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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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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恋战》作者:北北(精品,完结)

一,主角

他,杜研言,这辈子只服两个人,他爸和他妈。他毕生志愿就是赚大钱,让爸妈的后半辈子被钱压的翻不了身,一心只想着怎么烧包,忘了有他这个儿子。

他,这辈子只恨一个人,他老爸。想当年他出世,老爸翻字典给他起名,竟然两次都翻到同一页,竟然认为这是天意,竟然真的给他起名叫杜颜颜!我还李师师,陈圆圆咧!老妈多次苦口婆心,好容易说动了固执的老爸,折了个衷,给他定名杜研言。虽然看上去没那么脂粉气了,可念起来没什么不同,结果还是让他从小到大被同学和玩伴戏谑的抬不起头来。为了这个可笑的名字,他小时候没少和别人干架,粗野狂躁的外表更衬脱了这名字的不伦不类。后来出国留学了,他改名Darren,从此他的名字除了在爸妈口中幸存,在这个世界上销了声,匿了迹。,这辈子只烦一个人,他老妈。只要和老妈碰了面,那口水就会披头盖脸的给他打过来,双耳被荼毒到事后三日还有耳鸣嗡嗡残存。不知道老妈怎么会这么神经衰弱,屁大的小事都当成天塌下来了,非要给他轰炸一番,让他也同意事态的严重性。根据惨痛得来的经验,绝不能中途插话,否则一盖被视为顶嘴,乱棒打死。二十几年下来,他练就了听人发牢骚的超凡耐性,和随口就能找借口遁走的无敌功力,为他日后交友广阔奠定了坚实基础。他,朋友三教九流,数都数不清,他有时帮朋友忙,有时求朋友帮忙,有时他拒绝别人,有时也被别人拒绝。他从来都是轻轻松松,不论被人求,求别人,被人拒绝,或拒绝别人,他大大咧咧,从不在乎。

他这辈子只在乎两个人。

他的心里,只有两个人。

***************************************&

96

闫焱,男,18岁,G大一年新生。刚入学时,他风评不好,因为他表情冷淡,一脸生人勿近;也因可靠消息透露,他毕业于一所极腐败的贵族高中,过了三年糜烂的吓人的高中生活。至于他如何进入这间虽不算明牌,却很有知名度及号召力的大学,在第一次大考后谜底揭晓。那次考试他列位几乎全部科目的前三名,只在英文上栽了跟头,将将混了及格。从此,他成了G大的导师们争相表彰的对象。0入学不到一个月,他就在G大女生圈里出了名,因为他长的帅。b

入学不到半年,他在男生圈里也出了名,因为他够仗义。不要说朋友,那怕只是同学,那怕是只见过一两面的点头交,有事来找他,鲜少遭到拒绝。当然,大家所谓的"有事",大部分都是借钱,另一小部份中一半是叫他一起出去花天酒地,另一半是叫他去打架——别看他瘦,打起架来真犯狠,吓住不少人。G大的男生一提起他,评价是:那小子,为了朋友可以不要命。

于是乎,成为闫焱的朋友,竟成了G大的一股流行风潮。

不知闫焱是否发现了自己成了G大的风云人物,反正他没什么表示,仍然我行我素,冷着脸,考他的第一,在外语上栽他的跟头,任那些朋友对他予取予求。8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故事开始,他,闫焱,还是18岁,G大一年级生。
2006-11-18 01:11 麒麟 二,初遇

初遇,在九月底的某天。h

这天Darren的起居照常,下午2点起床,收拾洗漱,吃点东西,歇一会儿混一会儿,快6点了,他开着他的二手破车出门,6点半到达目的地,准备营业。7点,员工们换班,个就其位,渐渐的客人上门,慢慢的门庭若市,员工们忙,他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9点左右,客人淡了些,他觉得有些闷,招呼一声:"我出去喘口气,一会儿就回来。"!

他是老板,自然没人说不行。出了门,乍一离开空调屋,迎面扑来的湿热气息让人呼吸一窒。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夏日未退尽的余热被抽入肺中,混着一街繁华衍生出的乌烟瘴气,实在说不上好闻。他抽出根烟点上,一扭头看见不远处余记饭店的老板娘也站在门口,他便微笑,含着烟招呼:"王姐,生意这么好,累坏了吧?"r

"那有杜老板生意好啊。"半客套半带软刺,王玲也笑着回话。两人虽然一个开酒吧,一个开饭店,井水不凡河水,可她饭店辛辛苦苦炒一个菜才卖几块钱,他酒吧一小杯调酒就能上几十块,这么大的差距,怎么能让人心里平衡?

