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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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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丧尸时代》作者:南枝(12.6至VIP完结)

第一章 913·2Y

顾禾拿出卡来在入口认证后,才将车驶入停车场。
疫病研究中心丧尸研究第七分所,顾禾在这里工作,而且是里面第二研究室的主任,不大不小一个有点话语权的小官。
他从车里出来,然后绕道要从大楼大门认证进入,这要绕不短的距离,不过,这停车场的设计就是这样不合理,他一向奉行时间就是一切,一般时候几乎是小跑着往研究大楼里去,这一天,他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的面色略微沉郁,带着些忧虑,一路上遇到的几个研究员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看到他们将他甩在后面先进大楼去了。
最近关于丧尸研究的问题,上面的科学家吵得很厉害。不用想,科学界里的吵架从来不比别的领域少,而且烽烟更劲。
对于丧尸,一部分人认为他们有些是会变异发展成最终有意识有思想且比人类更具优势的物种的,所以,现今将他们作为实验材料而进行的某些实验是残忍的不人道的,出于人道主义,不能这样去干;另一部分,也是绝大多数,都认为不用对丧尸讲人道主义。
人类刚从丧尸潮的大规模爆发走过来,大多数人都是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没有死,没有变成丧尸生存了下来,所以,对于丧尸是非常地深恶痛绝,而且打心底胆颤心惊,避之唯恐不及,因为这求生的意识,丧尸在他们的眼里已经不再是人类,更不可能是同类,也不承认他们有些会有意识和思想,只把他们当成是怪物,不仅是怪物,而且是致人死命的魔鬼,对于他们当然是只有一途——那就是彻底消灭。
科学界出现了这种大多数向后者倒的情况,而且又有政府的引导,从惊恐里逃生出来的民众当然就被引导得也相信后者了。
但顾禾这几年的研究,而且接触了太多内部的事情,只要他有眼睛,还有良心,就不承认丧尸只是怪物魔鬼应被消灭这个观点。
在理念上和上层和大部分人的不合,是他痛苦的来源。
要进大楼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天空。
研究所建在人类聚居地的边缘,而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里宽阔,一座座并不高却坚固若堡垒的带着金属色泽的楼矗立着。
从楼前望出去,大地绵延起伏,像是没有尽头,天空高远,蔚蓝的颜色,像是一块纯净的蓝宝石,剔透的,盈盈有光,它似乎是万亿年不变,静观这片天空下大地上的一切生物的变化。
顾禾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无论人类社会发生了多大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这片大地还是这片大地,这片天空还是这片天空,根本没有变过。
人类只是这个大自然里的一个物种而已,他相信顺其自然,并且相信一切的发展,他愿意遵循,而不是觉得人类就是一切的主宰了,一切都可以握在手心里。
指纹和虹膜认证之后,又用身份卡,他才得以进入主楼,早上的会议,将近段时间的研究成果做了总结汇报,简短的会议之后,顾禾开始每个实验室做检查,而且查看每个"病人"的"治疗"情况。
他愿意将他们称为病人,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称为怪物。
下午,他的助手来给他说,上面又送了一个四期的病人过来,听到这件事,才刚开完网络研讨会的顾禾皱着眉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过来拿过助手递上来的资料查看,新送来的病人的简历和病历上面有病人的照片,照片上,是个高大而轮廓鲜明的人类男人模样,看起来倒是长相非常好的一个人,而后面他的变异之后的照片,似乎也没有变得特别难看,顾禾拿着资料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语气凌厉地说道,"既然资料上写的是完全四期病人,他们不自己处理了,又送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助手道,"上面要送来,我们又不能不收,就只好接收了。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有丧尸本能,不知道上面给他用过什么药,他的手臂上全是针孔,而且有极强躁动迹象,送过来,恐怕,我们过几天也只能把它处理了。"
顾禾骂了一句,便让助手跟上,也去看这个病人。
他们第二研究室,因为某些原因,还有别的研究室没有的权限,而且,顾禾兼任了研究所的丧尸处理中心的主任,这个,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差,顾禾很多精神上的痛苦都是源于这个职务。
每一例病人发展到第四期后期,确定无救之后,就会被送去彻底处理掉,所谓彻底处理,就是扔进高温焚化炉里,在高温下,任何东西都会化为乌有,顾禾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火还要干净的东西,火才是能够清理掉一切的。
这些要被送去处理掉的四期后期病例,都要经过顾禾的签字才能被处理掉。在顾禾心里,是他把那些生命一个个地结束掉了,而且以最残酷的方式灰飞烟灭。
顾禾虽然年轻,但是,并不是傻子,这样的病例,他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每个人并不是一个机器,大家都是和社会有联系的,而且和别的人有联系。
一个变成丧尸的病人,虽然在变成丧尸之后,他们就失去了人类的身份,而且研究所的资料里也不会再有他们之前人类时候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姓名在内的一切信息,这当然是为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好,可以让他们不和病人之前的社会关系有任何的牵连,这些被送来的,只被定义为丧尸,或者怪物,不要把他们当成是有社会关系的人类看。
虽然原则上是这样,但是操作起来,在某些地方还是存在很大问题。
顾禾一看这个病例,是被上面送下来的,上面不直接处理掉,却要送到他这里来处理,就知道这个病人,在变异之前肯定地位不一般,也许有很强大的家族关系吧,即使他已经变成了人类不再承认其身份的丧尸,上面依然无法处理他,于是,就送到他这里来了。
即使送来了,顾禾也觉得自己同样不好处理,到时候,后面出什么事了,他虽然是没有责任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受什么牵连。
顾禾一向是个正直责任心重而且内心非常善良的人,虽如此,但他也并不是不懂通融,一切利害关系,他能明白的,也都明白。
这些,都是那个人,一点一点地教他的,让他年纪轻轻,不只是靠关系,更是靠实力和处事方式,而坐到了现今的位置。
病人到这里之后只有编号,20320913002Y,前面还有一个研究所编号,因为太长,一般被省略。
顾禾称这个病人叫913?2Y。
进四期病人的"病房"时,必须穿隔离服,顾禾穿好之后,才进去看了。
研究员看他来,很恭敬地过来汇报情况,说病人之前狂躁得厉害,笼子的铁栏杆差点都被他给掰开了,把他们吓得够呛,所以注射了三倍量的33741,这是一种丧尸的专用镇定剂和麻醉剂,所谓注射,也只是用枪远距离打入他的体内,即使是研究室的研究员,见得丧尸多了去了,也对他们非常地惧怕,也许不是惧怕死,而是惧怕变得和他们一样吧。
最开始还有研究员受不住心理压力而发疯的,但是到现在这个阶段,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所有事情便已经井井有条了,大家都适应了。
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病人并没有大动作,他就像个好的人类一样静静地靠坐在笼子边上,不过,在顾禾进屋的时候,他似乎是有动一下,顾禾看了他一会儿,又听了研究员的一阵报告,就要离开,正要转过身,就发现他居然抬起头来了。
顾禾有点诧异,隔着防护服的玻璃镜片,他静静地注视着那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顾禾愿意相信他是人。
——他并没有腐坏的迹象,面孔似乎还是他在照片里的人类的样子,只是有些浅红色的斑纹,眼睛的眼瞳已经是红色,但里面却并没有凶狠和嗜杀。
顾禾愣了,他觉得他是有神智的,以至于不自觉就要走过去,但是才走两步就被助手给拉住了。
顾禾这才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关在笼子里的913?2Y动弹不得,只是用眼睛看着顾禾,一直看着他出了房间。
在缓冲间里,对防护服外做了消毒,他才又走进第二缓冲间,之后换下了衣服,出门之后,助手问这个病人要怎么办。
助手也是人精,利害关系,他不是想不到,所以什么都问顾禾。
顾禾摇了摇头,道,"先拖着吧。无论他这里发生什么事,都先拖着,不要处理了。上面到时候肯定还有事。"
助手恐怕也是这么想的,赶紧应了下来,在913?2Y的资料上写上了处置办法,然后送到下面的具体研究室去。
顾禾才刚在办公室坐下来,准备检查送报上来的研究数据成果,就又有人进来让他签单,说之前的704?13X以及704?14Y不行了,只能送去处理。
顾禾其实只需要签下去就行了,但是,他总觉得他签下去的每个单子,对应的并不是一个实验体,而是一条人命,所以每每难受,心情沉重。
他起身想再去做下确定和看他们最后一眼。
他翻看了两人的资料,发现这是一对母子,当时是一起送来的,现在,也要一起送走么?


第二章 研究情况

顾禾的研究室做着最具挑战性的工作,这个所谓挑战性,并不是指工作难度和强度是最大的,但是,却是最需要心理承受能力的。
他这里的病人,都是在第三期或者之后才送来的。
病人发展到第三期,大约已经没有救了。
根据不同个体,受丧尸病毒的感染之后,出现的病变症状是有些差异的,而且,一度认为这个差异是由感染的途径决定,之后,很快就判断不是这样,是个体的差异性,导致了病症的差异性。
从丧尸潮最开始爆发至今已有七八年时间,这七八年时间,人类对这个病的治疗和研究一直没有间断,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政府向外公布的,说有不小的比例能够治好,当然,作为专业人员的顾禾,对此是抱有极大的怀疑,但是,的确也是有被治好的病例,现在已经作为珍惜动物保护起来,成了形象大使。
人类是需要希望的,这个成功的病例是必须的。
在第一二期,有病变的病例,被治好的,而顾禾也不小心看过几份机密文件,加上这些年的研究,知道一些其中的隐秘内/幕,知道得越多,他于沉重与痛苦中,也觉得了一些希望。
而病人到第三四期,被治好的几乎没有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处理掉。
而且第三四期的病人,也距离人类正常的形象相差甚远,即使是这些看惯了的研究员,也只是把他们当成怪物了,并且因为第三四期病人的传染性极高,而让大家对他们非常忌惮。
于是,顾禾这边的研究室,是整个基地里面最严密且条件最高的地方,当然,也是最残酷的地方。
顾禾边往处理中心走,边翻看着要被处理的两个病例的资料。
虽然顾禾一直是循规蹈矩的人,关于研究,明面上也只做上面派下来的事,但自从不小心从关谨那里翻了一份资料,他就心生了异心,开始秘密地做更多的实验和检测。这些数据结果,全都被掩藏起来,并不向上报。
病人到第三四期,做组织和蛋白分析,结果显示,99%以上是符合给出的标准变异结果的,但是,顾禾这里经手的样本太多,有万分之几的小概率,有病例即使到了三四期,也有异于一般病人的特异蛋白表达,这种结果分析工作量非常大,但顾禾并没有放弃秘密研究,且从基因水平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渐渐接近真相,人类更进一步的真相。
他一向是个有些理想主义的人,他甚至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揭示这个真相,让人类不要把丧尸病人当成怪物,而要相信,他们也可能是人类发展的某种希望。
走到处理中心,要被处理的样本已经被运过去了,只需要顾禾的签字,就会直接被处理掉。
对于顾禾这个中心主任的到来,工作人员并不惊讶,毕竟顾禾经常过去,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最开始的时候,处理中心的主任并不是顾禾,而是一个极端的丧尸恐惧症和厌恶症者,他甚至提出丧尸已经不是生物,而是违背了上帝意志的魔鬼,所以都要消灭掉。
他的恐惧症让他从来不出现在中心,只要是交过去的单子,他全都签,甚至有些还只是三期病人,潜意识里还有人类的思想,他也让都拿去处理掉。
就是因此,而捅了大篓子,他被撤了职,而且精神失常,之后就是顾禾接手了这个职务,但这个职务,在所有人眼里都不是好差。
丧尸的身体没有修复能力,这是大众得到的定义般的结论,于是到第三四期,大部分病人会很惨不忍睹,当然,也有比较好一些的。
顾禾去看的这对母子,资料里写的感染原因是不明,这种情况,大约是很早前感染了,但是居然没有爆发,伤口又长好了,但却突然就爆发了,这种爆发,结果就是大约没有第一二期,直接进入三四期,这在丧尸潮结束几年之后的现在,已经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
被笼子牢牢锁住的病人,母亲应该是被注射了大量的丧尸麻醉剂,以至于缩在笼子里毫无动静,顾禾看她全身爬满了灰色的斑点,身上的伤口和溃烂的部分,大多是她自己发狂时候造成的,也有些是取样和注射药剂时造成。
一直照顾她的研究员,前来汇报说她要被处理的原因是已经到第四期晚期了,除了用药,她已经没有任何休眠的时候,一直处在狂躁阶段,通过电子监控,没有活物引诱的情况下,她也是狂躁的,所以,只能处理了。他等到现在才打报告,已经是仁至义尽,坚持不下去了。
顾禾看了她的整个过程的所有资料,在掌上电脑上翻得非常快,之后只得签了字,但签了字之后,他又说道,"再看看14Y的情况,他们俩是母子吧,让他们最后见一面,然后彻底麻醉后再处理。"
工作人员应了,14Y在另外一间房,顾禾过去看时,这个孩子比他母亲的情况要糟糕得多,一直在狂躁阶段,也许是人太多了,顾禾的研究认为他们到第三四期,整个身体都像有生物磁场感应能力一样,只要活的生物出现,他们的狂躁就变本加厉,但是,人类现在对生物磁场的研究本就没有什么进展,所以,他的这个假设也没有条件得到印证。
14Y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到第四期的病人力气非常大,他狂乱地叫着,要把笼子打开出来,他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种属于丧尸的本能在支配着他。
顾禾心里非常沉痛,而且不忍目睹,但是,他还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将资料看完,并且听了报告之后,这才签了单子。
两间分隔开的研究室中间的墙壁打开了,两个笼子被卡上了轨道,会从轨道上被直接运往处理塔,处理塔并不远,很快两个病体都会被处理掉。
顾禾转身要走,但是,突然的一声凄厉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而且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之前还因为麻醉剂安静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孩子的狂躁,她突然惊醒了,也狂躁起来。
孩子本来是不断地想要抓人的,此时却只是愣愣地缓慢地转向他的母亲那边,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喃喃地唤着的,是"妈妈"这个词。
顾禾马上让把两人的笼子从轨道上撤下来,但是,他的助手却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主任,不能这样。"
要被送去处理的病人,有一部分,最后的时刻突然有了一点人类思绪,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最开始,大家也一度因此非常惊喜,但是后来的研究认为这并没有任何一点作用,因为科学给不出解释,大家甚至愿意相信,这是人类的灵魂在他原来的身体上,最后完全消失的证据,就像人类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最后两个病例还是被送去处理了,顾禾一直站在那里目送两人最终被处理掉。
他似乎见到,那位母亲在孩子的呼唤里流下了眼泪。
顾禾最后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神情冷漠,转身坚定地离开了。
即使他想把两个病人再留下来,下面的人也是不愿意的,病人到最后的阶段,已经完全是丧尸本能了,照顾他们的研究员,或者是护理员,心里大约都是想的赶紧送去处理吧。
他想想,这两个病人是七月送来的,送来时已经是第三期后期,两位护理员照顾了两个多月时间,已经不容易了。
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样难过,只有用最冷酷的表面才能掩埋起来心里的疼痛伤口。
要是没有重要事情,顾禾是不用上晚班的,不过,他还是待到挺晚了才离开。
他的助手也一直陪着他,和他一起出门去停车场的时候,温显仰望着点缀着明亮星子的夜空,道,"还是这外面好,空气清新,心情就好很多了。"
顾禾不由也笑了笑。
温显是他的助手,其实叫助理更好一些,才二十五岁,他的博士论文就是在这个研究室做的,将一部分能够让大众知道的数据发了文章,毕业了之后,他也不愿意离开,就做了顾禾的助手。
他还是个干劲满满的年轻人,在研究室的时候老成得很,出来了也还是个活力四射的孩子。
两人开车出了研究基地,在基地外面要分开的时候,温显降下车窗来对他喊了一句,"顾禾,你别想那么多啦,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所有人的事情,你背那么多,会被压垮的。"
顾禾被他说得车都开得慢了,心想,真是没大没小。
他没有回答他,心里却涌起一丝感动。
车开进了东城区,现在进城区,为了安全,关卡多得要死,所有都实行军事制管理,本来并不会花太多的路程,偏偏多花了一半的时间去。
东城区是这座城的贵族区,进去之后,一切都比其他城区好。
要到家门的时候,忙得有些昏头的顾禾才想起来,这一天关谨要回来,他看看手表,发现已经要到十点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晚回去,他已经先回了,是不是又要被他骂。
其实也不是骂,只是他觉得自己太辛苦,就会板着脸,让他辞去一部分职务。顾禾觉得,关谨巴不得自己什么也不做,就在家等他回来就行了。
当然,顾禾是不会想那么做的,离了他的研究所,他甚至觉得自己生存的意义都不存在了,那么,无论是因为谁,他都不会妥协离开他的工作岗位。
本来以为回家就是一顿唠叨,没想到进屋,管家和保姆说关先生还没有回来,顾禾因此反倒松了口气,也实在没去想,关谨已经出门十几天了,两人十几天没见,他也不是那么特别想他。
吃着夜宵的时候,顾禾倒是问了管家一句,"他是在哪里耽搁了么?不会出什么事吧?"
管家道,"先生倒是打过一个电话回来,说会回得有些晚,说临时赶去政府大楼那边有个重要会议。"
顾禾轻声"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再关心。


第三章 夫妻生活

顾禾用了夜宵就上了楼去。
楼下有管家佣人以及保镖等,楼上却只是顾禾和关谨的私人空间,因有关谨的小会议室和大书房而经常有客人上楼,但是,两人的私人空间还是得到了很大的保障的。
两人的生活空间在东侧,卧室,健身房,还有一个小游泳间,有游泳间那是因为顾禾喜欢游泳,还有卧室附带的顾禾的书房,似乎这个生活空间,都是为了顾禾准备,他认为怎么样好,就弄成了什么样。
顾禾进卧室后,就脱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打开了电视,一边就拿了浴袍进浴室里去洗澡。
浴室和卧室间只是一大面玻璃墙相隔,可以从里面拉上帘子,倒也没什么关系。
电视里正是新闻,百分之三十是讲建设的,百分之五十是与丧尸病毒的控制有关的,还有康复的病人现身说法,剩下的才是其他事情。
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新闻,顾禾也没有多看,就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闭上眼睛彻底让自己放松放松。
热水滋润着身体,顾禾觉得这才是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候了。
从浴室里出去,看到电视里正是领导访问,不经意瞄到了熟悉的身影。
关谨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脸庞带着一种让人信服和依赖的正义和坚定,他一向是个鹤立鸡群的人,即使在一大堆重要领导中间,依然气场强大,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他。
顾禾关了电视,心里却想起了很多和关谨之间的事情。
两人相识得挺早,顾禾当年是少年大学生,小小年纪,就是个板着个脸装老成的优秀学生了,不过,他脸长得嫩,再怎么一副大人样依然是受别人的逗,而且还以逗他为乐。
他是做生物医学方面的研究的,而关谨不是,他是学管理和金融方面,两人就是在学校的游泳馆里遇上的,在游泳池里,顾禾不小心蹬到了关谨,之后连连道歉,对方并没有生气,还因此成了朋友。
关谨要比他大四五岁,总是以大哥哥自居地护着他,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那时候,顾禾还不知道关谨对他的心思,只以为两人是好朋友而已。
之后关谨对他表白而且强要了他的时候,顾禾觉得一切都是茫然的,他其实不算同性恋,也许叫无性向更好,他从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不知怎么,也许是舍不得关谨,或者是关谨的确是对他太好了,居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而且还在一起了十几年了,期间甚少有吵闹,两人都忙,没多少时间在一起,而且关谨是个沉稳练达的人,对他非常包容,即使有时候理念不合,也吵不起来。
温温吞吞,就过了这么多年。
此时想想,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一样。
就像丧尸潮的爆发,让人类措手不及,但是到现在,一切都又有了新的秩序,那时候的噩梦,便也只是像一场幻梦,不是真的。
顾禾擦干了头发,就进书房里去再看一阵子资料,而且,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使再累,他也总是喜欢写两笔。
他认为这是因为他总是没有安全感,毕竟每天有那么多人经他的手死去,他总觉得自己也许哪一天也和他们一样,在火光里瞬间化为乌有了,所以,他需要记录下来自己每天的一些东西,来证明,他曾经活过。
他将自己这一天的事情非机密能够记下来的写了下来,虽然是日记,但他是用的密码写的,大约只有他自己和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关谨能够看得懂他那算不上有规律的密码。
他实在太累了,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头沉沉的,但是,那种沉重却并不让他难受,反而,他觉得挺好。
醒过来是突然这种沉重没有了,他感觉身体突然腾空,他一惊,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关谨的侧脸就近在咫尺,他的面部轮廓很是鲜明,给人很有气势和坚定的感觉,但因为他从小的教养,身上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所以即使气势凌厉,依然只是让人感觉他的优雅得体,大约不会认为他这个人难亲近。
关谨看顾禾醒了,神情柔和的脸却突然板了起来,道,"不在床上睡,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冻感冒了怎么办?"
顾禾只是对他轻轻笑了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伸长胳膊环住了他的颈项,道,"想你今天要回来,就等一等你,没想到写着写着就睡过去了。……嗯……你回来了……"
顾禾这样说,关谨再严肃的脸也只能柔和下来了,他将他放到柔软的床上去,然后拉过轻柔的被子盖住他,又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轻触了一下,近距离地看着顾禾的眉眼,顾禾眉毛浓黑却纤细,眼睛大大的,是双杏眼,眼睫疏朗纤长,他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轻轻地抚摸,他喜欢他的这双眼睛,像是高原上的月亮,清透明净而柔和,曾经关谨还一度认为顾禾这么一双眼睛,一定会镇不住场子,没想到去听了顾禾的一次报告会,看他在自己的领域里指点江山,镇定而气势凛然,他就再也没有担心过了。
他又在顾禾的眉心亲了亲,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地柔声道,"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了就来陪你,我十几天没见你了,想得很,要好好看看你。"
顾禾轻笑着哼了一声,像是撒娇一般,道,"那快去洗吧。我等你……"说着,还半撑起身子在关谨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倒在床褥里翻了个身,半趴着要睡。
关谨恐怕不只是去洗了个澡,还去吩咐了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本就困乏的顾禾已经等不及他地又沉睡过去了。
关谨上床关了灯,将习惯性半趴着睡的顾禾搂到怀里来,他在他的耳朵和脸颊上亲了好几下,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手掌摸上他柔韧的腰肢,顾禾睡沉了,并不醒,只是低低地嗯了几声。
关谨觉得,心里有一个人,那么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觉得孤单。
他只是担心顾禾,觉得他的工作辛苦又有很大的危险性,他不想要他去做,但是,顾禾却说那是他的一切,要是他不做了,那他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关谨于是无话可说,他总不能剥夺了顾禾的意义,于是只是尽可能地帮助他,满足他的需要。
关谨也累了,怀里又是心心念念的爱人,安心下来,也很快就睡了过去。
顾禾习惯性地会醒得早,天才微微亮,他就醒了,刚一动,搂着他的腰背的手臂也跟着一紧,他这才想起来,关谨从外面视察回来了,于是也伸过手臂,搭上了关谨的腰,腿也蹭了蹭关谨的腿。
关谨是个警醒的人,顾禾一醒他就醒了,睁开眼看他,柔声道,"再睡会儿吧。"
他的声音在早上磁性而慵懒,实在好听,顾禾懒懒地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摸到微微有点刺的胡茬子,关谨伸手把他的手抓住了,送到唇边啄吻了好几下,然后又凑过来在顾禾的脸上磨蹭,并且翻了身撑起身体来看他,低声道,"小禾,这么多天没见了,想我吗?"
顾禾只是笑,声音低低哑哑,"想了。"
关谨于是低头去亲他,大手也摸上了他的腰臀,下身贴到了一起。
男人总是早上比疲惫的晚上更容易有感觉一些,两人这么多天没有过性生活,一大早,自自然然,两人都来了感觉。
关谨一边亲着顾禾,一边抚摸他,抬起顾禾的腿的时候,顾禾一双带着些湿意的蒙蒙眼睛睁大了一些,声音微哑地道,"我一会儿还要上班。"
关谨一边戴上套子,一边安抚道,"来得及。"
有十几天没有做过了,即使好好做了前戏和润滑,顾禾里面还是非常紧,进去的时候,顾禾疼得皱紧了眉头吸气。
关谨在别的事情上,对顾禾都是非常温柔,温柔到让佣人们都觉得世上再找不出这样的好男人,但是在床上,他的控制欲却非常强,即使顾禾疼,他怜惜了,却坚定地顶了进去,顾禾被他的大手禁锢着腰,一阵疾风劲雨般的抽/插,让顾禾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最开始几乎适应不了,慢慢地才有了点感觉,随着他的节奏呻吟摇摆。
因为已经习惯了,顾禾即使觉得疼,但是快感还是很强烈,他对性/事似乎没有什么要求,很快就泄出来,身子软下来,任由关谨把他搂着又是一阵深深浅浅地抽/插,关谨也完事了,就把他紧紧抱住,不断亲吻他的眼角脸颊,和他耳鬓厮磨。
关谨对顾禾这种对床上生活的不在意挺不满,但是也拿他没办法,于是缓过气之后,就伸手轻揉慢捻地摸他的下身,道,"下次你慢点不行吗?"
顾禾一声笑,然后将关谨的手抓住了,道,"这种事慢得下来么?"
他想起床了,洗个澡,去跑会儿步,吃过早餐,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但是关谨不放人,硬是将他在床上抱着,顾禾要推开他也不行。
关谨继续一寸寸地抚摸他的身体,挑逗他,但顾禾反应不大,他似乎天生是有些性冷感,这么多年了,关谨也拿他没有办法。
硬是磨蹭着再来了一次,顾禾软绵绵地趴在关谨身上,脸颊红红的,眉眼间也带上了些媚意。
关谨捧着他的后脑,又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他实在很爱他,说不出地喜欢,所以这么多年了,他顶住了太多的家族压力,既没有联姻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他想和顾禾结婚,但是次次要提出来时,似乎总是觉得时机不对。
但是,这样两人在一起,与结了婚的夫妻并无差别。
顾禾是做研究的,所以面皮白,一身细皮嫩肉,关谨十几天没见他,于是手也像是思念过度,总要在顾禾身上摸够了才行。
之后顾禾实在是看时间晚了,而且楼下管家也打了几个内线电话上楼来了,他才把关谨推开了,还瞪了他一眼,抓上睡袍披上就赶紧往浴室里跑,嘴里还嚷道,"你也赶紧起来了,看管家在催你了。"
但关谨并没有起来,他侧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着急的顾禾在浴房里洗澡。
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没戴套子,东西也留在了顾禾的身体里,关谨看着他洗得急,也不把里面弄干净,这才起了床,进浴室里去帮顾禾洗澡。
顾禾一直埋怨他,说都是他才让事情这么麻烦,过会儿说不定会迟到。
一向严谨示人的关谨却道,"迟到就迟到吧,没事。"
顾禾不满地哼了一声。
在水下,关谨亲他的耳朵和颈项,低声道,"我想要我们俩的孩子,好不好?"
关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要孩子,即使家里提出的要代孕的孩子,他也反对,是因为他一直想要和顾禾的孩子。
他的家族是做生物公司的,世界驰名,控制了现今这个社会大部分生物制药,特别是丧尸类的药物,很多更是由他们垄断,所以,才因此被政府拉了过去。
他执意在现今这种人类面临丧尸病毒的侵扰时也要投入大量资金研究男男生育,他家里当然是反对的,不过,他自己注入资金,而且进行秘密研究,现今已经取得了不菲的成果,只是还要让最开始的一批孩子再长大一些才能知道是否完全成功。
他没敢让顾禾知道这项计划,所以顾禾也不知道,他听关谨这样说,就笑了,道,"我们俩的孩子?说什么傻话。"说着,就将关谨推开了一些,"赶紧洗好了,下楼吃饭去,我饿了。"
在楼上的楼梯上,关谨搂着顾禾笑眯眯地看着他,又亲他的脸颊,顾禾几乎不堪忍受他的骚扰,一个劲道,"别闹了。"
在楼下,关谨的最得力的两个助理已经等着了,在外人面前,关谨一向威严示人,所以,即使还是拉着顾禾的手,却没有别的小动作,正正经经的。
顾禾也是一脸正经平和地和关谨的助理打过招呼,然后进了饭厅里吃饭。
关谨边吃早饭边听助理汇报事情和这一天的行程,甚至还有余裕给顾禾夹菜,顾禾吃得快,吃完了擦了嘴漱了口,就要走了。
他要出门的时候,还在用饭的关谨便吩咐了人护送顾禾去研究所,怕他路上出问题。
顾禾说不用了,他便柔声道,"还是要吧。"
虽然语气柔和,却不容反驳,顾禾于是不说什么了,出门去开车,车开出去,后面又缀了一辆保镖车。


第四章 康复的病人

顾禾亲自关注了之前送来的913?2Y的情况,去病房的时候,他要先穿了工作服,再穿隔离服。
温显帮他把工作服的衣领整理好,纤长灵活的手指从衣领上划过,眼睛就看到了他耳朵下面一点处细白的肌肤上的吻痕,他的手指顿了一下,眼神也闪了闪,只能假装没看到,整理好后,他往后退了一步,道,"好了。"
顾禾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去缓冲室穿隔离服,之后又要喷消毒液,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好受,穿着隔离服更是让人难受,不过,要做这个工作,这样是必须的。
顾禾把913?2Y作为了重要的研究对象,今天决定要对他抽血取样和组织取样,而且测定他的身体指标。
顾禾进去之前,已经在隔离的观察室里透过玻璃和电脑屏幕观察了他,且看了这一整天下来的观察报告。
研究员说他自从被送来用了药之后,一直处在半昏睡状态,并无狂躁症状,但是送来的时候,上面的资料却是写的要把他马上处理掉。
顾禾背后有关谨的支撑,所以,所谓的上面,他虽然要考虑,但是也不是特别在乎,而且这个病人恐怕也是身份不一般,最主要是他对他这个样本非常感兴趣,所以直接让研究员都听自己的,先不要管上面的命令。
虽然外界一致认为发展到三四期的丧尸也就称为完全丧尸了,是不会有身体愈合能力的,但顾禾做了这么几年的研究,手上经手了成千上万的样本,知道这个根本不实,他的手上曾经出现过第四期的病人依然有愈合能力,而且渐渐神智清醒,甚至身体素质比人类高出很多,隐隐有传说中的超能力的样本,而且不止一例,只是那时,他的根基未稳,又太急功,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所以,在刚观察到这个现象,才做了血样分析之后,就将这个上报了,基本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上面就把两个病人弄走了。
这次事件给了顾禾很大的触动,他就是这时候隐隐觉得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外。
上面在做他们不知道的动作,而很偶然地偷偷看过关谨的一份机密文件之后,他就更加清楚了这件事。
而这个样本,他有很强的预感觉得,也许也是特殊的样本。
顾禾要亲自去取样,温显拉住他不让他去。
顾禾严厉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要亲自好好看看他。"
温显道,"这有危险性,还是加重麻醉后取吧。"
顾禾道,"没事,他不会突然狂躁起来的。"
顾禾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他接触了这么多病人,他的眼睛已经是一种相当准确的判断仪器。
温显说不出什么,只是陪他一起进去。
病人靠在笼子旁边,空气监测仪这一整晚的监测都没有显示病人有散发腐烂物质,昨天他的手臂上还有不少针孔,顾禾记得非常清楚,但现在看,那些针孔明显消失了,他就知道这个病人是在第四期之后又恢复了身体的愈合能力,并且比平常人更加好,而且这些应该是从昨天送来之后才发生的改变,这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记录备案。
病人的确像是昏睡了,温显为以防万一,要把病人用笼子上带有的机关拷住身体,顾禾道,"没关系的,你不要拷他。"
温显想反驳,顾禾安慰他道,"他睡着了,没关系的。"
温显道,"丧尸不会睡着。"
顾禾道,"不要叫他丧尸。"
温显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顾禾伸手从笼子栏杆的缝隙将他搭在旁边的手拿了起来,他穿着隔离服,手上是特制材料的密闭的手套,他轻柔地捏了他的手掌,并且渐渐向上揉捏他的手臂,他感觉得到,他的肌肉是柔软的,和人类已经没有了差别。
顾禾心里是狂喜和激动,却只能压抑着,只有那双眼睛,黑亮温润,显出不一般的喜悦。
他要把他的手臂放下,让温显把抽血的特制针管递给自己,没想到这时,手臂却动了一下,顾禾还没反应过来,温显却是一声惊叫,顾禾转头看过来,发现病人已经醒了,眼睛是流着光一般的红色,直直地把顾禾看着,顾禾那一瞬间心也提了起来。
温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地拿起麻醉剂要往他身上扎,顾禾赶紧制止了他,道,"停下,不要扎。"
他的话没有用,温显基本要扎下去了,是因为太紧张让他的针头在铁栏杆上面一碰而偏了角度,而且注射器还一下子弹开了,弹进了笼子里。
病人已经醒了,但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看着穿着隔离服只能看到眼睛的顾禾。
顾禾看温显没扎进去,他才松了口气,对温显道,"没有危险,你做了这么久的研究员,别一惊一乍。"
温显的眼里显出了不可置信,顾禾却很平静。
他看着病人,问道,"你能想起什么来吗?叫什么名字?"
第一二期被治愈的病人,百分之九十以上会失忆,顾禾这样问病人,也并不奇怪。
病人却并不说话,只是那双红眼睛将顾禾看着,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是平和的,顾禾和他对视着,觉得他一定是已经恢复了理智和神智了,不然,他的眼神不会是这样的。
他不回答问题,顾禾是没有办法的,只能继续劝诱道,"不要害怕,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好了,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是能够放你回去的,你以后会过普通的生活。你想吃点什么吗?口渴吗?"
恢复了人类的知觉,是应该想吃人类的食物和喝水的,但是这个病人依然没有说话。
看他这样,处于震惊状态的温显就提醒顾禾道,"主任,他也许还不会说话,例如,他的语言功能还没有恢复。"
顾禾似乎是被点醒了,但是也觉得不尽然,他的直觉是这个病人不想说。
顾禾问了一席话没有任何作用,只好放弃了,最后说道,"我们不给你注射麻醉剂,但是,要从你身上抽血,好吗?"
病人应该是还不能做过多动弹,只是手轻微动了一下,顾禾将他的手握住了,像对待人一样友好地握住,他一直盯着病人的眼睛看,他总觉得病人的眼里流动着某种温和的情绪,所以,他才一点也不怕他。
温显辅助抽血的过程非常顺利,而且抽出的血即使肉眼也可辨别和一般的三四期病人不一样,它给人直观的鲜活的感觉。
另外一件事就是抽血后,并没有像人类一样有血液继续涌出来,似乎是抽血孔在那瞬间就闭合了。
做组织切片却不是简单的事,要从肱二头肌上切下组织,顾禾对病人温柔地说道,"会有点痛,但我会小心的。"
这相当于是个小型手术了,顾禾动作快而准,专注地切了一片组织下来,这时候,才有很少的血溢出来,但是很快被他用药和纱布止住了,用纱布缠了起来。
他缠纱布的时候,听到温显又是一声惊叫,不由就有点恼,心想他今天怎么总是一惊一乍。
温显提醒他,"他一直看你。"
顾禾当然知道,因为对方的眼神实在炙烈。
他抬头也回看了病人一眼,发现他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动作,只是没有言语。
顾禾轻声安慰病人,说道,"我做过的组织切片很多了,只要一切,就知道病人的状况如何,你的确是在变好。"
他说了,放下了对方的手臂,然后回头对温显道,"你将这些先拿出去吧。他的一切情况先保密,你去把监控录像也都删了。"
温显是大智慧小聪明都有,一想就通,马上点点头说好,但是还是提醒顾禾道,"主任,你不一起出去吗?"
顾禾一笑,"我要再看看他。"
温显道,"那你离他远点。"
顾禾点了头,他才迟疑着转身出了门。
温显也知道这事恐怕非常不简单,只是,他们这里没有任何这个病人之前的资料和情况,所以,乍一看,甚至会觉得这个病人是从第一期就治愈的,而也许上面把他送下来处理,只是想借他们主任的手置他于死地,但没想到对方却好了,而他们的主任又是个老好人的心肠,不会随随便便送病人去死。


第五章 令人兴奋的结果

顾禾并没有距离病人太远,但是也不近,在保证安全的地方站着看对方,他从对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应该是能够听懂自己说话的,而且一直态度平和,并没有会狂躁的迹象。
刚才取了他的血样和组织样本,做了检测,就可以确定他的确是已经恢复了,有了修复和愈合的能力。
而且他的这个能力恐怕是一般人类的数倍。
顾禾很想让他说话,他能够给他们提供他整个过程的变化的感受,这些将是非常珍贵的数据。
于是顾禾就自顾自地站在旁边说起来,先是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再问了他一些问题,发现这个病人只是不答,他便也没有了办法,于是只好去想刚才温显的判断,这个病人现在还没有办法说话。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笼子里的病人,道,"你是不是还不能说话,若是不能,你能动一下你的手吗?"
然后,他盯着病人的手看,他发现他没有动,也不回答他。
顾禾于是失望了,又回看向病人的眼睛,那流动着光彩的红色眼睛里似乎是有笑意闪过,顾禾惊讶了一瞬,甚至怀疑这个病人在故意逗他,所以不愿意配合。
顾禾假装有点生气地道,"既然你的语言功能还没有恢复,我现在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枉然,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转身要走,这时候却看到病人的手动了,而且是向笼子外面招了招手,他还发出了一点声音,"站住……"
声音低,而且带着一点嘶嘶的杂音,但顾禾确定,的确是他发出的声音,顾禾瞬间转过了身来,沉着眼道,"你能发声对吗?只是很困难?"
对方没有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
顾禾又静静地和对方对视了一阵,他觉得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看温显检测血液和组织样本的结果,第二天再来看病人。
所以,他就又要走,走之前对病人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了神智,那应该也是愿意吃一般食物吧,我让给你传送食物过来。"
顾禾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依然感受得到对方盯着他的背影的视线,他于是微微回了头,看到对方一直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虽然平静,却也幽深,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怀疑他已经恢复了以前的记忆,这种不动声色的人物,实在让人没有办法。
也许,该尽快给他做个全身扫描检查。
只是,想到扫描检查是用专用床将病人从上到下用锁住,他就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也不必想这么多,更要想的是如何应对上面的询问。
他敢肯定,只要向上面汇报说又有一个病人到四期后自己好了,这个病人马上就会被带走,但他不想这个病人被带走,甚至是打算偷偷把他藏下来。
顾禾是个工作狂加行动派。
他指使开了不敢完全信任的几个研究员,然后自己亲自从系统里进去,修改了这个913?2Y的资料,在修改的资料里,这个病人已经于这天上午被处理掉了。
而且亲自去处理中心,以查看这几天资料的名义,将913?2Y的纸质版的处理材料夹了进去。
不会有人怀疑顾禾,而且每天都有很多例病体被处理,除了他们中心的,还有其他地方送来的,处理人员每天重复这个工作,早就疲惫和麻痹了,过几天就会完全忘了这一天上午到底处理了几例,顾禾对这些是再清楚不过。
顾禾一上午都在忙碌这个913的事情,而温显那里也给他送来了结果。
温显在顾禾的办公室里,神情挺凝重,对顾禾道,"主任,你看看这个结果吧。我们要准备怎么办呢?送他走,还是和上面汇报?"
按照温显所想,最中庸不用担责任的做法,就是向上面汇报,一切由上面来做决定,这样,无论出什么结果,都与他们这里没有什么相干。
不过,当然这种做法也是不会有什么进步的,老老实实,中中庸庸,一辈子也就这样没起色了。
温显是个表面看起来稳稳当当的人,其实心里很是大胆和冒险。
他紧紧盯着翻看资料的顾禾,顾禾只是看着给出的分析结果,将几个异常的值仔细看了,不动声色地把资料关上,道,"先把他留下来吧。不过,我已经改了他的资料,他已经于今天上午被处理掉了。"
温显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没想到顾禾已经于上午就做出了决定,他先是故作镇定地要说什么,但是确实又镇定不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顾禾看,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握住顾禾的手,满面红光地道,"他真是一个特例,研究他,可以出很多成果的。主任,我们要自己大干一场吗?"
顾禾故意板起来,"什么大干一场,他只是一个生了病又自己好起来的病人而已。晚上,我们都晚点走,给他做个全身扫描吧。"
温显心里激动着,连连应了,又问顾禾,"午餐时间了,一起吃饭?"
顾禾看看时间,的确是要过午餐时间了,便点头应了。
餐厅在一座独立的楼里,有地下通道直接电梯过去,不过,顾禾和温显都愿意从外面走,外面有秋日阳光,有清风,还有道路两旁的绿树……
顾禾微微眯着眼睛看太阳,太阳金光闪闪,耀花了他的眼,那流动的光芒,让他想到了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病人。
他觉得生命真是一种奇迹,比其他的一切都要来得美好。
温显走得快,在前面喊他,"顾禾,你快点。"
他总是有个机会就要叫他的名字,在顾禾听来,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不好说他什么,温显朝气蓬勃,脸上的笑容灿烂,在透过树叶的阳光光点中闪耀。
他的眼睛那样明亮,让顾禾不由又想到那个病人身上去了,想他的眼睛,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世界,多姿多彩,而且让人不可捉摸,就是因此,才让这个外在的世界更加美好。
顾禾不知道,那些被称为怪物的丧尸,他们是否也有一颗心一个内在世界,这个世界,不是人类来判断的,要他们自己来判断才行。
午饭吃得并不开心,在饭桌上遇到了同样来得晚的另一栋楼里的一个主任。
顾禾工作的这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背景,说是背景,也并不对,他只是一个有背景的男人的男朋友而已。
但这个主任知道些事情,所以一语双关地带着讥嘲地说他靠着脸蛋搏位,这种事,女人来做也就罢了,偏偏现在男人也流行起来了。
他没有指明是顾禾,只是说有些人,例如餐厅电视里播放的某漂亮男星,和某某大商阀家的公子哥传绯闻,大家不以他这个为耻,反倒欣羡起这个男星来。
顾禾虽然知道他是在连带着讥讽自己,不过,他也没什么反应,除了工作和研究上的事情,别的事,他都不想投入太多情绪。
现在这个社会,虽然是已经承认了同性婚姻,但是还是有大部分人并不愿意认可这个。
顾禾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觉得这位主任堂堂大男人,还这样子嘴碎,未免让人看不上。
回研究大楼的时候,顾禾便是走的地下电梯通道,站在传送带上,他面沉如水,温显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以为是刚才李主任的事,就道,"真是倒了大霉,居然吃饭也遇上姓李的。"
顾禾这才抬了头,道,"算了,不要说他。"
顾禾不是个多话的人,安静下来整个人沉静如水,温显便只是站在一边看他,他也大约知道一些顾禾的私事,还是以前间接从别人谈论关谨那里知道的,然后猜测别人说的关家大少的情人估计是他的上司。
顾禾的满腹心思已经想到913身上去了,他在想接下来的对他的检测计划,他当然是要亲自上手去做的,这样,知道的人会越少,越少越好。
中午根本没有一点休息时间,午餐之后,就开始处理起各种公务,而且还接到通知,过几天,他还要去参加一个上层的研讨会议,不得不又要把期间的工作先安排好。
他每天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忙得团团转,所以回家后就只想做一件事,就是睡觉。
他知道自己对关谨的关怀和爱意不够,他一直也有想过自己这样不好,但是,也没有办法。总是太忙了,他没有时间来和他做些浪漫的谈恋爱的人做的事情。
当天晚上,顾禾带着他的心腹温显,给913做了检测。
晚上的时候,研究大楼里依然是有很多夜班人员的,但是,总会比白天少,而且大型研究仪器在没有顾禾签单的情况下,不允许随意使用,所以,顾禾他们的检测没有外人看到。
到晚上,病人已经从麻痹状态中恢复了很多,而且顾禾发现上午在他手臂上开的口子,居然已经痊愈了。
顾禾对此很惊讶和兴奋,把一切喜悦都压在心底,然后安慰他说要给他做全身检查。
病人倒是配合的,而且不配合也不行,他被自动操作机器人绑到了手术车上,高强度的铁拷铐住了他的手臂和腿以及腰。
顾禾本没有要求要做到这一步,但当他来看病人的时候,发现温显已经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
被拷到手术车上的病人侧了侧头看顾禾,顾禾对他只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说道,"不会将你怎么样的,只是做一个全身扫描而已。等做完就放你下来。"
病人的神情平静,显然也并不是在害怕。
仪器操作都是温显在做,他比顾禾来得熟练,顾禾则拿着得出的结果在分析,病人恢复正常的速度简直让人惊叹,他的整个身体都恢复了正常的运转,乍看和正常人已经没有了区别。
只是脑电波和正常人的不一样,而且分析他的血样和组织样也的确是有很大差别,有奇异的蛋白表达,很多一般检测标准的蛋白量也比正常人类高出很多。
顾禾觉得他已经不能定义为普通人类,但是,他也不再是丧尸。
顾禾对他非常有兴趣,简直想要脱掉身上的隔离服真正地触碰一下他。
温显也是个狂人,和他的主任一直在研究所里忙到了大半夜,然后才把病人给放回了病房。
两人坐在顾禾的办公室里,都有要不眠不休的意思,顾禾说着要给病人做全基因检测的计划,还要做更详细的mRNA和蛋白分析,来研究这个病人和未被感染的正常人类到底有哪些差异。
这个不是个小工作量,不过温显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会好好去做的。
两人谈论得都精神亢奋,办公室电话响起的时候,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顾禾接起电话,便听关谨的不高兴的声音质问他,"你怎么还在办公室不回来!"
顾禾这才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愣了愣,又看温显,然后才说道,"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关谨很是强硬地道,"怎么能不回来,我过两天就又要走,我在的这几天,你晚上都不回来陪陪我吗?接你的车已经在你的研究大楼下面了,你赶紧下去。"
顾禾听他这样说,很是疲惫,只好道,"好吧。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顾禾对温显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现在已经晚了,我有事情得回去,你要回去吗?"
温显道,"这时候就懒得回去了,我就在这里睡一晚吧,还正好可以随时看看913的情况。"
顾禾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辛苦他的话,这才换下实验服,拿了公文包和一应东西出门。
实验楼里是有信号屏蔽的,无法用手机,只能用固定电话,而且这个电话还是受监控的,关谨知道这些,所以话语才那样言简意赅。
顾禾下楼,果真有车在等他。
保镖为他开了车门,他上车坐在后座,撑着脑袋想了一阵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车在黑夜里开往了回家的路。
顾禾累得狠了,睡得非常死,被关谨抱下车也没有一点反应。
关谨本还想说他几句的,但他这样,也实在没法说了,只抱他去洗了个澡,在洗澡的时候,顾禾才微微醒了过来,马马虎虎洗了,就踉跄着脚步,扑上床去睡了。
关谨心想这个人啊,居然一天比他还要累,他真想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去上班了。
顾禾做了个梦,梦到他们好不容易有的实验材料跑掉了,他着急地去追,跑得筋疲力尽,而且太阳很大,非常非常热,要把他热得昏过去的感觉。
然后,他就热醒了,热醒了才发现是关谨把他抱得太紧,他紧紧贴在关谨的胸膛前,不热醒才怪。


第六章 闹脾气

顾禾要从关谨的身边离开一些,他才刚爬开,就又被关谨捞回去了。
顾禾睡不好,脾气执拗地推他,道,"你放开我!"
关谨没有把他放开,他也受不住顾禾坏脾气地推他,于是将他抱得更紧。他一向心思深沉,还心思沉重,睡眠其实没有顾禾这么好,被顾禾这么一推一嚷就彻底醒了,醒了便也不容易睡着。
他微拧了眉盯着顾禾,顾禾还睡眼惺忪,半睁半闭地鼓着腮帮子,明明是三十出头的大青年了,这样看着还像刚遇到时候的那个小孩子。
他不由凑上前去在顾禾的脸上狠啃了一口,把顾禾咬得一痛,也是彻底醒了。
对顾禾来说,他的工作和他的睡眠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样彻底醒了,脾气也就不大好。
他又推关谨,"你放开我行不行?"
关谨已经有些动情地在他的脸上颈子上亲吻,含糊道,"不放。你看你有重视我吗?我好不容易回来几天,你还故意留在研究所里不回来过夜,要不是让人去接你回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回来。你在研究所里有什么事情是比我还要重要的。"
他说着,热烘烘的气息呼在顾禾的脸上颈上,顾禾不断躲他,被他这样亲得很不舒服,偏偏关谨的手臂还紧紧禁锢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又摸又揉,前一天早上的情事已经让他身体不大舒服,现在关谨又这样做,就让他真恼了,真恼了顾禾也是脾气很大的。
他用了大力气要挣脱关谨的禁锢,还回他道,"我又不是专为了等你回来临幸的姬妾,我有我的工作,难道我的工作不比回来和你睡一觉重要。"
关谨差点被顾禾挣脱,于是翻身用了力气压在了他的身上,还用腿压制住了他乱动的腿,手也伸进他的裤衩里直接握住了他那软绵绵的物件,那里太脆弱,顾禾被他弄痛了,还被他压得非常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痛楚的低吟,关谨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还是没有放开他,而是说道,"说不是我的姬妾,我只是把你当一个姬妾看的吗?我对你怎么样,我怎么爱你的,你感受不到吗?你总是这样,你到底有把我放在心上吗?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工作,你的研究,那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天底下并不缺你一个做研究的,要是我想,我真让你做不下去,换成别人去替代你,你就在家里等我。"
他这样说,顾禾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看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心里却挺凉的,他甚至想说自己不稀罕他爱自己,但是,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有些伤心,最开始两人的地位就决定了,他爱自己也像是施舍自己。
有一双大眼睛的人,看起来总是显小,关谨看着顾禾,看他不说话,那双眼睛却能说话,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悲伤和失落。关谨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于是,他的神情温柔了下来,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俯下身在他的唇上安抚一样地吻了几下,柔声道,"我过几天又要去RS城审一个大项目,在家没几天,你好好陪陪我,行么?我们不吵架。"
顾禾闭上了眼,关谨再亲他的时候,他就微微松动地在关谨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回吻了一下。
这一场吵架也就这样结束了。
但关谨的情/欲却没有退下来,他依然把顾禾搂着,亲他,大手又扯下了顾禾身上仅着的那条裤衩,手掌揉捏他的臀部。
顾禾知道关谨欲/望很重,他每次回来都是这样,也不能说夜夜都要,但总是会做得他不耐烦。也许,也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太少吧,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要用性/爱来表达一切。
前一天留下的痛感还没有彻底消失,又要经受新一轮的摩擦,顾禾一直皱着眉,关谨无论怎么亲他,他的眉毛都展不开。
关谨喜欢顾禾,在他身上满足了性/欲,总觉得这时候就是他的身心最放松的时候,他只有在这时候,才觉得最满足,精神全然放松,什么也不想,因为天还没有大亮,管家也没有催促起床,他就搂着顾禾又睡过去了。
他的那根东西还埋在顾禾的身体里,顾禾很不舒服,动了一阵,才让它滑了出去,黏黏腻腻的液体从里面滑出来,他只得叹了口气,想要去洗澡,但又推不开身材高大魁梧的关谨,于是只得熬着,熬着熬着又睡着了。
两人都是被管家的催起床的铃声给吵醒的,醒来之后,关谨发现抱着的顾禾在发热,而且看他身上有晚上弄上去的痕迹,下身也因为没及时处理而有点糟糕。
他知道顾禾因为职业原因而有很重的洁癖,平常两人生活的这部分空间,根本不允许外人进来。
他抱着顾禾去浴室,顾禾已经醒了,但是因为发烧而全身酸软无力,勉勉强强靠在关谨的身上。
关谨把他放在浴缸里,用浴室里的内线打电话让管家请顾禾的家庭医生来,还大概描述了一下他的病情。
顾禾无力地趴在浴缸边沿,努力浇了水清洗自己,还对关谨道,"随便吃点药就好了,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不然会迟到。"
因为发烧,他的声音低哑而软绵绵的,这让关谨对他又是爱惜又是无奈,道,"你的身体比你的工作重要得多,你迟到一会儿不会出问题,再说,一个机构就因为缺了你一个就无法运转了,那这个机构也可以废掉了。你一天到晚地忙,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顾禾即使发烧发得软绵绵的,头也很痛,但脑子居然又想到那因为变异而有一双红瞳的913身上去了,他想去看他过了一个晚上情况怎么样了,可以动了吗,愿不愿意和他说话了,或者,他有些别的想吃的,传染性是不是解除了……
即使顾禾坚持要去上班,关谨也是不会放他去的。
特定的女佣人上楼来为他们收拾了卧室床铺,崭新的浅蓝紫的床褥铺上去,被子枕头也都换了新的,顾禾被关谨放在床上,陷在柔软的床褥里,他因为发烧而面颊微红,看起来居然像是气色非常好,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点柔弱,关谨坐在床边轻柔地探他的额头,又接过佣人递过来的体温计给他拷上,并不顾忌有佣人在,又倾身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你的烧退了才能去上班,我让人先给你请假。"
顾禾微皱了眉不和他说话,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关谨骨子里是多么强势的人,他是知道的。
医生很快来了,顾禾躺在床上打吊针,身后也由关谨给上了药。
医生在卧室外的小客厅和关谨说话,说顾禾的身体结构决定了他后面比一般男人的承受能力还差,像关先生这样频繁的床事,恐怕是要时常出问题,以前就说过要小心,一直强调也没有用,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注意。
关谨坐在椅子上垂着眼,面沉如水,之后也没说什么,只说一大早劳烦他过来,但要等到顾禾退烧后他才能走,然后还拿过开药的那张单子,医生以为他是在斟酌上面药的用量,没想到他却说让再加一种药进去,但别让顾禾知道了。
医生沉着脸,虽然咬了咬牙,之后也就点了头。
关谨还说,"这只是你和我知道的事,明白吗?"
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应了。
顾禾昏昏沉沉里由着关谨喂了早餐,他浑身无力,即使想去上班也不能了,想打电话询问温显情况,但也一直没有抽到机会,因为关谨一直在旁边看资料陪着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之后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顾禾到下午才彻底退了烧,被关谨扶着去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顾禾问他,"你今天不出门办事么?"
关谨不以为意地道,"你发烧了,我也没心思办什么大事,还不如推后做。"说着,又笑意盈盈地在顾禾莹白如玉的脸蛋上亲了亲,道,"所以,你要好好爱惜你的身体,不然,你生病了,我也只好搭进去做不了事情了。"
顾禾还是感动的,也有些虚弱地笑了,道,"你这样子,倒像是养孩子一样。"
关谨道,"有哪个孩子能像你这样讨人喜欢。"
顾禾道,"赶紧去要个亲生孩子,你就知道了。"
关谨却道,"说了要你和我的孩子。"
顾禾听他这样说,就呵呵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里面盈盈亮光,宛若永恒月光,"下辈子吧,说不定下辈子我倒可以变成个女人。"
关谨搂着他,"什么下辈子,你做科学的,却迷信得很。"
顾禾道,"太多东西无法用科学解释了,迷信又怎么了。"
两人过了一个美好而黏糊的下午,顾禾在家里休养,关谨就在他身边陪他,两人甚至还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大学时期,那么多的美好的回忆。
这些年,他们似乎从出生,社会就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一生似乎都要适应各种各样飞速的变化,不仅要适应,还走在最前沿,压力不可谓不大。
特别是对关谨而言,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不仅家族兴旺,还有整个家族集团公司的一切……
别的什么都在变,他看着白皙俊美,在阳光里像是一只永恒的精灵一般的顾禾,他觉得只有他没变,自己对他的爱没变,一切都还好,还有一个心灵回归的地方。


第七章 谈判

晚上关谨要出门去参加一个宴会,稍稍吃了点东西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但出门时依然细致地和顾禾交代,让他在家里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情就给他电话。
顾禾在他面前笑着应了,但他才刚出门不久,顾禾就以出门有事为由要出去,管家当然不让,说先生交代了不能让他出去。
顾禾因此很是火大,老老实实在家里吃了晚饭,然后就径直去车库里开自己的车出门,管家要来拦他也没办法,顾禾打开车窗和他说道,"我是真有事情,绝对在关谨回来之前回来,放心吧。我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依附于关谨的未成年,难道自己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吗?"
管家被他这样一说,虽然依然是万分为难,但也知道顾禾一向是个非常自主的人,自己劝是肯定劝不下来的,动用武力将他拦下来,到时候他和关先生吵架,最后还是他们这些佣人跟着受低气压,于是只得看着他走了,但安排了一辆保镖车跟着他一起去。
顾禾在后视镜里看到保镖车了,他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去,只得由着他们跟着,便往研究所开去。
这时候,整座城市都浸在苍茫的夜色和城市的灯火里,夜空像是一个能够罩住一切的大锅盖,将城市的灯光罩在下面,朦朦胧胧的光晕,晕出恍惚的美。
晚间的戒严这几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取消,一路开车,城市都很安静。
晚上比白天的检查还要严格,顾禾一路出示证件被查,才花费了不少时间到了研究所。
研究所范围都有信号监控,所以顾禾没有给温显打电话询问情况,而是要自己前去查看。
他在门口查了温显的打卡情况,知道他还没有离开,自己便高兴起来,他虽然耽误了一整天的时间,但温显却一直在这里,这让他比较满意。
长长的过道有好几道关卡,他正刷开一道门,就从里面迎面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高高大大的,穿着一套防护服。
一看到,顾禾就是一惊,喝道,"站住,你是谁!怎么在公共区域穿防护服?"
防护服是病毒研究室那边的隔离服,能够让人看到的,只是人的一张脸而已。
这个人又偏开了头,顾禾一时间根本没看到他的脸,他就要跑掉了。
顾禾惊觉这个人有问题,看他要跑,就几步上前要抓他,对方似乎是一瞬间就和他拉开了很远,顾禾更是惊讶,想按走道里的报警器,突然想到什么,没有按下去,而是说道,"你走不出去的,你不想要我的帮助吗?"
对方似乎是一瞬间迟疑了,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顾禾。
顾禾这下看到了对方的脸,透过防护服的头盔玻璃,看到他那带着红色流光的眼睛,和轮廓分明、带着红色印记的面孔。
顾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心想果真是他,不过,既然他跑出来了,那研究室里的其他人呢,被他伤了吗?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外面的病毒无法感染穿在防护服里的人,被防护服禁锢在里面的人也无法传出病毒来感染外面的人。
顾禾倒是不怕的,他走到了913的面前,仰着头看他,镇定地道,"里面的人怎么了?"
对方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传声器传出来,"这样看你的样子,听你的声音,很不一样。"
声音低低哑哑,还是有一种电磁受干扰一样的嘶嘶的杂音,不大好听。
顾禾皱了眉,道,"你认出我来了?里面的人呢?"
对方只是盯着顾禾看,然后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么,有人会赶过来抓我?"
顾禾心想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毕竟在记录里这个病体应该是被处理了,要是惊动了其他人知道,他自己不仅是有让病体逃跑的责任,而且还有谎报材料和隐瞒这个病人真实情况的责任,到时候他自己倒不好脱身。
虽然是这样,但顾禾依然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打算这样做,但如果你有什么动作的话,我想会的。"
对方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看着他。
顾禾想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觉得最好自己进去确认,对913说道,"晚上全都戒严了,而且出去有不少关卡,你穿成这样是出不去的。"
对方似乎是笑了,道,"那继续待在里面做你的实验材料。"
顾禾板起了脸,道,"我只是在确认你的健康。而且,我没有把你关太久的意思,只要确认你再无传染性,我就会放你走。"
对方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顾禾,顾禾甚至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一动也不能动,听他说道,"那你现在带我出去。"
顾禾不受控制地要说好,但是突然又觉得这样不对,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心里很是惊讶地望着这个有红眸的男人。
他沉着脸问道,"你……刚才是在通过眼睛控制我的神智?"
对方没有回答,但显然就是这样了。
顾禾因为他的这种能力而在心底激动起来,虽然面上依然平静,眼睛却透出了不一般的光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力……"
他真想这个人能够对自己知无不谈,把他身上所有的变化都告诉自己,让自己能够从他身上取一切想取的样,当然,他觉得自己是会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这个病人的。
对方又不回答顾禾了,但顾禾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商量地道,"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你这样是出不去的,我们谈个条件,要是你能答应,我就送你出去,而且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怎么样?"
对方似乎是觉得这个是个不错的提议,就跟着顾禾走了。
顾禾一直走在他的身边,不断地审视他,目光是那么□裸地明显。
顾禾把913带进了自己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小会议桌,还有一圈椅子和沙发,他平常不回家在这里熬夜的时候就睡在这里。
让他坐下之后,顾禾就赶紧拿了一个笔记本过来,道,"你能记得你以前的事情吗?名字?"
对方听他又是问这个问题,不由就真的笑了,道,"不记得了。"
顾禾似乎对此有点失望,但还是拿起笔记在了记录本上。
他又想问下一个问题,没想到对方先说了,"我们不应该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吗?既然你问了我问题,也该你解答我一个问题了。"
顾禾心想你问我的问题对我来说也该是一种结果,至少可以由此推论他这时候的思考水平,便点了头。
对方问道,"你的名字?"
顾禾倒是一愣,他的名牌上面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于是就回答道,"顾禾。照顾的顾,禾苗的禾。"
对方平静地看着顾禾,顾禾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便又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和神智的?"
对方眼睛似乎是更加幽深了一些,深得似乎由红色变成了血一样的暗红,浓浓稠稠,道,"不记得了,有些久了吧,在被送到这里来之前。"
他说到这里,嘴角似乎带笑,那是一种很深的嘲讽,还有一种敌意,不知是对谁的敌意。
顾禾捏紧了手中的笔,心中却平静不下来,这个病人应该是在上面送下来之前就有神智了,但是,却被送下来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他又要问,对方却问了,"我应该是要被马上处理掉的,你怎么不把我处理了?"
顾禾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不动声色地道,"我们是有自己的良心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签送去处理的单子。"
"你有痛感吗?"顾禾问,这是判断丧尸和人类很大的标准。
对方笑道,"你割我的手臂时,我的心在痛啊。"
顾禾没想到他回答得像个花花公子,于是深刻怀疑起他说他没有之前的记忆的事情了,不过,他却正经地把他有痛感的事实记录了上去,而无视了他的语气里带上的调戏的成分。
听对方又问道,"你说要放我走,到时候,你怎么向上面交代?"
顾禾没想到他全在问关键问题,这简直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的思维方式了,简直让他不知道怎么招架,于是只是回答道,"到时候我总有办法。"
对方道,"我看了,你们这里的管理要比上面实验室松得多,想来改一个单子并不是难事。只是,恐怕上面马上就要下来查了,你还是要快点哦。"
顾禾皱了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却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顾禾之后发现和他问问题很困难,因为无法判断他的话语的真假,于是就把手里的记录笔记本让他自己填,道,"你信得过我,我就去给你找衣服来,我带你出去。但你把这个单子填完,留一管血和一份组织样下来。"
顾禾将人锁在了休息室里,先去查看了研究室,甚至来不及穿全套隔离服,只是戴上了头盔,就进了913之前的病房,发现里面的铁笼子的铁栏杆被掰开了,正好供一个人出来,他愣了一下,心想是那个人自己掰开的么,那力气也真是太大了,完全是一般人的好几倍了,而且比丧尸化的人的力气还大。
又去其他几个研究室看了,发现温显趴在监测仪前的桌子上,他紧张地跑过去,发现他只是睡着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还有两个研究员也是睡着了,顾禾让自己镇定,那个913身上有太多的迷,有太多的东西可挖了,但自己只能把他放走?
温显是个高个子,他觉得温显的衣服那个913大约能穿,就去温显的柜子里找出了他的衣服来,又拿了一应别的要用的东西,回了休息室去。
他开了门,发现913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挪动过,他似乎很相信自己是去给他找衣服,而不是去找人来制服他。


第八章 送走

丧尸病毒的传播必须要经过伤口和□,只要913没有狂躁,即使顾禾面对面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隔离措施,也不会被传染。
顾禾深知这点,所以,倒是不怕的,反而是913似乎非常在意。
他让顾禾出门了,才自己换衣服,又按照约定,帮顾禾取了血液,然后将血样放进专用密闭消毒箱中,用取组织的取样针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肌肉组织,对一般人来说,那是极为疼痛的,而且这种疼痛在伤口没有长好之前会一直持续,有时候会持续几天十几天,但是他却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就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了一块肉,然后放进保存管里,又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放进消毒箱密封起来。
而他刚刚才取下一块肉的手臂,那块伤口却以可见的速度结了疤,根本没有血液流出来。
他自己也是对他现在的这个身体深感好奇的,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不想再继续待在研究室,在之前的研究室里的日子,他那时候已经有了神智,而且感官也都在渐渐恢复,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没有以前的记忆的,只是迷迷糊糊,但是,即使没有记忆,疼痛和焦躁依然是其次,被人当成怪物和实验动物对待,赤身,受人参观,注射各种药物,全身被铐住做各种测试,这些,让他深受侮辱,宁愿自己根本没有神智,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能够回想起以前的一些片段,当那天,那个人从隔离玻璃里看他,他也看到他那倨傲的神态,对方的生物磁场里的敌意让他觉得恶心,他甚至能够通过他的口型知道他在说什么——你以前是多么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啊,现在却是猪狗不如。
他那时候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想起来了,深深的恨意在那一刻袭击了他的所有神智,于是他自己无法控制地发了狂,他之后想,那时候肯定是丑态毕露地让对方看了好戏。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大起大落,人生最好的时候,和人生最差的时候,他都经历了,甚至不仅境遇,连身体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还有什么,是他无法接受无法适应的。
后来才知道,也多亏了他那时候的发狂,他的那个私生子弟弟根本不敢把即使是变成了丧尸的他弄死,所以,想假他人之手,把他送到了这里来。
他自己也不知原因,自从被送到了这里来,他的身体以他自己能够感受到的速度迅速地在修复,他对一切的感觉变得更加鲜明起来。
他之前虽然有神智,但是却不能说话,不能很好地顺畅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一切都恢复了,而且比以前要更好。
要说这一段时间里,让他感觉最好的一个人,就是这个顾禾了。
他第一次来看他的时候,他就从他身上感受到非常柔和的波动,让他觉得非常舒服,就像是小时候,他在山间别墅里度暑假,躺在后花园中的那个泳池里,有清凉的风,夕阳也是温柔的,水波轻轻地抚在肌肤上,那一年的暑假,是他的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这个人,就给了他那么好的感受。
他自己也是猜测,觉得自己感受到的是每一个人身上的生物磁场,人的善意恶意,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
这种感受,似乎是从肌肤表面传入身体内部一样,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从肌肤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一种舒适和温柔,然后将他整个人都能浸透了一遍,让他觉得一切都好。
他喜欢上了这个叫顾禾的人,喜欢他身上的那种柔和的波动。
那时候,他还被关在笼子里,这个人在笼子外面从铁栏杆的空隙里握住他的手,即使是因为处在修复阶段而全身麻痹不能动弹,而这个人手上也是隔离手套,他依然觉得从他的手上传过一种酥酥柔柔的感觉,即使他从自己身上取血和割下肉,那疼痛也很微弱。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他根本无法描述。
虽然顾禾给他的感觉如此之好,他也并不想待在这个笼子里继续做人的研究材料,只要有能力之后就逃跑,这是必定的。
他已经对之后的一切有了一个规划,只要不死,那么,该是他的一切都将还是他的。
他伸手拿了顾禾放在桌上的眼镜和口罩都戴好,又戴好了手套,这才去开了门,看到顾禾就站在门边,站得笔直的,盯着门,看到他开门,顾禾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就对他点了一下头,"衣服还是短了一点点,不过,也还好了。就怕鞋子不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他回答,"可以接受。"
顾禾露出了一丝笑,"那就好吧。我带你出去。"
顾禾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微眯,唇角上翘,有一种端庄的清丽,按照他的记忆,他实在见过太多的美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禾给他一种重生后的雏鸟情结,他认为他这样笑起来要比别人更好看。
913不敢距离顾禾太近,他自动地和顾禾离开了一段距离,他依然是觉得自己是个病毒体,面对一个喜欢的人,他才要这样拉开距离。
其实顾禾不是特别在意,只要他不是突然发狂抓伤撕咬他,他就不会有问题。
夜深人静,大楼里的出入口大厅根本没有人,顾禾用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开了门之后,他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身后的913的胳膊,然后两人并排走了出去,虽然这样走,报警系统依然响了起来,顾禾让913自己先走,913没有迟疑,几乎是一瞬间只看到了他的影子,他就已经蹿出了最外面的大门。
研究大楼是由军队把手,报警响了之后,就有两个守卫跑了过来,顾禾留了下来对他们做了解释,一通好话,说只是一个研究员图省事和他一起过门,所以才响了警报,警报只响了三声,又有顾禾的说明,守卫没有过多的怀疑,就放顾禾离开了。
顾禾出门,走了一段路之后,913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到了他的身边,路灯光很是明亮,顾禾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定神之后说道,"我用车送你出去,送出去之后,你最好是先去无人的地方隐居,或者去丧尸城,不然,在人类的地方,恐怕很难有人接受你,其他可以掩盖,但你的眼睛太特别了。"
顾禾甚至有想过要好好研究一下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异成红色,不过,放他走后,以后却没有机会了。
913没有回答,只是一路盯着顾禾看,顾禾刚才抓住他的胳膊,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但对913来说,是他感染病毒之后,第一次有人这样握他的胳膊,把他当成一个同伴的方式。
要上车的时候,913问顾禾,"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我?在研究室里的时候,你不是所有的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好。"
顾禾倒是愣了一下,却没特别想,只是说道,"也许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没有感染性了,你身上的消毒粉味道让我觉得比较安全。而且丧尸病毒是要通过伤口和□传播,我能够判断你不会突然狂躁起来抓伤咬伤我,我是不会被感染的。"
913露出了一丝笑,"原来你不是相信我,是相信你自己?"
顾禾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于是只是侧了一下头,没有答他。
913过高,体积庞大,要躲在后备箱里的确是非常吃力,顾禾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坐在了后座上。
车开出停车场,他就不断地提醒他,"拿好我的助手的身份卡,然后装睡,对,把那床毯子搭在身上,过检查关卡时,我从你身上掏卡你也不要醒。"
顾禾是研究所里的有名人物,研究所大门处的守卫都认识他,所以,居然没有遇到他们的严格检查,让他简简单单就开车出去了。
车开在平坦的公路上,913身上覆盖着以前顾禾用来裹过身子的毯子,他能够从毯子上嗅到顾禾的味道,他抬眼看开车的顾禾,车里很暗,但他的眼睛能够在黑暗里也将顾禾看清楚,顾禾的侧脸是柔和的,但是坚定,那像是一尊美妙的雕塑,脸上的每个线条都恰到好处,端庄秀美,却又不容置疑不可更改的坚毅,以这个姿态永远不变。
913心里柔柔的,他明明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身体,却产生了以前作为人类也没有产生过的情愫——顾禾身上发出的柔光,笼罩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坠入了爱河。
车开出没过多久,913就提醒顾禾,"后面有车跟着我们。"
顾禾也发现了,他知道那是家里的保镖车,他真不知道这些保镖是怎么做到的,能够这样尽职尽责地神出鬼没地缀在他的车后。
顾禾将车开上了岔路,这条路不是通往城里的,而是通往郊外,再开一段,就会有一个检查站,除非有通行证,不然夜里不准通行。
顾禾对913说道,"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一会儿就要把你抛下了,我停了车,你就自己下车走吧,后面跟着我的车是我的家人派来的,他们怕我出事。你以后自己好自为之。"
913从位置上坐了起来,他明明不冷,却依然拢着顾禾的那床毯子,道,"你这样说,乍听起来真是无情。"
他这说法倒让顾禾迷惑了,道,"无情?我没有把你拘在研究所里,而是帮你逃跑了,你怎么还觉得我无情。"
913道,"我自己康复了,按照政府的规定,我只需要隔离半年,就能回去重新生活,你本就该放我走,难道你现在放我走了是想居功。"
顾禾没想这个人自从能说话之后倒是很会说,不仅声音不是那么好听,连话也不是很好听,便答道,"政府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也不好评判。只是,你即使康复了,会有什么处境,我却是明白的。我觉得我偷偷帮你逃出来,我的确是居功了。怎么,你不想承认。"
913这时候却从善如流了,道,"好吧,你是我的恩人。因为你是我的恩人,我决定告诉你一件你特别想知道的事情。"
顾禾笑道,"什么事?"
他说着,已经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主要是他不能再把车往前开,只要他再往前开,保镖车就会加快速度来拦他让他停下来回去。
车停下来,913就开了车门出去了,顾禾也下了车,这样一场相遇,似乎也是某种特别的缘分,总要和他告别。
秋日的深夜,郊外晚风习习,顾禾甚至觉得有点冷,不由缩了缩肩膀。
但913不能把自己碰过的毯子递给他取暖,只是对他说道,"之前一直骗了你,我很早就有了以前的记忆,我叫肖策,你要记住了。以后要是听到我的名字,你愿意来见我,我会报答你这次的恩情。"
顾禾愣了一愣就笑了,心想他的话果真总是半真半假,而且还喜欢逗人,"好吧。希望你确定无感染性后,能够回去好好生活。"
他说着,也许是出于习惯性地伸了一下手,是个握手的姿势,"一切顺利。"
肖策迟疑了一下,却没伸手,倒是顾禾大方地道,"我愿意对你走出第一步了,我知道很多治愈的人不敢碰别人,其实,这没什么了不起。何况,你手上不是戴着手套么。"
肖策的眼瞳在黑夜里流动着温柔火焰一般的光彩,暖暖柔柔的,和顾禾握了一下手,然后又突然侧了一下头,在顾禾的惊诧里亲了他的头发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亲你一下表示感谢也是可以的了。"
顾禾想要再说什么,对方却一下子从路边的栏杆跳了下去,下面是一片树林,顾禾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月光下,一个影子消失在了树林间,只听到风吹动树林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绵延不绝,似乎永无止息。
他看着那边,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又伸手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头发,心想,已经是个成人了,关谨喜欢把他当孩子一样对待,连这个说话半真半假的人,也是把他当孩子一样逗,果真长相很重要么,长得脸嫩,在很多地方都要吃亏。
他望着夜空站了几秒,已经停在不远处的保镖车上的保镖坚持不住地下车来,请他上了车,说时间已经晚了,先生让他回家。
顾禾笑着点了点头,让一个保镖帮自己开了车,自己坐到了车后座去,却说要先回研究所再处理一点事情才行。
保镖想要劝他快点回去,他却坚持要回研究所,而且道,"最多二十分钟就出来,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第九章 善后和猜想

