许久,面子上也挂不住,便尴尬地蜷起腿,去拿他的衣裳。
林之卿一下子按住他,不待他反应过来,便一个蛮力把他掀翻在地上,背对着林之卿。
殷承煜身体虚弱,这样一弄简直要了他的命,眼前一黑,许久才明白自己竟是被林之卿摆弄成了背向他的姿势。
林之卿的腿压在他的大腿根,隔着布料,他仍是能感到林之卿身上的热的。
殷承煜用尽力气,也没能动弹一下,就只好低声叹道:“阿卿,你慢些。”
林之卿正瞧着他的后背发愣。
殷承煜的后背简直可以算是浑身最完好的地方,除了背心一块淤青,殊无烫伤,一些长发缠绕在脖颈后,乌黑发丝与白净的皮肤对比鲜明。
还有一些顺着背部线条十分流畅地从肩胛处滑落到微凸的臀瓣,发梢便耽搁在深深的股沟中消失不见。
此情此景,却勾起了林之卿记忆深处的一幕。
温泉之中,他为他擦背时,那发丝在殷承煜后背上扫来扫去,似是勾魂一般让林之卿想入非非。
一想到那一幕,林之卿身上就有点发热,一直僵硬的身体也好像得到了指引,缓缓拈起他的几根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
殷承煜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动作,便十分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林之卿把玩他的头发。
他颤了一下,哆哆嗦嗦道:“阿卿,我冷……”
林之卿回过神,冷冷一笑,手上缠着那缕头发,便直接探入了殷承煜的股缝。
殷承煜被头发抻得生疼,不由地仰起头,继而后穴被粗暴地闯入,即便他耐性很好,即便他是心甘情愿,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被人毫不温柔地侵入,也还是本能地挣扎起来。
林之卿按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的反抗,手指又往深处插入了一些。
发丝也更深地被带了进去,让那种撕裂的疼痛中又多了几分刺痒。
殷承煜极力咬着牙,不肯示弱,林之卿却是故意不让他好过,生涩地在里面扩张了几下,就抽了出来,然后替换以自己的性器。
林之卿还没有全硬,在穴口插了好几下仍是不得其门而入,殷承煜扑哧一笑,把他惹恼了,竟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一瞬间,不仅殷承煜浑身一僵,疼得几乎骂娘,林之卿也扭曲了脸庞,进退不得。
殷承煜低喘,竭力道:“你他妈到底会不会!”
林之卿没有回答,只是摁住了他的头颅,腰上一用力,整个插了进去。
殷承煜喉中发出一声悲鸣,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支撑不住那剧痛,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林之卿也是痛极,却怎样也不肯退出,两人胶着着,谁也不肯让步,一缕血丝顺着两人相接的部位慢慢淌出来,反而让林之卿冷静下来。
他缓缓退出,手指重新抚摸上那个被撕裂的地方。
对于这里被强行进入的疼痛,他比谁都清楚,而现在,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就躺在自己身下,而且也这样被插入过了,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无数次肖想将来殷承煜落到自己手中时,自己要如何报复他,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林之卿狰狞一笑,扶着自己已经完全勃起的阳具,再次进入了殷承煜的后穴。
完全只是报复性地抽插,殷承煜的体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又热又紧,因为受伤的缘故,反而是清凉的。只是随着他动作的加剧,有些冷的血液渐渐流出,让后庭中更滑润了一些,林之卿才感觉自己火辣辣的性器好受了一点。
若不是看到那个人十指骨节发白地揪着身下的衣裳,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奸尸了。
林之卿想到他从前说过的一些话,一面深深插入,一面嘲讽道:“还以为你尝起来味道不错,没想到干干巴巴,也没有哪里好。”
那边许久才答:“自然……是比不得阿卿你美味……”身后猛地一冲,让他的话断断续续,破碎不成语句。
林之卿冷哼,之前殷承煜与他欢好时,都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轮到他,又做出这样死人的样子,实在可恶,正胡思乱想,殷承煜动了一动,左手慢慢抬起,顺着林之卿的小腹摸到后穴。
林之卿插入时,正好将自己的两枚卵丸送入他掌中。
殷承煜既然不做声,林之卿也就由他伺候自己,冰冷的手指揉搓囊袋时,带来很是别致的触感,冰冷与火热交替,也愈发刺激了林之卿。
本身这场交欢,就只为疗伤而来,林之卿也没想过要从他身上得趣,殷承煜既然这样自觉,他也就安然受了。
有了几分射意后,那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根部,林之卿正要拍开他,殷承煜突然低声道:“阿卿,你能抱着我射吗?”
林之卿道:“有何区别,反正你需要的也只是精水而已。”
殷承煜不做声,只是缩回了手,林之卿身下急插了几次,正要射出,不料殷承煜猛地直起身体,双臂向后牢牢圈住林之卿,后穴亦是紧紧收缩,夹得林之卿闷哼一声,全数交代在了他的体内。
勾引
林之卿恼他最后如此举动,射完便抽身而出,拎起裤子。殷承煜感受到身体里一阵暖流缓缓汇聚丹田,冷透了的骨头也逐渐有了一丝暖意,方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慢慢消解腹中精气。
“怪不得白衣教是魔教,你们这样采补他人精气练功,实在污秽不堪。”
林之卿两眼落到殷承煜的后庭上,那儿被他粗暴对待过后,可怜兮兮地外翻着,几乎从里面吐出一截肠子,肛口一个不小的口子,虽然已经不怎样流血了,仍是触目惊心。
他听从殷承煜的要求,尽力射到了最深处,虽然没能从外面看出精液,但是想到那个曾经日夜欺凌自己的禽兽居然也被自己上过了,心中便是油然一股子快意。
原来,身为男人本性就是征服,想要别人屈服于自己身下。
最好那人是不情愿的。
忽然,林之卿明白那时候殷承煜为何对自己纠缠不休了,若是他,有这样一个人被自己压着日操夜上,独独不能反抗,每次进入时,都能欣赏到他扭曲而愤怒的神情,着实是一件莫大的享受。
想通此节,林之卿又开始蠢蠢欲动。
原来他还从没有真正地做过男人啊……
鬼使神差地,林之卿吞了一口唾沫,正要触碰上他的后背,殷承煜动了一动,长长地叹口气。
林之卿被惊吓到,慌忙收回来,为自己的邪念感到一些悔恨。
殷承煜扯过手边的衣服,翻过身来,脸色虽然还是苍白的,但是面颊上带着两片明显的红晕。
也不知道嘴唇是自己咬的,还是怎样,红艳艳得很是诱人。
他半闭双眸,浅浅一笑:“你的果然很大。”
林之卿腾地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起身,转身就出了山洞。
殷承煜嗤嗤笑了,一不留神牵动了伤口,便皱起眉,可心里还是觉得可乐,就无声地又笑了许久。
直到天亮,林之卿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提着个包裹,丢到闭目养神的殷承煜手边。
殷承煜打开一看,是几件冬衣,做的很粗糙,但是胜在厚实暖和。
他衣不蔽体地躺在火堆旁一夜,冷得几乎僵直,见了衣服,就哆哆嗦嗦地打开往身上套,很是可怜。
林之卿看他只是套袖子就废了很大的功夫,看不过去,走过去搭了把手。
殷承煜自然而然地张开手臂。
林之卿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皮肤,只是一触,他就想起昨夜尴尬的情况。
殷承煜故意招惹他,把自己胸膛往林之卿手上送,让林之卿简直烧起来,帮他穿好后就远远地躲开了,拨开篝火,把一只已经剥了皮的兔子放到上面烤起来。
殷承煜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看在林之卿严重,无端地就多了几分媚色。
“后天,还需要一次。”他脸色不变,像是在跟他讨论什么正经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在求欢。
林之卿嘴唇动了几下,忍不住道:“你怎么好意思就这样说。”
殷承煜奇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之大欲,天经地义,更何况,你可是为了救你的师尊才舍身救我,其实也算是舍己为人了,值得拿出去吹捧一番。”
口舌之争林之卿都不会占到便宜,只会生一肚子气。
林之卿是想着带殷承煜赶路,但殷承煜半死不活地跟他保证,只要出去,他们铁定成了别人的刀下鱼肉,不如等他回复一些元气再作打算。
说来也怪,不过一日的工夫,殷承煜就不再咳血,甚至有力气起身走动。
看到林之卿惊讶的表情,殷承煜轻蔑一笑:“若是我早点下定决心,此时怎会落到这般落魄。”
林之卿想起他邪门的工夫,胃里有点翻搅:“你那时,也是为了练功才去掳那么多人的?”
殷承煜只是笑道:“我只是爱你们的美色,采补还在其次,再者,我也不是饥不择食。”他顿了顿,满怀兴致地打量林之卿:“阿卿,两年不见,你比以前还要诱人。”
出乎意料地,林之卿没有动怒,低头继续磨自己的那把匕首。
殷承煜轻轻站起身,脚步轻柔地走近他,挨着他坐下,靠在了林之卿肩上。
林之卿身上一僵,磨刀的动作也停滞了。
“阿卿,我真的很想你。”
殷承煜略带伤感地道,随话音刚落,匕首也掉到了地上。
“以前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改,你能不能原谅我,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只愿跟你在一起。”
殷承煜抬起头,目光盈盈地看着林之卿。
林之卿怔了一会儿,才转过脸,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所以,你把青城派的人抓走,也是为了这个?”
殷承煜脸色一变,冷不防被林之卿推开:“你心最歹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又两面三刀,让人不寒而栗。”
“我前两次栽到你手上,算我倒霉,既然让我逃了,那就注定,我不会就这样认命。”
林之卿深深吸一口气,把匕首起来,指尖抹过刀刃,满意于它的锋利。
“我已经后悔救了你,但是,既然做了,我也无话可说。师尊说过不可欺弱,不可见死不救,等救出师尊,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我各走各路,永不相见。”
他许久没有说这样长的话,有些磕磕巴巴。
可字字句句砸在殷承煜身上,都仿佛是砸在他心上。
良久,殷承煜重新缠上来,用力挤入他的怀中:“阿卿,该疗伤了。”
他正好贴在林之卿的胸口,不其然地听到他的心猛地一跳。殷承煜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就比从前用过的春药都要有奇效,下腹上开始升温。
他从来都是服从自己身体的,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抱住林之卿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不住磨蹭,直到把他的领口蹭开一些,他才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咬住一侧衣料,头往后一仰,让藏在衣服下的胸膛显露出来。
上一次疗伤,林之卿把他脱了个精光,自己却是穿着衣服的,殷承煜心有不快,这一次打定主意要他也坦诚相见,便从胸口开始,只用嘴唇与牙齿,一点点地扯开了林之卿的衣服
林之卿只是低着头,看他的动作。
冰冷的嘴唇碰到火热的皮肤,带起一波波的酥麻。
林之卿强自压住从皮肤传来的快感,双目定格在殷承煜尖尖的下巴上。
没多久,他的上衣已经从肩膀上滑下,掉到手肘上。
殷承煜蜷在他腿间,像猫咪一样乖巧地讨好主人,伸出鲜红的舌头,卷住林之卿一侧乳头舔舐。
他对林之卿的敏感处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手引导林之卿走过情欲之路,轻易地就把他逗弄得战栗。
他眨眨眼,从下面往上看,林之卿害羞了,从耳根子开始一直到胸膛,都是红的。
他一面卖力地继续亲吻他硬实的胸膛,把他两粒乳头捏在指尖,用指尖轻轻抠动上头的乳孔,林之卿便身上一抖。
在这样反复的揉捏下,那乳头红彤彤地站立着,在黝黑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殷承煜眼神一暗,不无可惜地用脸颊蹭他。
他当初为了把林之卿弄得干干净净,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可是如今,他变的这样黑。
殷承煜是爱白皙少年的,但是此时看到他黑乎乎的样子,也是别有风味。
迷惑
把整个胸膛都舔够了,两个人都有点儿气息不稳。
明显感到自己依偎着的躯体开始升温,殷承煜无声地笑了起来,手悄悄地伸到他胯间,只一摸,林之卿半抬头的欲望的手感便在他掌心中呈现出来。
殷承煜不禁得意,他的阿卿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如果没有出错,他一辈子也就只能对自己硬的起来,其他人……
“阿卿,你有碰过别人吗?”
林之卿一怔,性器便被殷承煜捉到手里抚摸,熟悉的刺激感顿时涌到下体,他微恼,按住他的手,叱道:“别动。”
见他这般反应,殷承煜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哑声笑:“阿卿啊阿卿,你这样,可叫我怎样舍得放手。”
林之卿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鬼才稀罕你!”
殷承煜的脸埋在他的胸腹之间,热乎乎的鼻息喷出来,让那一小块肌肤有点烫,林之卿忙不迭地推开他,才发觉自己上半身已经被他脱得差不多,殷承煜的手从裤腰里伸了进去,正吊着眼梢一面看他,一面专心致志地伺候他的宝贝。
“不喜欢?”殷承煜两手捧着,疑惑道:“明明这里都湿了。”
林之卿顺着他的视线看自己的裤裆,深灰色的裤子上有一小块湿润的痕迹,殷承煜的动作并不大,可是男人的手掌与他膨胀起来的性器一起把裤子撑了个满,以至于隔着薄薄的布料,殷承煜在下面的动作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林之卿脸红耳热,这样反而比两个人坦诚相见更煽情,也更暧昧一些。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情形,于是把殷承煜推开,定了定神道:“别白费力气了,要做就赶紧的。”
殷承煜死死巴着他的腰,不甘心道:“阿卿,你也硬了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享受一番。”
他重新靠近林之卿,讨好似的:“你喜欢这样,对不对?”趁林之卿不留神,低下头,隔着裤子亲吻了他的性器。
林之卿大惊,还没有人用嘴去碰过他那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觉殷承煜略凉的唇柔柔地贴上来,只需看到那个一向高傲的人居然埋首在自己胯下,一种没来由的激动便油然而生。
这简直比亲自进入殷承煜后庭更加刺激。
林之卿心底不住念道:“不行,如果真的接受了,他就跟这个恶魔再也断不了关系。”
可是来自身体的诱惑却如同巨浪汹涌,难以自拔,林之卿纠结着,双手无措地撑在身体两侧,眼睁睁地看着殷承煜的动作。
浅淡泛紫的唇色因为摩擦带上了一点儿红,鲜红的舌尖时不时地吐出来,在那块已经硬着凸起的布料上舔弄,没一会儿,本来只是一小块湿润的范围迅速扩大,也不知是他的唾液还是林之卿自己流出来的,让人看了愈发不好意思。
渐渐地殷承煜不满足于隔靴瘙痒,悄无声息地去褪林之卿的裤子,林之卿只顾着喘气,当性器被那个人彻底包进嘴里的时候,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胯下。
那种略低于体温,湿润,滑腻的感觉像曼陀罗一样让人着迷。
尤其是当殷承煜收缩口腔,滑而柔软的舌头灵巧地从他的顶端滑过,那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林之卿抓着殷承煜的头,不自觉地把他往自己胯下按,殷承煜甘之若饴,一面顺着他的意思,让那根形状颇为可观的柱体深入自己喉咙,吞吐之间,松松紧紧地夹着他的龟头。
那东西冲撞得太深,让殷承煜忍不住恶心,但是他仍是不肯退出一二,只是由着林之卿深入,在他喉管中肆虐。
他费力地让舌头在狭小的空间里挪动,心想:“我可是第一次做这活计,万万不能丢了脸面。”发誓要把在其他人身上得的趣也要给林之卿尝一尝。
林之卿也算是个雏儿,被他这样毫无章法地又吸又舔,很快溃不成军。
殷承煜尝到喉头一点腥甜,忙握住他的尘柄退出来,调笑道:“阿卿,你这样可不算爷们。”
林之卿被迫从高潮中断,心里正烦躁,又被殷承煜半真半假地嘲笑了,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殷承煜轻抚他光洁无毛的小腹,低声道:“虽然我也想吃,但是吃到下面总比吃在上头要好。”
他大方地跨坐在林之卿大腿上,臀部压住他,双臂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在他耳边道:“剩下的总会了吧,上一次没有油,我痛得很呢,这一回我也给你含过了,你用起来也舒服。”
说着,他的屁股还在那个要命的地方来回挑逗,须臾让林之卿把持不住,抱着他的腰便急吼吼地往下按。
殷承煜扶住他的性器,摸索着自己的后庭。
刚才他蘸了一点自己的唾液略略润滑,但是那儿还是干涩得很,勉强才塞进了一个头,殷承煜双腿一软,整个人便扑在了林之卿身上。
林之卿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却听到那个人气若游丝道:“我没力气了……”虽是如此,偏偏声线中带了几许媚气,让人听了心痒。
林之卿心里清楚,这大概是他的花招,但是箭在弦上,两个人总不能挺拔着过一夜,他咬咬牙,心说这个魔头现在横竖就是个拔了牙齿的豺狼,不足为患,反正他已经犯贱送到自己嘴边了,不吃还是自己吃亏。
想通此节,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起来。林之卿虽然只有一次压人的经验,可他被压的经验十分丰富,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也就琢磨出了一点窍门。借用他品箫时溢出来的口水在后穴润了润,生涩地伸进手指去,回忆着从前殷承煜如何挑逗他的场景,如法炮制。
殷承煜闷哼几声,因为他的手法不适地扭了扭身体,但是并没有退缩,反而迎合上去,主动放开了后庭。
等三指能轻松抽插时,他抬着殷承煜软绵的腰,慢慢地放了下去。
火热的阳具与清凉的内壁相触时,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低吼出声。
虽然还有胀痛,但是完全没有撕裂的痛楚,林之卿低头看了一眼殷承煜,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指头几乎陷进肉里,其他地方恰似一团泥,全然瘫在他身上,只有包裹着他的地方是紧致有力的,一张一合,简直可以吸吮出他的灵魂。
幸好林之卿还记得殷承煜重伤,经不起他上次那样的蹂躏,只得耐着性子扶着他,一点点地抽插。
殷承煜贴着他耳鬓,低声道:“阿卿,没关系,再深一些。”
林之卿听了,只是一顿,但还是保持着原先的速度慢慢来,殷承煜被他这样的动作弄得身上瘙痒,便情动地扭着腰,才动了几下,就让林之卿拥住了:“别闹。”
殷承煜伏在他肩膀上,闷闷一笑,后庭里用力一缩,如愿地听到了林之卿低声咒骂。
他爱极了这样的林之卿,当然,如果两个人的位置换一换就更好了。
插入到根部后,殷承煜体内也由寒凉变为火热,带给两人更大的快感。
殷承煜不断催促道:“你再快些,阿卿,还不够,再快些。”
林之卿一面动,一面怒道:“你不是没有力气了吗?”
那人道:“可是如今你在出力,我只要包着你就好了。”像是验证一样,他狠狠地夹了一下里面的硬物。
“喜欢吗?”低哑而诱惑的声音飘过来。
“操,你还要不要脸!”林之卿满脸通红,捂住他的嘴,可是下面因为他的话已经硬得要射出来。
殷承煜轻笑:“阿卿,你可要对我‘倾囊相授’啊……”话未尽,他眼前一花,两个人已经换了姿势,他被林之卿压在下面,双腿大开挂在他肘弯上。
殷承煜眉开眼笑:“你学成了?”
