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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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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君酷郎 》作者:live(冷酷攻调皮受)

1
江湖轶事多,常嚼不难过。
反正这江湖的存在,本来就是由一些牙齿痒痒,闲来无事,百无聊赖的闲人嚼出来的嘛!
那个什么堂跟这个什么门结怨,三百门徒刀光血影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啊,后来残存下来的人说的原因……呃,竟然是因为什么门的贪吃门徒将那个什么堂的信鸽给打下来烤著吃了。
某个什么大侠跟某个什么楼主,因为某个名门美女大打出手,之后更约在紫禁之巅的地方再决生死。在他们拼死拼活之际,那个女主角嫁给某个王爷了。
不过呢,并不是所有的江湖话题都能随便拿出来到茶馆那里大谈特聊的。
比如说吧!乞帮的话题就莫要大声喧谈。因为啥?因为他们别扭啊!若说他们的坏话,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会被百来二百个脏乞丐围个水泄不通,没几百两银子甭想就此脱身!若是说好话嘛,更不成。能好谁还当乞丐?!好话?不顺耳!!摆明是讽刺兼找碴!接下来百来二百条打狗棍……呃,更惨!
丐帮毕竟是传说中的名门正派,穷人帮,还算正道,若是谁不识相在任何地方大声喧哗蜀中唐门的闲话,恐怕第二天连这傻瓜的骨头屑都找不到了。也不是他们穷凶极恶得让人害怕,就是因为唐门的门徒不喜声张,随便坐在茶馆喝茶的普通老头都可能是路过的唐门人物,下个毒跟打个喷嚏没啥区别。到了阎王殿只怕也解释不清自己是咋死的。
偏偏,现今江湖最多话题的就是乞帮和唐门。
乞帮帮主年迈,但就是不肯死掉让贤!实在是命硬克死牛魔王的典型!就说今年年头吧,西域三大魔教联手入侵中原企图首先灭掉有第一帮派之称的丐帮,双方交战死伤无数,连魔教三巨头都两死一重伤,丐帮的八袋长老只有一个能回来,而且还断了一手一足。可这位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帮主,居然毫发无伤的由一个无袋弟子搀了回来。长老们窥视帮主之位已是司马超之心,连路边玩耍的小孩都只知道的了,每每有争权之斗都带来新的话题。
乞丐处处有,毒手却并非随处可见。因此唐门相对低调了许多,江湖中人只能从不时失踪唐门门徒的蛛丝马迹中,猜测这个毒门内部斗争极为激烈。但就因为不知道而想知道的好奇心让大家对这个正邪难辩的门派更感兴趣。年中不少那些被衙门列为无头公案的无名腐尸,相信就是那些好事之徒的下场。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继续这般大胆……
唉,真是不怕死!

"听说啊,唐门昨日又有人死掉了!"
"真的?"
两个泼皮无赖状的闲人坐在城外的小茶寮,捧著两碗都已经凉掉了的茶水,也不知道嗑了多久的牙,不怕死的把话题移到唐门了。
"我兄弟是衙役,听他说啊,昨儿晚上城东破庙死了个人。"
"只不过是死个人嘛!大惊小怪!"
"如果只是这样还能奇怪?怪就怪在那个人浑身上下都融化成血水了,这么厉害的毒药除了唐门谁还能配的出来啊?"
"呀!说的也是。呃,不过城东离咱们这不是挺近的吗?说不定唐门的人还没走远哪!"
"咦……"其中一人左顾右盼一番,只见这个偏僻的小茶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了一个身着蓝衫普普通通的客人,还有一个乞儿蹲在地上啃馒头。怎么看这两人都不似穷凶极恶的唐门,于是便放心下来,一掌拍在对方肩膀上,大大咧咧的说道:"你怕啥啊?就算唐门掌门来了咱也不怕!呵呵……喝茶喝茶!"
两碗茶水终于被想起来,送到二人嘴边。
正在啃馒头的乞儿手上突然一颠,吃剩的半个馒头咕噜咕噜的蹦到他们桌下。"啊呀我的馒头!!"那乞儿慌忙追了过去冲入桌下,却因为动作过于粗鲁把桌子都掀掉,更碰跌了二人手上的茶碗,凉快的茶水自是撒了一地。
"你这个乞丐干什么啊?!"一把揪住乞儿破烂的衣襟,闲人甲怒气冲冲的为他那碗茶讨回公道。
乞儿看了看已经被踩扁了的半个馒头,笑嘻嘻的说道:"兄弟别生气嘛!我把你的茶撒了,你也把我的馒头踩烂了,大家扯平可好?"
"我这碗茶可是雨前龙井!你赔不起!臭乞丐!"
辱骂未能驱散乞儿脸上的笑容,想必是早已习惯了喝骂的生活:"嘻嘻,兄弟既然不肯罢休,不若明日我带几个兄弟到府上登门道歉何如?"
一旁的闲人乙打量了一下乞儿,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却是少壮之姿,想必是丐帮弟子,连忙拉了拉同伴,小声耳语道:"我说兄弟,咱们还是不要惹事了。怕就怕他明日真的带几个邋遢乞丐去污了宅子……"
那人一听觉有理,甩开乞儿衣襟,拍了拍手,丢了几铜钱便扬长而去。
乞儿看着两人终于消失掉的背影,这才坐起身来把地上变成饼的馒头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泥尘再度有滋有味的啃起来。
"多管闲事。"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冰冷声音,足以将温暖的初春再度冰冻。
但这声音低沉如丝,弱不可闻,若非一等高手即便在发音之人的身跟也听不到此句说话。
坐在地上的乞儿似乎没有听见,笑嘻嘻的啃著仿若山珍海味的馒头毫无反应。
被茶水润湿的地面突然爬出一条又肥又大的毒蜈蚣,只有又一条,再一条,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小的水渍上面爬满了大大小小二十来条攒动不休的毒蜈蚣,皆在拼命吸食那一点点的茶水。


扬州,说是锦布天下相信也不为过。
细细的彩线自农妇的巧手中织出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图案,让经过扬州街道的商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最大的摊位就算是花锦坊了,这家老板把附近几间铺位都租了下来一下子网罗了大部分的客人,其他的同行虽然对他的行为实是不齿,但无奈这老板有知府当后台,谁也奈何不了他。
"过来看啊!最漂亮的织锦!瞧那手工多细致啊!不买可惜啊!"卖力吆喝着的伙计叫的口干舌燥,但在老板的逼视下只得继续操著快要破掉的嗓门吸引过路人的注意。
而一个蓝衫的路人成功的被他吸引了过来。
坐在柜台的老板虽说是个势利眼,但看衣料的眼光却是一流的。他可没漏瞧进来的此人相貌普通,但身上的蓝衫一看就知是价值不菲的暗纹绫锦。肥厚的脸上马上挂上讨好的笑容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想买些什么呢?"
蓝衫的客人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他的说话,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过台面上展示的布匹然后指了指其中一匹。
一看他挑的货老板马上眉开眼笑:"客观您真是眼光独到!这可是小店最名贵的花鸟纹锦!您这么识货,今儿就算便宜一点,一匹五十两银子!"连店里的伙计听了都皱眉头,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但那蓝衫客人连讨价还价都剩了,看都不看就把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的老板正要接过银票,却突然瞄到那客人的手背如同晶莹润滑的牛奶般雪白,比他平生见过、摸过的女人手还要漂亮上百倍,顿时产生了想摸一摸的念头。肥厚的手掌在覆盖住那柔润手背的瞬间,却落了个空。
银票静静的躺在柜台上,而布匹随着那客人消失掉了。
老板可惜的叹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拿银票,突然冲进来一个乞儿:"行行好!行行好!施舍两个发财钱吧!"
"滚滚滚!"老板板起恶脸,凶巴巴的驱赶那个不知死活的乞儿。
"行行好吧!老板!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这乞儿那贼咕噜的眼睛盯着桌面的银票不放,他马上警觉起来想要收起银票。
"等等啊老板,我可不可以用东西换你的银票啊?"
"哧。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老板不屑地打量了浑身破烂的乞儿。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片小巧玲珑的金叶子,笑嘻嘻的问道:"老板,这片黄叶子很漂亮哦!是我在树丛捡到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换钱呢?"
"咦?"老板慌忙夺过他手上的金叶子,用牙一咬便知是真货,怕这乞儿反悔连忙道:"好吧!见你这般可怜,台面上的钱施舍给你好了!"
"谢谢老板!"乞儿从腰间拿了块破布,小心翼翼的将柜台的银票包好藏入怀中,这才匆匆离开店铺。
欢天喜地的老板对金叶子鉴赏了一番,转过身去的时候吓了一跳。桌面一个小小的四方位置爬满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毒蜘蛛……正好是刚才放著银票的地方……


走出了扬州城的乞儿,嘴边叼着跟稻草慢慢悠悠地走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脸上一副"反正我没钱,抢劫也是白搭"的赖皮表情。
但偏偏就有人前来拦路。
一个翩翩的蓝影如同风般轻巧地飘至,阻挡了他的去路。
乞儿懵懂地看着来人,愣笑道:"你不是想打劫我吧?我没有银两的啊!"
差点被轻薄的手伸了出来,纤细仿能轻易折断的手指指住他藏著银票的胸膛。
"啊?什么意思啊?你不说话我怎么明白?"乞儿毫不害怕地走前几步,面对那个跟自己差不多高大的木面男子,毫无礼貌的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然后笑道:"好奇怪耶!你的手指雪白雪白,脖子也是雪白雪白的,但为什么你的脸是黑黄色的呢?"
木无表情的脸上虽然一丝涟漪也未曾泛过,但那双布满冻霜的眸子已发出噬人的狠辣。
那乞儿本在笑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后跌倒在地,跟瘁死的尸体没任何差别的躺在地上,如果没有人经过发现的话,大概回在数天后变成春天的肥料吧?
打算离开的蓝衫人忽然注意到乞儿怀中露出来的一点点东西。他弯下腰将类似随手采摘的路边野草捡了出来,辨认一番后犹豫了一下,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然后,他像扛布袋般将乞儿丢在肩上,迈开大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始终保持木纳的嘴巴突然蠕动了一下,是无法让人听清的嘟喃……
"……好……重……"


高床软枕哦!
他一辈子虽然不算长,也是第一次躺在温暖的褥子上,身上盖著柔软的棉被,脑袋枕着软硬适中的枕头耶!
虽然他很想假装没有清醒再享受一下,但感觉到搁在脸上的扎人感觉,也只得睁开眼睛了。
对上的还是那双冰冷的就算盖了多少床被子都能冻死人的眼睛,那张黄黑的木纳脸还是没有丝毫人类的表情。完全无视躺在床上的是刚醒来的中毒者,还有罪魁祸首就是他。
乞儿叹了口气,笑道:"这位兄台,不知抬小弟到此有何贵干呢?"
坐在床边的蓝衫人手掌一番,一截绿草静静地躺在如玉般的手上。
"好漂亮哦……"两眼死盯着雪白柔软的手掌,上面细细的纹路像织锦上细心镶嵌的花纹般美丽,险些让他流了口水。
但那蓝衫人似乎以为他在赞美那截绿草,便又递前了些许。
他不怕死的伸手去戳了戳掌心,仿佛要确认柔软的程度。
刹那间,不怕死的人感觉到死的寒气。
"呃,啊!你是不是想找这种草啊?"
寒气稍微退去了一点点,他连忙趁热打铁:"我可以带你去找啊!"
蓝衫人似乎有点犹豫。大概本来是打算让乞儿告诉他之后自己去找。
"如果没有我带路的话,绝对是找不到的!这个草在一个很隐秘很隐秘的地方!"
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蓝衫人只好点了点头。
乞儿见他点头应允,心中自是高兴,顿时亲热的笑道:"我叫李浩然。姓是天下第二大姓,浩然正气的浩然!对了,你叫啥名字啊?"
但那蓝衫人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这刁钻的乞儿企有轻易放弃的道理?自是越挫越勇,锲而不舍,循循善诱:"我带你去找东西,也不跟你要带路费了,告诉我名字都不成吗?"
蓝衫人动了一下,在乞儿以为他要告诉他名字的时候,突然见一锭纹银丢在了他面前。
"我不是要你的银两啦!你想想看,一道上我们是同行的,有什么事没办法叫你啊!难道每次都'喂'这样唤你吗?"
那蓝衫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差点没让乞儿把血吐出来。
被他的举动气得涨鼓鼓,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买自己帐的人呢!
有趣,太有趣了!

2
他李浩然可是出了名的无赖,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只要他嘻嘻一笑,嘴皮子一磨,没什么事可以难得了他。
可今儿遇上的却是跟木头无异的怪人,就算一道上他如何口若悬河,天南地北,相信连死掉的人也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搭上两句了。偏偏这个蓝衫人就是不加理睬,默默地走自己的路。有的时候还真让李浩然怀疑自己身边跟的是人还是鬼……呃,大白天的,不说晦气话。
"喂,喂喂!可不可以歇一下啊?我都口渴了……"
说了半天的话能不口渴吗?李浩然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了。
蓝衫人也没有强迫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他歇息。
见他停了下来,李浩然又嬉皮笑脸起来:"我说'喂'啊!你口不口渴啊?"
蓝衫人不置可否,只是毕竟走了大半天的路,也没见他喝过一口水,想必也是喉咙发干了。
左顾右盼一番,被李浩然发现了一棵丈来高的枇杷树,上面结满了黄澄澄的大果子,教人垂延三尺。
有现成的免费新鲜水果他哪会放过,跳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呵呵……看我的!"然后跟猴子一般灵巧的攀上树去,这枇杷果树本就不高,两三下手脚已经让他爬到了树顶。
不难看出他是个爬树高手,只见他双脚一钩树身,整个身子探了出去,一双手准确的挑选最大最成熟的枇杷果揣在怀里,不一会儿他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便涨成一团。
收获之后,他不慌不忙的坐在树顶,挑了个浑圆丰满的枇杷果,细细的撕掉了外皮,将甜美多汁的果肉丢入口中大嚼起来。还不时发出毫不礼貌的咀嚼声:"啧啧啧……啊呀,真是好好吃哦!甜丝丝,刚好熟透了!啧啧啧……好好吃!啧啧啧……"他瞄了下面木无表情的蓝衫人,伸手摘了一个枇杷果在空中晃啊晃地引诱著,"真的很甜呢!你真的不要吃吗?多可惜啊……如果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就请你吃!"
蓝衫人似乎有了一点反应,稍稍抬头,看了看挂在树顶的李浩然。
李浩然见他屈服了,顿时眉开眼笑。但下一刻便马上后悔了。
只见那蓝衫人衣袖一挥,柔软的蓝锦力近万钧席卷树腰,差点把整棵枇杷树拦腰折断。可怜的枇杷树剧烈颤抖,上面舒服待著的李猴子跟枇杷果们一起垂直跌落地面。力量惊人的蓝衣袖在空中通灵般一个旋转,回来的时候刚好将熟透坠地的枇杷果抄了回来。不过猴子的运气似乎没有果子那般好,"嘭!"的一声直直掉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呜!疼死人了啦!啊呀,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啊!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凄厉得夸张的惨叫相信也唤不起任何人的同情心,蓝衫人自然不例外。他从袖子里悠哉地掏了个果子,完全无视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家伙,站在那儿细嚼慢咽起来。
"你这个人恁没同情心的……"见苦肉计无效,李浩然只好柔著摔疼了的屁股墩坐起身来。可这才发现刚才藏满胸口的那堆枇杷果早被他压成果泥,黏黏乎乎的汁液沾了他一身。"啊呀!好黏……"他身上的衣物本来就脏,再染上黄黄的汁水更是邋遢得生人勿近,但他却似乎没有清洗的打算。
把烂掉的果肉丢在地上,他招呼那个蓝衫人道:"休息够了!我们走吧!"
蓝衫人随即跟了上去。

春天感染了夏季的温暖,加上潮湿的空气,黏在李浩然身上本来鲜甜可口的果肉汁水开始散发馊味。
但偏偏他自己毫不在意,还得意洋洋的叼着稻草梗儿招摇过市。
"你这乞丐怎么这般难闻啊?!臭死了!"
"滚远点,别靠过来!!"
"娘亲,这个乞丐好臭臭哦!"
干净整洁的人们以蔑视的眼光跟语言,如同利器般毫不留情地丢过来。但那李浩然却完全没反应,似乎对这些责骂习以为常,甚至还笑嘻嘻地左顾右盼。
"快滚!不然揍死你!"有几个大胆的人甚至拿了粗竹棍要冲上来驱赶这个臭气熏天的乞丐。
走在后面的蓝衫人,嘴唇似乎轻轻的泯了一下。
"哇!不要不要啊!"李浩然突然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拉起蓝衫人的袖子撒腿就跑。
"哼!算你们走得快!"那几个人恶声恶气的对著二人的背影叫嚣起来。
可当他们注意到手上的竹子突然钻出千万条蠕动的尸虫,甚至爬上了他们握着竹棍的手,惊怕尖叫之声可说是响彻云霄。
李浩然拉著蓝衫人跑了不远,回头见那群人没有追来才松了口气,然后嘻嘻笑道:"不要那么认真嘛!"
蓝衫人没有回答,只抬头看了看他们身边的那间客栈。
"咦?你今晚要住这啊?"李浩然打了个哈欠,天色也近黄昏,"那好吧!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说完转身要走。
蓝色的衣袖瞬间挡住去路。
"干嘛啊?"回过头去,又对上那双跟脸很不相称的漂亮眼睛,然后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行啦,我没有银两,不能跟你一起住啦!"
雪白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大叠让人看了眼睛发光的银票。
"不成不成!我是乞丐耶,住客栈可坏了规矩……"
木纳的表情没有变,但眼神中流露一丝类似嘲弄的神情。
李浩然只好抬手投降:"好啦好啦!我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一块进去吧!"
"欢迎光……"掌柜的还没说完客套话,鼻子就闻到恶心的臭味,差点呕吐出来。"诶诶诶!你这乞丐进来干什么啊?快滚快滚!要饭的到后面的馊水桶自己找!"
李浩然还是一脸的嬉笑,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看着掌柜因为他身上的味道退后数步,才道:"我今天可不是来要饭的啦!是来住店,住店啊!"
"住店?"掌柜捂著鼻子,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见一个是乞丐一个是普通客人,便狗眼看人低:"你们有钱吗?哼。就算有,小店今天也不能招呼二位大爷。看你一身邋遢,若弄脏了我的房间你们可赔不起!"
"这样啊……"李浩然回过身去对蓝衫人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只好你一个人住了,我明天在来找你好了!"
说完施然走出客栈门口。
才走了不到一步,只听里面所有的客房都突然传来尖叫声,然后一大群狼狈不堪的客人像被洪水猛兽追般死命冲了出来。
而蓝衫人跟李浩然一般施然,踱着步子从容的走出客栈。
李浩然看了看蓝衫人,又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叹了口气道:"唉……今晚看来只好露宿了……"


李浩然显然是个称职的乞丐。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大捆的石楠草,将柔软而清香的干草铺垫在一个背风的石堆后面,不远处潺潺流动的山溪水源很方便,也不会很吵,甚至还有一点写意。架在床铺前面的火堆上,烤著几尾肥鱼,旁边的芭蕉叶上还放了一堆新鲜的梅子。
而蓝衫人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如同勤劳小媳妇般忙里忙外转个不停。
"应该可以了!"他嗅了嗅用尖树枝叉住的鱼肉,闻到了熟透的香味,啃了一口之后大为赞叹:"啊啊!好好吃!我果然是个烹饪的天才!"
然后他瞄了瞄身边的人,贼笑起来:"饿了吧?很香的哦!要不要吃啊?呵呵……要吃的话……"
还没等他说完利诱的说话,蓝衫人从怀里掏出干粮自顾自的啃起来。
"真没劲……"见利诱不成,李浩然只得赔笑道:"我只是说说笑嘛!别介意别介意!一起吃啦,反正我也吃不完的!"
蓝衫人也不别扭,接过他递来的烤鱼,就着干粮吃下去。
虽然他的脸完全没有表情,但看来应该是吃得很滋味,李浩然忽然杀风景地问道:"喂,你看都不看就吃,也不怕我下毒啊?"
吃鱼的嘴巴没有停下,最后他将鱼骨完整的放在地面,火光中的那双眼睛明显的流露出一句:'无聊。'
李浩然看了看对方面前完整得一丝不苟的鱼骨,对比自己跟前乱七八糟跟野狗啃过般的碎骨烂肉,修养德行立见高低。
"哧,你是猫啊?啃的那么整齐干什么啊……"
啃啃啃。他狠命地将火堆边的烤鱼一扫而光,然后将尸横遍野的鱼骨头丢到火堆里。
然后满足的伸了个大懒腰,啪嗒的躺在柔软的干草堆上。
但那蓝衫人却一把将他拉起,像对待麻布袋般挽住他的腰带提著往前走。
"干什么啊?"李浩然也懒得挣扎,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小溪边,看到潺潺的流水他才大叫道:"我不要洗澡啦!我是乞丐耶!洗干净了就不是乞丐了!不要!我不要洗澡!"
想不到一个堂堂男人居然跟小孩子般耍赖著不要洗澡,就差没在地上滚了。
蓝衫人哪管他是否愿意,一把就将他丢入山溪中。
春天即使温暖,山溪却是山顶溶雪之水,彻骨自是不在话下。那李浩然虽然被抛下去很是狼狈,但却完全没有畏寒之色。站在及腰的溪水中企图反抗:"我不要洗澡啦!最讨厌洗澡了!可不可以不洗啊?"
站在溪边的蓝衫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身上的寒气足以告诉任何人,如果李浩然敢就这么上来的话,他就一脚把他踹回去。
"好嘛……好嘛……也没听说过洗澡也要强迫别人的……"
将身上脏得可以搓出一盆泥水的衣裤脱掉丢上岸,李浩然半蹲下身体掬了些溪水拍打在身上。
一看就知道他在随便应付著,蓝衫人手中衣袖一卷,溪边一棵树的叶子跟果实霹雳啪啦地掉在李浩然身边的水面上。
李浩然捞起一两片看了看,嘴巴不自觉的嘟了起来小声埋怨道:"还要用皂荚啊……真麻烦……"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违背蓝衫人的意思,努力的用皂荚叶子搓啊洗啊,将不知积了多少日子的污垢洗得干干净净。
看著他逐渐干净了,蓝衫人也不再监视他,转身正欲离开。
"喂喂!喂!先别走啊!"
呼唤难得的让他停下了脚步,并转过身来。
李浩然趟着水走近岸边,双手拍了拍冰凉的溪水招呼道:"一块下来洗啦!"清洁溜溜的他初次以真正的相貌示人,一开始因为肮脏的污垢掩盖了他本来英俊不凡的容貌,破烂的麻衣遮掩了他健美的身躯,此刻若细心挽上头发,再换一身锦衣华服,绝对是一名万人艳羡的江湖少侠。
蓝衫人半眯了眼睛,再度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乞儿。
没有乞丐该有的虚弱,强健的臂膀跟胸膛显然经过千锤百炼,宁恬中蕴藏著爆炸的力量。
此人,殊不简单。
李浩然倒是没在意他的估量,又往前趟了几步,本来及腰的溪水下降到腹部以下,波动的溪水难以遮掩最隐晦的部位,覆盖在上面的毛毛草草早就半浮在水面荡来荡去。
没有来的,蓝衫人觉得脑袋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凉凉的月光下,冷冷的声音。
李浩然跟着蓝衫人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是此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声音,差点还以为是幻觉。
"啊?你问我啊?我不就是李浩然咯!大江南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哦!"
"……"蓝衫人似乎不打算再问,只静静站在那儿等待他的答案。
"好吧好吧……"李浩然自知无法瞒过,只好老实招认:"我是丐帮的无袋弟子啦。因为不太受帮里兄弟的欢迎所以被赶出来,又没地方可去,然后就遇见了你,所以……呵呵……之后你也知道了……"
蓝衫人两眼低垂,似乎在思考著他的话是否可信。
李浩然深知此人行事乖张且不留情面,此番能为他的话进行思考已是难得的信任,便连忙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跟着,那明日带你去山谷找到那种草之后,我马上就走……不会招你嫌的……"他的话那般悲凉,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在悲鸣,实是让人同情。当然,前提是没有看见水上倒影著的那张卑鄙狡猾的笑脸。
"蓝梓晏。"
"啊?"笑脸换上愣相,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是你的名字吗?你答应让我跟着了?哈哈!太好了!"
忘记了自己光溜溜,也忘记了自己还在溪水中,李浩然整个人兴奋的蹦了起来,然后乐极生悲的啪嗒掉进水中,溅起碎玉般的水花。
而那张木然无情的脸上,眼角的部位隐隐约约有一点点的纹路产生了。


由于李浩然的坚持,洗得干干净净的他还是穿上那见几乎没有洗过的脏衣服,怎么看怎么是个乞丐地带着蓝梓晏上路。
两人又走了大半天的路程,终于到达了一个小小的山谷。
蓝梓晏站在谷口,瞄了一眼附近一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的茶寮,然后眺望了一下不远处朦胧可见的扬州城楼。
"呵……呵呵……那个……"李浩然笑得很勉强。看来他为了能留在他身边而绕了扬州城一个圈的事实暴露了。
但蓝梓晏似乎没有追究的打算,锐利的目光注意到山谷内漫山遍野的绿草。
这山谷凹陷在石丛之后,很难被人发现,所以里面的绿草生长得十分茂盛。
注意到蓝梓晏眼中流露出仿如发现稀世宝藏的光芒,李浩然忍不住炫耀道:"这里可是我偶然发现的!漂亮吧?"
绿色的草间偶尔有一点点的赤红色,蓝梓晏笔直地走入树丛摘了一朵赤红花朵,闻了一下之后丢入口中咀嚼,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吃吗?"李浩然凑过去,露出嘴馋的表情,伸手要去采花来吃。
"啪!"的一声,他连花瓣边都还没触到,就被蓝梓晏的手拍掉了。
"干吗啊?为什么你能吃我不能吃啊?"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但被他更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好吧好吧!以后要记住绝对不可以跟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比试眼力。
蓝梓晏像入了花丛的蝴蝶,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从他灵巧的动作上就知道他心情异常欢快。
他找了几棵比较满意的药草,将其连根把起,然后去了枝叶仅留细萝卜般大小的根部,仔细地放进腰间一个蓝色的口袋中。
"哦,原来这种是有用的草药啊……"李浩然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著他如何收集药草,"咦?这个形状,难道是……哦哦!一定是了!"
采摘到足够的药草,蓝梓晏收好了口袋。
李浩然抬头看了看暮色中的扬州城,说道:"可能赶不及进城了。我们不如在城外的客栈睡吧!"
蓝梓晏不置可否,而李浩然也习惯了他的态度,通常这种情况下大多都是表示应允的了。
两人来到一间较为朴素的客栈,幸而这次的老板娘并没有因为李浩然是乞儿而拒绝两人的投宿。
难得的客人让这位老板娘露出欢快的笑容,她招呼了伙计来伺候两位客人。
小伙计热情的问坐在桌边的二人:"客官,要些什么菜?"
吃饭皇帝大,不过还是得看付账人的脸色吧?李浩然瞄了瞄蓝梓晏,见他依旧木无表情愣坐在那里,完全没有点菜的打算,只好自个儿做主了。
"两个白饭,半斤熟牛肉,一两白干,嗯,在炒两个小菜吧!"
"好嘞!"
待那小伙计离开,李浩然笑道:"满意吗?"
蓝梓晏随意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表示都没关系。
"喂,我说蓝子……蓝子眼啊!"挨了一瞪,李浩然赔笑道:"好嘛!你的名字虽然很好听,但我是粗人啊!这么叫太别扭了……不如……不如我叫你篮子,可好?"
难得的又挨了一瞪,那李浩然居然还得寸进尺地叫起来:"篮子篮子!多亲切啊!你也可以叫我浩然哦!来,叫叫看!来嘛!"
"李浩然。"森森的声音从微微蠕动的嘴唇传出来,让人听了有点毛骨悚然,但李浩然似乎例外,还一个劲地期待对方亲切的呼唤。"你是否想当哑巴?"
"呜……我不想我不想!"李浩然慌忙捂住嘴巴,觉得舌头有点麻麻的,用力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多说话。
此时小伙计把菜送了上来,他用手指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用眼神询问他可以吃了吗?蓝梓晏点了头告诉他可以吃了。
然后李浩然又瞄了瞄酒壶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喝酒,蓝梓晏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再后李浩然戳了戳满满的米饭用眼神询问他可不可以留著明天吃,蓝梓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告诉他如果不吃的话就倒掉。
最后,两人就是这样眼神对话,啃完了这顿饭。

3
清晨便听到某个人大呼小叫的声音,让蓝梓晏完全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如果早上没听见他的声音似乎还以为不到醒来的时辰呢。
他居然习惯了这个呱噪的乞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撇开令人困惑的问题,蓝梓晏穿上暗蓝长衫,将长及腰臀的头发挽起。铜镜模糊的倒影,是一个颀长柔美的身躯,雪白的手腕,雪白的脖子,诚如李浩然当日所言,跟那张黄黄黑黑的脸十分不相称。他很讨厌自己的皮肤跟女子一般颜色,甚至更加白皙,害他易容的时候往往能被细心的人看穿。再精致的人皮面具也无法模仿他的皮肤颜色,除非他从身上剥掉一块自己的皮。
"篮子!起来了吗?"
肆无忌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个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居然还能见到今晨的太阳实在是一个奇迹。而制造奇迹的,偏偏又是莫名其妙的自己。
打开门让李浩然进来,只见他手上小心翼翼的捧了一锅热粥。
"这可是我特地为你熬制的粥!你一定要喝光哦!"
蓝梓晏闻到了粥中药味,顿感不妥。
适才稍有温度的眼神顿时被寒冰所封。
他半眯著眼睛,看著李浩然将热粥放在桌上,盛了两大海碗。
"过来喝啦!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噢!"
蓝梓晏坐到桌子旁边,并未伸手去取粥。
李浩然自顾自地捧起面前的碗,嘟著嘴巴呼呼的吹去浮在上面的热气,呼啦呼啦地将粥灌进肚子里。然后才看向蓝梓晏,奇道:"你怎么不喝啊?很好喝的哦!我还问老板娘要了肥肉放进去呢!"说完自己又勺了一大碗。
眼看那一锅粥都倒进李浩然的肚子里了,蓝梓晏那冰冷的眼神才见缓和。
这个人,若非很懂做戏,便肯定是个傻瓜!
蓝梓晏终于捧起碗,喝了一口,才说道:"这是什么粥?"
见他说话,李浩然得意地炫耀著:"好喝吧?这是贵重的人参粥哦!"
又喝了一口,蓝梓晏难得又问:"参从何来?"
"呵呵……昨天那个山谷咯!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一看那草的根就知道那是人参了!所以我挖了几个回来熬粥咯!反正那么多,有什么关系嘛!"
瞧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蓝梓晏把粥全数喝下,才道:"那并非人参。"
"啊?"咕噜一声把最后一口粥咽下,李浩然愣住了,"不然是什么啊?那种形状是啊!"说著说著,他突然感觉到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呕吐的感觉随之而来。"呕……呕……好恶心,呕……怎么回事啊?呕……"身体更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昏倒之前,听到蓝梓晏沉静的声音。
"此乃夜呼。"
然后,他稳稳的坠入黑暗之中。


坐在床边,听到李浩然的呼吸已转绵长,看来已无大碍。
蓝梓晏看了看仍放在桌子上的锅碗,深感无奈。
虽然一开始确实有怀疑过这个人企图毒害自己,但看他现在反而毒个半死的样子,相信是个脸基本药理都不懂的傻瓜。幸好夜呼只是寻常毒药,并无穿肠之恶,熬成粥后更是药性大减,所以李浩然才能安然无恙。
"叩见掌门。"微弱的女声突然从窗外传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蓝梓晏伸手封了李浩然的睡穴,才道:"进来。"
妖娆恐怕是进来的这个女人的代名词,只见此女凤眼微挑略带妩媚,身上的衣饰更是若隐若现,可说是男人冒昧以求的惹火尤物。但她却在蓝梓晏的面前卑躬屈膝,对他敬若神明。
"掌门,您在这里耽搁了好些天了,再不走恐怕……"
"蓝彩凤。"只是轻呼其名,已足够令女子惊律地颤抖不选?
"属下不敢多嘴,只是唐姓那派的人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企图趁着掌门不在的时候……"
蓝梓晏声如冰箭,锋利且寒:"够了。"
"属下知罪……"蓝彩凤委屈地瞪了床上之人一眼。她可不是没瞧见那个蠢家伙干了什么好事,居然把毒草夜呼当成是人参来熬粥,如果不是掌门,他早就变成尸体了。
注意到她不善的眼神,蓝梓晏衣袖一挥,将挂在床上的薄沙放下遮住床上的李浩然。
对于他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蓝彩凤震惊得张口结舌地看著这个该是跟冷酷的鬼怪差不多的蓝梓晏。他、他、他!难道说床上的这个男人能牵动掌门的心思?!
就算这个男人没有心怀不轨,但一旦成为掌门的弱点,他们这一场争斗就必败无疑!
媚人的眼底浮现出狠辣的杀意。
虽然一闪即逝,但仍逃不过蓝梓晏双眼。
"传我令。不得伤此人分毫,否则刑堂发落。"
"是……"这个男人真的是掌门的弱点!!但此时此刻,既然掌门已颁号令,他们也只得遵从,否则刑堂之上生不如死。
蓝彩凤应允而去,心里只得叹息李浩然出现得不是时候。
房间恢复了平静,蓝彩凤带来的幽香也渐渐散去,但蓝梓晏仍站在床边,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他并不是害怕任何人,他一辈子只有别人怕他,自己何曾感觉到害怕的感觉。
但就在刚才,稍微一想到如他忽略了蓝彩凤眼中微弱的杀意,恐怕第二天稍微离开后回来便只能看到李浩然的尸体。这让他感觉到如同被雷电集中的痛楚,是以前中过的千万种毒也无法比拟的痛楚。
这是什么样的痛?他不懂,也不曾感受。只是,他知道,他并不想切身感受。
所以,李浩然不能死。
于是他下了命令,但这命令只对他心腹之人有效,事实上,门内确实如同外间所传,蓝姓与唐姓两派斗争剧烈。他这个掌门恐怕也制不住唐姓那派的野心家。相信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己身边有李浩然这个人,而矛头更可能指向他。
他很后悔为何自己会答应让他留在身边,若狠下心来拒绝相信场面又会不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蓝梓晏依旧是孑然一身。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无法看到嬉皮笑脸的嘴脸,无法听到呱噪烦人的话语,他却又感觉到那种奇怪的痛楚……
混乱。在他未曾迷惘的脑袋里出现了无数的矛盾。
伸手撩起床前的轻纱,床上的人完全不知道别人的混乱,正无忧无虑呼呼大睡,好似在嘲弄世人的自寻烦恼。
饱满的天庭,英挺的眉毛,略卷的睫毛,高高的鼻子,厚实的嘴唇……他不懂得形容,只知道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男人脸。如若此人不是经常嬉皮笑脸,稍微稳重收敛,绝对有独属王者的风格。
黄黄的人皮面具嘴角部位有一丝异动,斜斜的向上挪动了一丁点。
"笨。"
是谁?
是他?还是,自己?