顾禾白天睡了一场好觉,到晚上就精神奕奕,而且因为肖策的事情更是亢奋,他回了研究所之后,先戴上手套去检查了肖策为他留下来的血液样本和组织样本,因为都是放在低温的消毒密闭箱内,一时半会儿倒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好了样本,他才去把不知道被肖策用了什么办法而弄睡过去的温显给叫醒了,温显在检测台上睡得太久,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被顾禾叫醒,他迷迷糊糊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像突然受惊似的蹦起来,"主任,那个913病人从病房里跑出来了。"
顾禾倒没过多反应,只是柔和地看着他,道,"我知道这件事了。你是怎么睡过去的。"
温显皱眉想了想,道,"我看他从病房里跑出来,因为知道不能按报警器,就赶紧跑去关上了门,然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他描述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我记不得之后的事情了,我想大约是那一瞬间,我被他打晕过去了。"
他说着,就要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伤口,而且在顾禾面前连连后退,道,"你离我远点,我说不定有被他抓伤,被感染了。"
他一脸的凝重,倒是没有突然因为这种假设而发疯激动。
顾禾走近了他,还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检查过了,你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身上没有伤口,没事的。"
他其实只是想安抚温显,并没有过多的意思,但温显看着顾禾握着的他的手,眼神非常明显地变了变,然后又镇定了下来,问道,"真的?"
顾禾甚至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道,"我保证,没问题。"
顾禾的这个安慰性的拥抱让温显感觉奇妙极了,顾禾要比他矮一些,所以,他的目光从上而下地能看到顾禾柔软的黑发,露出的嫩白的一点耳朵,弧度美好的侧脸,甚至从他略微有点宽松的制服领口能够看到他的一截颈子。
顾禾身上是一种混合了淡淡体香和一些专用消毒粉味道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温显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简直要控制不住也伸手将顾禾拥抱得更紧。
顾禾的这种毫无芥蒂的拥抱让温显的心安定了下来。
顾禾只是形式性地抱了他一瞬,毕竟在顾禾的心理,温显还小,是个小弟弟,他不觉得他的行为带着暧昧。
顾禾将温显放开了,道,"不只是你,旁边研究室也有几个人睡过去了,我想这件事要瞒过去恐怕要花点精力。不过,只要最近上面不下来视察,想来就可以抹掉。"
听顾禾这样说,温显大约就知道那个逃跑的病人恐怕是已经逃出去了。
而所谓上面下来视察,倒的确是经常有上面的人来视察的,但那些官员,在温显的心里,全都是些饭桶罢了,对这方面的很多东西不懂,却又要长篇大论,不过,有一个好处是,他们大多惜命,从丧尸潮那番大的浩劫走过来,对丧尸都是打心底有恐惧,即使视察,他们也因为恐惧从不会进研究大楼,能够在研究所最前面那一栋行政会议楼里停留做个报告就不错了,不然,他们还是在城里的酒店大会议室里召集开会。
不过,除了官员的视察,会有上面的专家下来考察,这是比较难应付的,但是,也许是他们主任的面子大的问题,他们大多不会吹毛求疵。
这样一个大研究室的主任,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虽然有监管机制,但是其实他的权利也是相当大的,顾禾要将一个被放走的病人的痕迹抹去,只要做得好,就不会有问题。
温显去查看了913之前待的病房里的铁笼子,看到那高强度的铁栏杆被掰弯可供一个人出入的时候,不由也是非常惊诧,心想那个变异后的人力气该有多大。
将温显叫到办公室之后,顾禾和他大概讲了一下913的情况,说因为制不住他,而他们之前又已经做了材料报告他已经被处理了,便更加不能大张旗鼓让别人也知道地抓他,不然让人知道他们篡改记录,还秘密进行试验,他们的罪责会更大。
温显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等顾禾接着说下面的话,顾禾道,"我正好在过道遇上他,于是和他做了个交易,他又留了他的血液和肌肉组织样本下来,我便把他送走了。"
听闻是顾禾将人送走的,温显倒没有觉得很奇怪。
毕竟,那个病人首先就是个烫手山芋,把他处理了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把他留得太久,更何况他似乎有比一般丧尸更加强大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忌惮,所以把他放走只是个时间问题;再者,顾禾实在是个好心肠的人,他来做事,只会把病人给放走。
之后温显又主动请缨就在研究所里休息,愿意这些天就把新得到的913的血液和肌肉样本分析出结果来,毕竟时间过得越久,样本也会发生变化,而913又已经被送走了,想要再取新鲜材料也不可能。
对于有温显这样勤劳且忠诚的下属,顾禾是三生有幸的。说等这一段时间忙完,他就给温显升职,还给他放假加奖金。
温显笑眯眯地答应了,还夸张地说道,"主任,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了。"
顾禾轻轻拍了他的背一巴掌,道,"你才做我的助手大半年,一天到晚就在想升职了?"
温显道,"是啊,怎么能不想呢。"
顾禾不和温显贫嘴,亲自去监控室处理监控录像,因为要保证研究的机密,监控的画面,只有很少几个可以让监控室的技术人员看到,其他是直接加密的,除非上面来调,并不能看到,但顾禾却有密码。
他并没有在监控录像里看到913的逃脱和让温显他们昏睡过去的录像,其一是检测研究室里都没有监视摄像头,只有走道才有,虽则每个病房也有监视镜头,却是由附带的研究室的监控电脑监控,供研究员查看病人情况,并不会进入研究楼主电脑;其二是913出现的那一段时间的走道监控录像全都是蓝屏,明显是□扰掉了。
根本不需要顾禾处理,里面什么记录都没有。
顾禾又回913的病房附带的研究室里去查看病房监控录像,发现里面的也都是蓝屏□扰的情况,这只能说明是913故意干扰掉的,他身上根本没有仪器,那他是怎么做的呢,除非他本身具有干扰电波的能力。
这让顾禾心里非常激动和受触动,但只能把这些压抑着,以至于让他不得不沉着脸,一副深思的模样。
他从913的身上看到了明显优秀于普通人类的各种能力,至少他可以干扰电波,力大无穷,速度比一般人类快,伤口的愈合能力比一般人类快和好……
这些,就是顾禾心里的希望。
人类在文明社会发展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只是文明的积累,知识的积累,但人类本身作为动物,却并没有进化,没有从人类的的根本上得到提高,顾禾在913身上看到了希望,觉得他就是人类的成长,而他肯定不是特例,以前上面从他这里带走的两例和他有同样病愈情况的病人,还有上面秘密进行的试验,都说明,913不是特例。
顾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里想着事情,他觉得人类本身,从这个点上往后在慢慢地变化着,他站在这个点的起点,有幸看到了真相,不得不为此感到欣喜和骄傲——人类,从此会变得更好,发展成比现在更高级的生物,他们也许会更能适应恶劣的环境生存下去,可以适应艰难的太空旅行,也许寿命会比现在的人类长很多,更长的时间,可以让他们在积累了起码的知识之后进行更久时间的创造,对社会做更多的贡献……
顾禾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人类社会美好的未来,即使他立即就死了,他也觉得自己是死得其所,死得有希望。
想了一阵,他就靠坐在椅子上傻笑了起来,想到913的样子,想他是叫肖策——肖策,顾禾觉得自己似乎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是到底是在哪里听的,他努力回忆了一阵,实在想不起来,于是只得作罢。
温显对顾禾是惟命是从,而且是他一切暗中事情的帮手,已经绑在一条绳子上了,只得和他绑在一起前进后退。
他去问了另外几个昏睡过去的研究员,大家都是懵懵懂懂,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之后才想到什么,去看是不是有谁犯了操作错误,致昏迷剂泄露了。这可是极大的科研失误,可以导致大家所有人都没有奖金和升职机会,于是大家都挺紧张,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出问题。
对于集体昏睡,大家也找不到原因,于是只得不了了之,或者即使找到原因,大家也愿意没有找到,装傻下去就行了。
顾禾因为913的事情而全然忘了答应保镖说二十分钟就下楼回去的事情,于是当温显和顾禾在办公室里聊着试验猜想,聊得非常投机兴奋,门却被敲响了,温显起身去开了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郑重的西装的威严的男人,男人身后还跟了两个高高壮壮的黑衣保镖,他惊讶住了,问道,"你是谁,怎么可以随意进来?"
毕竟这带着保镖的人身上没有工作牌,而且一看也不是他们楼里的人,这个时间进来,太说不过去了。
对方却并不在意他,只是道,"顾禾在吗?"


第十章 对峙

"顾禾在吗?"
这声音低沉而强势,让温显那一瞬就直接被压制住了,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门,道,"主任在。"
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进了办公室。
顾禾看到关谨居然亲自到这里来了,不由就是一愣,心想他即使滥用职权也不该畅通无阻地进到研究大楼里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关谨沉着脸,很显然带着怒气,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为什么一直不回去。"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温显,道,"麻烦你出去,把门关上。"
温显已经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关谨,其实他是认识这个人的,但所谓的认识,只是在媒体报道上看到过他,毕竟他是国内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的家族继承人,还是以外行的身份做了首席执行官,还一直做得非常不错,他们做这方面研究的,对这些是有一定的关注和了解的,自然也就认识。
但是,媒体报道上的关谨是个看起来虽然气场强大但是温和的人,照片上的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和这样面对面见到,实在是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的研究所里,很多药品是使用他们公司的产品,而且因为国家政策原因,很多是他们的赞助,于是有一定的成果共享,温显便对他的了解更多一些。
他以前就猜测过顾禾便是传言中他的情人,没想到这一天却这样实实在在地见到了。
温显心里很不舒服,不知为什么,压抑了一股郁积之气在心上,但只能憋着,不能发泄出去。
关谨气场强大,在他面前,温显根本撑不住,但他硬是没有因他的话出门,而是直直地望着他,说道,"先生,这是国家特别研究室,外人一律不允许进来。"
顾禾站了起来,走到了温显的身边,神情有些微不自在,道,"小温,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温显望着顾禾,神色似乎是孩子的倔强,还有些受伤的样子。
好象是第一次彻底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其实已经是别人的了。根本没有他什么事,而且即使他想要争取,也是争取不到的。
温显的眼神那样明显,关谨看得明明白白,他站在一边,高高在上,神色冷冽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并不把他看在眼里,于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这样的瞧不上和蔑视,让温显更是憋气,却没有办法。
顾禾一向在感情上少根筋,别人不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是不会发现别人对他的心思的。
当年关谨追求他的时候就是如此,追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他自己不知道,硬是在关谨明明白白和他说清楚了,把他强抱上了床,什么都做全了,他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关谨是说的爱他,要在一起谈恋爱过日子的意思。
所以温显从做课题跟着他到现在大约四五年了,整个二十出头的青春时光都放他身上了,他也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顾禾以为温显不出去是担心自己,便又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的,他是我家人。我们今天讨论的实验,可以就照这个思路先做常规,之后的东西,我们再讨论……"
温显只好出去了,出门看到两个保镖守在门口,保镖后面还跟着研究楼的管理处组长,因为他长得矮,又讨好地躬着身子,温显刚才居然没有看到他。
温显和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在心里憋着气,气呼呼地转身去了研究室。
他的确是气,不过只是气自己而已,而且又气得像是毫无意义,说毫无意义,又是他心里最赌气的一块。"家人",原来在顾禾的心里,那个人已经是他的家人了。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助手罢了,即使以后再进一步,也是职务上升而已。
门关上了,顾禾转过身来看关谨,关谨沉着脸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顾禾没坐,站着说道,"你不该到这里来,我最近有事情忙,但是并不是不回去。"
关谨沉声道,"我不来,你会回去吗?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一离开,你就出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顾禾微皱了眉,心里挺烦燥,为什么他连工作都要受关谨的挟制,但他不想和他吵架,于是只是道,"没有的事,我一整天没过来这边研究室,有些事情的确是在心里放不下,知道你不让我过来,我只好趁你走了偷偷来,要是你不管我,我本来下午就可以过来处理了。"
关谨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倒是我的错了?你身体不好,本就该留在家里休息。"
顾禾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没说,都堵在了肚子里,走到关谨身边去坐了下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颈窝里,低声道,"算了,不要吵了,我们回去吧,我累。"
关谨听他这样说,轻出了口气,是一种无奈的叹息,他想,还不如把顾禾永远留在家里。
他将他同样搂住,轻轻抚过他的背,本想亲亲他,但是闻到他身上重重的消毒粉的味道,就放弃了,道,"你身上消毒粉的味道为什么这么重?比过道还重?"
顾禾愣了愣,离开了关谨身边站了起来,这些估计是和肖策接触染上的,也不好解释,就道,"我去洗个澡了再回去吧。"
关谨也起了身,拉住了他,"不用了,回去吧,回去了再洗。"
关谨把顾禾带了回去。
温显得知顾禾被带回去后,靠在走道里墙上愣了好一阵,垂着头,很失落的姿势。
有夜班的值班人员过来,看到他,就说道,"小温,你这几天都不回家么?"
温显这才回过神来,"还好,我是住个人公寓,回去和在这里都是一样的。"
对方叹了口气,和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以前,很多人都是有家人的,但到现在,很多人都成了孤零零的一个。温显也是,有过美满的家庭,父母都很慈爱,但是经过丧尸潮,就只剩下他了,他是受政府保护继续攻读学位,在那个最艰难的时间里,顾禾以最温和的姿态陪伴过他,他不像别的人那样有那么多同情的言语,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他知道,顾禾的父亲也是在丧尸潮的时候失踪的,失踪代表什么,大家都明白。虽然悲痛,但是,这是人类的大浩劫,谁都必须挺直脊梁承受,因为活着就必须迈步向前走,不管有多痛多沉重。
回家后,顾禾就去洗了澡,裹着浴衣坐在沙发上擦干头发,关谨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从他的发丝间穿梭而过,又轻柔地抚摸他的耳廓,顾禾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就要睡过去了。
这时候,关谨说道,"他们说你送过一个人去郊外,是么?"
顾禾以为保镖们没有看到,毕竟在他们的车停下时,肖策已经离开了。不过,关谨这样问,显然就是看到了。
顾禾其实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知道把肖策上报上去,他只有很小的可能性会被放走,很大可能性是被用来做实验材料。
这是非常不人道的,顾禾觉得违背了基本的作为人的道义,不过,国家机器才不会管这些。
他在察觉到肖策从第四期恢复之后就将资料做了假,便是他那时候就想到了,只要这个病人好了,他不会把他上交,愿意偷偷放他离开。
顾禾很是疲惫地低声应了,"是。"
关谨将他搂到了怀里,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抚摸,"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别人知道,你最好不要再乱来。你根本不适合待在那里,辞职了回家来,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简直可以让人睡过去,但是说的却是这种话。
顾禾抬起头来看关谨,他的眼睛黑幽幽的,像是摇曳着浅浅月光的深邃夜空,张嘴轻声道,"你安排了人一直监视我么?"
关谨的眼神也加深了,道,"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安全。你上次偷看我的机密文件,我一直当没有察觉,但是,没想到你居然冒险去做这种事,还把人送走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待在那里,辞职了好吗?"
顾禾深深地看着他,身体发冷,"我不辞职呢,你要怎么办?去告发我?"


第十一章 求婚

关谨避开了顾禾的那个问题,只是将顾禾抱得更紧,在他的发丝上轻柔地落下一吻,道,"我们结婚吧,小禾,我们结婚,好吗?"
关谨的声音温柔而沉着,像是酝酿了很久,平平稳稳地说出来,是再普通正常不过的事,而且这件事就该是这样,不允许有异议。
顾禾在关谨的怀里忡愣住了。
"结婚?"他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虽然看起来脸嫩,不像三十多的人,而且这个年龄似乎也不是很大,但是,他的同龄人,特别是以前的同学,现在还在的,基本上都已经结婚了,甚至有些已经二婚了,照这样说,他也的确是应该结婚了。
家里母亲本也是该关心他的婚姻大事的,但是,自从知道他和关谨在一起之后,她就不关心了,她还是不大能够接受他和男人在一起,即使这个男人是优秀且背景强大如关谨。
当年他和关谨的关系被家人知道,母亲是非常生气的,父亲更生气,甚至将他赶出了家门,后来发生了丧尸潮的大灾难,父亲走失了,母亲和小妹是被关谨派去的人给救出来的,关谨成了他家的大恩人,他的母亲便再也无法对关谨拐走她的儿子说什么,加之已经失去了丈夫,她不能再失去儿子,所以,只得对他和关谨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婚姻问题也是闭口不谈,即使他回家去看望母亲和妹妹,她也基本不问到关谨身上,而关谨比他还忙,基本上没有时间陪他一起去看他的母亲,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冲突。
现在,关谨说要结婚。
顾禾还是觉得茫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想,不知道是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还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一如当年被关谨软硬兼施半强制性地让他稀里糊涂和他在一起一样。
但到这个年龄了,和关谨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即使现在很多事情不如意,他和关谨在一起,快乐的时候很多,但是憋屈的时候也不少,就像这天晚上,这个样子,适合结婚吗,似乎也想不出什么答案。
既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剩下的生命也不会太长,那么,结婚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你家里会愿意吗?你不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吗?他们会更高兴。"
结婚这个问题,转移了两人刚才关于顾禾工作的问题的不愉快,但是,顾禾又给出的这个问题,依然让关谨被刺了一下,他心里感觉一痛,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只承认你,他们不愿意也只能愿意了。门当户对的女人?你不是更和我门当户对吗?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我心里,我们就是最门当户对的。"
关谨在外是个持重稳当到一定程度的人,和顾禾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吝啬甜言蜜语,顾禾因他这句话,心里的确是升起了些感动。
他虽然可说是至今都不知情滋味,但是,却也是知好歹的,关谨对他的真心,他明白。
于是,他答应了,目光盈盈地望着关谨,道,"好吧,你说要结婚,我答应。"
即使顾禾这答应的语气似乎有点勉强,但是听在关谨的耳里依然万分动听。
以前无数次想求婚,但是总是觉得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抽不出大把的时间来办一个可以让两人都终生难忘且让顾禾幸福的婚礼,于是一直没有说。
这次,依然是没有大把的时间的,和政府的一个秘密项目又要启动,太多的事情要做,但是,他也被逼得必须要先把和顾禾的关系定下来的地步了,他真想要顾禾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以后跟着他走,不要住在这座城市里,毕竟,他每年待在这座城市的时间太少,在外还要更多一些,而顾禾跟着他的话,那两人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了。
关谨眼里满是欣喜幸福的神色,他像是要把顾禾揉进身体里一样地用力,又在他的发丝上亲了好几下,又捧着顾禾的脸颊,亲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脸颊,嘴唇……
他恨不得一直和顾禾这样亲昵下去。
但顾禾却有点走神。
结婚让他走神,他要回家去和母亲妹妹说这件事,而且结婚恐怕也要耽误他的在研究室的时间;关谨对他的亲吻也让他走神,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名叫肖策的913那双流动着红色光芒的眼睛,想到他离开时,在他的发丝上那轻轻的一触,那根本就不像是吻,只是风吹过来了,轻柔地拂了一下发丝而已。
顾禾没想在关谨亲自己的时候却想到另外一个男人身上是不忠诚,因为关谨总这样亲他,他做不到每次都专心致志地回应他。
关于之前那个不愉快的问题,彻底被抛在一边了。
关谨将顾禾抱上床,情/动地亲吻他,手指挑开浴衣的带子,手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离不开地揉摸他的身体。
顾禾却没有动情,只是觉得有些发痒,扭着身子避了避,有些为难地提醒每天都要做/爱的关谨,"我后面还疼呢。"
关谨正亲吻他的肩膀,动情的他轻喘了几口气,撑着身子起来看顾禾,顾禾被他亲得脸颊有些泛红,仰着颈子,眼睛又大又清,让他不自主地低头吻他的眼角,柔声道,"嗯,那让我看看吧,还要上药才好。我不进去,不就好了。"
顾禾只好应了他,而且按照他的要求趴在床上,让他给自己上药。
关谨并不嫌弃,很有耐心地给上了药之后,看顾禾光溜溜的背,从肩膀到背脊,再到臀部,线条流畅而优美,白皙的肌肤,像是美玉一般,他着迷地亲吻上去,顾禾却扯被子过来盖住自己,又翻身要推关谨,抱怨道,"你每天工作那么累,怎么总是还有精力来折腾这些,你就没有疲乏的时候吗?"
关谨顺着顾禾一起扯了被子起来,两人都裹进了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将顾禾从背后拥紧,亲他的耳朵,道,"什么疲乏的时候?"
顾禾侧头用眼睛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你下面使用过度,不想使用的时候。"
关谨被他说得笑起来,用下身已经精神起来的器官在他的翘臀上作怪,道,"恐怕还要等几十年才行。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又不多,好不容易在一起,你还不允许它好好一解相思之苦吗?"
顾禾皱了眉,翻身面对着关谨,那手指去拧他的挺立的鼻子,道,"你总是个文明的大家公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油腔滑调在行得厉害。"
关谨笑着伸手摸他的腰,摸得顾禾扭着身子要躲,他说道,"我哪里不文明了,是你想得不文明才对。要是我们能够天天在一起,它也不至于次次见你都着急。"
于是顾禾伸手摸下去在他的根部掐了一把,把关谨掐得又痛又来劲,于是压上他,眼睛都放出了光,顾禾却提醒他,"我后面还痛着。"
他于是只好低下头去亲顾禾的嘴,舌头缠着他的舌头,凶狠得简直像要把他的魂魄也从嗓子眼里吸出来。
他是从不强迫顾禾给他口/交的,他知道顾禾不喜欢,所以从没有要求过他,于是最后只好过过手瘾就罢了。
两人缠缠绵绵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饭桌上,关谨就和顾禾商讨着先要订婚的事情,他想要把整个结婚的流程都要做一遍,毕竟人生里第一的大事,不能马虎。
顾禾是什么都随便的,所以只是道,"我也不懂这些,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于是关谨就道,"那我先通知家里,选日子,做准备,都需要花时间和精力,一切到时候还要回RS城办,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你的妈妈和妹妹也一起接过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YU城只是一个二级城市,当时受丧尸潮的影响比较小,丧尸被全部从城里清除之后,直接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基地,就是顾禾所在的丧尸研究基地。
这座城成了研究基地附属的城市,这几年发展非常迅速,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国家的几个中心城市,很多地方都和中心城市有些差距。
顾禾在这里工作,他的母亲和妹妹都住在这座城里。
但关谨不是,关家的主宅在RS城,他家是豪门大族,从丧尸潮之前就是,丧尸潮这个人类的大灾难却给了他的家族以莫大的发展机遇,让他家成了最著名和有影响力的大家族之一。
顾禾其实是一点也不想和他家掺和的,现在听关谨说让自己和他一起去RS城,他就不太乐意了,而且他的工作很忙,以前还能抽出点时间,但现在他有913这个样本,他还想自己研究些什么出来,就更不想离开了。
而关谨要和顾禾结婚,其一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从他现在的工作岗位上调开,他只要离开YU城,他的工作必定被别人接手,他以后要回来也难了,到时候,他只能跟着自己走。他打着算盘,一心要让顾禾离开他现在的带着危险性的工作。


第十二章 家人

关谨要带顾禾回RS城去,说是要准备订婚事宜。
顾禾自然不愿意,关谨知道他最近沉迷于他的研究,这样逼他不是办法,便放软了态度,道,"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回RS城呢?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等,你要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吧。"
关谨这样说,顾禾也就没有了办法,皱眉苦思了好一阵,才道,"还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吗?我这里的工作我可以安排下去,而且需要向上面请假。"
关谨温和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一个月。"
之后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在研究所里太累了,你以前不是很想进高校做教职吗?要不,你把这里的工作交接了,在RS大学去做教授,你看怎么样?RS大学的生物技术排名非常靠前,学风浓郁,研究氛围也很好,正好适合你,不是吗?"
顾禾因为他这个建议而有点动摇,但是,他在这里研究所里创下的一切都要放手又让他很舍不得,毕竟,现在关于丧尸的一切研究都是国家机密,除了国家认定的研究所,其他的地方一概不准做这方面的研究,泄密是一部分,还有就是怕病毒泄出。
要是他去了高校做教职,那么,他就只能放弃这方面的研究了。
虽然做别的方面的研究也不一定没有意思,只是,913正好给了他研究丧尸的最大的希望,让他对这方面有非常大的热情,这时候让他放弃,实在是像是割他的肉一样让他难舍和生疼。
顾禾没有答应关谨这个提议,而是说道,"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好吗?"
关谨知道顾禾的脾气,一味地管束和强来是不行的,于是道,"好吧。只是,到时候我们结婚了,你只能待在RS城,毕竟你是关家的继承人的爱人,很多别的事情也要你操心呢。"
顾禾明白关谨让自己参与关家的事是为自己好,毕竟关家是一个大家族,自己要是不参与关家的各项活动,对自己和对关谨都很不好。
想到以后不能一心做自己喜爱的研究,而是要分心去管关家的家事,他就有种头疼的感觉,但是,既然答应了要和关谨结婚,这些事情似乎是必须要适应的。
顾禾在这时候就有一种后悔的情绪了,他真想自己不用结婚,一辈子做喜欢的研究就好了。
但是,他又觉得这样对不住关谨,于是伸手将关谨紧紧抱住了,他的这种依赖一般的热情让关谨很受感动,也拥紧了他,亲吻他的耳朵发丝,柔声哄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我只想要你幸福安乐。"
顾禾轻声回应他,"谢谢你。"其实,我根本不需要物质上的幸福安乐,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情而已,只有一直做自己喜欢的研究,才会有一种永恒的超越生死的满足感。
关谨的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对着我说什么谢谢,我们要做一世的夫妻了,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既然一直就在一起,那么,我们的生命和一切都是共享的,也就不存在道谢了。"
关谨的甜言蜜语也让顾禾感动,于是抬起头静静地凝望他,又在他的唇边亲了亲,这让关谨很是受用欢喜。
关谨在YU城来本来就待不了太久,他有事情很快又飞离了,他离开那天,顾禾送了他去机场,和关谨一起的,除了保镖还有两位政府高级官员,不过,关谨并不在乎有外人在,登机的时候,硬是紧紧抱了抱顾禾,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有时间了就回来,注意身体,不要做起研究来就没日没夜,知道吗?"
顾禾很顺从地点了头,道,"我知道。"
关谨每次都把到YU城来说是"回来",其实,他的家是在RS城,也许,他是把到顾禾在的地方当成是"回来",顾禾明白他的意思,他也许的确是对他没有相对等的爱情,但是,他感动他对他的情意,所以,才能一直在一起这么久。
而且想到,以后一辈子两个人都要在一起,他也并没有抵触,觉得这样一辈子也许也是可以的。
两位官员还和顾禾握了手,又请了关谨先登机,这才上了专机,由此可见,关家的权势已经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越是在这种高度发达的时代,权贵越是和普通人泾渭分明。
顾禾回研究所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想像关谨这种绝对的权势之家的继承人,自己居然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而且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下去,真是有种荒唐的不真实感。
把关谨单独出来看的时候,他从来不觉得关谨和其他任何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只有在一大堆人里的时候,有人衬托的时候,顾禾才会想到,关谨并不是普通人。
研究所里的工作日复一日地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即使是研究工作,也只是日复一日的实验设计和实验检测,工作繁复细致,要人非常有耐心地坚持下去,才能够得到成果。
顾禾手下有几个研究室,每个研究室都有负责人,当然,他自己也有属于自己的专门的研究室,他的嫡系的研究员和管理员自然和他关系更好一些,但是即使是这些嫡系的研究员,他信任的也很少。
对913的血液和肌肉组织样本的检测研究,是温显夹在另外一个实验一起进行的,就为了掩人耳目,除了常规检测,其他实验则是他和顾禾一起进行的设计。
在半个月之后,得到了所有常规检测数据之后,温显已经在把913的血液样本用来做正常细胞的感染实验后期,而且想分析出913"成功进化"的原因和秘诀。
"成功进化"这个词是顾禾给出的,但是,这个工作太具有挑战性,加之913已经被放走这么长时间了,不能重新从他身上得到样本,而且没有他之前在上面研究所时候的实验数据,于是这个工作便被卡住了。
顾禾知道关谨那里有这方面实验的一些数据结果,但是,却没有办法拿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特别想关谨,希望自己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更机密的研究成果。
而且,他也想名字叫肖策的913,想知道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了,人已经到哪里去了,一切还好吧。
这一天,他去第七研究大楼里做了参观和听报告会,第七研究大楼是做第一期和二期病人的治疗的,距离他的研究大楼有不短的距离,报告会报告了能够让他们都知道的一些研究成果,现在治疗一二期的病人,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不过,治愈率依然很低,不然,顾禾那边不会那么忙碌。
顾禾在报告会上提问,直接提到,"治愈的病人的后续观察的时间是多久?"
这边主任的回答却是,"我们只是把治愈三个月内观察无传染性的病人送出去而已,病人的后续观察不是我们所里在管。"
顾禾对此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像他们这种人都不知道治愈的病人的后续情况,那么,一般的民众更是不了解了。而那些人除了少数作为公众形象上媒体来安抚民心的之外,另外的却是到哪里去了呢?
报告会完了之后,顾禾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他的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声音也是非常温柔,弱弱地问他,"小禾,你好长时间没有回家来了,今天是苗苗的生日,她前几天就问起你要不要回来,我怕打电话打搅你,所以今天才问一问你,你要回来吗?"
顾禾忙得忘了这事,被母亲提起,才觉得非常羞愧,道,"我马上就回去,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吗,我带回去。"
母亲道,"我知道你很忙,你能回来就行了,我们差什么东西,自己都可以买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顾禾之后开车回了母亲那里去,母亲住在城南,这里也是丧尸潮之后新扩出的城,建筑规划得非常规整,而且很新,是比较有钱的人住的地方,还有几个小区是研究所的附属,供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住,顾禾的母亲和妹妹就是住在这种小区里,这是顾禾的房子。
其实关谨是要安排顾禾的母亲和妹妹到东城别墅区住的,但顾妈妈面上柔弱,性格却非常固执,无论如何不愿意,她一直和女儿住在了顾禾分在研究所附属第一小区里的房子里。
这里的房子挺好,而且距离学校医院什么都很近,去市中心也不远。
顾禾的妹妹叫顾苗,只要听两人的名字就知道是兄妹,顾苗比顾禾小了整整十五岁,是他父母的老来女,当然是从小分外得宠,而顾苗也很争气,一直很听话乖巧,今年十六岁,在研究所附属高中读书,这所附属高中也很有名,算是贵族学校,除非是研究员家庭的孩子,不然一般家庭的孩子根本读不起。
顾禾在路上买了蛋糕,看到一家金店,他也进去看了,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最爱美,便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条缀着红宝石的铂金项链,红宝石红得非常深和正,绕着红宝石还有镶成叶状的碎钻,实在漂亮,当然,价格也非常不客气。不过,无论是顾禾跟着关谨,还是他坐到现在的位置有的工资奖金,他都可以毫不心疼地花钱把这条项链买下来。
服务员小姐为他包好了项链,还恭送他到了门口,对他非常热情,想来,这样的贵客的确是很难得的。
顾禾一路开车去母亲那里,在路上看到前面一个小区门口正在实行交通管制,车只能等一阵再走,顾禾坐在车里往外看,旁边一辆车的司机已经下车来了,也在翘首打望,然后说道,"又是一例感染者,还是个大爷。"
顾禾于是也下了车来,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辆治疗中心押送车和两辆警车在小区大门口停着,一个大爷被穿着简易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押上治疗中心的押送车,警察则把周围都戒严了起来。
得知那是感染者,不用警察戒严,所有人已经都避开了。
那位大爷的妻子送出来,一直在哭,但是一个也许是她的儿子的男人死命拉着她,一脸冷如冰霜。
那位大爷还在对老伴交代话,"我要是能治好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要是治不好,到时候,你找个对你好的人再重新过日子吧。"
那位太太哭得泣不成声,押送车离开之后,她才开始责骂儿子,"你为什么要报他上去,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多过几天日子?"
儿子很镇定地道,"他已经感染了,你难道想大家都被感染吗。"
到现在已经有了检测丧尸感染的试纸,即使是第一期最开始的时候,也可以进行唾液检测,国家已经规定,每个人五天必须检测一次,很多地方是三天检测一次,而且全要登记,一旦发现有感染者,马上要被带走国家给予治疗,以此来防止病毒扩散。
这样的措施的确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这试纸还是关家下属禾丰集团出的产品,这些年来,试纸次次的改进也都是他们走在最前沿,说是关家的生物公司对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不为过。
交通已经通了,顾禾要上车去,却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叫他的女声,"哥,哥……"
顾禾看过去,看到顾苗从校车上飞快地跑过来,顾禾高兴地笑起来,又提醒她,"注意车。"
顾苗和顾禾长得很像,而且不比顾禾矮太多,十六岁的少女,身材窈窕,亭亭玉立,笑颜灿烂,实在是非常吸引人。
她跑过来就扑到了顾禾的身上和他来了个拥抱,道,"哥,我想死你了,你多久没回来了。"
说着,又笑着回头对公车上叫自己的同学挥手,道,"明天见啦,我坐我哥的车回去。"
她的性格比顾禾不知开朗活泼了多少倍,朋友也是非常多,校车上和她挥手,和顾禾问好的同学不知有多少。
顾禾看她这般受欢迎,自然非常高兴,回到车上之后,他开车,顾苗就坐在副座上,然后把手里的书包扔到车后座。
她唧唧咋咋地和顾禾说了很多,然后就问道,"哥,你看到刚才又被送走去治疗的叔叔了吧。"
顾禾点点头,"怎么了,他应该是一发现就被送去治疗,治愈的概率很高的。"
顾苗却吐吐舌头,道,"我只见到有人被带走,就没见有真人回来。说是好了也要隔离三五年才能回来,谁知道三五年要发生多少事情呢。要是我出了这种事,我宁愿死了才好,才不要去做什么治疗。肯定是超……痛苦的。"
顾禾皱眉道,"不要乱说。"
顾苗哼道,"才没有乱说。"她在顾禾的车里无聊就开了副座的储物抽屉,一眼看到里面粉色的漂亮盒子,盒子还用缎带扎好了,她把盒子拿出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顾禾,道,"哥,这是什么?"
顾禾无奈地道,"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你现在找出来了,可就没有惊喜了。"
顾苗笑嘻嘻地道,"无论哥送我什么,我都很开心惊喜啦。那——我先打开了哦。"
顾禾看到顾苗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除了他的研究,家人,也是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而关谨,也是他的家人的一部分了。


第十三章 他的消息

两兄妹回到家,顾妈妈正在做饭,饭香扑鼻。
顾禾进了厨房,端端正正地站在门边,对正在往煲汤的罐子里加东西的顾妈妈道,"妈,我回来了。"
顾妈妈这才转过身来看他,温和地微微一笑,道,"回来就好。今天是苗苗的生日,多做了几个菜,一会儿才好。苗苗也回来了吧?我听到两个进屋的声音,你先去和她说会儿话吧。"
顾禾点点头,应了,然后就转身到了客厅。
顾禾和顾苗都长得像顾妈妈,可见顾妈妈是个漂亮人,即使现在已近六十,但依然风韵犹存,白皮肤,一双杏眼柔柔地看着人能让人魂不守舍,可见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更加吸引人的。
长相且不必说,顾妈妈的性格却是不可否认的极其温柔而贤淑的,从某方面来说,顾禾的性格和她非常像,顾妈妈是表面非常温柔,让人一看就产生好感的那种人,但是,心性却非常坚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在顾禾看来,她也是个很冷情的人。
父亲还在的时候,两人也算是恩爱,但是顾禾觉得母亲并不是真正对父亲上心,她只是在做一个好妻子应该做的一切罢了,但是,她却没有真正地爱上父亲。
但她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甘于和父亲的生活过了一辈子。
他的母亲以前是一位语文老师,前几年退休后就一直在家里养女儿,顾禾每个月要转相当大一笔钱进母亲的账户,让母亲和妹妹的生活能够过得不错。
顾禾无法评判他的母亲一生是否顺遂,她是高级知识份子家庭出生的独生女,从小顺顺利利地长大,年轻时应该是被很多人追求,最后嫁给了他的父亲——一个计算机工程师,而且拥有公司的股份,生活一直过得优渥,之后就生了他,在他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她又怀了一个孩子,就是他的妹妹,因为她身子一直不好,医生不建议堕胎,于是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顾禾从没有见母亲哭过,即使从能把一般人吓疯的丧尸潮里逃出来,她也是一直坚强地护着女儿,得知丈夫遇难的消息的时候,她也是,她默默地接受,温柔地安抚儿子和女儿,她也许悲恸,但一切都掩在心底。
她的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可供特别拿出来说的东西,这样,似乎就是完美的普通人的一生了,但是,顾禾想,她甚至没有爱上过她的丈夫,而和这个人过了几十年,这样,真的是幸福的完美的一生了吗。
而妈妈,她的鬓边的头发已经有几缕在变白了。
时光能够带走太多的东西,也要将她带走了。
顾禾想着母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的感觉,因为,他觉得母亲的一生,也许就是自己的一生的模板,他也要这样子过完一辈子了。
当然,他还有他热爱的科学研究,在这点上,他比作为女性的母亲要好。
但是,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有些难过。
他想要对母亲说出要和关谨结婚的事情,却又没有说出口。
他想,等关谨再回来,他应该会主动到妈妈这里来说的吧,要等他来说吗。
顾禾到客厅,顾苗已经把生日蛋糕在桌子上放好,手里拿着顾禾送他的那条作为生日礼物的项链,她眉开眼笑,因为实在娇俏美丽,这样笑着,就让人有种沐浴春日阳光的感觉。
顾禾想,人比花娇就该是形容苗苗的这个样子的人的。
顾苗看到哥哥过来,就笑道,"你和妈妈打过招呼啦!哥,快来,你帮我把项链戴好,我去让妈妈看看,她也一定会觉得很好看的。"
顾禾带着微笑走过去,将顾苗扎成马尾的长头发拂到她前面去,然后接过她手里的项链,给她戴好。
戴好之后,顾苗笑眯眯地盯着胸前的项链上的红宝石看,又转过身来给了顾禾一个拥抱,道,"哥,真漂亮,谢谢啦。"
顾禾道,"你喜欢就好。"
顾苗又摸了摸红宝石,"现在已经天冷了,要是夏天,穿连衣裙的时候戴这个项链才好看,或者就要参加晚会,穿晚礼服配这项链。"
但她身上现在是校服制服,虽然也衬得她腰细腿长身材窈窕,但毕竟和项链不搭配。
虽如此,她还是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顾禾开了客厅里的电视,听到厨房里顾苗向母亲展示项链的声音。
顾妈妈则是说道,"这项链恐怕花了你哥很多钱,你还小,不该着迷这些东西。"
顾苗道,"我知道的,妈妈。我不是着迷这些啦,就是哥送了,我当然要戴上啦,要是没人送,我也不需要的。你看,我根本没把我生日告诉学校同学,不然,有的是男生愿意送我东西啦。"
顾妈妈教训了她一句,"你这个丫头,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别人的东西,都不能收。"
顾苗赶紧道,"我知道了,妈妈!锅里油热了,下菜,下菜啦!"
顾妈妈炒了几个两个孩子喜欢吃的家常菜,煲了一锅海鲜汤,顾苗拿碗筷,顾禾就帮着端菜,一家三口坐上桌吃饭,顾妈妈解了围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顾苗忙着去拆生日蛋糕盒子,这个生日蛋糕是在名店里面买的,一般人没有预约很难买到,他却是进去直接提了一个,并不大,但是蛋糕香味十分诱人。
顾苗笑眯眯地道,"看着就很好吃。"
顾妈妈将生日蜡烛插上去,点燃之后,问道,"要关灯吗?"
顾苗道,"关吧,反正有电视的光线,现在也不很黑,不至于啦。"
顾苗在丧尸潮的时候,和顾妈妈一起被困在停电的房子里很长时间,于是她从此害怕待在漆黑的屋子里,所以顾妈妈才那样问。
顾禾去关了灯,顾苗自己唱着生日快乐歌,然后闭眼许愿,噗一声将蜡烛吹熄了。
电视里正是新闻,之前顾禾没有在意里面在讲什么,此时房间里只有墙壁上电视里的光线,他去开灯的时候就朝电视看了过去,声音开得小的电视里正说着,"肖氏家族一直低调不为人知,旗下企业却是在电子控制方面的龙头老大,还涉及其他行业……"女主播干练明晰的声音介绍了一番肖氏家族明面上的一些信息之后,镜头突然打到一个人身上,虽然隔得有点远,但顾禾还是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在几个穿着正装的严肃的男男女女簇拥下走上发言台的不正是肖策吗。
他惊得站在那里不动了,顾苗还在提醒他,"哥,开灯啦。"
顾禾对她抬了一下手,让她不要打搅,于是顾妈妈和顾苗也盯着电视看起来。
顾苗"哦"了一声,发表了一句看法,"这位大人物看着还真是年轻,长得好帅啊。"
被顾妈妈拍了背一巴掌,她嘟了嘟嘴,自己蹦蹦跳跳地去开了灯。
而顾禾还是盯着电视看,听到新闻里在说,"肖家长子正式继承肖家产业,并出任其集团公司董事长一职。而先前肖家被认祖归宗的次子肖珉无故暴尸荒野的案子,还在调查中,肖家发言人称……"
顾禾已经没有听到女主播之后说的什么了,因为他看到镜头很近地拉到肖策的面前去,他死命地盯着他看,发现他的确是和离开他的913一样,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了红色的印记,眼瞳也恢复了黑色。
这是非常权威的新闻,能够出现在这个上面的事件,一般都是大事件,顾禾心想,那出现在镜头里的肖策,应该是被他放走的肖策吧。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似乎,他临走时在自己发丝上的那轻轻一吻,现在还留在上面呢。
顾禾不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直盯着电视看,看到转到下一条新闻了才罢。
他走回餐桌边,顾妈妈就问,"你认识刚才新闻里的人吗?看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禾笑笑,接了顾苗切给他的一块蛋糕,道,"还好吧,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顾妈妈听他这样说,便也没有多问,反倒是顾苗很感兴趣,"你是认识谁呢?横死的肖家二少?还是当家做了主的肖家大少?我看呐,这个根本不用想,那个二少显然是做了炮灰,被大少给轰死的。豪门恩怨,一向是这个样子。"
顾妈妈道,"吃饭吧,这些有什么好管。"
顾禾也道,"是啊,我们管这些做什么。不过,既然肖家大少能够继承产业,就说明他弟弟的死应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吧,不然他早就被传去审讯了。"
顾苗却是侦探迷,"哪里是的,豪门恩怨里……"
她又要发表高论,被顾妈妈瞪了一眼,于是只好讪讪地吃起蛋糕来,吃了一口,就眉开眼笑,"哥,这个蛋糕真好吃。"
顾禾道,"以后再买给你。"
顾妈妈却道,"少吃甜食,你看你要蛀牙了。"
一家人温温馨馨地吃着饭菜,顾禾觉得时常回母亲这里来挺好的,只是,他就要和关谨结婚了,就今天和母亲说这件事吗,他看向神情柔和的母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话题的头。
而这时候,房门却被敲响了,这时候,会是谁来?
顾妈妈站起身要去开门,听话的顾苗却让她坐下了,道,"妈妈,我去。"


第十四章 母亲的坦言

从视频窗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恭恭敬敬的男人,男人甚至穿着黑礼服打着领结,顾苗疑惑了一下,才想到他是她哥的男朋友关谨家的那个管家,于是,就开了门。
来人看到是顾苗开门,就对着她礼貌地一笑,"关先生知道今天是苗苗小姐的生日,他在外地,所以特地嘱咐我给你送了生日礼物过来。"
顾苗愣愣接过他递过来的礼物盒子,是个不小的盒子,但是抱在手里并不重,顾苗觉得里面也许是一件衣服之类。
她还没有来得及邀请来人进屋,顾妈妈已经走过来了,看到管家,她也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就认出他想起他的身份来了。
顾妈妈看了看女儿手里的礼物盒子,然后问道,"傅先生是吗?进屋来坐吧。"
管家也并不客气,向顾妈妈行礼问好之后就进屋来了,而这时候顾禾也起了身看了过来,看到居然是傅管家到他母亲家里来了,不由一愣,问道,"有什么事吗?"
管家笑着向他问好,道,"关先生知道今天是苗苗小姐的生日,所以特地让我送了生日礼物过来。"
顾禾想到关谨对他家人还是挺好挺细心的,不由心里一暖,想一会儿一定给他打电话道谢,就对管家道,"你现在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可以坐下来用饭。"
管家当然是感激不尽,顾妈妈也邀请他,他便应了下来。
重新坐回饭桌,顾苗把生日蛋糕上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用餐盘装好递给傅管家,道,"傅叔叔请用吧,幸好你来,正好把这个生日蛋糕吃完。"
傅管家赶紧道谢,又赞了几句顾苗漂亮和乖巧懂事的话。
关谨和顾禾家里的人的关系并不紧密,大约是因为他太忙,每次到YU城来,事情太多,抽出的时间,他又想要和顾禾独处,于是很少陪顾禾回他母亲这里来。
而电话联系也不多,因为顾妈妈是个温柔但是冷淡的人,让关谨觉得给她打电话来问候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而因为他的身份,还从没有人让他有过这种待遇,于是,他就并不怎么和顾禾的母亲联系了。
有什么事情,大约也是吩咐管家来做。
晚饭完了之后,管家还是等在顾家,顾禾这才明白,他居然是在等自己和他一起回去,不由就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要在我妈这边歇下,明天直接去上班。"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知道需不需要送一些用品过来。关先生担心你会住不习惯。"
顾禾因此蹙了一下眉,"我和我妈他们在一起,怎么会不习惯。不需要送东西过来了,你回去吧。"
管家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走了。
在厨房里收拾的顾妈妈这时候也出来了,正好送了管家出门。
回过身之后,看到儿子站在客厅里微微出神,她就走过来问道,"小禾,怎么,你和关先生闹了不愉快?"
顾禾赶紧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挺好的。"
顾妈妈是不愿意多问儿子和他男朋友的事情的,所以也就不再问,反倒是顾禾欲言又止,顾妈妈知道儿子是想说什么,但是不好说出口,她温柔地看着他,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愿意告诉我的,就说吧,对着自己妈妈都不能说,那能到哪里去说呢?"
顾禾目光里带上了感激之意,说道,"是他向我求婚了,妈……,嗯,我也答应了。"
顾妈妈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自在,然后低低应了一声,"哦,这样啊。那……那就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安排吧。"
顾禾正要回答,刚才高高兴兴抱着礼物盒子进卧室里去拆礼物出来的顾苗也开门出来了,正好听到哥哥说要结婚,她愣了一下,就走了过来,一把挽上哥哥的手臂,望着顾禾道,"关大哥对哥你很好的,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终于要结婚了么。"
她是高兴的,顾妈妈却呵斥了她一句,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一切要看你哥哥的意思。"
顾苗高高兴兴地拉顾禾去沙发上坐下,要他讲详细情况,又在客厅中央转了一个小圈,道,"好看吗?"
原来那礼物盒子里果真是一件衣服,而且是一条白色带着粉色花边的礼服裙,顾苗穿着正好。
顾禾看着妹妹身上漂亮的衣服配着那条项链,即使还是像个学生妹一样地扎着马尾,但的确漂亮,光彩照人。
顾禾点点头,赞道,"很漂亮。"
顾妈妈则道,"是很漂亮,关谨也算有心。你赶紧进屋去把衣服换回来,这样穿着要冻感冒。"
顾苗只好进屋去换回衣服去了,顾妈妈走到顾禾身边坐下,她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她很少对儿子表现得这么亲密,于是让顾禾很是动容。
顾妈妈看着儿子的脸,顾禾长得像她,但她知道顾禾不是一个柔弱地需要依靠着人才能生活的人,而且,她也看得出来,顾禾对关谨的感情,并不是非他不可的爱情,所以,她才一直对硬把顾禾掰成了同性恋而且束缚在身边的关谨没有太大好感,再说,关家的确是高门大户,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根本配不上的,即使顾禾和关谨在一起受什么委屈,他们这种普通人家,也拿关谨和关家没有办法的。所以,打心眼里,她真不希望顾禾和关谨有什么联系。
但是现在,两人居然要结婚了。
不过,算起来,两人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感情,那的确是很长的了,要结婚,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顾妈妈柔柔地看着顾禾说道,"你爱他吗?"
顾禾因顾妈妈这句问到他心眼里的话而愣了愣,然后微微笑了,道,"还好吧。"
顾妈妈皱了眉,"怎么能够用还好吧来回答呢,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顾禾道,"我也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反正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关系还好。"
顾妈妈叹了口气,"就没有特别思念,特别想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的时候吗?"
顾禾笑了一下,"还好吧,也有想的。"
顾妈妈蹙眉盯着儿子看,又摇了摇头,她是明白的,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顾禾呢,更何况顾禾和她那般像。
"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而已,能够不后悔你的一辈子。你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也许我不该来说,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讲给你听。你爸爸当年对我特别好,但我其实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家里一直逼着,我就只好和他结了婚,结了婚之后他也很爱我,我们的生活一直很不错。但是,我知道我很难对人动情,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温开水一样,一直这样温着,就这么温了一辈子了。要说不开心,也没有,要说开心,也实在是说不出来。要说我后悔吗,似乎后悔,又似乎任命地觉得除了这样还能够怎么样呢。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样,我希望他们是真正快乐的。小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个女人,除了你的父亲,我还能够有你和苗苗,而你,却是个男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我真的很担心你。"
顾禾被母亲说得很动容,他伸出手臂将母亲抱住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道,"谢谢你,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和关谨在一起,会过得好的。"
顾妈妈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妈妈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希望你能够一生幸福。"
顾苗在门口也听到了母亲的话,所以,她在门口愣了好一阵,然后轻轻地关了门,把空间让给哥哥和妈妈。
她的性格是比较像父亲的,开朗而活跃,所以,她并不是那么明白母亲和哥哥的心思,但是,她愿意去理解。
之后顾禾和顾妈妈说了他要和关谨结婚,或许会搬到RS城去住,到时候她和顾苗也要跟着一起去,询问顾妈妈的意思,顾妈妈很是理解地道,"我们搬过去也没有问题的。你多想想你自己,我和苗苗什么事都好说。"


第十五章 邮件

顾禾在母亲这里是有一间房间的,他留下来住,顾妈妈就把他房间里的一切收拾好了,顾禾洗了澡,坐下来和顾苗聊了一阵天,围绕着顾苗的学习,以及她就要参加高考,她想去的学校和学的专业的问题,顾苗活泼开朗,对做研究没有什么兴趣,道,"你不是要和关大哥结婚,到时候我和妈妈都要跟着你一起去RS城吧,这样的话,我报考RS大学就好了,大学的时候依然可以住家里。我吃惯了妈妈做的菜,要是住校的话,我一定不习惯的,而且留妈妈一个人也很孤单。RS大学的新闻很不错,我就准备学新闻了,以后,我说不定还可以做一个名记者呢。"
她兴致勃勃,笑颜如花,噼里啪啦地对顾禾说了一大通。
顾禾温柔地笑看着她,道,"听听你这口才,去做新闻的确不错。那我期待着你做名记者。"
顾苗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道,"一定一定,我一定可以的。"
顾妈妈在旁边看着两兄妹,也是温柔地笑。
顾家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顾妈妈早早地就要去睡了,顾苗要做作业,顾禾便也早早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开了电脑进邮箱查看邮件,这是他的工作邮箱,都是些工作上的事,但是却出现了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发件人,点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句话,"我一切都好,你请放心。"
顾禾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阵,开始实在想不出是谁发来的,或者是发错了。
删了这封邮件之后,他回复着工作邮件,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地惊醒过来,想起刚才的那封邮件莫非是肖策发来的吗,为了让自己安心。
他想起上个月的工作总结报告已经全部上交上去了,913已经被处理的所有文件都有,和别的病人的处理文件一起上交上去的,包括电子档和纸质档,他之前还担心上面会下来查看,或者会多留意一下913的,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像913不是从上面转下来的特殊病人,而是一般的病人一样。
之前顾禾还对此觉得惊讶,现在想来,恐怕是肖策离开之后就通过什么办法回了肖家,且在短短时间内当家作主,关于他感染丧尸病毒,以及治疗的所有材料恐怕他都会去处理吧,所以,上面才对他这里没有任何特别关注。
毕竟,虽然现在有丧尸病毒感染者治愈后回到社会中的例子,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对这些感染者很忌讳,并不愿意接触,要是肖策曾经感染过丧尸病毒的事情让外界知道了,他恐怕是不能继承肖家的。
顾禾对这些豪门恩怨,或者是政治手段,阴谋阳谋之类很不愿意去过多思考,在他的工作生涯中,他只是学会了趋利避害而已,其他的实在不愿多想,在别的地方心思放多了,是做不好研究的。
顾禾想着肖策的事情,出神了很长时间才又回转心神继续工作,邮件都回完了之后,他才想到应该把肖策给他发邮件的那个邮箱记下来,他犹豫了一番,按照刚才的记忆把那个邮箱打了出来,回复了一句话:"祝一切顺利,我希望还能见面,如果你愿意提供给我血液,我致十二分谢意。"
他写完后就发出去了,发出去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刚才太激动没有考虑周全,觉得不够妥善,所以又追加了一封,"我会对你的事保密,敬请放心。"
发完之后,他想了想将记录都清除了。
又看了一阵文件和研究文献,手机就响了起来,这特别的铃声提醒他是关谨打来的电话。
顾禾将电话接起来,关谨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过得还好吗?"
顾禾一边翻着电脑里的文件,一边笑着应道,"挺好的。我今晚在我妈这边留宿,好久没有吃过她做的菜了,今天吃到觉得挺怀念的。"
关谨听他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便也带上了笑意,"是吗,那该让厨师去把伯母的手艺都学到手,以后总不能让伯母做饭,你想吃伯母做的东西的时候,就让厨师做。"
顾禾还是笑,却道,"真亏你能够想得出,我的意思是说我怀念我妈做的菜,不是我妈做的,别的厨师做的再好,也不是那个味道啊。"
关谨这下明白了,因为心情好,便毫不犹豫地道了歉,"好吧,小禾,是我搞错了你的意思。"
顾禾道,"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了。呐,谢谢你还记得苗苗的生日,居然为她特意送了生日礼物过来,我看到她穿那条裙子了,又合身又漂亮,真亏你知道她的尺码。"
关谨的声音低而磁性,很是性感,还带着笑意,"说起来,我真是惭愧,是傅管家提醒我我才知道的。她的身材尺码也是管家去她学校查的这学期的体检尺码,裙子则是女秘书给的意见,我实在不敢居功。"
顾禾很是放松地"切"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过,能够用心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我也是我妈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我才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呢。"
关谨笑道,"哪里不称职?你不是在认真工作养家糊口吗?"
顾禾"啊"了一声,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撒娇的感觉,听得关谨胸口炙热起来,似乎对着电话听筒的呼吸都粗重了一些,停顿了两秒才低低地道,"小禾,我想你了。"
顾禾哼了一声,道,"无聊,每天都说这句话。"
关谨道,"我在说心里话。"
顾禾不和他扯这些,直接道,"呐,我把我要和你结婚的事情告诉我妈了。"
关谨顿了一下,一向自信稳重练达的他声音居然突然高了一些,带着惊喜和一丝……惴惴的忐忑期待,"是吗?那伯母是怎么说的呢?"
这时候,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期盼丈母娘对自己的态度和评价的模样。
顾禾笑起来,"能怎么说,就说只要我幸福就好。父母都会是这句话。"
关谨马上郑重地保证道,"我会让你幸福的。"
顾禾哼笑了一声,"谢谢。"
关谨却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和我说谢。"
顾禾不以为意,道,"你没发觉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哪个词,所以只好说谢谢吗,不要剥夺我说这个词的权利。"
关谨却道,"你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可以说你爱我。"
顾禾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你要不要脸啊,今天真是特别地会说这些。"
关谨那边停顿了几秒,暖暖的声音才响起来,"因为能够娶你,我太高兴了,我有些激动得不知所措。"
顾禾哈了一声,似乎也不知所措起来了,默默地在电话里听着关谨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头发上又有人在亲吻一样,让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发丝,然后羞赧地和关谨道,"我挂了。"
真挂了电话,他又惊又不自在起来,盯着电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完全是莫名其妙地,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不久前在电视里看到肖策站在发言台上的样子,这让他的心很不安,幸好电话又响了起来,不用说,依然是关谨。
关谨这下要正经得多了,和顾禾又聊了些话题,顾禾也关心地问了他的工作身体情况,一向珍惜时间的关谨却罗罗嗦嗦地和顾禾说了很久,然后嘱咐顾禾早些睡,这才挂了电话。


第十六章 梦

完成了工作的顾禾洗漱之后就爬上床睡觉,一向沾床即睡的他这一晚却反常地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从窗外透过窗帘映照进房间里的微弱光线打在天花板上,是柔柔的一团,那团黯淡的光里,似乎有一个人影,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摸到,这种想象让他的感觉蔓延开来,似乎有丝线一般的触角从自己的肌肤上伸展开去,去探触身边的一切,让他对周身的触感特别地敏感起来,他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明晰到似乎在被人抚摸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比关谨真正抚摸他的时候还让他觉得敏感和难耐。
他只好瞬间闭上了眼睛,心慌意乱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半趴在枕头上,因为那个在柔柔的光团里的人,并不是关谨的样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真是太陌生了,因为他一向对待事情井井有条,不会让自己的脑子发懵发乱。
他又想到了给那个陌生的邮箱地址发去的邮件,那应该是肖策的邮箱吧,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复自己。
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被子上带着阳光的味道,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是个睡着了并不大做梦的人,但他自己觉得也许是太久没有回母亲这里来住,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张床,他的睡眠质量不大高了,所以,他才开始做梦了,而且梦里的场景和触感还这么真实。
面对着他自己认为的梦境,他也能够冷静地分析一番。
但是,这个梦实在太荒唐了,让他自己都觉得羞愧起来。
热情的亲吻让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呼吸不过来,柔软的暖湿的灵活舌头纠缠着他的,那种带着力道的吮吸让他舌尖发麻,似乎只是这个亲吻,就让他全身发热发软。
身体就像是他睡前那样,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极度敏感,甚至连发丝都敏感起来了一样。
有人的暖热的大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发,手指滑过头皮的时候,让他的心都要提起来了,身体一阵战栗。
他听到有人在用低沉遥远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他却没法回应他。
身体被抚摸,那种敏感和颤栗通过神经传遍他的全身,让他不知所措地亢奋起来,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低声呻吟的声音,那样低低媚媚的,让他自己都尴尬起来,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睡裤连带着内裤被脱下去的触感让他直觉要反抗,但是全身都又热又软,而且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他根本没有力气来反抗,腿被大大分开来,他似乎也自暴自弃了,由着自己也许是最放荡的姿势展露人前,反正,这不就是在做梦吗。
灼热的呼吸呼在他的两腿之间,让他觉得热流一直从那里窜上了头顶,甚至很可耻地觉得身体空虚起来,脚趾都蜷了起来,以至于不满地低低要求,"你要做就快点,别折磨我了。"
倒像是在对他的结婚对象关谨说这话,但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这不是关谨,关谨不会为他做口/交,从不会,而且关谨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紧紧的拥抱带着温暖的体温,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身体里灼热而有力的律动让他觉得疼痛,但是也快/感连连,他的胳膊环抱住身上的人的颈子,对方俯下身来亲吻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他的发丝拂在他的脸颊上耳朵上,让他觉得像是那阵风,亲吻在发丝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肖策……"
那样低,又是在梦里,他觉得自己都会听不清楚,也不会有任何别人听得到。
但身上的人却停了一下,然后才更用力地进入他的身体。
顾禾做了很长时间的荒唐的梦,在梦结束的时候,他也明白是要结束了,他甚至想要渴望挽留,但他也知道,梦是挽留不住的,于是告诉自己,记住这个梦吧,但是理智又觉得不该记住,毕竟,这么荒唐,而且他不知羞耻。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在出轨了。
他慌慌张张,蹙着眉头沉睡了过去。
有人在亲吻他的眉心,暖暖的,他这才不那么慌乱,有了一丝安心。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母亲敲门叫醒的。
他一边应了,一边要坐起来。
腰上带着一种酸痛,后面也有点闷闷的痛,他愣了一下,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迷迷茫茫地望着天花板,记起了梦里的情景。
他面红耳赤起来,但是想到那是梦,便也安了一些心。
虽然觉得那是梦,但他起床的时候还是认真检查了床铺,发现床上被褥都没有问题,他甚至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裤子,发现也没有什么问题。
抿着唇,唇舌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亲吻的感觉,让他大脑一阵缠绵眷恋的酥麻。
他立即让自己不要再想了,赶紧起了床,拿了衣服进浴室里洗浴,身后那处的顿顿的痛感,在他走路的时候更加不能忽略,洗澡的时候,他伸手去摸,似乎也的确是被用过的样子,他皱眉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疑神疑鬼。
他一寸寸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除了嘴唇要比平常来得嫣红,但是,这个,他自己并没有太注意。
他神思不属地和母亲妹妹一起吃了早饭,顾苗去收拾书包要出门,问顾禾,"哥,你上班顺便送我去学校吧,好吗?"
顾禾还没有回答,顾妈妈已经说道,"你哥哥很忙,你不要麻烦他。"
顾禾还想再去检查一遍房间,所以也没答应妹妹,说道,"你自己去坐校车吧,我以后不忙了,就专门送你上学。"
顾苗也没有揪着这要求不放,和母亲哥哥打过招呼之后就提着书包出门了。
顾妈妈看出了儿子的神思不属,问道,"小禾,有什么事吗?"
顾禾赶紧摇头,摇头了之后又镇定了下来,问道,"妈,你昨晚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顾妈妈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听到,怎么了?难道有老鼠?"
顾禾一笑,"哦,那是我听错了。想必也不是老鼠吧,这是新楼,哪里那么容易有老鼠。"
顾妈妈点点头,收拾起饭桌来,自言自语道,"也许是你那间房的楼上或者楼下的声音吧。"
顾禾觉得昨晚的事情是梦,但是又很怀疑,他不相信只是梦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不过,找不到证据更好,要是真证明有人对他行了不轨,而他还是那种迎合的姿态,他才真要被惊吓到。
顾禾去房间里检查了一遍,发现连窗户都没有问题,于是,他总算放松了一些,把昨晚的事情归结为他的梦。
而这梦也实在太离奇,以往关谨一两个月没有回来和他亲热,他也不会做这种梦,但这次才仅仅大半个月而已。
顾禾和母亲告别之后开车去了研究所,新的一天,和过去的一天似乎没有区别,却又的确是全新的一天了。
这样日复一日,生命到底是什么,生命的意义到底何在,顾禾望着升起的红彤彤的太阳实在无法找到答案。
但一切总要继续,并且向前走。

第十七章 慌乱的心


以前从没有想那方面的事情的时候,顾禾也不会去想自己和关谨的关系,自己应该怎么样和他相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对关谨并没有深刻的爱情,但是,他同样对别的任何人也没有,那么,他和关谨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对不住关谨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顾禾觉得自己"出轨"了,其实也不能用出轨这个词,只是,晚上的那个梦让他太慌乱和不安,他才开始来想自己应该是对不住关谨了。
在路上的时候,连开车他都一度走神,所幸现在交通制度特别好,路上车也不多,他才没出什么问题安全抵达。
在研究所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是那些,这段时间接到的病人却有减少,这两天更是没有接到新病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反常情况,原因无外乎是整个感染量在呈快速递减趋势,或者是前面一二期的治愈力有大幅度提高,还有可能是前两条都没有变化,但是应该送到他这边研究中心的人没有送来。
顾禾是个言语很少的人,工作极度卖命认真,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真心朋友。
例如以前的关谨就曾是他的朋友,在研究圈子里,他也有不少朋友。
向朋友去电话询问之后,得知果真是只是送到他这里做处理的病人减少了而已,对方道,"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最近发展到三四期的病人大部分都被要求送过去了。而且应该会给你一个通知的,难道你没有收到通知?"
顾禾心想哪里有什么通知,他一向是对上面的文件丝毫不会怠慢的,毕竟正确了解了上面的意图,才能够走得一帆风顺。
他又向朋友问了一些问题,表示了感谢后,这才把电话挂了。
他们所谓的上面,是指研究九所,更被称为国家最高机密丧尸研究所,当然,这只是他们这些知道点什么的人这样称呼的,一般人就知道那是研究九所,和一般的丧尸研究所没有任何区别。
像顾禾也只是大约知道一点上面在做什么研究,也不是全然了解。
他又给上面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过去,说了自己这里没有得到通知但是病人减少的事情,上面则道,这是机密事件,所以没有发布通知下来。
因为这位办公室主任是个女强人,不知为什么,对顾禾很是有好感,还对他透露道,"据我所知,上面会有大动作,恐怕你们下面会有调整通知,等着开会就好了。"
顾禾道,"调整?怎么调整?"
说起来,他们下面最讨厌就是这些玩意儿,研究所又不是超市,想要改一下里面的货架位置就随便改了,他们这种地方做调整,很多工作就暂时不能做,真让人心里憋屈,还偏偏不能说。
女主任倒是安慰顾禾道,"你放心吧,即使别人要调整也不会动到你那里去的。"
顾禾想,也许是上面又有什么权利交接之类,下面也就受波及了。
所谓科学研究,也是人在做研究,人的关系,上面的人的决策,往往会对此有很大影响,权力斗争往往对研究者和研究项目更是影响很大,要辟一块净土做研究谈何容易。
顾禾最讨厌做这些人际间的你来我往,拉帮结派与敌对攻击,但很多时候还真会被牵扯进去,他和上面这位女人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看起文件来,对不住关谨那件事则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了。
中午和温显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温显也在问病人突然减少的事情,顾禾只是含糊道,"是上面的意思,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妄议。"
因为病人减少,他下面的研究室就有些比较闲了,顾禾正好安排想请年假的正好可以请了,以免忙起来想请也不会批。
下午研究室大会的时候,就正好把这件事说了,很多人都喜笑颜开,商量着请了假怎么出去玩。
之后在办公室,顾禾问在电脑里整理数据的温显,"你要请假吗?"
因为913的实验之后没有进展,守着也没意思,顾禾准备再去找肖策要实验材料了再做,那现在温显就正好可以放假。
不过,想到肖策,他就突然又心神不宁起来,觉得对不住关谨。
温显转过椅子来对着顾禾笑,他是个高高大大的人,不苟言笑的时候还很有气势,但是笑起来就露酒窝,还是张大男孩儿的带了些肉的脸,看在顾禾的眼里有时候就还是个孩子。
温显道,"顾禾,那你要休假吗?"
顾禾道,"不要没大没小叫我名字。"
温显腆着脸笑着,又问,"你要休假吗?你休我就休,要不一起去海边旅行?"
顾禾摇头,"先把这段时间忙过去,我过一阵子有事情要离开,那时候再休假。"
温显惊讶道,"哦,这样啊,是什么事情?"
顾禾眉头微蹙,神情有点恍惚,"要安排结婚的事情。"
温显眼睛睁大了,脸上神色复杂,"结婚?和那次来找你的那位?"
"啊?"顾禾愣了一愣,想起温显上次见过关谨,便点了点头,"嗯,是的。"
温显沉默地对着顾禾,脸上又显出了那种受伤的神情,不过,他又笑了,道,"那你要幸福啊!"
顾禾"哦"了一声,然后赶紧说道,"做工作吧,不要谈这些了。"
晚上下班离开的时候,温显也下班,跑过来对顾禾道,"主任,你搭我一程吧,我今天没有开车来,是坐研究所班车来的。现在懒得去坐班车了。"
顾禾应了,他就和顾禾一起去停车场,车开出研究所,行驶在绿树成行的公路上,一路很静,只有风的声音,还有一辆辆车静寂地超过他们的车。
要入城的时候,一直垂着眼撑着胳膊在车窗上的温显转过头来盯着顾禾看,顾禾疑惑地问他,"你看什么?"
温显带着些忧伤地低声问他,"你爱他吗?"
顾禾惊讶了一瞬,然后瞥了温显一眼,"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从我十七岁开始。现在想来,真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顾禾这样说,自己也有点恍惚,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了。他还记得那时他自己还那样小,心里除了做学问,别的什么都没想,一天到晚单纯得非常快乐。开始只是和关谨做好朋友,关谨让他感觉挺不错的,两人总约着一起游泳,游泳完了之后特别饿就去吃饭,那时候也只是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东西,但是他总觉得那时候的东西特别味美。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关谨的家世居然那么显赫,他就和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得知关谨的身份不一般,还是关谨对他告白的那一次,他把他带去了他家,其实也不是他的家,只是他拥有的房子而已。
在那栋装饰华美的别墅里,顾禾现在还记得,当时是在二楼的大阳台上,阳台装饰以薄纱还有花朵,楼下就是花园和一个静静往下淌的小瀑布,夕阳正好,撒得满地黄金,他和关谨坐在阳台上吃晚饭,关谨对他说,他爱他,想恳求他做他的恋人。
顾禾当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和他吃完了晚饭。
关谨那时候也还很年轻,心性不像现在这么沉稳,他身份矜贵,态度也带着点矜持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在对顾禾告白完就要他答复,但是,他却太喜欢顾禾,十六七岁的顾禾是个有点傻愣愣的精灵的模样,他受不了等他考虑太久,于是晚饭后,他就拉着他,问他,"你答应吗?"
顾禾还是发愣,道,"我们是朋友吧?而且都是男人。"
顾禾的脑子打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关谨已经强行拥抱住他亲吻了他,之后的事情,顾禾不想去想,从暮气初上的黄昏,到天完全黑沉了下来,他从床上看出去,那飘着轻纱的落地窗框出外面的景色,他看着天空一点点地从辉煌走入了黑暗的沉寂。
他那时候是觉得很疼的,疼得死去活来,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哭,大约是没有的,他的泪腺不很发达,想哭也不容易流出眼泪。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喜欢性/事,因为想起来,就只想到一种钝痛,虽然之后和关谨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些快感了,但真正沉迷的时候真的太少。
他胡思乱想着,眉头微微蹙起,脑子里突然又转出前一日晚上的梦境,以至于突然心神不属,车子差点撞向路边花台,还是温显反应及时替他扳回了方向盘,车子在他的急刹车下停了下来。
温显皱眉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差点出车祸了。"
顾禾没有应他,而是把脸转向车窗外,车窗外已经黑了,路灯照出很小一块光亮。
他突然感受到有热热的手掌贴到自己的手上,他被惊得转过头来看温显,温显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顾禾,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难道是因为他是关谨,身份显赫吗?
他当然说不出最后一句,但他却这样想了。
不过,他这样想了,他就知道自己不配爱顾禾了。其实只是他自己在自卑配不上顾禾而已,却要去想顾禾想要高攀关谨。
顾禾把他的手推开了,他这一瞬间似乎有点明白温显对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心更慌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将车发动开了出去,道,"说了很多次了,你不要这样没大没小。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的父母还多,我早就离不开他了。而爱情,你觉得什么是爱情?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爱他呢?莫名其妙!"
他似乎很生气,以至于气势很盛,温显被他镇住了,咬着唇心里很憋闷难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开解。
他只能祝福顾禾和别人一起一生幸福了。