林之卿眉毛一竖,捂住他的嘴,下面狠狠地插进去,让他的呻吟都堵在喉咙眼里说不出来。
到最后,林之卿只靠蛮力就干的殷承煜两眼几乎翻白,碎碎地低声求饶:“慢点,慢点……”
林之卿哪里还管他死活,这个人口是心非一肚子花花肠子,十个林之卿也不够用他糊弄的,一开口肯定被绕进去,索性只出力不动嘴,让他完全找不到可以纠缠的结。
酣畅淋漓地射进去,殷承煜抽搐了一下,紧紧并起双腿,把林之卿留在自己腿间,喘息道:“你且等会儿走,我怕流出来。”
林之卿几欲抽身,但他两腿缠在自己腰上,只能无奈撑起半身,不与他全然贴着。
待他理顺了呼吸,殷承煜才虚弱地撩起汗湿的头发,睁开眼,脉脉含情道:“有劳了。”
林之卿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装聋作哑。过了一会儿,他抽出来,用破布擦了擦下面,顺手也给殷承煜擦了。
殷承煜侧过头,正瞧见林之卿的后背。
他给他刺青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痕迹,光滑如昔,想来是被他用什么法子去掉了,心里不免可惜。
可是如果提起这茬,林之卿必定又要翻脸,于是只能先按下不提。
重遇
殷承煜还真不信邪了,林之卿这辈子别想逃出他的手心。
他凑到火堆旁,经过情事后出了一身汗,冷风一吹便冷得哆嗦,他裹紧了那件棉衣,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之卿晃悠了半夜,心中无比烦躁,他也不是没想过殷承煜是不是耍了他,但是此时此刻他毫无头绪,所有的希望都在殷承煜身上,让他不得不受殷承煜摆布。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荆州护城河外,晨光熹微,荆州城还在沉睡。林之卿沿着河岸徘徊了许久,直到守城的卫士以为他居心叵测要将他带回去审问,他才远远走开了。
没多久,城中鸡鸣声起,林之卿才恍然自己已经在外头逛了大半夜,甚至霜花盖满了衣裳,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估摸着城门差不多开了,林之卿包住了头脸,进了城。
荆州城自古是兵家要地,是以常年有卫兵把守,城内处处设有关卡,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倒是让林之卿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在干道上逛了一逛,买了些吃食。
途径药店,林之卿犹豫一下,出来时怀里揣了一点丸药。
他还记得殷承煜身下全是血的样子,从前他也受过那样的罪,知道难处,他记恨殷承煜是一回事,可是林之卿从来都自认是正人君子,就算是跟鸡鸣狗盗他们厮混的时候也极少做伤天害理之事,纵然耳濡目染,可骨子里终究是摆脱不了从小被灌输的那些礼教。因此要他心里发狠还可以,真要付诸行动,他还得好生思量思量。
殷承煜的事情纯属意外,打死他也没有想到两人居然还会发展到滚床单的关系,哪怕是殷承煜勾引他,但他也明明乐在其中,怎样也是有损原则的。
现在他在冷风里冻了一夜,因情欲而发热的心身也渐渐冷静下来,可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却比乱麻还难理清。
林之卿摸了摸怀里的药丸,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往墙角喵了一眼。
这是他与鸡鸣狗盗们约定的暗号标注所在地,这么久了他们每到一处,总会习惯性地那里看一看,虽然对大哥他们也来荆州这件事不抱希望,但是……
林之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
原来那墙角上,不起眼地画着朵鸡冠子,正是他们联络的暗号。
林之卿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仔细擦了擦砖,确定那是明明确确才画上不久的标记,便忍不住笑起来。
他又开始相信鸡鸣狗盗是他的大福星了。
每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总会适时地出现,施以援手,这一次也不例外。
林之卿照着鸡冠子下面的箭头指示很快找到了另一个标记,这样一个个找下去,他最后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天还早,客栈才刚刚开门,小二正清扫门口,见林之卿过来,连忙堆满笑脸迎过去。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
林之卿微笑道:“我找人,姓张。”
他们几个人在外化名时,都用张姓,因此林之卿直接报了化名。
小二领他去掌柜那边查了人,果然有两兄弟昨天上午住了店,此时还没起床。
林之卿也不用他们领路,问了房间,自己蹭蹭地跑上去敲门,没敲两下,里头中气十足地开骂。
“操你娘,谁他娘的大早晨起来不然人睡觉!”
林之卿偷笑,不依不饶地改敲为锤,砰砰砸门,这下捅了马蜂窝。不仅陈缑在里头叫,连其他房客也接二连三地骂开了。
林之卿正运足了力气打算继续锤时,一下子扑了个空,拳头照着门口陈缑的臭脸砸了过去,陈缑唬了一跳,连忙接招抓住他的腕子把林之卿拽进门,然后把他抱起来转了几圈,才放下来大叫。
“小林你居然真的在这里!”
林之卿被他转得头晕,抱住他的肩膀好一会儿才稳住:“三哥,你知道我怕这个。”
“臭小子,你也知道你三哥最怕有人打扰我好梦,还把门砸得震天响,是不是想气死你三哥?”
林之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道这才从被窝里钻出个脑袋:“哟,小林来了。”
陈缑打了个寒战,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只穿了里头一层,这客栈里没有火盆,把他冻得够呛,连忙拖着林之卿一起钻了被窝。
林之卿无奈地脱了鞋子,跟他们俩挤在一张床上,倒是暖和。
陈缑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悉悉索索地穿衣裳,林之卿许久没有躺在床上好好睡一会儿,强打着精神问了他们陈继与陈鸣的下落。
陈道道:“大哥杀了那贱人后,受了点伤,与二哥一起在长沙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是荆州城最近不太平,可能有你的消息,所以我们先行过来看看,正巧碰上你。”
林之卿整个陷在被窝里,头脑正混沌着,听了他的话,一直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便懒洋洋道:“那就好,之前我留了许多暗号,也许是被大哥看到了。”
“那个你见了他们自己问,看你瘦成啥样了,俩眼肿的跟桃子似的,先躺着睡会儿。”
林之卿蹭了蹭被子,道:“不成,还有事儿呢。”
“还有啥事比你睡觉还重要?”陈缑穿上靴子,笑嘻嘻地拍了下枕头:“要不我们过一个时辰喊你起来?”
林之卿想,反正都过了一晚上了,殷承煜也不差等那一个时辰,便点头道:“还有个事要麻烦哥哥们。”
“咱兄弟还有啥好客气的。”
“你们帮我查查,荆州城最近有没有大批外人进出,我青城派门人,应该是被白衣教的人挟持到此了。”
陈道眉头一拧:“我们也才来两天,只觉此地除多一些官兵外倒没别的不同,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便找些门路查一查,你且放心。”
林之卿闻言,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一松懈下来,眼皮就似挂了百斤重铅再也睁不开,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死了。
陈道与陈缑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只是嘱咐小二晌午才喊林之卿起来。
天亮时,殷承煜睁开眼。火堆已经熄灭了,清早带着浓重湿气的寒风灌进洞口,让殷承煜瑟瑟抖了一下,往里面蜷了一下。
他估摸着天光,心里一瞬沉了下去。
那个人……走了?
不可能,他还没有得到他师尊的消息,怎么可能会走。殷承煜冷静下来,扶着山壁站起身,走到洞外。
这几天他一直躲在山洞里,没有看外面如何,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俩在的这个山洞口正在一条小溪边,洞口长满芦苇,把洞口遮了个正好,这才不让人发觉。
殷承煜慢慢走到小溪边,山上更冷,溪水早就结冰,他寻到一块石头用力砸开薄冰,哆哆嗦嗦地捧起溪水喝了一口。
落魄至此,他可真是了不起。
殷承煜喝足了水,肚腹里好比装了一间冰窟,可也总比喉头干裂如火要好受不少,喝完水,他脱了裤子,蘸水洗了洗下面。
虽然精水都被收在腹内,但是流出来的那些混着血把衣服都黏在了一起,污秽不堪。他擦净了下体,又把脏了的裤子丢到水里搓了一把,就累得气喘吁吁,趴在荒草上许久动不了。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复元气,殷承煜自嘲,若是林之卿不在,白年又不知所踪,让他去找谁疗伤呢。
日头渐生,林之卿还是没有回来,就算殷承煜再有自信,此时也不免怀疑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以致在外回不来。
他不安地抓了抓手边的杂草。
林之卿被敲门声惊醒,慌乱中差点滚下床。
“谁?”
“客官。”小二轻声道:“晌午了,小的给您送些吃的。”
“晌午?啊来了。”林之卿开了门,小二端着一只托盘进来。
“这里的另外两位客人呢?”林之卿洗了手,坐在桌边。
小二送来的是他爱吃的冬笋烧肉,想必是他那个心细如发的三哥嘱咐的,便笑了笑,拿起筷子。
“那两位客官说出门有点事,要小的晌午叫您起来。”
“明明是说一个时辰……”林之卿嘟嘟囔囔地塞了一嘴饭,丢给小二一粒碎银子打发他走了,飞快地扒净了饭。
他可还记得有个半死不活的人在那儿等着他呢。
林之卿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晚上就回来请两位哥哥不要担心,自己飞快地赶回了山洞。不料洞中根本无人,他心道,殷承煜莫不是被他的手下救走了,那他的同门怎么办!
他一急,连忙出去找,一面后悔自己贪睡误了大事,一面又不敢大声呼喊招来贼人,只能一点点搜查。
纠缠
没走多远,林之卿发现了黏在一些枯草上的血迹,他捻了捻,已经干了。
林之卿轻轻喊着殷承煜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殷承煜?”
草丛中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林之卿拨开乱草,只见殷承煜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他连忙去摸了摸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是还活着,他这才松了口气,把他抱了起来,掐住人中。
殷承煜被他弄醒,仍是昏沉,低声道:“是阿卿吗?”
林之卿抱着他匆匆回了山洞,生起火,把带来的丸药拿出来喂他服下。
殷承煜发着高烧,人也有点糊涂,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松手,林之卿使劲掰了好几次都没能掰开,也只能由他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然已经在荆州城中找到了陈缑陈道,林之卿也就不像从前畏首畏尾,索性用炭灰把殷承煜的脸涂黑了,背着他赶回了客栈。
陈缑与陈道也刚刚回来,见他背人进来,不免惊奇:“这是谁?”
林之卿把他放到床上,接着往外跑:“我去找大夫,三哥四哥你们帮我看着他,别让他走。”
这还是林之卿第一次把跟他有关系的人带到鸡鸣狗盗面前,让两人起了莫大的兴趣。
陈缑毕竟是会易容的,一看殷承煜的脸就唏嘘起来:“啧啧,挺好看的一张脸被小林糟蹋成这样,真可惜了。”他拧了毛巾,把殷承煜的脸擦干净。
擦完,陈缑咦了一声。
“老四,你来瞧瞧。”
陈道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挺眼熟的。”陈道摸着下巴:“不过的确挺好看,是不是小林的相好?”
陈缑白了他一眼:“小林不逛窑子,可也不能男女不忌吧。这个人不像个简单人物,我们都斟酌着点。”他叹了口气:“小林认识的人,都不简单,从前那个梁濯,再加上这个……”
“等小林回来再说吧,现在乱猜也不好。”
说话间,林之卿已经带着个大夫一阵风一样赶回来,可怜那老大夫年纪一把,被他押来看病,老骨头几乎断了。
林之卿紧张兮兮地瞪着他们,大夫无奈地抚着胸口道:“年轻人,你别急,我看他还死不了。”
林之卿却不听他的,大夫无奈,只能给他把脉诊治,许久才出来开了方子。
“他有内伤,这我无能为力,只能给他治疗外伤,内伤还得你们慢慢调理。”他一转看向林之卿,语带责备道:“年轻人,不要怪我说你,虽然龙阳之好是一种情趣,可你总不能把人伤成这样才马后炮想着给人看病吧?”他拍拍林之卿的肩膀,道:“房事要慎重。”
一番话说得林之卿面红耳赤,恨不能钻进地缝里,陈缑陈道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这小子还真的是小林的相好,原来小林还真的好这一口。
上男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陈缑与陈道默默地对林之卿比了个大拇指。
林之卿顿感无脸见人了。
果然,等林之卿抓药回来,就被陈道陈缑堵在门口,一脸戏谑地逼问:“哟哟,小林,你偷偷摸摸在外面把相好都找了还不告诉哥哥们,太不义气了。”
林之卿苦笑道:“三哥四哥,不是你们想的的那样。”
“那能哪样,”陈道用胳膊肘捅了捅陈缑:“怪不得小林你不跟咱们逛窑子。”
林之卿自认说不过他,端着药碗左右为难:“此时说来话长,我何时骗过哥哥,那个人……跟我也不是那种关系,你们误会了。哎,等过一段日子再说吧。”
陈道心知他脸皮薄,笑道:“成,你自己看着他,以后定下了,别忘了带媳妇给咱们喜酒喝。”
林之卿见他越说越不着调,只能摇头笑。
送走两位哥哥,林之卿给殷承煜换了额头上的毛巾,喂了药。过一会儿,小二担来了热水与换洗衣服,林之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扒光了殷承煜,扶着他进去。
自从他带走殷承煜,一直过得兵荒马乱,殷承煜本来干净强健的身体也被病痛消耗得瘦弱不堪,下面尤其凄惨,林之卿只看了一眼,仿佛就感受到曾经受过的那些苦。
林之卿面无表情地给他擦洗了全身,然后用毛巾裹住手指,伸进他的后庭。
那里的伤口被热水一烫,有些泛白,殷承煜烧得迷糊,可还是被疼痛弄得不安稳,低声呻吟了出来。
即便隔着手指,殷承煜的后穴也滚烫得让林之卿身上发热,在发觉自己心软之前,林之卿及时回想了当时自己是如何被殷承煜侮辱的场景,才定了定心神,认真地替他清洗了后面,上了药,重新抱回床上。
做完这一切,林之卿身上也湿透了,他顾不上要新水,脱了衣裳简略洗了一把。
一想到他还要千方百计瞒着陈缑陈道两人关于殷承煜的事情,他就不由地头疼。
“这会儿,可要仔细说道说道了吧?”陈缑笑嘻嘻地吃着花生,此时还未出年关,客栈里人并不多,只有陈缑陈道占了一桌大咧咧地喝茶,林之卿揉了揉额头,坐下来拿了个茶杯,倒上一杯茶慢慢啜饮。
见他不说话,陈道也有点着急,催他说。
林之卿叹口气道:“你们先跟我说说,早晨我拜托你们的事情,有消息吗?”
陈缑脸色一凝,道:“还真有点蹊跷。”他左右打量了一下,低声道:“半月前,城中戒备忽然十分森严,官府中人大大增加,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想,大概是长江一战,许多乱贼逃入荆州城的缘故。”
“那有没有发现青城派的踪迹?”
“没有,也可能是人太杂乱,我查不到吧,要不明天我再仔细查一查。”
“那便有劳三哥了。”林之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陈缑立刻换了副脸色笑道:“现在你得说说,那位是谁了吧?”
林之卿面露难色:“这得从何处说起。”
陈道道:“捡正经的说,比如你何时认识他,怎么把人家折腾成这样的,他是谁名何,是不是能配得上你。”
林之卿无奈道:“他叫殷承煜,白衣教教主,就是他把青城派的人抓走的。”
陈缑却是不肯放过他:“那他又怎么跟你……那个的?”
林之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意外。”
“哦……”陈缑冲陈道眨眨眼,俩人了然一笑。
“我们俩之间恩恩怨怨已经很难算清了,若是以往,过了这么久我也不想再计较许多,只是如今青城派被他捏在手心里,以后救出师尊他们,我再找他好好算账。”
陈缑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难不成,两年之前,你就是在躲他,才遇到我们?”
林之卿抚摸着茶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啧……”陈缑道:“哥哥明白了,你放心,报仇算哥哥一份。”
“还有我的。”陈道一直不做声,冷不丁地插了一嘴:“我早晨给大哥飞鸽传书了,他们再过两天也会赶来荆州城,救人的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们从长计议。”
林之卿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三人喝完茶,闲坐一会儿,已经是晚上。
依照林之卿的意思,自然是再要两间客房,可是陈缑却说:“一间足矣,我与四弟一起睡,那个殷承煜就给你处置了。”说着他神秘兮兮地拉住林之卿:“趁他现在人事不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客气。”
让林之卿哭笑不得,只能另外跟掌柜的要了一床被褥,打算打地铺。
殷承煜侧着身子,看着林之卿跪在地上铺褥子,便道:“阿卿,我们睡一起吧。”
林之卿头也不抬道:“免了,你睡你的。”
殷承煜咬了咬下唇,难堪地躺回去,没多久林之卿就吹熄了蜡烛,也躺下睡了。
殷承煜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高烧才退,内伤又起,身上冷得很,身旁就是林之卿热乎乎的身体在引诱他,只是他呼吸平静,显然是已经睡了,殷承煜在心中计较了半天,最后还是经不起内在外理的双重折磨,轻轻下了床,像游鱼一般钻进了林之卿的被窝。
才一进去,他立刻被一团热气包裹住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之卿睡觉的姿势很老实,平平地躺着,殷承煜本想缩在他的怀里,可是林之卿并不领情,于是他只能抱着他的胳膊,紧紧贴在他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每一丝热气。
殷承煜松弛下来,一开始还安分地睡在一旁,后来就越发贪恋身边的体温,渐渐地大腿也攀附到了那人的腿上,胳膊也大胆地横在林之卿胸口,整个人如挂在他身上一般,严实密合。
林之卿虽然很是疲倦,睡的正熟,但是身体被殷承煜八脚鱼一样扒着,难免也觉得不自在,睡梦中也换了个姿势,侧了身子,正好把殷承煜当成了个抱枕抱着。
只是这个枕头硬了点,也冷了点。
他迷迷糊糊地想,后半夜客栈里更冷,抱着这个大枕头的林之卿也冷得不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差点把殷承煜踹出去。
“你,你怎么在这里?”
殷承煜忽然没有了热气来源,也不悦地嘀咕道:“阿卿……”这一声叫得是又黏糊又娇气,听得林之卿身上鸡皮疙瘩起一层。
他气急败坏地把他丢回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重新回到冷硬的地上睡觉。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的怀里为什么又出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大魔头?
林之卿黑了脸,倒了一杯冷茶泼到殷承煜脸上。
殷承煜委屈地裹着被子,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见他如此,林之卿倒是不好发作了,咬牙切齿地摔门出去了。
殷承煜低低一笑,慢慢擦干了脸,心道:“好女怕缠郎,阿卿你也躲不了!”
幻女
林之卿出门撞到陈道,把陈道吓了一跳,埋怨道:“小林,大早晨你慌张个屁啊!”
林之卿连忙道歉:“啊,四哥,我……”
陈道顺势揽住他的胳膊笑道:“正好,我也不去麻烦三哥了,我要去查查你的事情,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林之卿回头看了房内一眼,被陈道拍了后脑勺:“嗨,你的那位不会有事的。”临出门时丢给林之卿一张面具:“挡一下,万一有人看到你,就麻烦了。”
“为何?”林之卿一面戴面具,一面奇道。
陈道道:“其他地方我不晓得,起码在长沙以东,武林盟人人都有你的画像,要缉拿你,这儿我还没发觉,但是小心总不会出错。”
“还有这种事……”林之卿心里越来越迷惑:“卓琅他是要做什么?”
陈道替他捋平了耳朵后面的皮:“我用银子堵住客栈里的人的嘴了,等明儿大哥回来我们立刻换个地方。鬼才知道你惹了谁,一夜红遍大江南北。”
林之卿沉默一笑,他心里清楚得很,一定是卓琅捣的鬼,可当时他不告而别也不太对,等青城派的事情解决了,他必定还是要回去找他说清楚的。
殷承煜睁开眼,动了一下,发觉怀里被塞了个汤婆子,还是温的,心里一甜,微微地笑了起来。
“是谁?”他目光一凛,厉声道。
“呵呵,殷教主果然好耳力。”陈缑轻笑,推门而入,作揖道:“在下陈缑,是小林的义兄,听闻青城派出了事,跟殷教主有关,所以,在下想仔细了解一下详情。”
殷承煜一撇嘴,道:“阿卿呢?”