"不公平!为什么你喝了没事,我就中毒啊?!还要喝苦药?!"
坐在床上的李浩然耍赖的看著蓝梓晏手中的药碗。
里面盛满了黑乎乎的药汁,一闻就知比毒药还难喝!呜,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嘴馋挖什么人参,运气真背啊……
类似毒药的药汁逐渐靠近,终止了他的自怨自艾,迫使他面对要喝苦药的痛苦命运。
但他李浩然又岂是向命运屈服之辈?
"我不喝!!"
他万分坚定的握拳表示决心,开玩笑!从小到大他都没喝过又浓又黑的药汁,为了不用喝这种苦药他努力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已经多年不曾生病。
看见对方难得显示出男人的魄力,蓝梓晏有些愣住,那碗药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
"我不要喝嘛……很苦的啦……真的不想喝嘛……可不可以不喝啊?……"李浩然使出浑身解数,为的就是不用喝药。
"不苦。"蓝梓晏说道。
"骗人!这么黑的药怎么可能不苦啊!骗人骗人骗人!"
"里面放有甘草。"
"真的?"甘草啊?说不定真的不苦耶……李浩然就著蓝梓晏的手,从药碗里咪了一小口,果然不是很苦还有点甜,便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好好喝!还有没有啊?"完全忘记刚才自己是怎么耍赖著不要喝,他现在又撒娇的问蓝梓晏讨药了。
"多喝会中毒。"
"啊,这样啊,还是不要了……"免得下次的解毒药是苦的。李浩然有点发愣的看著蓝梓晏拿着药碗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大叫起来:"篮子!是你替我煎药的?呜,你对我真好……好感动哦!我一定一定会感恩图报、以身相许……"
蓝梓晏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是老板。"
"干嘛那么直接啊……哄哄人会死吗……"李浩然不满的嘟著嘴,一个大男人居然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有点可爱,然后他又再度想到了些什么:"那甘草是你放进去的了吧?你知道我怕吃苦药所以特地加了甘草!我好感动好感动哦!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感恩图报、以身……"
"甘草是其中一味药。"
"……喂,篮子,你也稍微解一下风情好不好啊?又不会掉你一块肉……"
已经走到门口的蓝梓晏没有再搭理他,关上门离开了。
床上的李浩然嘻嘻一笑,伸长了手指头努力的数啊数:"帮我配药,帮我解毒,还喂我吃药……呵呵……"此时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狡猾得跟狐狸没啥差别的表情,"赚翻了赚翻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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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好舒服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他步出客栈。
只见客栈之外停泊了一架华丽的大马车,而车主正一脸媚献地讨好著站在车旁边察看著的蓝梓晏。
"篮子,你在干吗?"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那车主见一个乞丐走了过来,脸色稍显不悦,正要出声赶人,却见眼前这位一直对他不理不采的大金主转头看了看乞儿没有吱声,想必是相互认识的。便不敢造次,讨好地回答道:"这位大爷想买下了我的马车,现在正在看货。"
"咦?篮子,你要坐这辆车吗?"
蓝梓晏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不是吧?坐这车子简直就跟打著'我很有钱,快来抢劫我吧!'的招牌在路上走,很麻烦的……"
"你怕被劫?"
"我是怕马车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李浩然边说边察看了车子的轴轮,伸手敲了敲车身,"而且这车用的是上等沉香木,好看不好走,跑不得远路的。到附近游玩坐坐倒还可以,如果要长途跋涉的话绝对撑不住!"
"诶!你这乞儿怎么这般说话啊?!我这车子好的很哪!而且是这位大爷要买,又不是你!少在这里耍嘴皮子!"
李浩然耸了耸肩,笑道:"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哼!"车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直在看车的蓝梓晏忽然转过头来问李浩然:"你不喜欢?"
"也不是啦……"李浩然为难的看了看他,"我坐不惯这么漂亮的车子,以前都是坐牛车睡草堆。我怕屁股脏弄污了漂亮的软垫……呵呵……"
蓝梓晏没有再说话,最后,他没有买这辆豪华大马车,无视那车夫气急败坏的表情以同等的价钱买了客栈老板娘平时外出时乘坐的破旧马车。
欢天喜地的老板娘在出发的前一天,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更在旧马车内铺了温暖的被褥。
"再见咯!"李浩然挥手告别了客栈众人。
"啪!"手中马鞭一挥,精神饱满的马儿撒开四踢拉著二人离开了扬州。
"走哪个方向?客官?"操纵著马车在三岔路前停下,李浩然转过身去询问一直坐在车内入定的蓝梓晏。
听到他的话蓝梓晏稍微抬了抬头,伸手指了个方向。
"啊?东边?在过去就是大海了,你要出海吗?"
蓝梓晏摇了摇头。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这下他可觉得奇怪了。
"云南。"
"啊?!你要去大理国啊?不是这个方向吧?而且离这真得好远……"
"远?"
"不远吗?!"李浩然奇道,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异端,"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啊?"
沉默,但没有点头。
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要后面这位习惯用冷漠掩饰一切的人解释是不可能的,李浩然只得循循善诱地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啊?"
"四川。"
"要去云南?"
"是。"
呜,怎么办呢?他真的好想好想吐血……难道是余毒未清的缘故?……
跟这个人说话还真伤身……明明不懂路,还摆出一张"我什么都懂,不用怀疑"的冷酷表情,把人骗得团团转之后,才用用更为冰冷的表情告诉你"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四川离云南确实不远,看来是因为蓝梓晏这副连说句话都能省则省的个性,根本没有找人问路,然后随便决定了个方向,于是乎,辗转来到扬州……还好遇到了他,否则这个表面上沉着稳重、其实是个方向白痴的家伙,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达云南……
"唉……"圈转马头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李浩然架著马车往官道跑去。
"你这个人啊,就会装蒜。对了,你是怎么到扬州来的啊?蜀中离这儿也很远的。"
"走。"
"啊?!走?!怎么走?!"
"用腿。"
"……废话。我还用脑袋走呢!"
"……"
"……"
"走来看看。"
"……"


4
"庙会耶!有庙会耶!"
跑了将近半个月,马车上的二人对彼此可说更为熟悉。
蓝梓晏似乎并不急著赶路,两人在路上跑跑停停。
而李浩然更像是在游山玩水,好吃的停下来吃,好看的停下来看。
一道上还算顺利,没遇上白目的山贼,这皆拜这辆跑一步颠三颠的破马车所赐。他们倒是乐得清静。
但近日路上都没有什么大城镇,人迹罕至加上蓝梓晏不喜说话,当他一看见张灯结彩的小镇子,便兴奋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篮子,去看看好吗?"眨巴眨巴的眼睛闪著可疑的光芒。
习惯了他这种耍赖表情,蓝梓晏点头应允。
找了间小客栈停下了马车,两人直奔庙会。
"哇!好热闹啊!"虽说是小城镇,但也算是四邻八乡中比较大的市集,所以附近乡村的人都来这里赶集。近日似乎有什么好事,人更是多得挤满了整个镇子。庙会中间有一个挂满了彩带的高台,人们都挤在那儿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可能有表演耶!我们去看看吧!"
蓝梓晏似乎不习惯跟这么多人站在一起,犹豫著不想跟过去。
但看见身边的李浩然兴致勃勃,转念之下,便又乖乖的随他挤了进去。
"好多人啊!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李浩然拍了拍身边一个老头,问道:"老伯,有什么好事吗?"
老头打量了他一番,便道:"小乞丐,你也来凑热闹啊?今日可是我们镇上最富有的钱家小姐抛绣球招夫胥,所以临近乡县的小伙子们都来碰运气了!呵呵……娶了钱家小姐,可有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哦哦!"李浩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大家都那么兴奋!"
听完老头的话,李浩然拉著蓝梓晏拼命的往里面挤。
两人挤到高台不远处的地方,等待那个抛绣球的钱家小姐登台。
"你想娶她?"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使力,李浩然回过头去,对上蓝梓晏那双异常认真的双眸。
他失笑地摇摇头:"你说什么啊?我才不要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当老婆呢!我啊,以后一定会娶一个漂亮得让所有男人流口水的美人儿!"
"往这边扔啊!""不不!是我这边!""看过来啊小姐!""我爱你啊!丢给我吧!"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儿,脸上蒙了纱巾的钱家大小姐已经登上高台,手中拿打算抛下去的绣球窥探著台下那群男人。
下面的人兴奋得大声叫嚷,希望绣球能丢到他们手中,人潮汹涌混乱,两人毫无防备之下像两片膏药般被紧紧的挤贴在一块。
"哇!你们不用这么兴奋吧?"被挤得喘不过气,身体完完全全覆盖在蓝梓晏的身上,李浩然无奈的扭动身体企图摆脱困境。但他一人之力又怎可推开上百号年轻力壮又兴奋大叫中的男人?
"别动。"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让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那是蓝梓晏的声音。因为太接近耳朵,声音就像在脑袋里响起般清晰,是一种冰冰的、凉凉的感觉,总觉得好像能让人上瘾。
"怎么了?"李浩然努力的将脖子往那边转过去,眼前突然出现雪白如乳的脖子,心中不觉"咯登"的蹦了一下。靠得那般近,让他不仅看清楚那柔嫩似绸的皮肤,更闻到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很淡很淡的味道,甜丝丝的,像那日喝的甘草……如果不是连鼻子都快要贴上去了,是绝对无法闻到的,但即便如此,这淡香仿能醉人,吸引着他不想将鼻子移开……
因为春天衣薄的关系,两人紧紧贴近时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包括跨下突兀的存在。蓝梓晏只觉脖子上温热的呼吸痒痒的让他颤抖不已,加上刚才在怀里中那个人激烈的扭动产生了摩擦,刺激著他本来就极度敏感的触觉,一鼓诡异的热气从身体所有的部分凝聚到丹田处,徘徊不去……
"绣球丢下来了!""丢过来了!""快抢啊!""是我的!!"
人群突然松了一下,让两人稍微分开了些。
李浩然有些茫然,而蓝梓晏却还是那副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有了一抹浓厚的色调。
头顶突然有一个阴影袭来,撞入李浩然怀中,他下意识地接住:"什么东西啊?"
连看都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就见蓝色衣袖席卷而至,那东西顿时粉身碎骨散于空中。
当他看到一片片连捡都捡不起的花屑散在众人头上,这才知道刚才那个东西原来是绣球,心中不禁暗呼倒霉。
"你这乞丐怎么把绣球给弄烂了?!"
"岂有此理!明明是丢给我的,你居然弄烂!"
"你这个臭要饭的碍了我的好事!看我不揍死你!!"
看见绣球在李浩然手中粉碎,没得到好处的众人怒气冲天地围了过来企图拿他出气。
李浩然见这场面,连忙嘻嘻笑道:"大爷们别激动嘛!虽然绣球是烂了,但小姐不是还没决定要嫁给谁吗?就是大家还都有机会嘛!小的也不是故意的,就请大爷们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放过小的!"
但红了眼的人哪还听得了劝,个个挽袖纶拳就要给他一顿好打。
眼见他就要挨揍,一旁的蓝梓晏却没有丝毫反应。
群情汹涌之际,突然从外围的人群开始尖叫著骚动起来,逐渐蔓延到整个庙会。
"哇!蛇啊!救命啊!救命!"
"蛇、蛇!蛇啊!快跑!!"
"好多蛇啊!!!"
人们你推我踩,疯狂的四下奔逃,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居然是一大群万头攒动的毒蛇。
五彩斑斓的蛇群像华丽的波斯地毯般游过镇子,在站著蓝梓晏和李浩然二人的方寸之地却绕道而行。待它们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之后,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庙会仅剩下他们二人。
李浩然看了看丢在地上的货物,还有几只逃跑的人来不及带走的布鞋,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篮子,别告诉我是你做的啊……"
本来还打算逛逛庙会热闹一下,现在倒好,横著逛竖著逛,就算倒立著逛也没人管了。
蓝梓晏满意的感觉了一下终于清新的空气,将袖子一甩,沾到的绣球碎屑随风而逝。
"干嘛把人都吓跑了?多没劲啊……"
"……我高兴。"


失去了逛庙会的兴致,两人回到客栈打算填肚子。
才刚坐下,从门口进来几个讨饭的乞丐,其中一个瘸脚的乞丐一见李浩然便指着他叫道:"耗子!这不是耗子吗?"
听见叫声,李浩然连忙转过身去:"瘸脚七!是你!"
那瘸脚七柱著破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大掌一伸赏赐了在他背脊一下。
李浩然龇牙咧嘴的笑道:"很疼耶!瘸脚七,你在这里了啊?"
"哼。你这小子看起来混得不错嘛!"瘸脚七也不顾一旁坐着的蓝梓晏是否愿意,便大龇大咧地坐了下来,"我说耗子诶,听说你被赶出来了啊?"
"唉,没办法,谁叫我惹人嫌呢……"虽然说得很是失意,但他脸上确实毫不在意的轻松笑容。
"连你都被赶了,看来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啊!那天我前脚走,后脚就听有人放鞭炮!呵呵……甭说我那羞事了,大哥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啊?"
"混口饭吃,哪里还不是一样啊?"瘸脚七敲了敲破旧的钵盂,笑道:"这里不错啊!没啥乞丐,更能混饭吃啦!哈哈……"
眼角瞄了瞄在门口待著的几个乞丐,见他们腰间都挂了五个或者六个破口袋,看来是帮中要些地位的人物,李浩然但笑不语。
瘸脚七见他笑得了然,只得叹道:"啥也瞒不过耗子的眼睛啊!呵呵……没错,我确实是受帮主所托,到这儿办点要事。"他看了看身边坐着默不作声的蓝梓晏,似乎有所保留。
李浩然呵呵一笑,并无意思让蓝梓晏离开:"既然是要事,我这无袋弟子也没知道的必要啦!莫要七哥你难做人了!呵呵……"
"臭耗子!你说话还真是夹枪带棍的啊!"
蓝梓晏突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上房。
"篮子!篮子!"唤了他几声,见他不搭理,李浩然只好苦笑道:"这家伙就是这般冷淡,实在是不好意思。"
瘸脚七用手指敲敲桌面,压低声问道:"耗子,别怪我多事,你这位朋友似乎不大正道。"
"呵呵……我倒觉得他比我正道多了。"
"休想蒙我。"瘸脚七眼中精光爆露,手指轻敲之处桌面竟然裂出深坑,料不到一个瘸脚之人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手脸皮肤颜色大异,应该是易容遮脸。这等藏头露尾之人怎配与我帮弟子来往?!"
"七哥你想多了。呵呵……"李浩然知道在谈下去恐怕难以收拾,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七哥,帮主最近身体如何?"
"唉……"瘸脚七低声叹气,声音压得更低,"见是耗子,我就不瞒你了。这次我出来就是为了帮主之事。"
"哦……"难得的,那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眉头稍微轻皱。
"倒也不是身体不好,只是……"他看了看附近的人,然后凑到李浩然的耳朵暗道:"只是帮主令牌不见了。"
"耶?!"
"是长老们发现的,已经在帮中发了暗令马上缉巡。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
"怎么了,耗子?"见他面色有异,瘸脚七关切的问道。
李浩然嘻嘻一笑:"幸好我被赶了出来,不然派我到关外去找,可乖乖的了不得了!"
"你这只臭耗子!净会躲懒!"
脑袋被狠狠地敲了几下,李浩然求饶道:"别敲了,都快破掉了!"
瘸脚七见外面几个乞丐已经等得不耐烦,便拱手道:"不说了,找个日子跟你再喝酒吧!"
"说定了哦!"

"咯咯咯!"
敲门声响起,但房间内却无人应答,仿佛里面没有人在。
但敲门的人很有耐性。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可里面还是寂静无声。应该是空房间。
"我就不信你不应门!!"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房间还是毫无声息。
而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了。
"好吵。"
"咦?!"李浩然愕然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蓝梓晏。
"那是你的房间。"
"……抱歉抱歉,是我搞错了。"李浩然捧着饭菜走进他的房间,一边布菜一边招呼道:"你刚才都没吃东西,该饿了吧?我让掌柜做了些淡素的小菜,快点吃吧!"
"……"
见他没有动静,李浩然又道:"快吃吧!这几天都是啃干粮,都没吃到热饭菜。可苦了你了。"
"……"
蓝梓晏的沉默不若平时的冷酷,他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你怎么还在?"
"啊?为什么我会不在啊?"
"……"
依旧没有答案,李浩然便自动自觉的理解起来,在想到原因的同时笑得跟吃到葡萄的狐狸一般快乐。
"你以为我跟瘸脚七他们走了,所以在生气对吗?"
"……"
"担心我走了之后没人陪你去云南是不是?你是舍不得我吧?"
"……"
冰冰的脸仍旧没表情,但眼睛拒绝跟李浩然接触而转开了。
"不要害羞嘛!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快说快说!"
"……"
终于转回来的眸子凝视着他,让李浩然更是期待。试问孵了十多天的小鸡破壳而出的时候,老母鸡怎会不兴奋?
"我……"
"嗯嗯!"快说快说!
"欠个车夫。"
"……"好吧,原来蛋壳厚得很。"过来吃饭吧……"
跟他计较会短命,这是李浩然著短短半月中领悟的至理名言。
"嗯。"
很难得的,在吃饭的时候李浩然一反常态,没有忘记的叽叽喳喳。
嘴里扒著饭,但菜却没夹一点。
蓝梓晏似乎也觉察到他的异常,但他并非好事之人,没有出言询问。
于是,这顿饭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二顿很安静的饭。
"篮子。"扒著饭的李浩然突然说话。
"……"没有理睬他,但听他终于说话,蓝梓晏的眼神泛过一丝安然。
"有没有一种可以保护东西不被偷去的药呢?"
"有。"
"哦!借我可以吗?"
抬眼看了看那张向来吊儿郎当的脸突然严肃的神情,蓝梓晏没有多作说话,衣袖一抖,桌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子。
"涂于物上,手触即腐。"
"哦,那么,别人会有解药吗?"
蓝梓晏眼神一敛。
"知道了知道了,别人绝对没有解毒药的对吗?"知道自己失言,李浩然连忙解释。"这药什么名字啊?"
"腐手。"
"哇哇哇!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厉害了!篮子诶!我真的好崇拜你哦!"
才稍微正经一阵子就像会不舒服似的,李浩然又回复了他那副赖皮貌。
蓝梓晏懒得理会,继续低头吃他的午饭。

一来二去,这辆破破烂烂的马车终于走回了蓝梓晏的原出发点——益州。
暖暖的风渐渐被夏热所侵袭,烈日下的马车似乎略显闷热。
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李浩然替马匹松了缰绳让它自个儿去饮水,然后爬入车内找水袋去补给。
坐在车里的蓝梓晏虽然看上去是闭幕养神的冷酷模样,但多日相处下来,李浩然早就知道他其实是因为摇摇晃晃的马车很是舒服而睡着了。
大概是往日就算睡觉也需要戒备,所以蓝梓晏向来浅眠,马车一停下他就醒来了。
尚未恢复清醒的眼睛凝视着身边到处找东西的身影,一双雪白的手不自觉的伸了过去将梦里见到的东西抱住。最近啊,梦里常常出现一个笑嘻嘻的乞儿,或躲在高高的草丛中突然蹦出来吓人,又或光溜溜的躺在自己怀里窜来动去……让他时常难以分辨梦跟现实。而在梦里的时候,他会如此呼唤他的名字……
"然……"
"篮子?你叫我什么?"被牢牢抱住的李浩然愣忡的看著还未回过神来的蓝梓晏。
最近的蓝梓晏甚是奇怪。他们的马车越是靠近益州,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越是凝重,更弥漫了神秘的杀气。但有的时候却会挂着没表情的脸,看着天发呆,瞪着水发愣,迷惘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蓝梓晏,半个月前的他要可爱多了。
虽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但李浩然看得出篮子是个绝少出门的人,一件小小的、平凡的玩物都引他爱不息手地摸上半天,有时还会问一些让人吐血的问题。
正想利用蓝梓晏睡醒未回神之际探问一下,却听马车外传来一声长啸,如同凄厉的鹤唳。
同时,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蓝梓晏突然全身紧绷,渐渐的,一股浓烈的药香从他的身体散发出来,李浩然记得在庙会当日曾经在他脖子上闻过此种味道,但不若这刻这种甜甜的香味浓烈得透着一丝腥臭,仿佛在警告著谁莫要大胆放肆。
"属下唐勇恭迎蓝掌门。"
"属下唐贵恭迎蓝掌门。"
"属下唐妙心恭迎蓝掌门。"
外面有三个声音,老的、少壮的、娇柔的。
李浩然有些诧异,但很快平复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蓝梓晏的肩膀,小声问道:"来找你的?"
"嗯。"蓝梓晏似乎没有出去跟众人见面的打算,在马车内沉声说道:"尔等有何要事。"
不算是问句,基本上可以解释成"没事不要来打扰我"的话,当然听得懂的人仅限于他身边的那位。
老者的声音响起:"属下听闻蓝掌门归来,特意备了酒菜为掌门接风洗尘。"
"不必。"
"属下敢问掌门是否会回本门?"
蓝梓晏对于属下的大胆未曾动怒,但李浩然却注意到他眉峰之间的皮肤稍微皱了一点点。
听不到蓝梓晏的回复,老者又道:"唐老夫人在家候著掌门。"
"知道了。"声音中无丝毫破绽的波动。
达到目的的老者郎声道:"属下等告退。"
外面瞬间寂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李浩然才感觉到蓝梓晏的身体稍稍放松,适才浓烈的甜腥也逐渐散去。
即便心中满是疑问,他也没有选择主动。
因为他知道,蓝梓晏要说的,即使不问他也会说,若他不想说的话,怎么问也不可能从那张蚬壳还紧的嘴巴里套出分毫。
又过了仿佛很漫长的一个时辰,蓝梓晏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寂静。
"我乃唐门掌门。"
"……"
"……"
"真绕口,你不可以说'我是唐门的掌门人'吗?那样比较好听耶!"
"……"
"干吗瞪我?……"
"想毒哑你。"
"……"


5

"哇哇!好大哦!"
李浩然跟着蓝梓晏来到唐门所在地,顿见一豪气宅子坐落在益州城东之处,其气势跟江湖上有名之帮派皆不徨多让。
破旧马车在宅门口停下来,有一老仆上前迎礼。
蓝梓晏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带着李浩然下车进门。
"恭迎掌门!!"
一众唐门众人似乎已经获知他的归来,已站在诺大的庭院鞠手守候多时。
当他们看到跟在一个年轻乞丐跟在他身边之时,脸上神色皆变。
或奇怪,或惊讶,或紧张,而其中,更有恶毒之色。被数十双审视的眼睛紧盯着,那李浩然居然毫不在意,还左顾右盼地打量唐家宅子的庭院装潢,看到精巧之处,还手多地去摸。
冰冷的眼神扫过站在面前的数十门徒,任何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该知道带他回来是很危险的事情,这些门徒虽然表面上对自己百般恭维,但内里为了争权一事勾心斗角。蓝派虽然暂且听从号令不会对李浩然动手,唐姓一派却绝有可能阳奉阴违。
蓝梓晏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老者。此人正是昨日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唐勇。他可算是唐门长辈,但因并非嫡系所以一直曲居座下,对掌门之位的窥视可谓昭然若揭。他看著李浩然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阴险与算计。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让李浩然沾到唐门这滩毒水。只是若然放他在外面,恐怕更加危险。
此番将李浩然堂而皇之的带回唐门,一来可以警告蠢动之人莫要动此人的主意,二来自己在他身边相信暂时无人胆敢犯险下毒。
短暂一瞬已是思量再三。蓝梓晏看了看一旁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险境,竟然开始参观起来的傻瓜,心中暗自觉得无奈。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似在讽刺他们这些挖空心思的人。
"他是我的客人。"
冰目到处,所有人都了解到若动此人分毫必死无疑。
人群之首,唐勇站了出来,恭敬说道:"掌门,老夫人已在房内等候多时。"
蓝袖下的拳头稍握,蓝梓晏点头表示应允。
"过来。"他唤回东张西望的好奇小孩。
"篮子诶,你们唐门真的好大好漂亮呢!比我们最大的堂口要大好几倍呢!"
众人对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蓝梓晏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伸手将头上青丝扯下数根,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几根头发编成发带,在李浩然蓬头乱发的鬓下绑了一束辫子。然后向不远处一名女子吩咐道:"彩凤,带他到我的院子。"
唐门弟子皆更为震惊,受到掌门如此厚待之人,相比身份殊不简单,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那厢受到特别待遇的李浩然却不知所以地戳了戳可爱的小辫子,然后傻笑道:"篮子,我们这不是有结发之盟了吗?"
下面的众人全数倒吸了一口凉气,皆以为这个乞丐下一刻就会变成掌门后院的花泥。但又是出了他们的意料,蓝梓晏没有迅间取其性命,只是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此番情形尽入唐勇之眼,算计之色更是表露无疑。


"喂!喂!这位漂漂亮亮的大姐姐诶!喂喂!"
李浩然跟在一声不吭的蓝彩凤身后,穿过大大小小的走廊,走进了唐门宅子的最深处。
那张叽喳惯了的嘴巴哪里听得下来,没有蓝梓晏这个最佳观众,只得荼毒这位妩媚动人的大美女了。可惜的是,他李浩然似乎跟唐门的人都范冲,连天上的鸟儿都能被哄下来的舌头,就是对他们没有任何用处。
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蓝彩凤依旧是对他不理不睬。
但持之以恒是他唯一的良好品性。
"我说大美女姐姐啊!你怎么都不说话啊?是篮子不让你跟我说话吗?不用害怕啦!我跟他是好朋友耶,你跟我说话他绝对不会反对了!……你怎么还是不说话啊?难道说你是个哑巴?!啊呀,好可怜啊……篮子老是说要毒哑我,看来你也是受害者啊……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啊……不过你放心,我决不会因此而鄙视你的!我会告诉你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很美好的事情!你也千万不用客气的感激我噢!"
"闭嘴!!"
"啊!你原来不是哑巴啊!"
显然蓝彩凤没有唐门掌门的那般好修行,很快就受不了身边跳来跳去的这只讨厌的麻雀了。脚步虽然没有停下来,但凤目却已经快要被怒火烧成红色了。
"如果不是掌门有令不得动你分毫,我早就把你宰掉了!!"
"哦……"李浩然眼中流过一丝温暖。
想不到那个冷冰冰的人居然会有为人着想。嘻嘻,对象可能只对他一个呢!
知道自己怒火攻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蓝彩凤慌忙住了嘴不再说话。冷酷得一个眼神就能让结冰的掌门居然与这个呱噪的男人一同生活了大半个月……看来掌门的修为已达登峰造极之度,否则怎能忍耐此人长达半月的叽喳?!若换成是她,说不定半个时辰已经将他用毒融掉了。
将李浩然带到宅子最后面的一个院子外,蓝彩凤便停下了脚步。
被简单的篱笆围着的院子完全不设防,轻易就能跨进去。从外面就能看到内里种满了许多花花草草树树木木,与其说是住人的地方不如说是花园。
"这是篮子住的地方?"
见她不予回答,李浩然又道:"真的好美啊!种满那么多花草树木,住在里面一定很舒服呢!"
蓝彩凤脸上满是嘲弄:"请公子进去等候掌门。"
"咦?你不进去吗?"
"属下不敢僭越。"
"哦……那好吧!我自己进去好了!"
看他大摇大摆地走往院子,她好难才控制住自己不朝那个讨厌的背影放剧毒的牛毛针。
正要转身离开,耳边却听到李浩然惊讶的声音:"好漂亮的果子耶!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转头看去,竟见他蹲在疏落的篱笆下,一脸馋样地看著长在那儿的矮草丛。长了刺的草茎上,挂着许多小小的红茄子,虽然这茄子连梗儿都带了刺,可还是个个橙黄光滑,饱满的像个胖娃娃般讨喜。
狠辣的杀意流过凤眼,心中暗自嘀咕著,又不是她下毒的,只不过是这个傻乞丐嘴馋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掉了也不关她的事吧?
尽管是这么想,但当看到李浩然把小茄子摘下来张嘴就要吃掉之时,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手将茄子拍落在地。
还是算了,若这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掌门又怎会放过她?!
"干什么啊?"
"你这个笨蛋!!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里是唐门!!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用毒世家!!"
李浩然老实的点点头,回答道:"我知道啊!篮子早就告诉过我了。"
"你!……你以为这都是用来观赏的寻常花草吗?!笨死了!这里的花不是种著好看的!!只要是宅子内栽种的,即使是地上的苔藓也有剧毒!!"
"哇!这么厉害啊?"
"废话!臭乞丐我警告你,进去了之后别到处乱摸乱碰!掌门院子里面种的全都是绝毒之物,我们这些门徒平日甚至不允许靠近这儿十步,否则会……"气急攻心之下,蓝彩凤感觉到一阵奇怪的头昏脑胀,席卷而至昏眩让她就算知道坏事了也已经晚了。她已经站在离院子不到十步的地方,又忘记提气御毒……
见刚才还横眉怒目的美人突然"啪"的一声跌倒在地,还算有点良知的李浩然慌忙将她扶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中毒……"
"耶?!你不是唐门的人吗?怎么也会中毒啊?"
"……"谁说唐门的人百毒不侵……谣言,纯属谣言!……
"我不会解毒啊!啊!对了,篮子他会解毒的!你进去休息一下,我马上去找他来!"他也不问人家是否答应,一把将她抱起踢开院门走进院子。
在他兴冲冲的救人之际,完全忽略了蓝彩凤并非因为中毒而更加铁青的脸色。


唐门大宅正中央,一座精雕细琢的檀木殿堂竖立在那儿。
蓝梓晏来到大门之处,脚步似乎稍微犹豫,但马上便回复了沉静。
"孩儿梓晏求见。"
清朗的声音,撞入暗黑的殿堂内,似有回音而变得低沉骇人。
片刻,里面传来一把优美得让人迷醉的声音:"是晏儿回来了?快进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这声音非但不像是个年迈老妇,反而更似一个妙龄少女的嗓音。
"是。"
蓝梓晏迈步入堂,昏暗的内堂本已缺乏光亮,再挂了许多青纱帐幔,显得更是神秘莫测。
"刚才唐勇把你从扬州带回来的花鸟织锦送过来了,好美哦!你真知道娘的心意……"
从层叠的帐幔之间,伸出一只雪白的玉肢,柔若无骨令人难不产生无限遐想。到底这青纱之下,所藏何人?
他走上前去,握住那手掌。
"晏儿,把面具脱下来,让娘看看你的模样……"娇柔的声音更是魅人,凝脂般的手指往上抚摸着蓝梓晏覆盖了人皮面具的脸。忽闻"嘶——"的一声轻响,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坠地。
"……"
幽幽的光亮下,那是一张脱俗绝美的脸容。常年缺乏日照的脸乳白胜雪,触手皆融般柔软,如此一张天仙脸,却独缺了一份人的温度。但即便如此,只需看过一眼,便无法摆脱被此种美丽所俘获的命运。无论男女。
"好美……晏儿,你越来越美了……"如幻似烟的声音,充满了满足。但下一瞬,变得怨毒:"比娘亲都要美……"
水灵灵的脸上,顿留下二条小小伤痕,细细的血液流了出来,却并非鲜红,而是诡异的暗黑色。
玉白的手指缓缓的收了回去,怜惜的声音在说话:"好可怜哦……都划伤了……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小心……"
"梓晏没事。"
蓝梓晏虽说无事,但暗黑之气从轻微的伤口处迅速扩散,受伤的左脸已赫然全数变黑,只是小小的划伤以致如此,可想而知那女子手指上的毒药如何厉害。
"篮子!篮子!你在这里吗?"
堂外突然传来李浩然的大声叫唤,让他大吃一惊。
"是谁啊?大吵大叫的……"
知道瞒不过了,蓝梓晏只好如实说道:"是梓晏的朋友。"
"朋友?"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我何曾允许你有朋友?"
"……"身体瞬间绷紧,若此刻里面女子发难,他不知能否保得住外面傻愣之人。
"唉……算了……"声音又稍微柔和,"晏儿都长大了,也该交些朋友了……娘也管不了那么多……"
"梓晏知罪。"
"你的朋友在找你哪!快出去吧,别让他闯进来了……"
蓝梓晏如获大赦,从地上捡回面具重新戴上,告辞出殿。
一见那个还在大嚷大叫的傻瓜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门人,他就觉有使毒的冲动。
其他的门人见他出来,如老鼠遇猫般四散离去,而那李浩然一见蓝梓晏,高兴得边招手边冲了过来。
"找到你可好了!快跟我回去啦!那个带路的大姐突然中了毒昏倒了!!"
"……"蓝梓晏正要查问清楚,怎料喉咙一阵骚动,"呕……"一口黑血随即喷出。
"篮子?!篮子?!你怎么了?!"李浩然见他吐血,虽看不到脸色如何但见那如同墨汁的浓血便知蓝梓晏身中剧毒。他不识毒性,甚至连基本的药理也未曾学习,更无解毒之能,此刻的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憎恶过往日懒散不肯研习医书的自己。
他却摇了摇头,安抚他的不安:"没事。习惯了。"
"习惯?!中毒怎么可以习惯的啊?!你到底怎样?"以为唐门的人不会中毒,所以一直想著唐门的掌门更加不可能会被毒药侵害,但他却忘了唐门掌门,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心中的痛楚无法掩饰,往日云淡风轻的自己居然也有执著的一刻。
蓝梓晏挺直了身体,将唇边残血抹去:"彩凤如何?"
"彩凤?!我哪知道啊!!我是问你怎么样啊!"
没了往嬉皮笑脸的李浩然,慌得像跟丢了大人的小孩子般彷徨。这样的他,让蓝梓晏看了一阵心暖。
"真的没事。"
李浩然伸手要去擦拭那唇边的黑血,却被他制止:"有毒。"
"碰到手都会中毒,你还居然还说没事……骗人……"
大眼睛开始有一点点可疑的泪光,蓝梓晏又怎看得他流泪?
"我是唐门掌门。"
言下之意,这种毒根本奈何不了他。
听他这般说,李浩然知道他确实没有大碍,可以挂油瓶的嘴巴嘟喃著:"什么嘛!掌门了不起啊……唐门的人还不是都会中毒……咦!?对了,那个大姐……"
丢给他一个"你终于想起来了啊!"的眼神,蓝梓晏再次问道:"她如何?"
"啊呀!大姐中了毒,我把她抱到你的院子里休息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我的院子?"
"是啊!"
"……她会恨你。"话音才落,蓝色的身影像风般离地,迅速往院子的方向奔去。

6

两人匆匆回到院子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蓝彩凤已经是毒气攻心,奄奄一息。
蓝梓晏叹了口气,从桌上一盆不起眼的小花身上拔了一片叶子塞入她口中。
过了片刻,蓝彩凤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奶奶的!"那双凤眼稍张,一看到凑在最近那张罪魁祸首的脸,三条银芒凌空而至。
"哇!"像料定绝不会有事,他连闪的动作都没做,就张大了嘴巴在那里等著捱暗器。
芒针在触到李浩然皮肤的瞬间被水蓝色长袖卷走,蓝梓晏的声音淡然响起:"彩凤。"泛著暗绿颜色的针身想必是见血封喉,芒针细如牛毛,恐怕就算是最精明的仵作,也无法从死者身上找到此等凶器,。
听到掌门的声音,知道自己闯祸了,蓝彩凤慌忙下床跪倒在地:"请掌门饶恕属下擅入之罪。"
"喂,我说篮子,不关大姐的事啦!是我硬要将她抱进来的,这不算擅入吧?"
"你,抱她?"
瞄了瞄李浩然的大手,在瞄了瞄女子特有的蜂腰,他突然很有下一种叫"碎骨"的毒的冲动。这种毒能让人的骨头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慢慢碎裂,变成粉末,之后身体成了一团肉但人还是不会死掉。
冰冷双眸瞬间散射出森寒之气,被扫到的蓝彩凤顿感毛骨悚然,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躺到棺材里面去了一般。
呜,她还不想死啊!更不要因为这个讨厌的男人随便抱了她一下下就被掌门杀掉……谁来救救她这个可怜小女子啊!
"篮子你生气了?"
开玩笑,这么冷的寒气他还感觉不到,怎能被称以察言观色著称的耗子?!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总不能波及到这位看上去还蛮好人的大姐吧?
蓝梓晏不置可否。
"别生气啦!难道你要我把大姐丢在外面吗?这样很不好耶,如果有什么陌生人捡到了她,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坏了!"
"……奶奶的!我什么时候要你把我抱进来了?!就因为你把我带进掌门的院子,差点把我给毒死了!!"
"喂!你这个大姐真是不讲理!我可是好意的啊!"
"好意个屁!"说起刚才的事,蓝彩凤顿时火冒三丈,早已忘掉在掌门面前是否放肆,"我本来在外面闻了一下瘴毒稍微昏了一下,很快就会好的了,怎知你居然将我带进院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掌门的院子里皆是毒物,本门弟子也不能接近十步之遥的吗?!你居然还把我丢在院子里半个时辰!!你存心想杀死我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蓝梓晏看着这个平日虽然忠心耿耿,但在自己面前还是唯唯诺诺的部下,此刻张牙舞爪的像个母夜叉咆哮不已,顿觉十分可笑。嘴角的肌肉有一点抽搐的感觉,眼角旁边的皮肤也有点松动。可惜隐于脸皮之下的脸,未曾让人窥见此刻的笑容。
李浩然被河东狮吼吓懵了,战战兢兢的小声提问道:"那……那你现在怎么可以在这里啊?"
"刚才掌门喂我吃的是'活命',暂时可以压制附近弥漫着的毒性。"
"可是,我什么都没吃啊!"
"笨!这是因为掌门把他的头发给你扎在鬓间了,有了上面血毒之气,毒花毒草根本没有作用!"
"彩凤,你多话了。"蓝梓晏淡然说道。
蓝彩凤这才注意到自己到底有多愚蠢,居然在擅入院子之后还当着掌门的面大声咆哮。看来这一次不死也会被毒哑了……
"没关系啦!我也想听听嘛!"李浩然带着三分嗔七分怨的目光,别了他一眼,"某人啊,都不爱说话,让人家的耳朵都快要发霉了!"
冰冰的眼底,轻轻趟过宠溺。
"陪他说。"
蓝彩凤瞪了又是罪魁祸首的家伙一眼。
太为难她了吧?说了以后也不知道掌门会不会怪罪,要是不说,恐怕马上就能躺一躺棺材了。
倒是李浩然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又问道:"血毒是什么东西啊?很厉害吗?"
"怎止厉害可以形容?!"她崇拜的看了看蓝梓晏,"此乃掌门血中之毒,天下无解,触者必死!虽然如此,但此毒却能抵御世间所有毒药。"
"哇!连头发都这么厉害啊?"
"当然!发丝虽带轻微血毒,也能让你百毒不侵!"
"哦哦……那么说带着这个东西才可以进院子咯!"李浩然笑得狡猾。
蓝彩凤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转过头去,诡异兮兮地对蓝梓晏说道:"我说篮子,为什么你不把头发分点给别人?让他们也可以进来啊!"
蓝梓晏颔首不答。
贼笑更深:"还是说……我是特别的?"
"……"
"我就知道我是特别的!呵呵……"
老母鸡又开始敲蛋壳了,可惜小鸡向来不合作。
"青丝有限,不想秃头。"
"……"
一旁的蓝彩凤听了他们的对话,好想笑噢!想不到冷得伤人的掌门居然也有这一面!这是千年难得一现啊!可……不能笑,会死,绝对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说说真话又不会掉快肉……"李浩然嘟著嘴,转过头去又问她道:"我说大姐啊,听说唐门内斗,是不是真的啊?"
如此敏感的话题,蓝彩凤犹豫著是否回应,转头看到蓝梓晏点头示意,便叹了一声:"确实如此。正如外间所传,我唐门内部确在争斗。此事说来话长……"
"等等!等等!既然话长,我泡壶茶来你慢慢说啊!"
"……"
看着那跑出去的背影,蓝彩凤脸色稍沉:"掌门,真的要告诉他吗?"
"……"
"此事若是牵扯了丐帮……"
"我想让他知。"
"……掌门,属属下斗胆……您,是否爱上这个乞儿?"
房内温度骤降,连身经百战的蓝彩凤也感觉到有如堕地狱般冰冷。
却在李浩然捧着茶壶回到这里的时候瞬间回复。
"或许。"
蓝梓晏的声音,少有的藏了茫然。
"或许什么啊?"将茶壶放下,李浩然好奇的问道。
"或许该毒哑你。"
"……哈哈!篮子你真爱说笑话!哈哈!"干笑一番,"好了,你可以继续了。"给各人斟了一杯茶水,李浩然意兴盎然的准备着听故事。
蓝彩凤看了看面前的茶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喝。谁知道在掌门这儿放着的东西会不会又有什么剧毒啊?就算本来没有,在这种地方近朱者赤一番,又怎会不沾染一点毒性。
她抬头,问他:"掌门姓蓝,你不觉奇怪么?"
歪着脑袋想了想她的问题,李浩然一敲脑袋拍腿道:"对哦!唐门的掌门不是应该姓唐的吗?!"
笨。也不会稍微想一下。
看到蓝彩凤毫不掩饰的嘲弄眼神,他嘻嘻一笑:"篮子告诉我他是唐门掌门不就是咯!我哪还会想那么多啊!反正他又不曾骗过我。"
你倒识相。瞪了他一眼,她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唐门家道中落,唐姓一族为了保持在江湖上的地位,于是与同为毒门的云南蓝家联婚,并且整合了两大世家,终于能继续在毒门中屹立不倒。自从蓝家人入主蜀中,唐门虽然繁盛,宗族之派却对我们蓝姓之人大有不满。但唐门唯一嫡系是个女子,且与蓝家长子婚配,因而所生之子无容置疑是唐门掌门。"
李浩然看了看蓝梓晏,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便是此个冷面男子。
"本来唐门一族并不同意掌门继位,但其余唐姓之人并无掌权能力,加上掌门从小便习得血毒,武功更是高深莫测,所以即便他们不愿意,还是得奉掌门为尊。本来无事,只是近年老夫人……"瞄了瞄蓝梓晏,见他没有反应,蓝彩凤才敢继续说下去,"老夫人对唐族一派偏袒有加,导致他们持宠生娇,对掌门之位产生妄想……更企图将姓蓝的赶出唐门。"说到此处,她不仅有些感慨,想她蓝彩凤为唐门出生入死,怎料到却屡遭排挤,同室操戈之事甚至习以为常。如若不是掌门多次维护,他们蓝姓一族早已被赶尽杀绝。
"唉……"李浩然难得有着共鸣的感叹,神情之中显露深深的无奈,"但凡权势,世人皆是如此。难道无一例外?"
"你也如此?"一直沉默著的蓝梓晏突然说话,这问话却带着了然。
"或许。"
"我知不是。"
"你又怎知?"
李浩然眼中射出异样神采,锐利如同闪电,锋芒毕露。
一寒一烈的眼神在交汇,纠缠之际仿佛在彼此抗衡著。
旁观的蓝彩凤吃了一惊,这个看上去傻愣愣的乞丐殊不简单,如同藏在破旧木鞘内的上古宝剑,不鸣之是内敛如同无物,一旦出鞘恐怕见血才收。
掌门身边有此一人,到底是福是祸……