第十八章 愧疚与补偿

顾禾那说给温显听的话,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呢。
当被爱神眷顾,人就不由变得多愁善感了。
顾禾自己也在想,到底爱情是什么,他真的对关谨没有那种想一辈子过下去的热烈感情吗?
他迷茫而不知所措,将温显送到他坐地铁的车站口后,他就开车回家了。
温显走进了站里,但又回头来看,顾禾已经开车走了。
他这一天穿得并不少,军绿色厚厚的风衣能够为他遮挡风雨,但他却惶惶然地还是觉得有点冷。
也许,永远得不到的,才会是记得最久,觉得最美的吧。
温显这样安慰自己,但是,真正能够被安慰住而不伤心的就不是真正的爱了,他只得叹了口气,有漂亮的女孩子坐在他的对面看他,他望过去,对方就对他笑,眉眼弯弯。
温显由此想到了第一次见顾禾的时候,顾禾也是这样对他笑了一下,他于是也回应了那个女孩子。
顾禾的心神不宁持续到了睡觉前,因为他怕又做前一天晚上的那种梦。
睡前他不得不主动给关谨打了电话过去,其实晚饭的时候两人已经通过电话了,但他现在不听一听关谨的声音,则总觉得不安睡不好。
关谨对于他主动的电话很是惊喜,虽然已经夜深,他也同样还没有睡,他问顾禾,"怎么还没有睡?"
顾禾"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脆弱,"脑子里惶惶的,我睡不着,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他这样示爱的话简直让关谨受宠若惊,激动之后就满怀柔情地道,"是我不好,我该把这边的事赶紧安排好了回去陪一陪你。"
顾禾又"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了下去。
关谨突然明白他是在伤心,便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没法处理?要不要我帮忙?"
顾禾这才道,"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突然有些惶恐。呐,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日子定下来了吗?"
关谨惊喜得将电话握紧了,他明白顾禾的脆弱往往只是一阵,他过会儿就会振作起来,于是说道,"还没有具体定下来,但是,已经拟好了几个日子,我和家里商量好了,再拿给你看,我们一起决定定在哪天,好不好?"
顾禾笑了笑,"好啊。我把我这边的工作先安排好,到时候也能够请一段时间假,和你一起去RS城。"
关谨和他轻言蜜语了几句,要求道,"开视频电话好吗,我想看看你。"
顾禾拥着被子,"可我在床上了,准备睡了,穿着睡衣。"
关谨笑道,"我也是啊,让我看看你吧。"
他完全是满心的柔情蜜意,因为以前顾禾从来不会在乎在他面前的形象如何的,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顾禾不在乎他对他的感受,还是顾禾本身不明白要为情人而妆的道理,反正顾禾就是少根筋地不明白这些。
但现在顾禾居然开窍了,居然觉得穿着睡衣不好意思让他看到。
顾禾受不住关谨一再要求,让他等一等,在手机上接了一个带高清摄像头的平板电脑,而且关谨也开了视频。
顾禾开了外放声音,用手指在大大的电脑屏幕上点击,关谨穿着睡袍的样子出现在了大半个屏幕上,他应该是还在看文件,虽然穿着睡袍,但是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镜头里还出现了他的笔电的一角。
顾禾道,"看到了吧,我要睡了。"
关谨望着屏幕上的顾禾笑,顾禾是靠坐在床上的,眉目淡然,穿着规规矩矩的睡衣,衣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关谨轻声道,"真想看看你的身体。"
顾禾马上拧起了眉,关谨以为这样逗他他要发火,没想到顾禾却道,"等等。"
关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想说自己就是逗逗他而已,让他千万别生气。
顾禾下了床,关谨只能看到床头范围内的东西,但是他没有转开电脑,依然静静地看着,顾禾一会儿上床来了,出现在了镜头里,他身上的睡衣还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关谨想,果真顾禾不是下床去脱衣服去了。
顾禾拿过一张图片,递到镜头前来让他看,关谨看到,就哈哈笑起来,道,"宝贝儿,你真会逗我。"
顾禾道,"关了,你才是无聊。"
然后直接把视频关了,又和关谨语音通话,"我真睡了,晚安。"
顾禾把带高清摄像头的平板电脑收起来放到一边,又把手机放好,就真躺下睡了。
而关谨还在看刚才和顾禾视频留下来的视频文件,看着就眉开眼笑,觉得繁重的工作之后能够看一看,神经就能够放松下来了。
又看到顾禾递到镜头前的那张照片,他又笑了起来,原来那张照片是顾禾婴孩儿时候的照片,爬在床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一双杏眼则非常灵动,傻乎乎地看着镜头。
以前关谨也看过这张照片,因为它就夹在顾禾的照片夹的第一页。
顾禾关了灯,躺在床上,望着黑黢黢的虚空一般的天花板,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走上发言台的肖策,甚至赶紧把眼睛闭上,肖策的样子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样清晰分明,分明到他的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是那样清楚,好像他随手一挥,就能够把他的样子描绘出来一样。
顾禾在床上蜷缩起身子来,就如被一个人搂在怀里,似乎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是归途,只有沉入睡梦才是最美好的回到了安全的家。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他觉得愉悦,但是又有些惶恐。
他睡着了,他怕梦到前一晚一样的梦,不过,那样的梦看来也不是每晚都有,因为直到天亮被管家打上楼来的催起床的铃声叫醒,他都睡得非常沉而安然。
顾禾是没有周末节假日的,因为研究所里的工作不可间断,研究员们有排班的休假,而他则只有安排好事务之后请假休假才行。
但他很少请假休假,于是这样积累下来,他可以休很长时间的带薪假,他到研究所里,就计算起自己要休多长时间的假比较好。毕竟要去关家,关家是个显赫的大家族,去了之后,不是简简单单地就会让他想离开就离开的,得把时间先安排好。
因为研究所里的工作量减少了,又有小部分人交接了工作休假去了,所以研究所比平时还来得清静。
温显是明显需要疗养时间的,他请了年假出去旅行去了,顾禾少了他这个心腹助手,于是有些工作就只能自己做了,而且几个小课题不久要上报结果,他便催促下面的负责人交报告,似乎一天没忙什么,时间却飞快地过去了。
这一天下午,他正开会出来,前台管理处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有一个他的包裹。
本是一个研究员要去帮他拿,他想到什么,就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自己跑去拿了。
拿到手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管理处的值班人员对着他微笑,有意探询,但他点了一下头就赶紧回了办公室,他看了上面寄出的地址,是RS城,他以为是关谨寄来的什么东西,于是拆了开来,没想到里面是一个超低温保温盒,他愣了一下,才去戴了手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居然是保存好的一大管血。
他一瞬间想起来,他向肖策要过他的血样,但是他当初给肖策发去的邮件石沉大海,他还以为那个邮箱并不是肖策的,没想到肖策没有回信,居然直接寄了血样过来。
他在盒子里还看到了一张纸,纸上什么也没写,但是却有浅浅的鹰的图案作为底纹。
顾禾愣了一下,登录网络,发现肖家的家徽就是这种鹰。
这更证明了的确是肖策寄过来的。
顾禾对此欣喜若狂,把其他事情都放下了,一心开始做实验。
因为是很大一管血样,可供他提出不少血样基因组出来做分析了。
他本来准备打电话把正在休假的温显叫回来,但想到温显之前没日没夜地忙了那么久,有休假的时候就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吧,于是自己亲自开始做实验。
顾禾这时候做起实验来也是没日没夜,不过他这次给关谨去了电话,说了自己要在研究所待几天不回家的事,让关谨能够体谅他,关谨这时候比较好说话,提醒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之后便答应了。
他也给家里去了电话,还让管家给送了日常用品过来,这就开始了在实验室扎根的日子。
先进的仪器,和强大的超级计算机分析系统,加上实验者的熟练和用心,结果出得很快。
顾禾将913这个样本数次的结果用计算机做了分析,他在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之后,拟出了头绪,觉得脑子里总算是开了一扇门,让他窥探到了秘密的一部分。
而只这一部分,足以让他欣喜若狂,抵消现实生活里所有烦恼。


第十九章 谈话

恰逢温显休假回来,顾禾将后续实验移交给他做,自己能够回家休息几天。
因为顾禾要结婚而影响情绪,以至于休假很长时间不回来,将繁重的工作丢下,让已经作为主任的顾禾亲自完成,温显对此感到非常惭愧,对顾禾也非常羞愧,"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顾禾安慰他道,"你本就该休假了,出门旅行放松一趟,才有精神更加努力地完成工作。我没打电话把你叫回来,可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手艺,只是觉得你的确是该好好玩一玩了。休假完了,现在把工作移交给你,你就好好干吧!"
顾禾因为研究有了很好的进展而最近一直都非常高兴,和温显说话也是眉目舒展,就差眉飞色舞了。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非常镇定而沉着,但温显也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就像他的心情,他的人。
说实在的,在不明确知道顾禾有爱人的情况下,温显只看顾禾这个人,真不会想到他是有爱人的,因为他这个人一点也不给人有恋人有家室的感觉。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研究室更像他的家,他和每个单身汉一样地更加依恋研究室,而不是回家。
虽则如此,但顾禾是真要结婚了。
他还对温显道,"工作移交给你,我也正好可以回家休息几天,再过段时间,我也要一个长的休假准备结婚了。我们的实验结果现在显然只能保密,不过,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一切都将在以后有意义。"
温显看着他,见他眉目舒展,神态安详,像是一座端庄秀美的塑像,能够因为他热爱的研究在时光里得以永存。
温显想,他的确是爱他,但不止是爱他的外在,也爱他对于研究的热爱和真理的追求,还爱他对世人和甚至被人称为怪物的丧尸的慈悲和信心吧。
温显虽然在顾禾心里只是个小弟弟,但出门在外却是个很有魅力的大帅哥,出门旅行,也决计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要约美女总是很容易的事,不过,即使是和性感美女一路畅游调/情享受生活,但心里还是想着顾禾的,多次想给他打电话,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没有,以至于回来之后就后悔为什么没有打。
顾禾却不知道温显的这些纠结,不过,他倒是知道温显受女性欢迎的,他们这个研究室没有女研究员,但隔壁楼有,他见过温显和女孩子一起吃饭,非常受欢迎,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担心过弟弟一样的又是没有家人的温显的个人问题,因为他觉得温显颇有经验,不需要自己担心。
顾禾从研究大楼里出去,站在冬日的阳光里,望着高远蔚蓝的天空,在远远的地平线上,是成长起来的人工林,即使冬日,也绿意盎然。
YU城是一座阳光之城,而且常年有风,风又不大,下雨多在晚间,白天往往是天空蔚蓝无云,阳光灿烂。
这里常年温度也不太高,用来做研究基地再好不过,当年选址,大约是考虑了这些因素的。
顾禾打了个呵欠,觉得自己从楼里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真好,伸了半个懒腰往停车场走,此时已经是上班工作时间,没看到有闲人在路上,只见到运输车一辆一辆地开过,这种情景司空见惯,他并不在意地去停车场开了车回家。
顾禾十来天没回家,这样回家来了,见到家里的每个人都是非常地亲切热情,他觉得全身骨头都懒懒的,于是让管家带着佣人去从自己车里将装着一应物品的箱子拿了出来,帮收拾一下用品,自己则先上楼去洗澡换身衣服去了。
之后他坐在后花园里,半躺在一个躺椅上晒太阳,觉得阳光能够将他身上所有的细菌病毒都杀死,他觉得异常暖和洁净。
管家来向他报备事情,他也是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听着,管家说因为到冬天了,所以就给顾太太那边送了一些冬日的用品过去,还有一些冬日养身的药材,顾禾睁开眼对他道了谢,说总是他想得比较周到。
管家笑道,"我没做什么,都是关先生的意思。"
顾禾还是朝他道了谢,其实他是知道的,关谨一天到晚地有事做,而且和他妈关系并不亲,哪里会想到这些事,基本上都是管家一手做的,准备好了才向关谨报备一声,不过,顾禾还是感谢他,至少,是他任用的管家既有能力又有心。
顾禾不想打搅关谨的工作,熬到傍晚才给关谨打电话说自己回家来了让他不要担心的话。
关谨听到,非常高兴,道,"你总算是回家了,你在研究所里,我每天都要担心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边的工作也要完了,而且婚期大约定了,我回去再和你讨论讨论就能定下日子来。不过,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话,我让你这段日子待在研究所里,你接下来的时间就要和我来RS城。"
顾禾望着窗户外撇了撇嘴,心里不喜欢自己工作却要受关谨的挟制,但是知道和关谨辩论这个没用,所以说道,"嗯,我知道,我这边的工作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重,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就和你去RS城,行了吧?"
关谨笑道,"你别和我怄气,我是为了你着想。"
顾禾道,"我干嘛和你怄气,胡说。"
关谨道,"好吧,是我胡说。那,小禾,你转到RS大学做教职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禾愣了愣,心想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件事,被关谨这样提起,他才想起,曾经关谨的确是向他建议过的,他知道关谨在情话之外的话语,每一句都是有用的,不是白说,虽然他只是提了一提,但是听到话的人都该好好去考虑,要是这个听到话的人是他的下属,或者是要仰仗他的人,那这个人就该把事情去办了,只有自己,是可以有段时间考虑的,不过,虽然考虑,最后大约也只能那么去办。
虽然关谨也有很多时候会将就着他,但这种时候大半不是原则性问题,而且他也会用别的条件拿回去。
例如,顾禾在研究室待了这么长时间,关谨没反对,原因是要他接下来和他一起去RS城。
顾禾心里实在有点不爽快,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脾气来哄他,直接说道,"我还没怎么想呢,我这边做得好好的,而且好几个我非常感兴趣的研究课题都在开展,我在跟进,你让我转走,我哪里放得下。"
关谨对于顾禾的这种执着却并不以为意,在他认为,做研究,有大把的人可以去做,并不是非顾禾不可,而自己却是真要顾禾在身边的,总是分居太难受,这却是非顾禾不可的,他觉得顾禾对他的研究的执着很没意义,但是,他也知道这是顾禾最坚持的所在,当然不能面对着他的时候看轻和诋毁,于是,只好说道,"你要是只是对那个研究感兴趣的话,这又不是没有法子解决,到时候,你继续做研究所的顾问不就好了,每次做课题审核和结果探讨,你不是依然跟进了课题吗,而且,不止如此,你到RS城,我这边公司里的几个项目,我想你一定也会感兴趣,到时候,也请你当顾问,你看好不好?"
顾禾知道关谨手下的研究项目,有些是和国家合作,当然,肯定谁都得留一手,把最好的作为秘密自己吃独食,以公司里的团结合作和奋斗精神,而不是政府的权利分割钩心斗角、研究机构的尾大不掉,其研究进度往往更快,去做顾问自然是好。
不过,顾禾却对关谨的话不能尽信,谁知道他是不是给自己一个水中月,到时候做一下面子顾问,看一轮月亮,什么也捞不到,而且,他也实在是喜欢这里的研究室,毕竟人都是自己的,比起这个机构,其中的人更让他放不下。
虽然顾禾是万般不舍,但是还是要回答关谨,"我再想想好不好?一定尽快给你答复。"能拖还是先拖拖吧。
关谨知道逼得太狠顾禾要生气,所以应了,"但是最迟不过明年。"
才刚说了不愉快的事,关谨马上又哄起顾禾来,道,"还记得我们最开始在一起住的那栋小楼吗?"
顾禾想了一想,记得那卧室有几乎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床非常大,关谨有时候白天也把他强行带上楼去,他望着那窗外,晃动的视线里天空上总是有云,云在高高的树梢端。
他道,"那不是在T城?丧尸潮之后就被销毁了,现在怎么了?"
关谨道,"我一直想那时候的那些日子,所以按照以前那栋小楼的样子,在RS城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你来了,就住里面,你会喜欢吗?"
他觉得顾禾是会喜欢的,毕竟,那的确是最美好的年华里最甜蜜的一段日子,在那栋小楼里,他和顾禾一共住了三四年之久。
他是想让顾禾高兴的,但其实顾禾并不怎么高兴。
因为最开始和关谨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对于他并不那么开心,第一是身体总受伤,特别难受,学习也受影响,他和关谨生气甚至放下学业跑回家过,他想在家里求个避风港,但是关谨紧跟着就追去了,还让他家里知道了两人的事情,父亲当时非常生气,直接把顾禾赶出家门了,顾禾那时候才十岁,又沉迷学习从小就单纯不知世事,被家里赶出门后,他没钱用没地方住,最后只得被关谨软硬兼施地带回去了,继续恋人生活,当时顾禾实在是难受,但也只能那样过来了。
一度也和关谨很生气,最后似乎都是不了了之了。
现在关谨又突然提到以前的那栋房子,顾禾心里感觉很是茫然和奇怪,因为那时候的事情实在是太遥远了,连情景也模糊了,他也不想去想了,既然关谨说修了一栋一模一样的,他还是领一下情吧,便应他道,"是啊,自从T城沦为丧尸城,我是再没有回去看过了,有一模一样的房子住,挺好的。"


第二十章 噩梦

顾禾想关谨大约还有几天才会回来,所以,就赶紧把研究所里需要安排的事情尽早安排下去了,以免到时候被关谨带走,安排不及。
白天在研究所里处理事务,为了好好休息,傍晚下班则按时回去了,而且会先去母亲那里看一看,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但是,他再没有在母亲那里留宿过,那一晚的情景,总让他觉得忌惮和回避,这种忌惮,倒并不是他厌恶,只是他怕自己再有期待。
他拿了关谨的血样,照说本该给关谨那个邮箱发回一封感谢信的,但他却没有发,大约也是害怕自己心生波动吧。
虽然没有在母亲家里留宿,但是,他的心湖还是被扰乱了,他离开母亲家准备回家时,母亲问他,"明天还来吗?我多买些你喜欢吃的菜?"
顾禾犹豫了一下,实在怕自己再多回母亲家,又会做那一晚的那场梦,于是只好拒绝了,道,"妈,我明天大约不会来了,会有事情要忙,天气冷一些了,你和苗苗都注意保暖,差什么东西,有什么麻烦,都给我电话吧。"
母亲神色柔和地点头应了。比起那些儿女在外地工作一年只回家一次的父母,顾妈妈觉得顾禾这样时常来看看她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孩子工作忙,总有太多事情要占据他的时间了。
顾苗送了顾禾一起出门,在楼梯口,还和他来了个拥抱,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什么时候关大哥回来了,也带他一起来吧。"
顾禾点了点头,道,"会的。"
顾苗和他开朗地挥手作别,顾禾这才去开了车回家。
顾禾的确是很迟钝的,并不明白妹妹的心思,但顾妈妈却是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顾苗还是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太容易迷恋崇拜强大帅气的男人了,顾苗十三四岁就情窦初开,只是因为觉得哥哥的男朋友关大哥好,而且关谨也实在是会给她买礼物,只是为了讨好顾禾。
顾苗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作为大哥的顾禾又是个工作狂,而且长相秀气,为人冷淡,实在不能给成长过程的顾苗以大男人方面的心理支撑。
她是很爱哥哥的,也敬重他,但是,她心里还是向往更加英武高大一些的男人,所以潜意识地喜欢强大而强势霸道的关谨。
不过,她明白那是哥哥的男朋友,也只是她的哥哥,所以,她没让自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被很多男生追的她却没法答应任何一个追她的男生,因为这些都不符合她心目中男朋友的幻想——一个既是父亲,又是哥哥,又是情人的样子的强大的男人形象。
顾妈妈对顾苗的这些却是看得很清楚,不过,她觉得这是每个小女孩儿的必经之路,对于顾苗这样并不教训,只是从此更加杜绝关谨到她家来,也不让顾苗和关谨有什么接触,她想,等顾苗再长大一些了,更加明白一些道理了,她脑子里的那些幻想自然就会烟消云散。
顾禾回家之后,就逼着自己忙于工作,因为他发现自己回了母亲家几天之后,脑子里那一晚的事情就又越来越清楚,他怕自己又有什么不该有的幻想,所以只能逼自己工作,然后不要去想那些事。
他这一晚睡得很早,只和关谨短信道了晚安。
屋子里点着安神的香熏灯,香味淡淡的,缭绕在鼻端,顾禾觉得自己处在一块花田里。
他想起来关谨以前有对他许诺,说现在还年轻,必须努力工作,等老了,闲下来了,两人就去乡下住,屋前屋后全是花田,就这样在花海里相守到老死。
顾禾听他这样说也会感动,也有想,这样,的确是很好的。
他在安神香的香气里,将那些和关谨的不愉快都忘了,似乎也在盼望结婚的日子,从此,和一个人相守到老。
他睡得很沉,之后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个重重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灼热的呼吸呼在他的脸颊鼻端,嘴唇被含住亲吻,还有热烫的手掌在他的胸口抚摸,大腿内侧更是被摩擦到。
顾禾觉得热热痒痒的,想要避开,却又全身发软避不开,他还没醒过来,只觉得一切是在梦中。
他直觉这样不对,于是伸手推拒,但是手却被抓住了,手背上被亲吻和轻轻地啃咬,他不自觉轻声呻吟出来,要抬腿把人踢开,但是腿还没抬起来,已经被人分开了,热烫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他没去想这人是谁,只是因为从母亲家里回来的不安,而抵制这种事情。
"嗯……唔……"他低声呻吟了几声,又低低地含糊地拒绝,"不……不要……"
热热的呼吸已经呼在他的胸口,压着他的人亲吻舔/弄着他胸前的敏感处,含糊地问他,"为什么不行……"
"不,肖……肖策……我不……"他直觉是堕入了噩梦,但也许只是因为太想太怕所以才成了噩梦。
他这样轻声出声之后,自己倒被吓醒了。
眼睛突然睁开,蹙着眉愣愣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关谨也看着他,眉头同样皱着,他因为情/欲翻涌依然脸颊通红,只是眼神冷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盯着顾禾,沉声问道,"你刚才叫谁?"
顾禾看到是关谨,倒是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犯了最大的错误,他的心思被关谨听去了。
不过,顾禾一向是遇强则强,虽然心里慌乱了一瞬,但紧接着就在关谨阴沉的眼神里镇定了下来,他不舒服地咽了一下,软绵绵的手臂抬起来揽住了关谨的肩膀,眼神似乎也脆弱极了,哑着声音道,"你刚才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直做噩梦。"
关谨皱紧的眉头松开了一点,低下头去在顾禾的唇上亲了两下,因为很用力,让顾禾觉得都被咬痛了,道,"那你刚才叫的谁的名字?做了什么噩梦?"
顾禾蹙眉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睛在房间里浅淡的光线里幽深下去,道,"名字?什么名字?"
关谨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顾禾的眼里只有他的倒影,他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是"肖策"这个音,但是到底是谁,他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让人去查是谁。
于是,关谨也放松了姿态,他在顾禾身边躺下了,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在他的额头上亲吻,道,"刚才压到你了?我给你揉揉。"
说着,手已经抚上了顾禾的胸口,在他的胸前两点上揉捏。
顾禾推了他一把,不知道关谨已经回来多久了,他身上裤子居然已经被脱下去了,睡衣扣子也全被解开完了。
顾禾看他一心要折腾自己,于是不高兴了,要把他的手制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别一回来就这样,好好睡觉不好吗?"
关谨的手从他的胸口移开,却一把揽住了他的背,将他抱起来抱到了自己身上,用双腿夹住他,手移下去抚摸他的臀部,话语却很正经,道,"我实在想你了,你这几天又不忙,想必回来你也不会觉得我回得不是时候。开完会吃了点东西,我就坐飞机回来了,没想到你睡这么早,回来你已经睡了。怎么,你不想我吗?"
他的手指已经在臀缝里摸索,顾禾想要挣开却被他夹得紧紧的,又被一只手禁锢着背,于是非常憋闷,张开嘴就在关谨的下巴上咬下去,是真用力了,关谨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是形象也的确非常重要,所以任何要露出来的地方都不能弄上不雅的痕迹,他于是赶紧伸手把顾禾的脑袋掰开了,顾禾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道,"疼吗?"
关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点疼,他的大手在顾禾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道,"这样和我发脾气做什么?"
顾禾屁股被他打得真疼,又要张嘴,关谨就把自己的手掌捂了上去,道,"来吧,是狗吗?要咬就咬手。"
顾禾从放松了钳制的关谨的身上爬了下去,但他才爬下去,关谨就顺势压了上来,拉开他的腿,根本就没做润滑就想强行挤进去,顾禾疼得心脏都缩起来了,声音颤抖地推拒他。
关谨却不管不顾地就那样进去了,顾禾的手指死死抠着枕头,被他冲撞得身体都要散掉了一样。
顾禾一向流不出眼泪,这次实在是疼得不行了,关谨总算是爆发在他的体内,热液烫得他身体缩了缩,他不得不哭了出来,眼泪打湿了鬓角。
关谨俯下身亲他,他闭着眼睛不想看他,关谨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顾禾没想到他还要问这个问题,侧过头不理他,他又捧着顾禾的头掰回来,亲他的眼角,低声道,"不说,我就又来一次?"
顾禾声音低低哑哑地道,"我要被一座大山压死了,我喘不过气,你下去。"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关谨只好侧身睡在了一边,伸手搂住他,道,"做梦也不准梦到别人,谁知道你在梦些什么?"
顾禾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地打在毫无防备的关谨的脸上。

第二十一章 猜疑


除了顾禾,从不会有人这样挑战关谨的权威,即使他的父母和其他长辈,也不会这样对他。
关谨被顾禾这一巴掌打得有点发懵,这其实绝不是顾禾第一次打到他的脸上来,但是,无论多少次惹顾禾生气,顾禾这样打他的脸,他都是接受不了的。
关谨将顾禾的手抓住了,狠狠捏在手里,顾禾疼得眉头紧紧皱起来,却一言不发地把他盯着。
两人都这样望着,关谨觉得顾禾或者是在恼羞成怒,或者是真正心虚才这样反抗他。
而顾禾则其实是两者皆占。
以前从没有为情所困的他,现在来为这种事愁苦,只觉得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烦躁难安,有一种酸酸痛痛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关谨让他受的痛从胸口处弥漫往全身。
他咬着牙,决计不想先道歉认错。
关谨将顾禾拉了过去,捧着他的头,就啃上了他的唇,顾禾不愿意要他得逞,紧咬牙关,还用手打他。
关谨在他的唇上又亲又咬了好一阵,被他的手打在身上,也是怒气上涌,于是手脚并用地又将他压制住了,要再来一场。
顾禾只是不断反抗,两人最终在床上打了起来。
顾禾是弱质书生,细皮嫩肉,自然打不过有专门的健身教练、体能教练和枪法教练等等的人高马大的关谨,关谨平时是个矜贵文雅的贵族模样,该狠起来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
顾禾一瞬间疼得像是脑子里的神经都被绷断了,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左手胳膊被关谨给卸下来了,他疼得再也动弹不得,躺在那里张着嘴,眼泪汪汪地把关谨望着。
关谨喘了口气,从顾禾身上爬了起来,看到顾禾疼得面色苍白,也心疼了,将他抱到了怀里,道,"我就给你接上,你别再和我怄气了,我们好好地,不行吗?"
顾禾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断往外涌,他是挺怕疼的,心里也很难受。
关谨抚摸着他的胳膊,然后用力接了上去,顾禾这时候才发出点声音来,是凄凄的一声痛吟。
关谨依然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又把他上身穿着的睡衣衣领掀开来,就着他刚才受痛的肩膀看,有红色的印子,其他还好,他在他肩膀上亲吻了好几下,柔声哄道,"好了,要是疼,你也在我肩膀上咬几口,好不好?"
顾禾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眼泪已经停了,只是微微喘着气,并不说话。
这种情况下,关谨也不是禽兽不如地要逼着他欢/爱,于是抱着他下床去浴室。又按铃让佣人进房间来收拾床铺。
顾禾刚才疼得撕心裂肺,之后就一直像是精气用尽一样地绵软下来。他由着关谨把他当成个洋娃娃一样地抱着翻来覆去地给他洗澡,亲他,抚摸他。
浴室里精油的味道很浓,关谨倒了玫瑰,又倒了生姜的揉在顾禾被他抓得瘀青的部位,两种味道合在一起,顾禾觉得有点难受。
关谨为他清洗后面的时候,顾禾疼得身子缩了又缩,吸气的声音被浴室里开上的舒缓悠扬的长笛独奏所掩盖,关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确过分了,和着精/液一起流出来的还有不少血丝。
洗完之后,关谨要抱着顾禾上床去,顾禾已经回复了一些精神,想推开他自己走,但还是被关谨强硬地抱上了床。
床上已经被女佣人换上了干净整洁馨香的床褥被套,柔滑细软的丝织品熨帖上肌肤,顾禾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他实在不想和关谨说话,无论关谨怎样欲言又止想要和他和好。
关谨看顾禾只留了个裹着被子的后背给自己,他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是个不知道道歉为何物的人,一般人他不会对人道歉,需要他道歉的人,他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需要自己道歉的地步,但是,对于顾禾,他并不是那么在乎那点小面子的,毕竟在一起过日子,在乎不过来,他对他陪小心的时候并不少。
但这时候顾禾让他的冷遇,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道歉的话都难出口。
他系好睡袍出门,而且把灯调到了很暗,在门口对顾禾道,"刚才,对不住了。是我不好。"
顾禾没有理他,只是把被子拉上去将头也遮住了。
关谨是要吸烟的,但是不算有什么烟瘾,在讨厌烟味的顾禾面前更是不吸,但他这时候的确是想要吸烟,所以就去了吸烟室,一边打电话让人去查顾禾身边的叫"xiao
ce"的人,一边剪他的雪茄抽。
管家一会儿就来敲了门,其实这时候时间已经晚了,但关谨和顾禾闹了矛盾,所有人都别想能够安生。
关谨不耐烦地让管家进了吸烟室来,他的眼窝很深,半眯着眼在烟雾之后沉沉看人的样子非常慑人,管家并没有走得离他太近,低声提醒了一句,"先生,床单上有不少血迹,不送药上去可以吗?"
关谨愣了一下,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将手捏紧了,沉默了一会儿,道,"把药准备一些吧。"
管家这才应了然后退了下去。
关谨愣愣地把雪茄扔进了烟灰缸里,以一种颓然的姿势将脸埋进了手心里,他没想一回来就和顾禾闹成这样,但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关谨静了一阵还是回了卧房里去,毕竟不能把受伤的顾禾放着不管。
顾禾全身难受,蜷缩着睡着,脑子里沉沉的,有种要是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一辈子到底能够坚不坚持得下去的惶惶然,还有就是心里挺凉的,关谨那样做,也算是家庭暴力了,不过,比家庭暴力更让他难过,毕竟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且这种事情又能和谁说呢,即使和母亲也不能说出口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又想到肖策那双明明是血红色,却依然那样柔和的眼睛来,静静地望着他,像是能够让整个灵魂都安然沉浸其中。
这样想了,他又厌恶起自己来了,觉得没意思。
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一味和关谨生气也没有用。
所以等关谨再回房间来,他已经有了要放软态度的心思。
在门口,管家将放着各色药品的小药箱递给关谨,关谨接过后就进了屋,然后管家识趣地把房门带上了。
关谨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调亮了灯,慢慢走到床边去,柔声唤道,"小禾,刚才是我不好,你后面受了伤,我给你上药吧。"
他以为顾禾不会理睬自己,没想到被子却动了动,顾禾掀开了遮掩住脑袋的被角,深褐色的清澈眸子朝他看过来,眼神幽幽的,说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绪。
顾禾的嗓子有些哑,似乎是疏离,似乎是放不下面子的别扭,道,"我以为你不准备回来睡了。"
关谨知道顾禾愿意和他说话就是会原谅他了,所以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把药箱放在床头柜上,脸上做出很忏悔的神情,手指在他的脸上抚摸过,道,"我以后再不了,你是原谅我了吗?"
顾禾心想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这样过下去。
他鼻子动了动,嘴里却说道,"你指头上有烟味,离我鼻子远点。"
关谨听他这样发牢骚,知道危机彻底解除,松了口气之后,将手指拿开了,但是却低下头去故意亲他的唇,道,"就碰了一下雪茄,你就闻出来了,这是什么鼻子?"
顾禾一边躲他的吻,一边抱怨,"有烟味还故意来亲我,你讨不讨厌?"
关谨没原则地道,"好,是我讨厌。"
又把他搂着让他翻身,"来,我给你上药吧,我下次再不让你受痛了,我保证,好不好?"
顾禾心想好个屁,你这句话说了几十回了,没哪一次做到了。
于是只是哼哼不应他。
为了两人房事配的药不可谓不全,不过,关谨在这件事上是个急性子,事前的药是很少用的;而平时要保养的药,则是顾禾不愿意坚持;只这受了伤后要抹的药,被经常使用。
关谨小心翼翼地给上了药,发现自己的确是混帐了,要是再狠一点,恐怕得叫医生来处理了。
因为两人都互相放软了态度,所以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和好了继续过日子。
不过,即使如此,关谨却是个很有疑心的人,顾禾在床上叫别人的名字,他认为绝对不是做噩梦这么简单,而且,顾禾简简单单地和他和好的事,也让他觉得顾禾也许是在心虚,虽然顾禾心里的确是有心虚在,但关谨这样疑心病重,问题终究是要扩大化的。


第二十二章 启程

顾禾安排好了研究所的事情,申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假,他去所长处签单子的时候,所长让他关紧了门,和他长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长是个五十来岁近六十的老头子,不过精力充沛,做事非常有干劲。
他和顾禾关系很好,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两人趣味相投,都是实干家,不说虚话,而且,两人对丧尸的主张也一样,在研究圈子里,抱有相同主张的人往往很合得来,除此之外,老头子是个单身汉,老婆死了,没有孩子,所以对顾禾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喜爱。
老头子问顾禾为什么这紧要关头要休长假离开,顾禾只能抱歉地笑笑,道,"我要去RS城和他安排结婚的事,这可是终生大事,很重要吧!"
老头子知道顾禾和关谨的事,所以微微摇了头,道,"我看你什么都好好的,偏偏要找这么一个爱人,真是……"
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毕竟年轻人爱情的事,他能说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顾禾道,"还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什么都适应了,一直拖着不结婚也不好。"虽然嘴里这样说,眼神却幽深幽深的,心也沉沉的。
老头子不再对他要和关谨结婚的事发表看法,只是说道,"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只是,这段时间,上面可能会有动作重整下面的一些部门,你反倒在这段时间离开,我怕到时候对你不利。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即使有事,我也先顶着,及时叫你回来。"
顾禾正是对这个"重整"很不了解,所以问道,"重整?怎么重整?"
老头子又看了门,才正襟危坐地对顾禾严肃说道,"是上面的研究有了一定的突破,所以要插一个病人的分选部门进来。更多的三四期病人经过分选要送到上面去,这样的话,其实最受冲击的该是你的研究室。"
顾禾对于揽权利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权利大就代表着研究能有更大的自由度,所以,他还是知道这插一个部门进来,的确是来分他的病人,同时也是分他的权利来了。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沉吟着,他之前还以为所谓的重整是整个下面的研究所的重整,没想到,似乎只是征对他这里的样子,他不敢去想这会不会是关谨为逼他去大学而做出的手段。不过,他愿意去相信不是,不是说上面研究有了一定的突破吗,而且,他这里的研究也有了一定的突破,他大约能够知道上面得出了一些什么结果。
他对着老头子,没有先关心自己权利要被分走的事情,而是问道,"研究有了突破,是什么突破?会公布出来吗?"
老头子心里其实很高兴顾禾更关心研究进展,所以也更担心之后来了个分选部门顾禾的日子会不好过。
他说道,"据说军部有参与进来,既然这样,想必是不会公布出来的,而且整个系统都要对此保密。你也不要先想这些了,先想想到时候来了个分选部门要怎么办的事吧。"
顾禾因军部参与进来而微皱了眉,其实他早知道有军部参与上面的计划,不过,老头子这样说出来,更让他心沉而已,觉得那些该有人类的权利的丧尸病人,难道已经被剥夺了最后的权利了吗,成为了仅仅是研究对象和利用对象。
顾禾是真的有点心冷,沉着脸道,"加一个部门进来,我总不至于阻挠他。"
加一个部门进来,最后将他的权利都蚕食过去,这也不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这样看来,情况的确是非常严峻的,但现在文件还没下达,他这样担忧和防备也没用,只是,看来有些研究必须加快进度了。
顾禾又和老头子侃了很长时间的话,这才回自己的研究室去。
他把温显叫到了办公室,让他再找一个信得过的研究员和他一起加快实验进度,温显对此反应很敏锐,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我听说研究所要重整?到底是什么重整?会怎么样?"
顾禾安慰他道,"放心吧,绝对不会裁员的,而且,你也算是我的心腹,知道我太多秘密了,即使谁出事,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他是笑着说的,像是故意说出逗温显开心,眼睛微微闪着光,有种端庄的秀妍之感。
温显也因此笑了,道,"我会去把实验安排好的,分拆出来做,别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作什么,不会出什么事。"
顾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出门去了。
顾禾跟着关谨一起去了RS城,甚至管家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位傅管家实在是个人才,顾禾很多次都觉得他只是当个管家太大材小用,不过关谨却笑说,"有什么大材小用的,他在照顾一个未来的伟大的教授的生活起居,他该感到荣幸才是。"被顾禾嗔了一眼。
家里很多顾禾用惯了的东西都要随着他们一起被专机带去RS城,他出门这一天,同样的是天空蔚蓝,万里无云,冬日的阳光让人整个暖洋洋的。
顾妈妈和顾苗都知道顾禾这一天离开,顾禾前一天还回家去和母亲告了别,顾苗本想来送他的哥哥和关大哥离开,但被顾妈妈呵斥了几句,说她就要高考了,却不努力学习,还想着翘课送人,她只好打消了念头。
其实,她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关谨了,上一次见,还是上一年的春节,关谨前来拜访,一家人在酒店里用餐,她见过他。
顾禾对家里说是去RS城商量和安排订婚仪式,顾苗要上课自然不能跟着去,她还劝顾妈妈要去安排哥哥的终生大事,不过顾妈妈没有答应,她说照顾她更加重要,何况顾禾已经是成年人了,他做什么,他自己都明白对与错,而顾苗才是需要管教的。
顾苗嘟着嘴巴不满,之后又目光闪闪地望着顾禾,开玩笑道,"哥和关大哥结婚之后,那我怎么称呼关大哥呢,哥夫吗?"
被顾禾拍了背一巴掌,"还是叫关大哥不就行了。乱造名词。"
于是顾禾离开RS城时,根本没有人来送,他也不曾想过,自从离开这里,命运就像被拉入了一个巨大的转轮,如何旋转,已经不由他做主。
飞机升空而起,其实只用一个多小时就能够到RS的特别机场。
顾禾从窗口看到下面的城市越来越远,建筑变成一个个地小盒子消失掉。
关谨坐在座椅上看文件,顾禾听了一阵音乐,就开始吃服务员端上来的点心,又翻着报纸。
他一向忙,很少看报纸,翻到商业版,就看到一大版是讲两商业大鳄关氏和肖氏要合作的事情,上面还有一张照片,他一眼看出上面的男人是肖策,他正和一个稳重而优雅的女性握手。
顾禾认出那个女性是关谨的母亲。
对于关谨的母亲,顾禾没见过几面,虽然他和关谨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但他基本上没见过他的家人,也只去过关家主宅一次。
但是,对于顾禾来说,都不是好的经历。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个什么事都能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自然能够承担起自己要面对的一切来。
他扫了商业版,就又翻了翻文学版页面,然后闭上报纸,拿过一本杂志来看,没想到是一本时尚杂志,翻开里面就是一副非常大的彩图,是男性香水的广告,两个性感的男人□出镜,诱惑和色/情气息扑面而来,而且其中一个还长得和肖策有那么点相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看到这个模特就觉得像肖策,也许是刚才才在商业版上看到过他的照片的缘故,他瞬间脸就红了,要把杂志翻到后面去,不过,这时候关谨看了过来,见他脸颊上像点了胭脂一样晕红,不由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按住了他手上的杂志看了看,发现顾禾是看了什么脸红之后,他就笑了,心想他真是可爱,看到这种现在还能脸红。
他放下文件,揽着顾禾和他一起看起杂志来。
顾禾瞥了他一眼,赶紧把杂志翻到了后面,其实后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翻翻也就完了。
没想到关谨却凑到他耳边亲吻他,还低声和他说道,"要不,我们也试试刚才那款香水?"
顾禾瞪了他一眼,道,"庄重一点。"
关谨笑,手握上他的手,大拇指一遍遍地摩挲他的指腹,让顾禾痒得不行,要把手抽开又不得,只得由着他了。
飞机上的时光很快,飞机下降的时候,顾禾才想,居然就到了。
接机的人一直等着,他们下飞机,就自有佣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傅管家换了一个地方依然是行为有素的管家派头,指挥这边的佣人井井有条地处理顾禾的那些东西,其实顾禾觉得这些东西带不带都无所谓,他没有那么在乎,而且,关谨当初让把他的这些东西都一起带走的时候,他真有种关谨不会让他回YU城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第一章 新家

汽车行驶在畅通的道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在冬日里依然青翠,RS城是南方的沿海大城市,在国内也是排在最靠前的繁华中心大城市之一。
这里是当年丧尸潮最先被控制住的地方,在路上,顾禾还远远看到一座倒扣的半球形建筑,闪光的玻璃外墙,让它看起来像某个电影里的宇宙飞船基地。
这个半球形建筑因是建在高高的基座上,隔得很远都看得到,围绕着它,是一片苍翠的树林。
丧尸潮的爆发,让人口急剧减少,人类社会需要的空间也减少了很多,这时候,环境学家和环保人士开始加大力度鼓吹环保的重要性,而全球也因为这次几乎是毁灭性的灾难不得不更加注意人类生存的环境来。
大面积植树造林让即使是城市,也被包围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城市像是森林或者乡村中的小岛。
顾禾是喜欢这样的,想象着路两旁的树林长得更加茂盛浓密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可以使用外国已经在推行的空中公路代替地面上的公路。
关谨看他一直盯着远远的那个半球形建筑看,就对他说道,"那是丧尸潮纪念馆,两年前开始建造,已经要竣工了,据说明年下半年就会对公众免费开放。"
顾禾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政府要建的时候,电视、网络、报纸上面都有介绍和大肆宣传。据他了解,关家应该还在里面捐了不少钱做这个公益事业。
车要进城之前,接受了全面的扫描检查,即使这是关家的车,除了关谨和顾禾因特别待遇的原因没有做病毒检查外,其他随从人员全都做了测试才让进城。
这里耽误了一点时间,进城时已经是午时。
顾禾到RS城来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前一次来是上半年的时候过来开一个研讨会,他不大爱到这里来,大约是因为这里是关家的大本营。
虽然关谨总把回YU城他那里叫"回家",但顾禾知道,这里才是关谨真正的家。
这座城市舍弃了当年受损严重的老城的一部分,在原来老城的东边隔着一座山的地方扩展了新城,新城至今还没有全面修好,不过,已修好的部分已经在投入使用。
连接着老城和新城的既有海上通道,也有山中隧道,还有山上的电车道和山中公路,山上的电车道是这座城市的特产,简直像专为这座城市设计,坐电车,能够在高处欣赏城市的美景,又能欣赏山上的风景,还能够看到海景。
这是当年的设计师设计山上的车道,而不是将山给铲掉一部分的原因。
这座山,也算是RS城的一种标志了。
来RS城旅游的人都一定要坐这电车参观一番才不枉此行,以前顾禾来的时候,就被同行人拉着好好坐了两次。
车从老城穿过的时候,顾禾望着街上街景,因是工作日,路上行人很少,非常的安静干净整洁,以至于到了一种清冷的地步。
这是丧尸潮之后,城市里的常态,RS城是国内的大城,但是人口也只有两百万不到,还分布在老城和新城两边,这座城在丧尸潮后扩成了当年的两三倍大不止,人口却只有当年的十分之一不到,可见有多空。
丧尸潮之后,政府非常注意减少大都市的人口数,以免再一次遇到上一次的危机反应不及。
车一直在城市里走了几十分钟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顾禾便疑惑了,心想这下飞机坐车的时间比坐飞机的时间还久。
便问坐在车上还一直在简易桌上办公的关谨,"这到底要到哪里去,怎么还没到?"
关谨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笑,"马上就到了,在闻香山面海的半山上。你看,车马上就要上山了。"
顾禾惊讶了一下,心想居然能够到那里去建房子么,想来风景定然好,不过,这每天上班得花多长时间在车上啊。
顾禾这样想,也这样说了,还道,"一般人休假才住到那上面去吧,这平常也住到那里,工作不是很不方便吗?"
关谨却不以为然,道,"我让在房子不远处建了一片停机坪,现在还没有修好,等修好了,可以用直升机,便会很快。"
顾禾板着脸,心里倒是有种呕血的感觉,心想我是不会坐什么直升机的。
关谨说得不错,车很快就驶上了上山的公路,靠近山这边,建筑就已经是低矮的别墅,不再有高大的建筑,别墅一座座是粉墙蓝瓦,一个个的小院子,花园里即使在冬天也花团锦簇,顾禾坐在车里,将车窗降了下来,看着窗外景色,心境也开阔了。
风吹来,似乎已经带上了大海的味道,海风的味道让他想到了汹涌不断的波涛,那是一种广阔的自由的感觉。
往山上走的山道路旁,相隔不远会有掩映在绿树里的别墅房屋,往山上走车开得慢了下来,是关谨让把车开得慢点,因为顾禾趴在车窗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满面笑容,迎着风,风吹乱了他柔软的发丝。
RS城的冬天也不会冷,暖风让顾禾心情舒畅,转过头对关谨笑,"这里真是不错。"
关谨已经关了笔电,按键将桌子也收了起来,坐到顾禾的身边来,将他的腰搂住了,靠在他的肩膀上也看向车窗外,这一条公路,有一大段是临着海的方向的,而且马上就要到最好的景色点了。
他在顾禾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看,马上就能看到海。"
顾禾疑惑了一下,把脸转回窗外,果真,随着公路一转,前面的一座观景亭就是标志,没有了树木对视线的遮挡,大海豁然出现于人的眼前,碧蓝的海面,远远看着,阳光在海面上跳着舞,海鸥在海上滑翔而过,甚至能够听到海鸥的叫声一样,只有很少几艘船只从海面上驶过,拖出白花花的浪尾……
车继续向前,一个一个地转弯,然后在海的前面,看到了RS城的新城,那是一座赞新的城市,一座座高楼在远处拔地而起,交通线四通八达,一座座建筑被大面积的城市绿化簇拥着,还能看到一片大的湖,那是半人工湖,被称为明珠湖……
顾禾虽然之前看过RS城的新城,但这样看着,还是觉得非常痛快美丽。
关谨这时候则在他耳边道,"我们的家就要到了,一边可以看到海,一边可以看到新城。我在新城那边工作,RS大学在老城这边,以后,你工作的时候,就走刚才我们走过的路线,路上风景不错吧,不会觉得憋闷的,即使开车大约要五十分钟你才能够到学校,但我相信你不会厌恶。"
顾禾心情的确很好,但是被关谨这样提醒他似乎非到RS大学来做教授不可的事,他还是突然生出了一丝憋闷。
车很快在前面一个路口转了弯,不是再走刚才的大道,而是向上走上了道路两旁种植着梧桐的小公路,梧桐树还没有长大,一小株一小株,关谨向他解释道,"这些树还没有种植太久,要长一些年才行。梧桐是一种高洁的树,我记得你是喜欢的。"
顾禾"嗯"了一声,又对关谨笑了笑。
车在小路上只走了两三分钟,就驶入了一个大铁门里,然后在前院停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关谨道,"就是这里了,我们的新家。"
顾禾这时候也是高兴的,喜笑颜开地道,"的确是个漂亮地方。"
这座别墅尽得地势之妙,果真是前面对着海,侧面则是对着新城方向,而且地势开阔,别墅不大不小,还有个宽阔的后院。
这座别墅果真是和以前他同关谨刚在一起的那座别墅修得几乎一模一样,二楼面对前院和侧面的窗户全是几乎整面墙的落地窗,大大的窗台延伸出来,简直可供在上面跳舞。
以前的那座别墅名就叫"小楼",是取自"躲进小楼成一统"这句诗,现在这座别墅,关谨拉他去看门牌,却直接是"谨禾之家"。
顾禾看到,愣了一瞬,心里涌起无尽感动,他伸手将关谨抱住了,关谨满脸温柔,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低声询问,"宝贝,喜欢这里吗?"
顾禾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喜欢。这是我们的家不是吗?"
"嗯,我们的家。"

第二章 试探

顾禾要到RS城来,随从人员,除了管家,自然还有用惯了的女佣人,还有就是厨师。
但刚来的这顿午餐却没有吃的太丰盛,只是留守这里的厨娘做出的一顿简餐。
午饭之后,一向有条件就要睡会儿午觉的关谨也没去睡午觉,而是陪着顾禾在房子周围散步,将周围都看了一遍,说顾禾对哪里不满意就让修改。
顾禾站在面朝新城方向的崖上,这里修了一个凉亭,亭子里还摆放着桌椅,桌子上铺着蓝色格子的桌布,小花瓶里擦着两支郁金香。
站着看了一会儿风景,顾禾就和关谨坐在了凉亭里,聊了一会儿天,大概围绕着订婚事宜,因为要给顾禾一个惊喜,所以订婚的很多细节关谨都没让顾禾知道,此时他也只是询问了顾禾邀请的客人里,要邀请他的哪些朋友。
顾禾想了想,便道,"也不用邀请太多,大家都忙,正式婚礼的时候,再都邀请过来吧。"
关谨应了,看到顾禾望着远处,他也看过去,原来是下面不远的公路上正有一辆汽车抛锚了的样子,那是一辆火红的轿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位靓丽的女人,身材妖娆,但是围着车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关谨看顾禾一直看着,就问道,"怎么看得不转眼,觉得她漂亮?"
顾禾回过神来,故意道,"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半山腰,我记得没有别的人家了,不让个人去帮个忙吗?"
关谨盯着他笑,道,"你总是沉迷于研究,见的人太少了,这样的女人也觉得漂亮吗?要去帮忙,也不见得她乐意,她自己能够找到办法解决问题的吧。"
顾禾瞥了他一眼,又去看那辆车和车的主人,那位漂亮女人围着车走了几圈,就从车里拿出了包来,提着包想必是想拦别人的车坐,但这半山腰,又是在私人别墅区,要拦车实在困难。
顾禾没有应关谨那酸溜溜的话,这让关谨觉得很不高兴,但是叫了在不远处站着伺候着的佣人,道,"你去下面公路,看看那位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佣人应了,就走开了。
顾禾转过头来看着关谨,"怎么又让人去帮忙了?"
关谨伸手握住他的手,还拿到唇边轻轻碰了两下,"不是你要帮的吗?你住在这里,下面的公路看着近,实则有些距离,要是经常有人车出事,你都要让人去帮忙吗?而且,以后说不定会遇上很多漂亮女人,你见到了,都要盯着看?还是有其他想法?"
顾禾目光带着一丝撩人的意味盯着关谨,道,"不就是盯着一个人看了,你就有这么多意见?我难道就是那种好色之徒,看人长得漂亮就会看上。再说,我也没法子喜欢女人了。"
关谨不知道顾禾那幽幽的眸子里,到底是有什么意思,是对不能喜欢女人的怅然吗?还是别的。
关谨这时候不想再撩拨顾禾生气,但是对于他盯着女人不转眼的事的确不满,硬是握着顾禾的手又亲了好几下,才说道,"我可并不觉得你是好色之徒,只是,你盯着别人不转眼,我总会生气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生气?"
顾禾轻声哼了一声,道,"好了,不要讨论这种无聊的事,我眼睛有轻微近视你又不是不知道,离得这么远,我刚才连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谁知道是不是漂亮,就你还要把好色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关谨笑了笑,搂着他道,"的确是我很无聊,不过,你要是盯着谁太久,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很介意,所以,你千万别盯着人不转眼了,特别是漂亮的人,更不行。"
顾禾于是把眼睛闭上了,道,"那你就离我远点,像你这样漂亮的人,我更是不能看了。"
关谨没想到顾禾居然和他说这样轻松的笑话,瞬间被他逗笑了,也不顾这里是室外,就搂着顾禾亲个不停,低声道,"小禾,我你是必须看的,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才好呢。"
两人在这里腻腻歪歪,过了一阵,那位车抛锚的美女坐了佣人的车上来了,管家招待了她,她想要对这里主人表示感谢,管家就来和关谨和顾禾请示,但是看到两人在凉亭里搂在一起,就不敢上前来打搅,等到顾禾实在受不住关谨骚扰站起身来走开,他才上前去说道,"刚才先生吩咐说去给一位车出了问题的小姐以帮助,那位小姐现在在客厅里,想要见见两位先生,以表达谢意。"
顾禾本是不大在意的,但是他刚才的确是没看清到底是长成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以至于让关谨居然吃醋了,所以他就有了好奇心,道,"我去看看吧。"
他要去看,关谨就也要去。
顾禾整了整衣服,从侧门进了屋,关谨就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顾禾看过去,发现的确是一个长相非常精致典雅的知性美女,一身黑色衣裙,居然丝毫不显死板,反而更显身材妖娆,气质出众。
顾禾想刚才关谨说她只是"这样的女人",不该认为漂亮之类,他就回头眼含笑意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刚才肯定是说的违心的话。
美女正端着茶杯在喝茶,佣人见顾禾和关谨进来,就对美女道,"我家主人来了。"
佣人的态度非常和蔼,甚至面含微笑,想来,他这样的表现并不完全是因为训练有素,大约也是因为看到漂亮的女人,不自觉就要态度好几分吧。
女人听闻主人来了,抬起头来看过来,非常地礼貌而且得体,她先表达了谢意,然后说可能要在这里多打搅一会儿,因为来为她拖车并且接她离开的服务公司可能不会到得太及时。
顾禾已经走了过去,在她的对面沙发上坐下了,很客气地回了她的话,让她不必客气。
关谨则坐在了顾禾的身边,神色带着些倨傲,而且有点并不乐意和这个女人说话的意思。
但这个女人并不以为意,只是和顾禾说个不停,而且面对关谨这样明显非常优秀的男士没有丝毫多想的样子。
之后这个女人还给顾禾递了名片,原来是RS城非常有名的杂志的主编,叫安怡。
顾禾其实只是稍微了解这个杂志,但是还是很客气地说道,"我有在网上看你们的电子期刊,觉得很不错,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它的主编,真是非常有幸。"
女主编笑道,"顾先生原来有看过我们的杂志,我今天一个人开车上这边的盘山道,就是想找个景点拍摄下一期杂志的封面,但这边我看上的景点都是属于私人产业,并不那么好借到地方,看顾先生这样慷慨,不知道能不能答应,让我们杂志的拍摄车开上来,到你们这里借一个景拍摄。"
顾禾倒不知道这边的景点都是属于私人产业,他看了关谨一眼,道,"这里是由关先生做主,所以,安小姐,你只能问一问他的意思了。"
女主编这才又和关谨说起话来,关谨只是道,"这恐怕不行,为了安全防范,这片区域不接受拍摄。"
女主编也并不强人所难,友友好好地说没关系。
之后关谨有事要办,顾禾是闲不下来的人,似乎有和这个女主编长谈的意思,关谨借口有事,把顾禾一起叫走了,又让管家安排车送客。
出了客厅,关谨就拽住了顾禾的胳膊,把他拽进了后面书房,很不高兴地对顾禾道,"看到是个漂亮女人了,就那么高兴地和她说话。"
顾禾看着他笑,道,"以前我和漂亮女人说话,也没见你这样紧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再说,我们就要结婚了,干嘛因为这个不高兴。我倒不觉得刚才这位安小姐有什么企图,而且说不得她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
关谨心想以前从没有紧张在乎过,那是知道他不会对别人动感情,但是,现在却是知道他是有可能对人动情的,他甚至在和自己睡觉的时候叫别人的名字。
关谨皱着眉,道,"你这是笑话我小心眼是不是。刚才那位女人,一看就心机深沉,就你觉得她好。以后要是再有不明人士前来,我会交代管家,一律不允许放进来。家里必须要保证安全才行。"
顾禾道,"随你怎么办。只是,我不想□涉交友和同外人说话的权利。我说了我已经不能喜欢女人了,你也就放心吧。"
关谨想说"不喜欢女人,那还是会对别的男人动心不是吗",但知道说出来顾禾又要翻脸,便只好忍了。
关谨是有很强直觉的那种人,他直觉那个女人危险,所以,让管家安排车送她下山后,还让人去查了她的简历,这才能够安心。
而之前他让人去查顾禾睡梦里叫出来的"xiao ce",并没有查出什么来,所以,关谨更是不能放心。
顾禾深知让关谨疑心自己是绝对不行的,一次可以,要是以后的时间总这样,那他也该非常烦恼了,所以,也许,他刚才是故意和那位安小姐那般热络,就是要让关谨别把他当孩子管了。毕竟,他平常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和一个陌生人热络的确是不大对劲。
安小姐将自己的车交给了拖车公司,自己先坐关家的车进了城,然后转车回了自己的地方,这才何人打电话说道,"嗯,我去看了他了,他住的地方守卫挺严的,能够保证安全,除了是在别的男人怀里,我想,老大,你其他的并不需要担心。"

第三章 参观学校

关谨是个大忙人,没有不忙的时候,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的,连听音乐会、陪顾禾吃饭和锻炼身体等等这种安排也在日程单上,顾禾一次看到他那日程单,不由道,"古代皇帝的起居注恐怕也没有你这个记得这么详细,要不要连和我睡觉睡了多少个小时也记上去。"
关谨自然没有理会他的这个揶揄,只是把他拉到怀里去狠狠蹂躏了一番,让顾禾以后再不敢揶揄他了。
这天,顾禾又看到了关谨的秘书按照关键的要求写的这份日程单,在房间里只有他和关谨两人的时候,他就笑道,"有这个日程单正好,你以后见了什么漂亮女人,英俊男人,我根据这个单子按图索骥就行了。"
关谨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说了他不该看女人而生了气,所以一定要这样说一说自己才行。
他搂着顾禾亲了一阵,本来只是惩罚他,没想到倒把自己的给完全勾起来了,差点就要忍不住把顾禾就地正法,顾禾发现了他的意图,赶紧把他推开了,红着脸道,"你不是忙着出门?赶紧走吧。"
关谨只好强压下了,眼睛里像是含着一团火把顾禾盯着,道,"都是你勾引我造成的。"
顾禾很无辜,"我哪里有勾引你,不是你自己硬是要亲我的吗?"
关谨又抓着他的手吻了一下,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好在家里休息,我出门去了。"
顾禾跟着他一起出了门,送他上了车,看车开出了院子,才转身进屋。
顾禾是很能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诱惑的人,但是,却受不住什么事都不干地闲着,他必须要做事才能够觉得踏实。
先是看了几篇他想了解的方向的国外新进的研究文章,时间已经到了五点过,太阳已经要下山了,他给关谨去了电话,但是被直接挂掉了,他就知道关谨在忙,便也不再打搅他。
因为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顾禾进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就要管家给拨一辆车来给他,他想出门去熟悉一下RS城,顺便就在外面吃饭,不回家来吃了。
管家自然不敢放他一个人出门,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于是答道,"这边的道路,想必顾先生你不清楚,让一个这边的司机带你到处去转转吧。而且关先生有吩咐,说你出门必须带保镖。"
顾禾盯着管家看了几秒,发现管家不为所动,于是只好道,"行吧,你去安排好车。"
顾禾坐了车出门,一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觉得这里的确是比YU城更适合人居住和享受的城市,不过,他还是想念他的研究室。
顾禾是去了老城,虽然管家说关先生在新城,要是他去新城的话,大约可以和关先生约着一起用晚餐,但是顾禾说自己想去RS大学转转,所以管家也就没有再建议。
RS大学是国内排在最前面的综合类大学,在全世界也是比较有名的学府,这座学府坐落在落英河边,老旧的建筑让她带上了岁月的深深痕迹,但也为她增添了一种庄严的沉稳和风华。
车从闻香山上开到大学里,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原因是司机为了稳,车开得挺慢。
顾禾对RS大学并不是很熟悉,虽然曾经到这里来做过两次研究报告,但因是一路有人陪同,又急急匆匆,就根本没怎么好好参观她。
而她的面积也实在太大了,要参观遍,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顾禾走在浓荫蔽日的校道上,看着一群群年轻的学子因下课了结伴从他身边走过,他们捧着书,有说有笑,朝气蓬勃,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积极向上的感觉。
顾禾看着,突然觉得要是到学校来做老师也并不是受不了的事。
他叫住了一个打旁边走过的男生,问道,"同学,想问一问,我要在这里用餐,请问哪里有餐厅?"
对方停下脚步来仔细打量了顾禾,又对他笑,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顾禾摇了摇头。
对方道,"学校有供外来人员用餐的餐厅,前面不远的贵宾楼就是。"不过价格昂贵就是了。但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因为直觉觉得向他问路的人是有钱人士。
顾禾想对方指的方向看了看,道了谢。
对方却并不赶紧离开,而是跟着他一起走,道,"我也是往那边去,我带你过去吧。"
说着又仔细看了顾禾,问道,"你是要来我们学校读研究生吗?我们学校研究生待遇是比较不错的,而且很多学院的社会奖学金非常高,可供生活优裕,虽然是住老楼,但是感觉很好。"
顾禾愣了一愣,心想自己还像刚要读研究生的学生吗,他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要来读研究生的呢?"
对方倒惊讶了,"难道不是?怎么说呢,我觉得你特别地书卷气,就像要来读研究生的师弟嘛。"
顾禾笑了笑,带着一种沧桑的感觉,毕竟,他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总有种让他如隔世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因为是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确是看着比较年轻,但是也不至于被这个男同学看成是"师弟"吧。
顾禾很不想打击这位同学地沉痛说道,"我是下学期要过来做老师,所以先来看看而已。"
对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RS大学的门槛很高的,不仅是对学生,对老师更甚,一般没点资质人肯定进不来。他看顾禾神色肃然,突然让人不敢玩笑亵渎,他讪讪地说道,"看来又是我看走眼了。我是电子自动化系的,你是要做什么学院的老师?"
顾禾淡淡道,"生物,或者医学吧。"
对方很是崇敬,然后又有点遗憾地道,"我本来还在想,你要是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就好了。我们今晚上有个大型讲座,有诚华的首席工程师来给我们做演讲,据说总裁肖先生还要来呢。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平常只能在新闻杂志里看到的。"
顾禾道,"肖先生?"
对方很热情地点头,"是啊,就是肖氏的董事长肖策啦,看电视报纸都会知道的,当然,你不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不知道也没什么。我们学院每年有他们公司的大额捐助,我们的大楼就叫诚华楼的嘛。你不是要到我们学校来,怎么一点也不了解呢。"
顾禾听到肖策的名字时就开始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了,但还是沉着脸,道,"我是做生物研究的,怎么会知道你们那些东西。"
对方看顾禾好像突然变得不好说话的样子了,还觉得挺奇怪的,不过地方也就到了,他指了指贵宾楼,道,"一楼二楼都是餐厅,可以用餐。"
顾禾对他道了谢,又道,"要是不介意,一起用餐怎么样?"
对方很是意外,但是又兴高采烈,居然答应下来了。
顾禾是个漂亮的人,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在乎过自己的长相,做研究的时候,也是十年如一日地在研究室里穿白大褂,或者隔离服,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研究机器,自己的外在长相实在没有什么用。
但是出了研究所,人们看人,最先看的都是长相,所以顾禾这样吸引人又不过分艳丽的长相很能给人好感。
点餐之后,这位热心的小伙子才对顾禾自我介绍,说他叫"吴病"。
他这名字太有特点,顾禾一听就记住了,吴病非常健谈地说自己父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初衷就是希望他一生健康,而他也不负父母所望,健健康康地长到了现在这个模样,还比了比自己的肱二头肌。
顾禾一向性子冷清,也被他给逗笑了。
看到他笑,吴病盯着他看得有些转不开眼,毕竟漂亮的人都让人想多看两眼,也算是饱了眼福,他也笑了,道,"这样看,你果真不是要来要做老师的,你刚才的话真没骗我?"
顾禾笑道,"要是骗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对方只是摇摇头,"你真是难对付,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禾顾先生?"
顾禾还来不及回答吴病,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但是低沉浑厚的男声唤了自己一声,他和吴病同时侧了侧头看过去,顾禾瞬间就愣了一愣。
叫他的人是一位稳重而内敛的壮壮实实的三十岁左右的大男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让他显得更是肃然板正,似乎很严格而不好亲近的样子。
顾禾不认为自己认识他,但是,他看到了从餐厅红地毯上走过去的一行人,他有在那行人里看到肖策,肖策没有看他,但是顾禾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自己。
顾禾压下了狂跳起来的心跳,回答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躬了一下身,"不知顾先生能否抽出一点时间,我家先生想和您面谈几句。"
顾禾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嗓子略微发紧,"对不起,我还没有用晚饭。"
对反却道,"没关系,用完晚饭再去也是一样。"
顾禾于是道,"那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他其实和肖策在现实里并没有什么瓜葛和交流,但他这句话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却生生带了些赌气的成分在,顾禾自己都非常吃惊,心想要是让肖策知道自己平时有想他什么,他恐怕该很生气和认为自己不可理喻地无耻吧,而关谨呢,自己更是对不住他了。