陈缑道:“小林自然是去找人了。”
殷承煜道:“不是阿卿,无可奉告。”
陈缑哈哈大笑:“殷教主,你这一套,糊弄那个傻小子还可以,对我,没有作用。两年之前,小林被人追杀无路可走,遇到我们才活下来,那会儿,他几乎夜夜噩梦,身上更是伤痛不断,直养了一年多才好一些,殷教主,你敢说,这些东西,不是拜你所赐?”
殷承煜脸色微冷:“是又如何?”
陈缑拿起桌上的一只竹筷,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慢慢地把竹筷劈成细竹签。
“殷教主,我们与小林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情谊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一些,小林的性子你知我也知,心肠软,耳根子软,从来都下不了狠手。可是咱们就不一样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不敢做?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烂命一条也不怕你使诈。”他把一根竹签削好,便拈起来在烛火上烧去毛刺,把头部磨得更尖锐一点,才满意地住手,放在桌上,开始削第二根。
殷承煜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并不接话。
“大家是聪明人,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青城派的人……到底在哪里?”
殷承煜抿了抿嘴道:“我只会跟阿卿说。”
陈缑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竹签戳了一下指尖,疼得他连忙吹了吹气。
“好,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到底是不是白衣教抓的青城派,我还有疑虑,我们迟早能追查到蛛丝马迹。现在嘛,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替小林,教训教训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说着,陈缑拿起竹签,慢慢走到殷承煜床前。
殷承煜脸色不变,淡淡道:“你要滥用私刑?”
陈缑讥讽道:“跟你比,我这算什么私刑?我这就替阿卿,有一点讨一点,殷教主,得罪了。”
殷承煜暗提真气,反手一掌,不想丹田剧痛,竟似中了剧毒。
陈缑捏住他的手腕,笑道:“殷教主,别白费心机了,老四的迷香还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殷承煜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微微地闭了双眼。
到了晚上,林之卿才与陈道回来,他们走了一天路,饿坏了,坐下来就大口地灌水吃饭。
陈缑正在一张面具上细细描画,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有消息了?”
林之卿道:“说不上,还是没有青城派的消息,可是……”他看了一眼陈道,继续道:“白衣教与武林盟的人……都来了。”
“什么?”陈缑手里的笔一颤,他手忙脚乱地提起面具,见是没有被画污损,才放下笔。
“此地果真是是非之地。”
“等大哥来了,我们先躲着,像我们这种小喽啰,不够他们踩的。”
陈道放下筷子,道:“我们扮成小贩子,混到了府衙后厨,看到了上次在南阳见到的那个人。”
林之卿沉声道:“梁濯在这里,我们带着殷承煜,太危险了。”
“呃,难不成杀了他?”陈缑斜目:“来,看看这个。”
他提起面具,小心翼翼地递给林之卿。
“呃……这好像是个女子的脸。”林之卿把面具摊平在手上。
那面具要比平时他们戴的更白滑,朱唇桃腮,眉目十分浓艳。
陈缑道:“嗯,我照着江宁府花魁的脸画的,你给楼上的小美人戴上,肯定很合适。”
林之卿拿着面具想象了一下殷承煜戴上的模样,身上不由地寒了一下。
“等会儿把这身衣服一起拿上去,务必要他穿上,不然咱们带着他,铁定死路一条。”
林之卿慎重地答应了,拿起面具和衣服上楼。
殷承煜惨白着一张脸,紧紧捂着被子闭目养神,跟之前一见林之卿就发春的模样不同,他十分难得地没有直接扑上去,而是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细声道:“阿卿……”
林之卿以为他内伤发作,连忙上去摸了摸脉,但是除了还是有点虚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不免以为他又装病戏弄自己,冷眼瞅着他道:“少来。”
殷承煜刚被陈缑好好招待过,精神不好,又贴了林之卿的冷钉子,心里十分不好受,心道他殷承煜何尝被人如此欺辱过,若不是此时受伤,若不是看着林之前的面子,他怎么会让别人爬到他头上!
殷承煜暗暗咽下一口气,有朝一日阿卿重新回到他手中,该怎么还的,他一样也不会少。
只是现在,他还得强撑出没事人的样子,不肯把自己受他人侮辱的事情表露出来。
毕竟折在别人手里跟折在自己心上人手里,意味也是大有不同。
他不搭话,林之卿便也以为是他心虚,自己装神弄鬼被自己揭穿了,于是态度越发不好,把装衣服的包裹丢到他身前,道:“等会儿我为你易容,衣服你先换上。”
殷承煜一想,就猜到他们的意图,挺好奇他们要把他打扮成什么模样,虽然手指剧痛,也还是做无事状打开包裹。
沉默一会儿后,他拿起里面那条桃红的裙子,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林之卿道:“三哥说,扮成女人比较安全。”说着,他取出面具,有点为难地看着他:“我给你戴上。”
殷承煜抓住衣服,沉吟半晌才道:“那是要你与我扮夫妻?”
林之卿不置可否,只是拧了毛巾,抬起他的下巴道:“这张面具是照着花魁的脸做的,不会亏待你。”手脚十分麻利地把面具贴在了他的脸上。
陈缑做面具的手艺自不必说,面具虽然是临时赶出来的,但是依旧十分精致,眉眼口鼻,无不贴合,最妙的还数陈缑做面具时给面具化了妆,柳眉杏眼,樱唇桃腮,不需美目流转,只消呆坐着,便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儿,更不要提殷承煜本就生得好,一双风流目天生带笑,恰恰好贴合了这面具的形容,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待林之卿为他把边缘的碎皮也贴好,用膏粉涂匀了脖颈与面具相接的边缘,令他看起来更自然,林之卿的动作渐渐停了,眼光落到殷承煜的脸上许久不曾离开。
“我好看吗?”听不出喜怒,殷承煜抹了抹脸,瞪了傻愣着的林之卿一眼,自去找镜子看。
林之卿轻声道:“嗯。”
殷承煜笑道:“就算我贴上面具,也照旧好看。不跟你从前用的那些,那么丑。”
林之卿道:“那都是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做的难看一点。”
殷承煜在抽屉里翻到一面铜镜,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笑道:“其实阿卿你的模样我喜欢得紧,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爱。”说着,照了镜子。
“虽然这张脸不错,但是比起阿卿你,还差远了。”他笑吟吟地向林之卿送了个秋波。
也许是不见了殷承煜本来那张给林之卿留下极坏印象的脸庞,他又故意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话,让林之卿有些恍惚。
仿佛此刻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不是殷承煜了,而是换成了个漂亮的女人。
而对于女人,林之卿一向不知如何对待。
他无措地拽了下衣摆,道:“你再换上衣裳吧。”
殷承煜心里暗笑,大大方方地脱了衣裳。
顶着一张女人脸,他故意要刺激林之卿一样,呼痛道:“阿卿,我不太会穿,你来帮我。”
林之卿无地自容,慌忙背过身道:“我更不会,你快穿上!”
知道他不经逗,殷承煜便也不勉强了,女装这玩意,对他这个男女不忌的人来说不算陌生,这套衣裙亦比不上他以前脱过的那些繁复华丽,只一件夹袄一条裙子,只是陈缑想的十分周到,连里面的肚兜都备好了。
殷承煜一面对陈缑咬牙切齿,一面又强忍着气氛地把肚兜也穿了,不一会儿就换上了女装。
动作稍微大一些,难免就扯到陈缑对付他的那些细碎伤口,让他柳眉颦蹙,恰如西子捧心之态,外加他自己身段本就风流修长,更添一分袅娜妩媚。
“阿卿,你看。”殷承煜换了女装,连姿态也学起了姑娘的模样,十分斯文雅致,两手放在膝上,端庄地坐在床边,螓首低垂,眼眸含情,一把青丝松松地垂在肩头,活生生的就是个美貌的闺女。
林之卿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步,怔了半天。
画眉
要是别的男人做出娇羞女儿态,未免落了矫揉造作的下乘,偏生殷承煜在美人窝里浸淫许久,更兼雅擅丹青,精于绘制春宫,在女子姿容把握上称得上是炉火纯青,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下笔时胸有成竹。此时他亲身扮成姑娘,自然而然地把胸腔里的那些表现了出来,浑然天成,不加雕琢,可是说是一身天然风流。
林之卿半晌才狼狈地转过头,低哑着声音道:“你把头发也梳起来。”
殷承煜道:“这……我可不会盘女子的发髻。要不然,你来帮我?”
林之卿不语,殷承煜只得拿起梳子,把头发梳了梳,勉强用簪子盘起,把整张脸庞都露出来。
林之卿闭着眼把南华经念了一遍,总算定下心神,才转过身,垂着眼睛,道:“我叫三哥来看看。”
“慢着!”殷承煜道:“阿卿,我觉得这眉毛,仿佛是淡了一些,你来帮我画一画吧。”
“是吗?”林之卿抬头,就见殷承煜手执黛青,笑吟吟地看着他。
透过面具,林之卿也能感受到他本来的皮肉是如何牵成笑脸,是如何眉眼带春的。
林之卿攥了攥拳,道:“你自己弄,我去叫三哥来。”
殷承煜却抢先一步堵在门口,执意把黛青递到他眼前。
林之卿无奈,只能接下了,他不敢多看,也不明白眉毛应该怎样画,所以只是顺着本来的线条随意描了两笔。
倒是殷承煜喜出望外,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赞他画眉手艺好,把林之卿弄得颇尴尬。
陈缑进来时,正瞧见林之卿拿着画笔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笑道:“好了?”
林之卿见救兵来,连忙躲到一旁,殷承煜笑容一凝,把手中镜子放下,道:“陈先生,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缑道:“哪里,我是来看我的手艺的。”他绕着殷承煜看了一圈,让殷承煜微微皱起眉。
“那江宁府的花魁,也比不上殷教主十分之一的美貌,表面皮相本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精气神,对不对?”
他拿妓女与殷承煜相比,自然是故意要羞辱他,殷承煜面具下的脸孔铁青,许久才哼了一声。
陈缑又道:“可以了,反正只是避难,殷教主是丑八怪也好,是花魁也好,都无所谓,小林,我先去歇着了,你们也好好歇着。”他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一脸奸笑地替他们关好了门。
陈道正凑在门外听,抓住他道:“三哥,真有你的!”
陈缑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嘿嘿。”
林之卿叹口气,卷起被褥,道:“我去跟三哥四哥挤一宿。”
“林之卿!”殷承煜无端地冒出一口火,怒道:“你以为我扮成了女人,就要把我当女人对待不成!”
林之卿被他说中心事,但仍嘴硬道:“我只是不想再被你骚扰。”
殷承煜冷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忘了,你的师尊还在我手上。”
林之卿看他露出本来的嘴脸,心中厌恶增了一层,便毫不畏惧道:“没错,我是不能对你如何,可我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殷承煜,我忍你许久了,不要把我当傻子耍,我之前一次两次被你玩弄,是我蠢,可过了这么久,我还看不清你的为人,那也可以不用做人了。”
殷承煜气得说不出话来,林之卿瞥了他一眼,抱着褥子转身去开门,一双手臂却拦腰抱住了他,殷承煜又换上了那副做小伏低的模样,细声细气道:“阿卿,方才都是我一时口重,失了理智,你别生气。”
林之卿不动,道:“还是那句话,告诉我师尊在哪里,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自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殷承煜的声音中带了哭腔,固执道:“不,我不许。”他用力扳过林之卿的身体,脸上居然真的挂了泪,把面具上的脂粉冲下来了一点,嘴唇用力去贴林之卿的,含含糊糊道:“阿卿,从前是我错了,我知错,两年中我对你相思入骨,难以忘怀,从前那些事我日夜悔恨,请给我个机会我会慢慢补偿你,你要在上头,那我甘愿躺在你身下,你只要不离开我,再也不离开,要我怎样我也愿意。”
林之卿心知是殷承煜在亲他,可是入眼仍是那张美貌的女子面孔,自小受过的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便桎梏了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扑鼻而至的脂粉香气,那脸上的淡淡泪痕,都让林之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林之卿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满脑子里只有那种事?”
殷承煜一怔。
林之卿慢慢掰开他的手腕,直视道:“我不想要你雌伏我身下,甚至我也不想要你什么补偿,只求你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殷承煜黯然地闭上眼,但他只是一瞬间沮丧,趁他不备,竟然环住他的颈子,狠狠地吮着他的唇,似乎是要把他口肺中的气体都要吸出来,林之卿挣扎了几下,殷承煜力气大得惊人,他居然挣不开他,反而把被褥挤到了一旁,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热情地拥吻在一起。
窒息之下,林之卿眼前有点发黑,殷承煜暗喜,一面亲他一面引他往床边走,直到压倒在床上。
他又捉着林之卿的手,从自己的衣摆下往上摸,林之卿只在很久之前,在谷中与那两个男扮女装的少年鬼混过,对男女之事实在一知半解,后来又被殷承煜弄的对女人硬不起来,因此成年这么久他还是不近女色,对闺房中的事情完全懵懂。
殷承煜领着他隔着自己的肚兜摸胸口,那肚兜稍微紧了点,殷承煜情动时,胸口两粒软肉硬邦邦地顶在上头,让林之卿摸了个正好,林之卿意乱情迷,只觉包裹在柔腻绸缎下肉体十分奇特,便多摸了几把。
这里本不算殷承煜的敏感带,可是被林之卿摸着,也好似开了窍,硬的更厉害,殷承煜忍不住喘了几下,下腹的孽根已经硬起来,几乎要贴到小腹上,他顾不得脱掉裙子,只把裤头撕开,然后便坐到了林之卿小腹上,卵丸与林之卿的尘柄厮磨,上半身俯下,让林之卿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轻轻地摆动腰肢,十分销魂。
林之卿的手几乎不知往哪里放,手背被衣服裹着,下面就是殷承煜的背,因为有烧伤的痕迹,不复光滑,但是摸起来有一种别致的肉感,殷承煜故意扭着腰,让林之卿不用动手也能享受到摩挲的滋味。
林之卿是推开也不是,搂住也不是,他们两个亲热过无数次,彼此之间情欲勃发的模样最熟悉不过,也最懂得挑起对方的情欲,殷承煜只需在他身上点点火,林之卿就像疯魔了一样,不自主地燃烧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喘着粗气,把殷承煜拉开一点,道:“滚!”
殷承煜似没听到,忽而变得力大无穷,变本加厉地往他怀里钻,烈火烹油地挑逗他,很快就令林之卿溃不成军,两眼通红色迷心窍,只晓得要把身上这个人压在下面狠狠进入。
偏生殷承煜就是不要他如愿,两腿用力夹住他的腰,掌控着绝对的主动权,口中还嗲声嗲气地娇道:“客官,叫奴家好生伺候伺候您……您只管躺着就行。”双手极快地剥下他的衣裳,捻弄着能让林之卿更羞耻的部位。
那团烈火顺着殷承煜的指尖,从下腹开始直到脖颈,几乎叫他透不过气来,林之卿难耐地胡乱摆头颅,喉结不住地滚动,殷承煜毫不犹豫,张口含住了那个可以致人死地的地方。
天生的危机感让林之卿一下子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他猛地坐起身,不料竟然又重重地倒下了,头皮生疼。
原来殷承煜把他的头发绑在了床头上,让他完全受他摆布。
林之卿大怒,急忙要滚下床,岂料自己双手竟然也不知不觉地被捆缚在殷承煜腰后,动弹不得。
“你不要太过分!”林之卿气恼地挣扎着,但手腕上系的结扣很是刁钻,竟是越挣越紧。
殷承煜只是笑,双唇嘬着,在他脖子上留下许多吻痕,一个接一个,好像是给他戴上了项圈。
“阿卿,给你的刺青,你也想法子弄掉了,我真想在你骨头上刻满我的名字,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指尖在他的脸庞上轻柔地抚摸,眼神中满满都是爱意,可其中强烈的占有欲,让林之卿也不寒而栗。
他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唇:“你瞧,人家都是斑衣戏彩,博父母一笑,而我却是要博你一笑。阿卿,你不要我的补偿,便是要永远不原谅我吗?我自作自受……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林之卿不为所动,让殷承煜伤心了一阵,不做声地吻遍了他的全身,最后停留在他的小腹那儿,用嘴唇挑逗了一番,张开嘴,深深地吞了进去。
他明白林之卿喜欢用嘴,因此便是自己不喜欢,也会为他做。他一面吞吐,一面抬起眼,不经意地对上了林之卿的目光。
他的眼神是迷茫的,困惑的,夹杂着情欲的成分,又有挣扎难以解脱的痛苦,让殷承煜很想就这样吸得他射出来,让高潮时的炫目彻底掩盖住复杂的情绪,只剩脑海的空白。
而接下来他也这样做了,林之卿在他的手段下从来没有过反击之力,两腿颤抖地射在他口中。
殷承煜捂住嘴,把精液吐在手心里。
口腔中又腥又涩,可殷承煜却一点也不嫌弃,舌尖在唇角扫了一圈,便津津有味地把剩余的精液吃进腹中。
林之卿狼狈不堪地扭过头,他尚处在高潮的余韵中,小腹不断地起伏,硬挺的性器就耷拉在肚脐下面,一下一下地点头。
殷承煜埋首在他腹下时,碎发遮住了半边脸,那张嫣红的樱唇衔着粗大的性器,煞是勾魂。
男女莫辨的错觉,让人无端地生出了一种似乎是在与另一个人欢好的羞耻感,林之卿为心中的这个念头感到可耻,虽然受制于人,仍是勉强翻了个身,不想面对殷承煜。
过了一会儿,殷承煜竟然没有动静,倒叫林之卿疑窦丛生,回头瞧了一眼。
这一眼了不得,林之卿险些把持不住要扑将上去。
却是殷承煜背对着他,自己脱了上身的小袄,露出里头那层大红肚兜,脊背上空无一物,只是在腰部一根红线险险地拦住,只要用小指头一勾,就能叫那肚兜滑下来。
他身上很白净,腰也不粗,除了肩膀宽阔了些,从背后看过去便是个裸背的少女。
策略
方才口侍时,唇上涂的胭脂也蹭到了一旁,鲜妍无双,加之眼波流转,让林之卿一时看呆了,只注目在他的举动之上。
只见殷承煜跪在榻上,一手撩起裙子,下面白净的双腿若隐若现,上半身则隐藏在床帐的阴影之间,看不清晰,慢慢地跪行到林之卿的身后,双臂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身体,胸口与他的脊背紧紧贴着。
纵使林之卿明白他胸口并没有长着两团软绵的东西,可是他贴上来的那一刻,胸肌柔韧之处实在不输椒乳。
林之卿从前去窑子里目不斜视,但是手臂被女人抱着的时候总会不自在,殷承煜顶着一张女人脸用同样的姿势抱过来,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不适。
耳边被温柔地亲了一下,一股带着脂粉香气的暖风吹到了鼻端,然后就听到殷承煜沙哑柔和的声音缓缓道:“客官,奴家来替你揉一揉如何?”说着,湿润的手掌就握住了林之卿被捆住的手腕往下带,然后三只手一起包裹起了他的性器,轻柔无比地揉捏着。
在他人面前自读的羞耻感让林之卿脸上泛起了红晕,脸颊往枕头里埋了一下,这个举动令殷承煜心里一甜,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没多久,林之卿再度硬起来,殷承煜便哄着他,让他平躺着,自己则把他的手臂抱住自己的脖子,缓慢地坐了下去。
一面坐,一面在他耳边柔声道:“客官,够不够湿?”