夜澜人静,唐门掌门所宿的院子更加是寂静无声仿若无人。
但今晚,却有一剪蓝影坐在艳花丛中,望月无眠。
"篮子,你怎么还不睡?"
带着唏哩沙啦走过花丛的声音,李浩然坐到蓝梓晏的身边。
寂静无声的坐在那儿许久,耐不住寂寞的人主动说话:"篮子,为什么要告诉我唐门的事呢?我不过是一个外人……而且就算告诉我了,也不见得能有任何帮助……"
坐在盛开著的素紫色花朵中间,蓝梓晏纤细的身影如梦似幻般存在着。
清凉的夜风,送来有了温度的声音:"我不想瞒你。"
"为何不想要瞒我?"
李浩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等待着答案的他,手心有点儿冒汗。
"不为什么。"属于蓝梓晏的答案。
他很想笑,早该知道会听到这样回答。这个冷冰冰的人儿啊,不喜深究一些无聊的事情,即使对于别人来说十分重要。
他继续自言自语般说起话来:"篮子诶,其实你还有事情瞒着我的……瞧,你一直带着人皮面具,连真面目都不肯让我看……"
"你想看?"沙沙哑哑的声音有着无限的诱惑,在溢满了芳香的花丛中更是令人迷醉。
"嗯。我想看……"李浩然老实的点点头。
"你会后悔。"
"不会。"
两人对峙著,仿佛谁若转开眼睛就输掉了般较著劲儿。
最后,难得的,蓝梓晏认输了。他颔首看地,手上升然后下降。
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缓缓的、慢慢的离开了那张玉白脸庞。
月夜下,是一张魅绝世人的脸。
冰寒的双眸,注视着李浩然平静的表情。
"你后悔了?"
记得娘亲对他说过,看到这张脸的人,都会后悔终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始终紧记着她的说话。
"嗯。"
果然,他也是如此。
蓝梓晏移开了眼睛,从身边摘了一朵漂亮的素紫色花朵,放入嘴边轻轻啖尝,甘味渐转苦涩,如同他此刻的感觉。
"后悔为何半月之久都不曾趁你睡着之际摘下你的面具,这样的话,可以早点看到这张脸……"
"……"
"我早就想象过你的脸了,可还是差了好远好远……我早该知道,你并不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人啊!……"
"也许。"
一朵花吃光了,他又采了一朵。
然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月光淡淡的,衬着他凝雪一般的素肌。
蓝梓晏就是这样,一朵花一朵花的吃啊吃的,足足吃了十数朵,把身边的花都吃光了。
一旁的李浩然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在吃什么啊?"
"花。"声音明明是低沉的,却让人有种飘飘的感觉。
"什么花?"看着他手上一朵被啃了大半得花骨朵儿,那淡淡的紫色花瓣大概很好吃吧?否则平日不好美食的他也开怀大吃?
"……"把最后一瓣的花瓣塞入嘴中,不知为何,蓝梓晏的动作有点儿迟钝,"曼陀罗花。"
"哦……啊?!曼陀罗花?!"就算多么不知道药理,他也听说过曼陀罗这种毒花的恶名,即使身边此人能抗天下万毒,但毕竟是人肉之躯,吃了十几朵毒花也不会没事的。
"对啊!曼陀罗……"平日只有冰雪的眼睛此刻迷蒙了一层月色,软软的身体啪的跌躺在深厚柔软的花丛中。
"快点吐出来啦!"他将蓝梓晏拉了起来,伸出手指探入他的喉咙企图催吐。
可手指才刚探进去,便被那柔软似绵锦的舌头卷住,像小娃娃般允吸起来。
吓得李浩然连忙收回手指,被唾液润湿了的手指在月下泛著诱人的光芒,令本该清醒的他仿佛也是中了此毒般迷醉难醒。
好难才收摄心神,他仔细看了怀中人的情况,见蓝梓晏奶白的双颊潮红娇嫩,人就像喝醉了酒般神志不请,看来这种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有麻醉的作用,相信并无大碍,李浩然放下心来,方才注意到那张乳白色的脸比他平生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白皙,虽然没有真的触摸上去,但却能让眼睛也感觉到柔嫩滑腻。
心中一阵跃动。
李浩然像只准备偷东西的小耗子一般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四下无人,眼睛又巴巴的盯回那张绝艳的脸颊。
嗯嗯!摸一下,一下下应该没问题吧?谁叫他的皮肤比牛乳还要白啊!人家只不过是好奇,想知道摸上去的感觉是不是也比牛乳更加滑溜而已嘛……反正他都醉了,也不知道他对他干过什么了啦!
贼心大起的耗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蓝梓晏的脸颊。
本想马上缩手,但那粘手的感觉像能吸附人手般,让他完全没能控制自己继续抚摸着。
可一种轻微的凹凸感从他的手指边缘传来。他仔细看去,赫然看见两条被划伤的痕迹,附近皮肤的颜色淡淡呈现灰暗,夜色朦胧,若不是仔细观察,若不是皮肤如同绸缎,又怎能让人感受到这微小的瑕疵。
但这伤痕,是如何的来?
一路上他都不曾见他受过伤,难道说是这唐门之内有能伤他之人?!
谁?是谁伤他?!
他离开他的身边只有一阵子,而那阵子……
一抹血腥从他那双向来阔达的眼睛浮现,即使月夜朦胧,也未能掩盖此刻弥漫在他身上的煞气。
"篮子,是谁伤你?"
不想再去猜测,李浩然轻问怀中之人。
"没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是不知道此人的倔强,但也料不到连醉倒了他居然还是那般拒绝别人。
但李浩然岂是轻易放弃之人?
"告诉我吧,篮子。只告诉我,好吗?"
温柔的感觉,保护着自己,那种信赖围绕着他,本来已经朦胧的精神更加脆弱,让他好像回答了那个恐怖的童年……
"娘……我不要了……不要再泡毒药……疼……不要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如此的凄楚与无助,那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孩子哭泣著接受自己残酷的命运。
"……我不要漂亮……不要比娘漂亮……疼……脸疼……"雪白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推拒著抱着他的胸膛。
"别这样篮子……不怕了,你已经不用再害怕了……有我……有我,我会保护你……真的……"
好难才控制住身体内激爆的煞气,他用力的拥抱着怀中柔软的身体。
"真的吗?" 蓝梓晏那双迷醉的眼睛,半眯著凝视抱着自己的人,带了怀疑和希望信任。
"真的。"
坚定的誓言,成功的让那片细润的唇斜斜上扬。
而当李浩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嘴唇已经狠狠的压在蓝梓晏的唇上。


7

醉掉的人最幸福,因为可以把问题都丢给清醒的人。
这是李浩然看着那个完全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的蓝梓晏时,脑袋中浮现出来的想法。
那晚……他居然!!……
就算他如何漂亮迷人,也是个男人啊!!自己居然……居然……呜……
那厢的另一个男主角却淡然得如同那晚之事也未曾发生过,很明显是根本不记得被同为男性的他亲吻过。
可、可他记得啊!
虽然白皙的脸已经被人皮面具所覆盖,可一看到那瓣薄薄的、如同透明的糖胶般闪烁着樱桃红色的嘴唇,温软的感觉就立即在他的嘴唇重演一番。尽管脸冷得让人打颤,但嘴唇却是热热的,热的让人都融化掉了般……
瞄了瞄正在收拾房间里面瓶瓶罐罐的忙碌身影,李浩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严重的亏心事……
如果说出来的话,大概自己心里会好过一点,古语不是有云"君子坦荡荡"吗?
"篮子!"
呼唤让蓝梓晏停下了手,转过身来。没有应答表示他可以说话。
李浩然吞咽了一口唾液:"我、我有话要告诉你……"
"说。"
又吞了一口唾液,眼睛瞄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古怪的小小银瓶,可这银瓶却已经通体漆黑……
"你手上拿著的是什么东西啊?"
"毒。"
"哦……"毒啊,厉不厉害啊?
蓝梓晏难得的解释道:"此乃焚肤。"
"'焚肤'?!好古怪的名字,拿来做什么用啊?"
蓝梓晏将手中银瓶稍晃,里面传来水质液体的晃动之声:"触身焚人体肤,不伤其骨肉。"
"呃……你的意思……"瞄了瞄那瓶黑不溜秋的东西,李浩然有点毛骨悚然,"被这东西淋到了皮肤就会烧起来,但不会伤到骨头?!那跟扒皮有什么区别啊?!"
"是没区别。"蓝梓晏奇怪的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李浩然,问道:"有话要说?"
"呃……嗯……没、没事……"现在说的话搞不好那瓶用来扒皮的东西就当头的淋下来……
什么君子坦荡荡啊!他是耗子好了吧?
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不习惯李浩然如此古怪的蓝梓晏放下手中毒瓶,走了过来。
"很闷?"
"也不算啦……不过几天都没见那个好玩的大姐了!"
"你想她?"
声音中掺杂了不易察觉的杀气,尚离此处千里之外的蓝彩凤恐怕已经开始打冷颤了。
"没有啦!只是之前不是常见她跑道院子外面找你的吗?可这几天都不见人了。"
凌厉的眼色稍缓,蓝梓晏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办事。"
"哦……"李浩然听得出他不想说的语气,便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过了一阵子,却又忍不住像只小耗子一般泡在蓝梓晏身边,对柜子上摆着的瓶子罐子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喂,篮子篮子,这个陶瓶子装的是什么啊?"
"碎骨。"
"哦哦……篮子篮子,那个瓦罐里是什么药?"
"灭心。"
"啊!听名字也知道厉害了!……篮子篮子!这么小的玉瓶子该不是装了更厉害的东西吧?"
"……"
"干嘛不告诉我啊?别那么小气啦!"
蓝梓晏停下手来,转过头看著那个叽叽喳喳阻碍他做事的人,看来今天整理藏药房的工作要完成实是妄想。
"你有兴趣?"
李浩然兴奋的拼命点头:"当然啦!怎么说你都是掌门嘛!搞不好有什么比外面厉害的好药!万一以后有什么跌打损伤,也好拿来用用嘛!"
他那语气好像把堂堂的毒家唐门当家看成是江湖卖药的郎中……
眼色一沉,蓝梓晏语带森然:"此乃毒物,并非儿戏。"
"我并不是儿戏啊!"李浩然嘻嘻一笑,"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事皆有两面,毒药用到了地方,除了能杀人也能救人的,不是吗?"
蓝梓晏一愣。
他生存著的短短二十载,皆与毒为伴。他清楚知道这哪种毒可以杀人于无形,哪种毒可以毁人心智令人疯癫,哪种毒可以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毒,本就是这样用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李浩然轻轻抚摸自己鬓间那束带有血毒的青丝,"就如你身上血毒,虽是天下奇毒,但却能保我平安。"
短短几句说话,动摇了蓝梓晏坚持了十数年的信念……
李浩然玩弄著那束青丝,思绪已然飘远:"其实武功跟毒一样……用在好处则好,用在坏处则坏,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有人偏要执迷……"
"……"凝视着这个男人难得一现的沉思状态,即使衣衫褴褛也无法掩盖那浑然天成的皇者气派,此人确非池中之物。
可惜李浩然到底还是李浩然,像今天他能如此沉静下来思考半刻,差点没让太阳从东边掉下去……
看他玩笑表情一现,指了一下那些瓶罐:"我说篮子诶,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好久了!"
跟他相处久了,蓝梓晏似也染了他的施然,缓缓坐到椅上,才道:"但说无妨。"
"嗯嗯!我总觉得你给那些毒起的名字太过简单了,但凡厉害的毒药不是都有一些让人难以忘记的名字吗?例如什么'幽冥雅香'啊,'七日断魂散'啊之类的名字,可你看看你那些的毒药,'碎骨'、'灭心'、'焚肤'……一听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了!多没意思啊……太直接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
"篮子诶,怎么你就不替它们取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方便记忆。"
"……照你这么说,如果有些毒药的用处差不离,那你怎生区别?!"
"此事易办。"蓝梓晏拿起几个模样差不多的瓶子,边指边道:"绝命甲,绝命乙,绝命丙,绝命丁……"
"啊?!"见那纤细雪指又指向另外几个罐子,李浩然没好气地说道:"可别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子'、'什么丑'、'什么寅'、'什么卯'啊!"
"非也。"
"哦哦!那是什么名字?"
见他一脸兴趣,蓝梓晏认真的说道:"此乃……"
"嗯嗯!此乃什么?"
"毁音壹、毁音贰、毁音叁、毁音肆……"
"……"

"报告夫人,属下查探过那乞丐的背景,可惜此人身世神秘,未有所获。只听说半月前因事被逐出丐帮,至于所谓何事未有回报。"
阴暗的檀木殿内,唐勇苍老的声音回荡着,显得诡异吓人。
"夫人,掌门最近确实与此人来往甚密。非但让他入住毒院,更赠他血毒发丝防身。"
那帐幔之后的唐老夫人听了他的报告,沉默不语。
虽然面无表情,但唐勇只感到背脊之处冒出点点冷汗。
"老夫人,您看这……"
"那孩儿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
像在喝责一个偷偷跑出去玩的孩子般柔和的声音淡淡传来。
"不乖的孩子要怎么惩罚好呢?呵呵……"
一个诡异的微笑浮现在唐勇的脸上。


住在唐门多日,李浩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内斗的迹象。
还是说因为蓝梓晏的回归而让那群蠢蠢欲动的人暂时冷静了下来?
用筷子戳了戳桌上的饭菜,这些早已凉透的饭菜是由一个小厮每日放于距院子十步之遥的石桌上,任他们取用。想要热气腾腾是不大可能的了。他是个乞丐,早就吃惯了残羹冷饭,并不在意这些冷掉的饭菜,但那蓝梓晏身为掌门居然也要跟他这个乞丐一般忍受这些?!而且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简直就是习以为常了。
如果不是初到之日他亲眼所见那群毕恭毕敬的唐门弟子乖乖俯首,他还真以为蓝梓晏只是一个被幽禁在深院之中的囚徒。
他几乎可以亲眼看见,在这个没有任何人能走进的院子里,那个冷冰冰的人就是这样寂寞的坐在漂亮的曼陀罗花丛中,一朵一朵的吃著毒花,度过漫长孤独的时间。
每次一想到这番情形,他就很有放火把这个像牢狱一般的讨厌院子烧掉的冲动!!……
天已经黑得跟墨一般了,还不见他回来……
"唉……"李浩然食之无味的扒了口饭。蓝梓晏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他一起吃饭了。
吃早饭没见人,晚饭他也不回来。只能从稍微有点余温的床铺上感觉到他确实曾经回来睡过。
担心的情绪日益增加,快要到达难以负荷的程度了……
"好吧!!"手上筷子一抛,李浩然毅然站起身来,"去找他好了!"
走出无人敢入的院子,他悄悄的爬上屋脊,夜色朦胧加上屋檐高低不平该是十分难行,就算顶尖高手也得处处留神,可他走来却履平地般潇洒自如。
在哪里呢?
四处张望了一下房屋众多的唐门,一座黑漆漆的檀木大殿跃入眼帘。他记得那日便是见蓝梓晏从那里出来。
轻巧若猿的几个翻身,人便已站于大殿屋脊。
单脚倒挂在檐边,他如同一只隐身黑暗的巨大蝙蝠,无声无色地窥探殿内虚实。
殿内烛光掩映,帐幔的遮挡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内里。
夜虽未深,但附近已是鸦雀无声,里面更是连苍蝇飞过的声音都没有。
挂了一阵,并无所获的他正要离开,却忽而听到一声低吟……
还未待他辨明,一女子窃窃私语之声随之响起:"哦……这毒能让你出声,应该能用了……晏儿好乖哦,娘要奖赏你呢……"
"……谢……娘……"仿佛忍受了剧烈的痛楚,那低哑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赫然是蓝梓晏。
"乖孩子……回去睡吧……明天娘再给你奖赏……"
"……晏儿……告……退……"
稍刻,一个几乎融入了夜幕的蓝色身影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殿,才刚走了两步便再也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地,呕吐出大量血液。
"篮子!"顾不上被发现的可能,李浩然一个翻身跃了下去。
"你?!"苍茫的月色映照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浓黑的血丝骇人地挂在薄薄的嘴唇边,诉说着他虚弱的事实。
李浩然伸手要扶他,却被蓝梓晏一手推开:"别碰,我身上有毒。"
"为何?"
声音中有着令人森寒的杀意,蓝梓晏一惊,连忙抬头,只见平日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居然泛起幽紫气劲,毫不掩饰的狰狞令李浩然看上去如同来自地狱的夜叉。
即便篮梓晏甚少涉足江湖,但也看得出此种内劲阴寒霸道,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名门正派自傲的武功……突然想起曾听蓝彩凤提过,有一种来自异域魔教的武功,习者内劲呈紫霞异色,虽神力无穷可谓所向披靡,只是一旦使出便需数十人血祭此功方能收手。
知道此刻若再不走恐怕事情就要闹大,蓝梓晏勉强的站起身来,拼命忍著在喉咙里翻腾不休的甜腥,说道:"回去吧。"
李浩然眉头深皱,紧随其后。
几次见他脚步踉跄若倒,想要伸手去扶,却被那双冰冷的眼睛制止。
那剪暗蓝的身影孤独的缓缓从檀木大殿往偏僻的后院移动,每走一步也需停下喘息片刻……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在暗处闪动,不怀好意。
那么他不知道的好几个晚上,他也是如此度过?!
咆哮。李浩然很想大声地咆哮!!
他要把唐门所有漠视著蓝梓晏痛苦的人都揪起来,全都撕成碎片!!
丹田内压抑已久的内劲蠢蠢欲动。
"到了。"蓝梓晏的声音如同平息愤怒的安神药,穿透夜空,让他炽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在他妄动真气的期间,原来已被带到院子后面的温泉潭旁。
"来这里干什么?"李浩然当然知道这个潭子,这里是他们平日洗澡的地方。
"解毒。"
暗蓝长袍滑落地面,随即是洁白琐衣,宛然露出雪白的躯体。
弹性的两股随着修长的双腿摆动,瞬间被温热的潭水遮掩,如昙花一现般引人遐想。
"咕噜……"李浩然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液,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男人吗?!……虽然有一身武者特有的结实肌理,但那身体也未免太过白皙。
"咳咳……"潭水中的他轻咳数声,随即吐出几口黑血。
"篮子!!"顾不上身上尚有衣物,李浩然一跃入潭冲了过去扶住蓝梓晏。"怎么了?还不行吗?要不要找大夫?"
没有人皮面具遮盖的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何家大夫敢断唐门毒症?"
"……说的也是……但……"
知他担心,蓝梓晏又道:"不碍事。这潭有解毒神效,你已可碰我。"
"……这也只是解了表面上的毒,刚才你吐了好多血……都是黑色的……"
"真的无碍。"
"告诉我,你娘对你干了什么?!"
蓝梓晏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不语。
李浩然垂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无奈的苦笑:"你不愿意告诉我吗?……还是说,我不值得信任?也是,我都不懂药理,根本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蓝梓晏不想看到那张本该快乐无忧的脸上染了不适合的苦涩眼色,他将他低垂的脸捧了起来:"你真的要听?"
"我要听。"
"……"垂下脑袋,额头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感觉到比温潭还要暖的体温传了过来,"娘她在我身上试毒,因为我身上有血毒,不会死。"
"可你会疼啊!!"
"会疼。证明毒已练成。"
李浩然怒起,一掌击打在潭面,弄得水花四溅,但温热潭水又怎能浇熄他心中怒火?!
他生气地抓住蓝梓晏的臂膀,大声吼道:"你是人!!不是老鼠!!怎可以受这等虐待?!"
"我习……"
"别告诉我你习惯了!!这种事怎么可以习惯?!可恶!可恶啊!!啊!!!——"李浩然突然扬天长啸,咆哮之声有如百狮齐吼,震耳欲聋,身边潭水亦被声浪激起数丈。
怀中人明明是个自己合抱不住的男人,但却让他有保护的意欲。
在翻腾不已的潭水中,他用力抱住蓝梓晏,坚定地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什么掌门、什么帮主,不当也罢!!"
"……"久经磨练的强壮皓臂绕过李浩然臂下,环上背脊,反搂住激烈的人,"你会陪我?"
"我陪你!"
"不离不弃?"
李浩然抬头,凝视着那双清澈无暇的眼睛,心中再无疑虑。
"不、离、不、弃。"


8
他们坐著从扬州带过来的马车,慢慢悠悠地上路,一点也没有私逃的自觉。
"篮子诶,我们是不是继续去云南啊?"驾车的李浩然懒散的挥着鞭子问道。
车内的蓝梓晏眯了眼睛,虽然已用人皮面具遮了容颜,但轻松之感表露无遗。
"嗯。"
李浩然的咆哮让唐门上下震惊莫名,才晓得那日他们看不起的乞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蓝梓晏虽已知晓了他身上武功是邪门异派,但也未曾多作过问。
两人趁着众人不敢入毒院之际,悄悄潜进马厮偷了马车便离开了唐门宅子。
摇摇晃晃的马车行在偏远小路上,才离开了益州半个时辰,附近林子被夏风摇得略为嘈杂。
"啦啦啦……我是耗子啦啦啦……你是篮子啦啦啦……耗子喜欢咬篮子……啦啦啦……里面养了小耗子……啦啦啦……"
他在胡乱唱著歌,其实是想将脑袋里那赤裸的身体忘掉……
昨晚兵荒马乱,一下子忘记了抱着的人是赤身裸体,现在却倒霉想起来了……虽然隔了自己的那一层衣物,但感觉上……搂抱赤裸的蓝梓晏……雪白却坚韧的躯体镌刻般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哇!!他不要想了啦!唱歌!唱歌!!
"啦啦啦……篮子啦啦啦……耗子啦啦啦……"
"好吵!!"对于他的魔音灌耳,首先发难的居然不是坐在后面的蓝梓晏。
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衣从林子跃了出来,紧接着几个相近服饰的男女相继跳出拦住去路。
李浩然不慌不忙拉住马车,稍稍侧首问道:"篮子诶,找你的?"
"大概。"
篮梓晏看也不看他们,径自在车内继续打瞌睡。
那女子虽然气恼,但亦不敢发作,恭敬地说道:"掌门,唐老夫人请您快些回去。"
篮梓晏不答,倒是李浩然笑了:"喂!这位红衣服的姑娘,我倒是问问你,篮子是唐门的掌门对吧?"
女子略一点头,似乎对他的问话不解。
李浩然嘻嘻一笑,泼皮无赖状顿露无遗:"既然他是掌门,那要去哪里你们管得着吗?真是没大没小。不过啊,篮子向来气量大,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快点让开吧!"
那女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少耍嘴皮!臭乞丐,不要以为你懂吼几声就了不起!!——掌门,请随我们回唐门!"
篮梓晏依旧半酣,但声音已带不悦:"如若不然?"
"请恕我们无礼!"
话音刚落,几个人已往前扑来。
"哇!说不拢就动粗啊?"李浩然尖叫着,虽然表情慌张,可手中马鞭却不含糊。
螺旋的鞭子带了虎虎劲风在马车四周造成一个保护圈,令唐门众人一时无法靠近马车半步,反而像蚱蜢一般蹦来跳去。
"可恶!!"那女子尖叫著,在一个跳跃之间撒出一把闪着绿光的银针。
车内的蓝梓晏身影并无摇摆,手中衣袖已至,将袭向李浩然的毒针全数捞去。
李浩然手中鞭子未有稍缓,脸上的嬉皮笑脸实是令人讨厌:"我说这位姑娘诶,你不觉得有班门弄斧之嫌吗?"
"你!!"独门暗器被收,女子气得满脸通红,但对他的讽刺却又无言反驳。
篮梓晏挑了一根毒针凑到唇边,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一添:"甜的。"
看他像个拿著糖果品尝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动作在某人眼中有多煽情。
李浩然心神稍晃,但高手过招哪容得他犹豫半分。
一个在旁边瞅了很久的唐门弟子趁机偷袭,长剑急袭李浩然喉咙。
"哟……"
轻哼一声,他险险避过,但鬓间那束头发连带篮梓晏赠与的青丝同被削下。
"啊呀!"李浩然身形一晃,弯腰企图阻止那束青丝坠落红尘,顿然背部空门大开。
那几人又怎会放过如此机会,刹那间,牛毫针、透骨钉、银梭、短箭等各式各样的暗器如同飞蝗骤雨般向他袭来。
眼见李浩然就要变成一只中毒的箭猪,可他却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收集地上散落地青丝放入怀中。
"哼。"
当众人听到这声冷哼,眼前有数丝幽幽红光闪过,便已看见篮梓晏飘逸的身影立在李浩然身前,从容之姿如同刚才的险情从未发生过。他衣袖一抖,一大堆喂了各种剧毒的锋利暗器叮叮当当的散了一地,像被孩童遗弃的无用玩具。
而他们几个人只感觉到刚才发了暗器的手突然完全没有知觉,手臂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般,慌忙低头察看,见那手臂虽然完好无损,但从食指指尖之处有一个小小的蓝点,从那里有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细蓝线在手臂血管内如同小蛇般疯狂向上蔓延。
"血毒!!"女子尖叫一声,用没有受伤的手举起手中宝剑毫不留情"咔嚓"一声将那条手臂砍下,鲜血喷涌一地。
其他人也知此毒厉害非常,纷纷举起兵刃眼都不眨地将自己中毒的手臂卸下。
地上顿时多了几条断臂,更诡异的是,本来流满一地该是鲜红色的血不消一阵便变成蓝色。
冷眼看著自残的门徒,蓝梓晏眼神中弥漫了肃杀的残忍。
"哇!你们还真狠啊!"地上的几条断臂让李浩然顿感宛然,毕竟武林中人失去一臂可说是自废武功了。
"哼。练毒之人早就有此觉悟!"那女子咬紧牙关,失血过多的俏脸渐显苍白,"别以为你们能轻易逃过!掌门抗令不归,我一定如实禀报老夫人!!"
感觉到身边逐渐下降的温度,李浩然知道她的话让本来已就不悦的蓝梓晏更觉生气。
"唐妙心,"蓝梓晏的话让初夏泛寒,"谁说你能回去。"
"啊……"声音已经再也发不出来。唐妙心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已经再也不属于她那般,刚才虽然断臂以求阻止毒性蔓延,但却未能阻止血毒之气入侵,她早该知道中了血毒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过死亡。
血毒之名,并非因为是蓝梓晏血中有毒而得,却是因为些许毒气也可融入血中,能将人血染成毒药,置人于死地而得名。
其他几人也知道命不久已,恐慌之间向蓝梓晏求饶:"掌门……饶命啊……""请掌门大发慈悲,赐我们解药……""掌门……求求你……赐我解药……"
看到刚才心狠手辣要置他于死地的唐门弟子此刻在生死关头恐惧扭曲的脸容,李浩然不忍的转过头去,拉了拉蓝梓晏的衣袖:"篮子,饶过他们吧……"
"为何。"
如同看著弱小的猎物在垂死挣扎,蓝梓晏的眼中不带丝毫怜悯。
"……"那边的唐妙心已经毒气攻心,连惨叫也发不出,吐出一口蓝血跌倒在地睚眦迸裂而死。
其余数人见此惨况,虽然想再度挣扎求饶,但血毒早已封了他们所有神经脉络,连声音都容不得他们发出。
就算李浩然完全不解毒性,也知道他们已在勾魂使者手中生死薄上记名了。
知道求也枉然,他索性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顷刻,刚才袭击他们的人已经尽数毒发身亡,地上横七竖八的卧了浑身皮肤呈蓝的尸体。
"唉,何苦呢……"
看著风华正茂但已香消玉殒的唐妙心,李浩然不禁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看仍站在原地如同万年冰山的蓝梓晏,那初次见面时拒人千里的寒冷又再弥漫不散。他可不想花了一月之久才好不容易融化了一丁点的冰山一角因为这点小冲突就又再度封寒。
"喂!篮子!你说这几条咸鱼要怎么处理啊?"
蓝梓晏没有看他,一双冷眼紧紧盯着地上躺着尸体。
"不用处理。"
"啊?!不用处理?!难道就放在这里啊?被普通人看见了会吓死的……"
"半盏茶后,会有上万毒虫吞噬尸体。"
"……"一想到漫山遍野窜满了成千上万蠕动不休的蜈蚣啊、蜘蛛啊、蝎子啊……而且还积聚在这些尸体上……
呕……他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明明刚才没有正眼看他动作的蓝梓晏突然问道:"你很怕我?"
"啊?"李浩然一愣,抬起头对上那双明眸,刚才还弥漫了肃杀寒气的眼睛此刻居然写满了寂寞。
"我身上血毒,遇血化毒,无人能活。"
声音不复平静,都快扭曲了。
哦哦!小鸡终于耐不住孤独,啄破了蛋壳蹦了出来了!
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朵,恶心的笑容是在很有让人揍他的冲动。
"篮子诶!你怕我怕你对吗?"
蓝梓晏皱眉,这是什么话啊?恐怕也只有李浩然才能说出这般饶舌的话。
李浩然嘴巴一嘟,半嗔半怒,煞是可爱:"你一定是以为我会因为你身上有这么厉害的毒,所以会怕你,离开你对吗?呵呵……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为人啊!行走江湖最怕是什么呢?就是毒啊!有你在我身边,我连担心都不用了!多好啊!就算你要离开,我也绝对绝对会死缠着你不放的!哈哈哈!"
听他大言不惭的发言,本是寂寞的眼眸恢复了不久前的平缓,仿佛刚才一场恶战不曾发生。
"走吧。"
"等等!"李浩然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用布包着手,把刚才激战留下的暗器收集起来。
蓝梓晏不解的看著他的动作,相处多时知他不懂用毒,连暗器种类也分不清楚,实在不懂他捡那些喂了毒的暗器作甚。
李浩然捧了一包坐上马车,满心欢喜。
终于按耐不住心中好奇,蓝梓晏问道:"你要暗器何用?"
"用来干什么?"李浩然丢给他一个你好白痴的眼神,"当然是卖掉换银两啦!"
然后他拨弄著那堆暗器,一边分门别类一边咋呼不休。
"哇!这块银梭是纯银做的呢!一定很值钱!!"
"……"
"哇哇!透骨钉都雕了细花!能卖很多银子的!!"
"……"
"哇哇哇!牛毫针更厉害!是金子!金子耶!"
"……"
"篮子诶,我说你们唐门还真是太阔气!"
"……李浩然。"
"嗯?干吗?"
"是否想与毒虫同眠。"
"……"


峨眉山下一个繁忙的镇子中心地带,飘荡著"童叟无欺"旗帜的当铺前,停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而自从这马车停下来之后,就在无人敢进入当铺。
全因马车之前站了一个冷面的蓝衫人,虽然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方圆数丈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了般,任何人若站近些许就觉呼吸困难,更无人胆敢经过他进当铺。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当铺的门帘一掀,一个跟蓝衫人截然不同、嬉皮笑脸的乞丐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了一个涨鼓鼓的钱袋和几张当票,炫耀地对那蓝衫人说道:"篮子诶,卖了个好价钱!你说我们要不要将这些当票送去唐门还给他们呢?"
他的出现让冰冻的空间瞬间升温,刚才还难以接近的蓝衫人此刻看上去比较缓和了。
瞄了瞄他手中当票,蓝衫人嘴角微斜:"也好。"
这两人便是从唐门私逃出来的蓝梓晏、李浩然。
本来私逃之人该是行踪隐秘,百般小心才是,但李浩然一句:"大隐隐于市。"两人便大模大样的在进城变卖战利品。
几日下来,唐门对他们的追击毫不放松,三不五时便有几个不识相的弟子蹦出来挑韧,而且段数是越来越高。
下场当然是很惨,谁叫他们不自量力要挑战蓝梓晏身为掌门的威严。断手断脚少不免,如若有任何伤害到他身边那个乞丐的动作,小命是绝对得留下的。
亦因为如此,他们进贡的各式贵重暗器都变成了银两装进李浩然那破旧的钱袋里了。
李浩然拍拍鼓鼓囊囊的钱袋,笑道:"今晚不用露宿咯!托他们的福,我们可以住客栈了!"
蓝梓晏不置可否,翻身坐上马车。
两人驾著马车来到一间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客栈打尖。
李浩然大大咧咧的走进客栈,对掌柜说道:"掌柜的,给一间上房。"
"……"身边的人虽然沉默,但也能让他感觉到异议。
转过头去呵呵一笑,他对冷面的同伴说道:"为了省钱啊!到大理的路还有好远哪!谁叫你出门的时候忘记拿点值钱的东西……"
"……"蓝梓晏不语,似乎亦不反对。
掌柜看了看这对奇妙的组合,也不好多说,便吩咐伙计带他们上房。

夜静更深,是连更夫也偷著懒打瞌睡的时辰。
上房的两人呼吸均匀,睡得极熟。
一支小小的竹管无声无息地戳穿了纸糊的窗户,朦胧的白烟自竹管吹进房内。不消片刻,房间便弥漫了令人昏睡的迷烟。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那人影摸黑找到放在床边的包袱,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搜索,似乎发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
但下一刻,他突然闷哼一声,慌张地甩掉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
"可恶!中计了!!"那人自觉中计,从腰间拔出夺命判官笔往床上二人袭去。
床铺上,一双厉眼猛然张开。
随即,一股劲风从床铺之处卷起,阻挡了判官笔的攻势,更将空气中弥漫闷人的迷烟吹出房间。
躺在床铺里位的修长身体缓缓坐起来,柔长的青丝散乱地搭在肩膀上。
"好吵。"
不悦的声音警告著对方不要再度骚扰。
可偏偏就有人不自量力喜欢摸老虎的胡须。
"贼子!快把掌门令交出来!!"
醒来的人似乎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睡得跟死猪一般的人,从那绵长沉静的呼吸声听出他真是被那下三滥的迷烟给迷昏了。然后,从被窝里伸出修美长足……
一踹。
"咕咚!!"一声巨响,睡得正香甜的人被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床。
"啊!好疼!篮子你的睡相也未免太差了吧?!怎么把我踢下床啊?!"
初夏虽然炎热,但夜里还是寒冷的,被突然踹出去的李浩然嘟著嘴巴企图爬回暖暖的被褥里。
但蓝梓晏身子一挪,本来已经不是很阔的床位被他占去大半。
"喂!篮子,你还让不让人睡啊?!"
看着开始争夺床位的二人,那个夜袭者终于忍不住被无视的愤怒,完全忘记了悄悄潜入不想让人发现的目的:"可恶!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把掌门令乖乖交出来,否则的话……"
"咦?怎么有个人在啊?"李浩然似乎终于发现有第三个人在房间里,奇怪的问道,"大叔,你来偷东西也不必那么大声啊!都让人发现了诶……"
床上的蓝梓晏半眯著困倦的眼睛,声音带着朦胧的睡意:"找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搞定,别吵自己睡觉。然后被窝一卷,蜷回床上继续舒服的补眠。
"喂!你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哀号著坐在床铺下的地面,李浩然无奈地对那夜袭者问道:"这位大叔,你到底来干什么啊?"
"……"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青筋布满那人的脑门,"可恶!!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要你们把掌门令交出来啊!!"
李浩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涩涩的睡眼:"听到了啦,大叔,你还真唠叨诶……"
"你!!"
看了看被搜得乱七八糟的包袱,他笑道:"大叔,我给你一个忠告吧!偷东西的人啊,手会烂掉哦!"
"你不要跟我扯皮!!"
"不是啦……"羡慕的看了看蜷成一团在床上舒服睡觉的蓝梓晏,李浩然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真的好像睡觉哦……"你刚才偷东西的手现在大概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吧?"
"啊?!"
"啪嗒。"判官笔落地,一股血肉腐化的腥臭味道从那人手上传来。
"啊!!我的手!!我的手腐烂了!!"那人尖叫着,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凄厉骇人,"你们!!卑鄙!居然用毒!!!"
"我说……咱们也是彼此彼此啦!你还不是用迷烟想杀我们啊……篮子这药也只是废了你偷东西的手而已,不伤性命的,快点滚吧!再把篮子吵醒了,可没我这般好说话咯!"
"给我记住!!"
那人叫嚣著,施展轻功仓惶逃去。
"拜托也换个词吧?很闷诶……"