第四章 相见

从理智上,顾禾知道自己不能去见肖策,毕竟,他和肖策本不该认识,那这样的相见,实在惹人怀疑。
但从情感上,他又十分地想见他,想到总是做梦梦见他,想到翻看报纸看到他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想到看到杂志上和他长得相像的模特的**就面红耳赤,想到刚才只看到肖策被簇拥在人群里一个快速离开的侧影就心脏狂跳整个人不安又期待……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样子,就像是苗苗所看的小说里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自己的暗恋对象的表现。
但他已经不年轻了,不该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他也不是女孩子,被一个男人扰乱心神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他觉得难堪。
他只是和他有那么短暂的接触,却这样身不由己地对他产生了感情,而且这份感情,只是他的单相思罢了,还是在他要和相处了十几年的男友结婚的当头,他产生的这种没有希望的感情。
他知道肖策一定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但是他却对他扰乱自己的心湖怨怼起来了;他知道肖策是没有任何错的,但他就是怨他。
怨他,不过是因为对他在乎,对他有爱情罢了。
顾禾有种无措的感觉,服务员上了菜,精致的菜肴也让他没有任何胃口,而这位等候他的男人居然就站在了旁边不远处神色恭敬地等了起来。
吴病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他并不知道顾禾此时心中的纠结,面对着摆上桌的美味菜肴他胃口大开,毫不客气地大开大阖地奋战起来。
他从这位恭敬而板正的男人对顾禾的称呼中知道了顾禾的名字,虽然非常惊讶有这样的男人来邀请顾禾,而且对顾禾的身份也很好奇,但他并没有过多询问,因为直觉顾禾不会回答他,能蹭这顿饭吃就不错了,也许还可以和顾禾成为朋友,顾禾虽然挺冷淡而且让人觉得不可捉摸,但吴病认为他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比较好相处,不然,他不会邀请自己吃饭。
吴病被顾禾这一顿饭收买,便觉得顾禾不错,看顾禾吃饭斯斯文文,捏着筷子的手指又长又白,与玉白色的骨筷相映衬更是好看,只是,他吃菜却很慢,而且吃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的样子了。
吴病对此很惊讶,但也知道顾禾是因为这个在等他的男人而没有胃口,于是就凑近他,小声询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去见那个人嘴里的那位先生?"
顾禾不喜欢人距离自己太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吴病一些,轻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吴病觉得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要是不想去见,就不去见吧。你难道是怕这个人强行带你走吗?不要紧的,有我在,没问题。吃完饭,你站起来就跑,我把这个男人拦住,他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
顾禾因为他的话而诧异了一瞬,居然心里轻松了一些,心想自己何必这样纠结于这个问题,要去见就去见,不要去见不去见就行了,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事情也是并不能被解决的。
而到底要不要去见,他夹了一筷子嫩嫩的鱼片进嘴里,鱼肉嫩滑细腻,味道鲜美,他总算是尝出菜的味道来了,心想,还是去见吧,问一问他之后的状况也好,想来他是个大人物,肯定对自己的身体比任何别人都在乎,在上位之后,定然做过自己的身体检查的,自己去关心一下他的身体也是好的,询问病人的后续状况也该是他的职务,而且,也该感谢他送给自己的那一大管血。
自己对他的单相思,在这次见了他之后,想来也该让自己彻底明白死心了,毕竟只是单相思而已,对方并不知道,而自己也不会让他知道,两人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生活,——就这样了吧。
顾禾夹菜的筷子稳了起来,对吴病应道,"不用麻烦了,我去见一见就是了。"
吴病倒奇怪起来,"为什么又想见了呢?"
顾禾道,"因为见了也没什么坏处。"
顾禾神色淡淡的,动作优雅地夹菜,吴病多盯了他好几眼,但实在无法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来,于是觉得顾禾果真是不可捉摸。
顾禾很快吃完了饭,就叫来服务员结账,不仅结了自己和还在大吃大喝的吴病的,还结了坐在不远的桌上的两位保镖的。
自从顾禾和别的人接触,这两个保镖就一刻没有放松,顾禾觉得他们受关谨那无理取闹的命令来一直保护兼看管着他还真是受累。
顾禾对吴病道,"你先吃着,我要走了,再见。"
吴病赶紧放下筷子,又抽了纸擦嘴,拿眼睛瞟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等候顾禾的那个男人,问顾禾道,"你不要人和你一起去吗,这样即使出什么事,也有个人帮忙打架,或者求救不是?"
顾禾对吴病的思维方式感觉很奇怪,道,"你怎么觉得我一定会出事呢?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说几句话而已?"
吴病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很是丰富地变了变,"见老朋友你刚才愁得吃不下饭?"
顾禾随意道,"他抢走了我好朋友的恋人的心,所以我才矛盾要不要去见。"
吴病心想居然是这样的问题,于是觉得的确是不该自己掺和了,但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很期待地望着顾禾,"以后真还能再见面吗?要不,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顾禾笑了一笑,"要见总是能见到的,我的联系方式一般不给人。"
吴病像条小狗一样地跟着他,但顾禾却站住了,回头瞥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听讲座?跟着我做什么?"
吴病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正事是什么,他一边对顾禾说谢谢招待,一边就跑出去了几步,跑出去之后又跑了回来,掏出本子和笔,硬是写了一个联系方式塞给顾禾,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种学生,不过,我还是要把联系方式给你,你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比如一起去见仇人这种事,我可以帮你叫警察。"
顾禾无奈地看着他,对他挥了挥手。
吴病的活力其实让他觉得挺好,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学生,不过,他那时候遇到人问路,是从不和人多搭话的,而且,那时候,他不是做研究就是和关谨在一起,也实在没有时间和陌生人多搭话。
顾禾看吴病走了,才走到那两位保镖面前去,道,"我要去见一位朋友,这是我的**,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事情我会自己和关谨解释,好吗?"
两位保镖很是恭敬地起身,其中一位说道,"顾先生这样要求,我们实在不好做。不过,您亲自和关先生解释的话,我们就在附近等您吧,您定一个时间和地点?"
顾禾定了大约一小时后在刚才停车的停车场见,保镖很是客气地送走了他。
顾禾不曾想自己已经不自由到这种地步,但也没有办法。
那位等着顾禾的男人看顾禾安排好了事,就过来对他说道,"顾先生,这边请。"
出了贵宾楼,外面有车一直在等着,顾禾发现居然还要坐车,便惊讶了,道,"这是到哪里去见?"
男人还没有答应,加长轿车后面的车门就从里面开了,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打搅你的时间见你一面,实在是抱歉了。"
虽然是说抱歉了,语气里却带着暖暖的笑意,顾禾愣愣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手捏紧了一瞬又放松了,不知为何,要狂跳起来的心跳在面对他温和的态度时也奇迹般地回复了正常,他对车里的人也露出了笑容,"难道你一直在这里等?"
肖策点了一下头,黑黑的眸子像是黑水晶一般明亮,又像带着火焰一般温暖,"刚才从楼上下来,无意中看到你居然在这里用餐,因为随行人实在太多,不便过去和你长时间交谈,便出来等你了。"
顾禾心里涌起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其实,他和肖策算不上老朋友,不仅不是老朋友,也许朋友也不能算,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也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此时这样说话,肖策却给他一种是老朋友的亲切和熟悉踏实感,让他丝毫不觉得突兀。
顾禾顺从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之后,车就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


第五章 一生的研究

车里有淡淡的木质香的味道,顾禾不知道是车里的味道,或者是肖策衣服上用的香水的味道,深沉却又温暖,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顾禾不再是少年,他不再懵懂,他明白自己对肖策有什么样的感情和幻想。
他原以为自己在见到肖策的时候,一定会控制不住,没想到,他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慌乱和激动,或者忐忑,他其实挺平静的,就像是那些激动和慌乱都被压下去了,压紧了,静水流深,表面风平浪静。
他对着肖策微笑,仔细打量他,发现他和之前在研究所里一点也不一样了,但是他知道他还是那个肖策,他和新闻报刊杂志里的样子也不一样,这样的他更真实,更具体,他是实实在在的,甚至伸出手就能够触摸他。
他的眼睛是深黑的,和他记忆里那泛着柔波的红色全然不同,但是,顾禾看着他,就知道他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人。
肖策任由顾禾打量,然后才笑着柔和地问道,"怎么样,三个多月没见了,我是不是要让你认不出来了?"
顾禾定定地看着他的眉眼,道,"哪里会认不出来,没有认出你来,我是不会随便跟着人走的,不是吗?"
肖策笑着点头,"是啊。"他的目光深邃却柔和,就像是一团暖暖的光将人包围其中,让人不想离开,他就那样专注地盯着顾禾看,"你这个样子要比在研究所里的时候……嗯……活泼多了。"
"活泼?"顾禾挺疑惑。
肖策两只手交握着,坐姿优雅,一直带着迷人的笑看着顾禾,他和那个在研究所里的"病人"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顾禾盯着他仔细看,非常惊讶于自己那么肯定地能够一眼认出他来。
肖策这时候将手对他伸了出来,是个握手的姿势,顾禾愣了一下,笑起来,也把手伸出去和他握在一起,他以为肖策握一下就会放开,没想到肖策并没有放开,而是说道,"是啊。你这个样子要活泼多了,还记得在研究所里时,你总是沉着脸。还记得你送我走的时候吗?我那时候甚至怕和你握手,担心自己把你也给感染了可怎么办?"
顾禾望着他,想到了那时候的事,似乎是在对肖策感同身受一样,他心里起了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好像是那种欲求而不能求的无奈和感伤。
顾禾晃了晃神,肖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就那样握着他的手不放,但并不让他觉得被冒犯了。
顾禾关切地说道,"你离开时留下的血液还是有感染性的,虽然感染性很小,但是还是有,不过,你之后再送给我的血液就没有了感染性,你这种感染性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你自己之后有去检查过吗?"
肖策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不过,在我一周之后做检查,便已经没有感染性了。我去做检查,是因为我脸上的印记不见了,而且我自己也有一种朦胧的认知,知道自己和之前有一定变化。"
顾禾点点头,觉得肖策确定自己无感染性了才回到原来的身份,这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
"那你的眼睛?"顾禾问道,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是要去抚摸肖策的眼睛的动作,但手伸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动作太无礼或者是暧昧,要把手放下去。
但肖策这时候却很快速地抓住了他要放下去的手,让他摸到了自己的眼睛旁,很随和地道,"要看看吗?我的眼睛?"
顾禾碰到他的脸,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加快跳了起来,但是依然要强作镇定和平静,问道,"怎么看?"
肖策这时候凑近了他,深深的眼睛近距离地凝视着他,声音轻柔而低缓,"只要注意,其实看得出来。"
顾禾觉得自己像是被诱惑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去,肖策的眼瞳非常黑,但是深处却又似乎带着一层火焰一般的红光,那双眼里,似乎是根本倒影不进任何东西的,他看得几乎要沉迷进去,是肖策暖暖的呼吸呼在他的脸上让他被惊醒了过来,他赶紧往后退了退。
肖策这时候也坐直了身体,对着他微笑,"看出来了吧?"
顾禾将两只手握在一起,以此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戴了隐形眼镜遮掩起来了么?"
肖策道,"嗯,但一般的隐形眼镜根本没用,是特制的。"
顾禾期待着和他交谈,但是又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太久,是一种甜蜜的煎熬,他到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肖策是早看出来了的,但一直不想结束和他的谈话,因为结束了,顾禾就要离开了,但到最后,他也不得不说出来了,问道,"你看了几次表,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
顾禾恍然一惊,"没……"刚出口又改口,"是和你见面时就和别人约了一个小时后碰面。"
肖策于是也看了手表,然后很是遗憾地说道,"没想到一下子时间就过去了这么多,好像根本没有说什么话,时间就过去了。"
顾禾也觉得怅然起来,"是啊。"
肖策道,"是约在什么地方见面的,送你过去吧。"
顾禾却慌忙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肖策则看了看车窗外,道,"车已经开出学校很远了,这时候已经要到海边,你自己过去太不方便,还是让我送吧。"
顾禾也看了看车窗外,外面是街景,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他却不知道,于是只好感谢了肖策的好意,让他的车送自己回学校。
肖策按下了驾驶位和后车厢的隔离窗,吩咐了司机将车开回学校去,又升起了车窗之后,他才问顾禾,"以后还能够约你见面吗?你知道的,我曾经接受过治疗的事情并不能和别人说,能够聊聊的对象只有你。"
顾禾没成想肖策把自己定位在了这么特殊的位置上,不由得既感动又为肖策曾经有过的经历感到悲伤,想也没想就说道,"当然可以。只要我有时间,我都愿意来和你见面的,能够和你聊聊天,我觉得挺好。"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什么又加了一句,"毕竟你也算是我的病人,后续跟踪你的状况也是应该的。"倒像是专门解释给自己听和肖策见面的理由。
肖策听他这样说,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你这句话可真是无情,难道不能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见面聊天吗,只能把我当成你的病人,你才愿意和我见面,和我聊天?"
顾禾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他的心已经乱了,最后只好讷讷道,"你知道我这个人除了做研究,其他的事情根本不擅长,所以,说出那句话来,也是我无心,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
肖策看顾禾这样慌乱无措,也觉得自己也许不该那样逗他,顾禾一向是一本正经的,恐怕会很上心。
顾禾身上有柔柔的,让他平静的磁场波动,但这波动却带着一丝丝的悲伤,这让肖策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了,他真想能够将他拥在怀里,能够亲吻他,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个身份,他和顾禾还不是这种关系,他这样做,只会让顾禾戒备和慌乱。
"我没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即使你真只是把我当成病人,我也会高兴,毕竟,我们还有这个联系不是?要是你把我当成朋友,我就更高兴了。"
顾禾愣愣地看着他,眼里的忧伤似乎更重,"当然,我是把你当成朋友的。"
车要开回学校了,肖策问了问顾禾为何会在这一天出现在RS大学的事,顾禾只是淡淡回答自己可能会到里面做教职,肖策对此露出吃惊的神色,"那你研究所里的工作呢?"
顾禾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是露出不出来,微微低了头,道,"大约会辞了吧。"
肖策并没有再多问,只是道,"其实到大学做教职也很不错,教书育人一样是很有挑战性的工作,而且这里并不是不能继续你的研究,不是吗?"
顾禾因他这句鼓励的话而有了些生气,点点头,又开了个小玩笑,道,"是啊,即使不能做别的研究,你不是在这里吗?继续把你研究透就得花很长的时间了。"
肖策并没生气,而是接着他的玩笑道,"是啊。研究我,恐怕得花去你一生的时间,而且还不允许半途而废。"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目光温柔,顾禾看着他,甚至觉得那一瞬,肖策也是爱着自己的。


第六章 电话

那种自以为是肖策对自己也有爱情的想法只在顾禾的脑子里晃了一瞬就被他给推翻了,他愿意认为肖策是本身人非常温和和亲切,所以对他这么温柔,温柔到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而且,自己算是知道肖策秘密的人,他需要自己这个交谈他秘密的朋友,毕竟,这种事有个人可以交谈可以减轻心理的压力,而且让肖策能够对自己已经从那个地狱里走出来了有真实感。
顾禾有很多种理由来说明肖策为何对自己亲切,唯独不想去想他对自己有爱情,因为这种不确定的感情,他实在无法用什么来证明别人对他存在。
即使关谨那么爱他,也时常让他难过,他实在无法来想,别人爱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车要开回学校了,顾禾才想起一件事来,很是抱歉地对肖策道,"我知道你今晚是有一个讲座上的演讲的吧,你这样和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把那边的事情耽误了,没关系吗?"
肖策则笑着说道,"你居然知道这件事?其实不算是我有一个演讲,我们家族一直对RS大学有捐助,每年都要来这里给学生做一个演讲,其实不是我演讲,我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只是这边的院长和我家有交往,邀请我过来看看,我就过来看看了,不是什么非得去的事情。再说,今天是我看到你,想要和你说说话,这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才没有你耽误了我的事情一说,所以,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顾禾明白地点点头,他知道很多富豪家族愿意捐助大学,甚至很多大学就是由这种豪富家族的金钱支撑而成为了著名学府。
当年关谨会在T大,也是因为T大的很多研究是关氏家族支持的,他本来也只是在T大交流学习,后因为遇到顾禾,才定下来一直在T大读到了毕业,这样还是为方便和顾禾在一起之后的同居生活,顾禾是知道这件事的,当时还为关谨居然为了他这样做感到过惊讶与感动。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是遇到了一个要去听讲座的学生,他告诉我的。他似乎很憧憬你的样子,说到你会出现,非常兴奋,而且邀请我也去听。"
肖策露出一种惊喜的神色,期待地看着顾禾,"那你有打算要去吗?"
顾禾对着他撇了撇嘴,"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我是做生命科学研究的,又不是学你们那方面的,我去听也根本听不懂啊,当然没有打算要去听。"
肖策耸耸肩道,"其实我以为你会打算要去听的,不为别的,只为来看看我也好嘛。"
顾禾对着他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真没那个打算。再说,你有什么特别值得看的地方吗?让我专程去看。"
肖策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笑意,却又要做出无辜的神情,"至少我也被人称为过美男子,难道真不值一看。"
顾禾被他逗得笑个不停,眉眼都笑弯了,唇角上翘,实在是秀丽动人,"我真没想过你是这么自恋的人。"他知道肖策只是在开玩笑,于是对他用这种方式和他亲近关系的行为觉得挺好。
肖策盯着顾禾看,胸中的爱意似乎随着热血流往全身,让他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他,但他只能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道,"现在知道了吧,要对我敬而远之了吗?"
顾禾正要笑答,没想到手机就震动了,他对着肖策说了一声抱歉,就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到是关谨打来的。
他的神色变了变,一瞬间有种慌乱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偷情要被抓住了一样。
其实他是什么也没干,但是心里却非常地惴惴不安。而且他知道关谨最近特别地敏感,自己多看一个女人几眼,他就要吃醋发脾气,他真不明白关谨为什么在最近变得这样地敏感和小心眼,难道是他其实已经感觉出来了,自己的心放到别的人身上去了。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特别沉重。
他想,他是无意要对别人产生感情的,但是一切都让他也觉得不知所措。
他又看了肖策一眼,肖策对他笑着点了头,又抬手示意他接电话,自己则将脸转开了,表示自己并无意听他接电话。
顾禾将电话接了起来,关谨低沉又含着隐怒的声音传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家里吗,怎么又出门了?"
顾禾本来是因为自己见了肖策而对他很有歉疚感的,但是被他这样一说,又隐隐起了怒气,道,"我总有出门的自由……"
说了这一句,又想到肖策就坐在旁边,觉得自己和关谨这样吵架被他听去了算什么事,于是马上就又改了口,道,"我只是到RS大学来逛逛而已,就要回去了,你……用晚饭了吗?"
他转移话题起到了作用,关谨深吸了口气,没有再抓着那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还没吃呢,回家准备和你一起用晚饭,你却没在家了。"
顾禾道,"我打电话准备和你说我出门的,但你挂了我的电话,我想你不方便接,恐怕也不会回家吃饭,所以,没和你说就出门了。"
他的这个解释加上微带抱怨的话,让关谨的怒气彻底消了,道,"我当时在和人谈话,不方便接,就挂了,这是我的不对。你现在在哪里,司机说你没在车上,保镖说你见朋友去了,你有什么朋友在RS城,不让人跟着就去见,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关谨这天其实不是去了公司,而是回了关家,关谨现在已经在家族里独当一面,他家的情况和所有的大家族都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他家一直是爷爷关老爷子掌权,老爷子身体从很早之前就不好,不能操劳,权利就分下来了,关谨的父亲以前是个风流不管事的公子哥,现在是个不问世事的老爷子,但关谨的母亲非常有手段,加之关谨的爷爷非常喜欢关谨,在关谨这一辈有很多年轻人的情况下,关谨依然当仁不让地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三十岁之后,基本上就自己控制了关氏家族最重要的产业,也就是生物技术产业这一块,他是把这一块紧紧地捏在自己的手里的,下面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即使是他还在世的爷爷和能量很大的母亲也无法撼动他的位置。
所以,其实关家是不赞同他和顾禾在一起的,更加不愿意接受平民的顾禾做关家的继承人的配偶,但他们却拿关谨没有办法。
虽然拿关谨没有办法,但关谨要和顾禾结婚,也并不是那么简单易行的事情。
他一直和老爷子以及母亲打暗仗,要把这事定下来,但老爷子和关太太却给他设了很多难题。
他这天回去,又是在和母亲讨论结婚的事,他自然是想把和顾禾的婚礼办成最高规格的,但是母亲却想要他娶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因此,就吵了起来,当时自然也顾不上接顾禾的电话了,之后甚至没有留在关家用晚饭,就坐车回闻香山上的家了。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回家去,以为顾禾在家里等着他,没想到管家却告诉他,顾禾出门了,联系了司机和保镖,却说顾禾自己走了,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生气也难。
不过,顾禾放软的话还是安慰了他,让他的心平静了下去。
顾禾不知道关谨那边发生的事情,他面对关谨的质问,偷偷瞥了坐在旁边的肖策一眼,肖策已经拿出了掌上电脑在处理公务的样子,似乎真没有听他的电话,于是就说道,"是你不认识的朋友。你的朋友,我也是几乎都不认识的,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的每个朋友都认识遍呢。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马上就回家了,你赶紧吃饭吧,别饿了肚子,我回去了再和你解释清楚,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禾这样带着气恼又带着退步的安慰的话,让关谨心柔软了下来,道,"那你赶紧回来吧,我在家等着你。"
顾禾应了,才把电话挂了。
他看了看车窗外,车已经进了RS大学,而且是他熟悉的路上,他便对肖策说道,"肖先生,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肖策对他微笑,道,"叫我肖策就好了,叫肖先生太生分了。"
这样说后,又对司机交代了停车,他目光殷殷地望着顾禾,但是没有询问他刚才是和谁打电话这种事,不仅不询问,而且是像根本没有听过他打电话的样子,这总算让顾禾坦然了下来。
他下车的时候,肖策又对他说道,"有事情,可以联系我的。"
说着,拿出了一张名片给他,顾禾接到手里,想到肖策是有办法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便没把自己的给他,而是急匆匆地下车走了。
肖策一直望着他走远了,走进了夜幕里再看不见,还不让司机继续开车。
他长叹了口气,心想,爱着的人,却是别的男人的爱人,这种感觉,他以前从不知道,是这样难受的。


第七章 别无选择

顾禾拿着肖策给他的名片,这一看就是私用名片,并没有什么花俏的设计,只是用的印了他的家族徽记的暗纹的纸,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和私人电话,其他一概没有,非常地简单大方和典雅。
顾禾看着,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扔了,因为带回家去被关谨发现了肯定会被关谨询问,说不定又会吵架。
顾禾想到最近关谨的敏感和小心眼,真有种不想回去的感觉,回去了总要面对关谨各种质问,想到这,他就觉得无力和烦闷。
关系到这种地步,顾禾觉得已经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了。
当然,他也明白这其中也有自己的错,是他没有好好爱关谨,让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和安全感,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强硬地改变自己的心意。
顾禾在夜色渐浓的大学校园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其实他可以打电话让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但他却没有,他就这样静静地走着,看着年轻的学生情侣们手牵手,手挽手地走过,看到他们脸上的甜蜜的幸福的笑,顾禾有种深深的自己不再年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对婚姻和爱情的事非常地矛盾和惶恐。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要是不谈恋爱,不谈婚嫁,可以一生全沉迷在研究里,这是让他最有安全感的一种生活方式;但是,他显然不行,因为有关谨,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可以不在乎婚姻,关谨却是要的,总要结婚,总要磕磕绊绊地过下去,似乎只有忍耐下去了,因为没有办法在和关谨到了这个地步还和关谨分开;又想到肖策身上去,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他知道自己莫名地就喜欢上了他,但是,他却从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不仅是他知道爱情和在一起生活不是一回事,有爱情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生活,还有他觉得越是爱一个人,越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坦然生活,他害怕生活里的各种细小的矛盾会让爱情变质。
想了一大圈,顾禾觉得自己依然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回家去,和关谨在一起。甚至,他要因为关谨而放弃自己热衷与愿意终生投入的研究。
顾禾望着那张名片,最后只好把它撕掉了,不知道这名片是用什么纸做成的,非常地坚韧,顾禾一不小心,将手指给划破了,血一瞬间就涌了出来,但他没有在乎,将名片撕成了几片,分别扔进了路过的几个垃圾箱里,然后才来注意手指上的伤口,将手指上的伤口捂住,他有种不是伤口在痛,而是眼睛在痛的感觉,因为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了。
他尽量控制了自己,让自己一切恢复平常了之后才去了和保镖司机约好的地方,司机看着他过来,就赶紧来躬身行了礼,开车门请他上车。
顾禾捂着手指坐在车里,心中有种沉沉的苍凉感,面上也没有表情,只是有些木然地坐在那里。
坐了一会儿,手指上的伤口也被捂得不再流血,但是,他两只手上都蹭上了不少血迹,顾禾掏出手帕来要把血迹擦掉,却因为有些已经干了而擦不掉。
顾禾看着血迹发呆,在没有爱上肖策之前,他从来不知道爱情滋味这么难受,刚才和肖策说话时候的轻快和幸福明明还缭绕在脑子里与心间,但是更沉重的感觉却已经涌上来了。
顾禾回到家里,已经用过饭的关谨在影音室里看电影,关谨忙,这样看电影的情况实在是少,顾禾去处理了自己手指上的伤之后,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服,才亲自去泡了一壶红茶端着进影音室去。
影音室里很暗,只有那整面墙的大屏幕上有光线,顾禾在门口顿了一下,看清楚关谨正靠坐在低矮的宽大沙发里,他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半跪了下来,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在他开房门的时候,关谨已经注意到了他,现在他半跪在他面前,他却没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而是依然注视着屏幕,只是伸手将顾禾的手抓住了,把他一带,带到自己的怀里来。
顾禾身体很是别扭地撞进他的胸膛,由着他抱着自己,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也扭头去看屏幕。
他知道关谨看电影几乎只看文艺片,而且他认为那些只注重视觉冲击的大片是一种媚俗的东西,当年两人还是学生的时候,顾禾几乎不看电影,但关谨以为他喜欢看商业大片,陪着他去看过几场,后来发现他不喜欢看之后,便开始带着顾禾去看小众的文艺片。
顾禾在关谨的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臂半环上了他的腰,也静静地看起电影来。
电影里几乎没有台词,流水的画面显示流水的情节,在静静的光阴和画面里,是悲伤的感情在流淌。
那是一种总让人感觉是阴天的昏暗画面,顾禾觉得并不舒服,刚开始看,完全没看明白里面是在讲什么,之后才稍微明白里面居然是一个儿子爱上了自己的父亲,以至于非常痛苦,在接受心理治疗,很多晃动的画面是他压抑在心里的幻想,他看到那孩子在做梦,梦到与父亲的性/爱,看到这里,顾禾狠狠地皱起了眉,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揪起来的难受感,他要站起身来离开,却被关谨抱紧了,而且关谨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腰。
顾禾才不想关谨因为看这种电影而对自己做那种事,于是狠狠地要把他推开,但关谨却不放,甚至将他抱得更紧,腿也夹住了他的腿,把他压过去亲上了他的脖颈……
整个性/爱过程中,顾禾一句话也没说,只有低低的压抑的难受的呻吟声,之后电影里是什么情节,两人几乎都没有看,电影里那如忧伤流淌的晦涩的背景音乐环绕在房间里,顾禾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沉浸在忧伤的水里一样。
之后关谨亲吻顾禾的手指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指受伤了,贴了创可贴,他在他的手背上又亲又啃,身下却没有任何放松地顶弄,顾禾死死咬着下唇,侧过头去,在晃动的视线里,电影里出现了阳光明媚的场景,却是清晨的太阳光照进窗户玻璃,照在里面的儿子的身上,在他白得如同要消散的尸体上打上了光。
顾禾完全不明白关谨为什么要看这样晦涩压抑的电影,关谨的动作越发激烈起来,让他不得不发出破碎的呻吟,扯过一个抱枕紧紧地压住了自己的脸,酸酸涩涩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法忍受,他只希望性/事赶紧结束掉。
等一切平息下来,电影也早就完了,顾禾抱着的抱枕被关谨拿开扔到了一边,又被关进亲吻上了他的唇。
顾禾身上赤/裸裸的,连袜子都被关谨扯掉了,白皙的秀气得像女人的的脚被关谨握在手里,关谨的手指抚摸着,又在上面亲了两下,顾禾觉得脚被亲很难堪,要把脚拿开,但关谨却不放,硬是又在他的脚背上咬了一口,咬得顾禾抽了口气,他才把他的脚放开了,把顾禾光溜溜的身子抱到怀里去。
关谨拉上裤子就又是衣冠楚楚,顾禾全身赤/裸面对着这样的他,既觉得身体冷,又觉得很难堪,要推开他穿衣服,但关谨却不放,还亲吻他的面颊,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样的你,才全部是我的。"
顾禾很是吃惊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关谨这是什么意思,因为的确冷,不由打了个喷嚏。
关谨却没有把他的衣服递给他,而是扯过一床绒毯将他裹了起来,依然只是抱着他,没有话,而且要把那个电影重新看一遍的样子。
顾禾只好反抗道,"我冷,我要穿衣服。"
关谨却道,"就这样吧,让我抱一会儿,你说说你手指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今天见谁去了?"


第八章 没有秘密

顾禾本来是想和关谨好好解释自己今天的行程的,他准备好了一切,甚至去泡了关谨喜欢喝的红茶端进来,想和他偎依着一起看电影,然后和他把事情解释明白了,但是,却因为关谨所看的电影的原因,还因为关谨居然在沙发里要了他,他就又开始犯堵起来,什么也不想说了。
关谨看他要把脸转开,就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道,"不想告诉我吗?"
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些危险的意味。
顾禾本就是不服输的人,关谨放软态度,他也会跟着心软,关谨强硬,他也会和他硬扛着,他深吸了口气,道,"我是准备告诉你的,谁让你把我想告诉你的时间花来做别的事了!现在我不想说了。"
顾禾这个回答让关谨一愣,愣了之后就笑了起来,在顾禾的脸腮上亲了好几下,又用唇去磨蹭他的耳朵,声音低哑性感,"刚才你不舒服吗?我们只是在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当然是兴致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而你该向我解释的事,做完了解释也是一样的。"
顾禾心想因为看这种片子而来兴致,也真不是一般人会有的,他张了张嘴想这样揶揄关谨一句,但是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皱着眉说道,"我就觉得不舒服,怎么了?我不喜欢在沙发上做,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关谨被他说得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抱着他站了起来,顾禾虽然不太高又瘦,但是也有一定份量,亏得关谨能够稳稳当当抱起他,出了影音室往卧室里走,边走边说道,"原来是在生这个气,要是早说,我就抱你到床上来了。"
顾禾气鼓鼓的,但是被关谨这样说又觉得气无可气,被关谨放到床上之后,他就要自己坐起身来,"我要洗澡。"
关谨将房间里的大灯关了,开了墙上壁灯,就坐上床去又要把顾禾压到身下,顾禾生气地推他,"我不要了,你要尊重我吗?要问一问我的意思吗?你到底是爱我这个人?还是就想要这个身体?"
关谨被他生气的话说得愣在了那里,他静静地俯视顾禾的脸,顾禾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含着一层水光,眉头紧紧蹙起,带着的并不是怒气,而是深深的悲伤。
关谨被他这悲伤的神色也刺伤了,他并没有起身,而是一直这样看着顾禾,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本来不想去管你到底和谁吃饭,和谁见面,和谁交朋友的,但是,我没法不去管。我总怕……总怕……"
他说到这里,有种嗓子哽住的感觉,再也说不出了,他不该是这样弱势的,弱势到那样害怕顾禾要离开他。
顾禾对他没有爱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禾那双澄净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动情的迹象,他根本没有开窍,关谨那时候,也曾幻想过等到他开窍明白自己的感情的那天和他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但是,他却等不及,因为顾禾似乎能够永远不明白他的心意,也许是真不明白,也许是装不明白,他不得不那样强迫着顾禾和他在一起。
他原以为,只要一直在一起,顾禾总有一天会爱上他的,因为自己是那样爱他,他的心即使是石头做的无法动情,那也该也有被捂热的一天。
但是,这一天,一等就是十几年了,依然没有到来,对于他,就像是奢望一样,奢望永远也不会对自己产生爱情的人爱上自己。
那么多次,他在性/爱里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隐隐的悲伤让他在没有办法得到顾禾的爱情时,让他觉得,顾禾的人至少是他的。
至少能够拥有顾禾一辈子的时间和身体,这是关谨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而这是在他以为顾禾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情况下,愿意承认的最低要求。
但就是这段时间,他发现顾禾变了,顾禾时常发呆,发着呆的时候,眉目或者舒展眼带柔柔笑意,或者就蹙着眉一副忧郁的模样,那分明是对人产生了爱恋的时候的样子。
他在想着谁,而那个人,关谨明确地知道不是自己。
他想要赶紧和他结婚了,越早越好,但是,爷爷和母亲却并不乐意让他娶顾禾过门,他们有更理想的人选等着他去娶,甚至明确表示,他只要娶了那位肖家小姐,他们并不管他是不是把顾禾当外室养在外面。
虽然他让人去查了肖家小姐的情况,知道她是个温柔美丽的人,但他依然没有要娶她而把顾禾安排成外室的打算,他不想自己坚持的爱情,最终要给仅仅是"家族联姻"让步。
他最近几个月来一直在逼迫爷爷和母亲答应他娶顾禾,并且承认顾禾是关家名正言顺且能有他的遗产继承权的媳妇,但是,阻力一直很大,母亲曾经一度答应了,而且还和他讨论订婚结婚的时间,还愿意去说服他的爷爷,之后却被肖家递过来的联姻的橄榄枝所诱惑了,这几天又出尔反尔不愿意答应。
他一直很烦躁难受,但顾禾却去想着别的人。
他盯着顾禾看着,真有种想把他吞到肚子里的感觉,这样,他就全部是自己的了。
顾禾似乎也感受到了关谨的悲伤,愣愣望着他,"你怕什么?怕我和别人跑了吗?"
关谨低头在他裸/露出来的肩膀上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子,痴痴道,"是啊,怎么不怕。我能够看住你的人,又没有办法看住你的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见了什么人了吗?你上次夜里叫的肖策,就是你今天见的肖策吗?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相识了。"
关谨之前并不知道顾禾和这位肖家掌门人相识,于是,虽然他认识肖策,但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个肖策就是顾禾上次梦里不经意叫出的肖策,在今天,他从暗中保护顾禾的人那里知道顾禾和肖策见面,且在车里待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如此。
这让他非常难受,难受得只能用看电影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关谨的语气痴痴淡淡的,但是,也许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越是表示他的生气吧,生气到已经没有办法爆发出来了。
顾禾因他这话身体绷紧了一瞬,只有这一瞬,一直半压在他身上的关谨已经感受出来了,以至于他的唇角带上了一种讥讽和残忍的感觉。
顾禾已经无力去因关谨派了人跟踪自己而生气,他的心里凉凉的,于是语气也很淡,道,"那你要怎么做呢?"
关谨一下子眼神幽深起来,像是带上了嗜血的残忍,他甚至抬起手来想给顾禾一巴掌,打散他脸上的那种平淡,但却没有打下去,只是咬牙切齿地道,"你想跟着他走吗?不可能的,你已经答应我和我结婚了。"
顾禾眉头紧蹙,深沉的哀伤流露出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反悔过要和你结婚,但是,你这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我只想做自己的事业,很多时候,和你在一起也很开心幸福,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怕和你在一起了……"
他还没说完,关谨就打断了他,"是你心里去装别的男人的时候,甚至在床上也叫他的名字,你说,你是不是和他有过?"
关谨锐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刀,顾禾觉得自己被他割得生疼,伤心地道,"有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派人监视我,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
关谨眯了眯眼睛,他也许是相信了顾禾的话,或者,他是相信自己的那些监视顾禾的眼睛,他知道顾禾的身体没有背叛他,但他依然询问,"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会是他?我不够爱你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一点感觉吗?"
顾禾摇头,咬着牙不说,眼睛却开始流眼泪.
关谨看他哭了,就低头亲他的唇,"为什么要哭,你不知道我比你更难受吗?你在背叛我,你背叛了我。"
顾禾依然摇头,"我能怎么做呢,你要我怎么做。"
关谨吻掉了他咸涩的泪水,道,"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为了你……为了你……"
他的声音涩涩的,说不出来,他为了顾禾,做了多少事不用多说,只说他的心,有一半都是给顾禾的,顾禾的形象装满了他最真切最深刻最美好的那些记忆。
顾禾心里是深深的痛苦,从撕掉肖策的名片那刻起,他就对自己说,不会再去想他了,他抬起了手来,环住了关谨的颈项,道,"我知道,你把你最美好的十几年都用在我身上了,但是,我也是一样的,我没有想要离开你,真的。"


第九章 感情

关谨是外在强硬,内在也强硬的人,顾禾却是外柔内刚,两人在一起,关谨能够和看似柔软的顾禾好好相处,但是却不知,两人的内在都在互相摩擦,因为都不肯放软内心,其实都在受伤,血肉模糊。
如果都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想必,谁也不愿意再那样强硬地去和对方摩擦吧。
顾禾这句放软的话,让关谨痴痴愣愣地望着他,有种悲伤和无奈的欢喜升起,他低声问,"那你把你的心给我?"
顾禾眼神柔了下来,凝视着关谨带着悲伤的眉眼,似乎,关谨那黑幽幽的眸子里也盈满了泪水,那浮着的一层水光,让他这时候才明白,关谨也在受伤,是他把他刺伤了。
他的心里起了深深的痛,比刚才被关谨伤害还要痛,那是对关谨的心疼。
顾禾似乎是茫茫然地明白,自己没有想要离开关谨,也许,其实是因为爱他,只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他忘了自己应该爱他,而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感情。
他撑起了身子,捧住了关谨的头,热切地凑上前去吻上了他的唇,柔软的,微凉,关谨开始并没有动作,任由顾禾亲吻他。
顾禾伸出舌头挑逗他,低声含糊出声,"我的心是你的啊,正如你这么多年来爱我一样。"
顾禾的眼眸在壁灯的暖黄的柔光里深邃如夜空,却暖暖柔柔的,像是能够包容世间一切,关谨被蛊惑了一般地压上了他,回应了他的亲吻。
关谨亲吻着身下的人,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眉眼,顾禾也睁着眼睛,同样静静地看着他,拥在一起的身体,都被对方的体温温暖和熨帖着,似乎身体被罩在一层暖光里,他们在这一刻,互相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
之后关谨甚至不舍得让顾禾去洗澡,他将他紧紧抱住,裹在被子里,顾禾额间有一层细汗,他动情地亲吻他的额头鬓发,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都明白,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好的时光了。
顾禾在关谨的怀里睡过去了,关谨的手指轻柔地抚摸描绘着他的眉,顾禾的眉并不显秀气,反而像是剑锋入鬓,只是他的眼睛太柔太美,总让人忘了,他的眉是这样犀利而锋芒毕露。
关谨珍而重之地亲吻他的额头,又向下吻在他的眉心,像是在对顾禾的魂魄表达爱意。
他又抚摸顾禾柔软的头发,盯着他的睡颜看,就那样静静地保持着搂着顾禾的姿势,即使一条手臂发麻了也不愿意换。
他刚才知道顾禾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冷清和无心,顾禾也对他有感情的,不是亲情或者依恋之情,而是热情的爱情。
他觉得倒要感谢那个肖策了,让顾禾明白爱情是什么。
只是,他却不能原谅肖策勾引了顾禾,也实在对这两个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居然相识感到奇怪,觉得必须好好查出来。
他就这样和顾禾搂在一起睡着了,柔和的壁灯光照在床上,两人偎依的姿势就像是一个人。
管家之前还担心两人又要吵架打架,虽然不敢窥探,但不得不一直注意着,之后他静悄悄地上楼来看情况来,卧室的门并没有关紧,能够听到房间里大床有节奏的响声,还有一声声动情的呻吟和喘息,顾禾的声音微清,但是低低哑哑,带着挑逗人心的魅惑,那情动又热烈的情/欲气息,即使离得有点远听到,依然让管家面红耳赤,即使他一直以来听得并不算少,之前影音室的痕迹还是他亲自收拾的,但此时依然让他心里波动,不着痕迹地又下了楼,等再过两个小时,楼上没有按铃让上去伺候换床单被子之类,他只好又上楼去看,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声音,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床上两人相拥而眠的被子的形状,他总算是放了心,觉得事情估计被好好解决了。
不过,这放心也只是一刻,之后又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又要经常来这一出。
他从顾禾在YU城工作开始,就被关谨派去照顾顾禾了,他是深受关谨的信任和重用的,他最开始还为自己居然只是被派去照顾主人家的一个小情人而感觉憋屈,也许是关谨发现了他的这种憋屈,把他叫去说了一席话,没说别的,只是仔细地交代了他以后的工作,大到可以调配管理多少人,小到顾禾的一点点生活里的小习惯都要注意,他是这时候才知道,关谨把他调来照顾顾禾,不是因为小瞧了自己,而是太信任自己了,他将他的心头肉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从此,他不敢有丝毫地不尽心。
当然,关谨和顾禾也从没有亏待过他,他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其权利其实非常大,而且,这些年下来,他也的确对顾禾有了很深的了解,并且也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这种感情近似一种舐犊之情,并真心希望他能够和关谨好。
而他也清楚,其实这两人的性格并不适合在一起,关谨前方是一个很大的战场,他作为关家的继承人,工作繁忙,而且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所以,特别需要一个安定而温柔的后方,能够让他好好休息放松的地方,但顾禾却不是一个能够安心地守在后方的人,他骨子里就有种向前冲而且不甘于一成不变的精神,他希望看到更多,明白更多,做出更多,于是,两人在一起非常矛盾,总是摩擦不断。
他明白,关谨的强势,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为他的强势,顾禾才一直被他握在手里,也是因为他的强势,顾禾一直对他心生不满,他越强势,顾禾心里就越反抗,不被驯服。
而顾禾,其实是不能被驯服的。
管家就看着两人一路磕磕绊绊地到了现在,两人要结婚,只希望结婚后,因为这种所有人都看着的婚姻关系,两人能够处得更好一些。
第二天早上,顾禾是在关谨的怀里醒过来,他的手臂都麻了,因为一直搭在关谨的肩膀上没有动过,腿也麻麻的,是被关谨压的。
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身子,关谨也就醒了。
两人都是赤/裸裸的身子,身体的热度熨帖在一起,关谨把要让开一些的顾禾又搂过去,在他的眼角额头亲了两下,早晨的兴致总比晚上好,他那精神起来的器官戳在顾禾的大腿上,顾禾是因为这种危险而彻底醒过来的,他不满地抿紧了嘴,然后又皱眉,嗓子哑哑的,"你又要要?"
关谨把他半抱到了自己的身上,大手沿着细腰往下摸,顾禾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不要,不要,疼。"
关谨热烈的目光看着他,顾禾皱了皱脸,只好趴下去,手也往下摸,将关谨那子孙根握到手里摩擦,低低地道,"怎么总是这么有精神?"
关谨笑着道,"这样不好吗?宝贝儿,用你的手也行,后面疼,过会儿上药吧。"
顾禾不满地道,"别叫那么恶心的称呼。"
关谨道,"哪里恶心了,你就是我的宝贝儿。"
顾禾于是在他的腿根掐了一把,把关谨痛得叫了一声,在顾禾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两人一大早就在床上腻腻地动手动脚起来,却只是轻轻地招呼,之后还是关谨把他压结识了,发现顾禾的确是后面难受,便也忍着只好让他用了手。
两人的关系似乎的确是变好了,早餐的时候,关谨还夹了小虾饺喂到顾禾的嘴边去,顾禾很不满意他这份粘腻劲,但也张嘴吃了。
两人就像是初在一起的小情侣一样,腻到不行,之后关谨甚至没去办公,上午两人一起照顾花园里的花草,又在一起看书,之后关谨就坐在琴房里为顾禾弹钢琴,顾禾坐在他旁边,按照关谨的指示帮着弹几个音,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眼睛在不经意间突然对上,就能够笑起来,轻轻地碰一个吻。
到后来助理给关谨送了文件来让他签,他也并不避讳顾禾,顾禾就傍在他的身边用掌上电脑看网页,还不时瞥关谨的文件几眼。
午饭之后,关谨和顾禾在山道上散了一会儿步,顾禾看着海里的快艇从深蓝的水上划过,海鸥在水面上滑翔,他就心生一种畅快的快意,对关谨道,"我们去坐快艇吧。"
关谨却道,"好是好,但是我们一会儿有安排,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做完检查,时间还早,我们就去海上,嗯?"
顾禾讶异道,"身体检查之前有做研究所的全面检查,现在又去检查什么?"
关谨俯身凑到他耳边吻他,道,"去查查精子。"
顾禾道,"以前不是就存过的吗,又要存?再说,"他说到这里,拿眼睛撩了关谨一眼,"我们这几天做得这么勤,肯定不够格,还是先养一段时间再去吧。"
关谨被他说得哭笑不得,道,"只是去检查身体,为下次做准备,不行吗?"
顾禾只好妥协了,"好吧,好吧,我们去。"
两人都穿着休闲装,又是同样的款,一起出门,倒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在车里,顾禾被关谨一路搂着腰说话,到了医院,也是走专用通道上楼。
这里是一个附属医院,附属于全国最大的生物保藏中心,这个生物保藏中心,在其基地里,地底两百米深处的巨大保藏室,甚至有很多肉身鲜活的冷冻人,基地提供刚死之人的肉身保藏,等待以后的医疗技术发展到一定高度,解冻肉身,也许可以让人复活。
这是非常吸引人的技术和服务,只是要在里面占用一个位置非常昂贵,一般人根本是没法想,而关谨说到这个问题,则对顾禾道,"以后我们就被保存进去,等以后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我们能复活了,就可以重生又继续在一起了。"
顾禾则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到关谨神情郑重,所以想笑不敢笑,之后实在忍不住,还是笑出来了,道,"我是相信灵魂的,才不相信**永存,人就能够永存的道理。即使以后复活,我觉得那也不是我了,我才不愿意被冻起来,那该多冷。"
关谨搂着他的腰,不满道,"你是做科学的,怎么说这种话。怎么会冷呢,我一直陪着你的。"
顾禾笑嘻嘻地睨他,"做科学的怎么了,我就是这样想的。"
前面有带路的漂亮的接待员小姐,但关谨丝毫不在意地在顾禾的鼻子上亲了一口,"到时候你要听我的,难道你要我醒过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吗?"
顾禾笑着转开头,"我才不管……"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正走过一个装饰高雅素美的小厅,肖策和一个年轻的漂亮小姐,还有陪同的两位工作人员正从另一边走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顾禾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
而关谨,也看到了肖策,以及肖策旁边的肖瑞华。


第十章 相见无言

肖策比顾禾更早地看到对方,他见顾禾和关谨有说有笑,眉目生动,笑颜粲然,秀丽的容颜是他眼中最美的风景,但是,这道风景却是别人所拥有。
他目光甚至无法从顾禾身上移开,又看到了关谨紧紧搂在顾禾腰间的手,那是绝对占有的姿态。
顾禾和他在一起那样快乐和幸福的样子,两人又穿着同款的衣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想到天生一对这个词,肖策心里就更是又酸涩又难受成了一团。
他之前是将自己对顾禾的那种喜爱之情当成是自己重生之后对他的如同雏鸟情结一般的感情,毕竟,是顾禾看着他一点点变好的,而且,顾禾身上的那种柔和而缠绵的精神波带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让他沉迷喜爱,他认为自己会对他产生喜爱和绵绵的依恋之情无可厚非。
但他是个太过理智的人,理智到在丧尸状态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依然能够镇定地判断各种情况,做出清晰有利的决定。
所以,他以为他对顾禾的那种感情,会随着他离开顾禾而慢慢变淡,但是,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感情反而因为距离太远,无法见到他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让他到了一种可以用"相思若狂"来形容的地步,他时常想起他,想起他的样子,他给自己的感觉,他的声音,甚至他身上的味道,想到的时候,他甚至会全身燥热,他完全明白,自己像是低等动物在发情期对着散发出浓浓诱惑气息的雌性一样产生了无法抵抗的□。
他对着自己的这种状态完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这归结为身体产生变化之后的身体的本能。
他也找了自己审美范围之内的美人来,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一些,没想到根本不能,他觉得自己像是犯了病,重重的相思病让他很多时候魂不守舍,他也找和顾禾长相非常相似的人,但是依然没有办法,这让他知道,也许,他是非顾禾不可的了。
就像是动物界很多种类的动物,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再不能找别人,不仅是心不行,而且是身体也不行。
他只能在梦中和顾禾相见,强大的精神力让他能够创造出非常逼真的梦境,他只有在这时候,才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最后,他为了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非顾禾不可的,只好千里迢迢地去了YU城找他,远远地,只是看到顾禾的身影,他原来那烦躁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就像是一颗惶惶然不知所归的心找到了归宿。
他终于明白,并且愿意承认,自己那颗从没有对人动过情的心,一旦动情,就注定终身了。
他做了一件让自己非常不齿的事,而且他认为,要是顾禾知道真相,也会相当看不上他,甚至会对他生气,但是,那时候,他就像是完全被身体本能支配住了,即使他的精神再强大,也无法控制,或者是他的精神根本不愿意控制,就放任了他的身体去那么做了,最后又自欺欺人地把一切罪过都推到身体的本能上。
顾禾在他母亲的家里留宿,虽然有关谨安排的一直保护顾禾的保镖在远处保护,但是,这点防守对于力量解放的肖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像贼一样地不耻地潜进了顾禾母亲的家里,他的精神力对于让三个本就睡着的人陷入深度睡眠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简简单单开了顾禾的房门,当站在床边,在黑暗里,他的眼睛依然能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受控制地抚摸他的脸颊,半跪在床边像是膜拜圣物一样亲吻他的脸颊,他本只想这样近距离地看看他就好的,但是,身体里汹涌而起的强烈的渴望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就这样离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去碰触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波不去和他的精神波融合,他甚至觉得自己本该和他是一个人,却被分开成了两个肉体,所以,当两人距离这么近,他的渴望才那样重。
肖策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有浪漫细胞和诗人性情的人,但自从爱上了顾禾,他觉得自己就成了个浪漫的诗人,想要发各种幻想。
他像个采花贼,把睡在床上的美人给偷了出去。
柔软的床上,顾禾睡得沉沉的,睡颜沉静秀美,唇瓣嫩红,像是诱惑着他去亲吻,当亲上去,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知道他的行为是一种迷/奸,要是顾禾知道,他一定会恨死自己,不过,当看到顾禾同自己一样沉迷于这场欢/情时,他觉得即使被他恨他也不后悔了。
而当从睡梦中的顾禾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他愣住了,然后是深深的感动,他无法探寻顾禾的思想,他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在这时候叫自己的名字,但是,这无法阻止他的感动,他想,即使顾禾现在是别人的恋人,但他也想要争取,让顾禾有自由再选择自己。
当将顾禾收拾好送回去的时候,他是那样不舍,他真想自己就做一个山贼头子,把美人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算了,但是,理智自然告诉他,他不能那样做,那样做了,以后即使得到了顾禾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的,离心离德地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要和关家合作,是他的第一步动作,他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情敌,并且将自己的堂妹也用上了,要让她嫁给关谨,他知道关家长辈并不乐意接受既是男人又是平民的顾禾作为关家的媳妇,这让肖策有了可乘之机,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顾禾成为别的男人的爱人,一生一世。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作为很是卑鄙,但是,要是光明磊落,他也走不到如今了,也许,他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此时,他看到顾禾和关谨情意缠绵地在一起,对他不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的心里是那样难受,但他只得把这些都压到心底,装作若无其事。
他侧头看了堂妹肖瑞华一眼,他知道肖瑞华对关谨有些感情,两人甚至算不上正式认识,也许只是在宴会上遥遥见过,或者是在和闺蜜们谈话的时候,她们将大名鼎鼎的又未婚的关家继承人好好评论过,所以,就有了一种暧昧而憧憬的感情,当得知关家愿意和肖家联姻,堂兄选中的又是她去的时候,她一定在心里非常高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而她的那些姐妹和小闺蜜们也一定是在心里对她艳羡不已,毕竟,肖家的未婚女孩子不少,偏偏是她可以嫁给大名鼎鼎,而且能继承关家的关谨。
肖瑞华显然也看到了关谨,当然,也看到了关谨搂在顾禾腰上的手臂,还有对顾禾那宠溺又爱意绵绵的样子。
她是惊讶而酸楚,又有些委屈愤怒的,毕竟,关谨母亲见她的时候把她夸了一大通,说要是有她做儿媳妇儿有多好,但是,一转眼,就看到关谨和一个秀气的男人在一起,而且显然是情人关系,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多看了顾禾两眼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气质高雅,算是个漂亮男人。
顾禾对上了肖策的眼后,目光闪了一下,在回过神之后就赶紧把脸转开了,而且伸手握住了关谨的手。
关谨感受到了顾禾对自己的主动,他看了已经镇定下来且神色淡然下来的顾禾一眼,并没有带着顾禾离开,而是等着肖策走过来,对肖策笑道,"真是巧,居然在这里见到你,这位是?"
却是问肖策身边的肖瑞华。
他自然是知道这位是他爷爷和母亲逼他要娶的女人,肖策的二叔的儿女,肖瑞华。不过,却装作不识。
肖策脸上也是无懈可击的笑容,明明是情敌相见,却像是好兄弟一般。
他和关谨握了一下手,又对顾禾点了一下头,然后才介绍自己身边的妹妹,"是我的妹妹,叫瑞华。"
关谨完全装作不知道这位是关肖两家联姻要嫁给自己的那位女子,反而很不礼貌地说道,"原来是妹妹,我原来还想,是你的女朋友呢,居然眼拙到这个程度,错得这样离谱。"
他只是稍稍看了肖瑞华一眼就没有再注意她,这让肖瑞华觉得特别难堪,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委屈和怒气,反而是顾禾对她友好一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无论是谁的女朋友,都该是他的福气了。不过,细看,肖先生和瑞华小姐倒是有长得相像的地方。"
他的话,让肖瑞华对他侧目了,微微笑着和关谨以及顾禾打过招呼,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而且的确是隐忍而温柔。
几人又交谈了几句,是肖策先说自己和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了。
关谨看着他带着肖瑞华离开的背影,不由勾了勾唇角,有种不明意味的嘲讽感觉。
他不愿意娶肖家的女人,即使他家里逼他,也是不行的。看肖家将肖瑞华往自己这边推,他就有种更加看不上眼的感觉。
不过,刚才肖策也没有提到这件事,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乐意羞辱他两句。当然,他没有提这事也好,毕竟让顾禾知道了这事很不好,顾禾肯定是即使什么也不说,但心里会在意的。
而他一直注意着顾禾和肖策之间的眼神交流,发现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也许有不寻常,但是两人都埋得深,他看不出来。


第十一章 孩子

四个人只是交谈了短短几句就分道扬镳,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似乎平静无波,但是四个人心里都是思绪复杂而心情起伏。
肖策看似被关谨将势头全部压下去了,其实只是他不想和关谨多说话。
顾禾目光都放在关谨身上,他对着关谨笑,握着他的手,而且扣得那样紧,这些比任何话语都要让他觉得心被刺痛了。
他以前从没有感受过,原来真正的心痛是这种感觉。
他明确地感受到关谨对他有敌意,但是这种敌意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关谨和顾禾在一起,两人之间互相应和缠绵的精神波,虽然在顾禾见到自己的那一刻,顾禾的精神波有混乱了一瞬,但是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而且和关谨的缠得更紧。
他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融洽,这种感受,比任何别人都要来得真切,因为,他能够实实在在地明白,身体肌肤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接收,这是他的异能,但是,他却在这一刻宁愿自己没有这种异能。
肖瑞华的难受之处不想自明,她已然明白,自己即使能够嫁给关谨,恐怕以后的生活,也只是一个摆设一样的关家夫人,能够和丈夫举案齐眉,做一个好的当家主母,而想要和丈夫有爱情,那恐怕不是一件易事,毕竟关谨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许他是个纯粹的同性恋,难怪他至今未婚。
而顾禾,则是一直紧着精神,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要对肖策有妄想,且不要再想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依然免不了受到影响,他甚至不敢多看他,于是只能一直将目光放到关谨身上,紧紧握住他的手,来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也许,一个人一生中可以对很多人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但是,却只能和一个人在一起,而这个人,他已经早选择了,只能是关谨。
那么,其他的一切便没有可想的了。
关谨牵着顾禾的手继续往前走,说道,"并没有见肖策对你有多热络,你们昨天见面是谈些什么呢?"
他像是不经意问起的,顾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他最后一点秘密也扒拉出来。
顾禾侧头看着走道墙壁上被他们一幅幅甩在身后的名画,好半天没有回答。
关谨看他不答,似乎是很介意,就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这让顾禾感觉到了一些疼痛,他这才转过头来看了关谨一眼,道,"没说什么,我们以前也是偶然认识的,昨天也是偶然遇到,就一起聊了聊之后各自的情况,但时间那么短,也没聊到什么,都是些废话,你要我复述出来给你听吗?"
关谨被他这故意不配合的话说得一愣,微皱了眉看他,但顾禾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而且这里是医院里,又有接待员小姐在,他也实在不好和顾禾多说,怕又要发脾气吵架。
他只是紧紧把顾禾的手握着,心想刚才气氛那么好,就是遇到了肖策,两人之间的氛围便变成了这样。
还没有到接待室,医生已经迎了出来,对着关谨点头哈腰地说了一大堆,关谨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和顾禾一起进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和一般客厅也并无什么差别,因为是隐私的检查,之后医生就退出去了,关谨坐在那里看着顾禾,顾禾面无表情地拿过一本杂志翻看,不用想,杂志全是色/情杂志,他翻了两页就扔开了,又翻了另外几本杂志,发现全是这方面的,于是就不翻看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而关谨还在看着他,于是他就生气了,朝关谨瞪过去,道,"你还要我真把和他说的话复述出来吗?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关谨贴近他的身体,将他抱住了,道,"盯着你看也不行吗?你刚才说的,我是相信的,我相信你和他没什么,我们不要再说到他了。你想,我们之前多么高兴,遇到他就气氛变成了这样。"
顾禾心想难道要把错处怪到肖策身上去吗?
不过,也不能这样说,于是只好转移话题道,"我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来了?为什么偏偏要跑这里来,在家里不行吗?"
说到来此的正事,关谨就正了正色,道,"在家里,谁还想着这种事情来扫兴,我宁愿多花时间到这里来。"
顾禾睨了他一眼,道,"但这里你不觉得别扭吗?怪怪的,要弄你自己弄,不要要求我,你自己办吧,我去阳台上。"
这是一间套房,一边还有一间有床的卧室,而客厅外面有一个阳台,阳台上甚至养着两盆开着花的兰花,顾禾要往阳台走,就被关谨一把揽着他的腰把他拉过去了。
关谨在他的耳朵上啜吻了一口,道,"你这是在害羞呢?"
顾禾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但还是要瞪着眼睛硬撑道,"在你面前害什么羞,这里不是家里,我不要。还有,干嘛要做检查,根本没有什么用嘛。"
关谨被他这害羞的样子逗得心里甜起来,笑着将他搂在怀里,坏坏地道,"你在乱想什么,我说了我们现在要取精/液出来吗?"
顾禾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关谨又不好说出口了,盯着顾禾看了好一阵,顾禾催促他,"干嘛不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的?"
其实目的有二,其一,这家国家最高规格的附属医院,是和关氏有很大关系的,他知道肖策约了这一天这个时候要来这里,具体来做什么,因为是肖家的医生,而且只是过来用这边的大型仪器,所以,即使是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他带着顾禾来,的确是要来遇一遇肖策,看顾禾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很显然,结果是不好不坏,他没看出什么来,但"偶遇"之后的确是破坏了两人之间之前的好气氛。
其二,的确是来做检查的。
关谨犹豫了一阵,才对顾禾说道,"我之前就有说过,我想要我和你之间的孩子。"
顾禾听他这样说,就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关谨继续道,"我知道你没把我这句话当回事,不过,我说过的,当然就是要实施,我又不是每次说来只是逗你开心,你说是吧?"
顾禾更加惊讶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两人之间又没有谁是女人?能有孩子?"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带着怀疑地看着关谨,"难道,你做了什么?"
关谨点了点头,道,"几十年前就有这方面的研究,只是之后中断了而已,我控制了我家里的研究机构,就继续了这方面的研究。我觉得这是非常必要的,现今这么多同性伴侣,谁没有想过要有两人之间的孩子,那些觉得同性生子违背了生物伦理的人,才是真正迂腐。这些年,研究是有很大进展的,我们的孩子,我们也可以准备迎接他了。"
顾禾眉头紧皱,对关谨这个决定很不能理解,道,"但这,也是用人类做研究吧,这是违法的。"
关谨一笑,道,"最开始,人类做试管婴儿的时候,难道不是经过研究发展起来的?"
顾禾不安地道,"但这不一样。我知道,为什么当时要中断了这方面的研究,因为生出来的孩子全都有缺陷,但是这些有缺陷的孩子,难道他们没有生存的权利吗,是不可能把他们处理掉的,但他们活着,对他们也是一种痛苦。这方面的研究有多残酷,你……"
关谨看顾禾眉头深锁,就伸手在他的眉心轻揉,像是要把他的愁绪揉开,道,"现在的技术要比当初好很多,在胎儿期间可以做每个胎儿的全面分析,问题都可在控制之中,不合格的在早期就可以流掉,你考虑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已经有健康的孩子出生了,我可以带你去见这些孩子,你要相信……"
顾禾很难以理解地把关谨一把推开了,斥责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是不可能的,我不愿意,我不要孩子是作为这样一种试验品出生。"
关谨被顾禾说得黑了脸,道,"都说了不会有问题。再过不久,我们甚至会去向政府申请,将这项技术推行到生殖医院里去,这是解决了人类生育的一个大问题,是有益的事情,而你却要这样迂腐和坚持,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他说到这里,就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顾禾,"难道,你是不想要和我的孩子吗?"

第十二章 关谨的世界(一)

关谨的问话让顾禾愣了一下,他的脑子在此时太乱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他和关谨的孩子?这让他简直反应不过来。
是他不想要和关谨的孩子吗?顾禾不知道。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还是和关谨的。
也许,他的潜意识里的确是不想有和关谨的孩子的吧,现在这样纠缠着,就已经让他觉得被缠得透不过气了,这样和他一辈子过下去,他还可以坚持,觉得可行。
但是,会有孩子,会有一个羁绊着他和关谨的孩子。
这些感情上的问题,在没有给他准备的时候,他的确是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但排除这个感情上的问题,就从这项研究来说,顾禾也是非常不赞成,他对用人类本身做的研究都很反感,就像他甚至反感把丧尸当成非人的怪物。
关谨这一番话让他非常地厌烦难以忍受,每个人都有一个地方是不能被人侵犯的,也许顾禾对于研究上的一些伦理问题的坚持,就是他最不能被侵犯的地方。
他和关谨说不通,两人都冷着脸对峙着,这时候,房间门就被敲响了,顾禾起身就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位非常严肃而干练的医生,还有一个端着器具的护士,顾禾看了他们一眼,就想出门去。
关谨一直盯着他,发现了他的意图,就说道,"你最好不要走,反正事情就是要这么干,你现在走了,我还是要把你带过来。"
顾禾转过身来看着他,顾禾长身玉立,神情冷峻,就像是遗世独立一般,冷冷说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能逼我?"
关谨起了身,走过来,对那位医生说道,"你们再等一等。"
然后一把将顾禾拉了进来,把门又关上了。
关谨之前其实不是特别急着要在这一时和顾禾有孩子,但是,现在,家里一再反对他和顾禾的婚事,这让他不得不把这事提前了,只要有了他和顾禾的孩子,孩子比一个外来的女人要重要多了,再不会有人反对他和顾禾的婚事。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
但是,顾禾却这样不配合。
关谨凝视着顾禾,"小禾,在你的心里,我和你的孩子,难道不比其他的都重要吗?你心里的那点生物伦理,难道比我们的孩子还重要?世界上那么多的同性伴侣,他们渴望有孩子,难道不比那点生物伦理重要?"
顾禾咬着牙,脸涨得通红,眼神却是非常幽深让人难懂,道,"以后孩子出问题了,他很痛苦,我们要怎么办呢?再说,我们不是还没有结婚吗?现在就要孩子?"
关谨道,"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把技术方面的文件让人发给你看,你看后就会觉得可行的。而结婚的问题,这又有什么呢,到时候抱着孩子在婚礼上,难道还会有人笑话?恐怕是羡慕还来不及。"
顾禾还是觉得不好,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来反对关谨,只要一反对,关谨必定拿两人的关系说事。
顾禾愁眉不展,只想再拖延时间,让他再仔细想一想,便道,"那今天是要做什么检查?与要孩子有什么关系?"
关谨看顾禾已经在松口,就搂着他轻抚着他的背,道,"让医生来检查□,之后看什么时候穿刺取精原细胞。"
顾禾听他这么一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道,"我不要。让人来看,你不觉得尴尬吗?"
关谨看着他,道,"只是医生检查而已,这能有什么。"
顾禾反正是不乐意,一个劲地反对,关谨也拿他执拗起来的他没有办法,最后看顾禾都要气得发飙了,他只好放软了态度,道,"好,不检查,回家了,我给你检查,好不好?"
顾禾横了他一眼,道,"先把你们的技术书拿给我看了,我才能做决定,不然,我才不做这种事。"
最后两人什么也没做,又从医院里出去了。
坐在车上,顾禾还是气鼓鼓的,关谨要碰他的手,他也是把关谨的手推开,关谨要搂他的腰,他就坐得离远一点。
顾禾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堵得这般厉害,到底是觉得关谨的研究所里做的秘密研究有违他的伦理认知,或者是根本不想要和关谨的孩子,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这种时候,他又想到了肖策身上去,不明原因地想过去了,想了他之后,他又马上愧疚难受起来,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想他,不是对自己说了再也不要想他了吗。
之后,两人去了海上餐厅用晚餐,顾禾情绪一直不高,即使是精美的饮食,他也没有什么食欲。
人生,总在向着他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走着,以至于让他有种自己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只能随波逐,但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关谨看顾禾吃得很少,便给他劝了不少菜,还说道,"事情总是要解决的,现在愁成这样做什么呢,来,多吃点吧,你吃那么少怎么够。"
顾禾也不看他,只是闷头将他夹过来的菜吃了,闷闷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现在你突然说就要要孩子了,你让我怎么在一时之间就接受。"
关谨拿餐巾擦了擦嘴,伸出大手摸了摸身边顾禾的头,顾禾这种颓丧的姿势也让他心疼,不过,在心疼之后也有种不高兴,因为他觉得顾禾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而且高兴地接受和他之间有孩子,那是顾禾不够在乎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他还是想尽量安慰顾禾,说道,"那就再想几天吧。其实,有孩子有什么不好呢,小孩子很可爱,看着他们长大也是一种享受不是吗?而且,他们以后还可以延续我们的基因,延续我们的意志。"
顾禾还是觉得茫茫然的,在他前面这么长的人生里,自从和关谨在一起后,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会有后代来延续他,甚至,他渴望的是自己死后,就化成灰,洒进大海里去,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成为宇宙里的尘埃,无牵无挂,这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最大的安详,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不相信人有灵魂,但是,又定义出了一种灵魂来寄托人类的精神幻想。
顾禾面对关谨的安慰,只是点了点头,用完饭后,从包厢里出去,两人走在过道上,几个小孩子从一边跑过来,最小的一个男孩儿跑不过哥哥姐姐,于是一边哭兮兮地叫"哥哥"一边跑,但因脚步不稳,一下子摔倒了,这么厚的地毯,想必不会摔得多疼,但他还是大哭起来,他的哥哥姐姐只好停了下来,跑过去把他拉起来,小男孩儿被拉起来后就抹抹眼泪不哭了,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让关谨和顾禾看了自己的哭相,所以可怜兮兮地看了两人一眼,又擦了擦眼,就又跟着他的哥哥姐姐走掉了。
他的小哥哥还在抱怨他,"说了让你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你偏要跟着跑,摔倒了活该。"
小姐姐也在说,"你回妈妈那里去吧。"
小男孩儿又要哭了,扯着哥哥姐姐的手,"我不。"
哥哥姐姐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牵着走了。
走过关谨和顾禾的身边的时候,几个小孩子还多看了两人几眼,因为顾禾和关谨对着他们温和地笑,他们还回了个笑脸。
孩子们已经走远来了,顾禾依然转头盯着他们看了一阵。
在他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在外求学了,所以,对于小孩子,他实在没有什么概念,此时注意着这几个小孩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关谨说了要和他要孩子的事情,引发了他的某些感情和情绪。
关谨伸手搂上了他的腰,也看过去,脸上有种温柔在,顾禾侧头看他,突然觉得这样子的关谨是非常好的,自己不想要孩子,才是不正常。
这几个小孩儿都该是丧尸潮结束之后出生的,他们没有遇到当时的灾难,而之后的孩子,也该在更好的环境里出生成长,他们是人类的未来,顾禾这时候有种感觉,他和关谨之间要孩子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两人出门的时候就谈起刚才的孩子来,关谨道,"那个小孩子,恐怕只有三岁,已经跑得很快很稳了,长得真可爱,是不是?"
顾禾很惊奇,"你怎么知道他只有三岁。"
关谨道,"我家里有侄儿就是三岁,就和那差不多,我回家的时候,他还会跑来要我抱,挺乖巧的,就是好哭,动不动就哭,和个女孩儿差不多,我让他要有男孩子气一些,他还问我,什么是有男孩子气,我说是即使摔痛了也不能哭,没看到妈妈了也不要哭……"
顾禾惊讶地看向关谨,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会带孩子的。"
关谨笑看着他,目光柔柔的,道,"我可不会带孩子,我就是在那边的时候,又有闲,就抱一抱而已。要说带孩子,带你算不算?"
顾禾被他说得鼓了一下腮帮子表示不满,关谨笑得像只狐狸,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顾禾不满地道,"在外面呢,你庄重点吧。"
两人已经走到大厅,顾禾才刚说完,就有人一句话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世界。
"阿谨,你也到这里来吃饭?你回RS城了,我还不知道呢?"
顾禾看过去,只见是一个长相和关谨很相像的男人,只是看起来比关谨要年长一些,他想,难道是关谨的哥哥,但是从没有听关谨说他有哥哥,而且,他该是关家的大少爷才对,也不会有哥哥吧。
倒是这个男人挽着的漂亮女人非常风情,对着关谨和顾禾看过来,眸光流转,媚得就想像勾魂,连顾禾这种沉闷的研究型男人,也不得不想,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没有再把名字弄窜掉吧~~~~~
下午还有一更,这下总算是把欠账还完了,谢谢大家之前的长评。
另,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脱光了的好好享受裸奔,没脱光的速速去脱光!!