Darren听的出她话中的话,不以为意:"我去走走,一会儿和您聊。"u

"你往哪去啊?放着店不看了?你怎么这么放心啊?"王玲在他身后暗讽。他笑笑,半回头道:"就一会儿,乱不了。"边说着边走的远了。l

没什么目的,就是在屋里待了一天憋屈,想出来透口气。随便的走走,找人少僻静的地方转一圈,把烟抽完,正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忽听见身后有人大叫一声:"研言!"%

喝?谁那么大胆子敢叫他这个名儿?更何况叫的还是只有他爸妈才会叫的小名?!他朋友满街都是,可没几个知道他的真名,唯一那几个在吸取惨痛教训后——被他惨痛教训过后,也都知道那个真名不是拿来叫的,更不要说大街上这么嚣张的大喊出来了。Darren目露凶光,回头寻去,却看不到什么人。他不死心折回去找,拐过一个巷子,在黑暗中看见一群人纠集在一起。零碎的谩骂声,夹着拳脚击在身体上的闷吞的声音。d

"闫焱!"|

"别管我了!走你的!")

"不!我要是丢下你走了,我就不是人!"慷慨激昂的陈词,后面还不忘加几句讨伐:"唐飞那帮不讲义气,临阵脱逃的东西,过两天一定狠狠的教训他们!"5

"看你今天有没有命剩下,再说回去教训别人的话吧。"第三个声音插进来,然后又是踢打声,加着几声惨叫。9

原来人家叫的不是他。Darren向来不爱看热闹,事不关己就从不喜欢往上凑,一看这阵仗和自己没牵连,就没了兴致。在暗处瞥个大概,一共7,8个人,听声音看穿著都很年轻,应该是学生。5,6个人围殴两个,那两个中有一个已经被打趴下了,动手的那帮人还不死心,对着那破败的身体下死劲的踢。没听见那人再惨叫出声,应该已经昏了。u

人家打的起劲,他却在这边心里戚戚然的感慨。看来无论哪个年代,男孩子们对这类哥们义气,结架生事的把戏总是乐此不疲啊。想他年轻的时候和其它人一样特崇拜古惑仔,和弟兄们成群结伙,整天收拾了这个解决那个,动辙十几人同进退,抡枪耍棒,走在路上行人都远远避开,那叫一个风光!那个年纪觉得侠义最重要,为了朋友,哪怕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声叫就可以赔上命,那才是真汉子。可过了那段荷尔蒙分泌过盛,头脑发蒙的青春期,才意识到自己的愚鄙无聊:那时以为自己混成了个人物,江湖上有头有脸,是人都要敬三分,低头叫声"大哥";事实上,自觉威风八面他除了是个扰乱社会治安,让父母伤心头疼的小混混,屁也不是。现在的他朋友遍天下,可再也没想过要为其中哪一个牺牲什么,更不要说拼命了。理由?懂了事,不再惹事生非是其一,其二嘛……他历世毕竟快三十年,已经看透人性,学会自私了。w

啊啊,出来已经半个多小时,怎么耗在这儿浪费时间。走人走人。s

***************************************^

"闫焱!"x

左脸狠狠的被人击中,他失去重心后退几步,后脑勺"咚"一声撞上墙壁,耳边顿时嗡嗡做响。他神智昏暗了片刻,低叫:"别管我了!走你的!"8

"不!我要是丢下你走了,我就不是人!唐汉那帮不……脱逃的东……过两天……教训他……"a

听不清楚,算了,没什么重要。身上脸上好象又挨了好几拳,他没力气,不反抗,让他们打,打烦了也就完事了。他意识清醒了些,能感觉到眼角被打破,睁的困难,嘴里溢满的血腥味,身上说不上哪疼,哪都疼。迷蒙的眼神透过血雾,大略看见打他的是3个人,另外三个正在那边死踢倒地不起的小三。w

"嗨!"他叫一声,不顾招呼在自己身上的拳脚踉跄的闯过去,拉着后脖子搷开一个,一拳劈走一个,又狼狈的一抡抡退另一个。事实证明,他这已是困兽之搏,强弩之末。看到那些人离远了些,他便站不住,跪倒在地。l

"别碰他,打我好了。"他含糊的呢喃。~

然后他听不见了,仅存的神智全用在护住小三上。又被暴打了不知多久,等他再次回神,身边只有昏迷不醒的小三,那帮人散了。9

疼,真他妈的疼,喘不上气,四肢发抖,几乎站不起身,举不起手,他现在一定满脸是血,牙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几颗,真他妈的烦,没牙该怎么吃饭,装假牙太麻烦了……@

他深吸一口气,顿时胸腹疼的像抽筋。他不理睬,强行忽略掉身体的巨痛和沉重无力的四肢,转身推推小三:|

"三儿,起来,回去了。"_

小三吭都不吭一声,他用上点劲,拍拍那张青青紫紫的脸,天知道现在他的身体像是沉在海里,动一下都要了他的命,这小三还跟他装死。(

"小三儿,醒醒,走了。"o

没反应。o

他叹口气,迟缓的伸手拉着小三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子,拉紧了,一咬牙,硬拼着一口气站起身。_

下一刻,两人一块儿又拍在地上。他脑袋嗡的炸开,眼前发黑。o

"小三儿,咱们俩今晚上就睡这吧。"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对小三说,其实是自嘲。话没说完,气管先被呛住,费力咳两声,每一下都要撕裂他的胸膛,然后唾出一口血。!