9
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
唐门的人固然要追回自己的掌门,派出的人越来越接近难对付。
而神秘的另一派人物似乎也对他们穷追不舍。
但那辆载著两人颤颤巍巍的马车,却依然保持着稳步前进的态势,一轮一道车痕的直奔云南。似乎完全不因这两派人马的纠缠而产生丝毫困扰。
"啦啦啦……我是耗子啦啦啦……你是蓝子啦啦啦……耗子喜欢咬篮子……啦啦啦……"
蓝天白云,碧草绿树,湖清净眼,此等灵秀之地本是诗人冒昧以求的创作源头,却有人不知好歹用那五音不全的破嗓门大嚷大叫,硬是破坏了这般诗情画意。
"鱼儿鱼儿快上钩……啦啦啦……肚子肚子不会够……啦啦啦……"
清风轻拂,音泛湖上,淡淡细波,也分不清是声令静水荡漾还是风使水皱不停,却有人不懂情趣把一双脏不拉叽的双脚伸入湖中,硬是破坏了这抹宁恬安详。
二杆垂钓之用的竹竿插在地上,懒散的两人就坐在绿油油的湖边草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天气渐热,李浩然早脱去几乎不算是鞋子的草履,把那双满是泥巴跟汗水搅和到一块的脏脚伸到湖水里面,图个凉快。
早已习惯他的魔音灌耳大法,蓝梓晏静静的坐在湖边闭目养神,享受着数十多天来难得的宁静。
倒也不是因为那些三不五时从不知那里杀出来的傻瓜们的关系,纯粹是因为身边的这只人型耗子。
自从那日迷药事件之后,李浩然居然以自己完全没有抗毒能力解毒技能的理由,无论白天黑夜还是响午日落,死缠活绞的就是要赖在他的身边不肯离开半步之遥。就算是吃饭上炕,他都要黏得紧紧的,就差没跟着一起上茅房了……本来他早该被黏著习惯了,但这些天来,不知怎的只要那具绵绵的身体缠上来,丹田对下的部位便炽热得无法自已,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仿佛在那儿酝酿着,须要寻一个出口以获释放……
"篮子诶,我们应该已经进了云南地界了吧?"
百无聊赖的李浩然将钓竿抽了起来,发现上面挂着的鱼饵早就被某条狡猾的鱼儿给叼走。
"嗯。"
蓝梓晏依旧眯著眼睛,瞌睡状地给他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问题的答复。
李浩然从一大把准备好的蚯蚓鱼饵中揪了一条,重新装好鱼钩丢入水中:"刚才经过一个小村子,那儿的人穿着跟我们不同服饰,应该不是中原人吧?"
"嗯。"
"进了云南之后好像也没见那几帮人来搞突袭啊、奇袭啊、夜袭啊之类的了……"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像个年过古稀的老头般用拳头敲了敲背脊,"好无聊哦……害我骨头都硬掉了……唉唉,谁都好啦!来袭击一下我们吧!"
正所谓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一说鬼要来……
一说人便到!
"看刀!!"
一把锋利无比的钩刀随即袭至,直击李浩然咽喉重地。
"看到了啦!"散散地回答了一句,只见他不慌不忙侧头闪过来势汹汹的刀锋,手中轻盈无害的竹竿儿一挑,直刺对方手腕。对方似乎也非等闲,钩刀不退反送,破釜沉舟之势似乎是料定了对方竹竿不如刀刃锋利。
可惜想的毕竟不是做的,当那看似无力的竹竿儿触腕,如同被金枪刺中般裂肤破肉,钩刀差点脱手。
"可恶!!"
来袭的人收起了轻蔑之心,刀光挥洒如同银光亮罩将李浩然的身形锁住。
钩刀左挑右挂,毫无破绽的招式证明来人定是一名绝顶高手,被困于刀罩之中的李浩然越是险象环生,看他跌跌撞撞的模样,每避过一刀皆是看得人胆战心惊。
反观一旁的蓝梓晏,似乎对这场恶斗毫不关心,仍然颔首垂脑继续他的嗑睡。
"救命啊!篮子!我打不过他啦……哇啊!脑袋快被砍掉了!哇……救人哪!!"
听他凄厉惨叫,那名高手更是下手更不容情,刀刀攻其要害。
震破耳朵的声音成功地唤醒了蓝梓晏稍微有一点点的良心,眼帘稍微抬高了一咪咪,释放那锐利的眼眸。可惜却根本没有看到那边的刀光剑影,因为那插在地上微微跃动的鱼杆儿吸引了他的注意。
"鱼。"
"啥?"
"上钩。"
"咦?!鱼上钩了!!哇!!太好了,今晚可以吃烤鱼了!!"
刚才还狼狈不堪的身影此刻突然灵巧如鼠,一个闪身窜出密集的刀光包围,冲了过去抓起地上鱼杆用力一扯,一条挣扎不休的无鳞肥鱼被甩在空中,啪嗒一声摔在愣站于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那个倒霉鬼的脸上。
"你——"鱼滑溜溜的刮过那人的脸跌落在地,而沾满水渍的额头上瞬间浮现条条青筋,"你竟敢耍弄我?!"
李浩然嘻嘻一笑,完全没有任何诚意地道歉:"抱歉哦!都怪你们最近没有来偷袭我们,搞得我们好无聊……好不容易来了您这一位,当然不想这么快就玩完啦!"
那人脸色一沉:"我们何曾偷袭过你们?!"
"咦?难道你是第三批人马?"
"什么第三第四!?你不要以为能蒙混过关!!侵犯圣地之罪容不得你们抵赖!!"
"圣地?什么圣地啊?我们怎么个侵犯法啊?"
钩刀指向李浩然双脚:"此湖乃是我族圣湖,你居然用来洗脚?!这也罢了,甚至垂钓湖中圣鳞!!今日如果不教训你,还以为我纳族好欺负了!!"
"喂喂!你这个老兄恁是不讲理……"
"啊?!你还恶人先告状?!"
"不是啦!"李浩然摇头晃脑,义正词严,"古人云: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对吧?我只是遵从古代圣贤的话,何错之有?再者,鱼!食物也!不用来吃绝对有违天道!!我只是顺天而行,何罪之有?老兄可不要诬赖好人哦!"
"胡言乱语!!"那人脑门的青筋明显多了好几条,"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还道我护法木氏好欺负了!"
钩刀微颤,气氛已是一触即发。
一旁看上去完全置身事外的蓝梓晏突然问道:"木云何在?"
淡淡问话如同震耳雷音,定住那人身形。
"你、你认识木老爷子?!"
"不认识。"蓝梓晏答得爽快。
"可你刚才不是说……"
"叫他过来。"
"……"不容叛逆的命令中隐藏冰冷魄力,让那人脸色略显苍白,他犹豫片刻,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支小笛凑在嘴边一吹,悠扬声音响彻云间。
不肖片刻,一把苍老声音传来:"何事找我?"
这声音听似在左近响起,但却是远在数里之外顺风送至,无数十年修为绝不可能有此内劲。
蓝梓晏微微张口,清朗声音逆风反传:"蓝家后辈来访。"
他内力之强令刚才来袭之人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叹道幸而并非与此人交手,否则绝对无任何胜算。
正当他叹息之际,那李浩然拉了拉蓝梓晏的衣袖轻声问道:"篮子诶,可不可以让他顺便带点吃的来啊?一条鱼不够咱们两个填肚子啦!"
"可以。"
听罢,李浩然嘻嘻一笑,往山那边叫道:"老爷子诶!麻烦你顺便拿点面饼牛肉之类的东西过来啊!先谢过咯!"
此时风势乎急,但他的喊话依旧有如洪钟撞击之音,专声独远且清晰无杂。
那人更是吓了一跳,重新叹息,眼前二人无论跟谁交手,他都该只有挨打的份。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矫健的身影自远处的树顶向他们飘来,此等身法与蓝梓晏平日所使轻功有几分相似,只是稍微逊色。
"蓝家宗主驾临,木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话音所至,一鹤发老翁已屈膝跪在蓝梓晏身前。
"爹……"
木云瞪了一眼那个来袭击的人,怒道:"臭小子,你瞎了狗眼啊?!见了宗主还不下跪?!"
"啊?!他是宗主?"
"蓝家血毒只传嫡系,这位就是我们木氏世代侍奉——云南蓝家的宗主!!"
那人慌忙下跪,就三跪九叩一番:"属下木峰,不识宗主真颜,多有冒犯……"
"无妨。"
蓝梓晏稍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身说话。
等候已久的李浩然是耐不住了,他嬉笑著问道:"老爷子,有没有带面饼过来给我啊?"
木云打量了他一番,知道刚才逆风传声之人正是这个看上去跟普通乞丐无他区别的男子,见他眼神内敛,如非刚才露此一手,恐怕连他这个老江湖也会小瞧了这人。立下对李浩然的评价提高不少。
"有有有!"木云将一个白布包递了过去。
"谢咯!"李浩然也不客气,打开来抓了一个大面饼大啃特啃,对他们以下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宗主,"木云转过身来,恭敬地问蓝梓晏道,"有何吩咐?"
蓝梓晏眼神微冷,激射出一丝异彩:"玉龙山。"
木云一愣,谨慎地问道:"宗主是打算……"
"取药。"
平淡的声音诉说事实,却实在的把这位老人家震了一震。
低头啃着面饼的李浩然,眼帘也是一跳。
兴许是怕自己老耳朦胧听不清楚,他又再问道:"宗主打算取药?"
"嗯。"
"属下明白。我木氏一族得前代宗主赐赏,守护圣山,等的也是这天。"
然后,他稍微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浩然,意思十分明显。
蓝梓晏淡然说道:"他也同往。"
木云不再多言,转头吩咐木峰:"小子,我跟宗主去玉龙圣山一趟,你先回去。"
"爹!!我也要去!"
"臭小子!你别瞎起哄!!那儿是圣山!你上去干吗!?"
这两父子的几句争执让蓝梓晏略感烦躁,平日李浩然的呱噪该比此更为令人头疼,但他却竟能忍受甚至听着还能睡觉,真是莫名其妙……
"让他随行。"


破旧马车当然不可能用了,木峰找来两匹良驹以作代步。
李浩然吵闹着一定要跟蓝梓晏一同乘坐,两人就关于谁前谁后的问题瞪了半个时辰的眼睛,最后宣布前者败北。再次证明了蓝掌门眼神之厉害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道上鲜花灿烂,美不胜收的奇景尽收眼底,李浩然乐得跟捡了宝似的左顾右盼。
走了约莫三日,一座宏伟的雪山山脉始现于眼前,宛如玉白巨龙蜿蜒卧于大地。山上处处开满了各式花朵争芬吐艳,林木葱郁于风中摇抑,雪山融水流淌之音从远处传来,更显得此山之灵秀。莫怪被木氏等人称为圣山。
远远望去,云封山顶,朴素迷离,仿佛一美人躲于幛幔之间羞于将容颜展现人前,令李浩然不期然地想起那个一直未曾见过的唐老夫人。
山路越来越颠簸,虽然尚能乘马前行,人却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木氏父子是当地居民早已习惯,但跟在后面的二人,即使他们身怀绝技,也都被晃得左摆右摇。
瞪眼瞪输了的李浩然坐在前头摇摇晃晃的还算可以,后面持马的蓝梓晏可后悔极了。
搂在怀里的人随着马儿上下摇摆,那柔韧的臀部不时稍稍抛离马鞍又再度压下来,他跨下的部位经常因此而被摩擦,炽烧的热气拥挤在某一个无法明言的部位徘徊不去,平日柔软的地方渐渐变得滚烫坚硬。
蓝梓晏虽少步出唐门大宅,但淫秽之事也曾听人说过,之前也曾发生过这种反应,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所以他也不在意。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已经对怀中这个硬梆梆的男人产生了欲望……
'……掌门……是否爱上这个乞儿?……'
蓝彩凤的疑问言犹在耳,而此刻他的答案,却也更不肯定了。
还未待他压下这不该有的欲望,跨下马儿突然一个错步,李浩然被抛起许多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巧压在蓝梓晏炽热的部位。
"呃。"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在鼓涨的一刻被突然狠狠压挤,连蓝梓晏这个忍耐力绝对可称天下第一的人也禁不住这等折磨闷哼一声。
"怎么了?"听到身后的声音,罪魁祸首转过头来,一脸无知地问道。
忍住像被折断般的剧痛,蓝梓晏几乎是牙咬切齿的回答:"没事。"
"宗主,"前面木氏父子已跃下马匹,"再上去的路已不能骑马了。"
"哦!"李浩然一个翻身,轻盈落地,然后回头招呼道:"篮子,快下来吧!"
瞪了他一眼,蓝梓晏决定不理会他,平静的等待跨下那让人无法移动的痛楚稍微缓和。
第一次觉得,脸上覆盖了人皮面具的好处是多么的大……


又是行了半天,山路渐转险要,更有未融积雪,到后来甚至几乎要靠着绝顶轻功攀爬岩壁。
有几次轻功尚欠火候的木峰险些掉落山崖,幸而身边三人皆非等闲,顾及自己之余尚有救人的能力。
正是高处不胜寒,攀爬时或许不觉,但稍一停顿就把人冻得半死。心思甚密的木云早有准备,将带来的御寒衣物分发给众人。入夜,众人已爬至山肩。
可以说如果没有绝顶的轻功与熟路之人引导,根本没有人能上得此处。
带路的木云突然不再前进,他左顾右盼一番,又伸手缓缓摸索这山壁,片刻之后,他说道:"宗主,就是此处。"
"嗯。"蓝梓晏走过去,摸了摸木云手按之处。
只见这儿的山壁虽然表面看来是被冰雪覆盖,但其实是一块巨大的汉白玉石雕琢而成门板!玉石门板与雪色无异,因常年被风雪所掩更是难以分辨,如非木云指点根本无法察觉此处居然有一巨门。
"宗主,我等只能送到此处。里面危机重重,还望宗主小心!"
言罢,木氏父子颔首站于一旁。
蓝梓晏微微点头,稍一使力将巨门推开。看似轻易,但木云等人深知此门需四牛齐拉之力方能开启,对他的敬意又深一层。
巨门之后是一条长廊,廊壁之上居然饰有人头大的夜明珠,完全不需火把已能照明通道上的石阶。
蓝梓晏转头对李浩然说道:"你在此处等我。"
"不要。"
好像早就知道他不会答应,蓝梓晏嘴角轻带微纹:"好吧,随我进去。"
"呵呵!咱们走吧!"
无视木氏父子惊疑的目光,李浩然牵了蓝梓晏的手,像小孩子拉着朋友去逛街一般轻轻松松地走入存在着未知危险的廊道。


10

"我说篮子诶……"
"嗯。"
映照着夜明珠淡淡光芒的廊道,两个人影缓缓的往前行。
"通常摆放着重要宝物的地方不是应该布满了暗器啊、陷阱啊之类的东西吗?"
李浩然左顾右盼,一道上紧张兮兮地瞅着墙壁上的小凸点、阶梯上的小凹坑,连一点点阴影都不放过。可偏偏不能如他所愿,别说从墙壁突然射出暗器利箭什么的,连块小石头都不曾从缝隙间溜出来。
蓝梓晏丢给他一个"你很无聊吗?要不要我帮你解闷?"的眼神,让他乖乖收了嘴。
长长的廊道好像永远没有止境般漫长,他们已经走了许久,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其余东西。路上没任何岔道,发出的声音若大一点便会有回音传来,看来此廊道该是一通到底的。
即便如此,但廊道时而往上时而向下,方向不一,令人迷惑。越往内行,空气便越是混浊,看来这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进入了。
"咦?"李浩然一声惊呼,吸引了蓝梓晏的注意。
顺着他的视线,昏暗的廊壁之上隐约似凿有文字。
李浩然伸手去摸,却被立即阻止。
"有毒。"蓝梓晏嗅到刻字的墙壁上微微的腐臭味道,看来该是曾有人大胆抚摸而留下了腐烂的皮肉,日久年深本该消失的味道却因雪山之寒而留下了给后人的警告。前面的道上隐约能见穿著衣物的森森骷髅,相信是没走几步已中毒身亡的其他进犯者。
雪白的手指探向字迹,完全无视残留在廊壁上的毒,皮肤在触及毒字的瞬间泛蓝。
李浩然站在一旁没有制止,他知道蓝梓晏体内的血毒足能抵抗附在壁上的致命毒药。
片刻之后,蓝梓晏缓缓读出壁上文字:"前无路,路于壁上。"按在墙上的手一运力,一道暗门缓缓退开,展现出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径。
李浩然不禁皱眉,此廊看来平常,却意在麻痹进犯者。天寒路长火把到此处已难燃烧,壁上夜明珠虽能照路但却无法让人看清字迹,只有赤裸手指抚摸凹入廊壁的字体感觉才能分辨其含义。
若不用手探测无法觅得暗道只能无功而返,若赤手抚摸便要人中毒死亡。
留毒之人用心之细、用意之辣,即使是个中高手也未必能防。
"走吧。"
蓝梓晏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招呼一声便已闪身入内。
暗道不若外面廊道宽敞,仅能供一人行走,蓝梓晏步履谨慎走在前头,一双锐眼满是戒备。
这次的暗道倒不如外廊冗长,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尽头。
尽头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门,稍一用力就推开了。
木门一开,外面咆哮著的寒冷烈风倒灌进来,夹杂了大量的雪片,两人走出门外,发觉暗道竟然是通往绝崖之上!!低头看看脚下的深渊,李浩然推断他们大概是到了山顶的某个位置,此处比山肩入口处更为冰冷,能让人冻僵的狂风如同刀片一般割划著脸颊。
身后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看去,那扇门顺着机关拉扯自然关闭,从里面看来是木质的门板在外面居然是坚硬的厚铁门,饶是有多厉害的武功也不可能破坏。他们被关在这不到房间大小的方寸峡谷之上了。
"没有其他的路了吗?"他勉强地在风雪中发出声音。
蓝梓晏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十分险要,背靠光滑难爬的山崖,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篮子……"
呼唤让他回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几副倒在壁下的尸体。本该变成骷髅的尸体因为被寒雪冰封而未有腐烂,保持了死前一刻的容貌。
李浩然过去仔细看了其中一具穿著红衣的尸体,只见此人眉清目秀似个年轻书生,但头发已是斑白胜雪,随即拍腿叫道:"红衣、秀颜、雪发!!域外魔头——'不老书生'夏红雪!!被中原武林追杀的人竟然是死在这里!"然后他又看了看另外一具破破烂烂乞丐打扮的尸体,惊道:"难道他是失踪十多年的前任乞丐帮主……不会吧?"
"会。"蓝梓晏捡起那乞丐尸体身边的太平鼓,只见此鼓通体漆黑,上挂十三铜铃,无任何缝补痕迹的黑牛皮鼓身看来是从一条强壮的野牛身上所得。
"果然是他。"李浩然黯然,"'十三铃儿吃通州',丐帮帮主凌十三。唉……想不到连丐帮也对蓝家至宝心存邪念。"
蓝梓晏不语。
"不过有点奇怪,照理说他们的武功可算天下第一,即便被困于此无法离开而冻死,脸面也不会扭曲至此……应该是在生前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才会如此恐慌……到底是什么呢?……"
蹲下身来,李浩然伸手去探尸身,却惊异的发现应死多时的人体居然尚有余温!
"怎会是暖的?!"
"暖?"蓝梓晏一听,连忙抢上前去一把将李浩然拉离尸体,抓住他刚才触碰尸体的手,眼神凌厉。"你比尸体暖。"
"你冻傻了啊?比尸体冷我就死了!"
"亦不远已。"
话音刚落,李浩然已觉得全身无力,啪嗒一声跌倒在地。
蓝梓晏不再言语,雪白的拇指摁在食指之上稍一用力,一滴鲜艳的血珠冒了出来,在凛冽的寒风中瞬间化成冰珠。将血红冰珠小心放在李浩然手掌中,顷刻之间,从他五指指头之处各有一条毛线粗细的透明虫子钻了出来,逃落地面消失于雪地。
连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无踪,李浩然只能躺在雪地上惊愕的看这刚才发生的一切。怪不得那些武林高手死前如此惊恐,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蛊虫侵占身体的恐惧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此乃蓝家独门血蛊,喜温血躯体。"蓝梓晏将身上外袍脱下覆盖在他身上,徐徐站起身来,"此蛊仅畏血毒。"
言罢,他左手突然划向右手手腕,将脉门皮肤割开,带着血毒的血液如喷涌的泉水坠落地面,将素白的雪地染成鲜红。
鲜血到处,本来平静无声的雪地突然涌起骚动,隐藏在雪中的毒物四散奔逃。
天寒而让伤口很快凝固,蓝梓晏眉头不皱、眼睛不眨,又在手腕上割出一个伤口让血继续流淌。
也不知道割了多少个伤口,那雪白皓腕已经是血肉模糊了。鲜血融入冰雪在李浩然身边绕了一圈,将附近的蛊虫尽数驱赶。
即使覆盖著人皮面具无法看到蓝梓晏的面色,但从摇摇晃晃的身体便知他已是失血过多。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身体的李浩然,连咬紧双唇分散心中剧痛的力量也没有,一双黑眸渐渐现出幽紫气息。
确定被血毒包围的李浩然不会被血蛊伤害,蓝梓晏移动沉重的脚步走到看上去最新鲜的尸体前,搜了搜他的衣服,轻易找到一个破旧的小木盒子,然后小心的放入怀中。相信每个来到此处的人都会从上手的入侵者怀中找到此盒,然后被尸体身上的血蛊入侵致死。这蓝家的宝物,只有身怀血毒的蓝家宗主能够取得。
正要转身离开,怎料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稍一踉跄便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仰头倒了下去。
"篮子!!——"李浩然一声咆哮已跃了起身,身上弥漫了一层幽紫气劲,平日眼中的嬉戏神情被一种噬血的疯狂取代。
牢牢接住虚软无力的身体,从李浩然身上喷涌而出的气劲如同龙卷风般席卷一切。
积雪混合了血蛊毒虫被卷入风中,营养著血蛊的尸体更被瞬间切割成片。
"都、去、死!!!"
内劲急吐,更迅猛的力量将一切一切都逼出悬崖,尽数堕入深渊之中。
崖上露出石质地面,但很快便被飘然而下的雪花覆盖,延续这万年不变的历史。
李浩然喘着气,努力闭上眼睛,尽力克制身体里失控的力量。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被释放的眼眸已在非噬血,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差一点失控了……"心有戚然的叹了口气,李浩然小心翼翼地将蓝梓晏抱到稍微逆风的地方坐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本来雪白无暇的手腕因为要保护他的缘故而皮开肉绽,血块凝固在伤口的地方。
瞪了一眼虚弱无力的蓝梓晏,李浩然边扯下布条包扎边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笨蛋……懂不懂什么叫'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自残……"鼻子酸酸的好讨厌,害他的眼睛都快闹水灾了。
"我不是笨蛋。"蓝梓晏半眯了眼睛,虽然虚弱但未至昏迷。
"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有点恼羞成怒的李浩然嘴巴一嘟,生气起来还居然带了几分娇嗔,"救人也要考虑一下后果吧?就算刚才你赶走了那些虫子,可要是你失血过多而死掉了的话,我还不是一样会被那东西吃掉!?"
蓝梓晏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那倒也是。"
李浩然一翻白眼:"你到底是不是蜀中唐门的头目啊?怎会这般不为自己设想?!通常这些时候都该将负累的人丢掉的嘛……"
"你会吗?"蓝梓晏眼泛笑意,"如今负累之人是我。"
"你!!"对上那双透彻得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一切仿佛无所遁形,"是啦是啦!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就正如我绝对不会放你不管……真讨厌……干嘛说得那么直接嘛……"感觉到脸颊红热,李浩然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尸体上摸了些什么啊?也不怕那些虫子爬上来咬你啊……"
蓝梓晏缓缓从怀里将木盒掏出交于李浩然,道:"替我交与木云。"
"不要。"李浩然任性地摇头,"通常这个时候将东西托付给人,然后就该交待遗言了。我才不要把你的遗言带回去呢!要回就一起回!!"
漂亮的眼睛泛过暖流:"我内劲暂失,你先替我保管。"
"这样还可以。"李浩然收下盒子藏于怀中,"不是很毒的药吧?要是把身体都腐蚀掉了可了不得!"
"此药能解天下之毒。"
"耶?!藏得那么秘密,原来不是毒药而是解毒药啊!叫啥名字?"狐疑的看了蓝梓晏一眼,他又道:"该不是又叫那些简单得一听就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名字吧?别告诉我这东西就叫'解毒'啊!"
"猜对了。"
"……"
名字虽是简单但却蕴含无穷之意。
解毒,解何毒?解天下所有之毒。
"我说篮子诶,你来云南就是为了这个宝物啊?"
"不尽然。"
"哦?"
"曼陀罗。"
"咦?"突然冒出牛唇不对马嘴的话让李浩然瞬间忆起那个蓝梓晏醉倒曼陀罗花中的夜晚,柔软的触觉瞬间在快要冻僵的嘴唇上复活。"曼、曼陀罗?……"
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动摇,蓝梓晏漂亮的眼眸里浮现了轻妙的幻想神色。
"云南很多曼陀罗。"
"……你喜欢曼陀罗花?来云南就是为了看这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
"嗯。"
听到这个从来不懂表达自己喜好的男人首次告知他喜欢的东西,李浩然突然兴奋起来:"等办完了事情,我们在云南找个长满了曼陀罗的地方,建两座小屋子,然后毗邻而居!呵呵……每到晚上就到最灿烂的花丛中看星星!"
被他的快乐感染,蓝梓晏问道:"没有星星的时候呢?"
"喝酒啊!"李浩然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你负责去把皇宫最名贵的贡酒偷来!杜康听说不错,陈年花雕也很好,最好就是……"
"你呢?"
"我?"露出一个狡猾的表情,"当然是负责喝啦!!"
"……"
寒风凛冽吹过,让蓝梓晏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吗?"
"嗯。"颀长的身体并未能被李浩然完全拥抱,蓝梓晏像只在小狗儿怀里取暖的大猫般蜷缩起身体。
"唉,风越来越大了,恐怕我们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不会。"
"啊?"
疲惫的眼帘不舍释放漂亮的眸子,懒得去瞧李浩然那痴呆的表情。
"铁门虽厚,一拉就开。"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忘记了。"
"……"
这到底骗了多少个先入为主认为厚得跟墙壁一样的铁门绝对打不开的英雄豪杰啊?!
这不是坑人吗?……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暗道,又花了比来的时候更加多的时间走完外廊。
当他们靠进出口渐渐看到太阳光芒之时,听到的却是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之声。
交换了一个各自小心的眼神,李浩然一马当先走出廊道。
外面已是天明大亮,风雪似已停止,但外面的混战却令人胆战心惊。
只见木氏父子二人被十数个丐帮弟子围攻,而那些乞丐都是挂了六七个口袋的各地堂主。
"住手!!"
李浩然一声咆哮,内力之强震得酣斗中的众人猛然一惊,纷纷跳出圈外。
后面慢慢走出来的蓝梓晏很杀风景地说了一句:"小心雪崩。"
刚才的紧张完全没了影儿。
"宗主!!"木氏父子见蓝梓晏安然无恙,也顾不上自己身上伤痕,连忙上前问候。
"何事喧哗?"始终是一门之长,蓝梓晏厉目一扫,让在场的乞帮众人个个心惊胆战。
木峰瞪了那些人一眼,回答道:"禀宗主,这群乞丐偷偷跟在我们身后上得山来,进犯我蓝家圣地,还企图侵入廊道!!"
"有趣。"泛著寒光的眼睛看了一看领头那人,居然是那日在小镇遇到的瘸脚乞丐。
那瘸脚七倒没有被他吓倒,反而死盯着李浩然,突然说道:"臭耗子!你好大胆子!偷了帮主令牌居然还跟这些邪魔外道勾结!!识相的就快点乖乖交出令牌,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李浩然一听,眉头稍皱,但很快就换上了嬉皮笑脸:"七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袋弟子,还被赶了出来,怎么可能有帮主令牌呢?开玩笑也找清楚对象嘛!"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位九袋长老都看见你那夜潜入帮主房间,之后令牌就不翼而飞!除了你还有谁敢在乞儿祖宗面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买卖?!"
"陆长老他最近是不是断了一只手啊?"
李浩然莫名其妙的问题,令瘸脚七摸不着头脑,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铁笔陆老'……那晚果然是他……"
他的嘀咕让众人不耐,被蓝梓晏气势压迫的丐帮弟子逐渐又骚动起来。
"废话少说!!不交出帮主令牌我们决不罢休!!"
"哼!你们侵犯我玉龙圣地,以为还能活着离开吗?"虽然他们找的人并非蓝家之人,但李浩然是宗主的朋友,木氏父子强打精神准备迎敌。
眼见一场混战无可避免。
"等等!!"李浩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瞒不过的……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却不知道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蓝梓晏,见他眼中毫无表情,更读不出他的心思。
"我叫李浩然。"
"这个我当然知道!!"瘸脚七摆出一个"你当我是傻瓜啊"的表情。
"你该记得帮主的名字吧?"
"废话。帮主名叫李不屈。咦?……"难道说……
"没错,我是李不屈之子。"众人哗然,似对他的说话有所怀疑,"我跟父亲失散多年,是在那次魔教与丐帮之战相认的。"
"那么说,那次解救帮主性命的无袋弟子就是你?!"
李浩然稍一点头:"不错。"
旁边有一弟子叫道:"有什么凭据说你是帮主的儿子?!"
"暂无凭证。"
丐帮众人马上喧哗了起来,皆对他刚才的说话表示怀疑,更有冲动者已手执兵器上前诛杀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
李浩然无视众人的激愤,再次转头看向蓝梓晏,仿佛这一眼已是永诀。
然后,他淡然说道:"七哥,他们不知,你这个八袋长老理应知道……帮主身中剧毒。而此毒非常厉害,江湖上所有的解毒圣手都说无药可解。现在只能暂时以内力稍微镇压,却不能化解。"然后,他掏出破烂铁块般的令牌,"这令牌,是帮主亲手交与我的,以求路上找到照应。"
"……"瘸脚七一愣,"你居然知道……难道说,你是替帮主找解药的?!"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蓝梓晏与木氏父子,"云南蓝家的解毒圣药?!"
仰天一个深深的呼吸,李浩然压抑着心脏快要崩溃般的痛楚,回道:"正是。"
"你居然利用宗主!!"血气方刚的木峰早就按耐不住,冲上前去就要给他一钩。
李浩然站在那儿居然完全没有闪避,眼看就要被击中。
"住手。"
淡然的声音,无激烈愤怒的炽热,更无冷酷无情的冰冷,那是一种连温度也没有了的声音。
"宗主!!"木峰生生的停住就要砍在李浩然头顶的钩刀,虽然盛怒,但却无法违背宗主的命令,"为什么……"
"峰儿。"木云制止了儿子的质问。
"'解毒'赠你。"
"宗主?!这怎么可以?!"那可是蓝家世代相传的解毒圣药,怎可如此轻易就交给一个欺瞒了宗主的人?!
"下山。"
"……是。"
瘸脚七等人喜获解药,哪里还理会蓝梓晏等人,纷纷上去跟李浩然寒暄。
"耗子!你还真能瞒啊!那日我见到你还以为你真的跟唐门勾上了呢!"
"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啊!以后咱们丐帮的兴旺就全靠您了!"
"是啊是啊!"……
耳中根本听不到那些喧哗与奉承,李浩然的眼中,只有那抹逐渐远去消失于茫茫雪海的蓝色。
此时一别,恐怕已成为永诀。


11

汴都乞帮总坛之后的破院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难民营般的地方便是众弟子的居室。
乞丐帮嘛!住得要是富丽堂皇的话,那还用当乞丐啊?!
在最最里面最最破旧的房间里,堆了大摞的干草,从里面只钻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好像尸体一般癞在那儿。
而这位,就是在魔教之战中勇救帮主、又觅得解毒圣药救帮主一命、更是帮主之子的大功臣——李浩然。
如今丐帮弟子个个将他奉若神明,只差没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了。
其实也不是没打算,主要是因为乞丐很穷没那么多的钱。
可瞧他那副德性,不知多久没有洗澡的身体早就臭得苍蝇也不敢飞过去,不知多久没有梳理的脑袋都乱七八糟得让蜘蛛在上面结网,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脸面简直就要发霉得长出臭虫了。不过这在乞丐们眼中却是十分个性的模样,而且逐渐成为众弟子仿效对象,听说这样出去乞讨十有八九都能成功!
"你要送饭给李兄弟吗?"门外传来小小的声音。
"是啊!怎么了?"
"那你还敢穿蓝色的腰带进去?!"
"不行吗?这可是我最干净的腰带了!"
"笨!你没听说吗?李兄弟最最讨厌蓝色了!上回有个傻瓜穿了蓝色的衣服走进去,被瞪了一个上午呢!"
"哦哦!谢谢兄弟提醒!我马上去换!"
搞什么啊……谁讨厌蓝色了啊……他只不过是看到蓝色的衣服发了一下呆,想了一下那个总是穿着蓝衫的人罢了……
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了……
离开玉龙之后已近一个多月,功成圆满地用蓝门圣药为老帮主解了毒,也拒绝了丐帮分堂堂主之位。
喜欢说话的他却突然变得沉默了,是因为缺了个会静静聍听的人吗?
想知道他的消息,可偏偏就不敢去打听。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帮派,没啥多,就是乞丐多,而且各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踪影,要探听个消息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吧,他是蜗牛。
连唐门的消息都不敢去打听。就缩在丐帮这个薄薄的壳子里,不肯把头钻出去。
每次一想起那抹蓝色的身影,心脏就像被乱刀剁碎了般痛楚难忍。
若是被骂了、被打了、被砍了还好,起码稍微还了一点利息,可偏偏那个人完全没有生气或者愤怒,连责备的话都没有。自责的痛楚不断地嚼著他的心……
晚上常常会梦到背后的那双眼睛在那一刻会是怎样的神情,而每次每次,他都只看到孤独……
"唉……"把脑袋缩进草堆里,李浩然决定继续逃避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许多丐帮弟子都一起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阵,只听见一把尖锐的女声在庭院高声呼喊:"李浩然你这只藏头露尾的贼耗子!!快给老娘滚出来!让我把你剁成九十、不,九百块做肉沫!!"
"你这个女子好没口德!敢来丐帮总坛撒野?!"
"滚开!叫李浩然滚出来见我!!"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李浩然从草堆里伸出半只耳朵,终于听出来人居然是唐门蓝彩凤!
"李浩然你给我滚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本来已经挡不住风吹雨打的破木门被泼辣的一脚甚是惨烈地踹倒在地,苗条身影一闪而进。
门外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不知好歹阻她去路的乞丐,大概都被她用药昏迷了。
看见那个像条虫子一般缩在草堆里的李浩然,蓝彩凤长剑一挥,劲风到处碎玉断金。
"有话好说嘛……"
"等你死了之后跟阎罗王再说!!"
"你这个大姐真没道理……"
"跟你这种贼耗子还说什么道理?!"
说话之间,蓝彩凤手中长剑已使出数十招狠辣杀著,毫不留情要取他性命。反观那李浩然,心不在焉东躲西藏,可偏偏剑刃就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幸好屋内并无其他家具,除了那些被砍成碎末的干草之外没有太大损失。
蓝彩凤见无法伤他,银牙一咬就要放暗器。
李浩然怕再玩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出手伤人,连忙制止道:"大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干什么?"蓝彩凤狠瞪他一眼,"杀人!"
"杀谁?"
手指轻弹剑身:"还用问吗?"
"……"李浩然沉默一阵,安耐着心中的不安,问道:"是……是他派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
心中的恐惧散去,他果然并非无情……
蓝彩凤眼神一沉:"如果掌门还能下令的话,他绝不只是要杀你这般简单!!"
"你说什么?!"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顾得眼前是个女子,李浩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他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愤怒的甩掉他无礼的手,蓝彩凤怒道:"你仅顾个人私利,何曾考虑过掌门的立场?!你以为他会平白无故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取蓝家圣药吗?那是用来对付老夫人的救命灵药啊!!"
"什么?你说什么……"
"若说用毒方面老夫人比蓝掌门技高一筹,但若单单说武功唐门上下没有一个比得上掌门。服用那蓝家圣药之后,任何人都不会再受毒侵害,掌门是打算服用此药,虽然会同时化去身体内的血毒,但老夫人的毒再也无法控制他。现在可好了,不但没了圣药,连老夫人都知道蓝掌门打算反抗她……"
李浩然浑身打颤,那夜蓝梓晏从檀木殿内出来拼命吐血的情形让他极之心寒。
"那他现在……"
"我不知道。掌门一回去就将我们蓝派的人都赶出了唐门,相信是怕我们受到牵连……"
"我要去救他!!"
李浩然一跃而起,多日来的颓废一扫而空,拉著蓝彩凤就要离开。
"李兄弟,你要去哪里?"
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一个秃顶的中年乞丐带了一帮弟子堵了去路。
"我有要事要办,烦劳陆长老跟帮主说一声。"
陆长老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蓝彩凤,说道:"李兄弟莫不是要跟这种邪魔外道一块吧?我们丐帮乃武林正道,怎可与唐门这些邪派同流合污?!还望李兄弟自重。"
还未待李浩然说话,后面的蓝彩凤已按奈不住:"是你们这些自命正道的人怕了我们唐门毒物!哼,像只打败了在远处叫嚣的狗!"
"你这婆娘!!"
李浩然不想再作纠缠,一摆手制止了两人的叫骂,施然说道:"我已经被逐出丐帮,现在只是一个流乞,所以要去哪里行乞是我的自由。"
陆长老一愣,倒也想起了些什么,冷哼道:"哼。你因为修炼魔功被逐,现在我帮不记前嫌将你收留,你居然不识好歹继续与邪魔为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
"大姐,我们走。"
李浩然带着蓝彩凤,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丐帮总坛。