林之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够。”说完就听到殷承煜低低地笑,便明白过来他又逗弄自己,恼羞成怒地扭了他的后颈一把。
殷承煜伸出舌尖,挑弄他的耳垂,又道:“客官,你的好大呢……”
林之卿全身瞬间好似火烧,一下子滚烫红润起来,停留在他体内的性器居然因为一句话差点就泄了。
他气恼地张口咬住了殷承煜的下巴,力气很大,可是一口没有咬出血,只有一嘴的胭脂味,这才想到他还戴着面具。
殷承煜捧住他的脸,被林之卿描画过的那两条眉毛微微上扬着,让下面那双眼睛越发地夺目,长长的眼睫眨了眨,戴着些撒娇的意味,把他那些春宫里的女子娇憨之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林之卿被他勾得浑身起火,只想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干。
可就在这件事上殷承煜较了真,就是不愿认输,死死地压着林之卿在上面。
林之卿头发与双手受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承煜起伏着身体,用身下那处紧致的部位套弄吮吸着自己的性器,自己的快感来源完全被他掌控着,每当临近关头,殷承煜就恶劣地卡住他的根部,直到有些软了才继续干,林之卿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身上的火愈演愈烈,简直失去了神智。
殷承煜也不好过,上位本来就累,何况他还得分出许多精力来压制林之卿的反抗,这种姿势,让林之卿进到了最深,从前没有被开拓过的部位也被生生地插入了,火辣辣地疼。
想到林之卿无论是上面,下面,前面,后面都是自己的——不,全身上下都是自己的,殷承煜便更加兴奋,内里一松一紧,让林之卿销魂欲死,乐不思蜀。
几回合后,殷承煜体力不支,只好趴在他身前休息一下,心中难免自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林之卿几次被他从高潮中拉下来,心里正窝火,见他露了颓势,便瞧瞧地高举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接下来,继而猛地翻身压住了殷承煜,架起他的双腿狠狠地干了进去。
这可比被殷承煜压在下面的时候酣畅淋漓多了,殷承煜轻声哼着,双腿被罗裙包裹着,看不清两个人相接的位置,但是在林之卿看来,下面就是个漂亮的女人,在自己干狠了的时候,那脸上也会露出泫然欲滴的神色。
殷承煜轻轻地咬着唇,让呻吟如乐声从喉头流淌出,双手则胡乱在胸口揉搓着,肚兜下一片春光乍泄。
林之卿兴起时,干脆放下他的腿,埋首到他胸口,隔着肚兜舔弄下面小小的乳粒,浑然不觉竟然有一只手从自己后背滑到了股缝中,对着觊觎已久的后庭口试探了一会儿,弄得那儿也微微张开口了,便是一根指头直截了当地插了进去。
殷承煜对林之卿后庭研究极透,一下就戳中要害。
林之卿来不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被狠狠地咬着,后面又被捅了一下,腹背受敌,眼前白光一闪,身体在殷承煜身上抖了几下,就似被抽了筋,无力地伏在了他身上。
“你卑鄙。”林之卿闭着眼,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的东西还硬邦邦地杵在殷承煜身体里,被他不知好歹地又吸又挤得,里头射进去的那点玩意一点儿也没浪费地流了出来,湿滑的触感令林之卿羞耻极了,碍着双手不便,就扯住殷承煜臀上的一块肉狠狠地拧了下去。
殷承煜吃痛,忍不住哎呦一声,无奈苦笑:“阿卿,你爽过了就翻脸不认人呐,我这里……”他挺了挺小腹,把自己那根肿胀到极致的孽根在他肚子上蹭了蹭,委委屈屈道:“奴家可还没够呢。”
林之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道:“把你的拿出来!”
殷承煜装作无事人的样子,故作天真道:“什么拿出来?”
林之卿涨红脸,吼道:“你的手!”
“哦……”他这才悻悻地抽回手指,俯下身,凑到林之卿耳边低语:“阿卿,其实方才还是很刺激的对吧,我才进去,你就忍不住了呢。”
“你!”林之卿攒了些力气,坐起身,把殷承煜推到一旁,冷冷地伸出腕子:“给我解开。”
殷承煜笑道:“不,再来一次,我才给你解开。”
林之卿挑了挑眉,竟是不理他,走到桌边,就着烛台的火烧绳子。
那绳子跟皮肉接触得极其紧密,烧的时候难免会烧到皮,林之卿眉头皱也没皱一下,烧断后动了动手腕,径自抱起被褥出去了。
殷承煜的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笑容僵在脸上。
没想到他费了那么多力气把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林之卿还是不领情,就算是块硬石头他也能给捂热了,怎么这个人就算又臭又硬毫不知情趣呢?
明明该上的时候也挺积极,射的时候也很痛快,亲他的时候一开始不合作后来也半推半就了,最后还学会了主动,怎么他调教了这么久,就只教出来一个用那玩意思考翻脸不认人的学生。
一夜夫妻还白日恩啊!他们粗略算算也得好几年的恩吧!嫖客还知道嫖完了留个情,怎么到了他扮花魁的时候那恩客是个白眼狼呢!
殷承煜脸色变了又变,自认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挫折让他十分沮丧,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用错了策略,不该把林之卿放羊似的放养着,而是应该把他牢牢攥在手心里,每天压在床上操劳。
可林之卿之前的表现也说明他是个标准的硬骨头,啃一下膈牙,不啃又香喷喷地在那儿勾人馋虫,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拿走吃了,渣渣都不剩。
真来硬的,他铁定要再演一出叛逃的戏码。
殷承煜头疼地想,第一次他追了没多久林之卿就自己送上门,第二次他追了两年才死里逃生地被他救起来,要是第三次……还不得十年八年的,那会儿俩人都蹉跎了,哪里还有力气再继续折腾。
他被这个想法惊悚了一下,心里更坚定了一定要把林之卿拿到手的信念。
只是方法一定要改一改了,之前他被色欲与病痛冲昏了头脑,只顾着缠着林之卿,一味示弱,但是林之卿软硬不吃,这一套对他没有多大用处,要想要林之卿留在他身边,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地……
他一把拽下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面具与身上的的衣裙团成一团,丢到角落,正要回床上休息,但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堆东西,叹口气,走过去把面具拣出来,小心地抚摸了下上面的眉毛。
不知为何,他忽然理解为何诗词中要写那句“画眉深浅入时无”。
要到何时才会等到“鸳鸯两字怎生书”呢。
白年
林之卿这一晚自然是跟陈缑陈道挤了一宿,自然而然被那俩人好好地嘲笑了一番。
林之卿自己心里也正懊恼,懒得理他们,自己闷头睡了一夜,倒是把陈缑陈道弄了个无趣,取笑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继与陈鸣就赶到了荆州城,五个人重逢,免不了要好好亲热叙叙旧。
陈继伤重未愈,憔悴了不少,好在陈鸣还是老样子,他们围坐在一起说了说近况,都有点唏嘘。
陈继虽然手刃仇人,但是一直被追杀,日子不太好过,一直藏头藏尾的,陈鸣与他相会后,就一起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直到此刻才感到一些安定。
毕竟他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好多聊,林之卿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陈继摸出烟袋,习惯性地抽了一口。
林之卿道:“大哥,你这烟袋怎么没点?”
陈继瞅了一眼陈鸣,控诉道:“还不是这小子,说什么受伤不能再抽了,我只能解解馋。”
林之卿一笑,继续道:“事情就是这样,如今殷承煜在上面,只等你们来了我们再计划如何行事。”
陈继不甘心地咂摸下烟嘴:“之前老四给我的信我也看了,青城派地处大西南,我们知道的线索不多,不过荆州有我一个老友,以前是蜀中唐门人,后来眼瞎了,就出来养老,不问江湖事了,算是个地头蛇,我们去找他帮忙,他怎么着也得卖我个面子。”
林之卿感激道:“谢谢大哥!”
“这有啥好谢的,咱兄弟之间还说啥!”他忽然压低声音,悄悄道:“回头给我弄点好烟丝来,比啥都强。”
林之卿抬头看到陈鸣耷拉着嘴角一抽一抽的,肯定是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只好哈哈一笑含糊过去。
陈继说干就干,自己先出去找人,嘱咐他们把殷承煜带着另外找个地方藏起来。
林之卿再见殷承煜,面子有点挂不住,一眼也不多看,让他跟自己下去。
殷承煜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跟他下楼了。
陈缑一看,忙道:“怎么不用我的面具?”
林之卿心知肚明,昨儿他们那样胡闹,面具早就不能用了,可是临时哪里再去弄一张,便不吱声。
殷承煜冷哼道:“烧了。”
陈缑心思活泛,再一联系昨晚林之卿身上的脂粉味,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他眼珠一转,道:“那只能凑合凑合了。”
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许多瓶瓶罐罐:“给你化个妆,也能糊弄过关。”
殷承煜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发作,哪里还肯让陈缑欺负到头上,拍案而起。
他虽然武功大打折扣,可气势不减,倒是叫陈缑不好动手了。
当着林之卿的面,陈缑还不能拿他的话柄,只好住手,退了一步,勉为其难从怀里又摸出一张面具道:“那就用这个吧。”
殷承煜看也不看。
林之卿叹了口气,接过来,给他戴上,一眨眼功夫他就成了个粗鲁的汉子,只是表情冷硬一些。
这场小风波才过,众人都不想再生枝节,一路上安安分分地,难得的安静。
之前陈缑陈道另外寻的住处距离客栈不算远,照他们的惯例,到哪里都习惯租住个院子,便于行事。这一次也不例外,给殷承煜安置了屋子,其余人就自便了。
过了正午,陈继便回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城南刘家铺子!”
几个人中数陈鸣武功最好,他自告奋勇要去夜谈刘家铺子,林之卿执意要去,陈鸣劝他不得,只能应了,日出前就出了城,等到子时前后,才换上黑衣赶往刘家铺子。
据陈继与之前探到的消息,武林盟应当是已经进入府衙之中,官府把守森严,他们难以接近,只能转而去探查刘家铺子。然而那地头蛇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因此两人不想多生事端,只略探虚实即可。
刘家铺子不过是个稍微大一点的庄子,四五十户民居,既然白衣教把青城派的人藏在这里,那必然不会太分散,只能找个比较大的地方。
他们之前早就仔细看过了地图,到了地方直奔村西头的刘家祠堂。
天色很晚,祠堂里灯火全熄,两人一喜,行动更加便利。只是当他们跃上墙头,才发觉祠堂外松里紧,从外头看只是大门紧锁,不见人把守,里头却是隔几步就有人守着。
陈鸣沉思一会儿,对林之卿做个手势。
林之卿会意,明白自己轻功不佳,会拖累他,就乖乖找了个大树蹲着不动了。
陈鸣轻巧巧地顺地势一翻,几乎无声地踩到了瓦片之上,一间房一间房地揭开了瓦片。
林之卿一刻不敢放松地紧紧盯着祠堂内,只见守卫双目圆睁,似是在守护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他隐隐觉得青城派的人就在这里了,激动得手指有点颤抖。
不一会儿功夫,陈鸣看遍了所有的房间,已经回到树上。
林之卿满怀希望地看着他,陈鸣不忍打击他,可是还是缓缓地摇摇头。
林之卿不可置信,激动之下一不留神碰断了一根枯枝。
下面一间房子忽然亮起灯,门开了,走出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们俩赶忙屏住呼吸,不敢叫他听到。
门口侍卫见男人出来,忙半跪恭敬道:“教主。”
“有动静。”男人淡淡道。
这声音叫林之卿不寒而栗。
这不就是那个曾经差点一掌要了自己命的白年!
怎么会在这里!
白年有意无意地扫了那棵树一眼,抬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行动,道:“无妨。”随即关门熄了灯。
陈鸣与林之卿吓出一身冷汗,等四周重新平静,他们才匆匆离开。
他们前后跃过城墙,回到住处,林之卿犹自沉浸在淡淡的恐怖中。
陈鸣问道:“那人是谁?”
林之卿答道:“是白年,白衣教原本的教主。”
“是他?!”陈继一惊:“传闻他不是忽然消失,甚至还死了吗?”
“我不知……”林之卿慢慢摇头:“今晚他好像是放我们一马一般,不然,我和二哥早就命丧他手了。从前他一招砍下毒手唐七的那只毒手,连我师尊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也几乎被他一掌毙命,武功深不可测。”
陈继神色凝重,问道:“那青城派的人?”
陈鸣道:“没有。”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依照小林所说,青城上下也有近百人,祠堂里的人总共也就半数不到。我想,白衣教应该是把青城派的人另外安置了。”
陈道思索一会儿道:“我觉得不可能,百号人凑在一起,如果没人把守,太冒险了。”
“难不成是分开了?普通弟子一起,小林的师尊师叔他们一起?”陈鸣道。
“有可能。”陈继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白衣教掳走的青城派呢?”陈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惊住了在场的人。
“什么?”
“不会吧,殷承煜自己都承认了。”陈道嚷嚷道。
“笨!”陈缑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瓜,意味深长地看着皱起眉头的林之卿:“也许他是别有用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林之卿心中一动,疑窦越来越大,终于坐不住,腾地站起来。
“小林,你干嘛去?”
林之卿道:“我再去问个清楚!”
陈继皱皱鼻头:“坐下!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现在青城派无论在谁手里,唯一的线索都是殷承煜,他要是咬死了就是不肯开口,你能怎么办?老三的想法也是猜测,我们再查一查,等有点眉目再说。”
林之卿喉头动了几下,忍不住大声道:“再查一查,都耽误了那么久,万一,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多一天,他们就多一点危险,我,我实在……等不得了。”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最后,陈继在凳子腿上敲了敲烟锅子,慢慢道:“如果没办法,那只能纵虎归山,然后再……”
他做了个手势。
其他人都明白了,这是当他起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林之卿嘴唇张合数下,脑海中把各种法子转了几遍,最终尘埃落定。
“听大哥的,一定没事的。”陈继拦住他的肩膀,好好安慰了一番,就嘱咐他们都去歇了。
林之卿睡在殷承煜的隔壁,说是隔壁,其实是一间房隔成两段,中间只是一层薄薄的屏风,鼻息相闻。
又是一个无眠夜,他躺下后,耳畔清清楚楚地能听到殷承煜翻身的声音,若是仔细一点,连他偶尔的粗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叫林之卿无端地烦躁。
此时此刻,他心里乱的很,本来清晰的目标又沉浸在迷雾之中,他看不清到底那个人是说谎还是说实话。
这一晚,林之卿想了许多。
小时候在青城山上跟师兄弟共同学艺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转而就到了谷中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然后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几乎不能支撑,全凭着一点点信念才能活到现在。
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甚至是毁了他一生的人就在隔壁,毫无反抗之力。
他本该是恨他入骨,将他剥皮抽筋让他灰飞烟灭,可是他们却再次有了关系。
这一回,那个人仿佛是刻意的,引诱他一步一步陷入罪恶的深潭,再也不能回头。
说恨,那是永远也消不掉的。林之卿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一寸一寸地被剥光了衣裳,最后连仅剩的尊严也被踩在脚下践踏。
他更不会忘记,那个人口口声声的爱,是伴随着残酷的侵犯而来的,那根本不是爱,而是侵占欲。
林之卿不是傻子,他逃出来这两年,见识遍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就不是那个傻小子。
他见过大哥为了深爱的女人立誓报仇,也见过二哥四哥流连青楼浪荡为生,更见过三哥痴恋而不得,乃至伤心一世。虽然他不曾尝过真正的情爱,可是他却懂得,那种感情,绝对不是殷承煜那样的。
林之卿轻轻叹了口气。
他以前设想过,以后将仇人捉到时,要如何如何对付他,要如何把心中的怨恨一点点地报复回去。可是当殷承煜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毕竟无法像殷承煜那样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他本想着,等殷承煜伤好了,两个人总得有个了断,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若是他赢了,那就算报了仇,这一生也无憾了。
若是他输了,那就服毒自尽,定不能落入殷承煜手中再受屈辱。
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两个人居然再次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完全反过来的。
哪怕是形势所逼,林之卿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对殷承煜说,以后各走各路,永不相欠。
其实这是他的心里话。
若是这样能换来下半生的平静,该是多好。
林之卿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殷承煜仿佛是察觉到什么,轻声问道:“阿卿,你在想什么?”
林之卿犹豫片刻,答道:“在想你。”
殷承煜闻言,心中宛如一记重击,随即而来的则是一股股的甜蜜。
“我也是。”
结发
林之卿低不可闻道:“我在想,我们……”
殷承煜见他久久不继续,那甜蜜里也多掺杂了一些苦涩。
“阿卿,你先不要说,你听我说。”
殷承煜听到隔壁轻微的翻身声音,嘴角淡淡一笑:“阿卿,到这份上,我便跟你照实说了。我这个人,从前的确是滥情,如果一天床上没人,就觉得不自在但是,我对他们也没有别的想法。”
“这世上美人多得是,我怎样挑都挑不尽。白年他骂的不错,我确实是个混蛋。”
黑暗中,林之卿面无表情地仰着头,望着空洞的虚空。
“可是,一旦我想要什么人,哪怕是偷是抢,我也要把他弄到手,我会要他完完全全地属于我。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死死与我相随,不离不弃。同样,我也会只有他一个,直到地老天荒。”
他顿了顿,继续道:“阿卿,之前跟你讲的时候,你总不信。从前我错了太多,我知道就算我改无数次,你也不会原谅。我罪有应得……只是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强迫你,无论你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我相信总会有一天,十年,二十年,我总会弥补完从前的过错。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有希望的,对不对。”
他这话说得真挚诚恳,又因为出自肺腑,连林之卿也有点动容。可是他转念想,殷承煜一向会哄人,这些话恐怕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才会这样顺溜,就没有多信,许久才问道:“为何偏偏是我?”
殷承煜苦笑:“我也奇怪,为何偏偏是你。论相貌,你比不过卓琅,论性情你比不过荆衣,可是我为何就只看你顺眼。你总远着我,从来不曾有半点真心对我,我偏偏把你当成天边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也许,这就是孽缘,你我注定要纠缠不清。”
“渐渐地,拥有你成了习惯,一旦你离开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活下去也了无生趣。你走的那两年,我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眼前常浮现你的影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
他话锋一转:“阿卿,我打定了主意一生一世跟着你,我……我只会在一旁,若你不喜欢,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林之卿愕然,哑口无言。
他没有见过脸皮跟他一般厚的人。
殷承煜轻笑道:“阿卿,我跟定你了,你不要我,我也跟定你了。”
林之卿捋了捋被他搅乱的思绪,许久才斟酌着答道:“我刚才是想说……”
殷承煜打断他:“阿卿,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意思。”
林之卿不悦地抿了抿唇,道:“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等救回青城派,我跟你总归是永远不会再见的。”
殷承煜笑了笑,道:“不可能。”
林之卿早已决定心意,坚定道:“这由不得你!”
“这更由不得你!”
殷承煜一下子坐起来,几乎要迈过薄薄的屏风去抓住林之卿,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是多么的坚决。
可他毕竟经历多了,没有冲动行事,忍了又忍,才又气冲冲地躺好。
“青城派的人,到底是不是白衣教抓的?”林之卿冷不丁地又问。
殷承煜反唇回击道:“呵,你居然还有疑问?”
林之卿道:“是不是?”
殷承煜毫不犹豫地道:“是。”
“是不是?”
“是。”
“是不是?”
殷承煜不耐烦了,怒道:“说几遍你才信!”
林之卿道:“我们去查过白衣教的地方,根本没有青城派的人。”
殷承煜道:“那是自然,若轻易叫你们几个小猫小狗发现了,白衣教还有何颜面?”