第十三章 关谨的世界(二)

关谨看向挽着美艳女郎前来的男人就是一僵,连被关谨牵着手的顾禾也发现了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顾禾于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关谨一眼,只见关谨面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柔和和轻松,反而带上了一种很明显的不自然和沉肃。
关谨对着男人并没有问候,只是平淡地回答了一句,"我昨天刚回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说着,只是又淡又冷地瞥了男人身边的妖艳女子一眼,便把目光转开了,又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回一回家吧,爷爷的身体在冬天一向不好。"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关谨那冷淡和不愉快的态度,反而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这种笑容在顾禾看起来有一种很没心没肺又风流多情的感觉,他实在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便也不好说话,只是多注意了他几眼。
"嗯,我有空了会回去的。"男人应了关谨的话,又盯着顾禾仔细打量,笑问道,"这一位就是让你和家里闹得厉害的那位佳人?你的口味倒是很特别,喜欢这样清淡的人吗?"
顾禾因为他这句话僵了僵,不仅是因为这个男人说出这种明显看不上自己的轻佻的话,还因为他说关谨为了自己和家里闹得厉害。
他侧头去看关谨,关谨脸色已经黑沉了下来,变得非常难看,对男人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自己况且不能好好管束自己,没有对我尽过任何做父亲的责任,没有任何为人父该有的样子,现在又来说教我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成想关谨居然在外面这样扫自己的面子,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关谨已经又说道,"这位是有名有姓叫顾禾,是我的伴侣,我们就要结婚,和你四处乱来招惹的女人不一样。还有,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务必到场,不然,以后即使在外遇到,你也不用和我打招呼。"
他说完,拉着顾禾就走。
他高高大大,身高腿长,气势如虹,走得非常快,顾禾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了最开始几步,之后才飞快地跟上了他,根本来不及再看那位男人一眼。
他非常吃惊那个男人居然是关谨的父亲,因为,看起来,那个男人实在是个挺年轻的人,也许是他保养得的确是好,还有就是从小的大家子弟的生活,让他根本没有受过苦,所以,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让他一点也不显老。看起来最多四十来岁,让人实在想不到,他是关谨的父亲。
只是,这个男人除了和关谨长得像,其他还真的太过迥异了,性格一看就完全不同,而作为关谨的父辈人物,想必不年轻了,居然为人还那样轻佻,行为也太过风流,手上挽的女人大约才二十来岁,比他的儿子还小很多了。
顾禾以前见过关谨的母亲,却是从没有见过他的父亲的,也没有听关谨说起过,他记得问过关谨他的父亲,但是关谨从来没有回答他。
顾禾是不看娱乐新闻的,所以,才不认识关谨的父亲,要是他看,大约也是早闻其大名了。
关谨的父亲也不算是完全的纨绔子弟,他自己虽然完全舍弃了关家的继承权,而且没有任何要回关家继承产业的意思,一直以来就是风流度日,家里妻儿早就被他抛到身后,从关谨出生,他就没有管过这个儿子,不过,毕竟父子关系还是在,两人有时候也会问候几声,谈一谈话,但是,关谨一向不喜欢这个父亲,也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以至于两人的关系才像普通熟人一般的冷淡。
关谨的父亲能够这样子奢侈无度地风流,而且还有人买他的账,自然不只是因为他是关家的长子,说起来,自从他不顾妻儿在外乱来开始,关家老爷子就断了他的开销了,之后他的开销全是他自己支持的,他和朋友合伙有娱乐公司,还有某一线奢侈品品牌的股份,他自己早年还做过模特,不过,他现在人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虽然他不服老,但毕竟还是老人了,即使现今和嫩模们传绯闻,似乎也有些不合时宜,他是老牛吃嫩草了,总是惹人诟病的,于是更惹得家里老爷子对他恼恨不已,只差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要不是他还有妻子和儿子是老爷子的心头爱,他早就被逐出家门了。
而虽然他和关谨母亲一直是夫妻,但估计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实质关系了,就一直这样畸形地维持着夫妻关系。
关谨从小就觉得父亲非常丢人,所以和顾禾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居然从来没有和顾禾说过他的父亲,即使顾禾问起,他也不回答。
他不乐意顾禾看到自己任何不好看的一面,什么都要强撑着,却偏偏不知道,爱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那样强撑。
关谨一直把顾禾带了出去,脚步才放缓一些,放缓了脚步之后,他就又侧头看跟在他身后的顾禾,他的脸色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变好,盯着顾禾道,"你别在乎刚才那个人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当今天没有遇到他。"
顾禾些微担忧地看着关谨,道,"我没什么的,倒是你,你没事吧。他不是你的父亲吗?那样说,好吗?"
顾禾的父亲是一个很有父亲威严的人,他还在世的时候,在家里,虽然有时候为逗他母亲开心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却是非常严格的,顾禾一向觉得是父亲就该是那种威严的样子,他也从来不会明目张胆地去挑衅父亲的权威,一直到他去世都是这样。
但是没想到,关谨却这样对他父亲说话,冷漠而且刻薄。
顾禾甚至没有听过关谨和任何别人用过这样的口气,他即使发脾气发得最大的时候,也不会用这种刻薄的语气,但他现在却对他父亲这样说。
顾禾觉得,自己对于关谨的了解,也实在是不够的。
关谨皱着眉看着顾禾,道,"我有这样的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禾被他问得愣住了,然后才明白过来什么,将关谨的手臂紧紧挽住了,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即使你父亲认为我不怎么样,难道你认为我会因此在你面前妄自菲薄吗?"
关谨目光闪了一下,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以为顾禾会因为自己的父亲是那样一个轻薄的人而看不上自己,没想到顾禾却这样回答他。
他松了口气,挽着顾禾的手下船,道,"嗯,他说的话完全可以当放屁,不要去管。"
顾禾因此笑了,关谨看他笑,问道,"你笑什么?"
顾禾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道,"没想到你在外面也随意说脏话啊,'放屁'这种词,关大公子也要用吗?"
关谨被他说得故作恼羞成怒,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拧了一把,道,"难道我不是肉体凡胎吗?别人能说能做的,我便不能了。"
顾禾被他说得又笑了,道,"好吧,这是消化通畅的表现,你想说就说吧。"
两人下船,本是决定要在海边散散步的,但是因为晚风太大,关谨担心顾禾吹风过多会生病,所以就取消了。
司机开了车过来迎接,两人上车后,关谨就对顾禾说起浑话来,道,"说起来,我刚认识你那会儿的时候,我觉得你漂亮得不是肉体凡胎,像是写意画里走出来的,我还想你是不是不会做凡人做的事呢?例如上洗手间这些事……"
顾禾被他说得一愣,然后就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还说这个问题。"
关谨认真地端坐着,动作优雅,神态柔和,说出的话却是,"我当时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而已。"
顾禾很是羞愤,只得道,"那你是不是还认为我餐风饮露,不食五谷?"
关谨笑一声,将顾禾搂到怀里,道,"这个我倒不会这样认为,因为你每次和我一起吃饭,总是像被饿了几天一样,下筷子可快了,我还没吃几口,你就让老板添第二碗了,我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看到你吃得这么香,也有了胃口了。"这倒是老实话,他要不是为了追求顾禾,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吃学校周围小食店里的东西,而去吃也是吃不下的,只是因为看顾禾秀色可餐,所以下饭下菜吃了一些。
顾禾听他这样说,居然害起羞来了,倒不是觉得自己饿狼转世吃相凶猛不好意思,而是突然被关谨说到当年的事情,那时候,两人还是好朋友,一切都好,好得恍如隔世一般。而关谨总说他好看,当年是看上了他的容貌,他至今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成立的,他从不觉得自己长相过人,甚至觉得随意一个好看的人都比自己好看。
于是,他认为这又是关谨在故意调戏他,就不理睬他的那话。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都非常欢喜,顾禾靠在关谨怀里仰头看他,他想,关谨的父亲那样,关谨才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说起他吧,这时候,他对关谨生起了一种非常柔软的怜惜的感情——原来,关谨也不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心,他也只是一介凡人的身心罢了,自己也该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不是吗?
只是,关谨父亲那一句,关谨为了自己和他家里闹得厉害,这不得不让他非常在意和关切起来,但是又不好直接向关谨询问。


第十四章 关谨的世界(三)

顾禾犹豫着怎样来侧面向关谨了解,关谨家里对两人婚事的态度,要说,之前,他对于要和关谨结婚并不那么期待欢喜,但是到如今,他虽然依然对此没有特别期待欢喜,觉得即使和关谨结婚,之后的生活和现在的应该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别,但他却也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反省思考,觉得这也是自己的一种责任了,他不能把这个责任让关谨一个人来背负,所以,听到关谨的父亲说关谨为了他和家里闹了矛盾,他是非常关心的。
虽然想了解,但无论怎么思索,他都没有找到好的问得出口的突破口。
他知道关谨不想让自己担心,如果他直接问出来,关谨不仅不会说实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之后,还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他思来想去地一直没法问。
关谨也看出来了顾禾的心不在焉,本在翻看文件的他放下文件问顾禾,"在想什么,一直愁眉不展。"
"呃?没什么,……就是……现在还早,也许还可以在城里看看再回去……"顾禾说完,关谨就笑了笑,道,"这的确是我没想周全,好吧,想到哪里去,我们一起去。"
顾禾摇头,"我对这里又不熟悉。"
关谨想了想,"要不,去酒吧里坐坐。"
关谨从小就家教严格,长大之后又忙于事业,玩乐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少,所以,现在要想一个带顾禾去玩的地方,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最后只想到去酒吧里坐坐。
他给出了这个提议,顾禾就笑道,"好啊。去酒吧吧,虽然我不大会喝酒,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是不是。"
关谨看他笑容柔美,似乎挺高兴,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地甜,道,"我知道你不大会喝酒,去了喝果汁就好了。"
顾禾道,"那就好。上一次去酒吧,还是在YU城,我们研究室里和另外李老的研究室联谊,那边有两个单身女孩子,我还想我们研究室里的单身汉好好表现,可以让女孩子另眼相看,然后能凑成对,没想到那女孩子太厉害了,我们这边全不是对手,李老也是一个劲敬我酒,我最后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了,据傅管家说,是他亲自把我扶出酒吧的。之后,你还打电话骂我了,让我以后再不准喝酒。我就是那时候知道傅管家把我的什么事情都要向你说一遍。"
顾禾这样说,关谨神色微变了变,道,"在心里骂我把你管得太紧了是不是?"
顾禾拿眼横着他,却是带着笑意的,道,"当然,我之后都再没有去过酒吧喝酒了,以至于至今酒量都没一点长进。每次和你喝红酒,我也只有一杯的量。喝了还要被你占便宜。"
关谨伸手搂上顾禾的腰摸他,道,"你不喝酒,我也占你的便宜,你待怎么样?"
顾禾将他的手抓住了,道,"我没喝酒,难道我不知道反抗吗?"
关谨要亲他,而且笑道,"那你反抗吧。"
顾禾哭笑不得地推开他道,"弄得像个流氓头子一样,不和你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你不是在看文件,怎么不看了?"
关谨道,"陪你说话,我还看什么文件。"
关谨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他比较熟悉的一家酒吧去,说是酒吧,顾禾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高级会员制俱乐部的所在,他们也没有坐在大厅里,而是到了搂上一间布置清雅的包厢里,俊美的服务员递上来单子,关谨和顾禾低声细语,为他介绍酒,顾禾看到有名为"伊红""梦蝶"的名字,就道,"他们这里的名还真是奇怪,这是什么,可以点来看看吗?"
单子设计得非常清雅,上面却只有最简单的名词,没有价格,也没有任何描述,更没有图片,顾禾看起来觉得非常奇怪,不过,看关谨这么了解上面的酒,显然是常来这里的了。
关谨看到上面的名字,就凑到顾禾的耳边说道,"真要点来看看?"
顾禾斜睨了他一眼,"怎么,点不得?"
关谨一笑,没有说什么,让服务员给上了顾禾要的东西,自己又点了几样酒,鲜果汁等。
包厢里空间宽敞,落地窗台延伸出去,下面就是楼下的大厅,翠绿的窗纱垂地,顾禾听到楼下有乐音传上来,就到窗口去看,原来是已经有歌手站在了台上,开始唱歌。
顾禾回到关谨的身边去坐下,关谨亲自剥了石榴送到他的嘴边,顾禾别扭地接着吃了,道,"你是这里的常客?"
关谨道,"不算,有朋友喜欢在这里聚会,我也只在那时候来。"
顾禾"哦"了一声,又感叹道,"这里的服务生真是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而且环境也太安静,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酒吧。"
关谨道,"那要是喜欢,以后常来也没关系,这里是很安全的。只是,你不要看别人看花了眼。"
顾禾反驳道,"你才会看花眼。"
两人笑说了两句,门就被敲响了,关谨应了一声,就见门开,两位高挑美艳的女人穿着修身而短的旗袍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端着放酒的托盘,盈盈走到两人身边来,将酒放下了。
其中一位显然是认识关谨的,道,"关先生,您今天又点了我的酒,真是荣幸之至。"
关谨却笑道,"不用客气,是我爱人想见一见你,所以才点了你,请坐吧。"
顾禾这下才明白过来,那个单子上的,难道是女人,只是,只凭一个名字点一个女人,是不是太瞎摸瞎撞了。
女人朝顾禾看过来,对他微笑,道,"谢谢先生的照顾。"
顾禾很随和地道,"不用客气。"又问,"不知小姐芳名?"
女人笑得眉眼都弯了,"叫我梦蝶就行了。"她说着,为顾禾斟酒,关谨则道,"他不喝酒,等给他的果汁吧。我知道你这酒烈,他恐怕是一喝就醉了,真真要睡过去庄周梦蝶。"
顾禾看着关谨笑,关谨被他笑得心里一紧,心想顾禾不会误会自己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
他正要和顾禾小声解释,门就又被打开了,这次走进来的却是一个高高挑挑长相风流的男人,此男人还穿着一身白西服,进来就道,"我进来来凯文就说你带了个朋友来了,我还不信,你居然会主动来这里,没想到是真的呢。"
他说着,就看向顾禾,道,"这位小弟弟是谁,以前没有见过。我听说你要和肖家的一位女人联姻,难道你现在是在进行最后的狂欢,把以前没有玩过的都要补起来,我就说,玩乐要趁早,你却到要结婚了才来做这事?"
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一走过去,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关谨和顾禾沙发的对面梦蝶的身边,胳膊一伸,就把梦蝶揽在了身边。
而另外一位小姐则笑盈盈地半跪在顾禾的旁边,给酒杯斟酒,关谨听严安西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个大嘴巴一来就坏了事,他一边转头去看顾禾的脸色,一边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我没有要和肖家小姐联姻的意思。"
他说着,就看到了半跪在顾禾身边的女郎那分得过高的旗袍开叉几乎把臀部都露了一大半,他一把拉过顾禾往自己这边坐一些不让他看到了,心里则是后悔不已自己刚才为了逗一逗顾禾而点了陪酒小姐。
严安西已经拿过了一杯酒,先递给梦蝶,自己再拿了一杯,道,"是谣言吗?我怎么听说是定下来的事了……"说到这里,他才再度打量起顾禾来,感受到关谨那非常不快又阴沉的气息,于是心里一惊,心想,莫非这位就是让关谨守身的那一位。
他原来以为该是一位善妒又妖精一般勾人的男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平平常常的一个人。
倒也不能说平常,只是,看起来的确不是狐狸精,而且也不是那种很勾人的样子,清清冷冷,倒是淡墨勾勒出来的一副远山图一样的感觉,反正是距离他之前想过的样子太远了,以至于——刚才说错了话。
他依然装作不知地对关谨和顾禾笑,心里却是心虚了,将手里的酒也先递给顾禾,道,"既然是关谨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来,有美酒,又有美人,那就不要客气。我叫严安西,和关谨是很多年的哥们了,你呢?"
顾禾接过那杯酒,又被关谨拿过去了,关谨代替他说道,"嗯,他就是我以前向你们提过的顾禾。"说着,又对顾禾解释道,"他一向是话多,你别把他的每句话都往心里去。"
严安西讪笑道,"唉,原来是嫂子,我刚才的确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要说关谨,他对你的心可真是真得不能再真了。我的话你大约不相信,来,梦蝶,伊红,你们来说,关谨是对嫂子一往情深吧。"
两位小姐看严安西又在逗乐子,就笑,道,"的确是的。"
顾禾对着严安西这样子能说会道的人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于是只是看了关谨一眼,道,"清者自清,要是他真怎么着,我也不能让他跪键盘不是,我不心疼他,我还心疼我的键盘呢。"
关谨听他这样讲,知道他这是没怪自己,就接着道,"我不会让你的键盘被跪的,我知道你心疼你的键盘。"
关谨一向是个极少苟言笑的人,他居然这样说笑,倒让严安西更是诧异了,心想,这个顾禾还真是非常不一般呐,看来以前关谨说家里有人了,倒不是托词,还是真的?


第十五章 表白

本来关谨只是带着顾禾在这里来坐坐就离开的,没想到之后又有几个朋友过来了,于是,一坐就坐了两三个小时,因为关谨从来就不是特别随和的人,而且大家也看得出来他对顾禾非常在乎,所以,一干朋友对待顾禾的时候也就特别郑重,并不敢怎么开他玩笑。
甚至平常玩得放浪形骸的人也不得不在两人在的时候收敛收敛,顾禾尝了几口酒,他尝不出酒的好坏和滋味来,但是喝了几口就有些要醉的迹象了,之后便没什么精神,靠在沙发里简直要睡过去。
关谨看他这样,就和朋友们先告辞了,说先走了,让他们好好玩。
几个朋友把两人送上了车,这才又返回酒吧里继续玩,一个朋友说道,"世界上还真有一心一意的人的,你们这些怀疑真爱的全都站不住脚了。"
另一个道,"以前关谨说有人了,我还真不信,以为他是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只是,那个顾禾,看着还真不像是有手段的那种人,到底是为什么,关谨那么在乎他,十几年如一日在一起,要是我,再是什么美人,我也该腻了。"
严安西笑道,"这个,你们没有动感情,所以不知道吧。真正动感情的,恐怕才能了解那种感觉。能够真正迷住人一辈子的,往往不是那种妖精长相,反而是有内涵韵味的,让人一辈子都琢磨不够的。这次,是长见识了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安西,你说这话还真是让人觉得讽刺,难道,你明白那种感觉?"
严安西道,"我知不知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和你们说不通的。"
几个人又开始打趣他,毕竟,他可是一堆人里最风流不羁的一个,从没有见他定下来的,居然对大家说教一心一意这种感情了。
顾禾在车上的时候,就靠在那里微醺地看着关谨,道,"是你以前和他们说了什么吗?他们都叫我嫂子,多别扭啊,你以后让他们不要这样叫我了。"
顾禾因为喝了酒而脸颊微微发烧,带着红晕,眼睛也是水光潋滟,那样一眨不眨地把关谨盯着,关谨很是心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道,"结婚了,他们更是要这样叫你了,不是我说让他们不叫,他们就不叫的。"
顾禾不满地蹙了一下眉,然后眼里又带了些笑意,道,"没想到你的这些朋友也还挺有意思的。"
关谨道,"就是太贫嘴了是不是?"
顾禾点头,"是啊。"说着,又沉吟了一阵,望着关谨轻语道,"我以前根本就不了解你这些,我想,我以后应该多多了解你,知道你更多。
知道你和家人的关系和情况,知道你的朋友们,知道你的一些工作情况,更加了解,这样,才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因为,已经做了决定,要一辈子在一起了,就要和你一起承担起未来,我以前把一切事情都让你去背负让你去做,是我不对。"
顾禾深深的眸子像是黑水晶一般剔透却深沉,莹亮动人,却又含蓄幽深,关谨因他的话非常感动,他从来没有想要顾禾一起和他背负责任,他希望顾禾能够轻松地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劳累,希望他只要好好地等自己就行了,但是,没想到,顾禾对自己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够让他这般感动,他伸手将顾禾拥抱住了,顾禾也回抱住了他。
关谨在顾禾耳边郑重而情深地诉说,"小禾,我爱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像是带着世间一切美好在这一瞬间席卷顾禾的大脑,顾禾感动地鼻子发酸,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我也爱你。"
这还是关谨第一次听到顾禾对自己说出这句话,他在这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了,他捧着顾禾的脸,凝视着他的眼,亲吻他的唇,对顾禾倾诉,"我想,这世界上没有谁比我现在还要幸福快乐,小禾,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了吗?"
顾禾鼻子发酸,"对不起,是我以前辜负了你。"
关谨道,"没有,爱情里怎么会有辜负。"
顾禾这一刻紧紧拥抱住了关谨,"以后,你遇到什么事,请一定要把我带在一起。"
关谨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你怎么会认为我会丢下你。"
顾禾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让我知道,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这一刻,是两人心灵距离最近的时候了,关谨动情地亲吻顾禾的耳朵脸颊,道,"我不想让你烦恼,也不想让你面对风雨。"
顾禾从没有像这时候一样明白关谨对自己的心意,他以前总认为是关谨不想要自己去了解他,认为关谨太霸道,总是把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决定,不要他参与,他现在才明白,其实关谨只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把他当成最弱小的存在保护而已。他此时对关谨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感动,"我又不是经不得风雨,你总是把我撇在你的烦恼之外,我会觉得你根本不想要我进入你的真实生活,你不把我当成你最重要的人,因为真正重要的人,是能够把一切都对他说的,是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起共同进退的。我不希望做你养的一只金丝鸟,你也知道我不是金丝鸟,我该是和你站在一起,能够和你一起承受一切的,这样才是真正的夫妻,真正的一生一世不是吗?"
关谨静静地望着顾禾,此时有种心里通透的感觉了,他发现以前自己什么也不要顾禾知道,也许,就是因此反倒把顾禾推远了,"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不会了。"
顾禾对着关谨笑了,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笑,眼睛宛若蕴含着星子的夜空,能够包容一切,"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我和家里闹了矛盾?"
关谨一听,就警惕了起来,"没有什么矛盾,你不要胡思乱想。"
顾禾于是板起了脸,道,"刚才还说可以让我和你一起面对问题的,这才说了几秒钟,你就这样了。难道,我们刚才说的话,你答应我的事,全都是不作数的吗?"
关谨没想到顾禾是要引自己入这样一个局,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但是,你看,我向你求婚了,你也答应了,我家里却因为要我和别的女人联姻而一直阻挠你我的婚事,你让我怎样将这事对你说出口。让你知道,你只会对我失望而已,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对我没有信心。"
顾禾叹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不必对我隐瞒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和你结婚,自然就要和你一起负担起这个责任来,我怎么会对你失望呢,我只会认为你为了我一直在努力,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矛盾,我当然并不是希望你和家里闹矛盾,只是,你这样做,我的确是非常开心的,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不住我,你一向是言而有信的。我很高兴,真的。"
关谨听他这样说,就笑了,满含爱意的目光凝视着他,道,"我就知道,我从不会看错人。"
顾禾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又凑上前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你家里是要你娶肖家的女人吗?肖家?是……肖策家里?"
关谨点了点头,他因为不知道肖策对顾禾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也无法判断,是肖家想和自己这边联姻,所以肖策要和顾禾有关系,以让自己和顾禾有矛盾而放弃他;还是因为正好相反,肖策对顾禾有企图,所以要用自家的妹妹和自己联姻,以达到把顾禾抢走的目的;或者不是这两种原因,他误会顾禾和肖策的关系了。
他不好把这个分析拿来询问顾禾,因为好不容易,两人不再讨论肖策了,他不要再让顾禾去想他,于是说道,"是他家。本来我们两人的婚事,我母亲是答应了的,爷爷也松了口,婚期都请了人定了几个好日子供挑选了,没想到肖家却突然对我母亲提出来,说希望联姻,肖家有很多适龄的女人,大约觉得我母亲总会喜欢上一个,我母亲便对我和你的婚事动摇了。"
关谨的话里挺有深意,顾禾听后,微微蹙了眉,因为他也想到了刚才关谨想到的那两个矛盾却互补的判断,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你是愿意选择我,还是愿意选择联姻?"
关谨深深地望着他,"你认为我会放弃你吗?你是我最重要的存在,生意金钱和权力是永无止尽的,但是,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却是实实在在,你认为我是分不清楚的人吗?我绝不幻想能够两全其美,因为这世上不会有谁把一切好处都能占了。我愿意为了你放弃肖家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谁比你更加重要,小禾,我从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起,就爱上你了,如果这世间真有天生注定的事,那就是我爱上你这件事,别的事对我,都不是。"
顾禾没有哪一天,像这一天一样感动,因为,他和关谨互相交心,让他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离另外一个人的这般近。


第十六章 顾禾的决心

关谨的话,让顾禾知道,他也该为这份感情做一些什么。
他不知道,在遥远的将来,有哪一天,关谨会不会为他今日说出的话后悔,他会更看重权力,而不是和自己之间的感情,毕竟,关谨一直说喜欢他的长相,而人总是会变老的,他的相貌也会变,变得难看,而那一天,关谨也许会不再爱他。
但顾禾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因为,人生从来不是由将来造成的,而是由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觉得现在不后悔,那么,一切都值得他去努力。
在第二天,关谨忙于工作去了,顾禾认真地看了关谨属下的秘密研究所里所做的同性生殖课题研究的秘密资料,这方面的研究,是在几十年前就有提出来方案,从发现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在刺激下可以互相转化开始,同性生殖就被认为由此有可行性,只是,其中还是面临很大的问题,因为出生的孩子总存在各种问题,最后这项研究就被禁止了。
而现在关谨下面做的研究工作,把几个以前存在的关键问题都解决了,这当然是基于现今的科学技术的发展,虽然如此,但里面最重要的一步,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转化时会对遗传物质有一定的损伤,这个问题的解决,在资料里却很含糊,里面数度提出的一个用代号表示的关键诱导因子,顾禾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而且查阅资料,也没有看到,看来,这是他们研究里的关键技术,即使对自己也是保密的。
顾禾花了一大半天对这个技术进行审查,他想,也许他需要去这个研究所里看一看,他就能够下决定要和关谨的孩子了。
下午,他还在翻看资料,又给温显那边去了电话询问了那边的工作进展和情况,得到满意答复之后,他就又沉浸进研究资料里面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变化。
当管家上来说有客人来拜访的时候,他还奇怪于有人在午饭刚过就来拜访,没成想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顾禾穿着随意的家居服,问管家,"是什么客人?"
管家提醒顾禾道,"是大太太来了,她说要见你。我已经给先生打了电话去说了,想必他会很快赶回来吧,你不用担心。"
顾禾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管家嘴里的大太太是指关谨的母亲,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问管家,"我是不是该去换身衣服?头发,头发没有乱吧?"
管家看他这样,就笑了一声,道,"挺好的。"
顾禾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脚上穿着拖鞋不好,于是要去换鞋,但管家说道,"没关系的,你特地打扮一番,大太太也是一样就看出来了。"
顾禾一想也是,的确不必太刻意,但还是深吸了口气,才下楼去。
关谨的母亲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但是,并不是特别漂亮,只能用五官端正来形容,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魄却是少有人能敌,她绝对是一个很强势又富有理性的人。
顾禾走进客厅的时候,她并没有坐着,而是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四处探看。
顾禾上前道,"伯母,您好!"
关妈妈回头瞥了顾禾一眼,她一身黑色的套装裙,显得很是干练优雅,对顾禾点了点头,道,"坐吧。"
顾禾便也请了关妈妈坐,"伯母,您先坐!"不卑不亢,不宠不惊,而且更是这里主人家的做派。
关妈妈对顾禾是挺了解的,毕竟,唯一的儿子同居了十几年的对象,要说,在离婚率这么高的现在,这是比一般夫妻还要相处得长久了,她不会对他无所知。
因为对顾禾很了解,除了觉得他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而配不上自家儿子之外,她对他便也没什么其他的成见了,因为顾禾的确是一个优秀的人。
顾禾大约明白关妈妈来找自己是什么事,所以,和她寒暄几句之后就等着她说起正事了,毕竟大家都忙,不必太过浪费时间在试探上面。
关妈妈的确是个不喜欢绕大弯子的人,端着茶杯望着顾禾直接说道,"关谨是早前就和家里说要和你结婚,让家里接受你,你和关谨在一起这么多年,情分不比一般,我们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要结婚,你也知道,就不再是你们两人的问题了,而是与我们整个家族有关,因为关谨不是普通人,他是关家的继承人,他将来要掌管整个关家,以及旗下的所有产业,他是关家所有人的表率,他的夫人,若是一个平民女人,而关谨一直坚持,我们也是能够答应的,但是,你还是一个男人。我并没有歧视同性夫妻的意思,但你也知道,虽然法律上已经允许同性结婚,但至今这依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事情,你和他结合在一起,对关谨将来的事业一定是有影响的……"
顾禾认真听着关妈妈的话,并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关妈妈知道顾禾是个非常冷静而理性的人,毕竟,他是在做着最严谨的工作,将理由都摆出来之后,关妈妈就道,"所以,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其实,我也并不是要你离开关谨,而是希望你能够体谅关谨的身份和地位,我们已经为他找了非常合适的女孩子做他将来的妻子,而你,可以一直和他保持关系,我们不会干涉,但是,要接受你作为他的伴侣,我们家里的确很为难。希望你能够谅解。"
顾禾冷静地看着关妈妈,并没有一点恼怒,因为这些事情,他其实都明白,他将桌子上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才说道,"我很能明白伯母您的意思。您说的这些理由,是真真切切的,摆在这里,一目了然,如何选择,我似乎根本不用想就能做出判断。但是,伯母,除了利益和权势这些真真切切能够看得到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算吗,都不重要吗?感情上的相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快乐,精神上的互相支撑,灵魂有一个归宿的安全感……,这些,因为爱情而来的精神上的一切,都是可以不用在乎的吗?我的确不得不承认,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男人,能够给予关谨的实在太少了,既不能用权势巩固他的事业,也甚至不能让所有人都祝福他和同性的婚姻,但是,我想我能够给予他一份他需要的感情,能够让他因为这份感情而高兴和幸福,人的一生,总不能只为事业而活着,也要为精神和灵魂而活吧。我想,关谨选择我,也是因此,他明白,他要的是什么。如果关谨选择舍弃我,那么,我绝对不会对他有半分纠缠,如果,他选择我,那我也绝对不会舍弃他,我已经决定,不会做背叛的那一个人了。"
关妈妈目光深沉却又犀利地把顾禾看着,之后就是一笑,然后摇摇头,道,"没想到你倒是好口才。"
顾禾在之前,是绝对说不出这些话来的,是他愿意去深入了解关谨,去理解并明白他的爱和思想之后,他才明白过来的。他对关妈妈那样说,也是对自己那样说。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而已,除了和您,我想,我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了。倒要谢谢您让我看清楚了自己对关谨的心意。所以,您不用来劝我的,只要关谨不放弃我,我便不会放弃他,您这样劝我,我不能答应您的条件。您说让关谨结婚,让我还可以和他在一起,我想,我和关谨都没有想过这种事。"
关妈妈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因没有劝动顾禾的失败者的恼怒,她很温和地和顾禾握了一个手,然后离开了。
顾禾送她到了门口,关妈妈站在车前,又看了看这座房子,说道,"记得以前关谨在T城买下的那栋房子和这个很相像。"
顾禾道,"这是按照那栋房子的样子造的,除了一些细微的地方不一样,其他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关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就上车离开了。
关谨之后回家,对于母亲来打搅了顾禾深感抱歉,但顾禾却笑道,"这有什么,我反而为今天见到她很高兴,她真是个让人佩服的女强人。"
关谨笑着亲吻了他的脸,低声道,"我们会结婚的,让家里承认且祝福的婚姻。"
顾禾环着他的颈项回吻了他两下,道,"嗯,我也会努力的。"
关谨其实有顾禾和关妈妈谈话的录音,他听到顾禾那样对关妈妈说的时候,他只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顾禾十几年来对他关闭的心,对他打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顾禾还在看同性生殖的资料,对于一直很疑惑的地方,终于没有忍住,对关谨问了出口,"这里面一直提到的ox0213到底是一种什么物质,是你们给的编号吧?我找了很多资料没有查到有关它的东西。"
关谨本在看自己的文件,听他问,才看过去,所有资料里的确没有这种物质的介绍,他看后,就隐晦地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机密。"
顾禾望着他,"不能告诉我?"
关谨思索了好一阵,才下了决定,"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第十七章 后丧尸

关谨没有保留地向顾禾解释了他们的秘密研究所里,用在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转化过程中的这种非常重要的,或者说是起关键作用的试剂。
"这是用后丧尸血液制成的一种制剂,至今还没有办法将其中各种成分的作用机理完全分析清楚,在其他地方会起的作用也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是,用在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转化过程中的作用是很显著的,它有极强的保护作用,而且提高了细胞的活性,细胞成功转化的成功率可以达到90%以上,而且能够保证遗传物质不受破坏。这是整个研究中最关键的技术。用这个技术培育出来的第一批孩子,已经有三岁了,一直都很健康,而且比平常的孩子身体状况还要好不少,智力和行为能力都比一般孩子好,只是有一点,就是太容易亢奋,但是这个问题,也在改变ox的一部分成分之后得到了克服。现在,这个技术已经非常完善了。你要相信我,难道我会拿我和你的孩子去冒险吗?"
顾禾一脸深思地看着他,"后丧尸?我能理解成是感染丧尸病毒治愈的人吗?"
关谨点了点头,"是,也不是。第一二期的病人治愈后,我们并不称呼他们为后丧尸,只有第三四期的病人在之后不治而愈,成为了没有感染性的人之后,我们才称呼他们为后丧尸。后丧尸这个词甚至没有在外界流传,是因为在政府知道其中的厉害后,就控制了所有这方面的信息的流传,把它当成是最高军事机密封锁了起来。"
顾禾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关谨表述的隐含意思,因为他看到了肖策的异能,又从关谨的话里明白,这种三四期自愈的病人,估计都是带有异能的,这比那些研究普通人里拥有超能力的人为掌权人士所用要更加现实得多,政府怎么可能不把这个当成最高机密保密起来。
顾禾面色很是沉静,并没有惊讶,而关谨也并不以他这样的表现为异,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做第三四期的丧尸的研究,知道一些其中的事情,而且,你还放走了一位痊愈的病人,是不是?"
顾禾点了点头,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再想和关谨保密,他希望能够和他坦诚,于是说道,"也许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你不会对他不利,或者,你自己已经查到了——我放走的那个人,就是肖策。"
他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是揪在一起的,把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关谨了,那就是他对于关谨,是赤条条再无任何秘密可言了,也是他把自己和肖策之间的秘密关系也摊在了关谨的面前,他应该再也没有颜面去见肖策了——即使作为朋友,即使作为一个医生去见他的病人。
顾禾目光幽幽地望着关谨,关谨听到他的那句话,是惊讶的,他的确查到肖策因为生病而去疗养过几个月,但是,他具体经历了什么,却是查不到的,而他自然也查了顾禾放走的那个病人的信息,追述到上面的并不好查,结果显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并不知道居然就是肖策。
而且,即使之前见过肖策丧尸状态的人,之后再来对比痊愈之后的肖策,除了顾禾,估计真不会有人认出来,或者说是想到那里去。
例如,和肖策有过近距离接触好几天的温显,在看着有关肖策的新闻,或者看着有他的商业杂志的时候,也从没有认出来过。
所以,即使当初关谨拿到过顾禾放走的男人的照片,也没有想到肖策那里去。而且他所拥有的知识,也是后丧尸会失忆,而肖策却并没有失忆,是以不会让人往那边想。
关谨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而且他也明白了顾禾和肖策何以认识,两人见面,在行驶的车上秘密说话,也许,他们并没有自己所担心的那种感情,只是一般的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的关系,毕竟,顾禾对他的研究有多上心,关谨是知道的。
顾禾看着关谨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担心,就道,"我答应过要对肖策的这件事保密,现在这样告诉你,是我违背了对他的承诺。我希望你能对这件事保密,你能答应我吗?"
关谨点了头,"嗯,我知道。"
之后关谨又和顾禾说起了他们的研究,这个研究是围绕着后丧尸的研究,"我们发现的第一例后丧尸,是丧尸潮刚过那会儿就发现了。是我们的一位研究员,他的弟弟感染了丧尸病毒,那时候,我们的秘密研究所里有最先进的治疗方案,政府都没有我们先进,他把他的弟弟带了来,他的弟弟没有在第一二期时治愈,不过即使发展到了第四期,他依然没有放弃他,最后,他的弟弟康复了过来,虽然失忆了,但是,却有了一些平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他的力量很大,眼瞳从褐色变成了蓝色,像猫一样有夜视能力,听觉也比平常人敏锐,身体素质比作为人类时好了好几倍,速度也比一般人快不少。"
顾禾专注地听着关谨讲述这些,关谨继续道,"这是我们公司研究所里发现的第一例,之后我们为了得到更多的病人源,就和政府合作了,但是,我们的研究依然是秘密的。政府里因为把第三四期的病人已经当成是怪物,所以并不重视,很多激进分子甚至提倡只要病人上第三期就立即处理,所以,他们发现大约是在四五年前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们的研究所里已经有好几个样本了。虽然有这么多年的研究,但后丧尸的产生依然没有被了解清楚,似乎只是偶然情况,但是,我们都是不相信这是偶然的,一定有某种被称为巧合的必然在里面,有一天我们能够对此进行控制。"
顾禾对他说的这些都有一定了解,便问道,"那这些病好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关谨道,"都好好活着的,只是,是我的研究所的最大的秘密。不能让外界知道罢了。"
顾禾"哦"了一声,又问,"他们里面没有女性吗?可以有后代吗?"
顾禾从肖策身上的异能,已经认为他们就是一种人类的进化的存在,而一切生命要延续下去,都需要依靠后代,所以,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关谨对于他这个问题,就有几分隐隐快意地道,"肖策如果也是后丧尸的话,那么,他将来只能选择肖家其他人的孩子为继承人了。能够发现ox系列的作用,就是想确定后丧尸的生育能力而偶然发现的。后丧尸的生殖细胞全都有排他性,无论是同伴的生殖细胞,还是人类的生殖细胞,无论怎么组合,都不能结合,后丧尸的生殖细胞会把人类的生殖细胞杀死,如果是同类的生殖细胞,最后也只能剩下一种细胞,就像是水火不容一样地厮杀地只剩下一方才会罢休。甚至只是用后丧尸的脊髓细胞做转化实验,也具有排他性,这个问题,我们这边研究所里研究了六七年了,都没有任何结果,不知道在将来能不能解决,想来,也是不能解决的吧。这就是后丧尸只能被称为后丧尸,而不能再被称为人或者超人的理由,因为他们没有延续性,就像是一个机器人,用完了就没有了,他们不能将生命延续下去,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局限。"
顾禾听得心里很凉,因为关谨的这个解释否定了他的最大的幻想,他一直想后丧尸应该是人类的进化,后丧尸不能延续生命的结论,这不谛对他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打击。
顾禾的肩膀向下垮了下去,人歪靠在床头一时有些茫茫然。
关谨伸手搂了搂他的肩膀,又凑过去在顾禾的唇上亲了亲,道,"不要想这些了,你如果想了解这些,我是可以都让你知道的,但是,没有必要为这些发愁。再说,这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呢。有一种比我们能力高出很多的生命来凌驾于我们之上,这真的好吗?这个世界,现在才刚刚从丧尸潮的灾难里平静稳定下来,人们的心也才稍稍安定一点,要是再告诉他们,有一种从丧尸而来的更厉害的生物出现了,他们一定不是欣喜,而只是恐惧而已,恐惧于自己的弱小,你明白吗?"
顾禾点了点头,又将头靠在关谨的怀里,道,"我只是有点失望而已,因为我看到了肖策比一般人类的强大之处,所以,我就想,也许,他们是人类的进化,我站在源头,看到了奇迹。你却告诉我,他们根本就不是进化,我难受一下也是正常了。"
关谨因为他这样坦诚直白的回答而笑了笑,对顾禾满怀爱意地亲吻额头,道,"你之前那么辛苦地进行试验,我想,你应该分析出来了——丧尸病毒在某些时候会作用于遗传物质,而且它插入人类基因之后,会启动人类基因里以前并不表达的一些基因,这种启动很大可能是有害的,但非常小非常小的概率,启动的只是让人类更加优良的基因,那么,就会变成后丧尸。这种概率太小,而且要把后丧尸所有被丧尸病毒感染后启动的基因研究出来,现今还做不到。只是,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的遗传物质和人类相比,并没有得到进化,只是就像是上帝又为他们开了一扇门而已,只是,为他们开了这一扇门,却关闭了他们传宗接代的门,他们只能由此生由此死。所以,无论怎么说来,他们都不是一种进化,只是一种好的错误而已。"
顾禾很是颓丧地点了点头。
关谨看他这个样子,就伸手摸他的胸口,把顾禾摸得痒痒地要推他,关谨就笑道,"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没什么好想的。因为你只看到了肖策一例,所以觉得他优异,对他有兴趣,那么,我告诉你,一直以来保护你安全的常文宣就是我刚才所说的第一例后丧尸,你恐怕就不会对肖策抱有那么大的幻想了。"
顾禾愣愣地看着他,被关谨摸到肚脐眼上都没有反应过来,"常文宣就是?"


第十八章 无法抑制

因之前那位漂亮的杂志主编安怡的事情,关谨为防止顾禾乍来RS城,看到这里的各色美艳女人就被勾走了,所以在酒吧里点了很多漂亮女人,让顾禾看了个够,而且家里的女佣人里又安排来了两个非常漂亮的,让顾禾天天看着,也该有了抵抗力,以后再见什么漂亮人物,也不会上心了。
而他又觉得顾禾对肖策的在意,也许是因为肖策是他这么长的研究生涯里唯一一例后丧尸,所以特别关注,为让顾禾对肖策的关注也减少,关谨便安排了他的研究基地里的好几位后丧尸来和顾禾见面,觉得顾禾见得多了,就会觉得平常了,自然,也会觉得肖策就是个平常的存在了,不会再特别关注。
因为这些人都是关谨手下的机密,所以来见顾禾的时候,是一个一个地来的。
第一个就是那位常文宣,顾禾盯着他看,并不能发现他异于常人。
常文宣是个非常沉默的人,沉默得让人觉得他有些呆愣,在顾禾的印象里,他作为自己的保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注意过,因为这个人太没有存在感了。
顾禾问他,"你和你的家人相处得好吗?"
常文宣是高高的个子,但是并不壮,因为长相端正到堪称标准所以让人觉得长得有点乏味,即使他脸上时常没什么表情,也并不让人觉得他不好相处,而他回答顾禾的话时虽然语气非常平淡,但是却不让人觉得他无礼,"我的家人只有哥哥。我们关系挺好。"
顾禾"哦"一声,"就是那位一直没有放弃过你的哥哥?能有一个哥哥生死不弃,这是一种好福气啊。"
常文宣淡淡道,"嗯。"
顾禾看戳他一下,他才会回答一句,就笑了,"他叫什么名字呢?我看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我,你们有时间相处吗?"
常文宣道,"他叫文和,他很忙,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少。他有时间的时候,我会休假去看他。其实,我在你身边是七天休三天,你没有发现吗?"
常文宣是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的,顾禾却尴尬了一下,"我以为你每天都在呢,看来,是我太没在意了。"
常文宣道,"嗯,你根本没在意我们。"
顾禾讪笑道,"抱歉抱歉。"
然后常文宣居然扯了扯嘴角,那似乎是笑了,顾禾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挺短的铁棍出来,他把铁棍递到顾禾手上,顾禾愣愣接到手里,问道,"干什么?"
常文宣做了个让他掰铁棍的动作,顾禾疑惑地试了试,道,"这个怎么掰得动。"
常文宣这时候把铁棍拿回到手里去了,又抬眼看了顾禾一眼,那眼里似乎有笑意,他几乎是没用力,铁棍就在他的手里掰弯成了一个U形,顾禾惊讶地看着他,他说道,"关先生让我给你看看我的能力,我只能想到这个。"
顾禾听他这样说,就笑起来,觉得这个人真是单纯得可爱。
他想,即使是后丧尸,有异能,但是每个人的性情,应该也是不一样的吧,毕竟,他不觉得肖策是单纯的。
之后见的几位后丧尸里,也有两位女性,一个还是个高中生的样子,温柔而腼腆,另外一个却是职业女性,给人的感觉普通到放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感觉,但她却可以飞檐走壁,因为她在顾禾面前,似乎是瞬间就藏到客厅顶上的水晶吊灯上去了,顾禾连连觉得惊奇。
不过,他却不是一个爱好看杂耍的人,所以看后只是非常想知道他们得到这种能力的机理,对现象本身兴致缺缺。
关谨看他对科学入迷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好,抑或是不好。
晚上关谨对顾禾又亲又摸,顾禾也有了点兴致,回抱着关谨亲吻,但是关谨却没有下一步了,搂着他道,"睡吧。"
顾禾反而对此觉得惊讶了,眼带笑意地望着关谨,关谨在他的鼻子上亲了一口,道,"怎么了?不睡?"
顾禾道,"我倒不知道你这几天要做君子了?"
关谨好笑地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我已经定了几天后就去取精原细胞,我们要先忍一忍才行。到时候,我们要两个孩子,一个以你的做卵子,一个以我的做,这样,你说好不好?"
顾禾目光盈盈地看着关谨,两人距离极近,他甚至能够在关谨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两人的呼吸近可相闻,他低低地应他,"好啊。"
关谨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唇吻在他的眉心,"我爱你。"
顾禾低低地笑,"嗯,我也爱你。"
在一起十几年,才在互相摩擦之后,等来了这一天,顾禾觉得自己这时候非常幸运和幸福。
他这一晚做了梦,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在梦里,他甚至梦到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在花园里玩耍,他坐在草地上看书,顺便陪在旁边看着他们,小男孩儿因为在地上绊倒了,他因在看书,而且知道旁边有人在陪着,也在注视着孩子们,于是就要身边人去把孩子扶起来,对身边的人推了推,说,"肖策,快去。"
他一看过去,也的确是肖策的样子,而关谨不在,他一直觉得这个应该是关谨在。
他瞬间就受惊而醒了。
关谨是一个很警醒的人,顾禾刚才在梦里推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顾禾睁着眼睛看着他,神情呆呆愣愣,似乎额头还出了冷汗。
他伸手摸了摸顾禾的额头,果真有一层细汗,他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又抚摸他的头发,道,"怎么了,做噩梦吗?"
其实他刚才听到了顾禾叫出的那个名字,他的心里感情非常复杂,爱人在梦里接二连三地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的感受怎么会好,更何况,在他的心里,顾禾是他最重要的私有物,任何人都不能来抢走。
顾禾愣愣看了关谨一阵,就伸出胳膊将他抱住了,把脸靠到他的脸颊边上,关谨的呼吸呼在他的脸颊上,他才觉得安心一些,心跳渐渐缓了下来。
他心有余悸地把关谨给抱紧了,低声说道,"也不算什么噩梦,我梦到我们的孩子了,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很可爱。"
关谨的手揉着他的头发,让他放松下来,又亲吻他的脸颊,"是吗?"
语气也是正常的,但是心里却在怀疑,真的是梦到他们的孩子吗?为什么要叫肖策的名字呢?
但他没有问顾禾,因为他觉得问了顾禾不会说实话。
顾禾之后一直睡不着,他睡不着,关谨也没睡着,两人靠在一起,各想各的。
这一晚,肖策也没有睡,他对顾禾思念成疾,手里拿着他给顾禾,但是却被顾禾撕后扔掉的那张名片,名片在被捡起来之后又粘贴好了,无论粘贴得多好,上面都有被撕的痕迹,还有顾禾的血迹,他定定地看着上面的血迹,轻柔地抚摸,上面还有顾禾留下的气息,这种气息能够让他狂躁起来的心安定下来一些。
他是最近才发现,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要依靠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够让自己不狂躁起来,去做了检查,常规检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而特殊的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特别来。
这个显然要归类为他曾经感染过丧尸病毒的后遗症,他难受地想着和顾禾相处的一点一滴,以此来让自己控制住身体,但是,身体能够控制住了,心里却只更难过。
清晨的阳光唤醒大地的时候,他还关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没有人会接近这里,之后还是安怡来敲了门,但是肖策却没去开门,安怡因为担心他而把锁住的门锁打开了。
肖策坐在桌子后面,一向一丝不乱的头发有些凌乱,人却是端坐着的,安怡看过去,对上了他红得像是在滴血的眼睛,安怡愣了一下,"为什么不用药压制住?"
肖策开始没有理睬她,之后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能总要用药。"


第十九章 解不开

顾禾的梦语是关谨心里的一根刺。
但之后,两人依然好得如胶似漆,临近春节,关谨应该是非常忙碌的,但他却花了很多时间在顾禾身上,只在有重要事情非他去不可的时候才去公司,别的时间大多都陪在顾禾身边。
而他家里对于他和顾禾的婚事,他的母亲在和顾禾交涉之后,又有关谨的恳求,她倒是松动了,但是,关家老爷子却不乐意,而且说,因为已经和肖家说好了,这样子半途反悔对于肖家小姐的声誉不好,也让关家的信誉受到质疑,于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海上风平浪静,傍晚的晚霞瑰丽非常,将海面也染上了一层红色,顾禾端着一本书坐在游艇的甲板上,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他的脸小,戴了帽子就更显得脸小下巴不够宽厚,其实他这种长相,不是一种有福气的长相。
书翻完之后,他就看向坐在船尾钓鱼的关谨,关谨即使钓鱼,也钓得非常严肃,他身姿坐得直直的,目光幽深,看着海面,顾禾只看到他的一个侧脸,但是也觉得他这个样子,不是在钓鱼,而是在思索什么难以决策的大问题。
顾禾看了他一阵,发现要起风了,便进船舱里去拿了一件外套出来,走到关谨身边去,将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又从他的身后搂住他,道,"看你钓了一下午,也没什么成果呀。"
关谨回头看他,眼里带上了些温柔笑意,顾禾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道,"回去吧。"
关谨却伸手将他拉到面前来,然后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顾禾只好靠在他的怀里,道,"还不回去吗?"
关谨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才道,"说了要亲自钓一条石斑鱼上来煮给你吃,一直没钓到。"
很懊恼的语气,让顾禾笑起来,顾禾道,"你以前还说我固执。你看你,你才是固执。为什么非要钓石斑鱼上来才行,本来冬天就不是钓石斑鱼的季节,而且据说这边石斑鱼也很少,要钓上来当然困难,我们吃别的鱼也是一样,不要钓了,我们回去吧。"
关谨却道,"不是你说有新闻报道说居然在这里钓到大的石斑鱼了吗?我也想来碰碰运气嘛。"
顾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既然是碰碰运气,那么,钓不到当然就算了。"
关谨没答,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而且眉头还是微微皱起的,顾禾只好伸手去揉他的眉心,道,"是不是有什么难事?不好给我说吗?"
关谨握住他的手,拿在手里紧紧扣住,又将脸埋进了他的肩颈窝里,深深地呼吸他身上的气息,含糊道,"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
顾禾讶然了,将他的头抱住,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怎么就说起对不住我了?"
关谨低声道,"我想和你有最盛大的婚礼,让你高兴,但是,至今爷爷都不答应,他要我娶肖家的女人,我为了你是不会妥协的,但是爷爷他的身体很不好,冬天的时候就更是难熬……"
顾禾知道他的难处,他低下头去亲吻关谨的耳朵,在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里,望向遥远的海平线,太阳只剩下半边脸悬在上面,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知道你够尽力了,我们慢慢来就好了,我并不着急。你没什么对不住我,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而且,你能把这事告诉我,我已经非常高兴,这说明你没有再把我排除在这事之外,我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我希望能够和你一起来想办法。"
关谨抬起头来看他,顾禾的半边侧脸在太阳最后的光芒里被染成了红色,融融的光让他的眼瞳剔透,但是却那样温柔而坚定。
关谨在这光芒里亲吻顾禾的脸颊,想,即使在家人面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但是,这并不让他觉得难受沮丧,办法总是有的,而能得到顾禾这样的温柔相待,却是他从没有过的幸运和幸福,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他这一生的执着和爱恋抢走。
他搂紧了顾禾的腰,轻声道,"小禾,我真高兴。我爱你。"
顾禾因为他这一遍遍的倾诉的爱语而略微不自在,但是也很感动,略微别扭地道,"嗯,我知道。"
关谨望着顾禾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去,"你呢?"
顾禾目光闪了闪,脸颊在夕阳最后的光辉里绯红,像是害羞,"我也爱你。"
第二天早上,两人去取了精原细胞,虽然是最熟练的医生做的穿刺,顾禾之后还是觉得疼,离开医院坐进车里,顾禾有点软绵绵地靠在关谨的身边,关谨搂着他安慰他,又说,"我们不久就会有孩子了。高兴一点吧,嗯?"
顾禾对他笑了笑,"嗯,我挺高兴的,就是有点疼,你不疼吗?"
关谨一手握着他的手,要伸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顾禾赶紧把腿并紧了,"你别乱来。"
关谨低头看着他笑,"不是乱来,我看看,不行吗?"
顾禾窘迫得脸都红了,"在车上,看什么看。你正经点行不行。"
关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道,"我很正经啊。"
顾禾于是瞪了他一眼,他看得出来,关谨非常高兴,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顾禾却不像关谨那样高兴,他主要是又想到了那一个梦,他想,如果他那时候没有被吓醒,那个梦,也就在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记不得了吧,但是他那时候偏偏醒了,以至于那个梦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真的一样清晰。
关谨去工作去了,顾禾在家里和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开了个网络会议,春节临近,大街小巷都比平常热闹,但研究所里却和平常没有什么变化,代理主任是顾禾一直以来的下属,比顾禾大十岁的样子,是个很刻板的人,也许他心里也有想着的顾禾离开后他能取而代之,所以顾禾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把工作做得非常地出色,笼络上下,以能够在顾禾离开后,他稳稳当当坐上主任的位置。
在会议结束之后,温显给顾禾打了电话,他应该是到研究所外面去打的,顾禾能够听到电话里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温显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难过,"顾禾,你不回来了吗?你离开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顾禾每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都会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是他要发现温显对他的情愫,但他偏偏却总是发现不了,总觉得温显还是个小弟弟。
顾禾很是温和地回答他,"我最近没法回去。而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最近不要把这件事和别人说,我大约要辞职了,不能再留在研究所里了。"
温显抽了口气之后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顾禾甚至能够听出他的气息不稳,然后听到温显带着一种不服气的声音道,"是不是上面要再安排一个部门下来,要分走我们部门的病人,而且很可能会把我们部门兼并掉,所以,你就不愿意回来了。"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在政府的研究所里受到的限制何其多,顾禾在里面做了十几年,非常清楚。这下空降一个部门下来对他们部门进行管制,而且,他和所长的电话里,听所长说,这空降下来的还是一个军部那边的高干子弟,并且不好相处的样子,顾禾看上面的意思,分明是他即使回去也会把他架空,他除了舍不下之前的下属,研究课题则好说,可以在别的地方再开始,其他,就是机密文件,他是早有备份在别的地方的,研究所里,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所以,那个职位,他在一番思考之后也是可以放弃的。
除了研究所那边在逼他之外,他和关谨的关系现在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再回YU城去工作了,所以,也不得不在那边辞职。
他安慰温显道,"这个是一个原因,但是有更大的原因是我想要在别处工作。而且我会有更大的空间,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站稳了脚,我也可以把你调过来,端看你的意思,而你要继续留在那边,我离开的时候,也会和所长打好招呼,把你该升的职升了,之后让他多照顾你……"
顾禾这样说,是他的确是想好了,他愿意转到RS大学来做教职,不过,到时候他还是要在关谨下面的公司研究室里做顾问,公司里的研究机构要比政府的研究机构灵活得多,而且成果出得更快,更能满足他,这也是他愿意辞了YU城工作的条件,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和关谨说到这个问题,不过他相信,到时候关谨是会答应让他去他下面公司的研究机构的。
毕竟,对于顾禾来说,研究是他的生命最大的乐趣所在,他不可能放弃掉这个。
温显听他这样说,便知道顾禾是走定了,他想也没想就道,"我当然是愿意跟着你走的,只是,和这边研究所的合约怎么办,我们是签的终生制,只能研究所辞掉我,不能我主动辞职。"其实,顾禾的合约也是这样的,不过,只要是人定的合约,就总是有办法的。
顾禾道,"这个不用担心,很好办,到时候让所长帮个忙就行了。我们又不是最机密的研究所,上面不会非卡着人不放的。"
这样的研究所便是这样,要进去非常难,进去之后要离开也是同样的难。
说了这个问题,两人又讨论了温显用肖策的血液进行的研究的进展,这才挂了电话。
想到肖策,顾禾又发了很长时间的愣,他明明已经决定完全忘了他,而且还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关谨,但是,想到他的时候,顾禾还是一阵心发紧,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以前明明是想他就心情柔软缠绵,现在却总带着一种忧郁,说不清道不明,也解不开。
顾禾左思右想,无数次拿起手机,又将手机放下,最后,还是拨下了那个电话号码。
他这时候只恨自己记忆力为什么会那么好,特别是对数字,敏感到过目不忘。
明明已经撕掉了那张名片,却将名片上的内容牢牢刻在了脑海里。


第二十章 联系

肖策接到顾禾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顾禾会给他打电话去,想的是他应该没有在忙工作。
肖策看到是顾禾打来的电话的时候,眼神不由得深了,他扫了在会人员一眼,然后道,"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接,很抱歉,先离开一阵。"
他匆匆地从会议室里离开了。
所有下属不由都对他侧目,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为了接电话离开。
肖策是个让下属觉得温和的好上司,不过,他的温和也是一种不怒自威,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怒火,下属可以和他是朋友,朋友可以和他调侃,但是,却从来不敢有丝毫过分。
肖策把自己关在了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里,休息室不小,他才关上门,来不及坐下,就立即开了接听。
他这些天一直在痛苦之中,他经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但是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不能让人知道。
身体上的躁动让他不得不花费很大的精神力来抵抗,这其实是可以用药压制住一些的,但他不愿意服用这种药物。
精神上的痛苦则来自于他知道顾禾和关谨的关系很好,他看到两人一起出入餐厅,看到两人在游艇上拥抱亲吻,看到两人手牵手去看珠宝……
他也有发现,也许身体上的躁动,只是因为他的心里在一直想着顾禾,想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顾禾轻声确认了一句,"您好,请问是肖策肖先生吗?"
肖策听他这样说,便有种酸楚的快乐,顾禾故意这样生疏的询问,让他不得不觉得难受,但是,能够听到他的温和的声音,他那躁动的身体血液似乎就平和下来了不少,心里隐隐地升起欢喜。
肖策握着手机的手不敢用力,生怕将手机给捏坏了,声音也不敢太大,似乎是生怕将顾禾给吓到了,他抑制着心底的激动,轻柔地和顾禾说话,还不能让顾禾觉得自己突兀,"不是说过了吗,叫我肖先生真是太见外了。"
顾禾一听到肖策的声音,心脏就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腔子一样,他觉得肖策也许会听到自己不正常的呼吸,于是只好把手机捂住了,深吸了口气,又赶紧站起了身来,才放开手继续说道,"还是不大习惯叫你的名字?我很抱歉……这时候给你打电话。"
肖策似乎能够通过电波感受到顾禾的每一次呼吸,似乎他的呼吸就拂在自己的耳边,他的身体的躁动缓解下来了,心却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这种激动像是有一只手将他的心脏捏在手心里,让他的一口气提在那里,让他没法呼吸了一样,那种缠绵的爱恋让他无所适从,但是却要笑道,"有名字就是为了让人称呼的,说实话,我公司的小职员,我都听到他们随便称呼我为肖策,还有人称阿策的,我听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你和我也算是朋友了,居然不习惯叫我的名字,你看你这样让我多别扭啊,比你还要不习惯。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看看时间,哦,要到晚饭时间了?这个时间的确是不适合这样打电话,我会以为你是想邀请我用晚餐,怎么,你的确是这个意思吗?"
肖策滔滔不绝的话让顾禾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拘谨和紧张,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啊……"
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的责怪。
肖策轻笑着追问道,"我这人怎么样?"
顾禾在他这轻柔如春风拂过的声音里觉得自己像是在春阳里坐着,心也被晒得要化了一样,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得到这时候肖策是个什么模样什么神情,一定是那样不经意地笑着,眼眸温润,像是要人陶醉在他的眼眸里。
但越是这样,越让顾禾觉得心里难受,有种无法控制的痛苦感觉,明明痛苦,却又想和他好好说话,"你这人太自恋了,以前就说你自恋。现在更是觉得了。"
肖策道,"自恋吗?我以为这只是自我欣赏而已,还没有发展到那么厉害的程度。不过,你这人也真是狡猾,居然这样就转换了话题,以为我记不得刚才我问你是不是要邀请我晚餐吗?"
顾禾笑了起来,"你呀,拿你没办法了。不过呢,晚餐现在是没有的,我想请你帮个忙,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够见面说说吗?你答应了我就请你晚餐"
明明是觉得会很难开口的,居然这样简简单单地就说出来了,顾禾说了之后,反而紧张了起来,紧紧捏着手机,似乎手上都起了汗水。
肖策"唉"了一声,"你是我的大恩人,我的时间都可以调出来为你准备,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了。而帮忙,是什么,可以先透露一下吗?不然我一口答应了,之后又发现自己办不到,那可真是在你面前出丑了,以后真想在你面前自恋一回,也发现不行了,你都看清了我这人的真面目了,不是吗?"
顾禾嘴唇翕动,目光望着窗户外面的花园,心里沉沉的,就像是外面没有太阳的,要下雨的天空。
他低声道,"当面谈好吗?"
肖策默了默,其实,他已经猜到了顾禾要请他帮什么忙,但他也只能柔声道,"嗯。你定时间和地点,我去见你。"
顾禾的声音已经带了点鼻音,"谢谢。"
肖策站在窗户边,从落地窗望下去,是一片宽阔的公园,一个月牙形的湖泊在公园中心,碧绿的草地,葱郁的树林,楼层明明非常高,他却能够清楚看到公园里的人,大多是老人,一对对的老伴姿态悠然地在公园里散步,这让肖策非常羡慕,但是他知道,那些幸福不属于自己,他抬眼眺望远方,远远近近的一座座高楼,在他的视线之下向远处延伸开去,一直到视线的尽头——如果能让顾禾幸福,他愿意成全他,因为这比自己的幸福要重要。
肖策轻声道,"和我说什么谢呢,我一直等着能够为你做些事情。当初,你放我离开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愿意来找我,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顾禾在他的声音里,觉得自己的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模糊掉了,他只得低声应道,"但我原来以为,我不会用到你的这一句话。"
肖策却柔声安慰他,"那用到了这一句话,说明我们的缘分更深不是吗?我倒是希望你能够用到这一句话。"
说到这里,他又加了一句,"我并不是喜欢欠人人情的人,能够还了你的恩情,我在你面前会自在很多。"
说了这一句,肖策就沉默了下来,顾禾也愣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要笑,却又笑不出,轻声道,"你这人啊……"
"我这人怎么呢?"肖策想说,却没有问出口,只是道,"定了时间和地点后通知我吧,当然,愿意邀请我用晚餐顺便谈话,我更高兴。"
顾禾看肖策又把最后一句说得轻松了起来,便也松了口气,道,"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肖策直直地站在窗户前,站了很久,等到助理来敲门,他才去开门,然后发现手上的手机又被他给捏坏掉了。
助理看肖策面色沉重,还吓了一跳,没想到肖策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来,道,"又坏了,再换个同样的来吧。"
助理于是无语了,很无奈地看着他,"肖总,看来只能给你订制一款不会坏的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总是能把手机捏坏,你这手劲得多大啊。"
肖策道,"不要怪到我头上,是你挑选的手机质量不过关而已。你想被扣奖金吗,给我挑的手机质量这么差。"
助理满脸黑线地道,"这是公司最高端的产品,怪到我头上,你该去怪生产部去。"
肖策正往会议室走,又回头来看了她一眼,道,"好了好了,女人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能够唠叨这么长时间。"
助理嘀咕道,"谁要唠叨了,还不是你说要扣奖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喵酱的长评,今天的二更哦

第二十一章 约见

顾禾在晚上和关谨说了第二天要出门逛街的事情,这时候关谨正在做桑拿按摩,顾禾坐在旁边浴池边上,用脚轻轻撩着水,像是非常不经意说出来的。
关谨让按摩师先出去,然后拿过浴巾裹了下半身,对顾禾招了招手,道,"过来。"
顾禾看了他一眼,就笑着走到他身边去了,而且用手臂环上他的颈子,挑着眼道,"有什么事?"
关谨搂住他的腰,又亲吻他的肩膀,抬头看他的眼睛,轻声问道,"要到哪里去?我明天有重要事情要出差开会,你不和我一起去陪我吗?"
顾禾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后颈和肩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你去开会,我陪着你去,我在那里多无聊,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要到春节了,我正好趁着明天去城里逛逛,看买一些东西,要给你的家人送礼物,也给我妈和妹妹买些东西,春节的时候,我想,是不是应该把她们两人接过来?"
顾禾穿着绣着枫叶的浅紫色真丝浴衣,浴衣轻薄,也只比到膝盖长不了多少,刚才顾禾坐在浴池边上用脚撩水,水润湿了他的洁白的脚和小腿,浴衣下摆也滑开,大腿上大部分的肌肤都露出来,非常诱人的姿势,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关谨看着已经心动不已,这时候顾禾送到他面前来,他自然更是情动,**升腾,已经磨蹭到顾禾的大腿内侧,顾禾哪里能够感受不到,却装傻地并不为所动。
关谨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臀部,小腹发紧,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对于顾禾不陪自己去出差,要留下来逛街的事,他还是不大高兴,虽然顾禾给了很充分的理由,他像是要惩罚顾禾一样地将他紧紧压到自己身上,又在他的颈子上又亲又啃了好一阵,才声音低哑地说道,"明天可以放你在家里,不过,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一回。"
顾禾低头深深望进他的眼里,关谨的身体有多动情,他哪里能够不知道,他的手指在关谨的耳朵上磨蹭,轻声提醒他,"我那里还疼呢。"
关谨将他抱着跨坐在自己腿上,手指解开了他的浴衣带子,盯着他的□看,又轻柔地抚摸,"真的还在疼吗?要是现在还在疼,只能请医生来检查了。"
其实也不是疼,但顾禾就是不想要,虽然他和关谨的确是有段时间没亲热到底了。
顾禾被他摸得缩了缩身子,道,"我用手吧,我不想要。"
关谨却笑着亲他的胸口,手依然摸着他的□,顾禾不得不被他又亲又摸得起了些兴致,轻喘了口气,关谨将他抱起来压到了按摩床上,吻上了他的唇,在他的唇边呵气低语,"我就要出差去,怎么能够马马虎虎就算了。再说,你也有感觉不是吗?而且也用不到你前面,嗯,宝贝儿,来吧……"
顾禾微微蹙着眉,眼里含着一层水光望着他,"别乱叫我,我起鸡皮疙瘩。再说,你要出差,也只是出一天而已,你晚上就会回来不是吗,总找借口。"
关谨拿□顶他,又抚摸他的胸口,不满意地道,"你呀,就知道破坏气氛。"
按摩床没有卧室里的大床软,关谨紧紧箍着顾禾的细腰,顾禾几乎半个身子都悬空起来,手抓着按摩床上的床单,被关谨顶地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不断求关谨先停下来也没用,背上细嫩的皮肤在床上磨得生疼,目光迷离,几乎要流眼泪,等关谨总算尽兴了停下来,他只觉得世界都在晃,有种天旋地转的慌乱感。
关谨虚压在顾禾身上,撑着身体自上而下盯着顾禾瞧,还在喘着气,又低下头亲吻顾禾的唇,顾禾有点力气了,就将头撇开了不让关谨亲自己,抱怨道,"我不喜欢在这上面,我都要掉下去了。"
关谨看他恼怒的可怜样子,就低低地笑起来,翻身坐在旁边后,就把顾禾抱起来,亲吻他的耳朵,"我怎么会让你掉下去,不是好好的么?"
顾禾给了关谨的背一拳头,生气地道,"反正就是不喜欢这上面,以后再不要了。"
关谨抱着他安抚,"好了,好了,以后不了,行了吧。"
顾禾还是瞪了他一眼才罢,但关谨却被他这嗔怪的怒瞪惹得又有了兴致,一边亲他,一边把他抱起来往旁边巨大的浴缸里去,顾禾发现他的意图,就提醒他,"浴缸里也不行。"
关谨磨蹭着他的耳朵,道,"知道,我们洗洗了回床上去,好了吧?"
之后顾禾是被关谨做得昏过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关谨真是太可恶,说了不要了,他只会一边撒谎哄人一边根本就不停下来。
关谨起床的时候,顾禾根本没有一点知觉,因为身体难受而蹙着眉沉睡着,关谨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两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这就起床了。
他要出门去坐飞机,不敢耽搁,收拾妥当要出门时又来看顾禾,顾禾还是睡得死死的,半趴在床上,大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额发散下来,遮住了额头,关谨坐在床沿上,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睡得微红的脸颊,又撩开他的额发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轻声说道,"我出门去了。"
顾禾这时候才有些醒了,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看到关谨的脸就凑在自己的眼前,因为太近,他根本就看不全一张脸,于是只是不乐意看地把脸转开了,哑着嗓子道,"一路顺利。"
关谨的大手又把他的脸掰了回来,道,"我出门去了,你不表示一下吗?"
顾禾于是费力地撑起上半身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嘀咕道,"我都没刷牙洗脸。"
关谨却笑了,道,"我晚上回来得估计不会早,你早点睡不用等我。你今天出门逛街,想买什么就买,要是装不了的,就让傅管家给多安排一辆车,你妈妈和妹妹要过来的事,也可以让人去接,早点接过来也好。"
顾禾嗯了一声,又道,"我都知道,你要走就快走吧,我还要睡。"
关谨无奈地刮了一下顾禾的鼻子,出门了。
顾禾在关谨离开之后就彻底醒过来了,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痛,简直就像他大学刚入学的时候被同学拉去练习散打,但是只去了一次,因为就这一次,就痛得他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之后就不想去了,而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关谨呢。
顾禾在浴室里泡了很久的澡,但是还是觉得身体难受,简直像是每块骨头都被人拆散过后再接上去的,他又仔细打量了自己满身的吻痕,就有种非常无力的感觉,不过,身体上的吻痕还好,反正可以穿衣服掩盖住,站在镜子前注意到颈子上和耳朵下面的吻痕也很明显的时候,他就想骂人了,嘀咕道,"关谨他这是故意呢,我这样子还怎么出门见人?"
虽然觉得不好出门见人,但是,好不容易关谨不在,自己能够去见肖策一次,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还是和肖策发了短信,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当收到肖策的回复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紧紧握着手机,才压抑住了自己双手的颤抖。
顾禾早饭之后就出了门,不仅穿了高领毛衣,还围了薄围巾,戴了帽子,因为不这样,实在无法掩盖关谨在他颈子和耳朵上留下的痕迹。
他这副打扮在RS城这个冬天并不怎么冷的城市里实在是很醒目,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色短外套,□是牛仔裤,又戴了墨镜,于是看起来只是很潮而已,倒不会让人觉得不合适。
上午在新城里逛了商场,下午就去旧城里看艺术品,然后还去了一个瓷器展,这个瓷器展展出的是私人藏品,因为展出的是非常名贵的展品,一只碗已经是价值连城,故而里面的守卫防护措施非常高,展览的入场券也非常少,而且是很早就预定完了,顾禾是早早就托人要了一张,也只得一张,于是,能进展览馆的人,便只能是他了,他没法带保镖进去。
和司机保镖约定了来接自己的时间,他就让司机和保镖可以先四处去逛逛,自己进了展览中心,他进去后就松了口气,心想,关谨派的那些暗中保护兼看着他的人估计这时候也是没有办法混进这展览中心里来的吧,毕竟需要入场券,他们哪里能够临时找到呢。
顾禾进展厅的时候还接受了扫描,连手机都不允许带进去,只带了手表进去,他先是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肖策,便慢慢地欣赏起瓷器来,一边看瓷器,一边等他。


第二十二章 沉静的风华

顾禾对于瓷器并没有什么研究,于是也只是外行看热闹而已。
一只唐代邢窑的白瓷罐子,莹白如玉,只是那样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即使只有浅浅的光线映在上面,但却像是全世界的光彩都集中于一身,端庄而内蕴,并不显得刺眼,没有一丝喧嚣。它从大唐盛世而来,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散掉了所有的火气,明明可以傲视厅内所有的作品,但它只是静静地待在一隅,不特意去注意,根本就不会发现它。
顾禾站在这只白瓷罐的前面,看得入了神。
这就是艺术品的生命吗,即使时光飞逝,朝代流转,一代代的人走来又消逝,它依然安静地待在时间里,蕴集了时光的风华,却毫不张扬。
而与这有长久生命的艺术品比起来,人类的生命,只是昙花一现的闪亮罢了,只有将生命用在创造出拥有永恒生命的事物上,人的生命才能够得以延续。
顾禾不由想,当初是哪一位工匠,用怎么样的心情将它创造,让他由瓷土经由水的调和,然后经过火的炼狱,再经历了千百年,才让它有了今日的风华。
"那烧制这只罐子的人,一定是满怀着爱意地在做这件事,这只白瓷罐才能够展现出这样的沉静而宁和的美,即使经历了上千年的世间颠沛流离,它也没有舍得破了,依然要保持它的完美,让后面的人都来看看,当年,那位创造了它的人,是用了多少爱意在制作它,它经历了怎么样的火的烧制,才形成了这样完美的一只罐子。"
顾禾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看他,肖策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道,"这是一只唐朝的邢窑白瓷罐,还是宫廷御用。"
顾禾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清澈,整个人虽然一身黑,还戴着帽子,但是,在肖策的眼里,他就像这只白瓷罐一样,即使在最角落里,依然是他心里最耀眼的那一只,沉静而宁和,但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一种只有明白他理解他的人才能懂得而且为之迷醉的美的光彩。
顾禾也笑了,柔柔的笑意,却是从灵魂深处而来,慢慢显现在眼里,轻声道,"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和我说那样的话。"
肖策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比刚才顾禾凝视白瓷罐的目光更加专注而柔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想,那该是每一个看到这只白瓷罐都该产生的感情。只有爱才能够创造出真正的艺术,你看这只罐子,它如此自信而端庄地静静待在这个角落,上面的光芒,都是因爱而起的。"
顾禾低低地笑了,看了肖策一眼,又去看那只罐子,静静地凝视着,甚至伸出手抚摸隔离玻璃,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诉说道,"是啊,它这样沉静地待在这里,不争夺任何别人的目光和爱意,也许是因为它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爱它,因为曾经有人对它投入了全部的爱,这对它就足够了,足够支撑它之后的一切辗转和流离。"
顾禾的身姿冷清而孤寂,肖策甚至想伸手搂住他,对他说,自己愿意做那个倾注一切爱他守护他的人,但是,顾禾向旁边走了一步远离了他,他知道,顾禾心里并没有期待自己守护他。
顾禾的手摩挲着隔离玻璃,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很多,他回头对肖策说道,"再一起看看其他的瓷器好吗?"
肖策点了点头。
也许是对那白瓷罐实在是太爱太在意了,即使之后看到那围了非常多人的这次的最著名的展品,一只汝窑的小碗,私人收藏里寥寥的几只汝窑之一,专家们说着它的名贵珍稀价值连城,但顾禾还是回头去看那一只摆放在角落里沉静的白瓷罐子。
肖策却没有心思去看这些散发着时光沉积下来的美丽光晕的瓷器,他的目光,甚至所有感官都无法从顾禾身上离开,他追随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眼睛能比一切珍宝更美,指尖滑过展台上的玻璃,被光映衬出比最细腻的珐琅彩白彩还要莹润的光泽。
渐渐走到无人的小展厅,里面是粉彩,一只粉彩玉壶春瓶上是栩栩如生的蝴蝶花卉,顾禾看了瓶子几眼,就回头看在瞧着一只盘子的肖策,他才刚看向肖策,肖策就同样也回头来看他了,顾禾被他那温柔的目光扫过来,心湖就像是被风吹来,吹起了一层层波纹,无论如何再平静不下去。
他慢慢走到肖策身边去,也去看那一只盘子,道,"这上面画得真是密密麻麻,全是花,都看得眼花了。"
听他这样说,肖策就笑了,道,"这就叫百花不露地盘,要的就是画满,显出热闹。"
顾禾为自己的无知窘迫了一下,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清淡一些的,就像刚才唐朝的白瓷,宋朝的青瓷,即使青花,我也觉得比这个好,这样大红大紫的,我不是特别喜爱。"
肖策温柔地看着他,"每个人本就审美不一样,喜欢淡雅疏朗的风格说明心性平和清淡,为人淡泊,这是很好的事。"
顾禾被他说得微微笑了,道,"你这样讲,我听起来还真是心情舒畅。"
肖策也笑了,"是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顾禾于是笑得更开心,眉眼弯弯,转过眼正好对上肖策深幽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心像是被挠了一下,痒痒的,没法再平静了,甚至不敢深究肖策的目光的含义。
他顿了顿,其实他是约肖策来请他帮忙的,但是,却和他慢慢逛了一多小时的瓷器了,说要请他帮忙的事还没说出口。
要是不是看手表,他真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快得他没有察觉便已经消逝了。
其实,他觉得也许该和肖策电话里说事情更好一些,只是,觉得是自己求他这么大的事情,仅仅就一个电话请他帮忙,实在是不像话,所以才把他约来见面了。但现在见面了,他却说不出让他帮忙的话来了,只想和他这样静静地在一起,即使只是在一个房间里,各看各的瓷器也是好的。
但是,终究,还是需要说出口。
顾禾望向肖策,因为是求人帮忙,不得不态度恳切,道,"你该是很忙的,劳烦你到这里来见我,还陪我逛了这么长时间的瓷器,真是抱歉。"
肖策道,"能够静下心来看看瓷器,对于我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自己很享受今天的参观,觉得所悟不少,这样看来,倒是我要感谢你让我有了这次的体验,要不是你,我自己不会想到要来看。"
顾禾因他这话不由笑了,道,"你总是能够把话说得让我开心,真不知道,你这样对每个人,你不累吗?"
肖策静静地盯着顾禾,那被黑色隐形眼镜遮掩的红色眼瞳流动着的光芒几乎要被遮掩不住,顾禾觉得自己在里面似乎看到了月光洒满湖泊的情景,肖策却只是淡淡地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让我这样说话,你是特别的。"
顾禾被他这话说得愣了一下,只见肖策又笑了,道,"这句话,应该也能够让你高兴吧。"
顾禾又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叹道,"你这人啊……"
肖策却只是笑,道,"好了,你找我来不是想要我帮忙么?一直不说出口,不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其实,你尽管说出来就好了,要是我真办不到的,我还真不会答应你,我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为难去为你办事。"
顾禾站在那里,心像是揪起来了一样,他甚至觉得鼻子微微发酸,他想,也许,这该是最后一次和肖策这样说话了吧。
"因为的确是很难启齿的要求,所以,我真的是很不好说出口。但是,这样一直不说也不行。嗯,上次你应该也见到了,我和关谨在一起,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四年了……"
肖策只觉得心渐渐被寒气冻成了冰,他真不想听顾禾说他和关谨有多好,不然,他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把顾禾抢过来,他不想要顾禾难过。
他点了点头,道,"十四年啊,是很长的感情了。丧尸潮之后,离婚率有50%以上,你们在一起这么长了,再过一年,可以向政府领取荣誉证书了。这样的感情真让人羡慕,至少,我是很羡慕的。你请我帮忙,是想让关谨不娶我的妹妹么?"