抬起头,让朦胧的眼睛习惯着淡淡的光亮,可以注视那一眨一眨的星星。
蓝梓晏歪着脑袋,透过小小的天窗,仔细的数著天上明亮的星火,希望可以转移身体的痛楚。
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从玉龙雪山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了就睡,睡了就醒,循环往复……
有的时候,还真的不想醒来去感觉浑身上下那令人疯狂的剧痛。
无聊的时候,他会数著星星,然后为那一点一点的星星画连线,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张熟悉的笑脸。
那个人,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想要陪在身边的人,却欺骗了自己。
或许,也不能算是欺骗吧?
他,本来就没有告诉过他什么……
想起来,他只知道他叫李浩然,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也只能算是欺骗吧?
江湖何其大?
武功如此了得的人,若非另有目的,又怎会如此巧妙的相遇……
该生气吗?
可他气不起来呢……
想起那个嬉皮笑脸的面孔,心里就只有平静。
"晏儿,舒服吗?"
柔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蓝梓晏的幻想。
"今天我把你最喜欢的花蛊带来了,呵呵……不乖的孩子,要好好的惩罚一下噢!"
"……"
原来灭顶的痛楚是令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你确定是在这儿吗?"
一副家丁打扮的李浩然,小声地探问身边同样是如此打扮的蓝彩凤。
两人日夜兼程从汴都赶至益州,发觉唐门大宅守卫森严,撤换了所有布防的蓝氏门徒,全数换上唐门血族。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换上了家丁服饰,是夜偷入大宅。
蓝彩凤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怕惊动了唐门弟子,她一定赏他个爆栗!
"我在这里出生。"
"哦……"
囚禁著重犯的地牢就在老夫人所住殿堂附近,一个巨大的铁锁将牢门紧锁,拒绝一切未经批准的来访者。
"啧。钥匙恐怕在唐勇手上……"那个老头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李浩然嘻嘻一笑:"不用麻烦了!"只见他从怀里摸索了一个细铁丝,插入锁洞左挖右撩的,不消片刻就听"啪"的轻轻一声,看上去绝不可能打开的锁就这么被打开了。
"你这只贼耗子,还有这么一手……"蓝彩凤嘟喃一句,随即说道:"我在这儿望风,你快进去把掌门救出来。如果听到我学猫儿叫,就要快快离开!知道了吗?"
"嗯。"李浩然答应一声,闪身进入地牢。
昏暗的油灯缺乏灯芯而忽明忽暗,差不多都要熄灭了般。
呻吟之声不停的从一个个密封铁门上唯一的一个送饭的小洞内传来,李浩然逐一地从那个小洞窥进内里,密室天顶的小窗户透下来的月光,让他能稍微看清里面囚禁的人。
可每一个人被囚禁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人。
轻者断了手足又或是全身腐烂,重者已经如同一堆烂泥,可偏偏又死去不得。
每察看一个密室,确定了躺在那儿的人不是蓝梓晏,李浩然吊到嗓门的心才稍微平复一点,可下一间的人绝对会更惨,令他不禁越来越害怕。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密室都察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他才感觉到自己呼吸好困难,大概是刚才憋气憋的。刚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了,蓝梓晏并不是关押在这里的话,他会在哪里呢?
"喵……喵……"
类似叫春的母猫的声音从地牢上面传来。
李浩然一听是信号,马上转身离开。
站在门前守候多时的蓝彩凤连忙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还未待他摇头,十多个人影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唐勇!
那唐勇满脸狡笑:"当然找不到。你以为他是普通的囚徒么?哼,蓝彩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唐门!!"
"哼。"蓝彩凤见事情败露,也不再掩饰,"你们竟敢私囚掌门,犯上作乱!劝你还是早日回头是岸,求得掌门宽宏饶你们不死。"
"到底是谁犯上作乱?!蓝梓晏违逆老夫人,还去寻那什么蓝家圣药企图反叛,现已伏法。你们蓝派早就被驱逐出唐门,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作垂死挣扎了!!"
一直在旁听他们对话默不作声的李浩然突然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呵,做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乞丐啄弦!"唐勇脸色一沉,"快快俯首就擒,尚可留你们一个全尸!!"
"大言不惭!"蓝彩凤双手一抖,牛耗细针如同暴风骤雨袭向唐勇。
只见那唐勇身形一闪,躲过细针,冷哼一句:"雕虫小技。"
他是躲过了,可站在他身后的唐门弟子可不好过,被扎中得像只刺猬一般,倒在地上哀号不已。
两人如同月下夜魅,身影闪动之出暗器如骤雨飞蝗,躲不过的弟子都被他们的暗器所伤,却也不敢上前帮忙。
"唐勇,你在吵什么?"
轻柔的女声突然插入二人的战团,随即一条白链从檀木大殿激射而出,破了他们的战斗。
"老夫人!"唐勇连忙跳出圈外,众弟子朝大殿跪倒。
"哟,是晏儿的朋友来了啊!"声音纤弱柔美,听上去该是位妙龄少女,"你是来见晏儿的吧?可是他现在睡着了耶……"
李浩然身形一动,却被人从后面拉住,回首一看,竟然是玉龙山的木氏父子二人。
木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女子似乎对有人来探访很是高兴:"不如我把他唤醒,让你跟他见见面好吗?"
话音刚落,只闻殿内传出男子闷哼之声。
"晏儿,你真不听话,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哪!快点醒了啦……"
哪里还顾得上里面是否有刀山火海在等待他,李浩然脚尖一点,灵巧如燕地越过众人头顶,抢入大殿。
大殿之内,被各色各样的布幔阻隔,显得阴森可怖。
李浩然静心听那呼吸之音,顺着那方向寻去。
越过重重帐幔,终于在最里面的地方找到了蓝梓晏。
他曾经猜想过他所受到的折磨,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此时此刻入目的情景。
"篮子……"
赤身裸体的蓝梓晏被一个精钢打造的铁箍锁住脖子,上面拴着一条碗口粗的大铁链,身上各处胡乱的插着无数已经全部变黑了的试毒银针,左手在玉龙雪山手上的部位显然没有得到治疗,浓水血汁模糊一片惨不忍睹,强健的身体被折磨的骨瘦如柴,皮肤之下不时有蛊虫攒移的鼓动。可以说,除了脸部完好无缺,他简直是体无完肤。
李浩然缓缓走过去,搂起蓝梓晏的身体,好难才感觉得到那微微的体温。
"篮子诶,你稍微回答一下我好吗?……"
"晏儿好像睡得很沉呢……我怎么都唤不醒他……"老夫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你!!"眼中幽紫骤现,只见他一手扯下一条布幔,运力与上,本来柔软的布条瞬间变成开山劈石的钢鞭。布鞭虎虎生风,所及之处千丝万缕的布幔尽数被撕裂。
"啊——你干什么?!不要啊——不要撕碎帐幔啊——"
凄厉的尖叫让人胆战心惊,空气中一声翁响,无数暗器破空而来。李浩然手中布鞭一反,长条般的布幔瞬间展开变成盾牌,将暗器卷在其中。
"你是坏人!要把我的晏儿带坏吗?!我不答应!!"
躲于暗处的老夫人边尖叫着,边向两人发射剧毒的暗器,李浩然手中的布条哪里经得住利器戳刺,很快就变成一块破布,只怕再过片刻已不能抵挡她凌厉无比的攻击。
"打破……屋……顶……"
嘶哑得破碎不堪的声音从李浩然怀中传来。
"篮子,你醒了!?"见怀中人眼虽未开,但蠕动的双唇确实说了话,李浩然瞬间精神大振。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上布幔荡去再度袭来的暗器后将内力运在掌上,硬是将那团布变成坚石,往屋顶一送。
"嘣!!"的一声巨响,屋顶自内被破一个大洞,无瑕月色透洞而下,照得昏暗的大殿一片空明。
"啊——不要!不要看我的脸——啊……"顺着凄厉的尖叫,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蜷缩在角落,拼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可纤细的手指怎么也遮不住那张外露的脸,那张早已被毒物毁得丑陋不堪的脸。
如同来自地狱的夜叉鬼,李浩然那嗜血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伸手一捏那拴住蓝梓晏的铁链,粗得砍不开的铁链瞬间如同废铜烂铁般被错断,铁箍也被掰成两段。危险的眼眸逐渐移向蜷缩在一角的女子,杀意毫不掩饰,恐怕下一刻那娇躯就要与那玉龙山上的尸体同一下场。
"然……住手……"
嘶哑的根本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从蓝梓晏干裂的嘴唇里发出。
即便如此,却能制止李浩然的疯狂。
"别……杀……"
"为什么?!"凶光一现,"她如此害你!我饶不了她!!"
蓝梓晏几番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即使遭遇大劫,那双眸子亦不曾蒙尘。
"走……带我……走……"


12

抱著半清醒的蓝梓晏,李浩然大踏步走出檀木大殿。
外面虎视眈眈的唐勇等人马上剑拔弩张,狠狠的瞪着二人。
"李兄弟,请带宗主先走!"木云垂手站立,浑身透出凌厉的杀气。一旁的木峰也握紧了手中钩刀,准备拼死保护蓝梓晏。
倒是那本来与唐勇对峙的蓝彩凤一见李浩然,愕然之下脸色居然缓和了许多,随即轻松了不少。
李浩然一反平日嬉笑表情,锋芒毕露的煞气令他像换了个人般,诡异的幽紫魔息弥漫在他身上,见多识广的唐勇怎会看不出此等决非正派武功,而且见他把蓝梓晏安然从老夫人手中救出,又怎到他不心寒。
"你是否想要阻我?"
李浩然淡淡的问为首的唐勇,虽然是问话,但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寻问他们是否想到阎王殿报到一般。
唐勇一骇,失声道:"你、你习的是紫冥魔功?!"此武功听闻是西域三魔头其中之一的得意武功,闻说此功不用则平,一旦使出若不销杀百数人命决不罢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黄毛小子居然习得魔功,但以他现在的武功却难与这乞丐抗衡。
"哼哼,"嘴角泛过讽刺的微笑,李浩然对他的惊恐似乎习以为常,"这只是你们随便给这武功起的名字罢了。不过,若你想亲身体验,我绝对乐于成全。只是……"危险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唐门弟子,"需要你的弟子陪葬而已。"
"……"因为先前追截蓝梓晏出走已令唐族子弟损伤无数,现在剩下的全是些未到火候的稚儿,若是硬拚相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唐勇思量再三,只好一拱手,说道:"来日方长,他日再行领教。"
一扬手,众弟子如获大赦般四散分开。


"我们去哪?"出了唐门大宅,木峰有点茫然地问道。
木云稍一踌躇,道:"益州是唐门势力范围,虽然今晚暂时逼退他们,但难保他日不会受到袭击。我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上。"
收敛了身上煞气,李浩然低下头,看到蓝梓晏苍白无色的脸,还有包裹着他的外套上面微微渗出的血渍,摇头说道:"不行。"
蓝彩凤也附和道:"掌门太虚弱了,经不住颠簸的,我们还是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替他疗伤吧!"
"你说的倒轻巧!"一旁的木峰似乎对她反驳爹爹而不高兴,"要是唐门找来一大帮人来袭击我们,那可就死定了!"
"哼。难道你怕死?"蓝彩凤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惹得木峰暴跳如雷,可碍于蓝梓晏跟爹爹在场不敢有所动作。
"唉,虽然不想找那个人,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李浩然无奈的笑了笑,对众人说道:"我有位兄弟在这里附近住,相信那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去找他帮忙吧。"
蓝彩凤跟木云皆无异议,木峰见爹爹不反对,也只好沉默一旁。
"不过啊,到了的时候不要被吓到了哦!我那兄弟……唉……"
李浩然带了众人进入益州城内,敲开了一家纸扎铺的门。
只见一个青衫后生出来开门,月夜暗淡,但此人双目却炯炯有神,威严之意似能震慑邪魔。
"三哥……"
"是你啊。"后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扫后面众人,"又惹麻烦了?"
"不是啦……有点事,所以……"李浩然似乎对这位兄长十分畏慑,收起了平日嘻哈本性,居然毕恭毕敬起来。
"进来吧。"也不招呼众人,一个闪身,青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掉了。
木氏父子面面相觑,李浩然抱歉地一笑:"三哥虽然看上去很神秘,但其实心肠很好的。跟我进来吧!"
轻车熟路,他带了众人入了纸扎铺的后院,小小的门面后面居然是个大院子。
安顿好后,木云为蓝梓晏小心处理了表面的伤口,再度把脉诊断,神色颇为凝重。
李浩然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木云叹了口气:"宗主有血毒护体本就不怕那些毒物蛊虫,虽然老夫人用毒狠辣,但也只是一时半刻的效果。宗主身上的蛊虫早被毒死,其他的毒药也已慢慢消失……只是……"
"只是什么?!"
"唉,老夫人似乎用了一些牛毫针刺入宗主身体,而且为数不少……再加上金针入身已久,皮肉已经生合,恐难找到针口。"
"可否清除?"
木云点头:"可以的,需要以内力催逼血脉,再用嘴巴吸允方能奏效。但稍一不慎,吸针之人就会被金针刺喉而死。"
李浩然毫不犹豫地说到:"让我来。"
一旁的木峰可不干了:"你还有脸来啊!如果不是你,宗主哪会受此重创?!"
见那李浩然脸色黯然,木云横了木峰一眼:"难道让你来吗?"
木峰还要再做反驳,却感耳朵被突然揪住。
做此动作的蓝彩凤那里管他是否疼痛,边骂边往门外拉扯:"木头小子,没本事别在这里瞎嚷嚷!否则老娘毒哑你!"
"喂!你这女子怎么这般无礼啊……"
吵嚷的声音逐渐远去,木云包容一笑,将一个布包交与他手,对李浩然恭敬一鞠:"宗主就拜托了。"然后,关门离去。
房内只剩下半清醒和十分清醒的二人。
"不用你。"
蓝梓晏淡然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即便轻而无力,却震得李浩然浑身一动。
"你……还在生气吗?……"
怯生生的,李浩然坐到床边,窥望那苍白脸上的表情。
虽然人皮面具早已掀去,但在蓝梓晏的脸上依旧如同覆盖了面具般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吸针?"
"没必要。我能自己逼出毒针。"蓝梓晏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李浩然脸上的受伤神情,亦不想再让本来已经平复了的心再度感到痛楚。
"骗人!!你现在明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温暖的手覆盖在脸上,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曾经幻想过,他会来找自己,而如今实现了的幻想却又总觉得是虚无……
"你走吧。"
"不要!!"
压在身上的身体耍赖的蠕动着,带动了深刺在体内的毒针令蓝梓晏禁不住呻吟出声。
"啊!压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嘛……好了啦,篮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嘛……"
耍赖的身体离开了,可赖皮的语气却在耳边萦绕不去。
"不要生气了啦……"听不到他的回答,李浩然的声音甚为沮丧,"篮子诶,你真的生气了……你是气我把你的药拿走了对不对?那好,我赔你!最多赔你一条命!!"随即听到"锵"的一响,正是宝剑离鞘之声。
怕李浩然说到做到真的要伤害自己以求得到原谅,蓝梓晏慌忙睁开双眼要制止他。
怎料眼目及处居然是那张十分欠揍的嬉皮笑脸,摆明了写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剑是出鞘了却被丢在一旁,蓝梓晏百般无奈,对这个人根本就气不起来……
"我帮你吸针吧!"
李浩然伸手要掀覆盖在蓝梓晏身上的棉被。
"不。"
"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
看他眩然欲泣的表情,蓝梓晏知道不说清楚他一定挂着这副表情到处宣扬他的小气,只好说道:"很危险。"
"哦哦!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比京剧变脸还厉害的换上一张阳光十足的笑脸,李浩然摆了摆指头,甚是嚣张:"放心吧,我会拿捏得很好的!"
蓝梓晏犹豫片刻,但还是固执地摇头。
李浩然又变上一张阴险的脸:"哼哼!别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违抗我吗?!太天真了!!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吧!呀哈哈……"发出类似花花公子意欲欺侮民女时的尖锐笑声,李浩然脱了鞋袜跨步上床,三两下手脚扒掉了他的上衣,"快说,哪里有针!"
"……"犹豫再三,若是不说他定会在自己身上乱捏一通,蓝梓晏只得说道:"我身上有血毒,需夜呼解毒。"
"啊?夜呼?该不是那些类似人参的东西吧?"
"那不是参。"
"我当然知道啦!"好歹也是个受过教训的人哪!他怎么会再次上当啊?!"血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
"我何时说过?"
努力的从脑袋的记忆里挖来挖去,最后终于放弃的他难得一脸沮丧:"对哦,你是没说过无药可解……可那也太普通了吧?解这么厉害的毒药不是应该用很多很多而且很难很难找齐的贵重药物,再炼制很久很久才能成功的吗?"
"谁人定此规条?"
"呃……确实没这规定……"这不是明显的坑人吗?!这么厉害的毒药谁会猜得到用普通的草药就能解毒啊……
李浩然苦恼的歪着脑袋:"现在要到哪里去找夜呼啊?"
"刚才木云已经给你了。"
"咦!?"终于想起刚才木云交给他的东西,李浩然打开一看,居然就是夜呼根茎。
"含于舌底,可解血毒。"
"哦。"乖乖的听话咬了一口压在舌下。
蓝梓晏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桥弓。"
"哦。"李浩然伸手在桥弓穴位置附近轻压掌力,将扎在穴道内的针逼出,在针从皮肤之下突起之时用嘴凑到那处。感觉到那温热如同柔棉般的触觉,让蓝梓晏浑身不禁一颤,潮湿的呼吸令他本已拧紧的神经更加紧绷。柔软的嘴巴突然用力猛地一吸!一支牛毫金针登时破肤而出。早有准备的李浩然牙齿一紧,将金针牢牢咬在齿间,转头吐于地上。
穴位本就是人体经络之气汇聚之处,稍有刺激已能让全身有感,现在更是生生拔出内里金针,此等非人痛楚虽有笔墨亦难以形容。才吸了一针而已,躺在床上的蓝梓晏已是痛得两眼发黑,紧咬的牙关也无法克制身体剧烈颤抖。
"疼吗?"李浩然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按揉逼出金针的穴位皮肤,希望能缓和他的痛楚。
"可以。"从牙齿挤出说话,蓝梓晏忍住昏迷的感觉,继续指示,"琵琶。"
"嗯。"
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李浩然根据蓝梓晏所说穴道,替他逼针。
心中怒火随着地上逐渐增加的金针越烧越旺,那个可恶的女人怎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居然在他身上重要穴道都扎了金针,那些生死要穴更是用重手法扎了数根!!
蓝梓晏没有呻吟一声,李浩然却能从他颤抖着流满汗水的身体知那该是多么残忍的痛楚。
昨晚真该把那婆娘给杀了!!!
过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将上身与四肢的金针都吸出。
地上掉满了带血的金针,床上的蓝梓晏气喘吁吁,嘴唇已是咬破出血,紧握拳头的食指早已陷入掌中。
"篮子……还有吗?……"
蓝梓晏蠕动了一下嘴唇,尝到了血腥的甜味。他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了。
但李浩然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心虚,那里肯放过?
"还有的!在哪里?!"
"……"
绯红的颜色染满了蓝梓晏雪白的脸颊:"那里。"
"那里?哪里啊?"
傻兮兮的想着他的哑迷,在看到蓝梓晏手指方向之时,哄的一声血液一瞬间涌到了李浩然的脑袋上。
"不、不是这里吧……"李浩然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隐藏在琐裤下的男性存在。
"不是。"别过头去,蓝梓晏难得的不好意思。"还有中极、曲骨、归来。"
"那有什么!"
"等等。"
李浩然不等他阻止,将他的裤子稍微趴下一点,在腹部之上的三个穴位相继吸出金针。
大功告成后,李浩然直了直腰杆,却见蓝梓晏满脸通红,气血翻涌之像表露无遗。
"篮子?!怎么了?!"
还道是自己错手,他连忙扶起蓝梓晏。
"快点走开。"
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力气,蓝梓晏伸手推却他的怀抱,似乎极为不妥。李浩然哪里肯依,死命的搂着他不肯松手:"怎么了?!还有哪里有金针没逼出来吗?!"
"不是,你快走。"气喘吁吁的蓝梓晏拼命克制住体内汹涌澎湃的欲望,刚才那三个穴道本就是寻欢催力之用的,受到如此刺激哪里还能克制?!想推开身边的人,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了他,却怎料李浩然死活抱住他不肯放开。
"是不是刚才那里疼?"伸手要去按揉最后归来等穴位,怎料错手伸得下面了些,摸到那烫手坚硬的欲望源头。
"走开。"
看到他明白的表情,蓝梓晏无地自容地用力推开李浩然,挣扎着要爬下床去。
"不要走。"还没想清楚留下这头被欲望迷魂的野兽会有什么后果,李浩然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孤独离去的身影。他一把搂住蓝梓晏,将脑袋埋在他的背上:"我答应了陪你,上次让你独自离开是我的失误,但绝对不会再有了……好吗?你可以相信我……"
"即使……"蓝梓晏缓缓转过身来,解开裤头,那咆哮不已的欲望稍稍露出,"这样的我?"
对上那双充满了困惑、疑虑与孤独的眸子,李浩然只想让他们恢复透彻清明。
"是的。"
温柔的搂抱住寂寞的身躯,容许自己被压倒在床铺上。
不是早就决定了,不离不弃么?
柔软的嘴巴啃咬着李浩然的脖子,留下了酸酸疼疼的甜腻,原来美丽的野兽,也喜欢攻城掠地,而且往往更加狂暴。
感觉上,好像要被吃掉了呢……
等等!吃掉?!
突然从迷醉中清醒过来,感觉到坚硬如铁的炽热棒子正试图进入自己身体那个根本进不去的小穴!!
天啊!不要啊!!
男人本能的反应让他的脚踹中蓝梓晏的肩膀,把那个初次被欲望燃烧失去理性的人踢了开去。
"疼。"无法得到舒缓的男根痛苦地叫嚣著,让蓝梓晏疼得皱起双眉,情欲的鲜艳染红了雪白的身体,这样的他,居然如此的妩媚动人。
可尽管如此,他、他、他……他也不要被压在下面啊!!
内心哀叫着,李浩然露出撒娇的表情:"篮子诶,我们再商量一下好吗?"
"不要。"难得任性,蓝梓晏用嘴唇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嘴巴,纯粹是为了能制止他的继续说废话。
"呜……"挣扎而出的李浩然毫不放弃抵抗,见撒娇这一招不成,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篮子……我不要啦……很疼的……不要嘛……"
在男人面前摆出这种表情绝对是要求被虐待的信号,可偏偏对蓝梓晏这个人来说却异常的奏效。虽然欲望已经快要将他烧毁了,但他还是不想看到那张嬉皮笑脸的面上出现哭泣的表情。
"知道了。"
蓝梓晏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床上足以让他反悔的人儿,没有受伤的右手伸了下去握住自己坚挺的男根,本能的律动了数下,硬是将里面的欲望催逼了出来。
下面的李浩然睁大了眼睛,看著单手撑起被虐待至瘦却依旧充满坚韧线条的身体,那自己舒缓欲望的绝丽容颜,因为喘气而微启的嘴唇呼出炽热的气息让里面的粉舌若隐若现甚为诱惑,……直至那粘稠的液体喷洒到他的腹部,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男根早已不甘寂寞的站起来了!
"抱歉。"还不待李浩然反应过来,蓝梓晏抓起外衣一跃下床,脚步踉跄的匆匆出房。
"喂……我可怎么办啊?……"
呜……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可、可……可他不要在下面啊!!!

13

清晨,不是太神清气爽的李浩然推门出房,感觉到有点寒冷的晨风不禁打了个喷嚏。
"四弟,昨晚睡的可好?"
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几乎蹦了起来。
"三、三哥!早上好。"像个乖乖受教的孩子,李浩然垂手站在那里等待训话。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依旧是青衫青袍的后生脸上,即便是阳光普查的早上也令人感觉到三更夜深的森寒。
"昨晚真是吵啊……"
"啊?啊!昨晚!!——篮子人呢?!"昨晚那场兵荒马乱,在蓝梓晏冲门而出之后,他那个平常鲜少运动的脑袋早被搅成一团,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外面不识趣的大公鸡已经开声叫明了。
单凤眼瞄了瞄旁边的客房,"你那位朋友我已经安置好了。"
"谢、谢谢三哥费心……"也因为住的是自家兄弟的地方,他才会如此大意。
"不客气。其实他受了伤在你那房间住确实不妥。"
李浩然打了个冷颤,惊骇不已地抬头问道:"……三哥……别告诉我那间房……"
后生微笑点头:"没错。那里存放的是我收回来的东西。"
"哇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把本来已是浅眠的众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冲出来的蓝梓晏一跃而出,挡在李浩然身前,可却忘了自己身受重伤运气不得,站定的瞬间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狠狠咽下喉咙中溢满的甜腥,但嘴角还是渗出了一丝血液。
李浩然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责备道:"你怎么乱来啊?快点回去休息啦!"
蓝梓晏没说话,一双冷目戒备的看著那书生。
注意到书生眼中玩味的神情,李浩然后脊冒出冷汗,连忙解释道:"三哥,他是我的朋友!"
"哦……"打量了眼前这个即便伤重得摇摇欲坠却依旧掩不去冰冷魄力的男子,书生忽然笑道:"有趣,很有趣!"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呼……"重重的喘了口气,李浩然拉过蓝梓晏,"别担心,他是我的三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嗯。"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三哥,蓝梓晏却没有多做疑问。
李浩然伸手想抹去薄唇上那丝碍眼的血丝,怎料被他用手隔开,心中虽然明白是怕自己被血毒所伤,但始终是如骨在喉一般。
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似乎有所疑虑,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沉默了。
"你不问吗?"还是李浩然这个喜欢说话的人最先按耐不住。
蓝梓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要说不需问,需问不必说。"
"你——"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上那双清明冰冷的眸子,谁又能不为之折服?"篮子啊,其实你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不去过问,更不会强迫我说出来……但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
"你啊,其实很想知道的对吗?可就是把疑问都收在心里面……"瞪了他一眼,李浩然巧笑道,"也不怕闷到发了霉!呵呵……"
沉重的气氛似乎受到了他笑容的感染,早晨的院子恢复了舒爽。
"我告诉你哦!他是我三哥呢!"
"我知。"
"诶?你怎么会知道的?我都没告诉过别人耶!!"李浩然一脸崇拜。
横了一个"少来这一套"的眼神,蓝梓晏决定对他的胡闹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好嘛好嘛,我知道是刚才说过的啦!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嘛!……那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还有八个兄弟的。"李浩然掰著手指头,解说道:"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兄弟还亲呢!我啊,是排行第四的!我们不是常能见到面,也很少聚会。"
"为何上次不曾拜访?"
"你问的是三哥啊?嗯,来去匆匆,加上……"李浩然左顾右盼一番,却定那个青色的身影不在左近,才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三哥其实是个专门捉鬼的道士,昨晚我睡的那个房间……呃……"他又再次抬头确定了现在是光天化日,"那里放了他捉回来的东西……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别看三哥面无表情跟你有得比,其实他最喜欢捉弄人了!!"
想起适才李浩然凄厉的惨叫,以及冲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惊吓过度的神情,平日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怕那些捉不着摸不到的神鬼之物!?
蓝梓晏的嘴角不禁有点儿抽搐。
犹豫了一下,李浩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好,于是怯生生地问道:"那个……篮子……你还气我拿了你的圣药吗?"昨晚虽然求得了他的原谅,但毕竟没听他说出来,心中总还是有块石头咯著不舒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清澈的眸子没有丝毫的责备之色,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但垂着头认错的人却未能窥看到这难能可贵的景象,一个劲地自责着:"都怪我自私自利……把你辛辛苦苦找到的圣药拿了去,还害你受了重伤……你生我的气是很应该的……"
"傻瓜。"
"啊?"
习惯了李浩然张大了嘴巴的傻瓜样,蓝梓晏并未大惊小怪。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愣了好久,李浩然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道:"是哦……呵呵……反正都已经用掉了,就算道歉也无补于事啦!呵呵……我就知道篮子不会这么小气的!呵呵……"
"非也。"嘴角浮现出一个小小诡异的角度,蓝梓晏看着那个快乐的人,打击的说道:"债需偿,可觅他法。"
"啊?!喂,篮子你未免太小气了吧?!"刚才还沮丧不已的脸马上变成了个典型的泼皮无赖脸,"就算你要我还钱,我也没有钱啊!你看看,我浑身上下那里有一个地方看得出有银两啊?!"瞧他得意洋洋的展示了一下那身破不伶仃的烂衣裳以表示自己确实无力偿债,摆明了就是要赖帐。
"有。"
这注意到那双锐利的眸子带了某中不怀好意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李浩然马上回忆起昨晚被压倒床上的羞事,慌忙一跃而起,整个人蹦到三丈之外,叫到:"不要不要!绝对不要!我绝对绝对不会卖身的!!"说完,也顾不得许多,展示他那绝世轻功像只见了猫儿的耗子般逃去无踪。
"呵、呵呵……"
暖阳之下,愉悦的微笑平生首次在从蓝梓晏口中传出。
而早就被吵醒躲在一旁偷看刚才那一幕的蓝彩凤等人,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天啊!这是他们的主子吗?!
没有了人皮面具的俊丽容颜足以让天下所有认为自己是最美最俊的男女都会砸掉铜镜,连阅人无数的木云老人都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这完全偏离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的主子不是一个不苟言笑,满脸冰霜的冷酷男人吗?!
下意识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


李浩然等人在纸扎铺住了数日,皆相安无事。而唐门中人并没有来骚扰,蓝梓晏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复原得很快,已可稍稍运力。
当中有一点点小插曲,就是那个有点无聊的木峰老是吵嚷著晚上去茅坑的时候看见李浩然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好像有火光啊、白影子啊、呻吟声啊之类的东西,但木云跟蓝彩风去看却有什么都没有。
被质问的李浩然总是耸耸肩,趁那后生不在的时候说:"你就当作没看见好了!"

午后的纸扎铺,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每天到了寅时李浩然的三哥就会在天井摆一桌的小饼干,配了上好红茶,还奇怪的在里面加了牛奶,尽管古怪,但味道却异常的吸引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到了午后饭前的时间肚子总是咕咕叫,一点茶点虽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那宛如深潭的胃口,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而对于身为女子的蓝彩凤来说,在用茶点的时候捉弄那个很容易动气的木峰,是她最近的嗜好。
小木桌上,放了浓香的茶,旁边有一个精致的小瓷壶,内里放了新鲜的奶浆供人随自己喜好加入茶中,刚刚烤好的小饼上面铺满了从吐蕃郡快马运到的兔睛葡萄干,绝对是——好吃看得见!!
那依然是乞丐打扮的李浩然懒散的摊开了四肢,以典型的烂泥姿势坐在小躺椅上。
而身体尚要静休的蓝梓晏坐在他身旁,小心的调试着白瓷杯中的茶与奶的比例。
至于其他人,木峰正在怒瞪着刚刚戏弄他而开心得不得了的蓝彩凤,木云则享受着离开玉龙山之后少有感觉到的安静,至于青衣后生则静静的存在于旁边,虽然一直都没有跟众人有什么交流,但寅时的茶点都准备了足份的糕饼。
"啊啊,天气真好啊……"令人觉得浑身乏力的叹息,不用猜都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了。
"篮子……啊!……"咕噜的转了转眼珠子,李浩然瞄了瞄桌子上一块铺满了最多葡萄干的小饼,用眼神告诉蓝梓晏他要吃,甚至还不知廉耻地张大了嘴巴。
而蓝梓晏很自觉地将他看中了的饼小心的挑起,更用上了江湖中人为之艳羡的拈花摘叶手法,让随意洒在上面的兔睛葡萄干一颗都不抖落在盘,然后轻轻送进嗷嗷待哺的大嘴巴中。
心满意足的咀嚼着美味可口的饼,这饼似乎是用了某种特殊的香料,越嚼越是回味无穷。加上那翠绿透明的葡萄干,甜爽胜蜜,为未带甜味的饼添了一分口感。
片刻那块饼已落了喉咙,李浩然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篮子诶,我还要……"
旁边再也看不过眼他们尊贵的宗主居然被这个乞丐奴役,木峰一跳而起,大声抗议道:"你这个家伙!不要得寸进尺啊!"
李浩然嘻嘻一笑,解释道:"我可是为了你们宗主好啊!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如果不找点事情给篮子做,他很快就会松懈下来,如果这个时候又有唐门的人来偷袭,弄了他个措手不及的,那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你瞧瞧,我可是为了篮子着想啊!唉唉,真是好人难做啊……"
困惑的思考着他的解释,木峰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却总觉得完全没有道理,在玉龙山那简朴生活的他哪里比得过地痞无赖首领的李浩然啊?
"掌门的身体尚未恢复,就用拈花手帮你拿饼……当然,你的脸皮厚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了。"
木峰十分意外地看着蓝彩凤,这个专门跟他作对的女人今天居然替他说话?!
她的话成功地让李浩然收起了嘻皮笑脸。
李浩然用眼角偷偷地瞄了瞄蓝梓晏。离开唐门后,他褪去了那张没表情的人皮面具,绝艳的脸容因为长年不接触太阳加上受伤失血过多而更加苍白,尽管多日来木云悉心调养,但还是缺了一分红润。
不愿看到那张无忧无虑的脸上有担忧的神色,蓝梓晏冷冷地给了蓝彩凤一个"莫要放肆"的眼神。
她的背后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寒,掌门毕竟是掌门,即使脸上再无面具遮掩,那刺骨的冰寒却丝毫无无损,依旧让人心生敬畏。但在她看来,却已经好了许多。以前的掌门,别说像那日般有了笑声,甚至和颜悦色也像不可能存在于他的脸上般。离开唐门,没有了那些为宗族姓氏而发起的斗争,相信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只是世事又可否尽如人意?
篮梓晏用拈花手在递了一块铺满了饼给李浩然:"此功不需内力。"
"真的吗?"
"嗯。"
李浩然嘻嘻一笑,又恢复了那狡猾的笑容,更再次"啊——"的张大了嘴巴等待那甜美的饼送入口。
对他的无赖深感无力的众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宗主大人如何服侍一个赖皮的乞丐。
"说起来啊,唐门那边的行动未免太慢了吧?怎么现在还不来啊?"满足了食欲之后,李浩然大概是想出些汗了,"他们什么时候才来啊?"
蓝彩凤冷冷一笑:"确实是怪了一点,唐勇不像是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我也觉得是!"一旁的木峰用力地点着头,似乎想要报答刚才她为自己说话,可惜蓝大小姐并不领情。
"你又知道?哼,你才见过他一面而已吧?"
"你——"
这几天以来,他们一开始打算谈论唐门之事,就绝对会被这对活宝给搅合了。
见怪不怪的其他人决定忽略掉这两个无视旁人的同伴,木云仔细地分析道:"我看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些天,他们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在附近散了些对常人无碍的瘴毒,只对身上携有毒物的人都会有所反应,但这么久了,连一条小鱼都不曾游近。"
"大概是这里太偏僻了吧?"木峰插了个嘴巴,被众人瞪了回去。
"这里在偏僻,也还是在唐门地界之中,况且我们离开的时候后面一直跟了人。唐勇不可能不知我们所在何处。"
"八成是因为这里太阴森了!!所以他们连进都不敢进来!!"
木峰那句话令众人愕了一下,皆小心翼翼地瞄了瞄这里的主人。
那青衫后生看上去倒也不甚在意,笑眯眯的说道:"也许是也说不一定哦!"
李浩然马上名节保身的拉著蓝梓晏坐远了些。那木峰还不知死活地说道:"你也觉得是啊?我就说嘛!这地方大白的天还是阴阴沉沉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没人住的鬼屋呢!"
"其实让阁下入住,我也有这种觉悟了。"
"怎么说?"木峰愕然。
后生微微一笑,拈了几颗饼面的葡萄干丢入口中,方才说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买卖的吧?而阁下杀戮之气甚重,游魂野鬼最喜欢这种血腥味了。"
"——"像被噎住了般,木峰想起那半夜起身时看见的东西,不禁浑身发抖。
"唉……"可怜的看了被三哥欺负的木峰一眼,李浩然让蓝梓晏转过头去别看那个方向:"别看啊,很残忍的……"
而身为父亲的木云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口没遮拦的傻儿子尚需一些历练啊……
撇开那个被捉弄得灰头土脸的傻瓜,后生淡淡的看着远处一缕冲天而起的烟云,不禁皱眉:"大白的天就弄的怨气冲天,唉,天下何时能静下一刻啊……"
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惊愕的发现那冲天而起的烟云源头竟然是唐门大宅所在地。
蓝梓晏身形一跃,却马上被李浩然拉住。
"你还不能运功!"
木云说道:"宗主,让我等先去探路。"言罢,三人跳上了外墙,施展轻功往唐门大宅而去。
看他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神中却已带了焦急。
握住他的手稍稍施力,李浩然道:"担心么?"
"嗯。"
"她这般待你,你还替她担心……"李浩然低喃著,脑中浮现那日在檀木大殿内所见的血腥场面,好难才忍住杀人的冲动。
眼睛没有离开过那烟云,蓝梓晏没有解释,眸中却带着缥缈的怜惜。