“我们还看到了白年。”
殷承煜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睛。
“白年?”
“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
殷承煜闭上眼,似笑非笑地咕哝道:“老不死的,居然敢让我家阿卿忘不了你。”
林之卿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有无奈的感觉。
殷承煜幽幽道:“你以为我愿意替他担着这份烂摊子,这下也好,他不死,我就又能自在了。阿卿,你说,以后咱俩游遍天下,然后再找个地方定居,每天养花养鸟,是不是很不错。”
林之卿只当他又在发疯,不愿理他,扯了两团棉絮塞到耳朵里,翻个身自睡了。
殷承煜越畅想越兴致勃勃,发癫一样地自言自语叨念了许久,说到嘴干才不得不停下来。侧耳细听,林之卿鼻息均匀,已经熟睡了。他便悄悄下了床,踱到林之卿床边,趴在他枕头前偷看他的睡颜。
其实黑乎乎的他又能看到多少,但是仅是如此,他就看得很是满足。间或轻抚下他的头发,就有窃玉偷香之感。
想他殷承煜,以前对林之卿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插就怎么插,谁会想到他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只要稍微有一点肢体接触就满足了,好没出息。
林之卿一夜睡的不好,他总觉得有蚊虫叮咬,头发也好像是被什么拽着。
可是这寒冬腊月哪来的蚊虫,清早醒过来,一睁眼就是殷承煜沉沉地睡在床头,手心里紧紧攥着一缕头发。
林之卿怔忪片刻,试着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拽出来,可他攥得很紧,费了些力气,才掰开了手指。
但是才露出掌心里的头发,林之卿的手便是一抖。
原来,殷承煜竟然把两个人的头发结到了一处,此时,两人青丝相缠,便是解也是难解了。
林之卿明白结发的含义,心里更不舒服。他想也不想,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把那缕头发割断,然后看也不看,穿了靴子出去了。
殷承煜缓缓睁开眼。
林之卿一动,他就醒了。随后他的一举一动,殷承煜心里都明镜似的、
他昨夜把玩着林之卿的头发,不知怎的想起结发夫妻这个词,便把两人的头发打了同心结,以此试探林之卿的心意。
阿卿他……果真是一点心都没有吗?
殷承煜小心地割断了自己的那一缕头发,与林之卿的一同收在怀里。
这算第二样他送自己的东西。
请帖
林之卿梳洗过,正摸到厨房找些吃的,陈道瞧见他,便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抢走半个馒头往嘴里塞。
林之卿无奈地另外拿了个,道:“四哥,你今天好早。”
陈道含糊不清道:“昨晚被大哥逼着出去顺了点钱回来,又不给我夜宵吃,饿死我了。”
林之卿笑,从锅中拿出个咸蛋给他。
“你不是也很早?”
“我睡得不太好。”陈道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的确是挺苍白的,便好言安慰道:“年轻人要注意,纵欲伤身。”
林之卿知道他喜欢打趣,只当没听到,自取了咸蛋剥开,还没等他吃一口,陈鸣急匆匆地跑过来,喝到:“你们俩就知道吃,有事,快过去!”
陈道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大事。”
陈鸣道:“有人送来了帖子,指名要小林过府做客!”
林之卿一愣,顾不得吃东西,连忙跟着陈鸣去了正厅。
一进门,就见陈继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吞云吐雾。
他看到林之卿,就把桌上的一封帖子丢到他手里:“自己看。”
封皮上只写着林之卿敬启几个字,他一见那笔迹,心中已经有了算计。拆开看过后,他微微一笑道:“是梁濯。”
陈继用铜钎捅了捅烟锅,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住处。”
林之卿道:“大哥我……”
陈继摆摆手:“小林,我不是怀疑你。这封信是今早在大门缝里发现的。我猜,自从咱们到了荆州城,行踪就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了。”
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这一次,是我们大意了。”他叹口气。
“不如,我们再找个地方?”陈鸣道。
“不,没用,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如按兵不动,看看他们搞什么鬼。小林,信里写的什么?”
林之卿犹豫道:“梁濯他,请我们去府衙暂住。”
“不能去。”
林之卿点头道:“大哥,我自己去见他一次。我们从前也有点交情,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一定要去问一问。”
陈继凝思一会儿,道:“老二,你跟小林去一趟。早去早回。”
陈鸣道:“你放心。”
林之卿与陈鸣准备了一番,身上暗藏了武器,便匆匆赶往府衙。
才一上街,他们就觉出有点不对。原来一路上竟有许多眼线在暗处。
“二哥。”林之卿低声道:“你看。”
陈鸣目不斜视道:“之前我们居然没有发现,真是瞎眼了。”
林之卿道:“他们刻意不叫我们发现,我们当然察觉不到。梁濯他变了许多,我也捉摸不透,所以,一切小心行事。”
之前林之卿与他们简单说了些与梁濯的关系,陈鸣一点即透,便更做出不在意的模样,反而拖拖拉拉地拉着林之卿慢慢走,把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足足拖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
荆州府衙本应是官府办差的地方,但是不知梁濯使了什么神通,居然鸠占鹊巢,把此地变成了武林盟的据地。
江湖与官府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样,倒是有些不伦不类。林之卿平生第一次走进官府,颇为不自在。
陈鸣亦道:“当了一辈子贼,最怕这鬼地方,没曾想居然还大大方方进来不用吃板子。”
卓琅早听说了消息,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他们。一见林之卿,便亲热地过来揽住他的手臂,道:“林大哥,好久不见,上次你不告而别,叫我好生担忧,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如今你没事,真是最好不过。”
林之卿尚不知他到底有何目的,只好歉意笑道:“那次是我的不对,不该没跟你说一声就走了。只是事态紧急,我也不得不为之,望你见谅。”
卓琅本是面带委屈的模样,听他这样说,就爽朗一笑,道:“我们之间还这样客气做什么?”他看向陈鸣,忙拱手一礼道:“这位便是陈鸣陈少侠?”
陈鸣回礼道:“正是,见过梁盟主。”
卓琅摆手笑道:“你与林大哥情同手足,那也就是我的兄弟,你我兄弟相称可好?”
陈鸣不冷不热道:“不敢。”
卓琅也不在意,与林之卿携手进门,陈鸣紧跟其后。
这府衙并不算大,他们从正门进,却是绕过正堂,转向后堂厢房。
卓琅引他们入了一间,里面已经摆好一桌酒席。
卓琅让他们坐下,自己坐在林之卿身侧,为他们斟满酒道:“先干为敬,我与林大哥是生死之交,不多言,陈少侠,我们初次相见,敬你一杯。”
陈鸣举杯饮尽,这才算坐定。
卓琅亲自布菜,道:“尚不知你们口味如何,我便命人照河南与蜀中风味做了一些,你们且试试合不合口味。”
说着,挟了一筷笋子送到林之卿面前。
林之卿忙道:“不必。”
卓琅却不依不饶,执意为他布菜。连冷眼旁观的陈鸣也瞧出问题,这人也殷勤亲热太过了些。
林之卿略觉尴尬,可卓琅的态度让他也不得不软化下来,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待撤席上茶,卓琅又拉着林之卿的手一起闲聊。
陈鸣见林之卿很不自在,就接话道:“不知梁盟主此次,是有何事?”
卓琅笑道:“我在帖子上写得清楚,既然大家都难得在此见面,荆州城中我也算半个地主,若不尽地主之谊说不过去。再者,我与林大哥许久不见,还想抵足夜谈,若是几位能下榻此地,那也免去来回奔波之苦,这里虽然比不上南阳的府邸精致,但还属舒适,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之卿为难道:“我的兄弟们都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拘束。”
卓琅道:“只是小住,何来拘束之说?来者皆是客,我自当以礼相待。”
陈鸣道:“谢过梁盟主美意,只是弟兄们都是粗野之人,是江湖中最末流的那种人,着实不登大雅之堂。”
卓琅又劝了几回,终究还是遗憾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勉强。诸位若有难处,尽管开口,我定当竭力帮忙。只是,能否将林大哥借给我,让他暂住我这里,我心里想念他得紧……”卓琅握了握林之卿的手,林之卿脸上不由地一红,悄悄地抽回手掌。
“另外还有一些要务需要我俩商议。”
陈鸣自然是不属意林之卿留下,可是林之卿对他使个眼色,转头对卓琅道:“那我今晚就歇在你这里,明日我再回去。”
他站起身,拉着陈鸣去门外,低声道:“二哥不必担心,他不会害我。”
陈鸣半信半疑。
林之卿道:“若是明天我不回去,你们就想法子离开荆州城去锦官城,我会去找你们。”
陈鸣踌躇一下,点头应了,于是向卓琅告辞。
卓琅未多挽留,着人送他出去,自己则忙着张罗林之卿的衣食起居,领他到自己睡的卧房,命人多放了一床被褥。
“林大哥,这里只有这间屋子暖和,我们俩挤一挤,还能秉烛夜谈,岂不快哉?”
林之卿正对这个发憷,可是从前他和卓琅也不是没有一张床睡过,卓琅规规矩矩十分君子,他心里打鼓倒是显得自己不够磊落落了下乘,便若无其事地答应了。
晚宴只有他二人,但卓琅执意要饮酒,林之卿少不得拼着酒醉与他饮了几杯。几次下来,他就有微醺之感。
“林大哥,我知道你怨我把你闭在府中,不告诉你武林盟与白衣教决战之事。”卓琅拿起他的酒杯,满满斟上,递到他手中。
林之卿头脑已经有些晕乎,大着舌头推辞道:“不,不能再喝了……”
卓琅却是轻声哄着他,扶着他的手往嘴里倒:“林大哥,再喝一点,这是陈年花雕,不醉人的。”
他藏了一半话没说,花雕酒年份越久越有后劲,有酒量的人觉得这酒过于香甜不够味,可是对于没有酒量,如林之卿这样的人,这酒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就饮多了,喝时不觉如何,过后必将大醉。
林之卿被他半哄半强地弄得大醉,只是强撑着说醉话,笑呵呵地呆坐着,在昏黄的烛光下,黝黑的面孔上红晕煞是明显,勾得卓琅食指大动,几乎按捺不住要把他当做下酒菜吞下肚去。
但卓琅心知,这时把林之卿据为己有,绝对非良机,因此,他只能藏起那份蠢蠢欲动,只吃些豆腐聊以慰藉。趁着扶他上床的机会把林之卿抱了个满怀,肆无忌惮地脱了他的衣裳,在酡红的面颊上亲了又亲,最后终于吻上了他朝思暮想的嘴唇。
沈家
林之卿虽然大醉,可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丝清醒,推推搡搡地要让缠着自己的那个混账滚远点,可是卓琅却箍住他的腰,在他唇上恣意轻薄。一开始还只敢在唇上舔吻,后来林之卿觉得不适,微微张嘴出声,卓琅吞咽了下唾沫,还是按捺不住,把舌头也伸了进去。
殷承煜教会了林之卿如何拥抱,却没有教他如何亲吻,卓琅捉住他缩在角落的舌尖,才吮了几下,便有些吃惊于他的青涩,继而则是惊喜。
他拥住他的后背,舌尖灵巧地在他口中挑逗,林之卿本就醉着,被他这样挑弄,轻易就糊涂了,舌头也慢慢学会回应他。
卓琅窃喜,上头亲吻不停,下面则悄悄以胯部肿起之物去蹭他下体,他虽不欲此时与他合欢,但是与他一同发泄一遭却是无伤大雅,并且也能暂缓相思之情。可他磨蹭了许久,林之卿的胯下仍是绵软的,卓琅心中不信,掀开被窝一瞧。
林之卿下面干干净净一根毛发也无,那物件十分安静地卧在耻部,浅浅淡淡的颜色,有一点少年一样的纯净,更令人起亵渎之心。
卓琅伺候过人,自然清楚怎样才能让男人性发如狂,便以粗糙的拇指点在头部小孔上轻轻揉搓。一般人都受不起这样的刺激,何况他用了些技巧,几下就能让男人硬起来。但他拨弄了一会儿,又往下揉搓了筋带和青筋,林之卿还是没有动静,只是好似不舒服地并起了双腿,让卓琅倍受打击,最后咬咬牙,以口相就。
林之卿受过了殷承煜的嘴上功夫,早就习惯了怎样在那个温暖湿润的空间中舒展,是以挺起腰胯,把孽根往他嘴里插,卓琅比殷承煜更精于此道,舌头灵巧地在柱体上舔了几遍,然后便准确地吮住了头部,在中间的尿孔上调皮地钻研。林之卿只觉得无比舒畅,不自主地抱住了身下的头颅,一面低声呢喃,一面随着卓琅的节奏轻摆腰肢。
卓琅竖耳细听,林之卿似乎是在念着什么话,他吐出性器,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问道:“林大哥,你在说什么?”
林之卿皱了皱眉,下面的湿热忽然消失了,令他难耐地往卓琅身上顶,卓琅与他鼻尖相对,唇瓣张合时几乎相碰,锲而不舍地问下去,终于把林之卿问得烦了,恼道:“姓殷的,你够了没有!”
卓琅一下子愣了,满身欲火被一句话弄的尽皆熄灭。
但林之卿仍不自觉,舔着脸回抱他,下头翘起老高,低声呻吟道:“躺下……让我进去。”
卓琅怪异地看着林之卿显然是在求欢的动作,怒上心来,抓住他的性器,狠狠地一捏。痛得林之卿直接蜷了身子,缩成一团动弹不得。
卓琅见惯风月,已然可以隐约猜出殷承煜与林之卿又有了苟且之事,并且这一回显然是林之卿处在上位。
到手的包子被抢走的滋味,实在不太好。
卓琅愤愤地把林之卿抱在怀里,想把他丢到床上不管心里又不舍得,变只好泄愤似的在他乳头上咬了几口,直弄的红肿充血,才心情好一些。
随后,卓琅脱光了衣裳,与林之卿赤裸裸地睡在一个被窝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林之卿的身体,极尽亵玩,只是不再深入。
可怜林之卿人事不知,一夜黑甜。
这番作为,卓琅以为天知地知,无人能知,不想一切被另外一人收入眼底。
那人冷冷地在屋顶看了一场好春宫,颇为趣味地咂摸了下嘴,等屋里灯灭了,才轻轻地盖上瓦片,无声地离开。
那人一身青衣,迅捷地穿过街巷,几不可见其行迹,轻身功夫已臻化境。转眼工夫,他已经轻飘飘地站在鸡鸣狗盗所住的宅院墙上。
殷承煜盘膝坐在床上正在自行运功疗伤。
下午陈鸣与他说林之卿被留在梁濯那里时,他心急如焚,但是此时贸然救人,必定会成为别人的砧上鱼肉,因此,他一下午都在想办法尽快恢复内力,可惜少了林之卿的助力,企图走捷径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一旦入定,殷承煜便是进退两难。
若冒进,一不留神就会走火入魔,若缓行,则不知何时才能有所小成。无论哪种,过了今夜,林之卿都会成为别人的所有物,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白年捅开窗纸,满意地看到殷承煜在里面用功,心道:“这小子没有色迷心窍,这样晚还在练功,有长进。”他心里赞许了一番,然后便以内力震断门栓,滑入屋内。提掌蕴内力于掌心,一掌拍在殷承煜的天灵盖。
殷承煜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白年俯下身,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中指急点他身上三十六处大穴,潜运真气于指尖,使内力入他体后缓缓沿经脉流淌。
他与殷承煜同出一源,虽然不是双修之法,但同源内力别辟蹊径,有异曲同工之妙,白年以内力引殷承煜内力入气海,意在打通淤塞,与双修之法的采撷精血相比正大光明不少。
待真气在他体内循环再无滞涩,白年才把殷承煜放平,抹了抹额上汗珠。
他这两年于武学上愈发进益,试想两年时间唯有拼命练功打败某人才能重获自由,任谁都会被逼成疯子。
白年凑巧遇到了这样一个疯子,而那个疯子不仅疯,还是痴,居然穷追不舍,让他备受煎熬。
拜他所赐,白年如今几乎可以独步武林,从前未想通的一些关节也想得清楚透彻,他垂眸细细瞧着自家师弟,颇是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擦拭去他唇角的血迹。
“以后,我不会把白衣教的担子再给你挑了。我回来了,小煜。”
殷承煜被他一掌拍晕,随后又被他以真气洗脉,醒来时大有脱胎换骨之感。
只是当他一睁眼看到的是白年时,他第一反应还是逃。
白年忙按住他,苦笑道:“师弟,两年不见,你也不喊一声师兄,就想跑吗?”
殷承煜嫌恶地撇开他的手,道:“你还没死啊?”
白年习惯了他的恶言恶语,好脾气地没有多计较,只笑了笑道:“这两年,苦了你了。白衣教外忧内患,你能做的都做了,很不错。”
殷承煜道:“行了,这些架子话别跟我说。听你的意思,发生了什么你也清楚。以后我跟白衣教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最好死得远一点,别给我惹一身骚。”
白年道:“好,以后不会了。”
殷承煜倒是被他的态度唬住了。以前他时常对白年出口不逊,可是白年也会生气,虽然未曾真正打他,但是抬手吓唬他的时候也不少。这一回白年这样好脾气,反倒让他不好再耍赖撒泼,悻悻道:“我只听说过几次你的行踪,后来就没了音讯,你到底去哪里了?”
白年沉吟一下,道:“说来话长,你就当我闭关静修去了。长江一役,白衣教损失惨重,死了不少弟兄,连京城那边的暗桩都被拔掉不少。我还真是小瞧了你那个男宠。”
殷承煜不自在道:“那个卓琅真的像变了一个人,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他一命,后来也不曾多么亏待他,跟着我,上我的床都是他自愿的,如今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可恶。”
白年道:“我想,没有这么简单。我认得一个人,他曾受武林盟之托从我手上劫走剧时飞,我后来盘问过他。你猜那时候武林盟中是谁重金请他救人的?”
“是谁?”殷承煜思索一番,道:“当时的武林盟盟主是杜尚仁,除了他,还会有谁?”
白年摇摇手指,道:“那人姓沈,京城沈家的沈大少。”
“沈家……”殷承煜念了一遍,奇道:“沈家,我记得,在京城时,就已经听说沈家是京城第一大富商,号沈半城,虽富可敌国,但十分低调,从不跟官场江湖来往。我也曾命人递上拜帖,但是沈家人并无意大事,我便不再强求,只命人留心罢了。”
白年笑了笑,道:“这也难怪,其中牵扯到一桩旧事,你少时离教,不知也不足为奇。说那沈家老爷子号半城,祖上以丝绸起家,兼顾镖局。本是无锡人士,后来才迁入京城。你也晓得,凡是路经甘肃的生意人,跟白衣教多多少少有些瓜葛,沈半城也不例外,他与父亲算是同辈相交,也因此,与那剧虎有了私交。”
殷承煜点头道:“这我知道一些,小时候教中常用的一些绸缎,便是出自沈家的吧。”
白年道:“正是。父亲一直想重返中原,因此与沈半城相交其实也有利用其财力的意思,沈半城也正想通过白衣教独揽丝绸货运权,于是私底下,白衣教与沈家便有个协议,沈家永不资助正派,而与白衣教贸易,白衣教则许他在西域的安宁。”
“这个约定我也不知晓,直到父亲去世,才透露给我。当时沈半城已死去十年,遗言落叶归根,他的大儿子沈明奇扶灵回无锡,顺便给他唯一的妹妹订了婚,夫家就是无锡卓家。”
殷承煜神色一动,缓缓道:“沈小姐的儿子,就是卓琅?”