第二十三章 斩断

顾禾站得直直的,仰着头看肖策,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非常难过,他只得把目光又转开了,伸手将帽子整了整,将眼睛几乎都遮住了,然后才说道,"嗯,是这样的。我是没有办法对关谨帮什么忙的,我们两之间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承担责任,但我不能总是让他去承担,我也想让他能够轻松一些,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想心疼一个人的感觉,如果有,你应该能够明白我。我实在不想看到他因为不能尽快让他家里同意我和他的婚事而内疚难过,毕竟,我们的婚事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我也该为这件事做一些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不是吗?"

肖策因为顾禾这话而几乎要控制不住躁动起来的身体,他真想将站在自己面前的顾禾带走,带到只有自己的地方去,让他的眼里和心里都没有别人,他是自己的,他的世界里不该有关谨。

但肖策只能压抑住自己,甚至一步也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来,他没有及时回答顾禾,但顾禾并没有明白他的心意,他只是以为肖策对这件事很为难。

他在那里忐忑不安地走了几步,又抬起头来看肖策,肖策眼瞳里的红色在蔓延,像是有血液在向外流淌,顾禾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道,"我知道这件事一定让你非常为难。毕竟,你的妹妹要嫁给关谨,这肯定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是你们家和关家的决定,而且关系到你们家和关家的利益,因为我的关系,我就要请求你取消将你妹妹嫁给关谨的决定,实在是我太为难你了。我也觉得我这样来求你对你非常不公平,但是,除了这样来找你,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关谨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我根本不敢去他家里恳求他的家人接受我,因为我知道要是我这样做,他一定会难以忍受,觉得是他的错,我才需要去做这种事情。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来求你。而且还要请求你即使答应了我,也不要把我求你的这件事说出去,我怕关谨知道后会更生气。"

肖策笑了,笑得完美地就像是戴上了一张笑的面具,眼神却是那样幽深,幽深得像是空洞的。

他低声问顾禾,"那要是我不答应呢,你怎么办?"

顾禾并没有无法接受,只是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奢望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因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但是,即使你不答应,也没有什么,至少我这么去做了,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他的声音在最后低了下去,有种茫然的伤心。

肖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顾禾在这静寂的小展览室里,就如是从时空的另一头走过来,就像是他之前说过的那只白瓷罐子,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过他,而他明白和理解这种爱,所以,他沉静而宁和地在时光里不骄不躁清雅地走来,再有别人爱他或者是不在乎他,他都不在意,因为,他有那个人的爱就足够了。

肖策轻声说了一句,"能够让我再亲你一下吗?"

顾禾惊讶地望向他,但是肖策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他甚至来不及阻止,肖策已经取下了他的帽子,他只感觉有一只轻柔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抚摸过,那个亲吻,就像是风一样,轻轻地拂过,拂在他的发丝上,当想要再去感受的时候,却已经无从寻找起,就像是它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顾禾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厅里已经没有了肖策,只有肖策的声音还留在他的耳边,"只要是你想的,我会去办到。"

顾禾将头上被肖策又戴回去的帽子取了下来,手摸上了头发,那里,应该是肖策留下亲吻的地方,他怅惘地站在那里,保持那个摸在发丝上的动作,过了很久,他发现有人在往这边小厅走来,他才把手放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却突然再控制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赶紧掏出手巾来擦眼泪,转过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百花不露地盘子,姹紫嫣红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顾禾之前看得眼花,现在却觉得,上面的每一朵花都是一朵孤零零的存在,就像是那个在上面作画的画师一笔一笔画它们的时候,是将它们每一朵都是作为独一无二的花在画的,每一朵都独一无二,所以,反倒孤单了。因为在画师的眼里,没有谁是最独特的,每一朵都是寂寞地在绽放。

顾禾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帽子戴上去,已经再无心看任何瓷器了,只得慢慢走出了展览厅。

这一天本就没有太阳,等他出门,发现天空已经在飘着雨丝,雨并不大,一丝丝地染在地上,把整个大地都染湿了,像是一种心疼的哭泣,无声的,眼泪慢慢溢出来。

顾禾穿得不少,但是依然觉得冷了,将围巾又多围了一圈,手指拂过耳朵的时候,他愣了愣,就像是肖策最后的那一句话还拂在耳朵上,他想起这边耳朵上有被关谨啜上去的印子,说不定已经被肖策给看到了,不过,他也许也不该来在乎肖策是不是看到了这种印子。

本来是和司机约定两个半小时来接自己,但是站在门口看看表,发现才刚两个小时,于是,他又去了旁边的书吧咖啡馆,随意点了一杯咖啡,拿着一本书看起来,其实什么文字都看不进去,只是愣愣地发呆而已。

这样浪费时间的发呆对于以前的顾禾来说,实在是少之又少的情况,但是,自从遇上肖策,他觉得自己这种状况真是变得越来越多了,而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这种变化。

到了司机来接他的时间,他才从咖啡馆出去,上了车之后,被司机问及还想去哪里,他已经对去任何地方都没有了兴致,只是道,"回家吧。"

声音非常疲惫,连一向很沉稳沉默从不多说话的司机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顾先生,是身体不舒服吗?今天下午天气突然变冷了,还在下雨,你不要感冒了。"

顾禾道,"我没有事,只是逛了一天,有些累了而已。"

晚餐的时候,关谨给他打了电话来,"用晚饭了吗?现在还在城里?"

顾禾有气无力地道,"已经回家了,准备吃晚饭。你呢?"

关谨笑了一声,"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回去了再吃吧。"

顾禾懒懒地"哦"了一声,又道,"不是预定要九十点的飞机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关谨道,"本有个晚餐会,可以多和几位重要人物谈谈话,不过,家里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我就先回家好了,晚餐会,我已经和他们道歉推辞掉了。"

顾禾没有多想他的话,就道,"好吧,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你喜欢的菜色。"

挂了电话之后,顾禾也没有胃口吃东西,只是草草吃了一些,因为昨晚上被关谨折腾得太厉害,白天又走了很多路,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舒服,泡了个澡就爬上了床去。

也许是精神很无力和懒惰,所以身体就更是没有力气,他之后和顾妈妈打电话说让她和顾苗来RS城过春节的事,他也总觉得气力不足,声音懒懒的弱弱的。

要是平常,顾妈妈一定早听出儿子的不对劲了,但是这次她却没有在意到这些,反而她也很焦虑,还拒绝了顾禾说的这两天让人去接两人的提议,"苗苗这几天身体不好,我和她不好到你们那里去,还是再等一等吧。"

顾禾以为顾妈妈的意思是顾苗来了生理期,也不好多问,便道,"让她多注意身体吧,缺什么,或者有事,要同我说。"

顾妈妈道,"有事情,会和你说的。倒是你,在RS城要多注意,毕竟你只有一个人在那里,我和苗苗又不在。要是实在不好,你就回来。"

顾禾愣了一下,才道,"我能有什么事呢,我和关谨在一起,即使我有事,也有他在。"

顾妈妈却道,"他现在再怎么也是外人,我说的有事,又不是指别的事,而是你们两人闹矛盾。"

顾禾道,"能闹什么矛盾?我们挺好的。"

顾妈妈这时候声音突然变大了,道,"你还在骗着家里吗?网上都有新闻了,说关谨要和肖家的小姐结婚。"

顾禾默了默,才安慰顾妈妈道,"妈,你知道网上的新闻有多么不真实。你干嘛去相信那个新闻。关谨没有这个意思,你过几天就会看到,对这条新闻的澄清。"

顾妈妈的声音却哽咽了,"小禾,要是不顺心,你就回来吧。"

顾禾叹了口气,道,"妈,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使我要回去,关谨也不会让我回去的,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真没什么问题,等婚期确定下来了,我会和你说婚期。而且,苗苗高考之后,你和她正好搬到RS城来住,苗苗的志愿不是报考RS大学吗,到时候我也在里面做老师,正好照顾你们。"

顾妈妈听儿子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别的让气氛不好,只是道,"那好吧。苗苗的状况好些之后,我再和她商量要不要到你那里去,你先把自己照顾好。"

顾禾只好应了,挂了电话之后,顾禾把自己埋进被褥里,明明是柔软而温暖的被褥,却总让他觉得凉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他已经彻底斩断了和肖策之间的任何可能性,所以,他总觉得脑子晕晕的,而且还很不安,就像是自己在海上颠簸,马上就要有大浪打过来。


第二十四章

  关谨回来的时候,顾禾已经睡了。

  但是因为心里沉沉的,所以睡得很不好,脑子里闪现着各种情景,像是在做梦,又像只是一种无力的想象,反正是睡得非常不踏实。

  以前从不为情所困的时候,顾禾只觉得自己总是睡不够,爬上床就呼噜呼噜地睡过去了,一觉能够到大天亮。

  但自从开始心怀肖策和关谨的事情,他就开始忧愁了。

  有一句话叫做三十岁前睡不够,三十岁后睡不着。他觉得自己果真是已经三十岁后了,这句话实在精当。

  关谨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有女佣人丽莎进来为他整理物品,顾禾这时候有些醒了,但他不想动,也不想管,所以把被子拉得更高一些,继续睡过去。

  关谨洗完澡有坐到床沿来看他,还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但顾禾没有动,关谨只是摸了摸就放过他了,出了门,他应该是下楼用餐去了吧。

  他在饮食上是很挑剔的,在飞机上大约不愿意用餐,或者,他是希望能够回来顾禾陪他一起吃些东西,但是顾禾睡着了,他也不好把他叫起来。

  关谨是临近午夜了才进卧室来,这时候,顾禾是真睡沉过去了。

  但关谨上床之后伸手搂过顾禾,因为用力过大,顾禾甚至感受到了疼痛,所以就醒了过来。

  顾禾睡眼朦胧地看向关谨,声音含含糊糊,"你回来了?"

  关谨哼了一声,"我早回来了,知道我会早回来,你就不能等我么,那么早就上床睡觉,平常也没见你睡得这么早。怎么,是不想看到我么?"

  顾禾被他这带着怒气的话给彻底刺激醒了,睁大眼望向他,有种无力的难过在,但还是低声解释道,"身体不舒服,就早些睡了。我又不是故意。"

  关谨的大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又抚上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不过,听他说他不舒服,他还是很关心的,声音也不由变软了一些,"今天寒潮下来,下午突然降温还下雨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顾禾摇了摇头,将脸埋到关谨的肩膀处,又伸手环过他的胸膛,声音很低,弱弱的很无力,"没有感冒,只是太累了而已。而且昨晚上的酸痛现在都还没好,像是每根骨头都在发酸发软。"

  他这样说,关谨才彻底消了气,伸手为他揉捏腰肢,道,"我昨天的确是没控制住,让你难受了。"

  顾禾含糊地低低发出了一声鼻音,关谨低头看他,呼吸呼在他的头发上,暖暖的气息,让他觉得有点痒,他甚至这一瞬觉得是肖策在亲吻他的发丝,于是他身体不自主地僵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抚摸自己的发丝。

  关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好了,睡吧,我也累了。"

  关谨的确是累,身累心累,暗中保护顾禾的人的确是没能跟着顾禾进瓷器展览馆,但是,他们一直守在展览馆外面,却守到了肖策从里面出来上车离开。

  于是,这给了关谨非常大的想象空间,他觉得顾禾是故意的,故意不陪他去开会,故意甩掉暗中保护他的保镖,就为了在展览馆里和肖策相见。

  他甚至有些怀疑顾禾最近和他这样好,只是因为顾禾暗中在和肖策好,所以觉得对不起自己,以至于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变得非常顺从。

  他在别的事情上,从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为他的选择很多,太多的人才等着忠心为他做事,但是顾禾不是的,顾禾是唯一的,只有这一个。于是,他几乎将他所有的疑心都放到顾禾身上来了。

  特别是顾禾和肖策扯上关系之后。

  他是无法忍受的,肖策要来抢走他的顾禾。

  关谨虽然累,但是却睡不着,他在房间里幽幽的黯淡的光线里盯着顾禾的脸颊看。

  有时候,他的确是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爱顾禾,爱到只能是他一个人。

  他有不少朋友,都是世家子弟,他也定期和他们聚会,这种私人聚会,没有谁是会带家中妻子的,都是带情人,他见他们次次带的几乎都不一样,很少有两次带同一个的,他们虽然并不明说关谨从不带人不好,但是却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不是有隐疾,但关谨从来笑而并不辩解,说来参加这种聚会就是想和朋友们在一起好好放松一下,自然是怎么放松怎么来,对于他,不带人来就是最放松的时候,自然就这样来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想把顾禾带在身边的,但是总觉得别人都是的带情人,他带顾禾,是对顾禾不尊重,所以从没有带过。

  他不能理解朋友们快速换情人的行为,他的朋友们也不理解他十几年守着一个人的行为。

  他看着顾禾,他觉得,他对顾禾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了,顾禾就像是已经融进了他的生命他的血脉里。

  他记得第一次见顾禾的时候,顾禾才刚十六岁,就像是一朵鲜嫩含水的菡萏,他守着他,闲暇的时光都用来想他,照顾他的生活,看着他一点点地长大,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任何别的人,都不能让他花费如此多的心力去爱去守护,他已经习惯了,顾禾要陪他到死。

  他不知道,要是顾禾不在他的身边了,他会怎么样。

  所以,他也无法想象,不是顾禾,而是换成一个另外的人,他要怎么样。

  无法想象的事,他怎么会去做。

  他的一生就只能这样和顾禾绑在一起了。

  顾禾关注了新闻,他不知道,肖策居然会这么快速地去做这件事。

  是在第三天,就有了新闻,关家和肖家会联姻,但是,娶肖家小姐的不是关谨,而是关谨的一位堂弟。

  顾禾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愣了好一阵,然后紧紧握住了手。

  他的心里并没有预想的会有的高兴,也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关谨这一天晚上回来,顾禾正在室内泳池里游泳。

  关谨似乎挺高兴的,他坐在岸边看着顾禾,顾禾慢慢游了一圈,就对他招手,"你也要下来游一游么?"

  关谨说道,"这么大晚上游泳对身体并不好,不是说过你好几次了吗?"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还是去换了泳裤下水。

  顾禾在水里仰泳,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因为泳池不是很大,游了一截,他就不得不换方向了,关谨游过来,跟在他的身边,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顾禾"嗯"了一声,停了下来,慢慢踩水,"什么好消息?"

  其实他这两天趁着空闲去了RS大学里见了他要去的学院的院长和几个负责人,对于顾禾,他们都是很欢迎的,他以为关谨说的好消息,是与他去RS大学的事情有关,没想到关谨却说道,"明天,我带你回去见我爷爷。"

  顾禾愣了一下,"见你爷爷?"

  关谨伸手将他拉住,往岸边游去,"看你这是什么表情。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我爷爷他对我们的婚事松动了,说想见你。"

  顾禾只在新闻上见过关家的老爷子,说实在的,他觉得关家的相貌基因真是太强大了,关谨长得和他父亲很像,和他爷爷也很像,也就是说,关谨这一支的男性都长得像,不过,长相虽然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同。

  关老爷子给人很严谨沉默的感觉,即使只是在新闻里,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关家已经有两百年左右的历史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可以积累多少财富,顾禾也不好想象,不过,据他所知,关家也发生过危机,之后是关老爷子通过发展生物制药将危机度过了,而且让关家到了新的高度。

  关家的家史恐怕是一部非常长非常长跌宕起伏的电视剧题材,而且关家也的确是出过几本人物传记,但是,顾禾从没有去了解过,他对关家的了解,就是关谨。

  顾禾生出了点惴惴的感觉,问关谨道,"明天就去吗?我都没什么准备。"

  关谨已经带着他游到了泳池边上,他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不需要什么准备,你和我回去就行了。我爷爷他既然松动了,那么,就不会故意刁难你,他不是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的人。"

  顾禾"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一把推开关谨,深吸了口气,就又蹿入了水里,而且潜到水下面去,他在水里憋了很长时间,这才浮上来,然后仰浮在水面,望着头顶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灯,绚烂的灯光,让他有种灵魂也迷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和关谨的婚事越确定,他感觉越迷茫。

  他是很喜欢游泳的,也许是他觉得人类最开始是来自水里,回到水里,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高兴的时候,难受的时候,都想泡在水里。

  关谨对于顾禾没有因此而非常高兴有点不满,之后两人上岸洗澡的时候,他就不高兴地对顾禾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是非常高兴。"

  顾禾睁大眼睛看他,在水雾里,他的脸颊红润,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那样盯着关谨的时候,让关谨心软。

  他说道,"我很高兴,但是,越高兴的时候越要沉着,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

  关谨的手指划过顾禾的脸颊,道,"你现在倒把我说的这句话反过来教育我了。"

  顾禾扑进他的怀里,"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算是表现得高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似乎做什么情态出来都有些不合时宜了。哎,也许我们更早一点的时候做出什么私奔的事情,那倒是一种青春的表现。"

  关谨因他这话笑了出来,道,"什么三十多岁,你才三十一岁。"

  其实,对于顾禾说出"私奔"来,他就有点顾忌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去想了私奔这种事情,才会随口说出私奔这个词来,"即使三十多岁,私奔的人也并不少?"

  顾禾惊讶道,"是么?我原来以为只有十几岁的年轻人才会这么做。"

  关谨道,"哪里会是,我有一位姑姑,她就是有了两个孩子了,还和情人私奔了,我爷爷被气得病发了,派人去把她抓回来,但是她却和她情人开车坠崖殉情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爷爷之后就不怎么管我的父亲的事了,在他认为,活着的和情人私奔的女儿,也要比死了要好得多吧。"

  顾禾更加惊讶,"没想到你们家里也会发生这种事。"

  关谨笑道,"我家里难道不也是最平常的人家吗,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组成的而已,别人家里是怎么样的,我家里也就是那样。你觉得我家里该是什么样的?"

  顾禾道,"能够教育出你这样的人的,我想,该是一个天才家族,精英培育基地吧。"

  关谨在顾禾唇上亲了一口,"你这是变相在夸我吗?"

  顾禾笑而不语,变得这样多话,其实是他对要去见关谨的爷爷紧张。

  关谨看他只是笑,便又道,"没想到你最近这么幽默了。"

  顾禾一愣,才恍然明白,其实不是肖策总是这样和他说话,所以,他也受了影响了。

  不由不自在地道,"很不好吗?"

  关谨笑着回答,"怎么不好,挺好。"


第二十五章 接见

去见关谨的爷爷,顾禾很忐忑,但是真正见到了这位叱咤一生的老人,似乎又是再平常不过,没有任何顾禾担心的事情发生。

关家的主宅在顾禾看来,就像是一座公园,一座座建筑被簇拥在葱茏的绿树和一片片繁花草地之中,车开进大铁门,在林间公路上开了几分钟,前面有一片活水,车从桥上开过,顾禾端坐在车座上,目光斜斜扫过在细雨里氤氲出一片水气的水面,问身边的关谨,"还有多久呢?"

关谨道,"我们是从正门走,大约十几分钟吧,就到了,别着急。"

顾禾心想我才没有着急,只是觉得这真的是家吗,而不是一个公园或者一个文化遗产基地什么的。

因为在下雨,天气也阴沉沉的,故而顾禾的心情也很沉重。

车在一座模仿古堡的建筑旁边停下来,已经有佣人举了伞前来迎接,顾禾下车后,关谨却没有让别人为他打伞,而是走到他的身边,自己接过佣人手上的伞,把他搂在身边,和他共用一把伞进了楼里去。

管家前来对关谨和顾禾行礼,说老爷子在二楼小厅里等着。

关谨点了点头,和他说了两句问候的话,然后就直接牵着顾禾上楼了。

从窗帘全部打开的巨大的落地窗,顾禾看到外面的在雨水滋润下的草地,草地泛着青翠欲滴的绿意,即使天空阴沉,也并不让它显得暗沉。

上楼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甚至还打着领结,顾禾见到他,不由愣怔了一下,主要是这个人实在是太俊美了,应该是混血儿,他知道关谨也有八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但是,这个人应该是有更多的欧洲人血统的样子。

他见到关谨和顾禾,优雅地笑了,对关谨道,"大哥,爷爷正在等你。这位就是那个顾禾?"

关谨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道,"嗯。"

对方则是笑着面对了顾禾,很是客气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关岭。正好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大哥的心给勾走了,娶肖家小姐的事情落不到我的头上。"

顾禾本已经被他握上了手,又因为他后面这一句话,不由得愣了愣。心想,他就是那个代替了关谨要和肖家联姻的关谨的堂弟吗,只是,这种大家族里的公子哥,他还真是不想去猜想他们话背后的意思,对上他的笑容,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高兴,或者只是一种讽刺。

关谨只是淡淡看着关岭,道,"我和顾禾先上楼了。你这样是要出门吗,在下雨,天冷,带件外套才好。"

关岭一直是笑,道,"谢谢大哥的关心。"

最后,他还对顾禾眨了一下眼,道了别,这才下楼走了。

顾禾看着他的背影,被关谨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关谨看到顾禾神色沉重,就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了,肖家之后和我爷爷商量,觉得即使把女儿不是嫁给我也行,我爷爷看我一直不松口,所以就让关岭娶肖家的女儿了。不过,你不用觉得对不住关岭,他恐怕是求之不得。"

顾禾是早知道这事的,只是没有和关谨说。此时关谨这样说,他就只能假装之前不知道,于是点了点头,觉得作为这种大家族里的孩子,婚姻也只是家长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有种悲哀的感觉。

而想到以后自己要和关谨结婚,想必那时候需要面对的情景,恐怕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了,由此,又有些沉重。

到了关老爷子所在的小厅门口,关谨敲了门,一个老仆过来开了门,看到是两人,就躬身请两人进去。

厅里的设置,完全是西式的,关老先生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半躺着,而且闭着眼睛。

顾禾跟在关谨的身后走了过去,关谨并没有出声打搅老爷子的假寐,而是从一边的沙发上拿了放在那里的毯子,将毯子搭在老爷子的腿上。

老爷子这时候便睁开了眼,手摸了摸毯子,看向关谨,又看顾禾。

他神情平和而慈祥,只是做了一辈子的关家掌门,即使表现得平和慈爱,也有种威严的感觉。

关谨看老爷子醒了,声音也并不大,说道,"爷爷,我把顾禾带来了。"

顾禾适时地对老爷子问了好,态度恭顺柔和。

关老爷子并没有给顾禾难看,还回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沙发,让两人坐。

关谨带着顾禾在沙发上坐下了,老仆过来给两人斟了茶。

老爷子盯着顾禾打量,对于顾禾,他是很了解的,毕竟,关谨的母亲能够把他调查清楚,他也能够,而且也许比关谨的母亲了解得更早更清楚。

顾禾开始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老爷子要说些什么,之后才发现,老爷子是真没有一点难为他的意思,讨论的话题也是从他新得的一只象牙雕到他养的一盆兰花开了花,他说什么,也只是关谨在接话,顾禾只是默默地听着,之后老爷子也问他,他却说不出什么来,只道,"我对这些并不了解,很抱歉。"

老爷子只是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术业有专攻,我听阿谨说你忙于做研究,别的事情都不大关注。"

顾禾只得沉默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到后来,老爷子似乎才想到正事上来,道,"这时间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阿谨小的时候,最喜欢要我把他抱到腿上,现在,就已经是三十多年过去了。你们两个啊,在一起十几年了,我自然是知道你们都不是玩玩的,也不是图新鲜,阿谨和我们闹这么久,就是想和你结婚,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了,你们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他说到这里,手在椅子扶手上轻拍了一下,即使只是轻轻地一拍,也给顾禾一种气势万钧的感觉,他在那一瞬间将身边的关谨的手握住了。

关谨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老爷子说道,"爷爷,谢谢你。"

顾禾也赶紧说道,"谢谢您的成全。"

没想到老爷子抬了一下手,继续说道,"只是呢,虽然我是答应了你们两人的婚事,那是成全你们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是期望你们两人能够继续好好地过日子,以后不要出什么不好的事。要是闹出不好看的事情,到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

顾禾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因为他觉得老爷子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

之后老爷子就留了顾禾在关家住下来,而且还说过两天就给族里的人宣布两人的事情。

这下,关家就有两件大喜事了,一件是和肖家的联姻,一件就是继承人关谨的婚事。

这两件都要好好办,但老爷子说因为本就对肖家有愧,所以要先办关岭和肖瑞华这件事,而顾禾和关谨的婚事就推到他们之后了。

对于此,顾禾没什么可说,甚至他觉得他和关谨的婚期推到后面去,他反而松了口气,而关谨则对此并不大高兴,他是想早点和顾禾结婚的,但是,即使不乐意,也不能说出反对意见来。

顾禾留在了关家,住在关谨的住处。

是在西边侧楼的二楼上,宽敞的卧室,还带有衣帽间,书房,洗浴室,比之前在YU城两人的卧室还要大。

关谨回了关家便有不少事情要做,而且带着顾禾见了不少关家的人,大家对于两人要喜结良缘面上都是恭喜的态度。

晚上的晚餐,也因为有顾禾在,而大家在一起吃,一向很少和小辈一起用餐的关老爷子也来了,坐在主位,很看重顾禾地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晚餐会上,因为有老爷子在,大家并没有畅快的交谈,晚餐之后,在休息室里,大家便围在一起向顾禾问很多问题,表现出对他的莫大热情。

这些留在关家主宅的人,大多是女性,是关家的媳妇,或者是关谨还未出嫁的堂妹们,还有侄子侄女,男性则很少,也许是大家都觉得呆在这个宅子里很闷,愿意到外面去住吧,就像关谨一样,在外面养着顾禾,愿意把时间花在和顾禾在一起,而不是在这个家里和一群女人闲扯一些东西。

而顾禾倒是明白了之前关谨说的,他会抱一抱他的侄子的意思。

关谨的侄子侄女们其实有点怕关谨的样子,只有一个长得像洋娃娃的小男孩儿敢怯怯地让关谨抱,关谨也会把他抱起来,坐在顾禾身边,和大家说话。

看着这些孩子,顾禾就想,他的孩子出生后,一定让他们到外面去,和别的孩子一起读书学习,不要只是在家里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

关家主宅实在是太过沉闷了,顾禾第二天就要求回去,关老爷子也并没有多留他,就让他和关谨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禾就道,"你家里果真是太大了,太大就容易显得冷清。"

关谨笑道,"的确是这样的。不过,关家所有人都回家,而且在的时候,就会非常热闹,要有这么大的房子才能够容纳下。"

顾禾心想那到底是多少人?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以后和关谨结婚了,他也是不愿意住到这里来的。顾禾对于这里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觉得像是老人的疗养地,不适合年轻人朝气蓬勃地创造生命价值。


第二十六章 枪袭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轨道走,顾禾完全没有想过,变故会来得这么突然。
这个春节,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春节。
因为顾妈妈说顾苗要在家里养身体,所以不能来RS城了,还让顾禾不要派人去接她们。
顾禾知道他的母亲一向非常有主意,而且她说不来RS城,那就是她真不来,无论怎么劝说都不会有作用,于是就答应了她,让她和顾苗不必来RS城团聚。
而对于顾禾说的,关家已经同意了他和关谨的婚事,顾妈妈对此也没有特别高兴,只是嘱咐顾禾以后做事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性了,要多多考虑才行,毕竟,他以后的身份将是关谨名正言顺的伴侣,大家的目光都会放在他的身上,他再像以前一样随性,一定会有麻烦。
顾禾应了母亲,想到将来的生活,虽然觉得忐忑,但是,反而因为将它看清了,而不再迷茫。
对于肖策的事,他觉得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也不能再去想。
得到肖策出事的消息,还是他在电视新闻里不经意看到的。
新闻里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来说肖氏集团的董事长肖策在参加完晚宴回家的路上遇袭。
保镖车被当成他的座驾安装了炸弹,半路发生爆炸,车上司机和保镖两人都当场死亡。
肖策则遇到了枪袭,身受重伤,被送往了医院,之后的情况不明,肖家封锁了医院,拒绝记者采访。
除此,因要和关氏联姻而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肖家的小姐肖瑞华,也在此次遇袭中因和肖策同车而受伤,和肖策同时被送往了医院,之后依然情况不明。
因这是最有权威性的新闻报道,里面只是报道了此次遇袭事件而已,还说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其他一概没说。
顾禾看到的时候正抱着小狗要上楼,这只狗是关谨前两天刚带回来的,说养宠物狗不错。
顾禾愣愣地把狗放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然后很是茫然,茫然了一瞬之后,就赶紧跑上楼去了自己的书房,开了电脑查看网上信息。
刚才在电视里只看到了现场清理之后的画面,还有就是医院大楼的画面,却因为肖家的封锁,电视台记者只拍到了医院大楼外面的场景,也就是说,顾禾没有看到任何一点特别的东西,只是知道了出了袭击事件,别的情况都不了解。
在网上搜索了关键词之后,发现网上各大新闻网站都报道了这次的枪袭事件,但是网上的新闻并没有比电视里的报道具体多少,也许是肖家也封锁了网上可能会有的胡乱猜测,照片也只是电视新闻里出现的那几张,也就是说,顾禾只是看到了一个笼统的结果,其他别的都看不到。
枪袭事件是在昨晚九点多就发生了,但顾禾一向不关注新闻,这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他才知道这件事。
这样算来,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了。
他想到昨晚上关谨来电话说他有事不回来了,难道是与这件事有关吗,他去看肖策去了?毕竟现在关家正要和肖家联姻,而且要嫁到关家来的肖瑞华也同样受伤了,他必定是要去看的吧。
顾禾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关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而很气闷。
他担心又焦虑得坐立不安,不断刷着网页也刷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看到很多看到新闻的网民都在猜测着这件事的始末原因,大家都发挥了想象力,有人甚至将这次事件同上次肖策的弟弟横死的事件联系了起来,以至于觉得要是肖策的弟弟是被肖策所害,那这次是有人为他报仇来杀肖策来了;或者上次肖策弟弟的死亡与他无关,这次也是那伙人干的……反正这种豪富商阀的大家族里有的是各种恩怨,能够被人拿出来作为导致这次枪袭的原因胡乱猜测。
网上还有人将这些年来,豪门大族遇袭的事件整理了出来,有很多起,以至于下面很多回帖还在感叹幸好自己只是普通人,所以没有条件遭受暗杀明杀,生活比较自在。
顾禾还看到了有关谨所说的他的姑姑和情人开车坠崖身亡的事件,里面网友胡乱猜测其原因也是权力之争。
顾禾没有精力来过多想肖策之外的事情,当刷到有人写这次事件也可能是感情纠纷的时候,顾禾只是淡淡瞄了一眼,但是看到下面写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肖策抢了某黑帮老大的情人,然后遭来了枪袭……
顾禾将网页关了,然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肖策,他知道肖策是后丧尸,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类好很多,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就不会死,要是肖策死了……顾禾甚至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急得鼻子发酸,就差哭出来了,这个消息像是在剐他的心一样让他难受。
他想,自己必须去做些什么,不然,就这样在家里,他也只会焦虑不安,做不进任何事情,浪费时间精力,还找不出什么结果。
他去把手机握在了手里,脑子里闪过是要先给关谨打电话说一声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一下而已,他来不及多想,就把电话拨了出去,是拨的肖策的号码。
他甚至没去想这个手机会不会接通,接通了听电话的人是谁,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肖策的消息而已。
手机里传来音乐声,顾禾脑子里只是一片茫然,想着要是肖策死了,肖策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就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他全身发抖发冷,只是愣愣地握着手机,不知道会不会接通。
音乐声也许只响了很短的时间,但是这等待的时间对于顾禾来说,也是漫长地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经历了生死。
"喂。你好!"
顾禾听到这一声问候的时候,似乎是费了半天劲才明白过来是肖策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他脑子里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断掉了,他自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抽泣着,眼泪一直往眼眶外涌,几乎泣不成声。
他甚至没来得及注意肖策那边的呼吸在这一瞬间的变化,肖策的声音也哽了一下才继续道,"嗯,是这样的,你先到我这里来吧,现在需要你。"
顾禾一边哭一边觉得茫然,不知道肖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而且是公事公办的声音的样子。
他愣愣地握着手机,又听到肖策道,"好,我先挂了。"
但是,电话并没有挂,他知道肖策并没有事,或者是有事,但是并没有死,他就安心了。
只是这突然的安心让他一时间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脚一步也迈不开,只是站在那里依然举着手机。
他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也许是说话人距离手机有点距离,所以声音不大,但是依然听得很清楚。
"你居然认为是我派人对你不利?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利?这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瑞华不出事,我们两家的婚事不久就能举办,爷爷甚至同意两家在T城项目上面的合作,从此两家就荣辱与共连在一起了。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出来?"
顾禾愣在当地,因为这是关谨的声音,他不可能会听错,即使这个声音因为距离的关系显得很小。
他惊讶不已,心想为什么关谨在那里和肖策说话,肖策把手机开着,是知道这边是自己吗,故意要让自己听到。他实在无法想象,肖策是会忘了断电话的人,而且他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也有问题——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让自己听到这些话。
顾禾握着手机的手颤抖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听下去,继续听下去会出现什么后果。
肖策的声音很平淡,但是与他平常和顾禾说话时候的声音有很大不同,似乎这声音是被寒冰冷冻过,所以让人有种刺骨的寒冷,像是被巨大的压力压过来,让人要透不过气。
"你为什么要派人对我不利?我们也是明人不说暗话,我实话实说吧,我的确是喜欢顾禾,只是,他很爱你,希望和你在一起,我没有要让他痛苦的意思,并没有打定主意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本来,你大可放心我的。
不过,你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做得太狠太过分了,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当然,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顾禾的事情你要让我死,大约还有关于T城的事,现在T城已经完全是丧尸城,政府一直拿它没有办法,派进去的侦查小队无论武器多么精良,都有去无回。你却愿意去开发这最后的地方,还从我们这边购置机器人,现在我们想参与这个项目,提供高性能机器人,你却不乐意了。我不知道,T城对你来说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甚至不惜袭击我,让这个项目暂时进行不下去。当然,关于瑞华的事,我才不认为你关心她,我们家里有的是未出嫁的女儿,没有了瑞华,还有别人,你根本不担心两家的联姻会受到影响,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两家联姻,是这样的吧。"
关谨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席话而生气或者恼羞成怒,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病床上同样冷静对着他的肖策,平和地道,"我对你没有敌意,不过,听你这么说,没想到你对我的敌意和成见居然这么深。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从何而来,但你不能将这么重大的刺杀事件栽赃到我的头上。"
肖策却笑了,道,"我是没有证据就随意说这些话来的人吗?也许你认为你的变异人小队是天下无敌的,没有谁能够躲得过他们的暗杀,不过,既然我能够活下来,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叛变。"
关谨听他这样说,果真脸色大变,但是那也只是非常短时间的事,他马上又恢复了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你不要以为你曾经感染过丧尸病毒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到时候这件事传出去,你会如何,你自己明白。"


第二十七章 探病

等手机里只剩下信号已经挂断的单调的声音,顾禾依然茫然地站在那里。
如果他没有给肖策打这个电话过去,那么,他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以后的事情又将如何发展下去呢。
他在这个时候,当然是不会去想这些的,他只是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运转一些什么。
关谨派人去暗杀肖策?
这事的原因与自己有关。
肖策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自己。
顾禾茫然地想,他原来也是喜欢自己的吗?但是,自己却要和关谨结婚了啊,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这些事。
他宁愿不知道这些事。
而所谓的T城的项目,他是一无所知的,也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因为书房里的一扇窗户是打开的,风吹进来,吹得他全身发冷,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掉了,眼睛干干涩涩地非常难受。
他抬手揉了揉脸颊,脸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样地僵冷,这张脸像不是他的。
这时候,他能够怎么办?
他想到关谨还在肖策那里,他知道,肖策是后丧尸,他的臂力足够掰弯高强度的铁栏杆,他的速度像疾风一样让人跟不上,他可以把人催眠睡着……
顾禾突然紧张起来,肖策受了伤,伤得怎么样了?关谨一直在他那里,要是两人打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顾禾来不及多想,飞快地跑下了楼,他的脚上还趿着拖鞋,身上也是家居服,在客厅里时就对傅管家大声喊,"我要出门去医院,准备车,有车吗?"
傅管家跑过来,看顾禾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带着惊恐,又大喊大叫,他被吓了一大跳,问道,"顾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顾禾已经往旁边的车库跑去,道,"我要去城里,新岛医院是在新城是吧?"
傅管家一边吩咐佣人去叫司机,一边跟着顾禾往车库跑,着急而担忧地问道,"去新岛医院做什么?"
顾禾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肖策遇到枪袭住在新岛医院吗?刚才电视里不是还放了新闻。"
傅管家道,"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即使去探望,也该是关先生去,或者是大太太过去,您现在这样急着过去做什么呢?"
顾禾咬着牙,不管他的话,喝道,"车钥匙呢,把车钥匙拿来。"
傅管家看他着急得发脾气,就劝道,"肖先生是昨晚上遇袭的,你现在这么着急也没有用。已经去叫司机了,让司机送你去,不然,你自己开车,不安全不说,路你也不一定能够找准。再说,要去看病人,还得准备一束花吧?"
顾禾最担心的事情是肖策和关谨会交战起来,到时候,两人会怎么样,他实在无法想象,他根本静不下来,于是根本不管傅管家在说什么,司机跑过来,他就赶紧让他打开车门开车。
傅管家要跟着顾禾一起上车,顾禾也来不及阻止他,只见他坐到上了副座上,司机被这紧急召唤得有点莫名,管家催他送顾禾去新岛医院的时候,他才赶紧应了,把车开出去。
车绕着山路往新城开去,顾禾一直让司机开快点,傅管家安慰他道,"不用着急的,来得及。"
顾禾拿手捂着额头,急得眉头紧皱,声音几乎带着哽咽,"你根本不明白。"
管家只好问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您这么着急。"
顾禾却不能和他说,他不能说是关谨派人去暗杀肖策,也不能说肖策故意把这件事让自己知道,肖策是故意的,他知道肖策是故意的,他难受极了,担心肖策的伤,担心关谨会和肖策对上,也怨愤关谨为什么要对肖策做这种事,关谨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对肖策是后丧尸的事情保密,但他却拿这件事来威胁肖策;肖策也是,他故意的,故意然让自己知道这次的事情,他要做什么,他想要自己怎么做。
顾禾茫然又痛苦,以前非常简单的科研生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大家杀来杀去,有什么意义吗?
要是关谨和肖策对上,然后也受伤了,他该怎么办?
或者说肖策死了,重伤了,自己以后又怎么来面对他,来面对造成这次事件的关谨。
从没有过的矛盾让顾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要车能够马上就到医院。
而他到医院了之后,他要怎么办,他却没去想,是完全没法想。
虽然司机不断加快了车速,但是车也是在四十分钟之后才到了新岛医院,到肖策住的大楼,这里聚集了很多家媒体,警察和肖家的保镖将媒体阻隔在了大楼的外面。
顾禾的车停下之后,顾禾想也没想就飞快地往大楼门口跑去,他还穿着拖鞋,因为跑得太快,差点在路上被绊倒,等从人最少的地方挤进去,他已经跑得心跳加速,面颊绯红,他抓着一个保镖的手臂,喘着气说道,"让我进去,我找肖策。"
对方怎么会放他进去,反而推了他一把,道,"现在想进去看肖总的人多了,但是都不允许进去,你走开吧。"
顾禾四处看了看,见到记者们都时刻关注着里面,即使这么长时间依然没法得到新闻,他们也没有打算要离开。
顾禾想自己总得想点办法才能够进去。
新岛医院是一家高级私立医院,环境幽雅,修建在RS城里的明珠湖延伸进湖中的半岛上,而肖策所住的大楼又正好三面环水,所以除了从大楼大门这里进去,要从别的地方进大楼,是不可能的。
顾禾没得选择,着急也没用,幸好傅管家跑着跟了来,他对保镖耳语了几句什么,保镖打量了顾禾几眼,然后态度变好了很多,跑进了医院大楼里去传话。
很快,就出来了一个穿着套装的严肃的女人,她过来对顾禾说道,"顾先生是吗?请跟着我一起进去吧。"
顾禾和傅管家被请进进了大楼,引来许多记者的探问和好奇,被回答是亲属时,便有人端起相机拍照,顾禾正好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就被照了下来。
当站在电梯里,顾禾才深吸几口气,希望自己能够完全冷静下来。
他问身边领自己上楼的女人,"肖先生具体情况怎么样?"
女人却回答,"非常抱歉,这个上面没有说,我们也不清楚。我只是按照吩咐带您上楼而已。"
顾禾蹙着眉头盯着电梯门,再也没有说话。
楼里的环境和高级宾馆也并没有差什么,只是出电梯,电梯口就是保镖,没有几步又是保镖守着,顾禾不知道肖策这样安排下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的确是有那么危险吗,还会有人再来刺杀吗?
傅管家被拦在了病房外面,顾禾要进屋的时候,傅管家提醒了他一声,"顾先生,您不要忘了您要和关先生结婚的事。"
顾禾愣了一下,这时候才知道,难道连傅管家都知道自己和肖策有些什么吗?
但是,他明明和肖策之间是清白的。
推开病房门,一位一身紧身黑衣的女人守在门口,顾禾进去太急差点和她撞上,他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对方却没有应他,只是低声说道,"肖先生在里间病房等你。"
顾禾目光扫了一眼房间,是一间客厅,而所谓的里间,应该是旁边的那道门里面。
顾禾这时候又有点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来了,能够做什么?
但既然已经来了,必须打开那扇门,面对肖策,他走了过去,拖鞋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轻轻推开门,靠坐在病床上的肖策已经朝他看过来。
肖策的脸上带着笑意,道,"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顾禾在那一瞬间就像是心被一只手捏住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挺悲伤而愤怒。
他走了进去,像一个普通朋友一般地站在病床前面,道,"我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才在新闻里看到你遇到袭击的事情,你……没事吧?"
肖策望着他,"背部有烧伤,腿部有中弹,一只手脱了臼,其他就没什么了。不过,这些,也只能让你知道而已,因为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我已经自己挖出了子弹,伤口自己愈合得差不多了,于是,医生们以为我只是装模作样,他们也是陪我演场我重伤的戏码而已。"
顾禾咬着牙,鼻子突然酸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他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而且是被别人耍着玩的傻子。


第二十八章 私奔提议

肖策看顾禾眼中满含眼泪,眼神有一瞬的慌乱,然后,他轻声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能够知道你为我担心,还这样跑来看我,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顾禾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你不用这样自作多情,我并不是为你担心才这样跑来看你。"
肖策眼睛睁大了一些,望着他,"是吗?"
顾禾把脸转开了,道,"关谨呢?"
肖策愣了一下,手捏紧了,但是又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在你到的十几分钟之前才离开,你恐怕不知道,这栋大楼的负二层有直接出楼的地下通道,他从那里走了。怎么,难道你跑到这里来是专门看他。"
顾禾脑子里乱乱的,望着肖策眉头紧锁,"关谨之后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把电话挂了,你不是想让我听吗,为什么又要把电话挂了,不让我听完。"
肖策笑了笑,是很苍凉的笑,"其实,我没打算让你知道。不过,你看,关谨为了你这样对付我,我又实在是放不下你,你给我打电话来的那一瞬间,我实在是没有想分明,只是一时冲动,就觉得我该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这样,我至少不会太后悔。当然,我知道你知道之后一定会非常困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至于我和关谨之后到底说了什么,也许你去问他,他会都告诉你,而我,实在不想这样和你说。"
顾禾望着肖策,只是看着,觉得很是悲凉。
"我其实并不了解你,在之前,我也没有假装自己是因为了解你,然后才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但是,感情的事情总是这样莫名其妙,根本不受我的主观控制。我并没有后悔对你有过不一般的感情,我也承认每次和你见面,和你说话,我都非常激动和心动,我没有办法骗自己,我也不是会骗自己的人。但是,爱情和婚姻,和在一起生活是有差别的,我适应了和关谨在一起,这也是我没有办法拒绝的。我不是一个会因为爱情就抛弃一切去私奔的那种人。我将这些对你说得这样清楚,是想对你说对不起,关谨对你做的事,我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错,他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不要因为关谨做的事,你来向我道歉,而且你认为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吗。"肖策突然大声呵斥打断了顾禾的话,顾禾被他打断,并没有生气,只是傲然又无力地立在那里回看着肖策。
肖策被他那双因为含着泪水而湿润的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不由得神思恍惚了一下,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顾禾嗫嚅道,"你想问什么?你接下来会和关谨怎么样?"
肖策道,"我之前并不明白你对我的心思,是关谨告诉我的,不,是他的行为告诉我的,他对我恨之入骨,明明我们两家马上就是亲戚了,但是见面的时候,他却对我一直充满敌意,他恨我,恨得甚至昨晚让杀手来要我的命,明明昨晚的宴会上,我们还坐在一起谈话。我明白了他的这个恨意的来源,就像是我恨他厌恶他一样。因为你心里有我是不是,关谨他知道了,是吗?"
顾禾脸色苍白,他不愿意自己的事情让别人受伤,还是自己关心的人受伤。他无意关谨厌恶肖策,也不想肖策厌恶关谨。
他说不出话来,肖策望着他,继续说道,"但我想问你的话与关谨没有关系,只是你和我的事情。顾禾,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顾禾脸色唰地一下更白了,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回答。
肖策的眸光突然更加幽深了,低声唤他,"顾禾,你还爱我吗?"
顾禾紧紧咬着牙,眼神恍惚了一下,肖策看着他,然后突然用手捧住了自己的头,他像是很痛苦的样子,甚至发出难受的呻吟来。
顾禾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然后有点明白,自己刚才似乎是要被肖策夺走了神魂的样子,他望向压抑着呻吟死死捧住自己的头的肖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赶紧跑了过去,伸手探向肖策,"你怎么了?我叫医生吗?"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顾禾甚至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肖策拉了过去,肖策紧紧箍着他的腰背,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当唇上传来疼痛的感觉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肖策强吻上了。
顾禾想要推开肖策,却被他箍得丝毫不能动弹。
他像是整个人都被肖策给箍住了,不仅是肉体,还有灵魂,他的身体的一切感官。
唇舌被他纠缠着,呼吸也被他夺走了,他大脑一片迷茫,似乎灵魂也从身体内,被从心脏处被他吸了出来,他的所有神识里只有肖策,他迷迷茫茫地睁着眼睛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肖策,肖策的眼睛里像是在流动着火焰,又像是在流动着灼热的鲜血。
顾禾昏在了肖策的怀里。
肖策抱着软在自己怀里的顾禾,一时间也不知道再如何行动,愣了一下之后才轻柔地把他又抱住,感受着顾禾的心跳,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没什么问题,才放松了,在他的唇边一遍遍地触碰亲吻。
顾禾是被吻得窒息着昏过去的,不过,他很快就醒过来了,当他发现自己是被肖策拥着的时候,就抬起手来给了他一巴掌,只是肖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的手抓住了,顾禾怒瞪着他,推开了他,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因为身体软绵而差点又摔倒了,又被肖策拉了回去。
顾禾拂开了他的手,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故意的吗?"
肖策收回被顾禾拂开的手,道,"如果我能够故意做出刚才的事,我一定以前就做了。因为感染过丧尸病毒的缘故,我现在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顾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微微刺痛,是被肖策刚才咬破了。脑子里也全是刚才被肖策亲吻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焦躁难过。
但是,关心肖策的身体的意志却占了上风,"身体状况不稳定?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肖策望着他,目光幽深,"现在还没有定论,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大约是越想你越控制不住。"
顾禾愣了一下,然后觉得肖策这是在冒犯自己,于是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心关心你,你倒要说话轻薄我吗?"
肖策道,"你认为我是如此轻浮的人?"
顾禾咬了咬牙,的确肖策也不是轻浮的人,只是,那句话无论怎么听都是有问题的吧。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脸转开了。
肖策依然是直直盯着他,"刚才的问题,你能答应我吗?你还爱我吗?"
顾禾不受控制地红了脸,手捏成了拳头,"你是什么意思?"
肖策道,"就是最直白的意思。你还爱我吗?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私奔?你不是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的人,但是我可以,我可以为了你抛弃现在的东西带你走。"
顾禾因为他这句话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人也退后了两步,惊讶地看着肖策。
肖策只是目光温柔却执着地望着他,道,"我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我愿意带着你走,你愿意跟着我吗?"
顾禾刚才提起来的心似乎就没有放下去过,此时像是遭受了什么冲击一样地突然反应过来,他吐了一口气,才面红耳赤地道,"你……你怎么突然就说这些。"
肖策瞬间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抱到了怀里,坐回了床上,道,"这些是我心里最重要的话,是我最想对你说,但是一直没有说的话。"
当顾禾发现自己又被肖策抱住了之后,就生气地推他,"你怎么又这样,你快把我放开。"
肖策却没有放,"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顾禾慌乱不已,遇到丧尸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没有这样慌乱,只是有条有理地撤退,并且去联系家人,想各种办法。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脑子里慌乱得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愣愣地说道,"可我和关谨……"
肖策打断他,"不关关谨的事情,你只说你自己,你到底是愿不愿意。"
顾禾简直就要答应了,他想说自己愿意和肖策去私奔,到一个只有两人的地方去,他为了爱情不顾了一切。
但是,他马上又知道自己这样不行,他有母亲和妹妹,他不能辜负关谨十几年对他的情意,他答应了关谨要和他结婚了,而且关谨努力那么久,才让他家里人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和肖策一走了之。
这太过浪漫,浪漫到一点也不符合现实的事情,他不能这么做。
他要摇头不愿意,但是心里却是那样难受,他沉迷于肖策的世界,肖策就在他的身边,要带他离开……
他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把眼睛闭上了,道,"你,你在对我催眠吗?我……我是不愿意的。"
他明显感觉到肖策在那一瞬间的失望,他自己也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失望极了。
但是,他不能因为和肖策之间那若即若离而刻骨的爱情而放弃他的责任,放弃别人对他的期许。


第二十九章 不要走

肖策的身影明显带着落寂,眼里含着悲伤,他说,"唯独对你,我是不会对你催眠的。"
顾禾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来一定让他非常伤心,但是,已经出口,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还能够怎么收回来?
顾禾站起了身,很歉意地对肖策道,"对不起。"
肖策道,"不要对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本来感情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倒是我,我喜欢你,让你很为难了。"
顾禾摇了摇头,"没有。"
肖策望着他,"没有什么?"
顾禾道,"没有让我为难。"
肖策像是看进了他的心里,"真的吗?"
顾禾像是完全被他看穿了,慌乱地把身转过去,道,"你一定要逼我吗?"
肖策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走吧,你赶紧走,不然,我又会忍不住的。"
顾禾果真走了几步要出门去,肖策望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他想把他拉回来,但是,最终只是把手紧紧握成了拳,放了下来。
顾禾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他,道,"你和关谨之间闹矛盾,我很难过,我根本一点也不想你们两人关系不好。是我把你感染过丧尸病毒的事情告诉他的,对不起,我会去劝他,让他再也不要和你为敌。你们本来是可以做好友的,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他说到这里,对着肖策深深地鞠了一躬,肖策看着他,见他对自己道歉鞠躬,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只能忍着,还笑了一声,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大可不必对我道歉,我和关谨之间有今日的恩怨,我想,与你的关系并不是很大。我和他因为别的事情,也绝对会有对立的场面出现,你完全不要把这次的事情的责任往你身上揽。"
顾禾却依然道,"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确是我的错,我想,我和你做朋友的资格都失去了,我很抱歉,以后……"
肖策心想本就无意只和你做朋友,而且他也的确是挺生气顾禾居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关谨,因为由此完全可以看出来,关谨在顾禾心里的地位不知道要比自己高多少倍了。
其实,他对于自己感染过丧尸病毒并不后悔,毕竟,要是他不是由于感染丧尸病毒,那么,他也许一生都和顾禾没有相识的机会,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感染丧尸病毒,就像是把原来笔直的道路拐了一个弯,只为了去和顾禾相遇相识。
"以后?以后什么?你想说以后补偿我?还是以后连朋友都不和我做了?"肖策一改以前温润而和煦的说话风格,总是咄咄逼人,顾禾被他逼得不得不道,"如果以后我有能帮助你的地方,又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你尽管说吧,是我对不住你。"
肖策一笑,道,"我说你甩了关谨,跟着我,这一定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你会答应吗?"
顾禾被他说得有点恼怒,道,"你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个问题。"
肖策道,"你明明知道,我对于你,就是这种意思,你还总说那种话。"
顾禾于是只好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好道,"那就这样吧,我要走了,你保重身体。"
肖策看着他,看他走到了门边,看他的手握上了门把手,看他打开了门,看他就要迈出门去,他的心里是那样不舍,他真想问顾禾,为什么他明明对自己有感情,却不愿意选择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给一个机会,让自己给予他比关谨给予他的更多的幸福。
当时让顾禾听到那一席话,他不就是因为下定了决心,觉得自己能够比关谨对顾禾更好,能够让他更幸福吗?
但是,为什么面对他就说不出来了呢。
他一直看着顾禾出门,希望自己能够去把他拉回来,但他没能做到。
不过,顾禾在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看向了他,肖策那一瞬间心完全提了起来,没想到顾禾只是问道,"你的那位妹妹,瑞华小姐,怎么样了?"
肖策听他只是问肖瑞华,于是满心失望,道,"我护着她的,她只是小腿受了烧伤,以后做了整容,不会留下痕迹的,只是烧伤比较痛,而且康复较慢,她要养好需要一段时间。"
顾禾于是松了一口,然后又问道,"在昨天的袭击事件中,你的保镖和司机……"
肖策抬手打断了他,"我这里都会安排好的,你要走就赶紧走吧。"
顾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声嗫嚅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伤口愈合能力很好,但是,疼痛的感觉却和我们是一样的,你……多多保重。"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要走,肖策目光忧郁地望着他,没想到顾禾又停了下来,道,"我会好好劝关谨的,也请你能够大人有大量……"
肖策这次没有回答他,只是跳下了病床,在顾禾的惊讶里瞬间移到了他的身边揽住了他的腰,道,"你不走就不要走了。"
顾禾惊慌地看着他,赶紧用手推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开我。"
肖策看顾禾慌慌张张地推自己,心里难受极了,只得把他放开了,顾禾逃也似地跑出了病房外的客厅。
肖策靠在门边,皱着眉一动不动,直到他的下属从门外进来,看他这样,说他道,"老大,他已经走了,你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躺到病床上去修养吧,你腿上的伤,真没有问题么?"
肖策只是瞥了她一眼,一边往病床边走,一边问道,"苏青,抓到的那个人,又拷问出来了多少东西?"
苏青道,"他什么都不说,而且也打不开他的记忆,除了您问出来的那些,之后就没有进展了。"
肖策道,"把他关好了,不要让他跑掉了。"
苏青道,"您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和关大少为敌,和他合作不正好是我们最好的出路吗?毕竟,他那里有我们最需要的研究结果。"
肖策只是默默地回到病床上去了,想了一阵才道,"我听说女人要比男人感性,没想到全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爱情才能够治百病吗?而关谨那里的那些机密,不管用什么办法,总能够得到的。"
苏青耸了耸肩,道,"随你。不过,T城的事情怎么办?"
肖策道,"关谨他现在厌恶我到睡不着觉,我不觉得他会先去考虑处理T城的事,而不是先来对付我。放心吧,T城那么大,政府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拿下,有了关氏帮忙,也不会有多快的。"
苏青道,"这个倒也是,只是,您准备什么时候回T城去呢?"
肖策伸手摸了摸伤腿,道,"我腿伤这么严重,难道你现在就要我回去吗?"
苏青翻了个白眼,"你腿伤很严重吗?我刚才还看你不在意地站着。"
肖策道,"你真没有同情心。再说,现在肖家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我哪里能够很快回T城。"
苏青道,"这里交给苏柏不就行了,他之前一直扮您不是也没有问题。"
肖策却道,"我知道顾禾还会回来找我的,我得等到那个时候。"
苏青于是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还撇了撇嘴,"须知美色误事,这不是您以前的名言吗?"
肖策耸耸肩道,"你真是太没有感性细胞了,美色哪里能够和爱人相提并论,世间美色何其多,爱人则只有一个。"
苏青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道,"那还不如我去把你嘴里的那个爱人绑架来算了。你再这样,我就去叛变了。"
肖策做了一个你请随便的动作,然后却轻飘飘地道,"我会给你一次误我的事的机会,不过,也只会有一次。"
苏青被他这轻飘飘的话说得站直了身体,道,"我只是说说,不会去动他的,放心好了。"
肖策道,"我很放心,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权利。"
"是!"苏青立马回答。


第三十章 有多少感情是虚情假意

肖策没能等到顾禾回来找他的那个时候,不是他没有等,而是顾禾不可能再回来找他。
顾禾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把肖策抛开。
在没有见到肖策,而且勒令自己不去想他之后,顾禾的确是觉得自己能够把他抛开的,不会想到他就心脏咚咚咚地加快跳动,也不会心中涌起激动缠绵的情愫。
但是,他没有想到,只要再见到肖策,肖策在他的心里就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原来做起来的所有建设都会在瞬间崩溃掉,让他重新陷入那种慌乱的境地。
他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防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就再次陷入进去,而且比前一次陷得更深。
他这才明白,原来,爱情这样让人无法控制,无法控制到恐惧的事情。
在走出肖策的病房的时候,顾禾甚至想,他宁愿肖策不喜欢自己,他厌恶自己,这样,他就不会在心底在潜意识里有期待,不会有期待,就不会害怕。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关谨,也对不住肖策。
特别是知道这两个人居然因为自己发生这样大的矛盾,他就更是难受。
傅管家还站在走道上等他,看他出来了,就松了口气,上前来道,"顾先生,肖先生的状况怎么样?"
顾禾只是点了点头,"嗯,不算坏。"
傅管家"哦"了一声,根据他的猜想,肖策的状况也不会太差,毕竟没有见病房外面的人怎么紧张。
顾禾去乘电梯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了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关岭,关岭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打扮得全身找不出不妥来,他这次穿得很简单,而且脸上还有憔悴之色,在和守在那里的保镖争辩,"我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连去看她都不行。"
保镖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口吻,"是上面吩咐下来的,说小姐伤得比较严重,而且是烧伤,不仅是您,就连她的姐妹们也不允许去探望,关先生,您还请见谅,不是我们硬要拦您,这是上面的意思。"
关岭道,"我只是想在窗外看看她就行了。"
保镖道,"在外面看看也不行。"
关岭没有办法,只好准备离开,看到顾禾走过来,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打招呼道,"你好。"
顾禾也过去和他问了好,几人进了电梯之后,关岭就问道,"我大哥呢?"
顾禾愣了一下才道,"他先走了。"看来关岭还以为自己是和关谨一起来的。
关岭一直打不起精神,又问顾禾,"你看到了和肖策一起来住院的肖瑞华了吗?"
顾禾摇了摇头,"没有看到。"
关岭无力地"哦"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说是烧伤,又很严重,到底怎么样呢?"
顾禾不知道他对肖瑞华倒是情深意重,安慰道,"是不危及性命的吧,总会好起来的。我想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时候的样子,只是希望让别人看到的总是自己好的时候吧。你去看她,也许她还会伤心呢,她觉得让你看到了自己不好的时候。"
关岭叹了口气,道,"即使是烧伤了脸,我也是不在乎的。其实,也没什么,她反正就是她。只是,她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
顾禾看他这样,的确是对那位肖瑞华很有情的模样,但两家联姻落到这两人头上还是不久前的事情,难道两人其实以前就认识,顾禾于是问道,"你和瑞华小姐,以前就是相识吗?"
关岭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也不算。她恐怕不记得,其实,我们以前就见过的,那时候,我还没有回关家来,她救过我一次。"说到这里,他就又笑了,"在大学里,她很受欢迎的,不过,别人知道她不会接受,所以没有人敢向她表白。"
顾禾笑着叹道,"原来你们在一所学校读书?"
关岭摇了摇头,柔和地笑了,"不是,我在大学做美术老师,她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两人说了这些,电梯已经到底层了,顾禾便再一次安慰关岭道,"她不会有事的,等她的伤好一些,就应该会见你了。"
出电梯后,关岭道,"希望如此。"
他们是到了负二层,出电梯外面也有保镖,保镖请他们走旁边的通道,可以上到外面去,顾禾记了记路,和关岭一起出去。
关岭还对顾禾道,"不知道大哥和你说过没有,我妈妈不是我爸的妻子,她只是外面的女人,是大哥和爷爷说了之后把我招回来的,虽然我倒不是特别想回来,但是,回来了,大哥拒绝娶瑞华,而且还说了我对瑞华有心意,联姻的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是非常感谢大哥的。"
顾禾心想关谨根本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他家里的那些事,但是在关岭面前却不能这样讲,便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嗯,说过一些。"
关岭又道,"大哥是真的很爱你,希望你们能够美满。"
顾禾心里一紧,说了句"谢谢"。
想必关岭来医院的时候就是走的这一条通道,他的车就停在外面的路边停车位上,是一辆白色的商务车,他要去开车的时候还询问顾禾,"要我送你么?"
顾禾拒绝了他的好意,"接我的车马上开过来了,你先走吧。"
关岭对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不过,又想到什么,从车里掏出了一本宣传书拿来递给顾禾,道,"我要举办一次画展,册子都印好了,准备邀请瑞华去看,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她不能去了,但是已经公告出来的画展却不能不展,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看看。等瑞华的伤好了,我再专门为她做一次展览。"
顾禾接过那本册子,和关岭告别之后,接他的车也开过来了,顾禾上车之后一边翻看那本册子,一边问傅管家,"你和关岭以前不熟吗?"
毕竟两人见面没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傅管家道,"我没有见过太多关家人,而且,关岭少爷只是私生子,只是二老爷的另外一个儿子死了,他才被接回来的。我和他没见过两面。"
顾禾轻叹了一声,"死了?病逝吗?"
傅管家道,"不是的,是潜水的时候出的事。"
"哦。"顾禾便没有再问,只是觉得豪门里面事情真是太多了,而他,似乎至今也没有是要进入豪门的感觉。
而且这些暂且不谈,关谨那边的事情就愁不完。
顾禾发现车不是往回家里的路开的时候,才询问起来,"这是到哪里去?"
管家这才解释道,"你的手机忘带了,刚才关先生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说让我带你去公司里他的办公室坐坐。"
顾禾翻着手上册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翻着看,上面有一些作品介绍,他看到里面有一幅油画是画的悬崖和海浪,还有海鸟在海浪上穿梭,他看得着迷,觉得这惊涛拍岸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想来,画这种画的关岭,也不会是那样一个只安于做美术老师的情意绵绵的人吧。
那他对肖瑞华的感情呢?是真的吗?
顾禾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实在不对,一个人总是想着别人的感情是虚情假意,他自己的感情还是真的吗?
他把册子放到了一边,想到要去面对关谨,还要劝他不要和肖策冲突,就有种无力的难受感。
这还是顾禾第一次来关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从大楼的侧面看,大楼就像一把剑直插云霄,被傅管家带着进了大楼,已经有顾禾认识的关谨的一位助理在那里等候迎接他,他温和地对顾禾问好,然后带他去乘专用电梯。
顾禾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地并不说话,助理则道,"关总今天心情不好,顾先生能好好劝劝他就好了。"
顾禾愣了一下,心想也许他见到自己心情只会更不好。
不过,要面对的事情总是逃不掉的,他总要和关谨把话说清楚。
他因为自己而和肖策对上,根本就是不明智的,自己又没有一点要抛下他和肖策怎么样的心,他怎么就不能够大度一点呢。
他不是从来就没有因为关谨和别的女人有过传言而在乎过吗?
说起来,他和关谨在一起这十几年,关谨就和诸如名媛、女强人、美艳的交际花传过很多次绯闻,当然,这只是娱乐新闻上出的,而且一般是刚出来就会撤掉,到这几年,关谨彻底控制了关家很大的权力之后,就没有再有过绯闻传出了,不过,顾禾觉得即使有绯闻传出,他应该也不会做出像关谨做出的这样子的事情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对关谨爱不够深,所以醋意不够浓,还是因为他相信关谨不会真正出轨,或者是他本身就没有特别重的领地意识,所以并不介意……
顾禾觉得自己脑子里最近全部在转和关谨相关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这种感觉真是让他觉得很累。
被助理带着进了关谨的办公室外间,助理微笑着让顾禾去敲门,也许是他认为关谨心情不好,顾禾去敲门进去关谨心情就会好些,但顾禾觉得,自己恐怕只会让关谨心情更不好。
他在敲门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他是来劝关谨的,是来让他心情舒畅一些的,不是来和他闹矛盾,过会儿一定要把这个原则记清楚。
顾禾敲了门之后,门自动开了,顾禾走进去,办公室非常大,光线充足,关谨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并没有抬起头来。
顾禾进门之后,门又自动关了,他慢慢朝关谨走了过去,道,"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第三十一章 争执

关谨把几份文件签完了才抬起头来看他,这时候顾禾已经在他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了。
关谨看了他一眼,就皱了一下眉。
看到他皱眉,顾禾就知道他也许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碍观瞻。
毕竟他现在身上穿着在家里才穿的家居服,脚上还是拖鞋,的确是和这个办公环境非常地不搭。
顾禾性格严谨,平时算是很注意衣着整齐的,但是,他现在这样,实在也不好和关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本来是要回家等他的,却被他召唤来了办公室,这种衣着能怪自己吗。
关谨果真说道,"没想到你看到肖策受伤的消息能着急成这个样子,穿成这样就跑出家门去看肖策。你放心,他没有死。"
顾禾因他的话僵了一下,他当时的确是非常关心肖策的状况的,也很着急,但是,他那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去看肖策,只是在之后听到那个电话之后,他怕关谨在肖策的地方,而且肖策是有异能的,他怕肖策会对关谨不利,所以他才那么着急地去了医院。
不过,似乎关谨这样误会他也是应该的。
顾禾有些凄凉地翘了翘唇角,正是带着一丝讥讽的模样。
关谨因为他这个样子而直接从办公桌后站起了身,绕过办公桌就一把扯住了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顾禾的胳膊,把他往办公桌上一推,顾禾就撞到了办公桌上去,当场撞得他的尾椎骨剧疼,但是他只是把眉皱紧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关谨目光锐利地逼视着他,道,"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怎么这样关心肖策的事情?"
顾禾手撑着身后的办公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的无言只让关谨误会他是对自己的指责无动于衷,于是更是生气,道,"怎么不说。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顾禾看着关谨发怒的脸,他的脸距离他非常近,让顾禾觉得很是陌生,陌生到害怕。
他觉得自己自从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人就变得懦弱了。
他总怕让人受伤难受,但是却总是让人受伤难受。
他想,自己进屋来的时候不是就说过是来给关谨解开心结的吗。
顾禾低声嗫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知道你在那里,所以去找你而已。"
关谨愣了一下,脸色更沉了下去,"你知道我在那里?你怎么知道?"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时候,肖策接过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让打电话的人赶过去,但是,他之后和肖策谈条件谈了那么久,也没有见有人赶过去。
他之前一直以为给肖策打电话的是他的手下人,现在看来,难道那个人是顾禾。
他狐疑地看着顾禾,"你给肖策打过电话?"
顾禾道,"是的,他没有把电话挂掉,我听到你在那里和他说话。"
关谨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在办公桌上狠狠捶了一拳,顾禾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望着他黑沉的脸,道,"我和肖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你为什么要派人去做那种事情,这是犯罪。"
关谨的确是非常想要肖策死的,不仅是因为顾禾对他念念不忘,而且他知道肖策也对顾禾有念想,故意和他之间保持联系;还有就是,其实关谨对于关家要和肖家联姻的事并不乐意,两家联姻,之后会有很多商业联系,在关谨看来,两家的合作,从长远来说,对关家的确是有一些好处,但是这个好处是在控制得很好的情况下才会有,不然,很大可能只是被肖家利用而已,他自从知道肖策是后丧尸,他就反应过来了,肖策想要接近他家不只是为了顾禾,更重要的应该是盯着他家里的生物技术这一块的研究机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丧尸研究的一些机密数据。但是,关谨怎么会让他如意。之前的联姻,关谨的爷爷和母亲都是想的让关谨娶肖瑞华,这样,他们认为对关谨是很好的,但是关谨不肯娶肖瑞华,把联姻的事情推到了他那表面风流却暗地里野心勃勃的堂弟身上,只要他和肖瑞华结婚,他就要开始插手家族事业,肯定是想从关谨这里争权的。
所以,进行全面分析,对于关谨来说,他倒希望两家不要联姻地好了。
把肖策和肖瑞华都解决掉了,这对关谨的利益来说,是一条最简单的捷径。
只是没想到肖策大难不死,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他派出去的暗杀小队,在他觉得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关谨对于顾禾的指责并没有很在意,当然更是对自己派人暗杀肖策这种事不以为意,只是道,"没想到他这么卑鄙,你听到了我们多少话,知道我派人去做了那种事情,是不是对我非常失望。不过,你现在失望也没有用了,家里已经定下了我们的婚期,而且向所有族人宣布了。你除了和我在一起,即使再想肖策也不会有用。"
顾禾完全不明白关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偏激。
伤心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总想这些不好的事情?我又没有想过要悔婚,我只是觉得,你何必和肖策闹成这样。你们不能好好地相处吗,毕竟你们不是要做亲戚。"
关谨恶狠狠地道,"谁想和他那种人做亲戚。哼,看看他那个样子,已经不是人了……"
关谨这样说让顾禾很生气,出口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能够这样说他,再说,他怎么不是人了?"
关谨愤怒地盯着顾禾,"他不是从丧尸变来的?你看的丧尸还不够多?你还没有被恶心够吗,我这样说他,还是抬举他了。"
顾禾对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关谨失望透顶了,他觉得关谨因为肖策的事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觉得和这样的关谨根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他要推开关谨离开,道,"我看你必须好好冷静一下,我才能和你说了,你这样完全是带着偏见的。"
关谨却把他推自己的手抓住了,道,"谁带着偏见?是我还是你?因为肖策,你看看你,你什么都向着他。"
顾禾马上反驳,"我才没有。我今天去医院,只是因为怕肖策他会伤害你,我有哪一点是为了向着他吗?"
顾禾这一句话让关谨愣了一瞬,他目光深深地盯着顾禾看,顾禾却侧开了脸,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后有谈论些什么,但是,我真不希望你们之间是因为我闹矛盾。这根本是不必要的。"
关谨似乎根本没有听顾禾之后劝两人合好的那句话,只是问道,"你去医院,真的只是因为怕肖策会伤害我?"
顾禾当时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是这个念头的确是最强烈的,但他不想在关谨面前露出最弱的姿态,于是道,"那你以为我是去干什么?你不是知道肖策是后丧尸吗,你还敢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谈话,还说那样的激怒人的话,你不怕他对你不利吗?"
虽然顾禾的语气非常差,但是关谨却突然安下心来了,目光也变柔了一些。
他知道顾禾和肖策之间一定是有些什么的,但此时还是感动多于其他的负面感情。
他伸手抬起了顾禾的下巴,顾禾被迫抬起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关谨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我很高兴。"
顾禾倒因此别扭了,脸颊甚至泛起了一丝红晕。
关谨低头亲吻上了他的唇,顾禾被他索吻,只得用手撑在了办公桌上支撑起身体,其实很不在状态。
关谨亲了他几下,突然愣住了,伸出手指探进他的嘴里,顾禾被他这个动作惹得很窘迫和难堪,要把头转开。
关谨却突然很凶暴地捏住了他的两腮,逼迫他把嘴张大了,他的手指摸着上唇内粘膜被咬出的伤口,目光锐利起来,"你……你和他接吻?