14

待蓝梓晏跟李浩然回到唐门大宅,看到的已经是一片残纭断瓦,被烈火焚烧肆虐过后的堂皇大宅,此刻只剩下破落的朱红大门尚可看到昔日辉煌。
"发生什么事了啊?!"敌手一朝之间灰飞烟灭,不禁令人惊愕。
踏入宅内,到处布满了腥血味道,地上横七竖八趴着被烧焦了的弟子尸体,唐门内本就满布了各种各类的毒物,被烟火焚烧过后更散发出令人头昏目眩的瘴气。虽说这些人都曾对蓝梓晏不利,但毕竟是人命,如此凶残的灭门手法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若当时身受重伤的蓝梓晏尚在宅内,是否也会遭此下场?!
想到这里,李浩然心中砰咚一跳,浮现而起的害怕无法抑制。心神恍惚之间,吸入不少有毒瘴气,他的体质本来就缺乏抗毒能力,只感觉到脑袋一阵晕眩,脚步也见虚浮。
身旁之人未曾忽略丝毫。只见水色蓝袖猛然往空中一挥,一股微弱的清香顿时盖过了瘴毒恶气。
清香令李浩然顿时心神清明,知道蓝梓晏为了驱走瘴气动了内劲,心中不禁懊恼,嘟嘴啐啐念着:"你又妄动真气,是不是不想好啊?我不至于那么虚弱啦,一点点瘴气奈何不了我的嘛……"本该说一个男人习惯性嘟起来都可以挂个油瓶的嘴巴并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但偏偏配上那双咕噜咕噜转的精灵眼睛却又十分可爱。
懂得他话中的关切,蓝梓晏微微点头答应下来。
"掌门!"
蓝彩凤闻到了他挥出的毒香,连忙出来接应。
"可有活口?"
见她摇头,蓝梓晏举目看向黑漆漆的檀木大殿,蓝彩凤连忙说道:"属下并未找到老夫人的骸骨。"
"嗯。"
破风之声突然从李浩然身后袭来,早就有所防备的他轻巧躲开,但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见到的人竟然是木峰!!
见他躲开,木峰毫不留情的挥舞钩刀席卷而至,大有拼命之势。
那李浩然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愿与他交手,只得边上下翻腾躲过刀锋,边大声解释:"喂喂喂!我说木大少爷啊,你砍错人了吧?哇!小心诶!——最近我已经没有用你的钩刀去砍柴了啊!哇!……难道说是因为我将三哥封住的骨灰盒丢到你房间外面,放心啦!已经封住了没有危险的了!哇——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他的话越多越是火上加油,木峰手中钩刀舞得更是狠辣。
蓝梓晏平滑的眉峰轻轻有皱,对二人的闹剧似乎已没有继续观赏下去的兴趣。
"住手。"
正要一刀把李浩然的脑袋劈开两半,可那淡淡的命令比轰天的响雷更能令人清醒,木峰在半空中生生收了刀劲,立于一旁,那双大眼珠子死死的瞪住李浩然。
李浩然被那双眼睛瞪得不舒服,几个闪身钻到蓝梓晏身后,从宽敞的肩膀上探出半个脑袋,狡诈的向木峰吐了吐舌头,算准了他不敢瞪视身为宗主的蓝梓晏。
即便心有不甘,骇于蓝梓晏的冰冷,木峰只得移开了视线。
一旁看得奇怪的蓝彩凤问他:"你干嘛啊?中蛊了啊?"
"哼!!"木峰冷哼一声,对她不予理睬。
从后赶至的木云见这般情形,便知自己那个火爆性格的儿子又控制不住性子操刀砍人了,只得叹了一声,对李浩然抱拳道:"李兄弟莫要见怪,这小子性子就是太冲了。"
"这个家伙出卖我们!!"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心中轻动。
蓝彩凤不禁皱眉:"木峰,你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啊!"
"我当然有证据!!"木峰转头,拿过木云手中一根竹棒,丢在地上:"这是我在后院找到的打狗棒!灭唐门的根本就是你丐帮的人!!你有什么解释?!"
"嗯,我来解释一下。"李浩然一脸正经,从地上捡起打狗棒嘻嘻一笑,将竹棒往地上一点,然后右手伸出来做了个乞讨状,"我这个姿势呢,就是最正统的乞讨姿势!这根就是丐帮弟子专门用来乞讨赶狗用的竹棒子,俗称打狗棒是也。如此解释大家都懂了吧?"
"你——"被他的嬉皮笑脸气得满脸通红。
"峰儿!"木云制止了他的冲动,对李浩然说道,"方才我到附近查探,确有人看到丐帮弟子在附近徘徊,唐门灭族恐怕与丐帮有关。"
对于众人的猜疑,李浩然倒是不以为意的一脸轻松:"那么说来,我大概也脱不了关系吧!"
他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即便曾经救出蓝梓晏,骗取了云南圣药的恶行却也是事实,虽然已获得原谅,但毕竟是个有前科之人。
木峰一听暴跳如雷手中钩刀一颤,又要上前砍他,木云则皱了眉头,一旁蓝彩凤袖中手腕轻颤,指间已拈了独门暗器,若他言行之间有什么不妥,便要先发制人。
猜忌的迷雾在众人心中蔓延,确只有蓝梓晏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什么也不曾听到那般。
风,轻轻地吹晃了他的衣袍。
外墙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五颜六色的百家乞丐衣在墙上一晃,一个秃头铁手的乞丐捂住手臂跳了下来。
那乞丐似乎还没弄清谁才是刚才施放暗器之人。
众人亦感到奇怪,只有那李浩然嘻嘻笑道:"篮子诶,你该不是想把陆长老剩下的那只手也废了吧?啊呀,那样的话,'铁笔陆老'不就变成'无笔陆老'了吗?"
"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陆长老瞪着蓝梓晏。
对于打败了在远处叫嚣的狗,蓝梓晏懒得理会。
那陆长老被人漠视,只得找人出气:"李浩然,你身为丐帮弟子,居然勾结邪魔歪道!!"
"谁是邪魔现在还不一定哪!"嬉笑表情突然敛去,逼人魄力让人难以喘气,"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还怕我们不懂到丐帮找晦气,要劳烦陆长老带路吗?"
陆长老冷哼一声,道:"唐门这种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是吗?对哦,谁才是邪魔外道呢……"一双黑眸漫上幽紫,锐利锋芒毕露人前。
眼见李浩然就要发作,水蓝袖子一晃却制止了他。
"你要如何?"
明显的陷阱,却无奈的要踏下。蓝梓晏的问题,让众人皱眉。
"呵呵……"陆长老发出刺耳的尖笑,"想不到你还有点孝心!哼哼,你娘现在在我丐帮总坛,要人的话就来吧!!"
"滚。"
风,再度吹起了蓝梓晏的袖子,连那头秀美的黑发也柔柔地扬了起来。
不动,却似动。
仿动,却未动。
静静站在那里的他,浑身散发了死亡的杀气。浓郁的香味散发在空中,仔细一闻,却又带了腥臭。
陆长老连刚才的暗器是怎么击中自己的还未清楚,此刻更是恐惧。
匆匆丢下一句:"不要得意!!"便慌忙逃走了。
木云等人身形移动,要追上去。
"让他走。"
蓝梓晏身上的浓烈香味渐渐淡去,脸上冰冷却未减分毫。
那陆长老的武功亦非等闲,转眼之间已逃去无踪。
看都不看那个逃匿的家伙,蓝梓晏吩咐道:"你们回去准备。"
木氏父子与蓝彩凤纵使不解,但也不便多言,领命而去。
一瞬间,纷扰的唐门大宅内寂静无声。
蓝色的身影立在废墟之上,即使身边有人相伴,确是那无比的寂寥,仿佛一开始,天地之间便只有他。
李浩然一反常态,没有丝毫上前安慰的动作,亦无平日轻松气氛的语言。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给他一方思考的空间。
知己便是如此。
相惜相解,晰心瞭意。
知退知进,需时伴旁。
人往往耗尽一生,也难寻一知己者。
有时即便是找到了,却总是不懂珍惜。
天空洒下点点雨丝,夏初的绵绵甘露润湿了水蓝色的长袍,令修长的身体更显俊挺。
李浩然伸出手掌,让清冷的水滴坠落掌心:"下雨了……"
有点放肆的水滴,在那乌黑的发间汇集,轻轻滑过鬓边青丝,大胆地缀在仿如出水白莲的玉颊上。
"你留下。"
蓝梓晏的话着实让李浩然心中一痛,垂下头掩饰脸上的难受,语气却无法维持往常的轻松:"篮子……你怀疑我吗?……"
"……"
听不到他的回答,李浩然忍不住抬头,对上那双澄清不带任何迷惑的眸子,只是多了些许明显的怒气。
信任,有时不需言语表达。
"……呵呵……"禁不住笑自己的白痴,"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是笨蛋了好吗?别生气啦!虽然你生气的样子好好看……呵呵……"
"留下。"
还是那句说话,但李浩然此时的心境已不同方才,耍赖本色再次出现:"不要!才不要呢!我就是要跟你们去!如果你们走了的话,那我吃饭啊,住店啊的帐单谁负责?!我才不会那么笨,放走了你们这些财神爷呢!我是绝对绝对绝对跟定你了!!"
蓝梓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不是乞丐吗?"
乞丐是不需要付帐吃饭住店的,这是李浩然一直放在嘴边嚷嚷的乞丐本分。
"啊?哦……对哦!差点忘记了……"被戳穿鬼话,但李浩然不愧是李浩然,强词夺理的功力相信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都怪你!!都是因为你硬是要我跟你一起吃饭一起住客栈,害我都忘记怎么乞讨了!我现在都不能谋生活了,你可要负责任啊!!绝对不可以把我丢下哦!"
"……"难得的,蓝梓晏坚持立场,"不许去。"
看他固执,知道平日手段已是无效,李浩然收敛了那嬉皮笑脸,道:"我怎么能不去呢?你的伤势还没好,木云他们虽然值得信任,但丐帮毕竟人多势众,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只有你们几个恐怕是八拳难敌千手啊……"
蓝梓晏神色一凝,冷冽的眸子透出危险的神色:"他们对付的是你。"
李浩然耸耸肩,无奈一笑:"是啦,我也知道他们真正要除掉的人是我。太明显了,他们都不考虑一下稍微转折一点的方法。帮主中毒之事就是他们策划的,那些长老大概是等不及了吧?却没想到有我这么一号人。逐出丐帮、阻挠取药、偷抢令牌都是怕我立功扬威,夺了他们的帮主之位。他们大概是料不到我跟你们混在了一起,反倒有了一个好借口……"眼前那在雨雾中冒着焦烟的废墟,以及遍地的冰冷尸骸,令那双精灵的眸子因愧疚沉了色,"是我害你唐门被灭……其实你才是不该去的人。事情是我引起的,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娘,在他们手上。"
一滴小小的水珠划过腮边,在光滑的下巴上挂着快要堕地。
李浩然禁不住伸手去接了那水滴,居然是不愿看到它堕落在地碎成飞花。
"篮子……她那般对你,为何你还要救她?"
冷冷的雨丝已然沾湿了他的衣裳,迷蒙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层层的雨幕看到了以往。
"怀胎之时,我身上血毒毁了娘亲容颜。"
李浩然想起了唐老夫人那张鬼怪般恐怖的脸,蓝梓晏的母亲也曾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吧?……每天对着毁了自己容颜,却又如此美丽的儿子,嫉妒,厌恶,憎恨,致使一位母亲疯狂。
"娘恨我夺了她的容貌。"绝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如幻似烟的幻想颜色:"若娘亲脸容恢复,就会原谅我。"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李浩然失声道:"难道说你到圣山取那蓝家灵药并不是要反抗她,而是想要解她根种体内的血毒,让她恢复容貌?!"
"……"蓝梓晏不置可否,但意思之明瞭却以跃然纸上。
颀长俊挺的身躯,冰冷无情的颜面,在李浩然的眼前,却只看到一个乞求着母亲一个微笑、一个拥抱的孩子。
"对不起……"他的自私毁灭了他长年的希祈。
蓝梓晏没有回应,抬眼眺望那个独自居住了二十年的院子,心中有了释然。
"无妨,只需记得还债。"
他的话让李浩然从自责中清醒过来,瞬间想起自己答应了要还债的事情,更想起卖身这话儿。
"那个债啊……蓝子诶,你打算让我怎么还啊?该不是药债肉偿吧?!"
瞧他那紧张模样,让蓝梓晏不禁有了捉弄之意。
"我不介意。"
"啊?!"他介意啊!他他他,他绝对绝对不要被压在下面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身邋遢到底的衣服跟大概是前天才迫他洗过的身体,蓝梓晏一脸嫌弃。
"不过要先洗一洗。"
"啊!!你居然嫌我脏?!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是丐帮里面最最干净的乞丐了!!起码三天就冲一次澡诶!!恐怕全中原也找不到一个比我干净的乞丐了!你居然还说我脏?!哼,就算要肉偿,我也是这样的了!要不要随便你!"怒气冲冲的李浩然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祸从口出"这句的警世恒言。
"既然如此,却之不恭。"
"……哇!我是开玩笑的啦……等等!你不要当真啊!"
看那想来从容的人露出慌张的神情,蓝梓晏眼中有了难得的笑意。
像在夏季的雨中悄悄开花的浮莲,那笑容绽开足让世人迷醉其中。
李浩然不禁有些看呆了……
"篮子,你笑得好好看……"
蓝梓晏愣了一下,从小,因为自己的脸容被母亲所憎恨而一直戴着人皮面具遮掩,这张脸从来都不曾展现人前,漂亮与否他也并不在意,更未听任何人称赞过一句。而今天,首次听到了别人口中的赞美,不禁令他有点困惑。
"好看?"
"嗯!"李浩然像在鉴赏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篮子诶,虽然你平常总是冷冰冰的,但美貌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受脸色影响的!就好比是最贵重的翡翠碧玉,即使冷得透心但还是让人爱不息手。不过呢,我觉得你还是笑的时候最最好看了!!你以后要常常笑哦!"
"哦。"
这张由冷翠转化成温玉的俊脸,此刻褪了仙人般的脱俗冰冷,染了人界俗色的温度而变得更加艳丽夺目。相信无论谁人见了,都会对此产生据为己有的欲望。
刚刚才让人家多笑的李浩然,心里转念一想却又不甘心与世人分享属于他的宝藏了。
开玩笑,如果对谁都笑,谁能保证什么时候又冒一个死皮赖脸的家伙出来啊?!虽然他有信心天下没有比他更赖的人,但还是不要冒着个险了。
"篮子啊,你还是不要经常笑了。"
"为何?"
看了他毫无戒心的脸,李浩然用力的将自己的良心狠狠地丢到脚下踩住,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想想看,身为一门之主,如果经常笑的话都没威严啊,下属都跟着你嬉皮笑脸的话那还了得,吩咐个事儿人家还当你在开玩笑呢!多不方便啊!是不?"
"也是。"蓝梓晏想了想,问道:"若我真的想笑呢?"
"哦,这样好了,你要笑的话就只笑给我看好了!"还是冷冰冰的好,笑的话,只给他看不就好了吗?
"知道了。"
"说定了哦!"
"嗯。"
可怜的木云等人,完全不知道他们日后都要面对蓝梓晏那骇人的冰冷面孔,就是这个名叫李浩然的罪魁祸首造成的。


15


夕阳的余辉在汴都城壁上染了华丽的颜色。
城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一行五人骑着快马到达汴都地界。
跑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牌匾,确定了所到之地便转头向后面的同伴喊道:"我们到汴都了!"
后面灰鬃马上一个老人家略一点头,没有回应。
倒是另外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不屑道:"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啊?那么大的字老远就看到了,用得着你说吗?"
"你!!"年轻男子顿时气红了脸。
他们已经算是很奇怪的组合了,并排跑在最后的两骑上的二人更加奇怪。一个是穿了满身补丁破衣裳的年轻乞丐,看他嬉皮笑脸满不在乎是个普通闲人模样,但眉宇之间的气度令人觉得此人只是内敛了锋芒。另外一骑上的人穿着普蓝长衫,头戴纱帽遮盖了脸容,修长的身段加上随风轻摆的柔美青丝,让人不禁怀了幻想。
只见那乞丐勒了马缰,问那蓝衫人:"不如先休息一下再进城吧?你拼命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身体会受不了的。"
"无碍。"纱帽之下,传来蓝衫人的回答,听起来该是十分精神。
但眼尖的乞丐看到他的身体稍稍一晃。
"篮子!!"见那灰白身影凌空飞了过去,在那一刻,蓝衫人身体往后一仰就要堕马。幸而乞丐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捞进怀中,避免了堕地的痛楚。只是雪白的纱帽被忽略,掉了下来,将藏在里面的绝世容颜展于人前。
臂弯之内,雪颜冰肤,玉容似经神工雕琢,三千青丝犹如飞瀑。
连赶着进城的路人也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无法离开这幅仅在画仙诗圣笔下出现过的美人图。
可是、可是为什么抱着美人的男人居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啊?!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这真是美人图的败笔之处啊……
而这一行五人便是从益州赶来的蓝梓晏、李浩然等人。
基于李浩然的胡搅蛮缠的作用,第二天一早,众人拜别了纸扎铺的后生,往汴都丐帮总坛而去。
众人快马加鞭,一道上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蓝梓晏更是担心母亲的安全疯狂赶路,尚未康复的身体哪里受得了日夜兼程的折磨。当马蹄踏足汴都城下,身体便再也无法支撑。
"宗主!!"木云慌忙下马,奔了过去。
李浩然将怀中人抱下马来,看到那蒙了沙尘的脸容此刻异常红润,并无丝毫虚弱的脸色,只是身体放软无力,似乎连说话都甚为勉强。
赶过来的木云撩起蓝梓晏的衣袖为他把脉,只感觉到脉动时缓时急,更有片刻停顿。
"冰凌花?!"
"嗯。"蓝梓晏点头,换来的是木云的无奈轻叹。
"他怎么了?刚才还很精神啊!"李浩然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蓝梓晏半眯著眼睛,暗令木云莫要乱说话。
李浩然哪会听不出他话里意思,嘴巴一撇,声音开始颤抖:"篮子……我知道你怎么都不肯信任我是吗?……我好伤心……好难过……"
眼看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就要泛水灾了。
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蓝梓晏只好不再说话。
知道自己主子斗不过这个赖皮乞丐,木云照实说道:"没什么,只是用毒过度而已。"
"用毒?!"一道上也没有遇到任何前来拦截的丐帮弟子,应该是在守株待兔等他们上钩,所以一路顺畅无阻,蓝梓晏根本没有御敌的必要啊!?而一直在他身边的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发现?!
对上疑惑的视线,蓝梓晏难得的感到心虚,眼神稍稍移向地面,盯着被泥尘弄脏的纱帽,努力考虑着是不是该捡起来。
木云的眼神带了责备:"宗主的身体受创本就不该赶路。这些天我也觉得奇怪,他的脸色十分红润,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看来宗主是碍了行程,在自己身上下了毒……虽然体内血毒保他无性命之危,但始终是有害的。"
"那现在……"
木云微微一笑:"无碍,只需休息几日,待宗主的血将体内残存的杂毒驱除了就可以恢复。"
"嗯。"李浩然心中不禁愤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不能及早察觉蓝梓晏的身体已不胜重负……
他稍稍振作了精神,对木云等人说道:"我们刚刚到达,不宜太早进城。而且这里耳目众多,大家要小心一点。"
木云点头:"我们在城外找个地方歇息,待宗主身体好些再作打算。"


轻车熟路的李浩然带领众人在城外荒郊一处偏僻的小客栈投宿。
月夜朦胧,破旧的客栈屋顶上隐约可见一个身影坐在那儿。
那人抱了一个大坛子,坛内溢出酒香,看他往嘴里猛灌不休,该是个借酒消愁的烦恼俗人。
"李耗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妖娆的身影轻跃上屋顶,美丽的凤目紧紧盯着那个半躺在瓦片上的李浩然。
抬头看了看蓝彩凤,李浩然庸懒一笑:"赏月咯!"
"赏月?!"
天上月儿只有鱼钩那般大小,这个理由未免难以取信。
"我看不然。"蓝彩凤一手拿过他手上大酒坛,豪气地仰头喝了数口,"好酒!"
"是吗?……"李浩然接回酒坛喝了一口,皱了眉头,"我却觉得有点苦。"
"我看这酒不苦,只是你心烦吧?"
"哦……"
看他不置可否的样子,眉宇间的苦恼却表露无遗。平日看到的乖张乞丐儿,今日居然难得的露出心烦意乱的神情,蓝彩凤心中不禁感到好笑。
"是不是为了掌门用毒过度的事?"
"……"她的话成功的让他又变成了蜗牛模样,蜷成一团,若不是未曾练过缩骨功,恐怕他就要钻进怀中那个酒坛里逃避起来。"大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是。"
"喂……你犯不着那么直接吧?……"李浩然抱着酒坛子,几乎要把脑袋都埋进去了,"其实我也觉得是啦……我一直都给篮子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却完全帮不了他……而且我对毒理是半窍都不通,感觉上,好像根本挤不进你们之间……有的时候我总是会想,我那么没用,又经常惹麻烦……总有一天篮子会讨厌我吧?"
"……李耗子……"
"嗯?"
蓝彩凤用力握了拳头给了他一下。
"哇!你干吗打人啊?还那么用力?!"李浩然抱了脑袋,夸张了几倍的叫嚷著。
"你是不是男人啊?!"
李浩然瞪了她一眼:"废话。"
"哼!是男人,就别扭扭捏捏,真恶心!"蓝彩凤做了个呕吐状。
被当头棒喝,李浩然顿时清醒了不少。"呵、呵呵、呵呵呵……"对哦!有事说清楚,何必做作?
看他笑得甚欢,知道他心结已解,蓝彩凤也宽慰一笑。但下一刻,当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看着他们一同说笑的蓝色身影,脸上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一幕在别人眼中的效果绝对是暧昧非常,却偏偏让掌门看到,他会怎想完全不需猜测了……
李浩然也注意到诡异的气氛,顺着蓝彩凤的视线看去,竟见那双向来冰冷的眸子激射出熊熊怒火。
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蓝色的身影已闪身离开。
"快追啊!!"
李浩然的身影比她的声音更加迅捷,夜幕之下几个跳跃已踪影全无。
留下暗自求神拜佛保佑他们冰释前嫌的蓝彩凤。
佛祖如来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满天神佛啊,谁都好啦!听到的请保佑李耗子顺利摆平掌门啊!她还想再看一眼明天早上的太阳啊……


"篮子!篮子!!"
李浩然平生第一次运足了内力于双腿,穿梭树林间的身影快速得连眼睛都难以看清。
前面被追逐的那抹蓝色显得缥缈虚无,仿佛随时要在林间消失无踪般。
怕他完全忽略了自己还受伤未愈,李浩然边跑边叫。可不管怎么呼唤,蓝梓晏却似完全没有听到般,头也不会的继续奔跑。
"篮子!等等我啊!啊呀——"
突然,李浩然惨叫一声,像是中了什么暗算,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之后便声息全无。
蓝色的身影在前面稍微晃了一下,不知所踪。
过了很久很久,树林里只剩下蛙鸣蝉叫,躺在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死掉了一般。
又过了一阵,蓝色的影子从树后闪了出来,抱起昏迷的李浩然,伸手要摸他脉象。
怎料李浩然眼睛一睁,使出小擒拿手一下子反抓住蓝梓晏脉门要穴,令他不能再逃。
"……"
似乎已经料到了他是作假,蓝梓晏并无反抗,随他抓住自己。
李浩然嘻嘻一笑:"明知道我是在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那双适才燃烧了怒火的眼眸此刻已恢复了平然的冷漠,仿佛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
"夜凉,会染风寒。"
"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放我不管的……呵呵……"
冷漠脸下的温柔足能融化人心……可否容他自私些许,让这温柔仅属于他李浩然一人呢?
李浩然伸出腾空出来的手,抚摸那光滑细腻的脸颊,"你在生气吗?在气我刚才跟蓝大姐聊天说笑?"
没有回答,但眼底闪过的火焰如同冰山下静静流过的激烈熔岩。
指尖传来的轻颤,令他知道他的动摇。
"我不想为刚才的事情解释什么,因为那样做根本毫无意义。而且,我也想不到要如何为自己开脱,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开脱。"正大光明,何许遮掩?
两人相视片刻,随即释怀而笑。
然后,李浩然收起了笑容:"今晚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 那向来嬉笑惯了的眼睛,原来认真起来让人肃然。
"……"
"我啊,自出生以来就是这般嬉皮笑脸的性子,喜欢骗人,捉弄人,怎么也改不了,而且经常给你带来许多麻烦……这样的我,你会讨厌吗?"
"……"
蓝梓晏仔细的凝视着李浩然,冰眸的寒气渐渐散去,留下了被熔岩烈火烧炽过的温度。
"冰冷如我,更不识讨人欢心,你会讨厌吗?"嘴角弯了一个迷人的弧度,答应了只赠他一人的微笑,如月下昙花般绽放,"你的答案,与我一样。"
这笑容,让李浩然心结尽解。
"是哦!呵呵……"
傻傻轻笑,既然彼此明白,何需刻意以话表之?
蓝梓晏绝丽的脸容正逐渐在眼前放大。
说话的气息近得拂过了他的嘴唇,若即若离的触觉令李浩然自背脊升起一阵虚软的酥麻……
"咻——"暗器破空之声突然响起,狠狠的打破了刚才两人温暖的气氛。
蓝梓晏手中袖子一翻,将突如其来的暗器扫落。
随即从树丛内涌出一大堆乞丐。
刚才的大好情调被被生生打断,恐怕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暴怒。李浩然对着那群不识时务的家伙们怒吼:"你们不可以晚一刻才冲出来的吗?!烦死人了!!篮子,别管他们。我们走!"说罢,他一手拉起蓝梓晏,完全不管身后那群明显是来偷袭的敌人们,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乞丐们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为首的那人大声叫嚣道:"你们给我站住!!"
怎料李浩然完全不理他,一边啐啐念叨着:"你说站住就站住,我不就很没面子?"一边径直继续往回走。
首次遇到这般无视丐帮的人,众人竟然皆愣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们施然离开。
幸而当头领的那个还算见过些场面,大叫一声令众乞丐将二人团团围困。
"你们这些邪道妖人,竟敢犯我汴都!快快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李浩然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居然面不改容,甚至嘻嘻一笑道:"喂,这位兄台,乱说话都不怕被杀头啊?"
那头领一愣,奇道:"你什么意思?"
"见你一表人材,我就好心提醒一下你吧!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哦,他说我们这些邪道妖人,竟敢犯他汴都对吧?"
"那又如何?!"
"唉唉……"李浩然摇头晃脑,一副"你还不懂吗?真是笨蛋。"的表情。"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说这位兄台,汴都是你的吗?你是皇帝吗?还是你想犯上作乱啊?啊呀呀,如果你有这般想法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咯!皇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坐上去的啊!!"
哔哩吧啦像炸脆豆子的强词夺理,经他这么一说居然好像有八成是真的,不少丐帮弟子看那首领的眼神都带上了疑惑的神情。
"你!!"头领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快被气爆了。
"再者,"李浩然眼神一凛,瞬间投射出凌厉煞气,"让我们束手就擒,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锋芒乍露的傲气,在他身上却无任何嚣张之感。
被他牵着手的蓝梓晏,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眸中的冰寒落在李浩然身上时却变得柔和。
一动一静,明明相逆,却又无比和谐,犹如激烈跃动的火山下蜿蜒了一条潺潺的冰泉。
"给我上!!"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首领一声怒吼,几十条打狗棍同时向二人袭来。
"唉……恼羞成怒的人通常就只会说'给我上'这一句,好无聊噢!"李浩然哀叹著,伸手一捞,将最前面的数根棍子抓在手中,随即一运劲将所有棍子震成碎竹片。从棍上传去的余力更将十数乞丐震飞圈外。
"不然?"蓝梓晏轻问,看他定定的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打算动手的样子。
"不可以说'我们撤!'吗?"只见那李浩然一手拉着他,一手轻松的抓捞竹棒,弹飞那些像蚂蚁一般群起攻击的乞丐。
"……"
他们如同聊天,但形势逐渐显险。那群乞丐如同蚂蚁一般盲目群起攻击他们,即便李浩然的武功非同一般,万蚁噬象的攻势依然令两人难以脱困。
忽然感觉到衣袖被扯了一扯,李浩然连忙问道:"怎了?"
"我困了。"
蓝梓晏的声音有点瞌睡的困倦,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任性。
这才想起他连日赶路需要休息睡眠,李浩然嘻嘻笑道:"好,我们回去吧!"说话间,他反手夺了一个乞丐的竹棒,紫魁之气凝聚其上,令那条普普通通的竹子瞬间化为碎玉裂石的金刚。只见他手腕一转,带了棍子圈住围在最前面的乞丐手中竹棒,随即急吐内劲。众人手中的平常竹棍哪里抵得住如此异力,瞬间化成碎片,不仅如此,受余震所创之人更被劲力弹后,将后面跟着的人都震了开去,而他手中棒子却丝毫无损。
里里外外为了三四层的人就在他一招之间全数倒地,虽不至伤,但这般神威已令众人再无战意。
笑意因他眼眸中泛滥的幽紫而变得骇人,"今晚算是玩够了!各位兄弟请回吧!"
为首之人亦骇于他的武功,正要说些什么然后拿个彩头再逃。
怎料李浩然先声夺人:"如果你想说'给我记住'、'咱们走着瞧'、'别得意'这般没有新意的话,你就可以省省了!如果你坚持想说,我建议你说'多谢赐教'、'请走好'、'回头见'之类比较好!"
满意地将破坏好事的家伙气得口吐白沫,完全没有愧疚感的他拉了蓝梓晏的手,踱着饭后散步的步伐轻松离开。


16

自从蓝梓晏跟李浩然在夜间"出游"遭受丐帮偷袭之后,众人都保持着高度戒备状态,毕竟他们已经在汴都这个丐帮总坛地界,绝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地方。
倒是平素不信神佛的蓝彩凤破例地找了个寺庙参拜了一个上午。
过了几天,蓝梓晏的身体已无大碍,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却一直没有跟众人商量营救之事。

无月之夜,一个黑色的身影没有任何声息地出了客栈,直往城内飞奔而去。于半个时辰后到达汴都城外。
只见城门紧闭,守城士兵三三两两的在城墙上晃悠。这等无战祸的和平时期,精神松散是在所难免。
那身影贴于墙角,突然凌空跃起二丈余高,信手抓住壁上突兀之处的砖块,如壁虎游墙般轻轻粘伏城壁,未曾发出丝毫声响。待上面巡查士兵经过后,他手指使力一摁,带起身体,随即脚尖轻点刚才着力那块砖头,再度往上攀升。如是者,三五下手脚,人已攀至墙顶。
未带他抬头察看是否有卫兵在附近,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呵呵……篮子诶,你还真有当贼的天分!"
俊色容颜顿时有点愕然,蓝梓晏抬头看去,居然是那个应该在床铺上呼呼大睡的李浩然。此刻他跷了个二郎腿,坐在城墙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刚才的动作。
"你该在睡觉。"蓝梓晏身形一晃,已站到李浩然身跟。
"是啦是啦!不知道我们的晚饭为什么突然多了些无色无味的迷药呢?害木大叔他们现在还在床铺上起不来哪!"诡异的眼睛一直盯着蓝梓晏,"想问为什么我没被药倒对吧?拜你所赐咯!"李浩然说着撩起鬓间一束小辫,月黑无法看清,但蓝梓晏却知道扎捆辫子的正是他赠与的血毒青丝。有此血毒防身,若非大毒,相信奈何不了李浩然。
看蓝梓晏眉头稍皱,似乎有话要说。
李浩然抢先一步道:"你不要想赶我回去哦!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的!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明明知道我们都很关心你,却一个人跑去丐帮!!"
"我想……"
"你想独力救人不想连累我们?!你这不叫救人,你这叫送死知道吗?!看不出来你这个人原来这么笨诶!!"
"不……"
"什么不是啊!事实摆在眼前,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啊?!就算有,丐帮总坛里面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乞丐常年盘踞,你一只手能打得过一百个乞丐吗?!"
"其实……"
"其实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这样,事情老爱藏着藏着在心里面,不肯拿出来让我们帮你分担,那也未免太吝啬了吧?!……"
那张平日就已经很呱噪的嘴巴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的霹雳扒拉发挥它极限的功力,蓝梓晏半垂首努力的思考着什么。
见他沉默思索,应该是有在反省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人神共愤,李浩然终于缓下表情:"篮子,你在反省了吗?"
"没。"
蓝梓晏答得干脆。
李浩然一愣,问道:"那你在想什么啊?"
手腕一翻,蓝梓晏不知从哪里变出几个小拇指大小模样差不离的玉瓶子。
"在想到底该用哑音甲、哑音乙还是哑音丙。"
"……"
城墙之上,恢复了水静河飞的安宁。
"好吧,先不跟你计较……"李浩然习惯地嘟了嘟嘴,那双类似老鼠的机灵眼珠子左右一瞄,"守城士兵快要过来这边了,咱们下去吧!"
说罢,拉了蓝梓晏的手一同施展轻功下了城墙。

城内夜深,正是乌灯黑火的好酣时辰,两人在民屋顶上如履平地轻松前行,不消片刻,李浩然将蓝梓晏带到一个跟贫民屈没啥区别的大院子。
"就是这里了!"
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在最贴近耳朵的地方响起,潮湿的空气吹入深处,如同诱惑般令蓝梓晏有一刹那的失神。
"哦……"
不愿被那异样的情绪影响了正事,蓝梓晏略显急躁要往院子里跳。
一旁的李浩然连忙将他拉住,虽然制止了他的鲁莽行为,但也制造了一点微弱的声响。
瞬间,本来黑漆漆一团的丐帮大院突然燃起大量火把,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明显是早有准备。
李浩然手疾眼快,伸手搂着蓝梓晏一个打滚,在屋檐间十分隐蔽的阴暗角落藏了身形。
"来了吗?""快那火把照照看!""刚才有声音!""在哪里?!"
熙熙攘攘的一大堆乞丐高举火把在院内四周搜索,若刚才他们跳了下去,想必马上就要被团团围困脱身不得。有武功稍强的弟子拿着火把跳上屋顶寻找。
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李浩然也觉紧张,搂著蓝梓晏的手不禁缩紧。
幸而这个小小的角落很不起眼,若是白天绝对无所遁形,但今晚无月无星,恰是助了二人。
"屋顶上没有啊!"
听那人向下喊话,李浩然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角落本只能容一人,为了躲避搜寻,自己刚才死死地将蓝梓晏搂住,都快变成油炸麻花。想放开,但搜索的人还没离开,此时若放手一定会被发现。
"没事吧?"李浩然挪动了一下脑袋,在蓝梓晏耳边轻轻问道。
"抱歉。"
蓝梓晏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道歉,差点为此坏了大事。
"不会啊……"李浩然压低了声音,"你这招投石问路用得很好嘛!"
怀中修长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不再作声。
听不到回答,闲着没事的李浩然忽然注意到自己凑得很近,借著一点点的火光看得很清楚的蓝梓晏的耳朵。
也不是没见过耳朵啦……牛耳朵、猪耳朵什么的都很好吃……但蓝梓晏的耳朵……白白的薄片般的皮肤,弯了个漂亮弧度的耳廓、小小的有一点儿嫩肉的耳垂……好像,好好吃的样子诶……
他今晚还没有吃宵夜哪……
忍不住轻轻凑过头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巧的耳垂。
听到蓝梓晏的呼吸声突然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阵,他又忍不住舔了舔薄薄的耳廓。
"做什么?"蓝梓晏的声音有着容易察觉的颤抖,反而让李浩然更有肚子饿的冲动。
"肚子饿了……"李浩然嘟喃了一声,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住蓝梓晏的耳朵。
灵巧的舌头上下逗弄著微微生热的小巧耳垂,两排利齿甚至轻轻噬咬那小小的嫩肉。
好甜哦……
食髓知味的舌头贪婪的卷上薄细的耳廓,不断地游弋,牙齿更不时轻啃以求解馋。
"……"
耳朵听到黏湿的声音无比清晰,还有那些微痛楚的酥麻,蓝梓晏只感觉到浑身火热,无法控制愫乱奔腾的气息令自己的呼吸极为浓重。若非四周吵吵嚷嚷地要逮人,他们的声音早就被发现了。
"别咬。"蓝梓晏转头,企图避开李浩然的馋嘴。却忘记了人的耳朵是一边一个的……
另一边完全没有被蹂躏过的可怜耳朵就这样送进了虎口。
身体越来越炽热,蓝梓晏知道再让他如此撕磨下去今晚就别想救人了。
耳边听到屋顶搜索的人已经下去,他马上伸手点了李浩然的穴道,虽然用力不重,根本没有封穴,但也成功让李浩然清醒了过来。
"还记得来干什么吗?"
对上带了暧昧情色的责备眼神,看蓝梓晏两边的耳朵被他啃得红红肿肿,比平日的白皙更加可爱了数倍,李浩然知道自己刚才是失控了。
"我饿了嘛……"
完全不是理由的理由,完全不借口的借口,但被他副可怜兮兮的乞丐模样说出来,却异常的有说服力。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某个人来说的。
"……"蓝梓晏略一犹豫,"算了。"
"可是我还是饿诶……"
被横了一眼,李浩然转开了眼神,免得看到了那味道极好的耳朵又忍不住张嘴去咬。
下面的乞帮弟子找不到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回到原处继续埋伏。
"他们大概也快散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地牢看看。"
"嗯。"
待火把熄灭,大院又恢复了漆黑一片,二人从角落出来,施展轻功绕开有埋伏的暗哨,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后院的一座牛棚。
李浩然掀开牛棚地下的一堆干草,露出一个暗门,三两下手脚打开了封门的九孔巧锁。
然后,他用手示意自己下去,蓝梓晏在这里等,但却被拒绝。
无奈之下,只好两人一同下去。
这地牢似乎没有认真修葺过,方寸之地只是随意的挖空了地下,连墙壁牢顶也没有用木板加固,恐怕到了雨水季节就有塌塃之危。
毫无光亮的室内,隐约有一人微弱的气息。
"唐夫人?"李浩然试探性地轻问。
"是谁?"漂亮柔软的声音,虽没什么精神,不过似乎并无受伤。
蓝梓晏马上认出是娘亲的声音:"娘!"
"你是谁?是晏儿吗?"唐夫人似乎很高兴,但随之变得迷惘,"不是,你不是晏儿。我可爱的晏儿啊,已经被我毒死了……呵呵……"
"娘?!"对于她的话,蓝梓晏不禁有些失措。
"别叫我!!你不是我的晏儿!!"她的声音突转尖锐,在夜幕中异常清晰。
李浩然心中暗叫糟糕,料不到唐老夫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失常,今晚恐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从地面传来数达百人的脚步声,危机愈近但蓝梓晏却丝毫不觉。
"娘。"
"不是!你不是!!我的晏儿已经死了!!已经被我毒死了!你再冒认我的晏儿我就杀死你!"疯狂凄厉的尖叫让人心寒。
李浩然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蓝梓晏:"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不要。"
蓝梓晏甩开他的手,抢身过去搂住唐老夫人:"娘。我带你走。"
"滚开!你不是我的晏儿!!"
激烈反抗的唐老夫人一掌打在蓝梓晏左肩,幸而她已被监禁多日身体甚为虚弱,掌虽到肉但未造成内伤。
任由她对自己拳打脚踢,蓝梓晏没有反抗,忍着痛伸手摸索锁她手足的铁链。
"唉……"
这个人平日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执著,但一旦被他认定了的事情却非要做到不可。
李浩然一伸手,点了唐老夫人的昏睡穴,让她停止了挣扎静静睡去。
注意到蓝梓晏略带责备的眼神,李浩然说道:"这样比较方便嘛!再说,我可不愿看到你再被这个女人虐待。"边说边运气于手,用重手法断了锁链。"咱们快走吧!"
"嗯。"懂他心中关怀,蓝梓晏应了一声,以背负母随李浩然出了地牢。
地牢之外,早已围了里里外外十数层的乞丐。
看他们高举火把,凶神恶煞,恐怕是等候多时了。里面更有不少看上去并非乞丐,而是请来助阵的武林高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呵呵,蓝梓晏、李浩然,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忌!!"
习惯性的对白,不用猜都知道是出自毫无创意的陆长老之口。
"……"
面对数众敌人,蓝梓晏静然而立,脸上神色未曾动容。
一双锐目依旧如冰冷刺骨,令丐帮弟子只觉背脊寒意顿生。
反观一旁的李浩然,居然嘻嘻哈哈,对刚才陆长老的话十分喜欢。
他拉了拉蓝梓晏的衣袖:"篮子诶,他说我们会一起死哦!好高兴哪!人家不是常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多好啊!"
篮子晏那冰冽的眼神带了些许柔和:"有何好处?"
"这样的话,木大叔替我们扫墓的时候就不用跑两趟了!多方便啊!"
"……"
他们无视一切的对话令陆长老青筋暴现,恨不得将这二人剁成肉酱。
看着眼前凶险非常的状况,李浩然笑得轻松自在。
"篮子诶!"
"嗯?"蓝梓晏松了身上长袍,将背上母亲牢牢绑紧。
"可是他说我们会下地狱,那些牛头马面会不会嫉妒我说话比树上的黄莺还好听,那钩子钩我的舌根啊?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我会害怕的……"
一直紧绷如剑的眉锋瞬间松动,眼中凌厉化为温柔。
"我陪你。"
下一瞬,不需任何暗号招呼,二人身影同时闪动往右翼方向疾飞突围。
蓝黑袖子所到之处,一片乞帮弟子被内力荡开,前来助阵的武林高手见他锐不可挡,纷纷跃离圈外避其锋芒。
那厢李浩然抢得一根竹棍,运劲其上,与几个丐帮长老交起手来。
蓝梓晏长袖攻外抵御群乞,李浩然竹棒护身内抗几大长老。
二人配合无间,丐帮虽然人多势众,但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只是他们始终是势孤力弱。
酣斗了半个时辰,渐渐处了下风。
"篮子诶,难道说咱们今儿要死在这里啦?"
"无妨。"
"啊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被剁成肉块,然后跟你混在一起,可以吗?"
"这也不错。"
"对了对了,你记得要在奈何桥第一个桥墩那儿等我啊!绝对不可以自己先走。"
"嗯。"
二人谈话,根本不像在说生死,好似只是谈论明日是否相约外出喝个早茶般轻巧。
李浩然脸带微笑,看他身上已被利刃伤了几处,本就邋遢的丐衣被血污染得更脏,但手中棍棒威力未曾稍减。
比其他那落魄模样,蓝梓晏护着背上母亲而被棍棒击中多处,加上催动内劲抗敌而令未曾痊愈的身体无法负荷,剧斗当中已吐了数口鲜血。素雪脸容虽显苍白,但鲜红的残血沾染在艳丽的唇瓣仿若胭脂,令本已极为迷人的容颜更加妩媚。
"唉,不过我可舍不得你被剁成肉酱啦!那多难看啊……"
李浩然叹了一句,丢下手中竹棒闭上眼睛。
紫幽气色瞬间蔓延全身,当他再度睁眼,再也不是那嘻哈小乞。
只见他右手一伸,带着紫幽之气的手指如同锋利剑刃击断陆长老手中精钢所制的判官笔,反手一插,穿过一名九袋长老的肩膀,顿时废了他的手臂。陆长老见状,连忙一招狠招急袭李浩然胸膛,怎料他躲也不躲,生生挨了一掌。
本以为他一定会被击倒,怎知李浩然连脚步也不曾移动一分一毫,那分金碎玉的手掌完全无视来袭,所到之处鲜血喷涌,碎肉裂骨。见他如此强顽,如同一只只懂杀人的恶鬼,众人眼中皆流露出恐惧神色。不消片刻,地上已血流成河,满布残肢。受伤濒死之人哀号连连,丐帮总坛顿变人间炼狱。
难怪传说中紫冥神功如此厉害,现在亲身所见确是无人能挡。在场每人心中皆想恐怕今晚就是丐帮灭派之时。
李浩然全身满是别人身上溅出来的鲜血,十分骇人。
此时忽见一蓝色身影闪入血液飞溅的人群中,从后一把搂住李浩然。
"这不适合你。"平静的声音,希望能唤醒修罗恶鬼的人心,可惜只属惘然。被突然制住,失去心志的恶鬼那有不反抗之理?李浩然侧身反掌,狠狠一击袭向蓝梓晏。
怎料蓝梓晏居然完全没有躲避之意,被他一掌打中胸膛。
肋骨断裂之声清脆入耳,更感有血涌到喉。
怕吐出来的毒血伤了李浩然,蓝梓晏硬是咽下了腥血,趁他第二掌还未打来,一记飞针打入他头顶百会穴上。
飞针带了迷毒,李浩然即便运了紫冥神功,但身体毕竟对迷药无抗拒能力,针扎头顶百会穴更加速迷毒流遍全身。李浩然眼中恐怖神色已有所缓和,渐渐合上了鬼魅的魔眸,沉沉睡去。
丐帮等人见他收了魔功,马上冲过来要砍杀二人。
蓝梓晏一手搂着李浩然,背负娘亲,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只是那脸上依旧从容。
一丝小小的血自他缺乏弧度的嘴角缓缓流下,带了诡异且危险的鲜艳……
生死关头,突然传来一声疾呼。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乞丐拄着碧玉竹杖站在高台之上,看他虽然白发苍苍面有病容,但那领袖雄风却未减分毫。
"参见帮主!!"
众乞连忙住手,纷纷退开。
"你们都当我死了吗?"乞帮帮主将竹棒一点,"陆长老,你趁我卧病在床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我……"陆长老吓了一跳,慌忙跪倒,"是李浩然勾结唐门,下毒害帮主,所以我……"
"闭上你的狗嘴!!是否有此事容后再查,丐帮帮规严禁私斗,你该明白!!"
"属、属下明白……"
"摘去你九袋之位,闭门思过一个月!!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属下知道。"
陆长老唯唯诺诺,低垂著的眼中有着明显不服气的神色。虽然如此,但在众弟子面前也是不敢发作。
斥喝了陆长老,老帮主似乎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坐地上。
丐帮弟子连忙上前搀扶,在他被送回房间之前,听到他吩咐道:"不许……再生事端!……"
待老帮主走后,几位参与其中的长老愤愤不平的瞪着蓝梓晏等人。
被撤位的陆长老更是恼羞成怒:"哼!你们真是好狗运!!下次可没那么便宜了!!"
静静的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一滴挂在蓝梓晏唇边的血液落在地上,融入满地血液之中,本呈暗红的地面如被染色般化成幽深的蓝色……
"运气好的,是你们。"