“不错,沈小姐服丧过后便嫁了过去,可惜不知为何,她并不受宠,生了个儿子还不如庶出的。其中缘由,我不清楚,但是沈卓两家因亲结仇,是实情。这卓琅,存的什么心思,也不难猜了。”
殷承煜道:“我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白年道:“不怪你,我也是偶遇知情人,才想到此节。沈家此次全然在暗处,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我们还是要小心。”
殷承煜忽然惊呼道:“不好!阿卿还在卓琅手里!”他一跃而起,就要冲出去。
白年拉住他,恨铁不成钢道:“你,你死性不改,怎么还惦记着他?”
殷承煜怒道:“滚开!他若是被卓琅扣住了,我跟你没完!”
强弩
白年冷笑:“呵,你的小情人早就被卓琅生吞活剥,你现在去,恐怕连根毛都不剩。小煜,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对一个无姿色又无才情的人念念不忘。”
殷承煜亦冷笑回他:“纵使他有千万般不是,我挑尽天下所有人,也轮不到你!”
白年钳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怒道:“殷承煜!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殷承煜道:“动?”他眼珠子在白年的身上溜了一圈,心中了然,嘴角浮现一个讥讽的微笑。
“师兄,恐怕你也是个被人压在身下干的料,你还怎么动我?难不成,你还想用你那已经松了的后庭花来动我?啧啧,不幸,我没有兴趣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师兄你也不例外。”
他这话说得忒恶毒,白年被戳中心事,脸色铁青,几乎要捏断他的腕子。殷承煜大病初愈,若是白年暴怒,捏死他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但心中不怕他怒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白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对他下死手的。
果然,白年缓缓闭上眼,松开了手。
他背过身,道:“你滚,永远不要回来。”
殷承煜故意道:“不烦你提醒。只是,师兄,我好奇的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居于下位……”
白年默然许久,方道:“你再不滚,他就真的一根毛也不剩了。”
话音才落,身后帐子随风而起,殷承煜已经消失不见。
白年跌坐在凳上,疲倦地撑住额头。
时至今日,或许,他当真不该还对师弟存有幻想了。
殷承煜胸口隐隐作痛,他咬咬牙,半盏茶不到便潜入了府衙。
这一晚,当真不太平。
卓琅把林之卿轻薄够了,下床拿了热毛巾替他擦干净,然后在他耳后堂而皇之地吮出块红斑。
这个位置十分刁钻,若非有人看到,本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他满意地在那块淤血上亲了亲,一脸宠溺地看着林之卿皱着眉头赶走不存在的蚊子,心中爱意又起,便重新覆盖到他身上,把性器插在他两腿间慢慢厮磨,正在得趣的空子,忽然听得外面有人疾呼。
“走水了!!”
此时容不得一丝乱子,他连忙爬起来,匆忙裹上衣裳便赶出去询问,只见东南角火光大作,烈火灼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守卫成群结队汲水灭火,虽然乱,但秩序井然。
卓琅叫住个守卫,仔细问了火势,那人答道:“烧了东南的库房,附近便是书斋,干燥易燃,但奇怪的是,这两处都有火油,似乎是被人纵火。”
卓琅凝神一想,道:“尽快扑灭。”心中暗道不好,匆忙赶回自己房中,真好瞧见一个人影扛着一卷被褥从窗户中跃出来,电光火石间,卓琅已经猜到是谁来了,他高声喝道:“放下!”也不顾身上没有称手的兵器,随意抽了一柄朴刀便脚尖轻点追了上去。
那人身形极为灵动,纵然身上扛着一个人,仍旧轻盈,只是卓琅也不是好相与的,两人紧追不放,转眼已经奔出数里地。
这府衙建在荆州城正北,前面那人跑到城墙根,眼见卓琅紧追不舍,心中焦急,心念一动,以长剑插入墙砖缝隙之间借力猛地窜上了城墙,随后便跳了下来,消失在黑暗中。
卓琅怎会轻易放弃,也随之跳出城墙,紧紧跟在那人身后寸步不离。
他已经看出,那人内力不足,脚下虚浮,显然是大病才愈,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不过多久就会气力耗尽束手就擒了,届时自己自然手到擒来,没想到他居然撑了这么久,倒是让卓琅有些耐不住性子,加快了脚步。
夜黑风高,卓琅一寸一寸地追上了他们,口中清啸一声,以朴刀抵地,在空中翻滚一圈,便站到了他们身前。
长刀拦在身前,卓琅眉尖微挑,面上略带惊讶,轻笑道:“哟呵,殷教主,几天不见,你又生龙活虎了。”
殷承煜紧了紧手臂,确认林之卿没有醒过来,才抖了抖软剑,道:“卓琅,你到底耍什么花招。”
卓琅笑道:“殷教主,劝你趁早投降,凭你现在的样子,想走,不是那么容易。”
殷承煜脸色沉了沉,举起剑,道:“妄想。”
卓琅歪了歪头,道:“殷教主,从前你救我一命,这一次,把林大哥放下,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殷承煜道:“不曾想,我竟然救了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哈哈哈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每个人都像殷教主一般,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亲人朋友之情毫不珍惜,我自知目前所得来之不易,自然是要牢牢抓在手中。一切阻拦我的障碍,我不介意一一拔除。”卓琅瞟了一眼林之卿,柔声道:“林大哥心地善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亦对他情根深种,敢问我想要得到他,有何不对?”
殷承煜冷冷道:“他是我的。”
“你的?”卓琅似听到个大笑话,捧腹大笑,断断续续道:“其他不说,单就你在谷中对他做的一切,你还想让林大哥心甘情愿跟着你?我看你才是痴心妄想!”
殷承煜眸子一暗,低声道:“就因为我做错了,所以他下半生,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必须是我的,这样我才能慢慢地用我的下半生,下辈子,下下辈子来补偿他。我要他生生世世,活着的时候站在我的身边,死了就睡同一个棺材。”他越说,脸上就越是冷凝,可是眼神却越发疯狂:“他不要,我就一辈子跟着他,直到他接受我。”
“他要你去死呢?”卓琅问道。
“死?”殷承煜轻抚林之卿的后背,道:“那我就遂了他的愿,这一世死了,还有下一世。就算我死了,他也会永永远远记得我,卓琅,你以为,我死了,他就能接受你?哼,不可能。”
卓琅笑道:“我早该知道,跟你这般狂妄自大的人讲理只是白费口舌,真是可笑。不过……”他握紧刀柄:“我相信,林大哥就算忘不了你,那也是恨你到刻骨铭心。而我,必定会叫他爱我到刻骨铭心。”
说罢,卓琅抬起刀,道:“出招吧。”
殷承煜低头看了一眼林之卿,慢慢退后几步,把他放到地上,拉了拉被子,然后,他持剑,道:“来吧,我的小卓琅,看看你离开我,到底学了多少东西,有多少分量。”
从前在谷中,殷承煜并不禁止这些少年们习武,相反,因为其中有一些人还是他的死士,武功受他指点,在江湖上也算一流,卓琅根骨极佳,可惜幼时根基不好,在内功方面进益极小,然而剑术上悟性最好,殷承煜颇是看重他,亲自教授剑术。
他以刀化剑,本是蹩脚,殷承煜软剑如同游蛇一般缠上朴刀,那把做工粗劣的刀随即被锋利的剑磕出几个豁口。卓琅不慌不忙,腰身一转,左手变掌,从他背后拍出,殷承煜始料未及,险些被他击中,只能生生抽回长剑,抓住头顶一根枯枝才勉强站定。
他背负着林之卿奔波了数里地,气海中薄弱的真气早就沸腾不已,胸口重物一样地压着,全凭着心中一股子心念才支撑下来,此时与卓琅对上,立时落了下风。
卓琅见他退让,便不客气地挥刀刺来,殷承煜忙横剑一档。
这一招正是殷承煜教给他的紫气东来,他拼了最后一点气力挡住他的刀势,双脚忽然腾空而起,正踢中卓琅胸口。
卓琅被他一脚踹得倒退几步,殷承煜不敢轻敌,趁着稍占上风的势头手腕轻抖,把柔软的剑刃曲折地刺向卓琅,只要剑刃粘上肉身,必定是要割下一大块肉。岂料卓琅的剑法忽变成刀法,改刺为劈,灌注内力于刀刃上,硬是用刀迎上了剑刃。
剑刃与刀刃碰撞之下,火花四溅。
他们各自比拼内力,殷承煜总归是吃了大亏,气力逐渐耗竭,那刀刃越来越逼近他。
他心中一狠,拼着气海绷破的危险,也要让卓琅与他同归于尽,竟是整个人猛地撞了过去,借着冲力,终于压住了卓琅的攻势。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这一搏失败,那么,他死定了。
上元
一柄匕首忽然飞来,撞到两刃之上。
紧要关头,只要有风吹草动便立时能叫情势反转,卓琅殷承煜都到了最后关头,此时被外来之力搅局,登时叫他们俩都有些承受不住,手腕一麻,手中武器便落到地上,两人均是倒退几步,不约而同地看向匕首飞来的方向。
林之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一时间,他们都沉默了。
“林大哥,你醒了。”卓琅欢喜地走过去,想要扶住他,却被林之卿挡住,道:“别碰我。”
卓琅露出委屈的神色,果真不碰他,而是捡起地上的棉被,想要为他披上,也被林之卿抬手阻挡。
林之卿两眼死死地盯着殷承煜,殷承煜亦如是,沉默之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言说。
殷承煜弯下腰,把插在地上的剑拔出来,用衣袖擦净。这时,林之卿才看到那剑身上竟是有血迹,顺着殷承煜的手臂徐徐流下。
殷承煜收起了剑,朝着林之卿抬起手,哑声道:“阿卿,跟我回去。”
卓琅抓住林之卿的肩膀道:“林大哥,你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吗?”
林之卿慢慢掰开卓琅的手,捡起匕首收在怀中,转过身,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
夜风正凉,他穿的单薄,长发没有挽髻,夜色中恍若鬼魂一般飘忽不定。
卓琅目送他离开,忖度一番,身影一闪,识趣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殷承煜跟了上去,林之卿也不理他,只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一路走,殷承煜便一路跟,两人不紧不慢中间只差着三步的距离,进了城,林之卿就回了鸡鸣狗盗那里。四人见他半夜回来,又惊又喜,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林之卿一身酒气,但人却是清醒的,一脸倦容。
四人一见他衣着狼狈,满身寒气,均是满腹疑虑,但看林之卿这模样,又不好直问,忙收拾了他的床铺,要他赶紧歇着。
殷承煜随后出现,更是叫他们大吃一惊。一夜惊魂,他们不讲,别人又如何晓得其中的干戈。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也没个主意,只能一夜轮守在林之卿门外,企盼莫有坏事发生。
殷承煜死气沉沉地坐在门外一言不发。
陈继心知他武功已恢复,凭他们四个怕是困不住他,只能竭力保全林之卿以防他发难,但殷承煜这一夜竟是没有动静,只是守着。
他们每人都心事重重,直到天亮,林之卿若无其事地推门出来,看到他们还浅笑地打招呼。
鸡鸣狗盗面面相觑,把林之卿拽到一旁细问。
林之卿只是淡淡回道:“无妨,我只是又看清一个人的面目而已,四位哥哥不要担心。”
他们知道卓琅肯定是做了什么让林之卿也防备起来,只能在心中暗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又一个衣冠禽兽显形了。
从这一天开始,林之卿好似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人,与鸡鸣狗盗有说有笑,若非眼底偶尔闪过的那丝忧虑,若非身后总跟着个甩不掉的尾巴,当真天下太平。
但是,目前情势一天比一天严峻。
青城派到底何去何从,还如同掩藏在迷雾之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但是林之卿却不像从前那样焦灼不安,甚至在别人催促他时,他也会淡定道:“不急,师尊不会有事。”
陈缑与他私交最好,也最知他心中有数,就不再去烦他了。
如此的平静一直到正月十五那天。
说来这上元节应算得上是年尾最后一个节日,赏灯看百戏观烟火的惯例在荆州这个小城中也一丝不苟地延续下来。
只可惜这几个大老爷们都缺了点风花雪月的心思,闷头商量了半天也只想出了大吃一顿的点子。
林之卿想起小时候与师弟们一起偷溜下山看花灯的情景,为免触景伤情便也不提这一茬,几个人买了些酒菜划拳行令,喝到半夜。
林之卿只略沾酒,待把哥哥们都扶到床上,他才回去,换上厚棉衣要出门。
殷承煜正坐在他床上,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要去哪里?”
林之卿早就把他当空气,视若不见,径自出了门。
殷承煜又跟在他身后。
林之卿也没有走远,只是到了城中轴的大街上,上元灯会就设在这里。只是此时月过中天,人声渐消,尚未被收起的花灯明灭参半,说不出的冷落寂寥。
林之卿走走停停,偶尔抬头看看枝桠上挂着的灯谜,侧头思索一下谜底,偶尔踢开脚下燃放过的炮竹,漫无目的地乱走。
后来总算在街头看到一位快收摊的老伯,林之卿走过去要了一碗芝麻汤圆。
老伯本不愿再做,可是殷承煜走上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老伯便手脚麻利地重新开灶,很快两碗汤圆就送到了他们手中。
殷承煜端着碗,坐到林之卿对面。
林之卿拿着调羹,舀起一枚汤圆吹了吹,然后慢慢送进嘴里。
这汤圆的味道其实粗劣得很,不过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米粉粗糙,芝麻馅料甜得发腻。
可林之卿吃起来却是觉得嘴里是苦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个个吃净了,从袖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放下。
正要走,殷承煜忽然抓住他的手。
“阿卿,陪我吃完吧。”
林之卿顿了顿,又折回来,坐在原处,拿着调羹搅和碗中的剩汤。
殷承煜弯唇一笑,把被他嫌弃了无数次的汤圆吃完,才满意地抓着林之卿的手继续逛。
不知是哪家孩子调皮夜归,没找到家人,坐在路边啜泣。
可惜街上早就无人,他哭得再大声也没人理会,又冷又饿又怕,蜷缩成一团煞是可怜。
林之卿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孩子。
殷承煜心念微动,牵着林之卿的手走过去,蹲下身,给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把松子糖哄他。
“莫哭,等会儿就带你去找爹爹娘亲。”
殷承煜笑的时候其实很是亲切可人,全然一副善人面孔,他那套哄人的把戏无论男女老少均能吃得开,这小孩也不例外,果然被他哄得破涕而笑,钻在他怀里吃糖。
殷承煜偷偷抬眼看林之卿,林之卿冷漠的脸庞上也出现一丝动容。
殷承煜拉过他的手,把孩子冻得冰凉的小手塞到他的手心里,低声道:“我身上寒,你帮他暖一暖。”
林之卿当然不能拒绝,也学着殷承煜的样子拿着糖果逗弄小孩。
可惜他的功力远比不上殷承煜,那孩子虽然贪恋他身上的温暖,但是还是想着要去找那个笑脸的叔叔。
林之卿急的满头汗,不知如何是好。
殷承煜忙出来解围,把孩子抱在怀里,捏着一粒松子糖塞到林之卿的嘴里,笑道:“你自己还不大呢,看什么孩子,我看着你还差不多。”
林之卿没有说话,捋了捋小孩的衣服,慢慢说道:“快些去找他的家人吧,肯定等急了。”
殷承煜悄悄道:“若是找不到了,我们就抱回去养,怎么样?”
林之卿薄怒:“胡闹!”
殷承煜嗤笑:“玩笑罢了,我养你就足够了。”说着他偷偷从背后拉林之卿的手臂,但被林之卿别扭地躲开,离他远远的。
殷承煜感叹一声道:“阿卿,我大你十岁,等我老了,你还年轻。”
林之卿道:“以后我们不会有瓜葛,你老与不老,与我何干。”
殷承煜捏了捏贪吃的孩子的脸蛋,笑道:“是是,跟我无关,只是我死皮赖脸地不想离开你,你想甩我也难。”
林之卿忽然停下,转过身,凝视着逗弄小孩的殷承煜。
他从未从殷承煜身上发现过老态,事实上,他从未猜到过殷承煜的年纪。
殷承煜的长相曾是他最大的魔障,他曾经睁眼闭眼,梦里梦外都逃出不那张面容的蛊惑,这面容让他痴迷,亦让他畏惧厌恶。
殷承煜善于保养,爱惜容颜不亚女人,他自己爱美人,更爱自己。
之前林之卿恶意地猜想,他必定是个采取少年精血养颜惜身的老怪物,后来的几次交欢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林之卿心中轻蔑多了几分,这人果真是个怪胎。
此刻他自己说只大他十岁,倒是让林之卿小吃了一惊。
殷承煜看他古怪的神情,略微思索就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哂道:“我猜,你之前肯定骂过我无数次是个老头吧?”
林之卿不想跟他多说,只点点头。
殷承煜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其实……也没有老到配不上你。”
林之卿继续无视这句话。
殷承煜爱极了他这个无奈但又反驳无能的模样,得寸进尺地蹭到他身边,伸手捂住小孩的眼睛,然后在林之卿的嘴唇上偷了个香。
林之卿吃惊地瞪圆了眼,没想到他色胆包天到在小孩面前也动手动脚,当即抬手赏了殷承煜一个耳光。
殷承煜这一下受得是心甘情愿,腆着脸笑着,低声道:“我把他的眼睛捂住了,你别怕。”
林之卿被气得不轻,甩开了他的手。
那小孩被这一下变故吓到了,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奶声奶气问道:“叔叔,哥哥为什么打你?”
殷承煜佯作生气,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不许叫他哥哥,也得叫叔叔才行。”
小孩不明白他的弯弯肠子,乖乖地点头。
殷承煜扯开衣襟,把小孩抱进去,匆匆地赶上了林之卿。
谋定
家里丢了孩子,任是谁也会着急。他们俩不敢走远,问了问小孩家住哪里。
可这么丁点的小孩哪里会记得路,问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只说自己小名叫小宝。
打更人报到了丑时,小宝也困得直点头,他们无法,只好把小宝先带回家中安置,白天再作打算。
小宝很黏殷承煜,当晚跟他一起睡。
可是早晨林之卿醒过来时,殷承煜居然是睡在他床上的。
他无语地摇醒他:“你怎么在这里。”
殷承煜睡眼惺忪,揉着眼角道:“谁知道哄孩子睡觉这么累,我再也不想着要小孩了。”
林之卿哭笑不得,只好先跟四位哥哥交代了这件事。
他们消息灵通,出去打听了一遭就知道有人家里丢了孩子,连忙上门去认过了,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送了出去。
那家人执意要设宴款待他们,林之卿推辞半天,反而是殷承煜道:“人情还是尽快还上的好。”两人便在他们家用了一顿便饭。
这一折腾又是大半天,林之卿告辞出来,被门口一个小乞丐拦住。
“敢问,你是不是姓林?”
林之卿点头奇道:“是。”
乞丐又道:“听说你正在四处找一伙人。”他从袖子下面伸出手指,捻了捻道:“我知道他们的下落。”
林之卿回头看了一眼殷承煜,殷承煜摸出一张银票往他手里一塞,识趣地背过身走远一点。
林之卿把银票交与乞丐,乞丐仔细看过是真的后才说道:“昨晚弟兄们在府衙后门捡泔水的时候,看到有人挑着许多吃食送出去。我嘴馋偷偷地跟着过去想打秋风,谁料他们居然把吃食送到了后街的一间私庵里去,咱是一点都没吃上。我本想着偷偷进去能顺一点出来,才翻墙进去,就看到几个道士打扮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其中有个年老的已经不能动啦,全靠别人喂他,听口音像是川蜀那边的。那边守卫甚是森严,我被他们发现了险些被打断腿,好容易逃出来。又想起你们悬赏找一群老道的下落,就寻思着来找点银钱花花。”
林之卿听他言说早就内心激荡不已,他忙对乞丐长长一揖,道:“多谢!”