晕了,晕了。他敷衍了事的想。_

看来没晕彻底,耳边朦胧听到有人说话:"小李,我在路边捡两大件儿,你来接我一下……嗯,在"月光"对面的拐角等我,行,就这样……。"4

然后他腾空而起,天旋地转。这回他扛不住,真晕了。!

*************************************g

7Darren很自豪,因为他年纪一把,扛着两个人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出好几百米。Darren很虚心,他没见义勇为,也不算乐于助人,虽然他在人家落难时搭了把手,但是把这两个奄奄一息的人扔到酒吧工作间的行军床上以后,一直到打了烊,他也没再过去看过一眼,也许有人已经咽气了。c

凌晨3点,他懒洋洋的看着小李他们收拾打扫,然后差点就关门走人了,突然又想起后面的那两只,总该去料理一下。他不爱管闲事,对这些血气方刚的江湖男儿们也向来敬而远之。至于为什么捡他们回来是个有意思的问题:那小子让同伴先走,没打动他,以身护住同伴,没打动他,打动他的,仅是一个动作。y

被6个人围殴,虽然没动家伙,也够人受的,这个孩子却安静,那时候只听的到他唔一两声,不硬憋着不出声,也不惨叫求饶让人觑看。就在Darren转身要走时,偶然回头一瞥,看见这小子慢慢从地上又跪起身,左手手掌从上往下,抹一把脸。8

那个动作,好象他不是在被人痛打,而像是在看书看久了,休息一刻,无聊的一抹,又像是和不懂事的小孩子搅上半天,累心熬神,不耐烦的一抹。这一个小动作,Darren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的这么多,但是那股子漫不经心让他心中微动,忍不住站定了看。看到散场不付门票不合适,就捡回来。#

总不能把他们扔在这儿,自己回家去。现在后悔了捡他们回来给自己惹事,他抓抓头,大步走向工作间,侥幸希望如果他们醒了就轰走,虽然以他们的伤势,也许3天也醒不过来……3

他对上一双青肿变形了的眼。依稀能辨认出是睁着的。(

醒了?这么快?(

"你觉得怎么样?"他随口问:"要不要上医院?"#

没回答。是真的醒了吗?他上前几步细看,眼睛是睁着没错,但也可能是翻白眼了。*"劳驾给杯水。"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同时确定是真的醒了。~

出去打一杯水回来给他,又问:"你怎么样?"z

还是没回答。那男孩——现在确定是个年轻男孩——颤抖的接过水杯,喝一口,纯净的水里就染上了血丝。&

"我走了。"闫焱挣扎的起身,明天早上十点还有课,他现在回去睡,明天不知道起不起的来。到时候再说吧。#

Darren不相信他真的能走,楞楞的看着他摇摇晃晃走出工作间,走向已经下了保险铁门的酒吧大门,才反应过来:"不等你朋友了?"%

"他醒了,自己会走。"闫焱摸到门口,又摸了半天,回头问:"门在哪?"y

Darren差点笑出来,忍住:"你这个样子怎么走,在这歇一晚上再说吧。"c

"我得回去,明天早上有课。"u

Darren心中顿生钦佩。被打成这样还想着上课,真是他见过的头一人。不过不能让他走,要走,也得把另一具尸体带走,不然扔在这岂不是要他照顾?t

"我看你那么护着同伴,还以为你挺重义气,怎么能把他随便扔给个陌生人?"e

23闫焱在心里冷哼,重义气?谁?5

"走吧。"Darren转身找钥匙:"我好人做到底,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g

拿上钥匙了,他轻松利落的的背上小三:"你能走吗?不然我扛你?"&

闫焱点点头,Darren便大步上前,拉着他的手臂架起来。闫焱挣不动,呻吟:"我能走。"#

"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要我扛你。"反正也架上了,Darren就没放下。他承认自己有私心,想再回忆一下刚刚以一架二的英勇形象。他年少时迷恋过健身,后来时间经济不允许,就停了。但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辛苦打拼,当年的肌肉块并未退为囊肉,反而更精壮有力了些。他豪不费力扛着两具尸体出了后门,扔上自己的破车。死尸扔进后座,还会动的僵尸坐前座。他上车,系上安全带,瞟僵尸一眼:"系上安全带。"