17
"宗主,你觉得我们不可信任吗?"
木云紧皱白眉,语中透着无奈。
也怪不得他唠叨,看到自己的主子明明知道自己身体尚未痊愈,居然撇下他们几个独自涉险。虽然知道主子是不想连累他人,但这相对的也是对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未能完全信赖。
蓝梓晏胸膛上那个掌印不需名医便可知道伤得有多重。大面积的瘀黑泛紫,根本都看不出是掌击还是被铁锤撞的了,若不是他身体本能所有的护体内劲,早已连内脏都要被尽数震碎。现在只是区区断了两个肋骨,算是拜他平日修为所佑。
"……"
受伤的人对自己的伤势居然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停留在床铺之上那脸色阴晴不定的人身上未曾离开过。
"唉……"知道现在说什么蓝梓晏都听不进去,木云叹了口气,小心地为他上了药,扎上固定肋骨的绷带。
"他何时能恢复?"
第一句关于身体的询问,却并非问自己。
木云不禁再度叹气。
"听闻这紫冥魔功厉害非常,在瞬间提升运功者之内劲,且无止境。只是一旦运用则无法收手,更要耗人寿命以维持此功。幸而宗主出手阻止,持功只在片刻,因而未曾对人体造成极大伤害。他现在只是损耗了所有内劲,需要慢慢恢复。而身体肌肉虚耗过度,五日内不能动弹。"
蓝梓晏脸色略略有变,沉默片刻,又再问道:"娘亲如何?"
"老夫人在另外一间房间休息,有彩凤照料,暂未苏醒。"
"丐帮可有消息?"
"自昨晚一役,老帮主似乎再度主持大局,再无骚扰之意。"
"嗯。"
见他再无问话,木云收拾了一下退出房间。
待他走后,蓝梓晏缓缓坐到床前。
床上躺着动弹不得的李浩然,身上的乞丐衣服早已在剧战中破烂不堪,恐怕穿此丐衣上街乞讨必定百发百中。
"篮子。"
"嗯。"蓝梓晏应了一声,手中的活儿也不见停。看他往李浩然脑上百会穴一探,已将制住他疯狂的飞针取去。
看那精亮刺眼的飞针,李浩然的脸色更是凝重,向来只有嘻哈的眼神充盈了难得一见的怒气。
"道歉!!"
听他说话,蓝梓晏不禁一愣。
他没有听错吧?
李浩然眼神坚定,甚是执著,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处境。
"道歉!!"
一再重复的要求,令蓝梓晏迷惘。他怎么要想不到自己必须道歉的理由,因此选择沉默。
但李浩然似在无理取闹,一再坚持要他道歉。
"你真的不道歉?"
"不。"平日的纵容不等于放肆,他纵然已不是一派掌门,在尊严仍在。
激烈的视线冲突在空中交汇,冰冷与炽热,激出异常的火花。
"你!!"
蓝梓晏脸上冰霜冻人,怒气凝聚其上。
"为何要我道歉?"
"为何?"李浩然呵呵冷笑,这笑声甚为陌生,听惯了那或爽朗、或狡猾、或愉快的笑声,讽刺的声音令蓝梓晏不禁听得刺耳,"是哦,你根本就不必道歉。反正身体是你的,你喜欢拿去当盾牌当沙包什么的都不关我的事。算我多事,蓝掌门,麻烦你一会儿派个人送我回丐帮好了,免得总是还你折腾自己。我李浩然一个小乞丐,何德何能要堂堂唐门当家如此耗心伤体?"
他当然知道那紫冥魔功的威力,一掌下去,随时可以碎了人的内脏五腑,若蓝梓晏不是恢复了七成功力,恐怕不是断了肋骨可以了事。更加上他也不肯定那根飞针是否真的能镇住疯狂的自己,若然失手,恐怕雪白的身躯瞬间就要被撕成碎片。知他为的是不忍见他变成修罗鬼怪,但如此残己身体却令他极为难受。
第一次从李浩然的嘴里听到疏远的称呼,震得蓝梓晏心神一晃,连忙握紧了拳头以求得镇定。
"不要回去。"
"……"李浩然说完早就扭过头去,看也不看那张俊色脸容。
冷漠是如此的陌生,蓝梓晏怎受得李浩然这般表情的对待,投降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生气。
"对不起。"
"你干嘛道歉?!错的根本不是你!!"李浩然突然转过头来,脸上居然早已被泪痕染湿。"你就不会卑鄙一点吗?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宽大,连害你伤你的人都可以轻易放过!!当君子很容易死人的啊!!你难道不会多些珍惜自己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拭去那脸上横七竖八的泪痕。
温柔,有时不需溢于言语。
却因为这轻柔如风的温柔,让李浩然的眼睛如同缺堤般涌出泪水。
怕他呜咽的泪水噎了喉咙,蓝梓晏轻轻地伸手搂起躺在床上的虚软身体,缺乏了昔日活力的李浩然此刻在怀中显得脆弱,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了般。木云适才的说话突然浮现,魔功耗命,李浩然应该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依然使用,若非他即使施了毒针制住,恐怕现在在床上躺着的只有李浩然的尸体。想到此处,蓝梓晏只感觉到心脏突然虚了一虚,仿佛有什么地方陷了下去,无把握的恐惧令他有难以抑制的害怕。
而这恐惧,一次足够。
"莫要再用此功。"
被水模糊掉的眼睛眨巴眨巴,渐渐收了哭泣,小声地打著嗝。
"呃……嗯……呃……我知道了……"
感觉到怀里人难得的乖顺,蓝梓晏抚摸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那……呃……你也要答应我……呃……不要再为任何原因伤害自己……呃……"
"嗯。"
"呃……那我们……呃……拉勾勾……呃……"
"拉勾勾?"蓝梓晏不明所以,"房间没有铁钩。"
"哈哈……呃……哈哈哈……呃……不是铁钩啦……呃……哈哈……"李浩然恢复了平日的欢快笑声,若不是他动弹不得,恐怕现在要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小拇指啦!呃……用你的小拇指勾住我的,嗯,然后拉勾勾……"
"哦。"
蓝梓晏遵照他的吩咐,将二人的小拇指牵在一起。
"答应了答应了,反悔要吞千根针。"
"那么多?!"蓝梓晏不禁吓了一跳。
"当然!!"
柔和的色调再度溶入二人的空气中……
"我……我差点杀死你……"李浩然眼中的苦涩如此轻而易见,令蓝梓晏心中流过温和的暖意。
"我还没死。"
灵目流过类似娇嗔的神态:"所以我才说差点嘛……"
"差很多。"
"喂!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武功吗?!"
蓝梓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言不由衷的回答道:"哪有。"
"就是有!"
"没有。"
"有。"
"没。"
……
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相信也没有人想再听下去了吧?……


日子变得和平了许多,醒来了的唐老夫人似乎失去了记忆,痴痴呆呆地凝视着所有的人,包括她深深憎恨的儿子。
但对于蓝梓晏来说,忘记,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几天下来,李浩然的衣食住行都是由蓝梓晏一手负责,连本来看不过眼的木峰也已在无意见,那日的血腥场面,足以让所有认为之震惊,而不惜耗损生命保护了宗主的人,正是这个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乞丐儿……
"我坚持。"
"我反对!!"
"反对无效。"
"哇!!来人啊!快来人啊!"
"……"
每天到了傍晚时分都回重复一遍的吵闹声,无论是客栈的伙计还是入住的客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子。所以无论那个人怎么呼喊,愣是没人去管。也不是因为没有人喜欢多管闲事,纯粹是因为另外一个造成噪音骚扰的人有双让人一看就结冰的眼睛。
那么厉害?不信阁下去试试!!不过小店不负责供应解冻的热水。
"天理何在啊!都没人来管这个狂妄之徒吗?!"
若尖声呼叫的人是位妙龄少女的话,多少会有几个路见不平的侠士冲出来表演一下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惜躺在床上的却是个黝黑俊朗的少年,加上常年未加修饰的乱发,虽然脱光了衣服的身体线条分明,但毕竟是男人啊,多没劲啊!……
见呼喊多时无人来救,连明明就在隔壁的木云也假装年老耳聋,李浩然顿时知道大势已去,慌忙改用别的战略,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篮子诶,我说咱们打个商量好吗?"
"不好。"
怎会不懂他肚子里的鬼主意,蓝梓晏冷漠的拒绝了他的乞求,一把将他抱起,轻轻松进房间中央那个装满了温暖清水的大澡桶中。
"我不要洗澡啦!"李浩然耍赖的噘着嘴巴,对于四天以来每天都必须洗澡的待遇十分不满。"我是乞丐耶!每天洗澡像什么话?你见过干干净净的乞丐吗?"
"你就是。"
蓝梓晏卷了衣袖,拿了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李浩然的背脊。
小小的水滴顺着光滑的曲线滑落水中,胸前两颗被热水蒸得红润的果实更是可爱,而那清水轻轻荡漾,让藏在水下的男性若隐若现十分诱惑。即便经了几天的服务,也未能习惯此等景象,蓝梓晏只觉得下身突然紧绷,热气直逼胸膛。深呼吸著,强自压下燥热,水里的人仍是病患,他不可以。
偏那李浩然完全不顾及身边的人内心的挣扎,看一条玉臂腾过在眼前,顿时张开嘴巴啃了下去。
解恨地用力啃噬肌嫩的皮肤,离开的时候满意的看到一个狠狠的牙印,虽未见血但也红肿了起来。
得意的心情维持不到一秒,当他抬起头看到那双燃烧了欲念之火的眼睛,李浩然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后悔了!他居然将覆盖在火山之上的寒冰凿穿了个大洞!!
"篮子……你、你冷静一点啊……哇!!"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背脊感觉到床铺碰撞的痛楚,龇牙咧嘴地睁开眼,对上的居然是放大了的俊色容颜。
"你故意的。"
那双漂亮的眸子,再也没有丝毫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烧烤人心的炽热。
李浩然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天生冰冷,只是环境使然让他只能冰冷。一旦释放了心中热情,绝对能焚毁身边的一切一切。而他,现在就处于烈焰中心。几天以来虽然都面对了他压抑的欲望,但尚未到爆发的阶段,想来今天已是极限,覆盖着火山的冰终于被融化了……
"我、我说,那个篮子诶……"
"嗯。"
柔软的嘴唇厮磨著对方同样的部位,从里面探出来的舌头灵巧如蛇轻拂唇瓣。
"咱们打个商量好吗?……"
"嗯?"心不在焉的询问著,蓝梓晏似乎并不满足于那不懂回应的嘴唇,径自往下搜索。
在啃咬过嫩嫩的下巴和粉粉的脖子之后,终于在胸膛前找了目标。
"啊!!……你干嘛舔那里啊!!"感觉到胸前的乳珠被含入湿润的嘴巴,更被舌尖逗弄著前端的敏感处,酥麻的刺激自背脊瞬间攀升到脑门,让李浩然不禁惊呼出声。
"不行吗?……"蓝梓晏抬起头来,一双美目令人难以拒绝的带了不解,好像要被大人收了玩具的孩子般可怜。
"也、也不是啦……"
说完才觉察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话,李浩然懊悔得想将舌头咬掉。
得到允许,蓝梓晏更加是变本加厉,本来规规矩矩的手居然伸到李浩然的下体,轻轻拂过柔软的棒物之后,更撩拨起那小小的花穴。
"啊……你……"
并不急著进入,那修长的手指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按摩著收缩著的穴口表面。紧闭的穴口感觉到舒服的触觉而逐渐放松,加上若有若无的手腕摩擦著前方的玉柱,让那穴口小小的开了一个小洞。
初见成效,蓝梓晏脸上显出了成功的媚笑,一下子将本欲抵抗的李浩然迷得七荤八素。
"舒服吗?"
"嗯……"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李浩然一心一意地感受着著陌生的舒适,手足未能动弹,想要抚慰的玉柱得不到安抚,逐渐令他有点不满。"篮子……"
"嗯?"声音略带沙哑,身下人逐渐有了感觉,蓝梓晏自己本身也是欲火中烧。
"我、那个……我那里很疼,帮我揉一下好吗?"
"疼?哪里疼?!"从欲念中稍稍清醒了过来,蓝梓晏这才想起李浩然尚未恢复,连忙爬起身来。
"那里啦……"李浩然用眼角瞄了瞄已经半抬头的玉柱,撒谎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略已坚硬的物体上,轻柔的按摩著,害怕稍一用力就要弄伤了他。
"呃……啊啊……再、再用力一点……啊……"
享受着这无比的快乐,李浩然闭上了眼睛,让身体的快感全数集中在下身的部位。
一阵白光掠过,只觉得所有的快意充斥全身,然后自下体某一个出口奔涌而出,嘴巴不禁溢出舒适的叹息。
"我……"蓝梓晏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他,李浩然不甘愿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可以吗?"
将衣摆撂起的坚挺棍棒,早就咆哮如雷。头部小心翼翼地在李浩然身下的小穴前磨蹭著,十分的有礼貌请求主人让它进入。
"不可以!!"几乎是用尖叫的,李浩然拼命的摆动着脑袋,死活都不肯答应。小穴更感受到主人的拒绝而用力的收缩着,拒绝异物的进入。
"哦……"蓝梓晏没有任何表情,但失望早已自眼神溢出。
知道自己这么严厉的拒绝伤了他,李浩然连忙说道:"等、等我好了之后再说好吗?"
"真的?"
"嗯。"李浩然垂下眼帘,看到再也按耐不住的男根,知道蓝梓晏忍耐得很辛苦,却仍然不愿强迫自己。这样的温柔,属于他一人,太奢侈了……他怎么不满足?"那个……我用嘴巴帮你……"
蓝梓晏愣了一下,看他满脸不解,李浩然满脸通红的叫道:"递过来了啦!"
"可以吗?"
还是很有礼貌,那有着漂亮形状的男根轻轻的移到李浩然唇边。
"少说废话。"轻轻的吻了那润湿的柱头,小巧的舌头不住的逗弄这小小的铃口,仿佛要挤开紧密的入口冲进去肆虐。
被这初次体验的快感冲击着,蓝梓晏再也控制不住腰间冲刺的激动,狠狠的闯进李浩然的口中。
"呜……"刚刚还是温文有礼,下一刻却变成野兽一般,李浩然觉得自己差点要被噎死了。
只感觉到温湿的口腔包裹着整个自己,蓝梓晏在他头顶半趴着,疯狂地摆动着腰肢,充分的感受着让人失控的快感。
想说"稍微慢一点"的李浩然被填满了嘴巴,那里说得出话,忍不住用牙齿小小的咬了嘴巴里的炽热物体一口。
"啊!!……"
激烈的刺激,让蓝梓晏再也控制不住,欲望缺堤而出,浊白的液体灌入李浩然咽喉。
"呜……"
李浩然无奈的翻了翻眼,再次复习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至理名言。

18
清晨的阳光伴着舒适的晨风,让昨晚一夜疯狂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不少。
醒来的李浩然,发觉身体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般不能动弹,恢复了昔日的灵巧,心中虽然为此而感觉到高兴,但却又有一点怅然若失。
那几日,在温暖的怀中享受着帝王级的服务,让他都快变成一条很肥的懒虫了。正是饭来张口,衣来也不用伸手的美好日子啊……歪着脑袋,李浩然考虑著是不是应该再装个三五天,继续享受仅属于他的温柔。
房间外传来微弱的谈话声,他好奇的趴在门上,竖起了耳朵。
外面的人似乎未曾察觉到房内的人已能走动,所以站在门前小声说话。
"没用吗?"这女子的声音明显是蓝彩凤。
一阵沉默过后,另一个人低声回答:"没。"听来该是蓝梓晏。
只听那蓝彩凤声含惊讶:"不会啊!那本《后宫秘册》明明有记载的啊!掌门你难道没有用那些招数吗?!"
"……"
"属下劝掌门还是学习一下比较好,如果技巧不好的话,第一次在下面的人会疼死的!!"
"……"犹豫片刻,蓝梓晏疑惑了,"真的?"
"才怪!!!"
一脚踹开房门,李浩然脸色十分恶劣地盯着二人。
怪不得昨晚连个欲望跟痛楚都分不清的人居然那么技巧,原来是有个多事的女人在作祟!!
看到他站立自如的模样,蓝梓晏惊喜万分:"可以站了吗?"
"你不看到了吗?"李浩然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做的事是多么的人神共愤,成功的让那双冷眸带上了心虚。
"先吃早饭。"亏他急中生智,企图用食物钓开李浩然的注意力。可惜论叉开话题,没有人比得过眼前这位耍赖祖宗,在他面前蓝梓晏的小花招充其量也只是小菜一碟。
只见他发财大手一摊,送到蓝梓晏面前:"把那本什么册交出来!"
一旁的蓝彩凤慌忙朝她那尊贵的掌门挤眉弄眼,可惜两人之间本来就心无灵犀,怎么点都不通啊!蓝梓晏愣是没看见她的暗号,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绢手抄递了过去。
"没收!!"劈手夺过那本罪魁祸首的绢册,随意翻了翻,只见上面绘画了不少翻云覆雨的春宫图,而且还图文并茂解释得十分详细。李浩然义正词严地训示道:"以后不许再看这等淫秽书籍!!如非我暂时失掉武功,现在就要把这鬼东西给碎了!!"说着,他将那黄绢收入怀中。
呵呵……他当然不会撕掉这么矜贵的宝贝啦!有了这东西,以后还怕压不住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迁就的大美人?!哦呵呵呵……
这位典型的不允许百姓点灯而自己在放火的州官大人神情严肃,丝毫没有表露出心中阴险无比的诡计。可惜得意忘形的他完全忽略了身边冷面人眼中更加诡异的神色……
看得滚瓜烂熟都能做出来了,就算被没收掉,也没关系了吧?
"呃……那个……"一旁的蓝彩凤满脸尴尬,慌忙转移话题:"啊呀,李耗子,你终于能动了啊!这几天真是让我们担心啊!"
"真是有劳大姐费心了。"李浩然微微一笑,更深深一鞠躬,"日后定将报答大姐!呵呵……"
蓝彩凤心中暗叫不好,得罪了这只古怪精灵的贼耗子,恐怕往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毕竟他是躺在掌门身边的人,倘若哪日想了起来吹个枕边风让掌门把自己调到云南守圣山……她才不要一辈子对着那个白痴傻瓜的木峰哪!!
"李兄弟别介意嘛!我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啊!"连称呼都换掉了,蓝彩凤努力的挤出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笑容。
李浩然笑得狡猾:"大姐,你如此深懂此道,以后小弟有什么需要一定找你噢!"
蓝彩凤一愣,听出他话中意思,暗自诧异这耗子难道打算反压掌门?!但现下毕竟还是自保要紧。
"当然当然!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好了!呵呵……"
"那先谢谢咯!呵呵……"李浩然得意地盘算着要问蓝彩凤要些什么秘药才好。可惜他又忘了,他打算要压住的人可是使毒用药的祖宗诶……
正在二人各怀鬼胎地打着哈哈之时,木云急步上楼:"掌门,适才丐帮派人送信过来,请掌门及李兄弟到总坛一叙。"
李浩然敛去嬉笑之色,问道:"落款是谁?"
"丐帮帮主李不屈。"
"唉唉……该来的,逃不掉。"李浩然晃著脑袋,困挠之色缠绕眉间。
手突然感觉到紧握的力度,低头看去,是蓝梓晏那雪白的皓腕。
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李浩然反握了一下他的手。
"掌门,请让我等随行。"再让掌门跟李浩然二人孤身涉险,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太窝囊了吧?
了解木云语中意思,蓝梓晏默然点头应允。
"等等。"
看李浩然神色凝重,众人还道他觉察出此行有何不妥之处,连忙凝神听去。
却只听一声擂鼓般响亮的声音从李浩然的肚皮内响起……
"吃过早饭再去可以吗?"
"……"

除了留在客栈照料唐老夫人的蓝彩凤,一行四人用过早饭后来到丐帮总坛。
站在门前的等候的几名弟子一见他们,连忙招呼入内。
院内众乞丐看到蓝梓晏等人时脸上均带了惧色,怕是那日经历了一场血战,皆对二人存了畏怯之心。
李浩然看了不禁轻叹,这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派、又是在白道黑道面前代表了正义的帮派,此刻却养了一群贪生怕死的蛀虫。这怎叫人不叹息唏嘘。
众人被带到后院的一间较大的房间前,一乞丐朗声通报。
不消片刻,便传出声音:"进来吧。"于是蓝梓晏跟李浩然踏入门房。木云等人不需吩咐,已两旁站立守候。
房内是朴素大方的摆设,没有过多的装潢,看得出主人并非属于浮夸之人。只见一名垂暮老人半躺在床铺上,但那领袖气概却丝毫不损。
"来了啊!"大大咧咧的笑着招呼二人坐下,老帮主坐起身来,仔细打量了脱下纱帽的蓝梓晏,心中不禁暗赞。
李浩然嘻嘻一笑:"色老头,羡慕吧?这个大美人可是我的噢!别动歪脑筋哦!"
"臭小子,嘴巴还是那么贫!"
"乞丐本来就是贫字辈的嘛!靠嘴巴吃饭的不是?"
"就你有理!"
一阵吵嘴,老帮主本来稍显苍白的病容有了些红润。蓝梓晏在一旁看着,看得出这对父子虽然吵闹,但感情确是不错,莫怪昔日李浩然不惜只身犯险替他去取解药。只是,二人的脸型轮廓却差了许多,这老帮主国字口脸骨架突出,相比之下,李浩然却是稍显薄弱了些,无那种东北大汉的粗扩感。
"别说废话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等等。"李浩然制止住老帮主,然后转头对蓝梓晏说道:"有苍蝇耶!"
蓝梓晏没有回答,仅见他苍蓝衣袍无风而起,几抹银光瞬间分别穿透覆盖茅草的房顶及垂挂竹帘的窗户,外面顿时传来痛呼之声,随即是四处奔逃的脚步声。
"有毒吗?"
蓝梓晏摇头:"太浪费。"
"唉……"老帮主不禁叹息道,"这几天趴着的苍蝇也不知有多少,我已经无力驱赶了……"他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腕,满脸沧桑难掩,"岁月不饶人啊……他们已经不再把我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了。"
"哪会啊?!那日不是你把我们救了吗?你的威严足以震慑那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们!!"
老帮主看了看李浩然,不禁轻笑道:"有的时候还不知道你这小子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李浩然两手指分别点着自己的下腮,装出不太有说服力的可爱相:"我当然是天真烂漫的小乞丐噢!"
沉吟片刻,老帮主终于说出此番相约的目的:"浩然,回来当丐帮帮主吧!"
"不要。"想都不想,李浩然断然拒绝。
旁人虎视眈眈、费了百般心肠以求夺取的丐帮帮主之位,他居然视若无物,仿佛只是拒绝玩一个无聊的游戏般简单。
"为何不愿?"老帮主皱了眉头,虽然知道此子并不志在权名,但这天下人尊崇的位子居然不加思考就要推却,实在令人错愕。
"当然不愿意啦!当帮主有什么好啊?每天要管大大小小成千上万个乞丐,闲来无事还得去跟那些来挑韧的魔头们决斗,再来又要跟陆长老这种无聊的人打交道,明明想打扁他的鼻子却要对他笑着说话,我才不要做这种麻烦事哪!!"眼角瞄了瞄蓝梓晏那边,带了快乐的笑意,"我啊!还要到天涯海角去捡海螺,到北疆沙漠看海市蜃楼,到蓬莱仙山讨杯长生酒喝!呵呵……最后啊,在云南最多曼陀罗花的地方盖间房子,看星星!!"
看他说的天花乱坠,甚是向往,蓝梓晏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那漫山遍野的美丽花朵,以及躺在花丛中的二人身影。
"难道你愿意看到丐帮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吗?"
李浩然耸耸肩,笑道:"人多则弊生,所谓藏污纳垢,也属大势所趋。"
老帮主叹息一声,他也知道弊端所在,可惜已无力挽回:"只是到我手中才如此腐败,我难面对前任帮主啊……"
"这简单啊!你随便把位子退给谁都好,之后丐帮要怎么腐烂都好,也就跟你无关了啦!"
听他这推卸责任的烂法子,老帮主不禁觉得好笑,若这责任真能推卸,他又怎会到现在还不放手……
凝视着李浩然清澈如昔的眸子,他知道勉强不来了。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呼……"李浩然长长的吁了口气。
不再谈论帮主之位的事情,老帮主再度打量了一直没有任何言语的蓝梓晏,问道:"老汉看浩然跟蓝掌门交情非浅,多日来麻烦你照顾这只麻烦的耗子了。"
"不敢当。"蓝梓晏拱手,淡淡行了一礼。
"哪有……"李浩然噘了噘嘴,十分不满他的回答。
"往后还得劳蓝掌门多多担待啊!"
"那里。"
"喂喂……"被他们完全忽略掉了,李浩然不禁翻了翻白眼。
怎么跟岳父见女婿那般啊……呸呸!才怪!他才不要当出嫁的那个哪!!


"何不继承帮主之位?"
回去的道上,蓝梓晏遣走了木云等人,与李浩然二人缓缓步行出城。
路上野花繁茂,绿树摇逸生姿,正是春娘走夏郎至的好时节。
李浩然伸手掰了一根苇草放在嘴里,吊儿郎当的噘著,似乎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蓝梓晏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丐帮帮主之位是否由李浩然继承他倒也毫不关心,只是看到了那垂暮老人独力支撑大局,令他忆起早逝的父亲,不禁心生怜悯。
"他是你父亲。"
"算是吧……"李浩然吐出苇草,抬头凝视苍蓝天空。
蓝梓晏没有说话,虽然对此番回答十分惊愕,但好奇心是他想来缺乏的东西。
"你又不问我吗?"
停下了脚步,李浩然忽然伸手撩起遮盖著绝色容颜的雪白纱帽:"你这样纵容我,我会越来越任性的……"
"倒也无妨。"微微的笑意,轻轻泛在俏丽的嘴角上,那是答应了只给他一人的笑。
有一刻的失神,不常见的东西往往令人更加着迷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老帮主的儿子。"
此语一出惊人,虽然已有所察觉,但听本人说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愕然。
"我只不过是在三魔头与丐帮的战场上经过,捡了个还没死的糟老头回家而已。而他一口就咬定我是他儿子……我是师傅捡回来的孤儿,除了八个兄弟和师傅之外没有其他亲人,突然出现了一个老爹诶……其实我蛮高兴的!呵呵……他还告诉我,我的本名是李浩然……是百家姓排行第二的姓,浩然正气的'浩然'……"
李浩然迷惘的看着虚空。
温暖的怀抱,适时将这迷途孩子搂了回来。
"你还是你。"
对上那双用最冰冷的心凝视一切的眸子,仿佛有股清凉的泉水淌进迷惘的心中……
是哦……他还是他。
叫李浩然或者什么的都不重要嘛……是乞丐还是孤儿,还不是人一个吗?生我者父母,造我者自己。
"呵呵……"恢复了平素的活泼,他又抽了根苇草半叼嘴边,"其实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当帮主啦!不过如果真的要我当的话,说不定会把丐帮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恐怕丐帮历代长老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追杀我!!某一个意义上来说,我真的不想看到丐帮的存在。"
"为何?"
"想也知道啦!如果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人们又何需乞讨为生?丐帮又何必存在?总不会有很多我这种为兴趣而去乞讨的人吧?可以的话,我宁愿看到丐帮消亡……"这番惊世论调,如在旁人看来可算诡异,但自李浩然口中说来却异常的有说服力。他笑中忽带了苦涩,"再说我的这身武功绝对属于邪魔外道一派,堂堂丐帮帮主怎么可以修炼邪派武功呢?"
"正与邪,无人能下论界定。"蓝梓晏拈起路边一株小花,"这山林,你看到什么?"
李浩然举目看去,只见路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可爱花朵,红的,黄的,紫的,可算是五彩缤纷的夏日风情。树上更长了待结果实的花骨朵儿。匆匆路过,倒也不大注意,经他一提,野间之景却又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很漂亮啊!!"
"不尽然。"
"怎么说?"
修长的手指将那株很是常见的路旁五彩花朵递了过去:"此花名'莲生桂子'。"
"名字蛮好听的嘛!"李浩然凑过去,见五彩缤纷的小花朵呈伞形生于萼上,甚是可爱。
"此花能损人心。"
"……"
见他折断一棵面貌普通的寻常杂草,草茎有黄汁流出。
"此乃落回草汁,入口立死。"
"那这个呢?"李浩然指向一丛长了圆筒形花冠的黄花。
"此花无毒。但其子实能令人致死。且死时苦笑。"
李浩然顿时目瞪口呆,嘴巴上挂着的苇草都掉到地上去了:"那么厉害!!"想他平日在郊外最喜欢就是随意摘取花朵来玩,肚子饿的时候随便采撷果子来吃,可从来都不曾考虑过那些美丽的花或者看上去能吃的果实是否有毒……真是比刀口舔血更加危险哪……
"正邪本由人定,却又有谁能断那定规者之邪正?"
懂他正努力的用不太懂说话的嘴巴安慰着自己,虽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在李浩然听来,却比送赠金银珠宝还要珍贵许多。
"篮子……"脑袋稍稍偏侧,搁在宽阔的肩膀上,"谢谢你哦……"
"嗯。"
风轻轻的吹起了路旁纷纷扬扬的花瓣,以漂亮的树林为背景,虽然搂着绝色丽人的是个乞丐,但气氛十分完美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忽略掉这个微不足道的缺陷。
抬起头,伸手撩开垂在雪白腮边的几缕青丝,李浩然此刻只想静静的品尝来自那绯艳唇瓣的醉人味道……
两颗早已相交的心,借助这甜腻的肌肤之亲再度确定彼此……
"宗主!不好了!!"
就在两唇还差一眯眯就相接的那刻,有被马踢死之嫌的木峰飞奔而至,操着大嗓门大声打破那微妙的暧昧气氛。
"怎么个不好法?"李浩然龇牙咧嘴,狠狠的瞪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傻瓜。
"刚才丐帮传来消息,说老帮主过世了!!"