乞丐摆摆手道:“我得谢你,饿了这许多天总算有银子吃酒了。”
说完他就唱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阿卿。”殷承煜想要挽他的手臂,林之卿躲开一些道:“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就为了跟着我。”
殷承煜被戳穿谎言,一点也不脸红道:“是。”
林之卿闭了闭眼,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来荆州,还是要谢谢你。”
殷承煜道:“你我何必客气。”
林之卿道:“如今,真相大白,你也不用煞费苦心地骗我了。那一晚你跟卓琅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青城派的人落到卓琅手上,我必将竭力救出,麻烦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来掺和这潭浑水。”
林之卿本想再听殷承煜废话一番,没曾想他这一次一反常态,没有再说那堆废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阿卿,我不在,你要小心。”
林之卿点点头,殷承煜犹豫了一下,见林之卿没有转身再看他的意思,慢慢的走了。
没了一条尾巴,多日来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一些,林之卿定了定神,立刻赶回了家中,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你确定是卓琅所为,而非白衣教?”陈鸣道。
林之卿道:“我确定,那夜我住在卓琅房中,找到这些东西。”他拿出个纸包,展开后里面是一些黑褐色粉末。
“我们青城派本是个道士观,青城山多松柏,观中所用香火均出自山上,取三十年老松木碾碎压制而成,香气独特,佩戴在身上更可以驱虫辟邪,燃烧所成之灰兑水可做墨汁,遇水不化,已经出家的师兄弟们常常会用这种香。这些粉末是我从卓琅鞋底发现的,应该是他不小心沾到鞋底上,香灰没有脱落,说明是最近才踩到没有来得及换掉,所以……”
“那你打算如何?”陈继道。
“我们恐怕不能轻易接近那里,为今之计,只有我再去找卓琅。”林之卿沉吟道。
“不可,那卓琅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怎能!”陈道脱口喊道,他一说完便觉得失言,忙闭嘴不言了。
“四哥……”林之卿从未跟他们说过自己的私事,即便是他们猜到他的事情,也会避而不谈,此时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的确让林之卿很是尴尬。
陈缑忙按住林之卿的手道:“你别多想,哥哥们不会因为这个而会看不起你,你做人堂堂正正,何必管他人对你的看法。我们是觉得,你此去是深入虎穴,但能否得虎子还未尝可知,太过冒险,我们不如从长计议。”
“三哥,我等不及了,那乞丐说师尊已经不能自己用饭,现在天冷,我真怕他会挨不住,我一刻也等不下去。”
“可是你就算去找卓琅摊牌,他不放你能怎么办?他扣留青城派到底有何目的我们也不清楚,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兄弟如何是好。”陈缑安抚他道:“我们听听大哥的意见。”
陈继已经抽完了烟,用铜钎往外挑烟灰,他全神贯注地通着烟管,道:“依我说,眼下我们也只有智取不能强攻,他在暗,我们在明,一举一动他一清二楚,我们行事必须要格外小心。虽然还猜不透他们的目的到底为何,但是小林,我看那卓琅对你的龌龊心思可不亚于那个殷承煜,所以,我们还是要从他下手,你可能要受点委屈。”
林之卿沉思,道:“大哥,你继续说。”
陈继叫他们围成一圈,仔细把计划说了,陈鸣仍是心存疑虑:“大哥,若是白衣教不能配合,那就……”
陈继笑呵呵地指指林之卿:“有他在,白衣教不敢不动。既然要决定搅混水,那不妨让这浑水更浑一些,咱们才好趁机摸鱼。青城派人数众多,羁押在荆州城的想必只有拔尖的几个,剩下的人,以后再说。”
众人再也想不出其余办法,于是纷纷点头认可,又把细节商议了一番才散去。
“舅父,什么风把您从京城吹来了?”卓琅回府就听到沈明奇来了的消息赶忙换好衣裳过来。
沈明奇微笑地放着茶盏,虚扶起卓琅,道:“听闻事态不太平,京城这边基本平静我就赶过来瞧瞧。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一大早过来,下人说你不在府中,紧要关头若无人主持大局,总归不好,你一刻也不能松懈。”
卓琅赔笑道:“我晓得,只是城外忽有异动,我前去查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说起来,青城派的事情,你打算如何了结。”沈明奇慢条斯理地问道。
卓琅笑道:“舅父,一切都在掌握中,您不必劳心。”
沈明奇道:“你也太过意气用事,思虑不周详,若是事成还好,事败,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卓琅道:“林之卿是殷承煜的心头肉,青城派又是林之卿的心尖子,有这一门关系捏着,不怕白衣教不就范。”
沈明奇道:“白年重出江湖,我就怕你这把柄最后反成祸害。”
卓琅笑道:“我跟了殷承煜这么久,他的斤两我清楚得很,他本就难成大器,妇人之仁,从不顾全大局。白年还算个英雄,与他相比殷承煜不过是这个。”他比了比小指,“可惜白年聪明一世,栽在殷承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身上。我们想制住白年,从殷承煜身上动心思。”
沈明奇听完了,不置可否。
卓琅恭敬地站在一旁,打量他的这个舅舅。
沈明奇四十多岁,眉目与卓琅甚是相似,只是略微有些发福,人长得慈眉善目,可卓琅却知他的舅父打骨子里起就是个好商贩子,一切精打细算以利为先,最是精明不过,有些小心眼跟他耍起来丝毫不占便宜,因此也就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打算,只是隐瞒了他对林之卿起了心思这一节。
沈明奇道:“你有数就好,我不能事事盯着,你得记得,谋定而后动,必要之时要拿出灭掉卓家的那股子狠劲来。你与你娘的下半生如何在此一举,不要让舅父失望。”
卓琅深深地弯下腰,笑道:“舅父放心,外甥感舅父再生之恩,必定不负舅父重望。”
沈明奇满意地点点头:“我先歇在别院,有事就找沈福生,我赶了两天的路也累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卓琅毕恭毕敬地送他离开,命人关好门户,回到自己房中后才露出一脸阴翳。
自从两年前从谷中逃脱,他一面要躲开白衣教的眼线,一面又要赶往无锡寻找小姨,可谓九死一生。不料等他历尽千辛万苦赶到无锡,小姨竟然不在卓家。卓琅又千方百计见了沈夫人一面,两人本就没有多少母子情,沈夫人见他不死也没有多少欢喜,只是叫他去京城沈家再谋生路,他这才遇到沈明奇,从此改名换姓一跃成为武林新秀。
沈夫人与沈明奇当初因为婚事闹得水火不容,沈夫人恨了沈明奇一辈子,而沈明奇也没有对这个外甥假以辞色,其中艰辛不必多说。
卓琅默默地忍受着别样的屈辱,只想着有一天能摆脱他的控制,可惜沈明奇财大气粗,以财力打通了武林中的人脉,让卓琅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子只能沦为傀儡受他摆布。
他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他命由他不由天,这一辈子他都被人厌弃,总会有一天,他会彻底把那些厌弃他的人踩在脚下。
后动
丁丑年正月十八,宜嫁娶、开市、纳财、求嗣,不宜出行。
年前积下的那层薄雪才刚化了,十八日清晨天空又如扯棉般郁郁沉沉。
卓琅一夜未眠,把一封信笺上好蜡封,差人加急送往南阳,他揉了揉眼角,眼下一片乌青。
虽是困极,但是他半分睡意也无,便又回到书房拿起一卷图志细看,正看得入神,忽有人来报。
“盟主,城门被人强行闯开,两人单骑飞奔而出,后面那人武功甚高属下拦不住,被他们给逃出城了。”
卓琅正翻着书页的手指顿住,他问道:“可看清是何模样?”
那人回道:“前面那人似是昏迷,一身蓝衣,后面那人乱发披肩,十分嚣张,使一柄软剑。”
卓琅心道:“殷承煜又使什么花招。”
他本想说任他去吧,可是想到前面那个蓝衣人,心里不免打起鼓。
照殷承煜那个脾性,这样嚣张地把人明目张胆地弄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放虎归山可就难再捉虎了。他想到此处,忙命人备马,偕同几名随从追了出去。
城门的守卫已经收到消息,也随即派人跟着那匹马赶出去,只是骑马那人不要命似的狠命狂奔,因此只能越追越远。
卓琅咒骂一声,也扬起鞭子,狠狠地夹了下马腹,飞快地追上去。
索性那人不是用的什么好马,何况还载着两个人,追了小半时辰总算远远地看到了个小黑点。
此时风雪骤起,卓琅扯下头顶兜帽,把头顶一根钢簪当成暗器射了过去,正中那马的前腿。马匹吃痛,登时前蹄跪了下去。
上面的人大惊,连忙飞身跃起,跳到地上才转危为安。
此时卓琅已然近在眼前,鞭子挥出,带起风中一声肃杀,那人抱着个昏迷过去的人,左右支绌,转眼已然落了下风。
卓琅缠身上去,与他近搏,虽是风雪交加但是两人的面目清清楚楚,正是殷承煜与林之卿,他怒上心来,喝到:“殷承煜,你居然敢带我的人走!”
殷承煜大笑:“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何不敢。”软剑格开长鞭,却被鞭子缠住。
软剑与鞭子均是刚柔并存之物,此时绞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僵持不下之际,卓琅一急,运气于鞭上,顿时鞭子变化为棍,被他一抽而出,将那柄软剑拧成了麻花。
殷承煜见事不好,软剑已经脱手报废,连忙以掌法对他。
卓琅拼着两败俱伤,与他对掌,谁料殷承煜居然内力微薄不值一提,叫卓琅吃了一惊。
殷承煜吃了一掌,被他内力震得后退几步,捂着肩头许久不能动。
卓琅轻蔑一笑道:“不过尔尔。”
殷承煜怒道:“若非我重伤在身,凭你这黄口小儿岂能伤我?”
卓琅把鞭子缠回手臂,轻声道:“留下他,我再放你一次,算是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殷承煜皱眉,道:“休想。”他抱着林之卿就又斗了过去。
卓琅一面接招,一面心中疑虑,为何殷承煜的武功弱了这么多,没几招就又被他拍飞,连林之卿也摔在了地上。
卓琅走近一些,见殷承煜虚弱地在地上挣扎,心里暗笑:“是我的了。”他小心地抱起林之卿,在他的脖子与下巴上检查了一遍,确认不是他人易容,才揽着他上了马,想了一想,竟是纵马从殷承煜身上践踏而过,随即疾驰而去。
大雪越来越大,不多时地上已然覆了一层银白。
殷承煜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卓琅小心地把林之卿送回自己房中,延请大夫,命手下人不许走露半点风声。
大夫诊过脉,道是:“吸进一些迷药,无碍,吃一剂药休养便好。”
卓琅守在一旁,心有余悸地握着林之卿的手许久不愿放开。
等药送来,卓琅以口度药,给他喂进去,随后又在那唇上轻薄了一会儿才罢休。
药一下肚,林之卿便悠悠转醒,睁眼瞧见卓琅,畏缩了一下。
卓琅忙按住他的肩膀道:“别动,林大哥,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林之卿仍是警惕地看着他,慢慢道:“我……是怎么了。”
卓琅靠近一点,替他掖好被角:“殷承煜迷昏了你,想带你出去,被我发现了,把你救了回来。”
林之卿咬牙道:“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如此。”
卓琅道:“我这儿是安全的,你尽管放心。”
林之卿摇头道:“不成,我要去找大哥他们。”
卓琅道:“不许!”他自觉失言,忙放软了语气道:“非常时期,林大哥你最好不要贸然涉险,荆州城危机四伏,你还是在这里最安全。”
“可是……”
卓琅伸出手指点住他的唇,笑道:“放心,我已经命人好生照看四位少侠,必定万无一失。”
林之卿又要开口,卓琅似是挑逗一样摩挲了下他的下唇,调笑道:“林大哥,咱们已经好几次相遇,都是从你昏迷,我唤醒你开始。如此这般娇弱,真叫小弟着急。”
林之卿一直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虽然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可是十分抵抗,更别说要调笑了,当即又羞又臊,叱道:“不许胡说。”
卓琅又笑,不提这一茬。
林之卿道:“大哥有件事情,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
卓琅笑道:“你我不分彼此,但讲无妨。”
林之卿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唇,道:“卓琅,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不能答应。”
卓琅一愣,随即明白他的话意。
“我之前遭受的那些,你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一辈子算是毁了,我也不祈求还能成家立业,只想安安生生地过下去。我与姓殷的,恩怨纠结太深,我也不愿再理会,只是你……我一直当你是亲人一般,而且我也希望,以后咱们还是兄弟相称,至于其他……你莫强求,我亦不愿。”
卓琅垂着眼睫,听完他的话,并未动怒。
林之卿颇有些忐忑地等他回话。
卓琅扑哧笑出声:“林大哥,我明白的。只是……”
他攥住林之卿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上:“我心中只有对我好的人,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那个,就算你不能接受,我也不会放下你。既然你挑明了说,我不好叫你为难,我们是兄弟,那就永远是兄弟,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林之卿展颜,爽朗道:“哎,枉我担心这么久。”他学着卓琅的模样,拍拍对方的胸口,道:“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卓琅瞧着他的模样,心中暗喜道:“天长地久,总有把你收服的那一天,你我都不离不弃了,以后还怎样分开?”
他心里得意,但是外面却不露半分,叮嘱道:“此地不比南阳,但是前车之鉴,若是拘束着你,是我的不是,如果有需要外出,一定要带几个人,我并没有杀掉他,白衣教如今虎视眈眈,我心中担忧你的安危,林大哥,你也要多保重。”
林之卿道:“哪有这么多规矩,我记得就是了。”
入夜,卓琅与他睡在一处,只是这一回他规规矩矩,半分雷池也不越。
林之卿却是紧张无比,一刻也不敢松弛。
他脖颈上那块红斑才褪去不久,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杰作,而之前喂药的举动也让他作呕不已,他是万分忍耐着才没有把他从床上给踢下去。
他睁眼到了半夜,后来实在撑不下去才沉沉睡过去。
清晨身旁的卓琅只一动,林之卿便立刻惊醒,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卓琅撑在他上方瞧他睡颜,过了一会儿亲了下他的鼻头才翻身起床。
林之卿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强忍着厌恶浅浅地侧过头。
卓琅听见动静,又过来围观了一会儿。
林之卿被他盯得发毛,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终于在临界点的时候他退开了,接着门被轻轻地带上。
林之卿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了,才坐起身,环顾着这件房。
按照陈继的计划,首先是陈缑假扮殷承煜掳走林之卿,故意叫卓琅看见,卓琅必定会出手相救,林之卿趁机混进府中,伺机行事。
这第二步则需要陈道出手。
想到此处,林之卿不免为陈缑担忧。
他们出发前陈继执意要陈缑在胸腹前后裹上一层护心甲,他也只能盼望陈缑在马蹄之下没受伤。
之前在南阳时,林之卿偷盗的那份羊皮卷一直存在原地,但是其中内容他记得一清二楚。他一直怀疑那份名单与白衣教有莫大的关联,便有意无意地问过殷承煜教中是否有人暗合那份名单,但殷承煜一问三不知,他后来也就放弃了。
此时,林之卿重新记起那份名单,心想,自己盗走之后,卓琅会不会改动一番。想到此处,林之卿忙轻轻下了床,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见是没人,便极快地在房中翻检起来。
鬼胎
可惜搜遍了边边角角,仍是一无所获,林之卿失望地停下手,坐在床上,寻思着要不要伺机去他书房看一看。
这时门忽然开了,把林之卿唬了一跳,连忙假作无事的模样探过头。原来是卓琅亲自送早餐过来,见林之卿光着脚坐在床边,卓琅忙道:“林大哥,你怎么连鞋子也不穿就起来了。”他嗔责道:“还没出正月,又潮湿又冷。”
他捉住林之卿的脚腕,替他穿上鞋袜。
林之卿坐立不安,只能僵硬地等他给他穿上鞋子,才赶忙往旁边躲了一躲。
卓琅微笑,招呼他洗脸漱口,然后一同用早点。
林之卿食不知味,胡乱吃了几口就罢了,卓琅胃口倒是好,把点心吃了个三三两两,最后还扫净了林之卿剩下的半碗粥。
“林大哥,我今天有事要去见个客人,你可以在府中随意走一走,闷得话,书房里有不少闲书,都是知县留下的,你兴许可以看看。”
这正中林之卿下怀,他就点头应了。
卓琅匆匆吃过饭,不多闲话就出了门。林之卿坐了一会儿,就问了下人书房怎么走。
虽然一直有人在身后跟着,林之卿不能多有动作,但是他借口找书,也把书架上翻了个遍。
一面找,林之卿便在心里嘀咕。
这位县令也太过无聊,除了外面那层是经史子集之外,里面全都是市井小说,粗俗无比,连林之卿这个莽汉都不屑去看。
林之卿没有收获,也就没有执意再惹人怀疑,随手挑了一本传奇看,实则在书本的遮挡下用炭笔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书房与卧室格局。
写完后,林之卿把纸条掖在袖口中,伺机带出去,陈道自会来取。
这一日卓琅均是不见人影,林之卿在书房中呆的烦闷了,就又出去在府中溜达一圈,看清了守卫布局。正要走向别院,身后一直不做声的下人忽然拦住他道:“林公子,那里有贵人居住,不可打扰。”
林之卿悻悻地住了脚,道:“难不成还是皇帝来了吗?”
却听见一人笑道:“可不敢自比皇帝。”
沈明奇拱手,满脸堆笑道:“在下沈明奇,是那小子的舅舅。”
林之卿恍然,他对沈夫人印象极好,因此也爱屋及乌,对他心生亲近,忙躬身道:“在下青城林之卿,见过沈先生。”
沈明奇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往自己院中带:“早先就听那小子提起你数次,你们可算是有缘,年少时你救他一命,后来他又救你一命,这层关系上,你们已经是生死之交,跟我也不必客气,若你不嫌弃,跟他小子一样喊我一声舅舅就好。”
林之卿忙道:“不敢不敢。”
沈明奇不在意,领他进屋,一并奉茶。
沈家果然是大富,即便是临时居住的地方也极尽奢华,林之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豆青茶盏碰碎,两手捧着几乎不会喝茶。
沈明奇笑道:“林少侠不必拘礼,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茶也只是粗茶,随便喝一喝,改日你到京城,我那儿还有上好的蒙顶石花,你肯定喜欢。”
林之卿歉意道:“在下从小学识粗陋,品茶一道上毫无进益,莫说是那些好茶,若只是乡野粗茶,我喝起来也是一样的。”
沈明奇道:“正是这个道理,所谓名茶,若不能饮得尽兴,便算不得好茶!”
林之卿若有所悟,点点头,随即又道:“沈先生为何忽然来到荆州?”
沈明奇叹气道:“我本是要往锦官城看一笔生意,路过荆州,那小子说不太平,叫我先过了这阵风头再去,因此就住下来了。”
林之卿道:“的确如此。”
沈明奇道:“我听闻青城派遭逢不测,不知林少侠有何打算?”
林之卿面露担忧,低声道:“为今之计,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若青城派当真要毁在这一次上,我自当与师兄弟同生共死。”
沈明奇叹道:“林少侠果然重情重义,我素来不参与武林中事,但对武林之风骨一直敬仰,我便以茶代酒,敬林少侠一杯。”
林之卿心有所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沈明奇看他喝下去,也略微放了心,又留他用饭。
林之卿道:“已经叨扰许久,在下便告辞了。”
沈明奇不强留,命人送他回房,自己则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杯中之茶。
“上好的白毫银针,竟是喂了一头牛,真真的暴殄天物!”