第三十二章 循环

顾禾被关谨质问的话问得一僵,目光躲闪地偏开了。
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上嘴唇粘膜他自己是不可能咬破的,只能被别人咬破。
肖策强吻他的事情,他自己想起来都恍惚不已,但是,他用那是肖策身体失控做下的事,是能够被原谅的来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
不过,一向对肖策有偏见,而且对他和肖策之间的关系非常介意的关谨知道了这事,他肯定会发火的。
顾禾对于风雨欲来的关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而且被他捏着腮帮实在是非常难受,要伸手把关谨的手掰开,没想到关谨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狠狠地往一边的休息室拉。
顾禾被他拉得非常难受,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生气。"
关谨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狠狠地把他押到了休息室里间的洗手间里,把他按在洗手台上,道,"给我好好刷干净!"
顾禾简直要被他逼出火来了,非常羞辱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谨看着他没有动作,就怒吼道,"你要我给你刷吗?"
顾禾被他吼得打了个寒颤,羞辱得红了眼,很不配合地道,"没有我的牙刷。"
关谨瞪着他,手被他捏成拳头,似乎骨头发出的声响他自己都能够听到,他简直要忍不住扇顾禾耳光,但是压抑住了,讥讽地道,"和他接吻就可以了,用我的牙刷就不行?"
顾禾嘴唇翕动,也有些忍无可忍,但最后只能妥协地挤了牙膏用关谨的牙刷刷牙。他恶狠狠地故意非常用力,戳得口腔里非常疼,吐出的血恐怕比泡沫还多,但他根本不在意,关谨也只是冷冷站在旁边看着他,根本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顾禾喝了一口水,吐出的水依然是血红,他抹了一把嘴唇,扔下杯子和牙刷,愤然地要从洗手间里出去,但是却被关谨抓住了手腕,顾禾想也没想就伸出另一只手给了关谨的脸一巴掌,道,"你够了!"
关谨被他打得僵了一瞬,顾禾飞快地推开他跑了出去。
当关谨出去追顾禾的时候,顾禾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助理和傅管家看到顾禾风一般地跑出办公室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傅管家正要追过去,就见关谨也跑了出来,这间处在关谨办公室外的助理室只有总助理一人,他和傅管家都朝关谨看过去,只见关谨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两人都被关谨那黑沉到像是风暴要来的气场给吓了一大跳,一声也不敢吱。
关谨跑到电梯口去,看到电梯已经在向下行了,这是专到这一层的电梯,直通底楼,除了这一台电梯,旁边的电梯都不能到底楼,他想也没想就将所有电梯按了,不过,即使能够追下去,顾禾肯定也已经跑掉了。
他看着电梯的数字板,全身透着一种阴沉的气息。
还是傅管家对关谨更了解,而且更了解关谨和顾禾之间的关系,他跑过来对关谨道,"关先生,我去找顾先生回来吧。"
关谨却是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找他?找他做什么,让他滚,他愿意跑就跑吧!"
傅管家想,那你这么着急等电梯下楼是做什么呢,当然不敢这样揭关谨的伤疤,只是说道,"关先生,你的脸……还是我去找顾先生吧。"
关谨的这张脸还真是除了顾禾往他脸上招呼过,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敢往他脸上招呼或者会往他脸上招呼了。
他这时候脸上还有一丝痛感,这种痛更让他恼怒,觉得顾禾是因为肖策而这样的。
因为傅管家的劝解,而且他觉得自己脸上肯定不好看,让下属看到有辱他的威严,便只好转身回办公室去了,只对傅管家留下了一句话,"把他押回家里。"
傅管家对着关谨回办公室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人不知道上辈子互相欠了对方什么债,这辈子要这样子纠缠。
他原来看着两人前段时间甜蜜得像什么似的,以为两人总算是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了,没想到两人这又闹起来了。
当然,事情的责任傅管家自然觉得是顾禾的,觉得顾禾对关谨不住,已经有关谨这么好的男人了,还要和肖家的当家纠缠。
不过,这样想起来,他还真是佩服起顾禾来,想他完全不是那种倾城绝色,偏偏能够让关谨和肖策这种响当当的人物对他爱得死去活来。
他当然不是怀疑这两个男人的眼光有问题,于是只是觉得,这缘分之事真是天注定的。
他凡人一个,参不透。
顾禾跑出了关氏的大厦,这里是新城繁华的中心地带,但是街道宽阔,行人很少,他一身单薄的家居服,走在路上被风一吹就很冷,但他需要被风吹一吹。
他走进了地铁站,因为身上什么也没有带,没办法坐地铁,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得看他一眼。
不过,他也没有心思来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只是那样站着而已。
看他站了好一会儿,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小哥,你没事吧?"
顾禾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我没带东西,没法坐地铁。"
顾禾虽然是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脚上还是拖鞋,但是,也许是气质的原因,只让看着他的人,觉得他非常干净剔透,像是晶莹的没沾染灰尘的珍珠,站在那里,即使一脸茫然,反而像是剔透的雕塑,让人印象很好。
工作人员于是掏出自己的卡帮他刷了一下,道,"你进去吧。"
顾禾愣了一下才对他道谢,然后进了里面。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过地铁了,真像是被关谨捧在手心里的水晶人一样,生活里的烦恼琐事,他根本不用去担心,坐在地铁上,看到别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远离一般人群太远太久,以至于看到人稍微多一点,他就有种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他一直坐在上面没有动过,看着乘客上来下去,又有新的乘客上来,然后又下去。
人一批一批地变换着,只有他没有变。
每次都有很多人打望他,顾禾心想,是自己的穿着太怪了么,不过,他也不想在意他们的目光,只想就这样坐下去吧,直到愿意出去面对一切的时候。
傅管家只比顾禾晚出关氏大楼两三分钟,出来后却到处找不到顾禾了。
找了一阵没找到而把这件事报告给关谨,关谨气得差点摔了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之后恼怒地道,"再找。"
以前是一直有暗中保护和监视顾禾的人的,但是,这一天却没有,正好顾禾跑掉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之后还是查了关氏大楼前面一片地方的监视录像,看到他进了地铁,然后查了地铁站的监视录像,查到了他进了哪一条线的地铁。
顾禾被傅管家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没有吃午饭,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像是别人放在那里的一个漂亮的新玩偶。
傅管家身后还带着两个保镖,他对着顾禾躬身道,"顾先生,和我回家去吧。"
顾禾坐在那里已经惹了大家的侧目,傅管家带着保镖找过来,更是让所有人都看过来。
顾禾已经早过了反叛的青春年华,而且,他的青少年时期也没有叛逆过,此时对着傅管家找来,他也并不会执拗地不回去,他轻声应了他,"嗯,好。"
顾禾回到家,发现自己丢在书房里的手机里有很多个未接电话,关谨打了两个,其他的都是他母亲打来的。
顾禾知道他母亲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所以看到的时候就担忧起来,不知道她这么着急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要事,于是赶紧给顾妈妈回了电话回去。
顾妈妈是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顾禾说道,"妈,我手机忘带身上了,没接到你的电话,你是找我有急事吗?"
一向不露弱的顾妈妈的声音却带着哽咽,显然是哭过了,低声道,"小禾,你回家来,你赶紧回家来。"
顾禾惊讶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顾妈妈道,"你赶紧回来,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是苗苗,苗苗的事。"
顾禾的心提了起来,"我就赶回去,只是,到底是什么事?"
顾妈妈却道,"这个,不好在电话里说。你赶紧回来。"
顾禾应了之后,她又特别反复强调,"只你回来,你别让别人知道了。"
顾禾因此更加担忧忐忑,完全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挂了电话之后就赶紧跑回卧室里换衣服,又找出一个包出来,衣服也来不及收一套,放了证件和钱包等东西进去之后,就往楼下跑。
在楼梯口遇到上楼来叫他用午饭兼想劝劝他和关谨之间关系的傅管家,傅管家看他要出门的样子,就惊讶了,道,"顾先生,用午饭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顾禾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出门几天,我会和关谨打电话说这件事的。你去把车钥匙拿来给我。"
傅管家皱眉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顾禾不回答,道,"我自己知道和关谨说,你把车钥匙拿来给我。"
因为顾禾语气严厉,傅管家也不好反驳,但是不给车钥匙给他,顾禾有些发脾气了,道,"我要车钥匙。"
傅管家道,"我不知道你和关先生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你要走,但是,事情总要说开了才能解决,这样逃开有什么用。我不会给你车钥匙的。"
顾禾于是没有理他,自己跑出了门,要去公路上拦车进城。
傅管家只好跟着他跑了出去,在傅管家认为,自己养儿子也没有顾禾这样子一半的麻烦。
看顾禾自己往山下跑,傅管家只好让司机开车去送顾禾,至少知道顾禾是去哪里,自己则停了下来给关谨打电话。


第一章 变故

关谨从傅管家处得知顾禾收拾了东西要走,他的怒气更盛,道,"把他拦住关在家里。"
傅管家是站在前庭里打的电话,只看到顾禾已经跑到公路下面去了,他知道顾禾安安分分地跟着他回来,之后他也说要吃午饭,没有要一直怄气下去的意思,但是他上了个楼就收拾了东西要走,一定是他在楼上的时候发生了事情让他要走,估计是接了谁的电话吧,他不是在反抗关谨的意思。
管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关谨解释一下,不然,这时候真的去把顾禾抓回来了,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只会闹得更大。
于是傅管家说道,"顾先生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要走,他还说了要吃午餐,现在要走,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要不,问一问他是什么事情了再做决定。"
关谨道,"能因为什么事情,去把他拦住。"
傅管家只好应道,"好,我去拦住他。"
关谨挂了电话之后就非常烦躁,其实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什么也做不进去,他想回家去看顾禾,但是想到自己这样巴巴地回去,反而会让顾禾一点也不反省,他不会反省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而且,他还打了自己。
关谨又去洗手间对着脸看了看,过了几个小时,脸上的巴掌印才消了。
傅管家坐着车去拦顾禾,他只是一个管家,而且知道顾禾在关谨心里面的地位,所以,对于顾禾,他不能真的硬拦,只是跑下车去拉住了顾禾,道,"顾先生,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就把事情说出来吧,不然你这样走掉,关先生只会认为你是在和他生气,我们也只能把你拦回去了,即使我现在没有把你拦住,关先生要拦住你,他还不是有的是办法。"
顾禾沉着脸看着他,道,"我妈有事情,我回家去看看,也要向他报备吗?"
傅管家叹了口气,道,"让司机送你去机场吧。关先生那里,我帮你解释。"
顾禾这下神情才转好一点,对他道了谢,然后上了车,让司机送他去机场。
顾禾坐了最近一班飞机,飞机飞离RS城,下方的城市一点点地变小,渐渐地再也看不见。
离开了它,不知为什么,顾禾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好像RS城是一座牢笼一样,将他禁锢在里面,让他憋闷到难以忍受,这一个多月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甚至让他恍惚,他只希望是一场梦都更好,他只想从里面逃脱出去。
而现在,他终于离开它了,只是不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顾禾下飞机之后直接坐了出租车回家去,在路上就给母亲打了电话,但是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他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想起来,母亲说顾苗的身体不舒服,还是春节前的事情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天,到底顾苗是怎么样了,他之前也问过,母亲的回答总是语焉不详,他一直以为顾苗是生理期的问题,因为他对这个也不明白,而且他是个男人,实在不好问,于是就没有怎么问。只是现在想想,难道不是生理期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呢?
总不至于顾苗是生了什么大病,既然生了大病,自然应该早日就医,为什么母亲又不和自己说,这让顾禾特别疑惑,忧心忡忡地往家里赶。
要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以为是母亲打来的,毫无犹豫接听起来,没想到却是关谨的声音,"你回你母亲家做什么?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顾禾因为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对他挺内疚,而且本身也是他被肖策亲了而惹了关谨生气,于是他本是打算要先对关谨道歉和他和解的,只是他之后一直在想家里的事没有和关谨打电话,没想到关谨这时候打给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一句话又让顾禾本来散了的怒气升起来了,直接把电话给挂掉了。
他这挂电话倒让那边的关谨呆愣住了,这还是顾禾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挂他的电话。
他看了看手机,然后看着面前的傅管家,道,"不是说了把他拦住吗,为什么把他放走。"
傅管家道,"我觉得顾先生离开几天倒是好事,两人相处,吵架的时候本来就该分开各自想想,冷静下来想一想,问题才能够解决。把顾先生拦了下来,您回来了,我觉得你们的问题还是不能解决,说不定矛盾会更大……"
他还没有说完,关谨就喝道,"闭嘴。"
傅管家却依然躬着身继续说道,"以前顾先生没有到RS城的时候,你们两人相处要好很多,两人在一起,我认为有时候分开几天不是坏事。"
关谨脸色阴沉,道,"你知道什么!"
他想顾禾和他闹矛盾,根本不是两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一起的缘故,而是他根本没有把顾禾看紧,顾禾是因为肖策的事情才和他闹矛盾。
都是因为肖策的事情。
以前顾禾和他相处得要好得多,那是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有肖策,顾禾那时候不认识肖策。
傅管家只好不再说了,关谨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道,"既然他是回他母亲那里去了,我的电话他不接,那我过去把他接回来就是。"
傅管家劝道,"先生,我看,还是让顾先生自己在他母亲那里待几天吧,这样,也许更好。"
关谨根本不听他的话,道,"你根本不明白,他和我生气只是因为……是因为……"
他实在不好在佣人面前说是因为顾禾和别人偷情的事,他觉得那是剐他的心的奇耻大辱,而且想到顾禾和肖策接吻,居然被肖策咬破了上嘴唇粘膜,他就觉得脑子一阵发晕。
他压下了脑子里不断上涌的怒气,冷静地道,"准备好,我去YU城接顾禾回来。"
傅管家欲言又止,只得下去安排备车和保镖的情况。
顾禾回到家,他有家里的钥匙,于是没有敲门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冬天的天黑得早,这时候天色已暗,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更是黯淡,他疑惑了一下,将客厅里的灯开了,发现家里像是没人住过的一样冷清,但是,看看桌子上放的几本书,还有一本是翻开的,果盘里也放着新鲜的水果,花瓶里也是新鲜的梅花,就知道母亲和妹妹是住在家里的。
"妈,苗苗?你们没在家么?"他唤了一声,将包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这时候顾苗的卧室里传出了一点声音,声音闷闷的,他疑惑了一下,走了过去敲门。
因为是妹妹的房间,他没有直接开门的习惯,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是先敲门。
敲门声之后,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了母亲的声音,"小禾?"
顾禾赶紧应道,"是我。妈,我回来了,你们在家?为什么不开灯?"
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了,顾禾站在门边看了看房间里,因为房间里的窗帘是拉上的,又没有开灯,所以非常黑一切都看不清楚。
只是顾妈妈从门里出来的时候,顾禾吓了一跳,因为他的母亲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居然瘦得几乎脱了形,而且眼眶红红的,是哭过的样子。
顾禾很是震惊和担忧地问道,"妈,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瘦了这么多?苗苗呢?"
顾妈妈没有先回答顾禾,拉上了顾苗房间的门,又疑神疑鬼地看了看他身后,又去客厅里转了转,问顾禾道,"只有你回来了吧?"
顾禾赶紧点头,道,"嗯,我是自己回来的。到底是怎么了?"
顾妈妈这才在沙发上坐下了,眼眶又湿润了,扯了桌子上的抽纸擦了擦眼,道,"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但是现在却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把你叫回来。"
顾禾看了顾苗的房间门一眼,惊疑地坐到顾妈妈身边去,道,"妈,到底是什么事,你为什么之前不敢告诉我。是苗苗,苗苗怎么了吗?"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苗苗被坏男人给糟蹋了之类,但是,这种设想一想他就否决了,觉得这样的事他母亲更应该告诉他才对,这样才能够给顾苗讨回公道,但是,除了这种事情,顾禾真不知道还能够有什么事让顾妈妈这样了。
顾妈妈拉过顾禾的手,那双和顾禾非常相像的眼睛里满是忧伤无力和痛苦,道,"苗苗她染了病,但是她不要去医院,她说我要送她去,她宁愿马上死了算了。"
"染病?"顾禾眼睛瞬间睁大了,"什么病?为什么她不去医院?"他这样说着,就要起身去看顾苗,但是顾妈妈却拉住了他,告诉他,"是感染了丧尸病毒。"
顾禾那一瞬间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了幻听,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妈妈,"你说什么?"
顾妈妈眼里又有了泪水,望着他,"是丧尸病毒,十几天前就验出来了,但是苗苗她说去医院里只会被像畜生一样对待,要脱得光光的让很多人看,而且大约也是治不好的,治好了也再不能回家来了,她求我,让我不要把她送到医院去,让我不要让别人知道,她说她想在家里死去,她让我在她不行的时候给她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那样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那个麻醉剂还是你以前留在家里的。她让我用那个。"
顾禾不敢置信地盯着顾妈妈,没有说话就要进顾苗的房间,顾妈妈只是拉着他哭,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不要怪我不送苗苗去医院,我知道苗苗的自尊心有多强,她宁愿有尊严地死去,也不想去被折腾一番了再死。再说,她是我的女儿,她才十六岁,她那么漂亮,我怎么能够让她去医院里被那样对待。"
顾禾非常震惊,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他甚至觉得脑子在这时候根本没法运转,甚至无法发出声音来说话。
还是母亲的哭泣让他之后回过了神来,有了些理智。
他动了动手,然后说道,"妈,我知道了,你让我看看她,我至少是这一方面的医生。"
顾妈妈却还是不乐意,道,"你要先答应我,你不会告密,你不会把她送到医院里去。"
顾禾知道顾妈妈这么多天来一定处在极度痛苦和惊恐的状态下,妹妹居然感染了丧尸病毒精神和身体都在受着摧残,而他这些天却一点也不知道,反而因为一点感情问题而难过伤心,他觉得自己很不孝,而且没有做到一个作为哥哥的责任。
他伸手抱住了顾妈妈,道,"我知道,我不会的。接下来,把事情交给我吧,我会保护苗苗和你的,好吗?"
顾妈妈抬眼望着顾禾,这才露出了柔弱的姿态,对着他点点头。


第二章 少女

政府规定,藏着丧尸病毒感染者不上报,同窝藏罪犯是一样的,属于犯罪行为,要给予制裁,或者,因为被怀疑也可能感染,但是还没有显出来,也会被关押隔离起来。
所以,顾妈妈才会对顾禾带着怀疑,没有到最后关头,便没有向顾禾求救,甚至最近一直没有让顾禾和顾苗通话,就是怕他听出什么不对劲出来。
但顾妈妈这种行为其实很让顾禾受伤,让顾禾认为,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应该承担起家中责任的人,却被母亲排除在责任之外。也许顾妈妈窝藏感染病毒的女儿不让儿子知道,是希望自己一个人背负罪责;也有怀疑儿子不能保守秘密反而把女儿送走的想法在。
顾妈妈没有立即让顾禾去看顾苗,而是说道,"苗苗的状态还不是很差,还没有发展到第三期,报道里不是说,近两年的病人,从刚发现到第三期的平均时间是一个月,而且这个时间距离丧尸潮爆发越久,时间就越长。"
顾禾道,"是这样的。"其实报道里有把这个时间说长,在研究所里,时间根本没有这么长,这个时间,不仅与病人的体质有关,还与病人的心态有关,越有依恋或者越乐观的人,时间会长一些,从发现到第三期,时间越长,治愈的概率就越大。
顾妈妈殷殷望着顾禾,接着道,"我叫你回来,是因为我觉得苗苗最后的时间总是待在家里不好,而且,苗苗自己也希望能够去看看阳光,但是我一个人带她出去不被查出来太难了,你回来了,我们可以两个人把她带出城去,我去山林里陪苗苗过最后的日子,你可以在送我们出去后就回RS城去,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顾禾很是难过地看着母亲,"妈,在你的心里,我还是你的儿子,是苗苗的哥哥吗?你怎么能够这样,把我排除在家里的责任,排除在这件事情之外。"
顾妈妈哀伤地道,"就因为你是,我才不能让你也冒险,我不能到时候失去了女儿,儿子也出事了。"
顾禾摇了摇头,"妈,不是这样的。应该我来保护你和苗苗。你放心,我会带你和苗苗出城的,然后,我能够回所里去找药出来,苗苗不愿意去医院,没关系,我来给她医治,她不一定治不好,我们还有时间,苗苗也许会没事,妈,你应该相信奇迹。"
顾妈妈道,"不是我不愿意相信,实在是,我们根本没有看到过治好的病人回来。"
顾禾道,"你不相信别人,难道也不相信我吗?有治好的病人,而且不少,只是国家怕他们复发,暂时没有让他们回家,电视里的治愈的病人,都是真的。"
顾妈妈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是还是愿意让儿子试一试了,道,"好吧,我会劝苗苗治疗的。我已经联系好了青燕山上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山里有供我们住的地方,而且没有人知道。"
顾禾没想到顾妈妈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他紧紧抱了母亲一下,对家庭的责任感让他这时候非常冷静,"好的,我们就去。妈,你去收拾东西,我去看苗苗,这就出发,好不好。"
顾妈妈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而已。"
顾禾这下又把家里四处看了看,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觉得家里是没人住的样子,原来是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太整齐了。
顾妈妈拉着顾禾去开顾苗的门,而且最后一次提醒顾禾,"你一定不要露出惊讶,要让苗苗知道,她到现在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漂亮。"
顾禾点点头,其实,他一直认为妹妹不是在相貌上那么虚荣的人,难道是他并不明白她的心思么。
房门打开了,顾妈妈开了房间里的灯,但是只是开的一盏壁灯,光线并不是很亮,顾禾看过去,房间里依然是干净整洁的,只是原来对着门这边的梳妆台上的镜子没有了,书桌上也没有了电脑,其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顾苗躺在她的单人床上,身上搭着被子,似乎是睡着了,没有一点声响。
但是顾禾知道顾苗应该没有睡,因为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病人在第一二期已经在承受病毒对身体的侵害,很难有能够好好睡过去的时候。
顾禾甚至怀疑顾苗是真的感染了病毒吗,不是母亲和她认识错误?
他本以为顾苗至少是被绑起来的,不然,母亲也感染了怎么办?
他回头看了顾妈妈一眼,就朝顾苗走了过去,轻声道,"苗苗,哥哥回来了,我回得太晚了,对不起。"
这时候,被子动了动,顾苗的头露了出来,顾禾看过去,见到她披散着头发,以前乌黑亮泽的头发这时候枯黄得厉害,额头以及左眼边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丧尸斑,而且是灰色的丧尸斑。
丧尸斑的颜色有很多种,最普遍的便是灰色,黑色,褐色,还有紫色的,这是进入二期的标志了。
但她的目光还是清澈清醒而镇定的,她看了看顾禾,小声唤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
顾禾坐到了床沿上去,他作为一个丧尸研究的科学家,自然知道要接近丧尸病人,是需要做防护的,但是,这个人是他的妹妹,他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被排斥,那样,心态不好,也会加快变异进程。
他温柔地看着顾苗,道,"哥哥带你去山里面住好不好?在那里,即使在太阳下散步也是可以的。"
顾苗微微笑了,"好。"
她身上已经有轻微的丧尸病人的气味,顾禾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睛里已经不可抑制地有了水光,温柔地道,"苗苗,哥哥不会让你有事。我们到山里面去住,哥哥给你治病好不好,你要相信,治愈的概率是很高的。你上次在电视里看到了肖策的新闻是不是?"
顾苗微微点了点头,顾禾继续说道,"他就感染过丧尸病毒,是到了第四期才治好的。"
这明显违背了顾苗的认知,或者,她的大脑已经在被病毒所侵蚀,她的智力没有以前那么高,她疑惑地看着顾禾。
顾禾继续说道,"他是在我的研究室里治好的,这是千真万确,我放了他回去。你看到他,就该有信心是不是?"
顾苗似乎真的有了信心,眼睛都亮了一些,"真的吗?"
顾禾坚定地道,"哥哥会骗你吗?千真万确。哥哥不会让你死的,苗苗,你要相信哥哥。"
顾苗也许是想哭,但是,她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是望着顾禾,那样凄婉又似乎是高兴,她的嗓音已经不复以前那样清脆动听,而是带着一种哑沉,"哥哥,我相信你。"
顾妈妈把必须的东西都收好后放到了楼下的车里,顾禾还在安慰顾苗,要她有信心。
顾妈妈把准备都做好之后,就进屋来说道,"可以出门了。"
顾禾这时候才掀开顾苗的被子让她起来,这才看到顾苗原来是整个被绑在床上的,他愣了一下,顾苗看出了他的震惊,就说道,"是我让妈妈这样做的,我怕自己会突然变成了怪物伤了妈妈。"
顾禾声音带着哽咽,"苗苗乖,只要你想要自己能控制自己,你就能够做到,你要相信,意志力是非常强大的一种力量。"
顾苗点了点头,但还是对顾禾道,"哥哥,你给我注射了麻醉剂再解开绳子吧,不然我还是怕。"
顾妈妈拿了丧尸专用的麻醉剂过来,递给顾禾之后,又默默地拿了剪刀过来把绑住顾苗的绳子剪断。
顾禾看着母亲,他在心里很难受,要说,家里最冷静最有主张的,到现在依然只是母亲。
他配了麻醉剂的份量,然后对顾苗说道,"用这种分量,你不会睡着,只是手脚无力而已,不用害怕。"
"嗯,哥哥,我明白。"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顾苗依然是镇定而温顺的,这让顾禾感觉很是心酸。
顾禾将麻醉剂注射进了顾苗的手臂,顾苗的手臂上的丧尸斑并不明显,因为顾妈妈是用很厚的毛巾将顾苗绑住的,所以手臂上也没有勒痕,看起来,还是正常人的手臂一样,只是,顾禾将针头拔出来之后,针孔处并没有血液流出来,而是皮肤像是皲裂一样裂开了一点。
顾禾看着,知道这是顾苗已经在第二期的中期了,也许母亲不叫自己回来,顾苗要不了几天就要进入第三期,而母亲只是用毛巾和绳子把顾苗绑在床上,到时候顾苗的力气会非常大,挣脱开绳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母亲那时候肯定会受伤害,很大可能也会感染。
他想到这些,不由得庆幸自己回来了,而且为自己前段时间陷入感情纠葛对家人在意不够的事情而对母亲和妹妹觉得非常愧疚。
麻醉剂过了几秒钟才起了作用,顾苗的眼神也软了下来,身子也软了下去,顾妈妈软语让顾禾出去,她要给顾苗换衣服。
顾禾走出了妹妹的卧室,去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了一些他认为必须的用品出来放进包里,等他收拾好,母亲已经在叫他过去。
顾苗已经被换好了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要求,这么冷的天,顾妈妈居然给她穿了她生日时候关谨送的那条白色和粉色相间的礼服裙,因为裙摆够长,脚也差不多被盖住了,只是,手臂却是露出来的,肩膀处也露了一些,这样看过去,肩膀上也有了丧尸斑。
顾禾看到顾苗的这种丧尸斑分布的情况,就知道顾苗该是很早之前头部感染过死的丧尸病毒,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丧尸病毒的基因组在不明的情况下复活了,这种从头部被感染的情况是最麻烦的情况。顾禾咬了咬牙,想着无论情况怎么样,他都不会放弃把顾苗治好的。
顾妈妈让顾禾把没有行动能力的顾苗扶好,然后给顾苗戴上了顾禾送她的那条项链,又给她穿了一件小外套,然后用一件非常华丽的白色披风给顾苗披好了,把披风上的帽子给顾苗戴好,因为帽子宽大,顾苗的脸也被掩盖住了,只留了个小下巴出来。
顾妈妈边给她穿,边柔声说道,"苗苗一直想穿这套裙装,不过,夏天一直不来,她也没有被邀请舞会,一直没有机会穿,现在,正好给她穿好。"
穿好后,顾妈妈还对女儿微微笑了,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漂亮。"
顾禾也赶紧附和了一声,"苗苗,很漂亮哦。"
顾苗柔柔的眼里似乎也带了些笑意。
顾妈妈让顾禾去加了一件厚外套之后来背顾苗下楼,顾禾应了就去照办。
背着顾苗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夜间近九点,他们必须快点,城里十点钟就要戒严。
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位邻居,一家人还和她打了招呼,说是去RS城,对方也没有怀疑,毕竟,谁会怀疑有人家会窝藏丧尸病毒感染者。
顾禾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但是,神经的高度紧张让他丝毫感觉不到饿。
他坐上驾驶座,又让顾妈妈拿出自己的证件准备好,他作为丧尸研究的科学家,会被查车的概率会很小。
他这时候,已经完全把关谨忘到脑后去了,也不会去想,关谨跑到YU城来抓他来了。

第三章 逃离

关谨从飞机上下来,问身边的保镖,"顾禾现在在哪里?"
保镖马祥是非常受关谨的器重的,是关谨的护卫队的队长,一直总管和调控暗中保护顾禾的保镖。
他看了看定位器上面的显示,虽然心中一动,但是面上神色却没有一丝波动,道,"顾先生现在正在移动,是从中央大街往城北走。"
马祥一边把屏幕展示给关谨看,一边询问指示。
关谨眉头皱了起来,道,"追过去吧。再派两个人去他母亲家里看看情况。"
他不知道顾禾现在往城北走是要做什么,但是,他却不得不担心起来。
无论顾禾要做什么,他这么晚了往城北走都不是好事,最近社会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是,经济大建设阶段,总是也伴随着很多罪恶的滋生的。
他担心没有人保护在顾禾身边,顾禾会出什么事。
或者,顾禾现在往城北走,只是想躲开自己?
马祥恭敬地应了关谨,然后就开始安排人员。
关谨坐上了车,他带着两辆保镖车追着顾禾而去,另外一辆保镖车开向了城南顾妈妈的家。
因为是赶在了晚上十点钟之前,在城里并没有受到严格的检查,城北是YU城比较贫穷的地方,当初这边在规划的时候就划给了从外地迁来的一般人,这些人大多在丧尸潮时丧失了财产,之后就靠国家发的救济金生活,然后寻找工作,一切都重新开始。
城北这边要比东城城南给人的感觉杂乱很多,但是也热闹很多,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趁着宵禁前最后的一点时间在外面吃小吃,非常有生活气息。
顾禾以前几乎没来过这边,不熟悉这边的路,所以此时是开着GPS导航在开车,顾妈妈将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和顾禾说话,说了几句,又从车窗看外面别人的生活。
一个妇人穿着满是油污的衣服在呵斥孩子,让孩子收拾摊子,但孩子却不听话地到处跑,母亲也跟着跑去打孩子。
顾妈妈看着,就觉得很讶然。
她又把怀里的女儿搂了搂,她似乎从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女儿感染,或者,她认为自己被感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已经活到这个年纪了,儿子不需要她太担心了,她跟着女儿走了也没关系,所以根本不忌讳和女儿的任何接触,也许就是这样,才让顾苗从感染至今依然精神和情绪良好吧,因为家人并不排斥她,依然像以前一样爱她,是这种爱让她坚持了下去。
顾妈妈的这辆车就是她平常上街时开的,是非常普通的车,所以一路开过来,倒也没怎么惹别人的注意,车开过检查处,顾禾将证件拿给检查人员看,又说自己是带着母亲和妹妹到城外的亲戚家去,因为顾禾的职位,现在这个社会,丧尸研究的专家都非常受爱戴,检查人员看顾禾和顾妈妈的面相就不像一般人,他们这边的检查人员比别处更加势利,加上他们的检查本就是宽出严进,所以没有过多地打量检查就放他们的车走了。
出城之后,顾妈妈就松了口气,这才想起问顾禾,"小禾,你赶过来,没吃晚饭吧?"
顾禾被顾妈妈这一提醒,才觉得自己很饿了,但是依然说道,"虽然没有吃,但也不是很饿。"
顾妈妈道,"那还是吃些东西才好,你还要一直开车呢,要保持体力才行。"
说着,就从后面拿了一只大饭盒出来,里面装着薄饼,她把盒盖子打开,就把盒子递到顾禾的旁边去,顾禾看了一眼,随手从盒子里拿了一片薄饼吃起来,顾妈妈自己也吃了一片,然后问顾苗,"苗苗,你要吃点吗?"
麻醉剂还在对顾苗起作用,她很困难地微微动了动嘴,顾妈妈非常了解她,知道她是说不吃,便道,"没关系,再等一阵,你好些了,妈妈再喂你,好不好?"
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顾禾神情凝重,开了一阵之后对顾妈妈说道,"我们要下高速了,还是走乡间小路安全一些,不然前面的检查站的检查很严,我记得还有驻军,我们这样过去,会通不过检查。"
顾妈妈同意了他的观点,"好吧。走乡间公路的确要安全很多,只是,就怕会迷路。"
顾禾道,"没关系的,只要按照方向走,就总不会错到哪里去。"
他说着,一边开车,一边查看GPS上的地图,寻找下高速的路,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而下一个检查站已经不远,他不得不去注意高速公路旁边的陡坡,预想着从坡上把车开下去的可能性。
顾妈妈估计也看到了儿子神色的凝重,便问道,"怎么了?"
顾禾道,"这一段都没有下高速的出口,我在想,要不就从旁边坡上把车开下去,往下面是这几年才种上的树林,树木并不密集,从树林里把车开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顾妈妈觉得大约可行,"只是,这车又不是越野车,能行吗?"
顾禾道,"没关系,我们先把车开到树林里去,我有可靠的人,让他找辆越野车来给我们,我们再走接下来的路,正好还让他带来苗苗要用的药。"
顾妈妈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外人不能够信任,"让外人知道了不好吧?"
顾禾道,"你放心吧,他不会出卖我的。"
他想到温显对自己非常衷心,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找到了一个比较缓的坡,他让顾妈妈下了车,又自己把妹妹背下了车,背到缓坡下面去,让顾妈妈带着女儿在下面安全地带等他,他才重新坐进车里。
顾禾记得以前自己开车的技术还是关谨的司机教的,他系好了安全带,又深吸了口气,把车往后面倒了很远,再加速向前冲,车在冲下缓坡的那一瞬间,他倒有种要冲破一切的快感,车冲下缓坡后,又向前开了一段才停下来,要不是他技术好,车该撞到树上面去了,他停下车,顾妈妈已经费力地背着女儿过来了。
顾禾把妹妹接到自己怀里,然后放进车里,他怕树林里的手机信号不好,一边让母亲坐进车里暖和一些,一边拿出了手机来给温显打电话。
这个时候接到顾禾的电话,温显非常吃惊,"顾禾,怎么现在给我来电话,是问研究进展吗?"
顾禾镇定地道,"不是。是我这里出了些事情,我从RS城回来了。"
"你回来了?你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温显听闻顾禾回来了是非常高兴的,高兴中又带着担忧。
顾禾道,"事情不好和你说,但是,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温显道,"要我做什么,你说一声就是。"
顾禾默了两秒,这沉默无声的两秒让温显把心提了起来,"你说吧,我一定会帮你的。你知道,我……"
他说不出后面的话,因为他知道顾禾要和关谨结婚了。
顾禾道,"让你帮这个忙,我很抱歉。但是,在这里,也只有你是最值得信任的了,除了你,我想不到能让别人来帮。"
他这话让温显非常感动,道,"你放心吧,是什么事,我一定帮的。是需要保密的,你知道,我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
顾禾这才说道,"你这次对我的帮助,我一定会一直记住的。"
然后,他才让温显找一辆越野车带一些丧尸二期和三期病人用的药,以及大量丧尸麻醉剂过来,最好还弄一套防护服来。
温显听后很惊讶,"你为什么不把病人送到医院,而要自己治疗。"
顾禾道,"她不去医院,她是我妹妹。"
温显这下愣了,然后明白过来,顾禾窝藏了感染了病毒的亲人,这是犯罪行为。但他却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由此可见,顾禾的确是非常信任自己的,他胸中涌起了一种慷慨激昂的情绪,觉得顾禾这样信任和依赖他,让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办好。
他答应了之后又问了顾禾所在地,顾禾为以防万一,把地点定在了距离这里有一定距离的高速公路上,说自己在那里等他。
温显应了之后就说道,"我现在就在研究所宿舍里,去弄药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拿到越野车恐怕要花些时间,我要回家去找人借。"
顾禾道,"明天早上天亮之前你能送来就行。"
温显道,"放心吧,我会尽快的。不过,你也要注意不要被感染了。"
顾禾很是感动于温显的这种义气,道,"我明白,谢谢你了,先挂了吧。"
顾禾去给母亲说了已经让人送药和车来后,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恐怕很容易被定位。也想起来关谨居然在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后就没打电话了,这实在太奇怪了,但他此时也不想去多想,看了看手机,然后赶紧把手机关机了。
将车再往树林里开了一段,但是确保能够看到高速公路上的情况,他就关了车灯,车里只有顾妈妈打上的一只小手电,从高速公路上根本看不到树林里有一辆车停在这里。
吃了些东西,顾禾让顾妈妈先睡一阵,他来看着顾苗。
顾禾没想到麻醉剂对顾苗的作用时间这么短,这时十一点多,麻醉剂才注射不到三个小时,顾苗已经能够小声说话,顾禾于是更加忧心她进入第三期的时间。
顾苗对食物已经没有了味觉,反而是她说不出的一种感觉灵敏了起来,哥哥和母亲身体散发出来的鲜活生命的香味和那种脉动让她的身体蠢蠢欲动,她经历丧尸潮的时候,她还很小,一直被母亲背在背上,所以几乎没看到丧尸潮爆发的惨烈,而很快她又和母亲得救了,除了父亲的过世让她伤心了很久,其他的影响对她很少,她是现在才对丧尸升起一些害怕,而她却是怕自己。她觉得自己并不怕死,但是,却怕自己变成了丧尸之后会伤害亲人。
她颤悠悠地和顾禾说道,"哥哥,你再给我打一针吧。"
顾禾道,"打多了也不好,你身体的抗性会增加,以后的用量需要加大更多。苗苗,你能用意志力控制住的时候,一定要控制住,不然,药也会不够使用。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哥哥相信你,你一定能够控制住的,是不是?"
顾禾只能和顾苗这样说,他知道病人的意志力非常重要,他们必须要自己保持人类的清醒,用意志力控制住,这会一定程度上减缓病变的进程,这比什么药都要来得有用。
顾苗果真点了点头,道,"哥哥,我明白了,我会控制住的。"
她说着,不知怎么,就又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让她的身体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动,她看向顾禾,道,"哥哥,好像有人来了。"
是的,她有非常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她此时的本能,风带了活的人的**的"味道"。
顾禾经她提醒,打开车门,下车看了看,看到高速公路上果真有车开过来,但是,他觉得不会是来找他们的,应该只是路过吧。

第四章 追踪

关谨在车上时,一直看着手里的定位器显示屏,顾禾的车开出了城北的检查站,出去之后就是高速公路,他能够看到显示出的顾禾移动的速度,车开得相当快,他这时候完全猜不到顾禾在这么晚了出城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并不存在顾禾身上定位器出问题的情况。
这枚小如米粒的定位器是被他在顾禾睡着时植入顾禾的大腿里的,顾禾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之后因为最初的排斥反应而发了烧,给他用了药之后,他的身体就完全适应了这个外源物在他的大腿里。
这是最先进的定位器,在体内可以使用二十年以上,关谨对这个很有信心,所以,排除了定位器没在顾禾身上的可能性,那么,就一定是顾禾出城了,而且开着快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
关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他还没有赶上顾禾的时候,去顾禾母亲家里的保镖先到了目的地,他们进了屋去看,发现家里一切收拾得好好的,但是没有人在,而且一个保镖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一枚被烧得烤化了的针头,要不是有注射器,让人根本就认不出那是针头。
除了注射器,里面还有一只被吸光了药水的小药瓶。
上面的标签是"incomplete F3623 2.5ml"。
这两位保镖以前没见过这种药,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给关祥汇报的时候,关祥听到这个药名,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他也僵了一下,然后对关谨道,"先生,顾先生家里没有人了,但他们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烧过灭菌的注射器针头,还有用光了的一小瓶2.5毫升的incomplete
F3632。这样看来,顾先生家里有谁用了这个药。"
这个药是关谨的公司里出的,他最关注的便是丧尸研究方面的进展,而且他有秘密的丧尸研究所,对于这个药因此非常了解,这是丧尸病人使用的麻醉剂,用来让丧尸病人失去行动能力的。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想到了傅管家说的,顾禾离开的时候非常着急,而且不留余地地要走。
他不得不想到,难道是顾禾家里谁感染了丧尸病毒,顾妈妈?顾苗?
那现在顾禾在干什么,不把病人送到特殊医院里去,反倒带着病人逃跑吗?
他的心更沉了,让司机加快车速。
在顾妈妈家里的两个保镖按照关祥的指示,继续检查房间,在顾苗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绳子,还有衣柜里的衣服都有减少……
再汇报上去之后,关谨已经能够判断出如果顾家有谁感染了丧尸病毒,那么,这个人最大可能是顾苗。
当他们的车开出城北检查站后,关谨看到顾禾身上的定位器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动了一下,然后就停下来没有动了,关谨结合GPS详细地图查看了他的所在地,是在高速公路旁边的一片树林里。
看到顾禾他们停下来了,他这时候松了口气,道,"再快一点,我们赶过去。"
一路上,他和关祥讨论了到时候怎么样带走顾禾的事情,然后,具体的部署就由关祥来做。
他们这里只有三辆车,关祥当然不会让他所倚靠的关谨涉险出事,毕竟对方那里有一位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病人,保护关谨是在第一位的。
有关谨的这一辆车,就直接走高速公路开到树林上方,另外两辆车,从树林里过去包抄顾禾的车。
这样安排了之后,他问了关谨的意思,关谨点了点头,道,"最主要是保证小禾的安全,其他都没什么。"
关祥很能明白关谨的意思,恐怕得知顾禾的家人感染了丧尸病毒,他就舍弃了顾禾的家人,只希望爱人能够平安就好,而且,是必须保证顾禾平安。
顾禾只看到了从高速公路上开过的车,因为没看到车停下来,他便以为那车是路过的车,没有在意,而且因为风大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响声,也让他忽略了关闭了车灯使用红外线的另外两辆包抄过来的车的声音。
是他又坐进车里,顾苗坚持说道,"哥哥,有人来了。"
顾禾安慰她道,"是路过的车,已经开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从树林里开过来已经开近了的车的声音。
他惊讶地下了车,开近的车车灯瞬间亮了,顾禾被强光照射,眼睛一时什么也看不清,只赶紧抬手掩住眼睛,本来睡过去的顾妈妈也醒了过来,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下了车,问道,"小禾,这是怎么回事?"
顾禾也觉得非常惊讶,他看着开过来的两辆车的车型,这是关谨的保镖车的御用样式,是特别定制的,别人认不出,他却是看一眼就知道。
他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一边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一边对顾妈妈道,"妈,上车,是关谨的人。"
顾妈妈很震惊,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多的东西,只听了儿子的话赶紧上了车。
顾禾启动车就朝两辆包抄过来的车剩下的大口子冲过去,保镖们没有想到顾禾反应这么快,而且车技非常好,在紧要关头,顾禾居然绕过他们的车冲进了树林深处,保镖车一边追人,一边向关谨报告。
关谨听闻顾禾居然开车往树林深处开去了,既惊且怒还担心,他让司机将他们的车也开进树林里去追人,又用手机给顾禾打电话,但是顾禾的手机却是关机。
顾禾开着车在树林里拐来拐去,但是却一直甩不开后面的车,这让他非常着急。
顾苗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要受不住控制,她低低地叫"妈妈",顾妈妈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安慰了她两句,就着急担忧地问顾禾,道,"这样一直逃有什么用,为什么关谨的人会来?"
顾禾心想难怪关谨没有再给自己打电话,原来他是派了人来找自己回去。
"这恐怕是他派的人来带我回去。"
说着,他又想自己这样继续往密林深处开是不行的,越到树林深处树木越密越不好开,而且他们的车也经不住这样的路。最主要是,他为什么要这样逃?
他正这样想着,车就实时地熄火了,顾禾发动了几次也没有用,只好放弃了。
车停了下来,顾禾回头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安慰他们道,"是关谨的人,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就直接开车门下了车,两辆保镖车已经追上了他,一辆还开到了他的车前面去把他的去路挡住。
保镖从车上跳了下来,手上还拿着枪,顾禾沉着脸,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保镖道,"顾先生,跟我们回去吧。"
顾禾看着他们,"既然你们只是来接我回去的,不同我说,这样追赶我是什么意思?"
保镖道,"顾先生不跑,我们又怎么会追你。"
顾禾从不说脏话的人也气得骂了一句粗口,然后道,"你们借一辆车给我,我妈和妹妹还在我的车上,我的车坏了。"
保镖道,"只要顾先生不再逃,我们什么都好说。"
顾禾道,"用你们的司机开车就好,我还怎么逃?再说,我为什么要逃。"
保镖看着顾禾把一个被裹在披风里的人背了出来,他们要过去帮忙,顾禾赶紧道,"不要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顾禾把顾苗背去了一辆保镖车,放进后车座,然后让顾妈妈也坐了上去,顾妈妈还是犹疑不定地看着顾禾,顾禾柔声安慰她道,"没事的,你相信我。"
顾妈妈担忧地道,"关谨他……"
顾禾只是说,"没事的。"
他这时候所有的神经都紧张起来了,因为刚才的生死时速,此时面颊绯红,喘着气,他把后座的车门关了之后,自己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去,然后吩咐道,"开车走吧。"
因为顾禾安排的坐法,且不让另外的人和顾苗以及顾妈妈坐在一起,所以,他们这一辆车上的保镖只有司机一人,这两辆车里最有资历的一个保镖负责了顾禾他们这辆车,另外的一辆车紧随他们的车跟在后面,而且向关谨汇报了这边的情况,说顾禾的车抛锚了,人被他们找到了,在保镖车里,往树林外移动中。
为了关谨的安全,关祥就让把关谨的那辆车停在了树林边上,关谨下了车望着树林里,能够看到从里面驶出来的车的一闪一闪的车灯光,关祥站在他的身边,道,"先生,放心吧,顾先生一向体弱,他想离开,也没有体力的。"
关谨还是皱着眉,心想要把顾禾的人带回去是很简单的事情,要把顾禾的心带回去才是困难的。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顾禾是弱质书生,刚才他开车往林子深处冲让大家以为那是他做到的极限了,所以,对他接下来根本没什么防范。
顾禾坐在副驾驶位上,回头问了顾苗一句,"苗苗,现在还好吗?"
顾苗声音哑哑的,"嗯。"
顾妈妈脸上都是忧愁,但是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想到时候只能求关谨帮忙,然后安慰顾苗,说不会送顾苗去医院,就在家里医治,让她不要担心。
其实顾妈妈至今都还不大相信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被治愈这个神话,也许是她看到了丧尸潮爆发时最惨烈的场景,然后觉得那个样子了能被治愈不可能,虽然她的儿子就是做这个工作的,但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愿意相信能被治得完全好起来。
人有时候的这种莫名的执拗很是奇怪,但是顾妈妈就这样想的,她望着女儿,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顾苗看到,就低声安慰她,"妈妈,你别哭。"
顾禾也回头安慰母亲,"妈,不会有事的,你别哭了。"
连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顾妈妈一眼,道,"太太,你别哭,我们是来接你们回去而已,又不是要对你们不利,你……"
他还没说完,只感觉手臂上一痛,他看下去,只见顾禾扎了一只针管在他的手臂上,他愣了一下,就昏了过去。
顾禾掌握着方向盘,然后让顾妈妈帮忙,两人一起把司机扯到了一边,顾禾坐到了驾驶位上去,他把车开得比刚才快了一些,向树林外冲出去。
顾妈妈把那位保镖扯到副驾驶座上之后,才回过神来,惊讶道,"小禾……这……"
顾禾道,"放心,只是麻醉剂,没用多少,他不会有事。我会带你和苗苗走的,你们放心吧。"
顾妈妈还是愁着眉,又默默地看了看女儿,心想,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顾禾根本没有想到关谨的车就在树林外面等他,他以为来带自己回去的保镖只有截住他的两辆车而已,而且以为他们用的是定位自己手机的方法找到的自己。
等他的车从距离关谨停车一段距离的地方冲出树林,他这时候才看到了一边还有车灯,他一想就把车沿着林子边的草地向反方向开走了,这保镖车比他家的家用车性能好太多,完全可供他自由发挥。
看到顾禾他们坐的这辆车完全没有按预定在林边停下来,大家才意识到他们的车上出了事,开了对讲机,顾禾他们这辆车上根本没有人回答。


第五章 锥心痛

顾禾没想到关谨亲自来了,他以为关谨只是安排了保镖来带自己回去。
他想,要是让这些保镖都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到时候,无论如何,他妹妹的秘密保不住了,只能送走她去医院,或者,即使最后在请求关谨的情况下不用送顾苗去医院,他觉得关谨也不会允许自己亲自治疗和照顾顾苗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底抵触让关谨知道顾苗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他明白关谨对于丧尸病人有多么歧视吧。
就像他说到肖策的时候一样,他用那样鄙夷的口吻说他是怪物。
顾禾觉得自己是有能够逃脱的希望的,毕竟来追他们的人只有两辆车,他觉得能够甩掉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把车开得够快了,但是另外一辆追他的车冲上高速公路,然后从高速公路上很快就追上了他的车。
他只好又要把车继续开进树林里去,没想到就见到一个飞快的黑影朝他的车扑过来,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这黑影是什么,对方就贴在了他的前挡风玻璃上,他吓得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在他的车停下来后,他的车门直接被从外面打开了,顾禾软在了座椅上,冷风从车外吹进来,他依然没有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
顾妈妈和顾苗刚才也吓了一大跳,顾妈妈甚至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了顾苗的眼睛,等车停稳之后,她看过去,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刚才扑到前挡风玻璃上的居然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个男人此时正将顾禾从车里半拖半拉出去,顾妈妈完全怀疑自己刚才是看错了,因为在常识里,不可能有人类会有那么快的速度,而且还能够跳到车上来,并且居然没有受一点伤。
虽然被吓得几乎瘫软,但顾妈妈看他要把自己儿子拖出车外去,便聚起了力气,要把顾禾拉住,但是她哪里拉得住,顾禾还是被拖出去了,她只好赶紧开了车门,对女儿吩咐了一句,"你在车里不要动。"自己就跑出车外去了。
她想也没想,就朝这个像电影里能飞檐走壁一样具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男人扑了过去,哭道,"把我儿子放开,你要干什么?"
关祥可不敢把顾禾怎么样,只是顾禾软在那里,他把他扶着了而已,现在顾妈妈来扒拉住了他,他只得道,"顾太太,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把你儿子怎么样的。"
顾妈妈经过这一晚上的事情而神经异常敏感,她伸手把儿子给拉住,不让关祥把他带走,"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不要动我儿子。"
关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关谨已经从高速公路上跑了下来,有一个保镖护卫在他的身边,他于是就先没有动作,等着关谨来亲自处理。
毕竟手里抓的这个人,他是不好动的,恐怕多碰了一把,就要惹主人生气。
关祥因为顾妈妈显出泼妇的一面只好先把顾禾放开了,顾禾被顾妈妈扶着站好,他这时候才完全回过神来,胸膛起伏着,心跳快得他自己都能够听到心跳声,他刚才以为自己撞了人,所以才会吓得这么厉害,这时候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扑到他车上的人是和肖策一样的具有超能力的人,这个人并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他的心跳这才平缓了一些。
关谨走过来,看着面色苍白的顾禾,道,"小禾,来,到我这里来。"
顾禾愣愣朝他看过去,然后带着母亲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个后退的动作让关谨眼神沉了沉,往前走了两步,道,"小禾,过来。"
顾禾望着他,摇着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回去,我有事情要做,你走吧。"
关谨看了看顾禾,又看了看顾妈妈,对顾禾道,"还在和我怄气么?你那样对我,我都没有和你怄气,你倒要怄气,你这脾气要发多久?快过来,跟我回去。伯母和苗苗,我也会让人送到妥善的地方的。"
顾禾带着顾妈妈已经退到了车门边,他这样做,关谨的脸就彻底沉下来了,声音里带着怒气,道,"你再跑,你能跑到哪里去?我知道,是不是你妹妹感染了丧尸病毒?你能带她到哪里去呢?送去治疗才是对的。"
顾禾没想到关谨已经知道顾苗感染了病毒,他和顾妈妈都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顾禾着急之下,直接说道,"我自己知道怎么治疗苗苗,不需要你多操心,你不要管我们就行了。"
顾妈妈也说道,"关先生,你放我们走吧,苗苗她不愿意去医院,你的好意我们先心领了。"
关谨根本没有理睬顾妈妈的话,走上前来,要拽过顾禾,但是顾禾避开了他,关谨瞪着他,怒气更大,"让我不要管你,让我放你们走?小禾,你到底要有多天真,我们就要结婚了,我怎么放你走。再说,你妹妹感染的是丧尸病毒,又不是得的小感冒,你们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你不怕被感染么?"
他越说越气,而他这话也彻底让顾禾和顾妈妈失望了,顾禾生气地道,"她是我妹妹,我们不该和她在一起么?你怕感染,你滚就是,说了让你不要管我们。我自己知道怎么治疗她。"
关谨被他气得目露凶光,冷声道,"让我滚?你居然让我滚?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顾禾根本不愿意看他,就要开前面的车门上车,他就知道,在关谨的眼里,感染了丧尸病毒的根本就不是人了。
关谨看他根本不听自己的话,就对保镖吩咐道,"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去。"
顾禾转身怒视他,但是关谨不为所动,两个保镖过来,一个把顾妈妈架住了往后拉,一个要来抓顾禾,顾禾一边反抗,一边吼道,"把我妈放开。"
顾妈妈则是求关谨,"关先生,苗苗经不住折腾,你先放过我们吧。"
关谨没有听顾妈妈的话,只是盯着顾禾,要过去拉住他,没想到这时候后座的车门打开了,顾苗从里面爬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关谨的胳膊,她身上披风的帽子没有戴上,整张脸和颈子都露了出来,关谨被猝不及防地抓住,回头过来一看,被丧尸斑爬满了整张脸的顾苗吓得面色大变,条件反射地就把顾苗一把甩了出去,还退了几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恐喊道,"阿祥,把她绑起来。"
顾禾和顾妈妈看到顾苗被关谨甩开都要扑过来扶顾苗,顾苗摔在车上又倒在了地上,只见她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她自己又爬了起来,却没有看向顾妈妈和顾禾,而是望着对她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关谨,声音带着很浓的杂声,"关大哥,关大哥……"
顾妈妈哭了起来,要挣脱保镖跑过来,但是保镖没有得令并不放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顾禾此时也是脸色大变,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顾苗脸上的丧尸斑遍布了整张脸和整个颈子,这是快速转入第三期的状况。
他不知道顾苗刚刚还是好好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生了变化,想来,都是关谨刚才说的那些话刺激得让她变成了这样。
顾苗被关祥抓住了,但是她还是要往关谨的身边过去,不知道痛一样地不断挣扎,嗓子里不断发出含糊的呼唤关谨的声音。
顾禾痛哭起来,挣脱拉住自己的保镖朝顾苗跑过来,关谨被他这动作吓到了,扑上去将顾禾给抱住了,朝他吼道,"你要干什么?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怕被感染吗?"
顾禾哭道,"我不怕,她是我妹妹。是我没有及早发现她的病情才让她拖到了这个地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关谨怎么能放,任由顾禾扭打自己也不放松力气,骂道,"你找死吗?"
顾禾情绪非常激动,"我死了也没有关系。你根本不明白苗苗,你不明白她对你……"
顾禾没有说完,就看到顾苗力气非常大,甚至突然挣脱了后丧尸的关祥的束缚一下子扑了过来,关谨正侧背对着顾苗,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要让开,顾禾在那一瞬间完全是身体本能地把关谨往旁边撞开了,顾苗一下子扑到了顾禾的身上,把顾禾扑到了地上。
顾禾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撞击在地上有种沉闷的钝痛,他脑子迷糊了几秒,是顾苗发出的哀嚎一样的吼声将他惊醒了过来。
顾禾感受得到顾苗的体重,觉得挺重的,还有左边脖颈耳朵处有疼痛的感觉,除此,他就觉得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感受不到草地的感觉,他的眼里是抽搐了几下再不动弹的顾苗的侧脸,上面爬满了灰色的丧尸斑,但她的鼻梁依然是那样挺,眼睫毛还是那样长,有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出来,划过脸颊落在她的唇边。
但她压着他,再也没有动作,就那样睁着眼睛,像是看向了无尽的虚空。
顾禾又看到了天空,夜空非常黑,黑到没有一颗星子。
他伸手将没有动静的妹妹抱住了,有种心死掉了的感觉。
其实,他从小并没有和妹妹有过多的相处,妹妹出生时,他已经十五岁了,他在大学里住校,得知妹妹的出生还是在她出生后几天,父亲有了空给他打了电话,说妈妈给他生了个妹妹。
顾禾当时觉得挺茫然的,心想,怎么突然就有一个妹妹了呢,他也并没有关注,一心都在学习上,等寒假回家,看到了顾苗,那还是一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他觉得很其妙,那么软,那么小,他甚至害怕碰她一下,怕把她碰坏了,更是不敢抱她……
但是,她慢慢长大了,她天生能够感受到血脉之间的关系,小小的她才刚会说话,别人逗她说别的男孩子是她的哥哥,她已经不相信,只在顾禾伸手来抱她的时候,她知道他是她的哥哥,她要他抱,发音不明含糊地叫他哥哥。
她总是满腔热情地要和顾禾亲近,顾禾因为关谨被父亲逐出家门的时候,她还那么小就知道给顾禾打电话,还悄悄说是背着爸爸和妈妈打的……
顾禾觉得要是自己有女儿,大约也是顾苗这样的了。
其实,当他爱上了肖策之后,他大约就明白了,顾苗为什么每次都念叨着她的关大哥,为什么收藏有他照片的报纸和杂志,还要走了他的上面是关谨和他的合照的照片……

第六章 殊途

顾妈妈眼见着一切的发生,顾禾在那一瞬间撞开了关谨,顾苗扑咬上了顾禾,两人向地上倒的那一段时间,明明那样短暂,但是,却又是那样漫长。
她甚至没有看到是谁开的枪,只见到顾苗的背上溅出的已经褐化的血液,她看到顾苗和顾禾倒在了地上,她那一瞬间非常茫然,要挣开保镖的束缚到自己的孩子身边去,但是保镖却依然不放开她。
她这时候已经哭不出来,不是没有了眼泪,而是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让她这时候的情绪都被堵住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感情,茫茫然地自己也死了一样。
关谨手中的枪掉到了地上,他飞快地朝顾禾跑过去,要把顾苗拉开,把他的顾禾拉起来。
但是关祥比他快了一步,关祥将他拉住了,道,"顾小姐现在的感染性很强。"
关谨甚至怀疑刚才是关祥故意把顾苗放开的,不然,以关祥的能力,他会制不住顾苗吗?
他抬手就打了关祥一巴掌,要把他推开,但是关祥并不放,还对另外两个保镖道,"来把关先生拉住。"
关谨狠狠地瞪向关祥,"你要反了么?"
关祥很是恭敬地道,"是属下犯了错,之后一定领罚,但是现在顾小姐的感染性很强,您不能冒险过去。"
关谨愣愣地看着顾禾,顾禾没有看他,他抱着他的妹妹,望着天空发呆。
这一刻,似乎万籁俱寂,连风吹动树林的声音也消失掉了一样。
关祥面无表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丝毫无法引起他的情绪的波动,他走上前去,将毫无动静的顾苗从顾禾身上拉起来放到了一边,但顾禾对顾苗并不放手,关祥很容易地就掰开了他的手,顾禾眼神呆呆愣愣的,因为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顾苗被击中了脊椎,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像是一出剧目,到此时,一切就结束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顾苗被拉开后,关谨着急地叫顾禾,"小禾,你有没有事?"
他最怕顾禾被顾苗抓伤,但顾禾根本没有理他,他坐起身来,双目无神,又要去拉自己的妹妹,但是关祥却把他禁锢住了不让他动。
当关祥看到顾禾受伤的耳朵和耳朵下方的颈子的时候,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他回头看了关谨,关谨正目光殷切地看着顾禾很是沉痛欲言又止,他于是吩咐手下道,"赶紧拿水来。"
车灯光照射的范围有限,关谨根本没有看到顾禾已经受伤,当关祥用水壶将水倒在顾禾的颈子里给他洗脖颈的时候,关谨才明白过来,难道是顾禾受了伤吗?
他冷着脸命令抓住自己的保镖放手,保镖这时候不得不从,只好放开了他。
关谨跑到顾禾身边去,看到了他受伤的耳朵和颈子,伤口并不深,耳朵上只有很浅的一点牙印,颈子上却是两条抓伤的印子,印子上在浸出很少的血。
水被一遍遍淋在伤口上,顾禾似乎感受不到痛了,他默默地转头去看顾苗,顾苗就那样被扔在一边,她还穿着那条漂亮的礼服裙,但是裙子却在地上弄脏了。
关谨伸手抱住了顾禾,他很是无力地一遍遍叫他,"小禾,小禾……"
顾禾根本就像个木偶一样没有动静,关谨望着他,不由自主眼泪流了出来,"小禾,你醒醒!"
关祥半跪在旁边,道,"先生,顾先生不一定会感染,但是还是要尽早做检查。"
关谨看了他一眼,就伸手抚摸顾禾的脸颊,"小禾,你看看我。"
顾禾这时候才转眼看了他一眼,他好像这时候才从刚才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却是一把将关谨推开了,又要起身去看顾苗,道,"快看看苗苗,她还有救。"
关谨却把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为了安慰顾禾,便道,"好,就看,你别动,让关祥去看。"
他对关祥使了个眼神,道,"你去看看苗苗,她有事没有?"
关祥是知道关谨的枪法的,能够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特别是刚才关谨是看到顾禾有危险,条件反射地拔枪出枪,他是想也没想地就射击了那个女孩子,就为了保住顾禾。
又回头看了关谨一眼,关祥知道,他是除了顾禾,别的人都并不在乎。
顾苗被击中了脊椎,子弹也卡在了里面,这是对付丧尸最正确的方式,关谨的骨子里非常明白这一点,他不需要思索就知道要这么做。
关祥检查了顾苗之后,对着关谨想摇头说已经没救了完全死了,但是想到刚才关谨对自己使的眼色,他只好咬了咬牙,道,"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现在带回研究所里,不一定没有救。"
他的这句话让顾妈妈和顾禾都回过了神来,顾禾又要往顾苗身边去,关谨把他紧紧抱住,道,"你不听话,我是不会救顾苗的。"
顾禾因他这句话,这时候才有了情绪的波动,他哭了出来,低声道,"救救苗苗,救救她。"
因为这里只有关祥一个人不怕丧尸病毒,他用一个防水的小睡袋将顾苗装了进去然后抱上了车,顾禾和顾妈妈恐怕心里是明白顾苗说不定已经离开了,但是也许是只要有最后的一点希望,他们就愿意去相信她还有救,所以,根本不愿意去怀疑关祥的话。
顾禾和顾妈妈被带回了YU城,带回去之后,两人就被隔离开了,顾妈妈数次请求看守她的人让她去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但是对方只是说现在不行,并不放人。
顾妈妈等得要精神崩溃的时候,关谨才来看了她。
顾妈妈是被关在一处小别墅里的,顾妈妈甚至能够从装有铁栏杆的二楼窗户往外看到花园里的花草。
面对着关谨,她以前都是客气里带着冷淡,但现在,她却什么也在乎不了了,看到他进来,她就激动地问道,"小禾和苗苗怎么样了?"
关谨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房间里面,虽然顾妈妈每天都要做两次丧尸病毒的检查,至今并没有查出有感染的迹象,但他还是不愿意距离她太近。
这种远离,其实也并不是他故意的,只是,他的研究所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他时常秘密视察,所以看多了,不免就有了心理上的洁癖,甚至有一次,他在研究所里差点被要逃掉的丧尸袭击了,他就更是有了心理阴影,条件反射地就会做出避开丧尸的事情,甚至他射击了顾苗的事情,很大的部分原因是他的条件反射,然后是他看到顾禾要被顾苗袭击到而情急只能那样做。
关谨看着顾妈妈,顾妈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苍老了很多,甚至头发很多都花白了,他沉默了几秒才沉痛地告诉顾妈妈,道,"伯母,非常抱歉。你知道,苗苗本来就进入了第三期,这个时候就不能治愈了,加上她还受了伤。她在昨天晚上过世了,已经送去火化了,骨灰如果你需要,我让人抱来给你。"
顾妈妈僵在了那里,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虽然痛苦,但是并没有崩溃,她还熬得住,再说,她本来就是从顾苗第一次检测出感染了病毒开始就没有抱希望了,而且苗苗自己也明白,她会死去,她做好了准备。
但是,依然伤心欲绝,她的女儿还那么小,才十六岁,才十六岁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本来还有那么多精彩的生活等待着她,但她却离开了,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她静了一会儿,用手巾擦了擦眼泪,便冷静地道,"那麻烦关先生了,请将她的骨灰拿来给我吧。"
关谨道,"还请节哀。"
顾妈妈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生如梦一样,她还记得当初怀了顾苗的事情,本来是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的,但是吃了堕胎药孩子居然没有流产,而且医生之后也说她年纪大了最好不要做流产,对她的身体不好,于是,孩子就这么生下来了。
她的出生,似乎就是为了来给家里增添乐趣的,要不是有顾苗,顾妈妈想,自己恐怕早早就会觉得生活无趣了吧。
她想了一阵,然后才想到顾禾的事情,"那……小禾呢?他怎么样?"
关谨根本不愿意回答,他直直地站在那里,顾妈妈看着他,突然觉得他那高大而挺拔的身姿也是那样单薄而脆弱,甚至发现他其实很憔悴。
关谨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想到顾禾居然感染了,他其实特别痛恨顾妈妈和顾苗,他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要不是她们,他的顾禾根本就不会有事。
关谨咬着牙,好半天才松了全身因为痛恨而聚集起来的紧绷的狠劲,低声道,"他被苗苗咬过耳朵,虽然很轻,但是,还是……还是感染了,新鲜伤口的感染率非常高,而且几天之类就能够检测到。"
顾妈妈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她之前根本没有去想过顾禾也会被感染的问题,也许是她潜意识地就去逃避了这个问题。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神茫然地把关谨望着。
关谨的心里就像是被扎着刺一样地痛,他咬牙切齿地朝顾妈妈冷言道,"为什么顾苗感染的时候你不把她送去医院,还要害顾禾去带你们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要让顾禾这样子。"
顾妈妈嘴唇翕动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为什么没有把顾苗送进医院而是把她藏在家里呢?
现在,她也动摇了,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顾苗悲伤地望着她恳求她,她没有办法把女儿送走,而且,女儿已经是她最后生存的意义所在,顾禾已经远离她了,她知道顾禾长大了跟着关谨了,便再也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有顾苗,她愿意守着顾苗到最后。
就因为她的这种自私,她又害了她的儿子。
关谨最后看了顾妈妈一眼,道,"都是你们把小禾害成了这样。"
他痛恨着顾妈妈,但是,她是顾禾的母亲,他没法将她怎么样,他只得带着满心的痛苦离开了。
在YU城,有关家的制药厂,和一个研究基地,这个研究基地里便有丧尸的秘密研究室。很多成果,都是从这里得到的。
关谨坐着电梯下到负六层,负责人来对他汇报道,"病人情绪不稳,他从早上开始就拒绝喝水。"