19

当看到躺在丐帮总坛的大殿上,那个不久前才与他谈笑风生的老人,此刻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李浩然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哄他当丐帮帮主的骗局。
"喂,老头,你不要装了好不好?"李浩然蹲在尸体身旁,伸手戳了戳那早已僵硬的灰白脸容,"快点起来了啦!都穿梆了耶……"
蓝梓晏静静站立在他身旁,没有任何言语。
"喂,别玩了好不好嘛!你真的死掉了,我也不会继承丐帮帮主之位的啦!"
李浩然不懈努力地企图将躺在地上的老人气起来。可惜,纵然他的舌头百般灵巧,也不能将一个死人从阎罗王的手中带回来。好久好久,直到他的嘴巴都说干了,永眠的老帮主始终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于是,他明白到,这个也许是他父亲的人,已经死了。
"篮子诶,他死了。"
"我知道。"
"好简单哦……"李浩然的眼神十分茫然,"难道说,人都那么简单就会死的吗?如果我干脆一点,继承帮主之位,也许他就不用死了吧?"
蓝梓晏透过他迷惘的模样仿佛看到了那个遥远的童年……突然死亡的父亲,以及并未流下任何眼泪的年轻母亲……随后,没有任何依傍的他成为有名无实的掌门……只有用冰冷保护自己,才能坚强的生存下去,却因此,失去了许多许多……
他不想看到痛苦的枷锁束缚这该是快乐无忧的丐儿身上,更不想失去那简单普通的笑容。
"生死本由天定,"蓝梓晏淡淡说道,手掌轻拍李浩然头顶,略显笨拙,但却令人窝心。
李浩然终于回过神来,常常地叹了口气:"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虽然懂得说,却很难看得透啊……"
"当然,你的头又不光。"
"喂!你别小看人哪!信不信我去找家寺院出家给你看啊?!"
"不信。"
"哼!我要当和尚的话,一定是个得道高僧,别说看透世情,就算是得道升仙也是轻而易举啊!哈哈哈……"
看他恢复了生气,蓝梓晏放下心来。
李浩然弯腰检查了尸身,发觉老帮主身上并无刀剑伤口,亦无拳脚留下的痕迹,看上去跟普通的寿寝正终者没有什么区别。"篮子,你过来看看。"
蓝梓晏摇头,道:"他服过蓝家圣药。"
"是哦!你那颗丸子可以让人不受毒物侵害,应该不会再中毒才是……"眉间扭起一团,李浩然将那头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搔得更乱了,"虽然我很希望老爹是死于自然,但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嘛……该不是回光反照吧?!"
"……"
未能判断这个可能性,毕竟他只是知毒而非医者。
李浩然忽然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宁静的大殿,这儿除了他、蓝梓晏、木云及木峰之外,再无五个或以上的活人。"篮子,你不觉得我们进来得太容易了吗?"
"嗯。"
"而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耶……"
"有,而且很多。"
蓝梓晏话音刚落,只见从后堂房间以及屏风背后冲出来一大堆的乞丐,把李浩然等几人团团围住。
那早被革职的陆长老此刻从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嚣张的态度让人不需猜测便知这个陷阱是他所布下的。
"你们这群贼人!!胆敢……"
那边的李浩然接口说道:"胆敢杀害帮主,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留你们一条全尸!"然后,他笑嘻嘻的转过头去,向蓝梓晏讨赏道:"篮子诶,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啊?"
陆长老脑门上的青筋顿时冒出数条来:"混账!!竟敢大胆放肆!!来人,快把这些狂妄之徒拿下!!"
但那些看上去人多势众的乞丐们却对这个命令犹豫不前,大概是受到不久前血战得了教训,不敢轻举妄动,把他气得满脸通红。
"大胆小辈,未免太过张狂。"一美其名曰"仙风道骨",其实怀疑是修炼成仙过程中不吃不喝而导致骨瘦如柴的老道手持长剑缓缓走了进来,随后跟着的是数十衣着光鲜的扎髻弟子。
"善哉善哉,施主身上戾气太重,还是皈依我佛求取正道吧!"跟着又有一名看来是坐禅坐得太多缺乏运动而有痴肥嫌疑的老和尚,带着一群武僧从大门进来。
陆长老一见二人可乐了:"武当朱真人!少林安乐大师!你们可来了!李浩然,今天在两位大师面前,轮不到你放肆了!!"
遇到宗师名宿之类的人物,通常武林人士都会用崇拜的心情拱手行礼或加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歌功颂德,可惜这李浩然却并非这"通常"行列中的一员。只见他依旧是嘻嘻哈哈,完全视二人如无物,令两派弟子不禁有点骚动。
"我说陆长老啊,这两位也来得太快了一点吧?!"李浩然嘻嘻一笑,"武当山跟少室山离这儿没十万也有八千的路程,老帮主今天中午过世,他们傍晚都没到就来了!呵呵……如果不是众位高人轻功超绝,跟小鸟一样飞得轻松,那就是有人早有预谋!!"
他言辞锋利,一下就挖中了其中破绽,把陆长老一下子给堵住了。
倒是旁边有个比较伶俐的乞丐大声叫道:"邀请他们是为了围剿你们这群邪魔歪道!怎料得你们居然下毒手先害死了老帮主!!"
"那倒也是!"李浩然连连点头,"篮子诶,我们面子蛮大的嘛!才几个人啊?居然要劳动武当少林那么多的弟子……"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不顾正道面子,企图人多欺少。
"住嘴!!对付你们这种……"
"你不用说,我知道!对付我们这种邪魔歪道,是根本不必说什么仁义道德的!一拥而上剿灭就可以了对吗?可惜我们并未有任何邪恶之举,顶多是我偶尔那些鼠窃狗偷的不良行为,若然此罪当诛,就麻烦陆长老告知是原于大宋律例第几条第几款?!"
本来要说些堂皇门面话的陆长老脸上开始变成紫色,手指更是不断颤抖,恐是有中风之危。
李浩然打蛇随棍上,矛头指向朱真人:"真人,难道说您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是来助纣为虐的?"
那边武当的朱真人脸色可挂不住了,他于深山求道多年,哪里见过如此狡顽的丐儿,连忙澄清道:"若你们并非杀害老帮主的凶手,我们武当一派绝对不会妄加罪名于你等身上!"
"那么少林安乐大师呢?"
老和尚适才领略了他嘴巴的厉害,想自己只懂禅经念佛,若论到胡搅蛮缠哪里是他对手?!还是不惹为妙……
"老纳亦是一般。"
好一张利嘴,不消半刻连手都不曾动过就已经将两派镇住,用他们引以为傲的正派规条将令其捆住不敢轻易出手。
李浩然施然转头,满脸得意地对蓝梓晏说道:"篮子诶,羡慕我吧?"
"有点。"要是被这副灵牙利齿啃上了,没几个深齿印恐怕是走不掉。怕是穷他一生,也学不到一成吧?
"可是我比较喜欢篮子斯文的性格哦!如果你跟我一样厉害的话,哪还有谁肯安安静静听我表演啊?"
"……"
一旁的木峰在心中暗翻白眼,他们这位冷得像僵尸一般的宗主性格斯文?!这是他出生以来听到的最离谱的笑话了……
见大好形势被他三言两语化解掉,陆长老冒着中风的危险大声吼道:"无耻狂徒!杀害帮主之罪哪到你们抵赖?!"
"嗯嗯,根据惯例,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惊恐的问:'你、你说我们杀了帮主,有、有什么证据?!'"大概是打算加把劲让讨厌的陆长老中风,李浩然拉尖了声音,像唱戏般表现出惊恐的模样,可惜因为眼睛笑得太过分了,害怕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站在一旁的木峰等人捂住嘴,好难才忍住不在这等紧要关头笑出声。
从遮掩了绝世容貌的白纱帽下,传来蓝梓晏淡淡的声音:"弄错了,那是坏人的台词。"
"啊!抱歉抱歉,一时忘记了!"李浩然一换表情,顿时变出刚正不阿的包公脸:"堂下狂徒休要血口喷人!!诬告之罪量你担当不起!!"
"你!你!!你别以为胡搅蛮缠就能蒙混!!"陆长老习惯性的恼羞成怒,几乎要冲上去砍人,幸而还留了三分理智知道自己不是二人的对手。他狠狠的瞪着他们:"你们杀害帮主,罪证确凿!"他一挥手,一个乞丐捧出漆黑木托盘,上面放着几枚沾染了凝固血渍的飞针。
"这是你们唐门特制的飞针,比发丝还要细小,只有掌门能用。而这上面放着的,就是从老帮主的咽喉中的找到的!!虽然你没有用毒,但用飞针插喉取人性命,实在是太狠毒!!"
李浩然瞪直了眼睛,卯足了眼力企图看清楚离他很远很远的飞针,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喂,陆长老,拿近点看可不可以啊?那么远,你拿的是绣花针我也不知道啦!"
陆长老狠狠盯了他一眼:"哼!你是打算毁尸灭迹吗?!"
"呵呵……如果我将飞针毁尸灭迹的话,不是正中你下怀么?"李浩然双手抱胸,懒得再浪费力气去看那所谓的证据,"今天早上篮子才在某几位弟子身上留下了这些飞针的针孔,所以说,有飞针而且能在身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丐帮总坛杀帮主的人,很可能是本帮弟子。如果陆长老稍微用一下你有用的脑袋,就绝对不会怀疑到篮子身上。"
"这……"他的话十分在理,殿内众人皆纷纷点头称是。
"喂!陆长老,你再提不出其他证据的话,就不能肯定是篮子下的手!这样的话,还请你严查调查丐帮上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一反适才轻松模样,李浩然面露杀机仿佛要将陆长老碎尸万断。把陆长老吓出一身冷汗,他才往武当少林两派那边说道:"两派的大师们也没有意见吧?"
两派宗师见确实无证据,只得点头同意。
陆长老正处于下风之际,突然传来一把较为苍劲的声音:"蓝掌门,老夫人可好?"
从陆长老身后走出来的人,正是昔日与蓝姓一派作对的唐门长老——唐勇。
蓝梓晏看到此人,却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果然是你。"
唐勇冷冷一笑:"掌门又怎知是我?"
"杀人烧尸,却难掩腑内毒香。"
"哈哈哈……确实是我疏忽了!你不愧是唐门之主,仅凭残留在死人腑腑中的毒香就知道是我!"
话中之意虽简,但木云等人马上明白到唐门如此轻易地被丐帮所灭,根本就是这个内鬼叛徒从中作梗。
"我们废话少说吧!虽然灭唐门的是我,但我只是弃暗投明而已!"唐勇奸滑一笑,"你杀害了丐帮帮主,已经是罪证确凿,还是乖乖的认了吧!"
"理由。"
"帮主需要'失魂'剧毒的解药吗?若我没有记错,此毒本算无解,偏偏你父亲研制了解毒之药,可惜需时十年,所以天下只有一颗而已。而很碰巧的,此解药在我身上。"
一旁的丐帮弟子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蓝梓晏一听便明。
他岂会不知被救走的唐夫人其实一开始已经被下了"失魂",但苦于无药可解,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衰弱下去,虽一直以内力镇压,却早已到了极限。此番听到转机,他又怎会放过?!
"篮子,别……"李浩然灵巧机敏,亦同时猜透了唐勇的诡计,慌忙拉了蓝梓晏的衣袍想要制止。
但蓝梓晏已冷然说道:"老掌门确为我杀。"
丐帮弟子一听他承认罪状,顿时哗声四起,个个手执兵刃叫嚣着要诛杀凶手以慰帮主在天之灵。
"很好,很好。"
面对怒气冲天的群乞,蓝梓晏未有丝毫惧色:"拿来。"
唐勇目的已达,倒也没有反口,更将一颗小蜡丸丢了过去。
蓝梓晏伸手接过,捏开蜡封挖出里面的赤红药丸,毫不犹豫的伸出舌头舔试以辨真伪。
当确认了之后,他将药丸放进怀内,冰冽如箭的眼神穿透唐勇:"若她有损,你必不能死。"
活着,很多时候并不比死了好。
"你今晚也回不去了。"陆长老喝令丐帮弟子上前杀敌,可惜众人皆畏惧李浩然那身魔功而却了步。
这时唐勇说话了:"紫冥魔功只要用过一次就会失去内力!"
李浩然不禁皱眉:"原来你早已预备了这一着!难怪那日老爹能轻易制住丐帮众人。"
"若非如此,正面对抗紫冥魔功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众位英雄不要害怕!杀了他!!"
听他这么一说,畏惧顿消的群丐蜂拥而前:"给老帮主报仇!!!"
武当及少林等人见蓝梓晏承认杀人,便再无顾虑,协助丐帮同擒邪魔,毕竟这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此地的目的。
"又来?!"李浩然呱呱叫的蹦来跳去,可他暂时未能运功御敌,仅能用灵巧的轻功步法躲开棍棒兵刃的攻击。
那厢蓝梓晏已对上了一肥一瘦两大高手。虽然那两人看来身形古怪,但功夫确实是修炼多年的上乘高人。蓝梓晏凝神聚气奋力抗敌,居然能打得平手。
而李浩然那边却呈险了。若面对一般丐帮弟子来说还能应付过去,可当陆长老操着判官笔攻上来的时候,可就不同说法。
一旁木峰钩刀力抗两派弟子,另一边木云跟唐勇斗得难解难分,本来说没有人有空去救他,可当那判官笔要插入李浩然薄弱的脑门之时,蓝色的长袖带着强劲内力震开了判官笔,更震碎了陆长老的铁手臂。
但与此同时,救人的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面对同等的高手尚且不能分心,若面对的是两名修为更高十年的宗师,分心等于送死。
下一瞬,蓝梓晏被武当少林两大高手联手击中久未痊愈的胸膛,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遮掩着脸上容颜的纱帽飞脱,令飞溅的鲜血带了令人恐惧的血毒,如雾气般喷洒在最靠近的两名高手以及他们身后众弟子的脸上。那朱真人和安乐和尚还没来得及为重创蓝梓晏而高兴,就感觉到脸上一阵麻痹,眼前景象突然变成一片艳蓝色,知道中毒只得马上运功企图镇住毒性。后面的弟子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功力,早已脸色泛蓝,还没能喊得一句说话已倒地身亡。
但这血毒毒性之强,并非浑厚的内力可以镇住,只见两名武林泰斗脸上皮肤再无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骇万分的蓝彩,不消片刻,二人颓然倒地再无气息。
骇人场面震慑了殿内众人,木云当机立断将蓝梓晏身体抱起丢给木峰:"快走!!"
"爹!!"木峰当然知道自己爹爹打算如何,更不愿就此离开。
木云喝道:"臭小子!保护宗主要紧!!"
李浩然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抓过一枝竹棒棒头运用巧劲将持棒的乞丐推了出去,这乞丐身体狠狠撞倒大殿门边的人群,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趁丐帮弟子还震怯于血毒之可怕,李浩然将木峰推了过去:"笨蛋!!快走!!"
即便极度不愿,但保护蓝梓晏的重担压于其身,木峰只得狠狠咬牙,越过包围圈的空隙飞身逃离大殿。
"别让他跑了!!"陆长老大声叫着要追上去,怎料却被木云拦住去路。
木云看了平静依昔的李浩然,笑着道歉道:"抱歉了,我只能救得宗主一人。"
"没关系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谁都走不了。"李浩然看着木峰怀抱蓝梓晏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苦涩。
黄泉路上,不知道蓝梓晏是否记得他在奈何桥下第几个桥墩上等他呢?……
"你闭上眼睛吧!"
看着木云坦然的模样,李浩然叹了一声:"篮子会生气的……"
……
抱着蓝梓晏急速奔逃的木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裂的声音,泪水再也按耐不住从那双从未品尝生离死别痛楚的眼睛中滔滔滚下。

20

'篮子,对不起……'
然?
'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道歉?
'我答应过要跟你一起回云南盖房子的,可现在……'
你不去吗?
'我是很想去,可是已经去不了了……'
为什么?!不要一直低着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然!!"
蓝梓晏猛然从噩梦中醒来,玉白的脸上流满豆大的汗水。
梦中,他居然看到李浩然浑身鲜血地来向他道别!如此不吉祥的梦,令他寒冷的心湖翻起滔天巨波。
环视四周,此处并非郊外客栈,四处是破落的旧墙壁,而他躺卧的地方也只是一铺用砖头顶起几块木板的床铺。看来是以座被人遗弃的屋子。
"宗主!你醒了!!"在门外的木峰听到声音,连忙冲了进来。
蓝梓晏稍稍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此时蓝彩凤捧着黑乎乎的药碗走了进房间:"掌门,你这是睡觉吗?整整三天三夜了!!"
话音刚落,本来躺在床上的蓝梓晏突然跃起:"然呢?"
木峰那张因为宗主苏醒而欣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用他有所回答,蓝梓晏已知不妙。
"他们可能死了……"
"死?"
木峰那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爹为了保护我们逃走,点燃了一早准备好的旱天雷……"
木云舍己救主,他不知该如何感激,但另外一人却令他提心吊胆。
"当时我只能救得宗主离开……李浩然……李浩然他……"
旱天雷的威力他当然清楚,丐帮大殿已成废墟,李浩然恐怕也早就……
体沉重得像挂了千斤大锤,连呼吸都令胸膛感到痛楚,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顾身体状况疾步出房。
他不相信。
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不相信!!
那个人,明明答应了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的!!他怎么能食言?!他怎么可以再次欺骗与他?!
不!!除非他亲眼见到那具尸体,否则……
绝不相信!!!
"掌门不要冲动啊!!"蓝彩凤慌忙丢下药碗,以身阻挡他的去路。
"让开。"即便连说话都觉得痛楚,那双寒冰的眸子依然让人摄畏。
只是蓝彩凤知道,此刻若然她稍有退缩,掌门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蓝梓晏去送死!!
"掌门,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如何冷静。"
哪里听得进她的劝告,此刻在他心中只有那张满是鲜血的脸,这令人颤抖的恐惧紧紧的攉住他的心脏,让他只有这抹恐惧而忘却了身体的痛楚。蓝梓晏推开档路之人,冲出房间就要离开。
"晏儿……"
在他正要纵身之际,腰怀突然被一双枯瘦的手臂紧紧搂住。
蓝梓晏低头看去,赫然看到一张美艳得眩目的脸容:"娘?!"若非这声音熟悉依旧,他或难辨这女子是否真的是那个容颜尽毁的唐老夫人。
"晏儿……"唐老夫人脸色润泽,两颊丰红,身体却枯瘦如柴,仿若风烛残年的老妇。抱着蓝梓晏的手臂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双腿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半趴在地上如同废人。
"娘!!"
后面追出来的蓝彩凤见到老夫人,慌忙上去扶住她无力的身体:"夫人,你认得掌门了?!"
"怎么回事?"他明明把'失魂'的解药拿了回来,她应该无恙才是!!为何现在……
蓝彩凤狠狠皱眉道:"唐勇那老匹夫!居然在老夫人身上下了两种毒,'失魂'只是表象之毒,内毒居然是'灭魂'!!'灭魂'本被'失魂'之毒所镇,但被他给的解药所解之后,'灭魂'就发作了。"
"……"蓝梓晏探了唐老夫人脸颊皮肤,眼中绝望显而易见。
"这'灭魂'令老夫人如同行尸走肉,今日不知为何居然可以跟掌门说话了……难道说这毒对夫人无效?!"
"……"蓝梓晏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欣喜笑容,因为他知道,老夫人已经再无生机,血毒对她亦再无效果,因此令她恢复了昔日的容颜。而讽刺的是,因为容颜的恢复,令唐老夫人在死亡的前一刻摆脱了疯狂,再次搂抱自己的儿子。
"晏儿……"
蓝梓晏弯下腰身,与唐老夫人互相拥抱。
记忆中,似乎从来未曾感受过着来自母亲怀抱的温暖,即使现在的她佝偻的胸怀再也容纳不下他成长的身躯,但这种软软的温柔却是他二十年人生的追求。
"娘……"
"呵呵……晏儿,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曾恨你,何来原谅?"
他所作的一切一切,只是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又何曾为任何人任何事憎恨生他的娘亲?
生命的光辉,如同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般,耀目地在那双与蓝梓晏极为相似的眼睛中闪烁。
"晏儿,娘漂亮吗?"
轻轻的手指,拂过那光滑如绸的脸颊,蓝梓晏点头:"娘,很漂亮。"
一丝安详的微笑,永远地挂在漂亮的嘴角……
属于娘亲温暖的怀抱,渐渐地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
他突然觉得浑身都麻痹了般。
他宁愿娘亲恨他一辈子,到最后都不肯对他笑,不肯搂抱他……那慈爱的笑容、那温柔的怀抱,只存在了一瞬间,便马上消失无踪,再也不会出现了……
得不到比得到了,却随即失去要好吧?……
天空突然响起巨雷,夏季的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狂暴的水滴打在蓝梓晏苍白的脸颊上,延着脸颊优美的曲线滑落……也不知两行雨线里,是否混合了泪。
"留在这里等我。"
将唐老夫人的身体交给蓝彩凤,站立于疾雨间的身体仿佛笼罩了幽蓝色的鬼气。


身体很痛呢……
哪里疼?
到处都疼啦……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虽然他是一只贼耗子,但也不等于要将他丢到臭水沟等死吧?
太没人道了……
不过,跟畜生讲人道,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凝听着外面沙沙的暴雨声。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动,稍微移动一下,两肋琵琶骨的位置就传来锥心疼痛,每次都让他痛得昏死过去。反正他习惯了懒惰,不动比动更适合他啦!
到底多少天了呢?没日没月可以辨认,肚子饿也都成了习惯,睡觉也睡过头了……
第一次睁开眼,还以为已经到达了地狱,打算到第一个桥墩那儿窝个几十年的,等那抹蓝色来寻自己。可身体的疼痛却清楚的告诉他依然生存的残酷现实。该感激木云的,毕竟他在生死一瞬之间将他推出了大殿……
只是老人家似乎没有考虑到即使他没死,也不代表落在丐帮手上会有好日子过吧?看到陆长老剩下半条腿,拄着拐杖来拷问他,实在令人觉得十分可笑。最可惜就是那个狡猾的唐勇在那瞬间躲到了陆长老背后,只是被炸飞了一只手臂……
不过没吃没喝的日子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恐怕很快就要永远地睡下去了吧?
今天醒来,是因为从泥土渗透下来的水滴掉在他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可是他懒得伸出舌头去舔那水滴,反正喉咙干涸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引起了渴望的话,有一滴水比没有水更惨。
"啪!"的一声,不太坚固的顶部,一小块湿淋淋的泥巴掉在他的身上。
唉,早该劝告一下那群吝啬的乞丐,稍微加固一下这个关恶人用的地牢,恐怕这场大雨就要让这儿塌了。
算了,被活埋总比恶死鬼好,跟阎王爷说明死亡理由的时候还比较体面……
地面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似乎很多人经过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赶去哪户冒雨派米送粥的大财主家排队呢?
扰攘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他决定忽略频频往下掉的泥浆,继续睡下去……
"彭!!"
一声巨响,令他不满的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不让人睡觉啊?难道睡着死也犯法吗?!
"然!!"
熟悉的呼唤,仿如幻觉般传入他的耳朵。
好吧,终于要死了,连幻听都出现了……
温柔的光线,自打开的牢门跑进来,只睁开一小条裂缝的眼睛,突然看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
"……"
难道这也是幻觉吗?
蓝色的衣袍被鲜血染成紫色,每一根头发都滴着混合了血的雨水,美丽的面容再也没有素昔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浴血修罗般的杀戮狂暴。
他身上那甜腥的味道连暴雨也无法洗涤,像醉人的具毒更加令人痴迷。
"原来没有骗我啊……"蓝梓晏嘟喃着,将手上一支类似人体残指的物体丢了开去。恐怕是哪个垂死之人企图出卖李浩然未死囚禁地牢的情报以求活命,可惜他却不知道,与来自地狱的恶鬼哪里可以谈条件?
摇晃的身体逐渐走近他,过了许久,才习惯地牢内微弱的光线,看清里面的东西。
却再看的瞬间,情愿没有看到。
强健的身体早已被折磨得不似人形,鞭痕烙印纵横交错,更令人恶心的,是穿透了两肋琵琶骨的巨大铁钩,将那只调皮活泼的耗子如同妖怪般牢牢困锁地上。
"他们这样对你……"连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能杀人。
"……窝……"想安抚他的愤怒,却因为喉咙的沙哑只能挤出一点点破碎的音调。
下一瞬,恐怖的声音却又恢复了平静:"反正已经死光了。"
李浩然不禁一愣,他能顺利进来,看来必是杀了外面众乞,当然其中包括了自立为帮主的陆长老。只是蓝梓晏受了武当少林两大高手的掌力,加上旧伤未愈,又怎么可能击毙那数百敌众?!
穿过蓝梓晏的肩膀,他忽然看到陡斜的坑道缓缓流下混杂了艳蓝色血浆的雨水,刹那间,他明白了。
血毒何其厉害!!只需一点血气已可杀人,更何况是融入雨水之中?!洒落大地的雨水,与蓝梓晏身上的血液相交,成为剧毒的毒液,丐帮中人多不穿鞋,瞬间便会被血毒所侵,死于非命。即便有穿,却也难逃被水沾湿鞋袜,随即中毒的命运。
但这,需要他多少的鲜血?!
蓝梓晏的手臂、胸膛、背脊、大腿,到底有多少伤痕是他故意让敌人伤害,已经无从稽考。
"……笨……安……"
"你才是笨蛋。"蓝梓晏摸索着紧锁铁钩的链子,感觉到那碗粗的精钢根本连斧头也劈不开,怕是那唐勇自李浩然徒手捏断铁链救走老夫人之后特别准备的。
"啪!!"一大块泥巴砸在不远处的地面,这地牢似乎再也经受不了豪雨的冲击,开始塌陷了。
"……快……偶……"
"一起走。"蓝梓晏伸手拉扯铁链,却发现这铁链被一条巨桩打入地底极深之处,根本无法拔起。
"偶……快偶……"
看着牢顶越来越大块的泥土掉落,李浩然慌了,他是准备死在这里,但没打算要蓝梓晏一同陪葬啊!!情急之际,他用尽全身仅有的一点点力气将蓝梓晏推开:"我……死……不与你……一起……"
被推开的蓝梓晏定定站在哪里,再也没有上前帮他脱险的动作。
想他大概知道无计可施而放弃,李浩然松了口气,闭目等死。
忽然感觉到一块巨大的泥巴掉落在他的身上,差点没让他噎气。
好吧,终于要死了,连墓穴都可以不用挖了……
"我生气了。"
泥巴传来生气的声音,李浩然连忙张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如此贴近的俊脸。
"轰隆!!"一声雷鸣乍响,牢顶的泥土仿佛被声音震碎了般完全塌了下来。
窒息的黑暗,与温暖的躯体覆盖在李浩然身上……
唉,他们的帐,恐怕要到黄泉才能算清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李浩然的脑袋里,居然还思考着如何能赖得了这笔帐……


21

身体很疼很疼,很想摆脱这具令人不堪重负的躯壳,破窍而出。
远处是一片光明的地方,到哪里的话,是否就不会再感觉到痛楚呢?
他最最讨厌疼了……
'四弟!'
呼唤的声音,是谁?
'笨蛋,是我啦!'
哦,是三哥啊!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回头吧……'
才不要,那里好像比较舒服的样子!
'去了就回不来了,你愿意看到他为你难过吗?'
谁为我难过?
啊,是那抹如此哀伤的蓝色……不知为什么,总看不过眼那蓝色的哀愁与孤独……
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诶……"
当掀起眼帘,就觉得刺目的阳光毫不留情把他的眼睛扎得生疼。
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才发现他身处之地是有着异地风情的屋子。
这里是哪里?
李浩然困惑的想着,心动不如身动,他缓缓的坐起身来,发觉应该感觉到的剧烈痛楚消失无踪,有亦只有久躺床铺而造成的腰酸背痛。扒开衣服,看到琵琶骨上那伤口已经痊愈,只剩下一个粉红色的淡淡伤疤,其他横七竖八的拷问痕迹更加如同不曾存在过般消失无踪。
"李耗子!?你醒了!!"
推门进入的蓝彩凤看到他坐在床上,欣喜之色表露无遗。
"啊!睡得骨头都软了。我说大姐啊,你用的什么灵药啊?真厉害,伤口一下就不见了耶……"
他这么一说,本来欢喜的蓝彩凤突然来气了:"臭耗子!你以为你睡了多久啊?!两个月了!由你伤势痊愈,到把你搬送到云南,足足两个月了!!"
"两个月?!"
不敢置信地伸出二个手指头,李浩然惊讶于自己居然这般能睡。
"篮子呢?!"他没死,蓝梓晏更不可能死!若是他独活,昏迷的期间唯恐蓝彩凤就要暗地里给他一刀,让他去陪她那尊敬的掌门了。但他还是有点担心……
"掌门比你好多了。虽然被泥块压伤了肩膀,但现已痊愈了。那日还真把我们两个吓死了,如若不是你三哥及时赶到把你和掌门从塌陷的地牢里面挖出来,恐怕现在就只能在坟前给你们烧香了……"蓝彩凤喋喋不休,仿佛要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一次过说清。
"他呢?"
"早走了。你那诡异的三哥明明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能让那些土凌空飞起,此等厉害的内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哪!"
听她如此说来,李浩然脸色不禁有点发青:"三哥、三哥他不懂武功的……"
"啊?!那他如何使得……"
两人相看一眼,诡秘之色弥漫空间。
阿弥陀佛,子不语怪力乱神,她什么都没看到……
"呃……呵呵……别再谈这个了……"李浩然伸了个懒腰,"睡得太久了,骨头都软掉了。"
"哼!你倒是好,睡得舒舒服服,日日有人伺候,可怜的是伺候你的我们啊!"蓝彩凤边说着,边把手中的水盆送到他面前,"现在好了,醒了就自己洗脸吧!"
李浩然愣了一下,伸手去取毛巾,却发现水中倒影的自己变得十分干净。那一头蓬乱的头发早已被修剪妥当,脸上常年不擦的污垢也消失无踪,露出了俊秀的脸容,再加上一身洁白的衣物,十足一个富家公子。
呜,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存了好几年的乞丐模样啊?想那藏得蜘蛛的乱发,还有可以养臭虫的泥垢……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啊!!
看他盯着倒影出了神,蓝彩凤不禁嘲弄道:"喂,你该不是迷恋上自己了吧?"
"篮子在哪……"睁开眼睛,居然不是第一个看到他……他为什么不守在自己床前,等待睡公子的苏醒啊?……
蓝彩凤的嘴角一抽:"我劝你暂时不要去见掌门……"
"啊?为什么?"
"那个……掌门他啊……"她犹豫着是否该说。
"他怎么了?"难道他有外遇了?!不会吧?!不要!他不要看到蓝梓晏怀中躺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虽然这种情形比躺个乞丐顺眼不少,但他还是不要!!
再也听不进她的说话,李浩然飞身下床冲出房间要去找人。
"喂!!你听我说完!等等啊……"
呼唤无效,蓝彩凤只得长叹一声,对着李浩然略欠轻巧的背影合十哀悼:"阿弥陀佛,希望你不要死得太惨……"


他所住的地方是一座小茅屋,而来到外面居然是广阔的田园。
而田园之间竟是开满了或紫或雪的曼陀罗花。
那抹蓝色的身影,背向着他,静静的站在花丛之间,动的只有在风中飞扬的青丝。他很安静,很祥和,仿佛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篮子!"
李浩然暗运内功,发觉并无阻碍,看来是在睡眠期间已调养生息恢复正常了,于是便施展轻功,几个飞跃便已来到蓝色身影旁边。
蓝梓晏没有理会他的呼唤,径自站在原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平素任性惯了的李浩然哪里忍受得了蓝梓晏突如其来的冷漠,嘴巴不禁瘪了:"篮子、篮子……干嘛不理睬人啊……"
若换了以前,恐怕蓝梓晏早就投降转过身来搂抱着他安慰不休,但今日却大异平常,他完全没有理会他,一双被冰雪封印的眸子凝视着远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李浩然不禁有点心慌:"篮子,你在生气吗?"
"……"
"不要生气了啦……我道歉还不行吗?"平日的耍赖,今日似乎毫无作用。
"……"
"好啦!我知道是我错了好不好?"
他的话似乎成功的引起了蓝梓晏的反应。
仿若天人的俊脸转了过来,寒眸终于对上了李浩然的眼睛,把他冻得浑身发抖。但下一瞬,眸内融化冰冷的激烈怒火差点没将李浩然烧死。
"你明白?!你不明白!!"原自胸腔的怒吼,表达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的怒气。
"篮子,我……"
还未待李浩然解释一句,那修美的手已经抓到他胸前,将他整个人掼倒在曼陀罗花丛中。
"疼……"脊椎传来撞击的疼痛,李浩然觉得有点头昏眼花,但觉一沉重之物突然压在身上,睁眼看去,却是那张昏迷前曾经看过的悲切脸容。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步向死亡的雨天,他推开了生死相伴的他……
"你明白了吗?"
蓝梓晏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压抑了许多东西。
"嗯……"李浩然老实地点头,明明答应要相伴永远,却在生死关头打算独自离开,这对心爱之人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背叛。这笔帐,恐怕他怎么赖也赖不掉的了……
"你明白就最好。"
寒炽交替的眸子,突然迸射出兽性的欲望,让那素心容颜染上了堕落的颜色。
"篮、篮子……你要干什么啊……"
回答他的,是衣服被狠狠撕开的布帛裂声。
"篮子!!你等等啊……"
"我不要等!!"蓝梓晏犹如刚被释放的困兽,一口咬在李浩然的脖子,在柔嫩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疼……好疼啊……你住手……"脖子上的痛楚让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撕碎吃掉了般。
可那求饶的声音却不能制止肆虐的行为。不消片刻,李浩然已是衣不蔽体,无数惨遭蹂躏的碎布条惨烈挂在身上,比他乞讨穿的破衣服还要更加破碎不堪。再听"嘶啦——"一声,最后那一点点的裤子布碎都被蓝梓晏抓在手里。
再不挣扎可真的要被咬死了!李浩然用力想推开如同巨石般覆盖在身体上的男人,却又因为怕伤了他不敢催动内劲。此举虽然如同蜉蝣撼树,但仍是让蓝梓晏却皱了双眉。他稍稍抬身,似乎觉得身下的人的垂死挣扎骚扰了他。
然后,他腾出一只手自怀中掏出一条金黄色的绳子。
盯着那条在阳光中闪闪发亮的绳子,李浩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这是什么东西?"
蓝梓晏没有回答,他突然将挣扎不休的双手猛力扭曲到后背,熟练的三两下手脚就,用坚韧的绳子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让李浩然再也无法用那双手再度推开他的身体。
俯视在地上蠢动不休的躯体,蓝梓晏满意地露出笑容,这明明让世人昏醉迷乱的笑容在李浩然眼中却突然变得极度危险。
"这东西,名捆仙索。"
"捆仙索?!"这不是他那讨厌的三哥用来抓妖魔的绳子吗?怎么用到他身上来了啊?!
这绳子的厉害他怎么会不知,外面虽然是柔软的金蚕丝线包裹,但内里却坚韧无比的黄金薄丝编织而成的绳子,越是挣扎,捆绑得越紧,若用了内力,绳子就吃入皮肉绝不放松。
砧板上的肉似乎只剩下口舌之勇:"你别要乱来啊!"
蓝梓晏突然停下手来,过了片刻,说道:"娘亲不在了。"
"啊?"话题转换得太快,连他那灵巧的脑袋也一下子转不过来。
"诛灭丐帮之时,我已与武林为敌。"
"哦!"那又怎么样?
"如今无人能阻我了……"艳丽而危险的笑,令蓝梓晏看上去即诱人又可怕。
"我、要、得、到、你。"一字一句,如同誓愿,更似诅咒。
亲人、道德……那一直捆锁着这头美丽野兽手足的重重枷锁,已经腐朽化灰,被释放的野兽再也没有理智可言,只一心一意要吞噬那窥视已久的猎物。
锋利的牙齿啃噬着猎物胸膛上美味且强韧的肌肉,留下一个个明显的印记。
酥麻的刺痛接二连三的给李浩然极度的刺激。
与上次的温柔截然不同,蓝梓晏的动作显得极为粗暴,修长的手粗鲁地一把握紧李浩然渐渐有了感觉的下体,用力的搓揉,但由于力度过重,未能带给他任何快感,反而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
李浩然哪里受得了,双手无法反抗,还有一双脚是空闲……故伎重施左脚一伸企图踹开在他身上施压的男人。
可惜这一招早已用过,在蓝梓晏面前再无作用,反抗的左脚脚腕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你不听话。"
幽幽的声音,伴随着危险的眼神,让那雪白的脸看上去鬼魅非常。
蓝梓晏捞起地上散碎着的破布条,利落地将那只不合作的左腿曲膝而绑,令躺在那里的李浩然摆了个如同独脚跳的姿势,下身所有淫秽的部位顿时裸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地映在那双邪魅的眸中。
这会儿,地上的猎物可谓真正的逃不走了。
兽性的部位早已咆哮着要得到发泄,蓝梓晏将身上长袍撩起,只见裤间硬物更是迫不及待的昭示自己的存在。待释放出来,那玉柱之上已然凝满了白稠的粘液……
将那结实的臀部抬起少许,看到那未经开发的密穴因为裸露在略显清凉的空气中而紧张的颤抖着,随着呼吸忽张忽缩。蓝梓晏再也没有以往的耐性,将坚硬的柱头顶了进去。
"哇啊!!!"
可只有那稍稍的爱液又怎能润滑干燥的穴道,本就窄小的孔洞突然粗暴地挤入巨大的物体,撕裂的剧痛让李浩然惨叫出声。
这声哀号听得让人怜惜,可偏偏往日懂得体贴的人却已失去了理智,变成了残忍的野兽。即使看到从狭窄的甬道流到柱体上的鲜红血液,蓝梓晏完全没有住手,居然还用力的往前推进。李浩然只觉得身体仿佛自下而上的被撕开两半,虽然他很想就此昏掉,但偏偏他皮粗肉厚,这点小伤顶多让他很疼而已,不能像娇滴滴的小公子般"啊呀"一声直接昏迷过去逃避现实。
"蓝、蓝子……"很疼的喘着气,李浩然此刻知道反抗只会让这头失控的美兽更加狂暴,只得虚弱的哀求道:"很疼……别那么用力好吗?……我真得很疼啊……"
"疼吗?"
"真的很疼啊……"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更眨巴了疼得流眼泪的眼睛企图引起同情。
可惜李浩然此次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若压在他身上的是平日那个对他百般容忍宠溺的冷君子,这确实是万试万灵的招数。可对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来说,这般可怜的猎物只会令他更残忍地肆虐。
强壮的臂膀突然将他整个人从地面抱起,利用身体的重量往下压去,在他还未回过神来之际,那刚才只有一点点戳入身体的硬物,此刻竟然毫不留情地整支插了进去。
"哇啊——"凄厉的嚎叫比适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窄小的穴道被强行撑开,鲜红的血液粘满了雪白的玉柱,更流淌到玉石般的球体。
"记住了吗?"
耳伴传来沙哑的磁音。
"呜……杀人啊……"李浩然只顾得疼痛,哪里还听得到问话。
身体被突然抱起了些许,然后往下一座,下面强有力的腰身趁机往上顶去。这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节奏,令李浩然在蓝梓晏身上不受控制地上下律动起来,如同跳了疯狂的舞蹈。
"哇……啊……啊啊!……疼……啊啊……"每一次冲击,仿佛更加深入,痛楚也随着每次的进入加倍增长。
他该荣幸吗?把这头向来只懂用冰冷掩饰自己一切情绪的野兽逼疯了……第一次亲身体会蓝梓晏暴戾的一面,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微微的薄汗,沾湿了柔长的青丝,铺散在因激烈动作而罗衣半褪的雪背上,异常妖艳。忽然的,他闻到了蓝梓晏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带了令心迷醉的情欲味道,如同毒药使人欲罢不能。而本来的疼痛,因这令人麻醉的香味渐渐得到了舒缓,让他本来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当摩擦到内里某一个点的时候居然令痛苦中融入了快感。被折磨得枯萎了的根茎,此刻在激烈的击撞中再次复苏,随着节奏在蓝梓晏坚韧的腹肌上摩擦,渐渐生了热度。
二人紧贴的身体,挤压着李浩然凸显男根,时而紧迫,时而摩擦,如同若有若无的爱抚一般无法令他满足。本能的寻求着快感的源泉,身体自发地往蓝梓晏身上靠去,勉强地扭动着腰磨蹭着坚实的腹部。
"……"蓝梓晏低若不闻的喘息,渐渐显得急速,而那舞蹈,也越跳越激烈。
"啊……慢点……啊嗯……嗯!!啊……篮……慢……嗯啊!!——"
迅猛得让李浩然几乎窒息的节奏,在巅峰的一刻,令他在完全无预备的情况下释放出欲望的液体。
而几乎是同一瞬,身体内感到了一股炽热的洪流奔涌不休……
"记住了。"
甜蜜的叹息,如诅咒般再次在耳边响起。
"这样的疼,只能由我给你。"
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骨头都被摇碎了,李浩然无力地半耷拉在蓝梓晏身上,问道:"够了吧?……"
回答他的,是还未退出体内,再度撑开穴壁那物事的炽热温度。
"对你,怎么也不够。"
这种甜言蜜语难能可贵地出自冷酷如冰的蓝梓晏口中,绝对是千年难得一闻,可李浩然在二度舞起的激烈旋律中,已无暇去仔细品味了……


尾声
两个咕噜噜的大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在床铺上睡得十分安详的脸。
怎么看,这张脸都无从挑剔,"美"这个字仿佛是为此而产生的俗词。
揍一拳?
握握手,看了看锅大的拳头,他也是犹豫了很久很久……
唉唉,在雪白的脸颊上留下淤青,多难看啊……
无暇的颈项,完全没有挑剔的光滑不粗糙,光滑得蚂蚁都爬不上去。
掐死他?
双手成环在温软的脖子上比了比,他也是考虑了很久很久……
唉唉,在滑腻的脖子上印下红痕,多刺眼啊……
所以啦!当他醒来感觉到浑身疼痛,特别是下面某各部位尤其严重的时候,对这个毫不留情强暴了他的男人下不了手也是情有可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原谅了这个完全不顾身下的人是否愿意就一意孤行的男人啊!!
手腕上被捆仙索磨损的几圈血痕,加上左腿上明显捆绑过的淤青……他以为是抓熊吗?!那么用力绑!!
他不过是一只有点小聪明,有点小机灵,有点小狡猾的小耗子而已嘛!……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无视他苦苦的哀求,连续做了五次……呃,是五次吗?……好像是六次,呃,大概是八次……
啊!!!瞧瞧,瞧瞧,做得他数都数不出来了!!这个男人居然还不太满足地说:"再一次好吗?"
……再一次?!再一次他就要变成死耗子了!!!
手指不解恨地戳了戳玉白的脸颊。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他绝对不要变成第一只"作过死"的耗子啊!……


第二天清早,当罪魁祸首的蓝梓晏醒来,身边已是空荡荡的没有了熟悉的温度。
残留几根黑发的枕头下压了一张乱七八糟涂满墨渍的纸片。
上面的字可谓龙飞凤舞:
"除非我求你,
否则绝对绝对绝对不做了!
因为——
我怕死!!"
落款处画了一只贼眉鼠眼的大耗子,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轻轻地垂下头,赠与纸上那只可爱的耗子一个温柔的亲吻。
鬼魅的嘴角,在无人看到之下翘起优美的弧度。
"这个赌,你输定了。"


后记:
这个算是个交待了,可怜的晏晏啊,别说做妈的不给你机会噢!(偶就是这份功力的了!耍赖ing)
还是不要压抑得太久……爆发起来的时候是很可怕的……虽然这样也很可爱啦……
偶要跟各位大人讨赏哦!才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填完这个坑了!偶可是很努力的噢!所以一定要打赏打赏啦!呵呵……其实这个坑,偶觉得是最最满意的文了,很多细节上的东西偶都有去查过,举个例子啊,就其中一幕那下午茶饼干上的葡萄干,偶都有找过该叫什么名字还有哪里出产的啊……但错漏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偶会继续努力努力,以后多多改善!
里面这对配对,也是偶最最喜欢,想写很久却一直没下笔的配对性格,晏晏真是超酷的!!偶是这样觉得的。而且很多大人都比较喜欢酷酷的晏晏哦!美人果然是比较受宠……
可能是偶的个人偏见吧?(一定是!!)要读者喜欢文里的人物,首先作者自己要先很喜欢才行。
此文完成飞快,都是众大人的功劳啦!看到大人们的回贴本来打算偷懒的live都不好意思了,只好抱起键盘继续敲下去。所以啊,之后啊,偶决定在一个不短的时间内,翘起二郎腿,只看众位大人的文了!哈哈哈…………
(乒乒乓乓!!丢来无数锅盖砖头……被天上某云砸中脑袋……)
是,是,偶反省,偶反省……
呃,啊,对了,这篇偶很喜欢,所以往后会再写番外的说,暂定名为《你追我跑》,各位大人觉得如何?(卑躬屈膝貌)
暂时放下古代的文文,写了那么多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了,打算挖个现代的坑洞,算是尝个新鲜……希望各位大人继续支持小live噢!!


By live
完于2003年5月4日星期日 1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