“不能再喝了。”白年夺过殷承煜手中的酒坛,晃了晃,里面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酒液。
殷承煜打了个酒嗝,从脚下提出一坛新的,拍开泥封继续灌。
白年的脸皮抽搐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旁边的那些酒坛都敲碎了,本是想把他手里那坛也一块消灭了,可又怕瓷片崩出来伤了他那师弟尊贵的脸,只能又抢过来丢在地上。
殷承煜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伏在桌上吼道:“他不要我!”
白年最烦他提这个,怒道:“他不要你,还有我呢!”
“谁稀罕你……”殷承煜撑起下巴道:“我是上辈子欠了他,掏心掏肺对他好,他也不领情。”
白年冷冷道:“如果我是他,也不会领你情。”
殷承煜一听这话,几乎疯了一般扑过来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为何!”
白年嗤笑:“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是骨子里犯贱,凭什么对你死心塌地。也就只有我……”他握住殷承煜的腕子,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师弟,你瞧,你落魄了才是会来到我这里,你的那些烂摊子也只有我能收拾,咱们俩才是天生一对,你又何苦倒贴那个人。”
殷承煜两眼通红,瞪着白年,渐渐地双目开始迷茫,喃喃道:“是啊……我为何一定要他。”
白年摸了摸他的头发,慢慢道:“小煜,待我收拾了武林盟那群杂种,咱们就回甘肃去。若是你喜欢江南风光,咱们就去苏州,一切随你。白衣教一统武林后,你我共享这江湖,岂不快哉?”
殷承煜在他肩头安静下来,嘴里念念有词。
白年当他是醉话,但是十多年来殷承煜第一次对他露出软弱的姿态,白年仍是喜不自禁,扶着他的肩头往床上带。
可是殷承煜忽然大声嚷嚷道:“我偏不!我认准的人,谁也不能抢!去江南也只能我和他去!去你妈的一统江湖,老子不稀罕!”
白年怔了怔,心下黯然。
殷承煜继续道:“师兄啊,你说,要是我死了,他会不会为我流泪呢?”
白年道:“不要乱想,有师兄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有多少年,殷承煜没有正儿八经地叫过自己师兄了……白年自嘲地想。都说酒醉吐真言,他倒是宁肯殷承煜没有说出这些真言。
执念二字,实属心魔,可他终究参详不透。
白年忽然想起之前在海边过的五百多个日夜,他被逼之下在武学上突破了极限,几乎可窥绝顶之境,可心魔一直困扰着他,难以解脱。
那人曾说,若有一日他没有了心魔,那就可以下山了,如今他真的离开那人的手掌,可心魔依旧还在。
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下了山,心却还困在那山上呢?
白年呆呆地看着殷承煜发酒疯,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
门忽然被叩响,白年掩住床帐,过去开了门。
竺儿见是白年来应门,还是吃了一惊,连忙跪下,道:“不知教主在此,属下唐突了。”
白年道:“有事?”
竺儿双手高举起一根竹管,道:“刚才有只鸽子落到门前久久不肯离开,属下看到鸽子腿上绑着一根竹管,上面有‘林’字,不敢擅自拆封,因此想呈给主子。”
白年伸过手掌道:“给我吧。”
“可是教主……主子说过跟阿卿哥哥有关的东西,他必须亲自查看。”
白年眉毛一挑道:“拿来。”
竺儿不敢违背,只能把竹管交给他。
白年挥手叫竺儿退下,自己拆开竹管,抽出一张薄薄的帛纸。
“殷教主,小林被武林盟带走,生死不明。——陈继”
白年眯了眯眼,冷冷一笑,把那帛纸放在烛火上烧了。
他掀起帐子,摸了摸殷承煜酡红的脸颊,轻声道:“好好睡吧。”
殷承煜不安地晃晃头,似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努力想睁开眼。
白年伸指点了他的昏睡穴,又盖上了被子,熄灭了烛火,只身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如果殷承煜不来怎么办?”陈鸣心里还是不免打鼓,手肘捅了捅还在一边抽烟的陈继。
“肯定会来。”陈继咧嘴笑道:“谁不来,他也不会不来。他那点心思就差在脑门上写着‘阿卿是我的’五个字了。”
陈鸣道:“希望如此。”
陈缑还在摆弄一张面具,听到陈鸣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二哥,你别乌鸦嘴。”
“这叫防患于未然。”陈鸣开窗,看了眼天色:“还有一刻就子时了。”
陈缑把面具戴在脸上,淡淡一笑,赫然就是卓琅的面孔。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卓琅的腔调柔声道:“在下梁濯,见过两位少侠。”惟妙惟肖,几无破绽。
陈鸣看过他无数次大变活人,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惊叹道:“老三,你这才见过那梁濯几次,反正我看起来是一模一样。”
陈缑换成自己的声音,道:“不是跟你说过,我和老四小林在梁濯那里做过客的,长得那么俊的人,我不做张脸皮,太对不起自己的手艺。二哥要不你也戴上,体验一把做美男子的感觉。”
“去你的!”陈鸣把他推到一边:“别扭不别扭。”
陈缑把面具小心地揭下来,道:“多有意思,你不知道,早晨我戴上殷承煜的面具,小林差点跳起来。我一抱住他,啧,小林那反应跟大姑娘似的。”
陈继听他们的玩笑越来越没谱,斥责道:“别开这种玩笑,让小林听见他怎么想?”
他们这才收起戏谑。
林之卿跟他们共患难,两年的情谊足以让他们把当成弟弟一样疼爱了,刚才的玩笑的确太过火。
街上敲更人路过,陈缑道:“子时过了,他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陈继重填了一袋烟,道:“再等等。”
火还没点上,耳尖的陈鸣道:“来了。”
门外大雪簌簌,那人似乎故意不掩饰身形,越过门禁后踏雪而来,一步一步,听得极清楚。
“真骚包。”陈缑撇了撇嘴,不屑道。
陈鸣动了动耳朵:“不是他。”
陈继一激灵,忙站起来开了门。
白年手持一柄油纸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陈继尚不认得他,但是早听别人描述过白年面貌如何,见他面若冰霜,脸上一道极长的伤疤,便认出是他。
鸡鸣狗盗不算入流的武林中人,对这些个大头目都还是要毕恭毕敬的,陈继便行了个礼,笑道:“原来是白教主大驾光临。”他堵在门口,嘴里说得恭敬,实际上却是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白年道:“我师弟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亲自前来,我这个做师兄的责无旁贷。”
陈继为难道:“白教主,这……”
白年道:“长兄为父,难道这点主我还做不得?”
陈继只觉白年语气极冷,纵使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
“当然是做得主……”
白年道:“你们写信找小煜,无非是想借他之力救出青城派的人,小煜自己可没有通天的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算盘打到了白衣教身上。既然你们存了利用的心思,那找小煜还不如找我,白衣教总归还是受我掌控。”
陈继忙道:“我们没有胆子利用白衣教,只是青城派是小林的心病,若是出了差池,不仅小林会悲恸欲绝,更是武林的一大损失,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行了。”白年收起伞,抖掉身上的积雪跨进门坐在桌前,道:“本座便叫你们利用一次,可是本座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
陈缑道:“不知白教主的条件是什么,若是事关小林,我们三人也不能替他妄下定论。”
白年抿嘴一笑,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让他仿佛是狞笑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的确跟林之卿有关,我的条件便是,事成之后,林之卿与我师弟永不复见,若是林之卿答应了,青城派的事情便是白衣教的事情,若是不答应……呵。”白年笑了笑,不语。
陈继看了眼自己的兄弟道:“这种事情,我们怎能……”
白年道:“其实容易得很,事后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请你们远渡重洋,去往南洋东海都可以,只要再不踏入中土一步,就算行了。”
陈继神色一凛:“白教主,您这未免欺人太甚!”
白年用雨伞轻轻敲着地面,悠悠道:“你们本就四海为家,既然如此,拿着银子出去走走岂不是更好?再者……”
他站起身,走到陈继身前,略微欠身,低声道:“小煜和林之卿的事情,你们也心知肚明,难道你还想叫他们违背常伦纠缠一世?”说完,他更凑近了一些,细若蚊呐道:“你杀了那个女人,被追杀得不痛快吧?”
陈继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一步,悄悄握起了拳头,道:“好,成交!”
旦夕
林之卿放下酒杯。
卓琅伏在桌上,手中一杯酒尚未饮干,残酒也洒在桌上。
林之卿吃了口菜,把酒送下,然后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卓琅。”
他轻声唤了他几次,卓琅睡的沉沉,不省人事。
林之卿这才吹熄了烛火,窗户忽然洞开,陈道噌地钻进来,笑嘻嘻道:“冻死我了。”
林之卿有些担忧地说道:“四哥,这药真的没问题?”
陈道一面帮他把卓琅抬到床上,一面道:“绝对没问题,祖传秘方,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他见林之卿不信,又从怀里拿出个小瓶,捏着卓琅的嘴巴往里洒了些粉末。
“这些高手们个个百毒不侵,嘿嘿,就让他尝尝咱的土方子,一口下去闷个跟头,一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这话倒是不算夸张,陈道是个梁上君子,偷盗时碰到棘手的,也会偷懒下个药之类的。他也不去寻觅什么西域来的七星海棠,也不会用什么悲酥清风,只凭着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个蒙汗药,迷倒了不少高手。最奇的是,他这个迷药非但无色无味,连银针试毒都没有办法验出来,一直被他视为宝贝,轻易不肯拿出来用,这一次算是下血本了。
陈道撑开卓琅的眼皮看了看,道:“好了。你来还是我来?”
林之卿犹豫下,道:“你吧。”
陈道也不客气,把卓琅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连里裤头发也都解开找过了,果然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云符,纯金打造,虽然只有半个手掌那般大,可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个宝贝。
“是这个?”陈道咬了一下,看到上面没有牙印,才恋恋不舍地递给林之卿。
林之卿早备好了白纸印泥,把云符拿过去印了一下,又跟在书房中寻到的图样一比,确认无误。
陈道点点头,接着把卓琅身上佩戴的玉佩戒指都撸下来,与云符一同揣在怀里,对林之卿道:“你小心着,我先给三哥送去,我很快回来。”
林之卿送他出去,想了一想,把卓琅身上鞋袜衣衫都除了,自己则吹灭了最后一盏灯,躺在卧榻上。
外面偶有守卫结伴而来,林之卿心中忐忑难安,竟是一夜难眠。
时近子夜,近慈庵中仍是灯火通明。
无心子一脸死灰,被秦之平搀扶到一旁。
无需子须发尽白,极其憔悴,适才无心子为他施针疗伤,也不过是徒劳耗费精力,只能暂时延续些时日。
无需子徐徐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又无力地合上眼。
秦之平忙把师叔交给别人照顾,奔到无需子身前,哽咽道:“师尊。”
无需子喉咙动了几下,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师尊您要不要喝些水?”
无需子摇了摇头:“叫你师叔不要白费力气了。”
秦之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们怎么能看不出,无需子已近乎油尽灯枯,纵使三清下凡,也难再起死回生,此时也不过是多拖上三五日的光景。
青城派遭人暗算,一夜之间尽数被掳,待神智清醒时秦之平已经跟师尊师叔并几位大弟子被软禁在此地,一举一动皆受人监视。
他们并非不想反抗,可他们竟是被药物封住了内力,只能与平常人一般无二。
看管他们的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只是不跟他们说一个字,也不会放他们出去半步,掐指算来,也有近一个月了。
无需子本就身体孱弱,此时内力全失,更是雪上加霜,这一个月里渐渐不能动弹,镇日昏迷,全凭着无心子的针灸术才能活下来。
秦之平又是困惑,又是恼怒,但均无计可施,恨得几乎要跟他们拼命。
无需子清醒时,便会劝住他,叫他不要冲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此刻,他们不过是笼中鸟,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无需子深深喘了一口气,开口唤道:“之平。”
秦之平忙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泪水,他疾呼道:“师尊!”
无需子柔声道:“叫你师叔过来,我有话要说。”
秦之平见他这样,已是明白这大概就是临终之言了,痛彻心扉。
但他只能强忍悲痛,把无心子扶过来。
无心子老泪纵横,哭倒在无需子床前。
无需子勉力一笑,道:“你哭什么。”
无心子泣不成声道:“师兄……”
无需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盖在无心子手上:“师弟,这枚掌门扳指,你拿下来。”
无需子的手指枯瘦如柴,右手大拇指上是一枚毫不起眼的铁制扳指。
这是历任青城派掌门人身份的证明,从三十多年前无需子接任掌门开始,这扳指就一直戴在他的手上。
无心子有些颤抖地把它摘下来,放在无需子手心里。
无需子抓住他的手掌,把扳指塞到无心子手里。
“师弟,青城派交给你了。”
无心子把扳指小心收好,道:“师兄,我自认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掌门之位,日后派中无恙,我会在下一代中另选贤明,必当不负你之所托。”
无需子睁开眼,抓了抓他的手。
“我尚不放心一事……”
无心子心里一紧,道:“我一定会找到之卿。”
无需子道:“一定要找到……”
无心子再三起誓,无需子才才叹了口气,道:“我有些困了。”
无心子心中大痛,又是哭出声来。
无需子无奈叹道:“你们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走……”
他这个师弟,性子最是软弱,如果他就这样撒手走了,无心子会如何伤心不必多说。
无需子心里还记挂着太多太多人和事,只是大限将至,身不由己。
他勉强拍拍无心子的手背,算是安慰他,多余的力气他是一点儿也拿不出来了。
无心子悄悄把秦之平拉出去,要他准些热水和干净的衣裳,秦之平只得把无需子平日里用的一些衣裳收拾出来。
因为大雪,外面肃静极了,秦之平去自己房中,把存着的一些松柏香也一并取了出来。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但若是无需子忽然撒手人寰,也不能太过简陋。
回去时,他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混沌得令人心生绝望,此时此刻,他尤其想念林之卿。
“师兄,师尊要去了……你在哪里?”
无心子推开门,见他在门外呆坐,奇道:“之平,你怎么了。”
秦之平眼圈通红,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无心子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些声音,是不是前院有人进来?”
秦之平侧耳听了一回,道:“弟子武功低微,不能听出其他动静。”
“去看一看吧。”无心子道:“快去快回。”
无心子折返至无需子身前,盘膝坐下默诵经文,忽听得烛火噼啪作响,秦之平猛地推门进来,惊恐叫道:“师叔!有人来了!”
无心子双手一抖,厉声道:“是何人?”
秦之平赶忙过来,道:“是白衣教!”
无心子双目一睁,身体晃了一晃,险些跌倒。
秦之平忙稳住他,无心子慢慢推开他,道:“之平,这枚扳指,你好生收着,看好掌门。”
无心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大步走进了风雪之中。
卓琅还未睁眼,便觉得头疼欲裂,坐起身,才发现身上衣裳也被人脱了 ,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
卓琅心生警觉,连忙摸了摸衣带,见那枚云符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才稍微宽了心。
他嗅了嗅身上,酒气很淡,但是身下的床单被褥却都是新的,他疑惑地 站起身,心想林之卿去了哪里。
掀开帘子,只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躺在卧榻上睡的正香。
那卧榻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太窄小了,林之卿身上裹一条棉被,趴在那儿,身体蜷缩成个虾米,显得有点可爱。
卓琅欣喜,轻轻地走过去,把他抱到床上。
林之卿迷迷瞪瞪道:“烦人……”
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让卓琅登时把心都化在了他身上。
天才蒙蒙亮,卓琅与林之卿温存了一会儿,便穿衣起身。
他昨天来得及去找沈明奇,听说昨天林之卿与他见了面,卓琅实在担心
沈明奇会对林之卿有什么不利。
沈明奇重视养生,早晨醒得很早,但是必须得泡一壶浓浓的茶慢慢吃过了才会起来。
卓琅过去的时候,沈明奇才刚饮了茶,精神尚好,被丫鬟伺候着用青盐漱口。
卓琅便站在一旁。
沈明奇吐出一口水,道:“今儿来得倒早,请安这规矩打算重新拾起来?”
卓琅笑道:“这本就该是外甥的本分。”
沈明奇向他招招手道:“过来坐,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是为了你屋里藏着的那个吧。”
卓琅欲言又止道:“他……”
沈明奇道:“嗯?”
卓琅咬咬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道:“舅父,求您放过林之卿。”
沈明奇把毛巾丢到脸盆里,疑惑道:“放过?我昨儿就请他喝了喝茶,可没做什么。”
“舅父!”卓琅猛地磕了个头道:“求舅父解了林大哥身上的毒!”
沈明奇道:“你的林大哥,心性单纯,如果他略微识点眼色,我可能就挺喜欢他的。可惜啊,明明是一壶好茶,他却是当成牛饮,不要怪我气他暴殄天物,要给他点儿教训尝尝。”
卓琅晓得,那可不单单是一点儿教训,沈明奇给他下的是可以成瘾的逍遥散,只许指甲盖那么点儿分量就足以让人痛不欲生,每逢月圆夜若没有解药,必定会浑身骨节有如虫噬,麻痒难当。
卓琅亲自给属下赐过逍遥散,更亲眼目睹过背叛他的人是如何求死不能,但逍遥散的解药完全掌控在沈明奇手中,每一粒的去向他都一清二楚,即便是偷偷省出一粒给林之卿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沈明奇无动于衷,淡淡道:“蠢货,为了个男人毁了前程,你叫我一番心血白花了吗?”
卓琅几乎把额头磕出血来,沈明奇终是顾念着血缘之情,数了几粒药丸给他。
“等事情过了,我再为他解毒,你的心太软,会坏了大事。”
卓琅忙又磕头谢了,把药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沈明奇命人扶起卓琅,看了看他的额头,心疼道:“快叫福生给你擦擦药,要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卓琅道:“谢过舅父。”
沈明奇只笑,命人上了早点,叫卓琅同坐。
才拿起筷子,一人匆匆前来,禀报道:“盟主,有人送上一些礼品,正停在门口。”
说着递上一张帖子。
威吓
卓琅一见那字,腾地站起来,抓住那人道:“谁送来的?”
那人吓着了,哆哆嗦嗦地回道:“是几个镖头。”
卓琅闻言,忙到了府衙门口,只见四四方方共四个红木盒子停在那里。
那盒子一般大小,均是三尺见方,表面只有清漆,别无纹饰,似乎是极重,上头捆着扁担,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抬起来。
而把东西送来的那八个人也被扣在那里,不得离开。
卓琅围着那些盒子转了几圈,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问道:“是谁差你们送来的?”
为首的一个道:“一个四方大脸的粗汉找到我们镖局,给了许多银子说要运镖,就是运到这里,其余我们便不知道了。”
卓琅知这一家镖局底细,谅他们也不敢欺瞒,便不再多问,抽出一柄长刀,割断捆扎在外层的绳子,然后用刀尖轻轻地挑开外面一层木板。
一股刺鼻的气味登时喷涌出来。
里面呈现出来的东西令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有些承受不住的已经吓得晕过去,甚至扑在地上狂呕。
卓琅不敢置信地退了几步,饶是镇定,面孔也蘧然惨白。
原来那木盒中竟然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颗头颅!
有些还新鲜,皮肉颜色仿佛如生,有些却是陈旧了,似是被人保存许久才重见天日,皮肉萎缩,几可见骨头。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头颅都保存完好,下面切口用石灰封住,又用各种香料腌制,再加上此时天气严寒,因此并未太过腐烂。这些头颅整齐地排列在一处,甚是骇人。
卓琅定了定神,把另外几个盒子也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