第七章恐惧
顾禾被带回的他和关谨在YU城的家,住回他习惯的卧室,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是,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时间永远无法倒退。
关谨对于他被顾苗抓咬伤了的事情很惊恐,顾禾被带回去之后,他就强令他一遍遍地洗澡,又用消毒水不断冲洗他的伤口。
顾禾精神恍惚,任由他折腾,直到耳朵和颈子都被冲洗得完全呈现了一种惨白色,然后关谨才没有给他洗了。
而从研究所里快速送进过来的疫苗也到了,关谨将顾禾抱在身上,看着医生给顾禾注射疫苗。
顾禾自己呆呆的没有什么反应,关谨却是紧张地捏住了他的手。
做皮试的时候,疼痛才让顾禾回过些神来,他看了看医生,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不用劳烦了,根本没有特效疫苗。"
关谨将他抱紧不要他动,对医生道,"没关系的,给他用。"
这是从后丧尸的血液里提取出来的,并不是完全有效,但是还是有一定概率有效。
被注射了疫苗之后,关谨替顾禾按着手臂上的消毒棉球,然后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放心吧,会没事的。"
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顾禾还是在安慰自己,他把这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医生被保镖又请了出去,关谨和顾禾都不是爱张扬的人,两人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关谨又算是公众人物,但两人的关系外界并不知道,这大约是关谨压制住之歌消息扩散而有的结果。
这位医生便是第一次见到关谨和他的爱人,看关谨对待顾禾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他作为一个外人也觉得挺感动的,只是因为从开始到最后顾禾的反应都很呆,他以为顾禾本身是精神上有些问题。
只是,自然只能在心里猜测,不能询问出来,而且他今天做的事和看到的东西都要保密,所以,直到他被保镖和司机恭送离开,他也是一语未发。
顾禾想要去看自己妹妹和母亲,但是关谨不让,关谨把他关在了卧室里,并不让他离开。
顾禾其实已经直到,是关谨开的枪,是他开枪打了自己妹妹,
他无法明白,苗苗最后的那一滴眼泪,是因为知道是他开枪打了自己吗?
顾禾想了很多,但越想越陷入死胡同里,也越让他的心情压抑,压抑到他甚至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最开始和关谨在一起的那种状态,他不愿意和关谨说一句话,有种和他说话就全身难受的感觉。
关谨很多时候都来看他,他也抱着他说话,一起晒太阳,但是他不再和他同床共枕,即使抱着他,他的神经也是一直紧绷着的,并且将他的手紧紧握着,力气大得让顾禾感受到疼痛。
顾禾明白关谨在紧张什么,他开始什么也没说,甚至包括向关谨质问和追究他开枪射击了自己的妹妹,到事情发生后第三天,是傍晚的时候,关谨端了饭菜进来给他吃,顾禾望着饭菜并没有一点食欲,他摇头不吃,关谨只好劝他,而且,他又不断重复那句话,"你会没事的,到今天都没查出来有感染,你没有事。"
顾禾觉得很难受,看到关谨这个样子,他很难受。他终究说出了那句话,在两人这几日平静相处的表面投下一块大石,激起水花来。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关谨愣了一下,道,"我哪里有自欺欺人,本来就没有查出来由感染。小禾,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顾禾道,"我不是说检查结果,我是说你。你害怕我是不是,你怕和我接触是不是,虽然检查结果没有问题,但是之后我还是可能会被检查出来感染了。你在害怕我,你怕我会将你感染,不是吗?既然你这样怕我,你何必来看我,你走就是了,你不用这样逼迫自己相信我是好的,逼迫你自己相信你不害怕我,逼迫你一定要来看我......"
关谨被顾禾说到了最痛处,他丝毫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和风度,呵斥顾禾道,"你不要说了。我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顾禾依然冷静地刺到他的伤痛处,"你看,你每天必须说我会没事这件事,你这样来提醒我和提醒你有什么用。其实,你知道我讨厌任何人提起这句话,谁都不要说才好。我看到我妹妹在我面前倒下,难道我希望有人每天都说数遍来提醒我吗?你出去吧,你不用再来看我了。"
关谨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把顾禾看着,他一时间是想反驳的,但是他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只是愣愣地把顾禾看着,顾禾却把脸转开了,他看着窗外的夕阳,那样热烈的鲜红,就像是鲜血一样。
关谨咬了咬牙,他的尊严不允许他总是这样被顾禾戳着脊梁,再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禾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害怕,他想要陪着顾禾入睡的,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直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但是,他害怕,他无论怎么催眠自己说顾禾根本没有感染,但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在害怕。害怕和可能已经感染的丧尸病人睡在一起。
他只好转身走了,甚至离开了YU城回了RS城去,他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回到和顾禾在闻香山上的家,看到家里的一切都带着顾禾的影子,他根本没法住下去了,回关家主宅去,大家都在向他打听他和顾禾的婚事,问什么时候再把顾禾带回去,顾禾就要进关家的门了,总是不现身也太不好吧?
关谨觉得自己无论在哪里,他的世界里都是顾禾的影子。
一个人睡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探摸身侧——平常顾禾在的位置,但是,他的身侧空空的,顾禾在YU城被他关起来了,他甚至不敢回去看他,不敢和顾禾同床共枕了。
他觉得自己生了病,请了国外这方面一流的心理医生来给他看病。
但是医生还没有来,他就得到了YU城那边的消息,说顾禾的唾液里检测出来了丧尸病毒反应,他有感染现象。而且做了三次检查排除了是假阳性的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关谨僵在了那里,他甚至觉得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
他害怕去看顾禾,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做噩梦,他梦到顾禾身上长满了丧尸斑的样子,是他看到的和顾禾长相非常相似的顾苗的被丧尸斑爬满的脸,他被吓醒了。
他是心性非常坚定的人,少年时代开始就没有被噩梦吓过,但他现在却因为梦到顾禾脸上有了丧尸斑,他就被吓醒了。
他还是去了YU城,他爱顾禾,他虽然害怕他变成丧尸的样子,但是,他还是爱他。
因为没有他的指示,顾禾依然住在他们的卧室里,他站在门外的时候,他不大敢开门,他怕看到他最爱的顾禾变得难看的样子。
但他最终还是把门推开了。
春天的阳光很明媚绚烂,从大开的落地窗照射进来,随着太阳洒进来的还有带着花看的春风。
白色的窗纱在春风里轻轻飘舞,顾禾坐在窗纱不远的椅子上,一身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他的额发随着风在额头上一遍遍拂过,鼻梁高挺,唇色浅淡,目光平和地看着手里的资料,他旁边的小圆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和一大叠资料,书页在风里被吹开,一页页地翻过,翻书的声音,似乎和顾禾十六岁时从水里突然出水的水声重合了起来。
关谨的心在这时完全柔了下来,他像是回到了和在顾禾十六岁的时候和他初遇的那一刻,紧张和恐惧的情绪似乎都不存在了,无论何时,顾禾都是他的小禾。
他轻手轻脚走到顾禾的身边去,站在他的旁边默默地看着他,顾禾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专注地翻阅着资料,用笔在上面勾画和写着自己的见解。

有两只白色的小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你追我赶地进了房间,绕着顾禾的资料和手指飞,顾禾这才抬起头来,用资料纸轻轻将蝴蝶扇开,蝴蝶又飞走了,他才看到了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关谨,他愣了一下,道,"你来了?"
关谨这一刻觉得眼睛发酸,他轻声回答他,"嗯。"
顾禾放下了手里的资料,目光温柔地望着关谨,一如平时欢迎关谨回家时一样,甚至目光里带着眷恋,但他却说道,"我希望最后的时间能够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我不想去医院,你知道,病人的情绪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变异的进程,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也许,我还能多清醒地活一阵子,去医院,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你走吧,我只希望你念着我们以前的情意,能够让我继续在这里。等我到第三期的时候,你们再把我送到研究所就行了。如果你能够答应我,我将终生感谢你。"
太阳照在顾禾的脸上,让他的皮肤剔透地像是透明,他的眼睫毛长长的,阳光从上面漏下,洒在他的眼睛里,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如碧潭一般的清,却又深沉让人无法捉摸。
他像是要融化在这阳光里了,像一场美梦一样被惊醒。
关谨看着他,觉得他就像那翩飞的白蝴蝶一样纯洁美丽,但是,他的话却是一把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让他疼痛难忍。
他只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在说,"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第八章
"婚事?"顾禾望着关谨,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有点无法理解关谨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上面去,但是,他依然感受到了一种空空寥寥的伤心。
他把目光放远了,望着窗户外面,能够看到高远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随着风慢慢地移动着。
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啊,但是,他却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就将离开这个世界。
以前,他从没有去想过自己要死这件事,总觉得太过遥远,遥远得他没法去想。
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它距离他这么近,近到也许只是下一刻的事。
他觉得很伤心,因为,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而他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是,似乎也仅仅是伤心而已。
他甚至并不恨关谨射杀了他的妹妹,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和母亲见面,而且不对他说顾苗的情况……
以前和关谨生的那些气现在想来也很遥远和飘渺,他甚至想,当时为什么要和他那样生气。
他也想过肖策,想到他,他并没有那种后悔没有和他表明心意的心情,只是觉得,挺感谢他,让他明白了爱情是什么滋味,那种忐忑而又痛苦徘徊的滋味,在临死前想来,似乎也是一种美好。
他也并不后悔那时候推开了关谨而自己被妹妹抓伤,似乎,一切的发生都是注定的一样,在发生之后,再来悔恨为什么会发生,总觉得太浪费时间,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自从知道自己感染了丧尸病毒,他反倒冷静下来了,心情也完全平复下来了,用一种自己站在了他的人生的最高处最远处的姿态反倒能够看清楚自己的人生。
他并不对自己的人生后悔,也感谢关谨对他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和爱情,而且,他也完全明白了,顾苗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她宁愿在家里,妈妈每天陪着她。
他发现自己也不愿意去医院里浪费时间,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这剩下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能够多做一点事情便能够安心地走向结束一些。
他希望关谨能够成全他,虽然他的这种想法很自私。
只是,关谨这时候却对他说婚事,这是顾禾这几天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他想了一阵,然后对关谨平和地说道,"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实现我当初对你的承诺了,我这个样子,已经没有办法和你结婚,还是取消了吧。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人比我好,只要你多多注意,你就会发现,其实别人比我更加适合你,你可以在以后找到真正能够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对不起,我在这时候让你这样失望。"
关谨凝望着他,声音毫无起伏,但是不容置疑,"你怎么能够决定我,认为我会看上别人来替代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好好治疗,也许,也许……你是能够治好。"
顾禾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自己就是做丧尸研究的,我知道治愈率到底是多少。我不想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受药物的折磨,最后却只能绝望地离开。请你让我按照自己的意志好好过完这段时间好吗?"
关谨眼睛已经湿润了,他要对顾禾说什么却说不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他甚至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一点,低声道,"我说不,我不愿意怎么办?可以治好的,你去治。"
顾禾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关谨坚持道,"我没有自欺欺人。现在治愈率已经很高了,你这是在发现早期,会治好的。"
顾禾平静地道,"直接传染的治愈率比经过潜伏期爆发的病人的治愈率低。关谨,你让我最后一段时间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来过,好吗?"
"不好!不行!我要把你送到研究所,你不要说丧气话,你这样说,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关谨大声对顾禾怒吼,顾禾愣愣地看着他,看到关谨的眼眶完全湿润了。
关谨的眼泪让顾禾的心很受震动,但是,他并不愿意自己最后的人生都不能掌控,他想到就觉得很难过,于是他不得不坚持,"你不要这样,你放过我吧。"
关谨没有答应他,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让秘密研究基地那边准备一间最好的病房出来,他要把顾禾转移到秘密研究基地里去。
他的身边的原护卫队队长关祥因为办事不力而被惩罚,并且被撤了下去,现在的贴身护卫是一位长相普通却精干的后丧尸女人,叫关瑞,虽是女人,但不仔细打量完全看不出她的性别。
关谨坐在书房里,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直到看得关瑞低头向他询问,"先生,您是有什么吩咐么?"
关谨这才把目光转开了,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伴侣呢?"
关瑞是个非常严肃而不苟言笑的人,但是此时却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关谨的意思,"先生,您是让我……?"
关谨淡淡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么?没有想过要找个伴侣么?"
关瑞半跪了下去,道,"我对先生您绝无二心,没有想过要找伴侣。"
关谨叹了口气,"起来吧,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想知道你是真没有性需求么?你回答就是,不需要乱猜测。"
关瑞站了起来,对关谨询问这个问题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恭敬地答道,"是,没有。"
关谨于是再没有说话了,他想到研究结果是有80%的后丧尸都会丧失性欲望,而且更大可能性会失忆,他们完全是作为一个新的个体存活下来。
关谨想到了顾禾,想要把他治好,虽然这完全是一种依靠上天的偶然性事件,但是,他无法去想顾禾治不好,他死掉这种情况。
他想着要是顾禾失忆的情况,那么,他会把顾禾带在身边,不告诉他以前的一切让他伤心的事情,让他完全是自己的。
不过,丧失性欲望这种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关谨想了很多,之后起身去了顾禾所在的卧室,顾禾现在其实还没有感染性,关谨自从下午看了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那对顾禾的恐惧之情不治而愈了,也许,他心里是害怕看到顾禾丑陋的样子比知道会被他感染更甚吧。
他推开门进房间,看到顾禾坐在沙发上趴在桌子上在画什么东西,顾禾已经洗了澡,穿着睡衣,他进屋,他也没有抬起头来。
关谨走到他的跟前,挡住了他的光线,顾禾才抬起头来看他,愣了一下之后问他,"你还没走吗?"
关谨没答他,而是看着他画的图纸,道,"你在画什么?"
顾禾不回答他,只是说道,"你挡住了我的光线,让一让行不行?"
关谨赶紧让开了,"你画的什么?"
顾禾很不情愿地回答他,"分子作用机理。不是很明白的图吗?"
关谨道,"我又不是专业人才,怎么看得明白。"
顾禾道,"我以为你明白。"
顾禾继续画图,并且在图旁边写了很大一篇整个图表示的含义,关谨就坐在旁边看着他,顾禾写完之后发现关谨还没有离开,便道,"你怎么还在?"
关谨道,"这是我们的卧室,我当然是等你一起休息。"
顾禾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道,"你说什么话呢,你不怕被我感染吗?"
关谨斩钉截铁地道,"不怕。"
顾禾皱起了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赶紧出去,你出去!"
关谨并不起身,"这也是我的卧室,我等我的爱人一起上床睡觉有什么错吗?"
顾禾以一种要不认识他的眼神看着他,"你要做什么?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关谨专注地看着顾禾,起身坐到了顾禾的身边去,顾禾要往后退,他便伸手按住了顾禾的肩膀,在顾禾猝不及防之下,吻住了顾禾的唇。
顾禾那一瞬间震惊得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关谨的唇触碰在他的唇上,他的呼吸呼在他的鼻翼,顾禾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关谨看着,等关谨把他放开,他马上站了起来跑开了,站在距离关谨很远的地方,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关谨温柔地看着他,眼神柔柔地带着一种沉沉的悲伤,"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是你把我推开,你才感染了病毒。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即使非常丑陋了,我也还是爱你。"
顾禾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时候的思维方式,他只是赶紧跑去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保镖道,"来把关谨拉出去,你们把他拉出去。"
保镖们面面相觑地对看了几眼,并不为所动,还说道,"顾先生,我们只是守住你不让你离开。"
顾禾只好又回到房间里去对关谨道,"你走,你出去。"
关谨却已经在整理床铺,他对顾禾说道,"小禾,过来准备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JJ已经抽得让人痛心疾首了,要说是攻吧,他又硬不起来,要说是受吧,又不让人上,他到底是要哪样啊,傲娇成这副模样了,= =
现在是连长评都能抽掉了,大约只有手机留言不会被抽掉。我尽快更这篇,大家留言不上的就算了吧,看到留言了又被抽没了,我更心痛有木有,呜呜~~~~


第九章 身后事

顾禾要被关谨这种行为惹得抓狂了,他皱着眉站在沙发边看了关谨一阵,关谨坐在床上对他招手,"小禾,过来。"
顾禾没有应他,又在沙发上坐下了,道,"你睡吧,我不睡。"
他又开始整理资料,他想在自己死前把自己之前所做的研究的成果全都整理出来,并且将自己对后续研究写一个大纲,并写出自己的猜想,以供后来人参考。
这是一项有很大工作量的工作,而且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做,但他没有太多时间了,既然关谨要这样留下来,他就正好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就好了,反正他已经不太需要睡眠,即使想睡,也不怎么睡得着,而且他还知道随着他的病情的恶化,以后会更加睡不着。
关谨坐在床边等了顾禾一阵,发现顾禾已经又钻进他的那堆资料和书籍里面去了,还把笔电给插上了在看,似乎完全不为自己所动。
关谨又叫了顾禾一遍,"你不过来睡觉?"
顾禾没有理他。
关谨只好走到他的身边去,顾禾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飞舞着,一行行字打上去,关谨看了一阵,就对顾禾对他的无视感到了些生气,于是,一把将顾禾的手臂抓住了,顾禾要把自己的手臂挣脱,挣了一下发现没有用,于是就抬头瞪视关谨,"你到底要怎么样?"
关谨道,"该睡觉了。"
他就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只是在为爱人不解风情地一味工作而恼怒,他将顾禾拉了起来紧紧抱住腰,顾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而惹得要生气,但是关谨已经把他抱着往床边走,顾禾实在是怕自己把他抓伤挠伤之类,于是连用力挣扎都不敢,被关谨放到了床上,他就又要爬起来,但是却被关谨按住了,顾禾愤怒地瞪视着关谨,"你到底要怎么样?"
关谨低头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碰得顾禾身体一僵,他锐利的目光逼视着顾禾,道,"你再乱动,我就这样要你了。"
顾禾感受到关谨抵着自己腰侧的□似乎有了变化,他惊讶地看着关谨,不明白对这样的自己,他何以会产生欲望。
他只好放松了身体仰躺在那里,道,"我感染了丧尸病毒。"
关谨道,"我知道。"
顾禾冷静地回视他,"既然知道,你就不要这样乱来。"
关谨眉头微蹙,"我只是想要和你睡在一起而已。"
顾禾眉头皱得更紧,道,"可我不想睡觉。"
关谨道,"那你陪我睡。"
顾禾无言地盯着关谨,关谨也盯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叫劲,顾禾知道关谨这个人,有时候固执得要死,完全是不达目标不罢休,于是最后只能是他先投降了,道,"好吧,你放开我,我睡觉。"
关谨这才放开了他,"那,睡吧。"
顾禾气闷地去收了电脑和资料,然后来到了床上。
关谨已经躺进了被窝里,捞着一个被角让顾禾进去,顾禾迟疑了一下,还是爬上了床,他想,也许,这的确是他最后一次和关谨同床共枕了。他现在只要不扑咬关谨,让关谨受伤严重,是不会让关谨被感染的,于是,他也就放心了一些,但是,躺在床上,他还是距离关谨很远,并且在两人中间放了两只抱枕。
关谨要把抱枕拿开,他就按着抱枕不放,道,"就这样吧,不然,我就不睡觉了。"
关谨关了灯,在黑暗里盯着他看,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
顾禾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关谨的目光让他心里升起堵得慌的难过情绪,他只好翻过身背对着他。
两人最开始都没有睡着,静静的夜里,似乎连屋子外面水汽凝结成露珠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关谨实在是太累了,他睡了过去,手不自主越过枕头搭在顾禾的身上,顾禾因他的动作僵硬了,轻轻地将他的手移开。
顾禾完全睡不着,脑子里闪现很多和关谨相识以来的画面,他对于自己和关谨之间的这些事情,总觉得就像是孽缘,走到这一天,两人终究是要殊途,他对此,无话可说,却挺伤心。
顾禾在半夜爬了起来,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又开始了工作。
第二天关谨醒过来,发现顾禾没有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工作的时候,他就非常生气,质问顾禾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陪我睡觉呢?"
顾禾觉得关谨这个时候就像是无理取闹的孩子,"我睡不着,之后就起来了。那样躺着无趣,还不如起来做些事情。"
关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对这件事有些无法接受的伤心,也许,是他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他总算是有了最大的勇气和顾禾同床共枕,但是,顾禾却并不期待,也并不接受他对他的这种情意。
关谨在顾禾面前默默地站了很久,最后,他只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早饭过后,来接顾禾去研究所的车就来了。
顾禾以为关谨说的要他去研究所接受治疗的事情总归要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才会实施,或者,即使他要硬来送他去研究所,也不会这么快,所以,他完全是措手不及。
他有约了温显来给他送材料,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那天温显找了一辆越野车,又带了药品之类赶去和顾禾约定的地点,到了之后给顾禾打电话,顾禾的电话已经是关机,他开着车沿着高速公路寻找,只看到了高速公路下被几辆车压过的车辙,然后他明白应该是顾禾出了事,他被带走了。
他到处找办法寻找顾禾,甚至给关谨打了电话,但是,因为是打的关谨的工作电话,关谨直接让秘书回了他不在。
温显担忧至极,不过幸好顾禾没有忘了他,很快找到机会就联系了他,顾禾并没有对他说自己感染了病毒的事,只是说他回家来了,和温显说了一席问候的话,然后他就让温显带出他们的一些资料来给他,然后让温显把他辞职的交接材料帮交回所里去。
顾禾已经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力图让自己死的时候能够不慌乱。
对于母亲那边,他也是把自己的所有钱的账户都写在了一个小本子上,还有一些要给母亲的遗物也记在了上面,到时候,他想关谨会把这些给他母亲的,而在他死之前,他并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他怕母亲会非常难过。
除了给母亲的,其他的都留给关谨。
他甚至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他原来研究所的所长,请求他提拔和看护着点温显,这样,他觉得才不枉温显跟着自己这么久。
但现在,关谨却连等温显来把资料给他的时间都不给,就硬是要送他去研究所接受治疗。
顾禾对此很生气,他待在卧室里不下楼,关谨来叫他,他便恼火地道,"你真的一点也不问问我的意思吗?"
关谨道,"你要是能够稍微配合一点,我就不会这么做。去治疗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去。"
顾禾冷着脸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没有时间到那里去折腾。"
关谨道,"你可以把事情带到那里去做,我并不反对。"
顾禾轻哼了一声,显然对他这句话并不信任,"用了药之后,身体会烦躁不堪,根本就没有精力来好好做事,难道我不明白吗?"
关谨道,"我们用新药,对精神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顾禾道,"你不要骗我。你就让我在这里,不行吗?"
关谨也生起气来了,"我说了不行,你不要再和我争,你再和我争执,我让人来把你抓下楼去。"
顾禾觉得和他根本说不通话,就生气地把脸转开了,但是又真怕关谨直接叫人上来抓他,于是只好又放软了态度,道,"一会儿我的研究员来给我送材料,你让我和他交代些事情了,我再走,好不好?"
关谨还是不乐意,顾禾只得哀伤地看着他,"你把这个当成是我最后的愿望不行吗?"
关谨也很伤心,他只好答应了,"好吧。"
顾禾在楼下客厅接待了温显,温显把他要的东西都带来给他了,顾禾又把自己让他带走的材料也给了他,用一个不小的袋子装着。
温显还不知道顾禾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他殷殷地望着顾禾,还询问他,"你要在这里待多久?之后要回RS城去了吗?我有休假的时候就去RS城旅行,你到时候要接待我啊。"
顾禾心里挺难过,但还是笑着道,"好啊,你来了,我怎么会不接待你。"
把温显送出了门,温显要上车时,又转过身来看他,目光里有种掩不掉的爱慕和眷恋,"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他以为,顾禾的离开,是要和关谨结婚了,他觉得,只要顾禾幸福,一切就好。
顾禾目光柔和,点了点头,"你也是。"
最后,温显实在是控制不住,在顾禾猝不及防之下拥抱住了他,顾禾瞬间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温显感受到了,所以心里更难过,但他还是抱了他一会儿,直到关谨从屋子里出来,他才把顾禾放开了,赶紧钻进了车里开车离开。
他不敢再看顾禾,他的爱恋,在对方要结婚的时候,只能就此终结了,不过,能够这样抱对方一下,他也就满足了。
顾禾看着温显的车离开,轻轻叹了口气,和人生里的很多人,现在每时每刻都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了。
关谨因为顾禾被拥抱而不反抗的事情之后脸色一直很不好看,他催促顾禾上去研究所的车离开,顾禾却说要收拾东西才走。
关谨守着顾禾收拾东西,看顾禾动作慢吞吞的,还时常发呆,便道,"你不快点,我就让人来帮你收了。"
顾禾轻声道,"也许我这是最后一次看它们了,为什么不让我慢一点呢。"
顾禾这一句话让关谨心里又难受了起来,他不再坚持催促顾禾,嗫嚅道,"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能够治愈抱有希望,我不会让你死。"
顾禾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关谨这样关心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其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第十章 治疗

要离开家的时候,顾禾在前庭里伫立了很久,这时候,关谨再没有催促他,他站在他的旁边,轻声安慰他,"等你好了,你还能够回来看它,家里一直会有人打理的,等着你回来。"
顾禾抬头看着他的脸,目光里含着些悲伤,虽说他心里是视死如归,并不对自己即将离开感到害怕,但是,对一切的眷恋依然让他觉得悲伤。
坐在车里离开,顾禾的目光一直在车窗外,他看着车窗外的一切风景都飞快远去,就像他的生命一样,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再也找不回来。
顾禾被带进了关谨在YU城的最机密的丧尸研究室,这里是做后丧尸研究的,但是,为了医治顾禾,关谨已经秘密要求了最好的前期丧尸病人的医生赶过来。
顾禾住在负六层的一间房间里,虽然空间宽敞,而且布置成了他在家里时卧室的样子,但顾禾住进去依然觉得很压抑。
房间里的门是一扇很大的铁栏杆门,将他隔绝在了房间里。
顾禾开始的时候非常配合医生的一切检查,剩余的时间就用来做自己的研究,而且还和医生讨论自己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这时候,关谨每天都来看他,顾禾虽然和关谨的话不多,但是对他尚能和颜悦色。
随着治疗大量用药,药物的副作用全都体现了出来,顾禾时常焦躁不已,而且因为一直睡不着让这种焦躁更厉害,他的身体急剧消瘦了下去,头发也变得枯黄,房间里虽然没有任何镜子类的东西,但顾禾依然知道自己变得有多难看。
丧尸病毒在传染过程中,已经有了很多种变异,顾禾身上所感染的,是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的一种,要研究出一套好的治疗方案来实在不容易,对他的前期治疗便都是用的普遍性的治疗方案。
顾禾身上的第一块丧尸斑出现在被顾苗抓伤的颈子上,他自己看不到,医生看到的时候神情有变化,他大约猜到了医生神情变化的原因,于是要求能够给一面镜子给他。
但是医护人员都说不行,顾禾很是焦躁,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发火,他控制不住自己地砸了房间里的木质漆器,书籍资料被他扔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被他撕坏了。
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将他制止住了,只好把他手脚拷在专用的椅子上让他平静下来。
顾禾在椅子上根本无法挣动,但是心中的焦躁让他根本静不下来,他难受地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关谨这时候来看了他,他应该是听了医生的汇报,说他出现了丧尸斑的事,他这次也穿了防护服,看着顾禾的时候,他很难受,顾禾不想见他,于是大吼大叫一味让他走。
关谨没有走,对他劝说道,"我听说了,他们说你想要一面镜子。不是不把镜子给你,是给了你也没什么用。等你好了,再看镜子,好不好?"
顾禾不答他,只是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关谨哀伤地望着他,最后只好走了。
他就是这个时候去看了顾禾的母亲,顾禾的病情的急剧变化让他对顾禾的母亲和妹妹充满了怨恨,虽然顾苗已经过世而且被带回研究所的时候就处理了遗体,但他还是想到就是她让顾禾感染了病毒,他就对她有说不出的恨意。
顾禾已经完全无法入睡,虽然他强令自己将自己的研究整理工作尽快做完,但他的工作效率越来越低,医生大量的用药让他反感,当医生再来给他注射药物的时候,他将药物打翻了,并且拒绝注射。
最后他是被拷在椅子上被注射完了药物,因为药物里有镇定剂,顾禾之后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他就难受得拒绝进食和喝水,医生怎么劝也没有用。
他想要出去,他想要回到大自然里去,他突然明白了妹妹最后为什么想要离开家,她想要去森林里,去阳光里,去有风的地方。
他现在也是这样渴望着,他渴望树林的绿色,清泉的滋润,明媚的阳光的温暖和抚慰,清凉的风……这种渴望甚至比渴望活下去更甚。
关谨走到了铁栏杆门边来,他从铁栏杆外看里面的顾禾,顾禾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身上的丧尸斑已经扩散到脸腮和肩膀胳膊,顾禾自己也看得到了,那是灰色中带着红色的一种斑点,斑点倒有点像小猫踩下的脚印,这种斑点和顾苗当时有的不大一样,这与病毒又发生了变异,以及在不同宿主身上有不同表现有关。
关谨问道,"小禾,为什么不吃饭喝水。"
顾禾其实已经不大尝得出食物的味道,而且饥饿的感觉也变得迟钝了,他看了关谨一眼,就把脸转开了,"反正有注射营养针,不吃能有什么?"
关谨眉头微皱,"那不喝水呢?"
顾禾道,"不想喝。"
关谨道,"喝水是有好处的,你不能不喝。"
顾禾没有回答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谨又道,"你要喝水,配合医生的治疗,不要想太多。"
顾禾却低声道,"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关谨愣了一下,却道,"不行,等你好了才能出去。"
顾禾于是把头埋了下去,他捞起自己宽大的衣袖看胳膊上的丧尸斑,然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有多久的时间,但是,最久也不会有一个月,他不想再和关谨说话,压□体的焦躁,心里就只剩下了悲伤。
两人一人在铁门里,一人在铁门外,都长久地沉默了,之后是关谨打破了沉寂,他对顾禾说道,"我从明天起,一段时间之内都不能来看你了,我要出差有重要的事情。你要配合医生的治疗,要相信自己能够被治好。"
顾禾点了点头,"好。"
关谨走了,顾禾回头看了看门口,然后拿起自己的书看起来,精神的焦躁让他看东西非常慢,而且他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记忆力的衰退和思考能力的降低。
他将自己的这些变化和感受都写成了日记,将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他才会觉得轻松一些。
关谨的确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忙,但是,要离开不再来看顾禾,是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每天看他了,他没办法看着顾禾一天天地病情越来越严重,眼睁睁看他进入最难看的第三四期,他受不了这些。
他知道自己爱顾禾,但是,想到他的第三四期的样子,他就接受不了,他怕自己会因为看到顾禾最难看的一面而不再爱他,所以,他逃跑了,他不敢再来。
肖策的腿伤虽然很快就好了,但是,因某些原因,他依然住在医院里,每天在医院里处理各种事情。
等下属来向他汇报,说失去了顾禾的行踪和消息时,他不得不非常惊讶。他想不出顾禾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失去行踪。
调查结果显示,顾禾最后是回了YU城,失去行踪也是在YU城。
事情交给了美艳而手腕高超又对顾禾有好感的安怡去办,让她去查出顾禾到底在哪里。
肖策不是想不到,顾禾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大约只能是被关谨关了起来。
他不由非常担心顾禾,怕关谨会对他怎么样。
出于情敌之间,恩怨本就不言自明,肖策一直觉得关谨对于顾禾太过限制了,他认为关谨根本不尊重顾禾,他没有让顾禾足够地开心和幸福。
在明白顾禾对自己也有意之后,肖策一直就在想,自己也许应该把他抢过来,因为他觉得自己比关谨更适合他。


第十一章 寻找

"事情交给你这么久,你都没有查出点结果来吗?"肖策在电话里对安怡发火。
派安怡去查顾禾的下落,已经好几天,居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这实在是让肖策想把怒气忍下去也不行。
这么一个大活人,能够失踪到哪里去?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是被关谨关起来了。
安怡一向是和肖策能够有说有笑,此时却被肖策的怒气扫得不得不完全肃然认真起来,道,"老大,不是我查得不尽心,能够用的办法我都用了,不过,看来关谨是把他藏得够深的,才查不到他具体在哪里?但线索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不敢保证人就真是在那里。"
肖策道,"有线索就说,你这样模棱两可做什么?"
安怡在电话另一端撩着长发,道,"我还不是怕到时候没在那里,让你白高兴了一场。"
肖策又被提起了怒火,"有线索总比没有好。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找到人,我这么担心,你居然说因为怕让我白高兴就不去找吗?"
安怡只好又安慰他,"老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与顾禾相关的事情,他都能够这样子变成一只喷火的暴躁火龙一样,真让人不得不想即使一向泰山崩于前的沉稳的人恋爱了也变成了傻子和暴躁男。
肖策道,"不听你乱扯。从关谨的行踪追查也没查到吗?"
安怡道,"我要说的其实就是这个。之前追查到顾禾有开车出YU城的记录,但是没查到他回来的信息,便以为他没有回来,后来我想大约不是这样,他说不定是被秘密带回YU城来了。前段时间关谨有从RS城来YU城,并且几乎每天都到这边药品研发中心待的时间有点长,这很奇怪,我怀疑,顾禾是不是就在药品研发中心里面。关谨过来是来看他?"
肖策皱了眉,道,"你没进去查吗?"
安怡道,"买通了里面两个研究员查了,他们说没有看到过长得像顾禾的人,但是,药品研发中心的地下机密研究所里,他们不敢保证有没有顾禾。因为他们下面管理非常严格,我也没能够查到什么。"
肖策道,"那你继续调查,再有什么进展,都要及时上报。"
为了保密,肖策并没有派人大肆寻找顾禾,只派了安怡一个人去查,现在他又有些后悔了,觉得应该多让两个人去查,不过,最近事情繁忙,他又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和时间出来。
安怡刚给肖策打完电话,她的一个手下就给她来了电话说,一段时间之前,顾禾以前的一个叫温显的研究员去见过顾禾。
听到这个消息,安怡想,也许能够从这个温显身上得到什么信息,只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现在才得到。
其实也不怪她消息不灵通,顾禾和温显的工作本就是带着机密性质的,他们都有保密意识,不把消息外传,安怡的手下知道温显去见过顾禾,还是因为顾禾上交的辞职交接资料让温显转交,顾禾在研究所里的辞职正式定下来,这才让她的手下探知到了。
安怡以顾禾的朋友的身份约了温显见面,温显对此觉得非常奇怪,于是很有警觉性,只是说了的确在之前见了顾禾的事,其他都没说。
而安怡道,"其实我找他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找到人。"
温显道,"他的行踪又不是机密,怎么会找不到。"
安怡望着他,"这是你的一厢情愿的认为吧。我找不到他,是因为关谨限制了他的一切消息的泄漏。"
温显惊讶了,在安怡的诱导下,他泄漏了几句顾禾和他告别的话,他本以为顾禾是要回RS城去和关谨结婚,没想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安怡看得出来温显对顾禾的特别的关心,便故意道,"你想得太天真了,顾禾应该是被关谨秘密关在什么地方限制自由了,两人之前就一直在吵架,怎么可能最近结婚。你再想想,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温显皱紧了眉,的确觉得顾禾和关谨的关系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好,似乎他每次见到顾禾和关谨在一起,关谨都是一副上位者的样子,对于顾禾也是板着脸,没见他笑过。
温显对顾禾担心极了,仔细回想了那一天的事情,然后记起来自己在顾禾家的前庭里看到过一辆中等房车一样大的车,车上的标记是关氏制药的标记,他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这个是不是奇怪的地方?
安怡感谢了温显提供的线索,觉得顾禾应该就是在关谨那研究所里。
要潜进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安怡并不是没有办法,美色总是一件非常好用的武器。
她从一个机密研究员那里得知了那研究所的下面有机密研究室是做后丧尸研究时,安怡只觉得,即使没有得到顾禾的消息,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够他们高兴了。
毕竟他们查关谨所做的后丧尸研究的基地,查了很多地方,结果都不理想,没有得到最机密的资料,这边以前也来查过,但是没查出什么来,这下似乎总算是有点线索了。
——去盗取他们的研究资料。
安怡的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倒把顾禾的事情先抛到一边去了。
安怡怕自己得到的这个情报是假情报,便很耐心地守了一阵子,的确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可疑之处。而且也有显示顾禾很大可能在里面。
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亲自观察存在很大问题,于是,她转而寻找进去的方法。
有一定的成果后,便向肖策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当肖策听说顾禾是在YU城关氏的研究所地下研究室时,他的心里感觉挺复杂,他大约觉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也许,顾禾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丧尸潮时,因城市是人口聚集地,很多城市被人类放弃而完全成了丧尸城,但是当人类回过神来并且反攻之后,城市大多都回到了人类的手中。
甚至有些城市因为情况太严重而采用了清城的政策,城市被移为了平地,但是,有些城市里有人类重要的文化遗产,或者里面带有很多机密没有被撤出来的,炮弹清城的方法是不适用的,只能围城等待丧尸自我毁灭后军队进驻将城市夺回来,这是人类最先设想到的好方法。
T城在当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也曾经是丧尸最严重的地方,最后人类从城里逃了出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依然没有被从丧尸手里夺回来。
即使派了军队进去,至今也是有去无回,这座城市,从此成了全国最大的丧尸城,也是全世界最大最有名的丧尸城之一。
因为T城在很多方面的重要性,根本不可能将它毁灭,只能围城等待丧尸自我毁灭,本来,丧尸根据预测最长只能存活两年,丧尸病毒的受体只存在于人类和大猩猩身上,在无寄宿体之后,病毒在最长两天内会死亡,最短数分钟之类就会失去活性。
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了,T城完全出乎了政府和专家的意料,根本没有办法按照原计划回收。
在政府发现了后丧尸的存在后,T城不能回收就有了解释,但这也使T城就变得更为敏感和重要,因为,这里面已经俨然成了后丧尸的聚集所在,而且一些无路可逃的罪犯也逃了进去,里面成了政府没有办法掌控的地带。
政府一直在想办法将T城清出来,但因这时候是建设时期,没有那么多资金,但是又怕再过些时间,T城里的势力发展越来越大,政府反而更加没有办法将它控制,所以,最近,政府就联合了大的企业,使用他们的援助夺回T城,在T城夺回之后,便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
肖氏便参与了这个大的项目,不过,这个项目才刚刚启动,真正运转起来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而且能不能起到作用还不一定。
政府里面高层老奸巨猾的人实在不少,过河拆桥的事情他们不是不会做,而各个商阀家族想从中得到更多利益也在明争暗斗,一座巨大的都市,曾经的世界最有名的大都会之一,能够从中得到多少利益,简直不言而喻。
就因为这种争斗,于是最后会怎么样,反倒不好说了。
而T城对于肖策来说,还带着更多的机密。
因为T城之事,他本是想自己去亲自找顾禾的,但也不得不先放下了。


第十二章 劫人

在关于T城项目的讨论会上,关谨一直和肖策争锋相对。
政府其实是想各商阀多给钱,之后则少拿东西,但是,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商人都是要将利益最大化的,不然也不叫商人了。
于是其中存在很多争执,让整个计划根本动不起来。
对于这个结果,肖策是乐见其成的,想要百人舆瓢而走,有的是人拉后腿,而且政府里面也因为权力之争而意见不齐,这个项目要启动,肖策猜想,恐怕得几个月之后了。
而且到时候因为军队内部的利益之争,效果也不会上佳。
前面政府已经派过军队进T城清城,第一次的时候甚至做了现场报道,场面很是浩大,气氛非常热烈,比起电影里的场面更加精彩,不过,军队进城之后却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对T城的空中探测也从来没有取得过好的结果。
第二次,第三次进T城,都和第一次一样,所以,最后这座城完全被认为是死亡之城,一般民众说都不愿意说起的一个地方。
只有这些大资本家知道从中有利可图,政府急需收回这座城市,且也想控制里面的后丧尸,后丧尸现在已经作为国家的一种军事力量在被研究。枪杆子里出政权,军事力量,是政府所认为的最强大的后盾,所以,对T城里的后丧尸力量非常眼红。
这是T城成为焦点的原因之一。
虽然T城成为了焦点,但在民间,T城这个名词,甚至都从人们的谈话里消失了,大家很少去关注它,或者想起它。
走出会议室,因上次受枪袭还坐着轮椅的肖策故意叫住关谨和他交谈,关谨精神并不大好,他对着肖策脸色就更不好,话语却很客气,"你的腿伤还没好,我还以为你会在家养伤并不列席会议,没想到你这么尽职尽责,坐着轮椅也亲自来参加了。"
肖策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来。倒是关总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才是。最近,我都没有见到顾禾了,毕竟我们是朋友,还劳他曾经到医院看我,我身体好些了,也该联系他,让他安安心,只是最近打他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肖策这话让关谨眉头紧锁,眼里也不自觉浮出痛苦之色,他生硬而冷淡地道,"他是我的爱侣,我自然不会让他有什么事。不劳你关心。"
他说完,转身就快步走了,助理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最近关谨一直状态不佳,助理跟着他也便忧心忡忡。
看着像是落荒而逃的关谨,肖策也是若有所思加忧心忡忡。
看关谨这个样子,他直觉顾禾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从安怡处得到关谨在YU城的研究所的机密研究室是一个不小的后丧尸研究中心,而且顾禾最大可能就是在里面之后,肖策决定自己亲自带小队前去看看。
安怡提醒他道,"关谨的一个心腹,叫常文和,不知道老大你有没有印象。"
肖策道,"怎么会没有印象,他是关谨在RS城这边研究中心的主任,而且是很有名的丧尸研究专家,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但还是知道他。你是想说他什么?"
安怡道,"我以前曾经去采访过他,所以对他印象很深,我看到他也在这边的研究中心,而且带着好些人,应该是专门在这边来干大事的。我们想要后丧尸研究的进展和材料,把他绑架了不就好了。"
肖策一听,便道,"绑架他也是一个方法,只是他不一定知道所有结果,关谨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安怡反驳道,"但是有他比没有他总要好很多。"
肖策道,"只怕绑架了他再要带走顾禾就要困难很多。先把顾禾找到,再绑架他的话,我没有意见。"
安怡应了。
肖策又道,"你去把事情安排好,等我亲自过去。"
安怡道,"老大,你最近不是很忙吗,T城还等你过去主持大局,你跑这里来没问题吗?"
肖策道,"顾禾又不是一件物品,即使找到了他,也不能随意就把他带走。我亲自去,至少要问一问他的意见,才能够做决定。"
安怡一想的确也是,然后不得不感叹肖策对顾禾的确是有心了。
肖策和安怡交代完,然后就吩咐叫苏柏来见他。
苏柏是个高个子的面瘫男人,平素大多数时候,他是以肖策的保镖跟在左右,在肖策的吩咐下,他以可见的速度,控制自己的身量和面部特征变成了肖策的模样。
肖策很快安排了好了自己的事情,然后去YU城找顾禾。
在YU城下了飞机,肖策就有了一种感应,一种"他"在这里的感应。
肖策不知道这种感应是心里所产生,抑或就是身体本身的感应,但是,他知道这是顾禾对他来说,他是最特别的那种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将其名为爱情,他觉得也许是上天定的一种缘分,或者,就是他身体本身和顾禾本身之间有某种他们看不见的联系,这种联系,让他渴求着他。
肖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他渴求着顾禾,也许不仅是因为爱,还因为他想弄明白,他对自己那种特别的吸引,不仅对自己的精神,更是身体产生的那种特别感应。
凌晨三点,研究所东区突然停电,几秒之后,因为备用电源启动,供电就恢复了。
但仅仅这几秒的时间,肖策已经带着两名手下进了地下机密研究室范围。
他具有电磁干扰的功能,所经过的地区,电磁一律被干扰,地下层出现电压不稳的情况,然后电器一律失常。
警报灯在响起之后马上又停掉了,但是,这已经引起了研究所里的保安系统的启动。
安怡给他的这基地的地图不全,肖策躲在天花板死角上观察着下面研究人员的行动方向,然后指示手下分头行动。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就在这里,甚至他隐约能够感觉到"他"的具体位置。
进入楼里,肖策便和手下分头行动,让手下去调查和窃取这个机构里的资料,自己则去找顾禾。
根据对顾禾的感应,肖策下到负六层,这一层没有受楼上电路瘫痪的影响,过道里灯火通明,刚出楼梯,就听到人的脚步跑过来,他翻身上了通风管。
"查看所有的监视器,看是什么人混进来了。其他楼还好,这里一定不能出问题,你刚才去看他,他没受刚才停电的影响吧。"
另一个人浑厚的声音回答道,"他没说什么,你知道他最近对什么都不关心。"
"他一心求死,能对什么关心?后丧尸是特别的个体在感染了丧尸病毒之后才有的现象,关先生要把他变成后丧尸,哪里是简单的事,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伴随着这一句话,还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肖策从通风管道里倏地跳下来,像一条飞快的影子闪过去,监视器在这一瞬间失灵,走道上的灯在闪了一下之后也瞬间熄灭。
前方走过去的三个人,在他出动的这一刻就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护在了身后,第三个反应敏捷地攻击了上来。
肖策这才明白过来,这也是一位变异人。
他最开始的两次攻击都被这位变异人化解了,枪被他拔出,肖策一腿踢向变异人的颈子,同时向另外两人射击过去。
子弹在墙壁上擦出了火花,在黑暗里一闪而过。
护着常文和的常文宣将常文和护着飞快地往后跳开了,常文和没有管自己,而是朝常文宣道,"去把这一楼的所有紧急防卫系统手动打开。"
但是常文宣并不照办,而是携着他继续后退,肖策看对方的动作,发现这也是一位后丧尸。
他不知道关谨这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人才。
避开了攻击他的后丧尸的攻击,肖策向前飞奔,看到这些人护着常文和的样子,多注意了几眼,便记起来他就是关谨的那一位左膀右臂一样的心腹常文和,于是思绪一转就要去擒住他。
肖策速度和力量明显更胜一筹,攻击他的人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他飞身窜向常文和,但是被护住常文和的人挡住了。
常文和没有夜视能力,只听到打斗的声音,因为打斗的动作很快,听在他的耳朵里只是嗡嗡的声音,他估摸着时间,觉得即使供电系统坏了,备用的也该好了,所以并不着急,很沉得住气地往打斗的相反方向跑去。
肖策一枪射入拦住他的人的额头,却被对方偏了,只从头发上擦过,不过,这也给了他以时间,他再次向常文和追过去,没想到这时候又被另一个后丧尸缠了上来,肖策虽然以一对二并不显吃力,但是却被对方拖住了时间。
虽然被对方拖住了,但肖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距离"他"越来越近了,这种接近的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他马上就能见到他的顾禾了。


第十三章 带我走

负六层左翼以前是供工作人员休憩之所,现在改为了顾禾的病房区,和别的地方不同,全部防护门都是能从里面手动打开的。
走道尽头的最后一道门这时候就被从里面手动打开了,两个工作人员从里面跑出来。
里面是单独的供电系统,于是一切都没有受影响,灯火通明,打开的防护门泄露出的光让常文和看清了闯入者,闯入者是一身黑衣的男人,因为动作太快,而看不清楚具体模样。
从里面跑出来的两个人迎面碰上常文和,都非常惊讶,"常哥,刚才突然防护门都关了,是不是外面出了事?"
常文和一边往里面跑,一边道,"把防护门关上,有人闯进来了。"
两个研究员只好往回退回去,"闯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报警器没有响?"
常文和道,"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报警系统和电力系统都出了问题。"
常文和跑进防护门,就要手动从里面把这最后的关卡关上,肖策看到,甩开两个缠住自己的对手,瞬间窜到了门口,挟持住了常文和。
有力的手臂拧在他的颈子上,常文和居然并没有惊慌,而是说道,"你是为谁做事?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我想这里不会有你需要的任何东西。"
肖策什么也没说,头顶上的灯闪了几下之后也熄灭了。
两个工作人员紧紧靠墙站着,刚才拦住肖策的常文宣追了上来,看到常文和被挟持住,就叫了一声,"哥!"
没有了灯光,整个地方全是漆黑的,只有有夜视功能的后丧尸才能够看到东西。因肖策将常文和挟持在手里,常文宣并不敢轻举妄动,肖策根据感应一直往里面退,常文和被他挟持着往里走,"你有什么要求?"
肖策还是一言不发,他的沉默甚至让所有人以为他不能说话,不过,他的沉默也让所有人都更加压抑。
一切都是黑的,漆黑地让人觉得整个空间凝滞了一样。
肖策听到了顾禾的声音,"喂,有人在吗?怎么停电了,这是怎么回事?"
顾禾的声音带着点嘶哑的感觉,但是是顾禾没错。
除了分辨出顾禾的声音,也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里面有顾禾的味道,还有丧尸病人的特殊味道。肖策这一瞬间心中若有所动,明白了一切。
肖策飞快地朝关着顾禾的房门冲过去,被他挟持着的常文和甚至因此而觉得要窒息了,当肖策停下来,他咳嗽了好几声,而且完全不明白肖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
因为整个负六层左翼都是为他们大老板的心上人准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为这个人而设,只是,里面关着的这个丧尸病毒感染者,除了对他们的大老板有意义之外,对其他人应该是没什么意义的,而且,他在这里也该是机密,因为他们的大老板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被感染了病毒的事情。
但是这个侵入者,却像是专为他而来,而且清楚地知道他在这里,没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事了。
而且刚才这边的电力系统又突然瘫痪,估计也与这个后丧尸有关。
常文和是第一次遇到能够对电产生影响的后丧尸,不由非常惊讶。
顾禾正在看书,突然就停电了,他不得不抹黑坐了一会儿,发现电依然没有恢复,只好站起身来求助,他走到铁门处,拍了拍铁门栏杆,上面有铃铛,他一拍就是当当当的响声。
"有人吗?"顾禾又叫了一声。
抬起头来,就在黑暗里对上了一双微微盈着红光的眸子,顾禾吓了一跳,但是他此时动作已经迟缓,想要避开却只是往后挪了一步,他知道这里面的后丧尸都该是有夜视功能,虽然戴了特殊的隐形眼镜,但是依然无法完全遮掩眼睛里的光,但是他不记得谁的眼眸是红色的了,要说是红色的,那就只有肖策而已。
他嘴唇微微翕动,盯住这双在黑夜里发出微光的眼睛不动了。
夜视的眼睛看到的情景和白天看到的情景是有些不同的,最主要表现在颜色不够丰富上面。
肖策距离顾禾近在咫尺,他感受着他的气息,还有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他当然也看到了,顾禾脸上的丧尸斑。
肖策心里难受极了,心想他不知道关谨居然没有把顾禾保护好,让他受了感染,要是他知道关谨是这样的,他一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带走顾禾了,他一定会那么做。
肖策轻声唤了一声,"顾禾,我是来找你,带你离开的。"
肖策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个原因的确是让人觉得惊讶。
顾禾听到他的声音,瞪大了眼睛,心想,真的是他。
常文和适时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顾先生感染了丧尸病毒,现在在做治疗,他不能离开。"
肖策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问顾禾,"你是怎么感染的?关谨对你做了什么?"
顾禾只是对着黑暗中的一对眼睛,但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是流动着火,却并不让他觉得害怕,他以为,他和肖策只是擦身而过,走过后再不会相遇,他以为,他的有生之年再不会见到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找自己。
但顾禾却只能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走吧。我并不需要你来找我。"
所有人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像是一对老情人的对白。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动作,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肖策只是执拗地道,"你是怎么感染的?是关谨对你做了什么吗?"
顾禾往后退了两步,却绊在了身后的矮沙发上,他一下子栽在了沙发里,常文和感觉这一瞬间挟持住他的人整个身体都有一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挟持住他的人这时候放松了警惕,他对常文宣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这时候出手,但是常文宣却没有动作。
肖策一脚踢在了铁门上,两根高强度的铁栏杆被踢断了,在这像是空气也要凝固的黑暗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顾禾从沙发里坐正了身体,道,"不关关谨的事,我是因为我妹妹而感染的。你这是在生气吗?你生气做什么?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来找我,我更不想看到你。"
肖策又一脚把铁门完全踢开了,他将常文和拎着进了顾禾的房间里,顾禾下意识地往后缩,肖策一把将手里的常文和掼在了房间里面,常文和摔得头昏眼花,等爬起来之后就说道,"不管你和顾先生有什么恩怨,你都不能把他带走,他现在在接受治疗。"
肖策没有理睬他的话,他将顾禾从沙发里拉了起来,道,"真的不愿意和我走吗?我带你出去治疗,也不行?"
顾禾愣愣看着他的眼睛,被肖策搂着腰抓着手,他的触觉已经不敏感,但他依然感受得到那种温润和温暖,这种触感,似乎并不来自他的手,而是来自他的心。
顾禾这一瞬间失了所有心防,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愿无限放大,直愣愣地看着肖策道,"你带我走吧。"
他的这个回答,给了常文和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常文和以为顾禾再怎么也不会和这个侵入者离开,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着急地道,"顾禾,你这样走了,接下来的治疗怎么办?"
顾禾却道,"常大哥,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和开导,但是,对不起。你替我和关谨说,让他忘了我。"
说完,他伸手摸索着抱住了肖策。
肖策没再停留,抱着顾禾飞快地跑了出去。


第十四章 生活

"顾禾只会自愿跟着他走,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关谨面沉如水。
手下却道,"但是肖先生一直在RS城没有离开。"
关谨道,"这太简单了,他一定是有替身。"
"顾禾身上的定位器,现在还没有好么?"关谨很是恼火地问道,得到的答案却是,"怕是已经被取出来毁掉了,或者是被屏蔽掉了,一直探查不到。"
关谨坐在书桌后面,伸手去端茶杯,茶杯端在手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于是非常气愤地将茶杯扔了出去。
茶水泼在房间里暗红色夹金色纹路的手织地毯上,在地毯上洇开,一团深沉的暗红——撒上去了一段时间之后的血液颜色。
精致的粉彩瓷器被摔碎,却没有什么声响,关谨盯着那摔碎的茶杯,突然又更气怒地把桌子上的文件扫到了地上。
——为什么顾禾这样了,他还要来把人抢走。
肖策带走了顾禾,飞车离开研究所之后,很快又转上了直升机。
坐在隐身消声直升机里,肖策注视着顾禾,又伸手抚摸他的头发,顾禾把头偏开了,低声道,"你不要看我。"
肖策眼神里带着些伤怀,之后轻声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感染了?"
顾禾不想说,只道,"谢谢你今天带我走,不过,请把我放到哪座荒山上就好。"
肖策目光忧郁,"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并不需要不是吗。你这样了,我怎么能够随便把你放下,你放心,我会找人治疗你的,你不一定会有事。"
顾禾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是我自己没有打算活了。我就希望死在阳光里就好了。我不想被关起来,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还望你成全。"
肖策很是惊讶地望着他,"还有希望活下去不是吗,为什么不想活了。"
顾禾一个劲摇头,"不要问了,我很难受。"
肖策道,"我不会把你关起来的,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里,让我陪你最后的时间,好吗?"
顾禾抬头望着肖策,还是摇头,"不好。我这个样子了,你知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已经很难受。"
肖策同样难受,但是还是微微笑着,道,"你这样子不是要让我不义吗,倒要让我做抛弃朋友的事情。我以前那副样子的时候,你不是都看了去,现在你这样,却让我抛弃你。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顾禾蹙着眉,眼睛里全是血丝,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如水温润如玉,但是,肖策觉得这没什么,就如他能够感受到顾禾身上那如清泉流动着的柔和的波动没有变化一样,无论顾禾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他。
肖策伸手抚摸顾禾眼角的斑纹,低声道,"让我照顾你最后一段时间好吗?你知道,我爱你,不是爱你这个躯壳,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不介意,就像你当时不介意我一样,是我请你成全我。"
顾禾心里酸楚难当,低下了头去。
一番准备之后,肖策把顾禾带进了山里,这里并不是什么密林深处,只是因国家退耕还林近二三十年才长出来的树林和竹林。
山溪里,水清澈洁净,阳光在水面上跳着舞,叮叮叮,咚咚咚,欢快地往远方跑去。
松柏树的绿色像是一片海,在风里哗啦啦地流动。
好几座小楼在林间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倒是别有风情,走近了,才看到那些小楼都已经破败,庭院里完全是荒草连天。
这里在丧尸潮之前是风景秀丽的度假山庄,在丧尸潮之后就完全废弃了,恐怕这些年没几个人来过。
从山上往下看去,下面还有一个小湖泊,天光云影和深碧树色倒映其中,那样澄净的颜色,倒像是通向另外一个世界的镜面一样。
肖策背着顾禾沿着以前的公路前行,短短近十年时间,公路已经和当年面目全非,矮树从公路中间的裂缝里长出来,间夹着一丛丛草,虽然还有路在,但是却被荒草遮掩,完全可以想象,也许再过十年,路就会被完全掩没了。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人类不再干预,她能够很快让自己恢复过来。人类依赖大自然而生,却并不是大自然的宠儿,大自然对谁都一样。
阳光从树间落下来,洒在地上是一点点光点,随着风轻轻地荡漾,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禾之前在研究所里,除了注射药物,不然根本无法入睡,此时趴在肖策的背上,听着林间的风声,鸟儿的叫声,肖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递到他的心里,他安详地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面朝山中湖泊,背靠松柏林,左邻一大片竹林,右边是公路的小别墅,只是这些年没有维护而在风雨的侵蚀下显出了苍老,但是其他一切还好,没有被荒草侵占,窗户也都是好的,还可以住人。
顾禾站在房子前四处打量了一番,问收拾着东西的肖策,"就是这里吗?"
肖策道,"是的。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满意吗?"
顾禾点了点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抬头望着太阳,太阳很晃眼,他把眼睛半眯着,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安宁下来了,不再像在研究所里时那样焦躁难受。人在最后都是向往着回归大地母亲的吧。
"这里很好。只是,你要怎么办呢,没有吃的东西,你怎么办?"顾禾看了太阳,又回头看肖策,语气柔和,就像这春日阳光。
肖策没有带任何别人来,车把他们送到了山下的公路入口,他一个人背着顾禾上来的,只带了一个包。
肖策道,"不要小看我,我以前做过丛林求生训练的,在这里生活下来完全是小意思。"
顾禾看着他露出了点笑意,其实他觉得肖策把他放在这里离开就好,但是,肖策愿意留下来陪他,他的心底却是高兴的,有种死而无憾的安详。
跟着肖策进了房子里,顾禾才发现里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一切家具都是齐全的,只是积了一层薄灰而已,看样子,肯定是有人在前段时间来这里整理过。
肖策扶着顾禾上了楼,进了靠近楼梯最近的卧室,阳光从窗户玻璃照进来,灰尘在房间里舞蹈,甚至有一只老鼠突然从窗户边的角落冲进了一边的衣柜底下。
顾禾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肖策却全没在乎,道,"你在椅子上坐一坐,我收拾一下床。"
顾禾道,"需要我帮忙吗?"
肖策朝他微笑,"等过会儿我做了饭,你帮忙多吃一点就好。"
顾禾也笑了,眉眼微微弯起来,虽然他不复往日的美丽,但是肖策依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光彩照人,他看着他,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想要亲吻他,顾禾赶紧伸手挡住了他,道,"你不要这样。"
肖策的眼神微暗,但是马上又露出了笑容,"对不起。"
顾禾转过身,道,"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我这个样子……是我对不起……"
肖策道,"没有,是我不好。你笑起来很漂亮,我……"
顾禾很惊讶地回身看着他,在来这里的时候,从车窗玻璃,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因为以前就看过非常非常多的丧尸病人,他不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但他还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难看的,肖策这样说,他不仅惊讶,还觉得心酸。
肖策对里面的一切似乎都非常了解,抱出衣柜里的被子枕头等到栏杆上去晒好,又收拾干净了卧室里的一切,顾禾站在旁边看着,之间肖策动作如风,一会儿卧室里就干干净净了,只是还有扬起来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不过,即使是这灰尘,在顾禾的眼里也像是美丽的蝴蝶一样,带着美感,味道也让他觉得安心。
肖策只收拾了这一间卧室,又下楼去整理厨房和饭厅,顾禾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忙忙碌碌却帮不上什么忙,他觉得,这时候的生活,是他感染之后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了,因为,这才是生活,人类降生,最大的事情和最安详的事情,应该是生活,其他的一切才是附属,踏踏实实的日子,让他觉得安心。
肖策忙碌了一阵,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顾禾的气息远了,他惊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追着顾禾的气息,发现是往竹林里去的,他想到顾禾说的,他自己不想活了,不由一时非常担心,大声叫他,"顾禾……"

第十五章 向前走

这一片竹林向远处延伸,看过去,很是宽广,竹海深绿,绿色在阳光里被洗得发亮,顾禾觉得每一片绿叶都在闪光。
这边竹林里有很多竹子的品种,最主要还是高大而经济价值很高的楠竹,最粗的能有人的腰围粗,高达数十米,站在竹下看,觉得它们是直插云霄。
顾禾从小就专心学习,等到有自主能力可以到处旅游看看的时候,又爆发了丧尸潮,丧尸潮控制下来之后,又是人类的建设期,他从专心学习转而专心学术,除了到处开会,几乎没有为了自己而去哪里看过,在这样的山里来,而且带着这样安详地不为任何事烦恼的心情,似乎这还是第一次。
竹林里根本没有路,苔藓掩盖着怪石,石头之间竹枝破出,然后在风雨与阳光里长成了最高大的样子。
前方有很大的水声,顾禾想,那该是瀑布。
他于是走了过去,看到清澈的水从上面流下来,在前方形成一个水潭,水潭不远往下就是悬崖,形成的落差让水飞泻而下,水声轰轰轰的,像是一部大自然的大机器在运转。
他走到了悬崖边上去,向外望去,对面也是山,是树林竹林,绿成一片,也有瀑布在往下飞泻,水最终流到下面的湖泊里。
大自然的神奇和容纳力让顾禾觉得震撼,他突然觉得自己超脱了。
人本就很渺小,从自然中来,回自然中去。
他站在那里,被风吹着,有种眩晕的感觉,像是从那里跳下去,就能够生出翅膀,飞进太阳里,在里面融化,融化成这个世界上最初的基本元素,但是,以后一定又会重生,重生在这山间的树林竹林之中。
肖策飞身上前将顾禾抱住了,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顾禾,你在做什么?"
顾禾被肖策抱着后退了很远,一直退到了水潭后面,顾禾抬眼看肖策,对他笑了笑,道,"这里风景真好,你能带我来,我非常感谢你,即使此时就死了,我也觉得很开心,要是有来世,我一定做这里的一只鸟。"
肖策箍住顾禾手臂的手一向是不敢用力的,怕把顾禾伤到了,但是他现在却要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把顾禾的手臂放开,一道大力往旁边的高大楠竹上打去,"嘭"地很大一声,竹叶上还带着的水珠往下哗啦啦落了下来,然后楠竹吱地一声从肖策打到的地方断了,往旁边倒去,但是马上被其他的楠竹给挡住了,带动周围的楠竹都晃动起来,水珠不断往地上砸,如同下倾盆大雨。
顾禾被第一滴水滴到了鼻子上,他的触感已经很不灵敏,但是他感受到了清凉,肖策在这时候将他抱住了,抱着他往小楼跑去,在他们的身后,是哗啦啦下雨的水声。
肖策之后什么也没说,顾禾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答应过肖策,说让他照顾自己最后一段时间。
肖策从屋后的井里打水,顾禾站在后门口,后门外面本来有个小亭子,但因是木质结构已经腐坏了,顾禾看肖策打了水起来,不理睬自己地进厨房去,他就只好又慢慢跟着他,肖策做事非常快,但他现在却非常慢,似乎是专为等顾禾赶上自己。
顾禾在他身后轻声道,"我没有求死的意思,我刚才站在那里,只是觉得风景好。"
肖策将水放下之后,又去屋后面把那腐朽了的亭子拆了,用来做柴烧,顾禾帮着去捡木料,被肖策拦住了,肖策道,"有我做,你一边休息吧。"
顾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肖策抬眼看进他的眼里,"是。"
顾禾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想到他以前说话总是什么都照顾着自己的,现在却这样。他露出了一丝微笑来,"那要怎么才能消气呢?"
肖策并不回答他,把木柴都放到一边屋檐下去,又抱了一部分进厨房里,厨房里有一个专门做大型烧烤的地方,可以烧木柴。这里的其他现代化设备在没有电的情况下都没法用,但是这些比较原始的东西都还可以使用。
肖策开始烧火了,顾禾这时候挺怕火,只好赶紧退开了,他一动,肖策就明白了,道,"不要离这里太近,坐在一边休息吧。我们吃粥好不好?"
顾禾点了点头,"好。"
肖策从一边橱柜里找出锅来使用,然后又从里面找出米面和干货这些东西,顾禾看着,就问道,"为什么这里的东西这么齐备?"
肖策将米煮上之后,才答道,"之前我有来过,而且,这里原来就是我的房子,后来全都弃掉了,但我还是经常来看看,我喜欢这里。"
顾禾道,"嗯,我也喜欢这里。像秘密基地一样,只是,不怕有野兽么?"
肖策道,"野兽?老鼠么?还有松鼠,竹鸡?这里至今还没有大型动物。"
顾禾笑了,"回归自然很不错。"
肖策又放了别的东西进锅里,加木柴进坑里,木柴冒出烟来,肖策被熏得赶紧往后退,顾禾本能地讨厌烟,肖策拉着他进了饭厅,"等烟散了再过去。"
顾禾不会家务也不会做饭,但是看母亲做过,所以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对于肖策的一番捣鼓感觉很奇怪,问道,"这样没问题吗,之后可以吃?"
肖策道,"可以。"
他这么自信而斩钉截铁,顾禾倒不好再说他什么了。
肖策带来的东西,全是顾禾相关,除了顾禾这个人,就是他的药物,没有其他可利用的物资。
肖策收拾客厅的时候,顾禾就坐在一边的竹椅上发呆,看肖策做事麻利而有方法,他的形象和他小时候记忆里父亲的形象重合到了一起,他父亲下班之后回家,有时候也会帮着母亲做家务的,他痴痴地看着肖策,肖策全都感受得到,走到顾禾的面前蹲了下来,从下朝上看他。
顾禾被他这样深情注视,很有些不自在,以前身体没事的时候,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相貌,现在知道自己不好看之后,被人看着总会有自惭形秽之感。
肖策的手抚着他的手,"即使知道这一段时间不会长,但是,我希望你能感到幸福,我曾经想过,我要和你在一起,一定要让你快乐。所以,你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也不要想什么傻事了,好不好?"
顾禾愣愣地点了一下头,"谢谢你。"
肖策的眼睛没有了隐形眼镜的遮掩,红色的眼瞳流动着光,却那样温和,"不要对我说谢,你这样说让我觉得伤心。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顾禾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了肖策的手指头。
他没有了所有,和肖策到这里来,肖策说爱他,他的心里涌起从没有过的感动和幸福。
肖策握住顾禾的手,抬起来在唇边亲了亲,"该用药了,吃药好吗?"
顾禾想摇头,药物的作用总让他难受,但是对着肖策的眼睛,他拒绝不了。
肖策显然很好地了解了该如何对顾禾用药,打开药箱,里面分为好几层,许多小药瓶在里面,还有注射器,顾禾看着他兑药,然后拿到自己面前来。
对着针头,顾禾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但是还是忍住了。
他的手臂上已经有很多针孔,因为感染了病毒,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愈合功能,针孔留在皮肤上,很是难看。
肖策温柔地抚摸他的手背,又抚摸他的手臂,顾禾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肖策抬眼看顾禾,"顾禾,把眼睛闭上好吗?"
顾禾温顺地闭上了眼睛,针头扎进肌肤的痛感,他几乎感受不到,等感受到些微濡湿的感觉,他才睁开眼来,看到肖策在亲吻他刚才被扎针的地方。
顾禾羞赧地把胳膊缩了回去,肖策对他笑笑,开始收拾注射器和药箱。
晚饭顾禾几乎没吃什么,肖策那一锅大杂烩米粥熬得很烂,顾禾对这个的香味不敏感,所以也不知道这米粥到底是香还是很一般,而且对于这种食物的味觉感受也退化了,把凉下来的米粥吃进嘴里也没什么感觉,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他的整个消化系统也在退化,他想,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什么也吃不下了吧。
晚间山里的风很大,气温也比较低。
肖策能够夜视,所以根本没有灯具之类的东西,早早地,肖策就带顾禾上楼去睡觉。
因为只收拾了一间卧室,顾禾以为也只有一张床的被褥等物,所以,肖策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时,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一人睡了一只枕头,这样的同床共枕,若是在以前,两人一定都会在暧昧里面红心跳紧张而甜蜜,但是现在,两人都没有了那种心境。
肖策躺在靠窗户的一边,他的一只手握着顾禾的手,没有说话,顾禾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但他自己是睡不着的,他听着风吹竹林和松柏林的声音,远处的瀑布的水声在夜里也能传过来。
这些声音让他觉得很安详,他是这个大自然的一部分,也终将回归到它的怀抱里去,所以,可以什么也不害怕,死亡,就像是回去母亲的怀抱。
夜渐深了,外面的风声渐渐大了,下起夜雨来了,雨滴落在树叶上,落在屋顶上,落在院子里,沙沙沙,啦啦啦……
肖策握着顾禾的手动了动,轻声问他,"冷吗?"
顾禾转过眼睛看肖策,但是屋子里太黑了,他只看到肖策的莹润的红色的眼瞳,这双眼睛让他安心,"不冷。"
但是肖策还是离他近了一些,又给他扯了扯被子,其实他想说,他现在是不用担心被冷感冒的,因为他不会感冒了。
他没说这些,对于肖策能够和自己这样亲密接触而不用担心被感染,他觉得是一种幸运,老天爷在这种事情上都让他如此幸运。
两个人在山间的生活很安详,时光好像已经在山中驻足,即使夏天已经走来,但山里的气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肖策一日抓了两只羽毛艳丽的竹鸡回来,竹鸡鲜活的味道让顾禾心中一阵渴望,在肖策的转眼间,竹鸡被他活生生拎断了脖子,看着手里往下滴血的竹鸡,顾禾又一阵恐惧,他在自己的惊呼声里失去了意识。
顾禾身上的丧尸斑颜色在当天晚上加深了很多,肖策忧心忡忡,对着无意识躁动的顾禾,只能尽力将他制止住。
虽然不想,但顾禾的确是发展到第三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将这篇文的下部《走向下一代》作为新篇开了,这样可以有前面一部分不入V,大家转到新文里面去看吧。
另开一部,还有原因是因为,本篇是顾禾和关谨的纠葛,新篇里面是顾禾和肖策的生活,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换攻的问题了,虽然这样说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
地址:《走向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