闫焱顿一下。以他现在的伤势,再系上安全带真是要了他的命。可他不说什么,颤巍巍的伸手拉啊拉,拉过安全带,横过胸腹,小心不要碰到身上的瘀血伤口,动作慢的像电影慢镜头。好容易拉到左下方,往扣眼里扣,扣半天也扣不进去。Darren一把抓过带子,勒的闫焱抽一口气。"啪"一声,按扣被Darren扣住了。0

"看你被打成那样也不吭一声,现在知道疼了?知道疼以后就别打架。"Darren从车斗里翻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闫焱:"给。")

闫焱摇头。他小一年没抽烟了,况且现在嘴里全是血,抽起来恶心。r

Darren便送进自己嘴里点上,发动车:"去哪儿?"w

"XX街,新星小区。"x

镜头一转,凌晨4点,可怜的Darren背着一个拖着一个爬6层楼,这回他可不觉得自己英勇,他觉得难看死了。x

进了门,僵尸就倒在地板上人事不醒。他把死尸也扔在地板上,在屋里转了一圈,几十坪米的小套房,什么都有,就是没人。这帮死孩子的父母呢?!自己的儿子在外面结党闹事,夜不归宿,也没人管一管,真是世风日下!话说回来,这具僵尸就这么挂了,一句话都没有,真是大恩不言谢啊。也不怕他气不过,把这所房子搬空了权当索取谢礼?!

这么一闹,把他回家睡觉的兴致闹没了,觉得自己不能白做雷峰,总该得回什么表示。记起僵尸说明天一早要去上课,他想想,扯嘴冷笑。1

"我到要看看,你明天去不去上课。"f

***************************************8

闫焱是被冻醒的。k

老人总是说,不论多热的天,绝不能睡地板;睡觉一定要盖一层薄被,至少要盖住肚皮。谁要不信这些老人言,尽管挑战,凌晨时如果没被冻醒,说明你老兄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神经超粗条的恐龙再世。@

闫焱既睡地板,又不盖被子,凌晨时很灵验的被冻醒了。@

#他实在是不想动,可是他想睡,又怕冷,于是只得硬挺着一身的疼起身,摇晃摸到睡房扑在床上。睡一晚硬地板,回到软软的床上别提有多舒服了。他满足的呼一口气,蜷起身子,手伸到背后去拽被子,摸啊摸,摸到的是一个人温暖的身体。b

"三儿,被子给我。"他费力的开口,有些不高兴。l

他的身体被被子盖住了。他的眉头松开,一头又栽进黑甜乡。5

他背后,Darren好笑的看着这个蜷成一坨的家伙。忘了在哪本无聊的杂志上看到过,睡觉时喜欢蜷缩身体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这个为了同伴不要命的,毫不防备带生人进家门的小子缺乏安全感吗?考虑一分钟,他判断杂志在骗人。e

让主人睡地板,自己老大不客气的找床睡,并没在他心里种下丝毫罪恶感。事实上他在这张比双人床还大了几码的超级软床上比在家睡的还舒服,甚至真的想把这张床搬回去了。不过现在床上多了个人,若是女人他求之不得,男的?免了。再睡下去恐怕要做恶梦。他恋恋不舍的下床,又回头看一眼,结果看到那男孩睡的流口水。g

……1

被打的鼻青脸肿,现在还睡的这么没形象,让人看了……心里真是发毛啊。+

Darren打个冷战,终于能够坚定的舍床去睡沙发(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

一夜无话。_

***************************************h

再几个小时后,9点20,闫焱醒了。体内的生物钟告诉他,要上课。$

同时,他的身体告诉他,想去上课?作梦!s

他不理睬身体,挣扎的坐起来,靠意志拉扯自己强行离开床铺。他赤着脚走出卧室,进浴室,面对镜子,好好打量着自己。6

被打成了猪头。这是他脑海中浮出的第一句话。o

脱下骯脏的衣物再看,嗯,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惨不忍睹。那帮傻B挺仁义,把枪和蛋倒都给他剩下了,他嘲讽的想。伸手进口腔摸摸,还好,牙都还完好无缺,简直是奇迹。w

漱漱口,冷水冲把脸,再开淋浴把头发和身体洗干净,没怎么动就差点又晕过去。他速战速决,洗完后一丝不挂,头发上盖一条毛巾就出了浴室。$

哎?沙发(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上坐着个人?他顿住一秒,穿过滴水的发丝和几乎盖住眉眼的毛巾看见那人抬起的嘴角。笑什么笑,没见过没穿衣服男人?6

不理会他,闫焱自顾自进了卧室,大敞着门在衣柜里翻衣服。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还好,虽被打的惨了点儿,倒没伤到重点。"v

真是心有灵犀啊。闫焱平平的扫那人一眼,回头继续找衣服。x

"昨天谢谢了。"^

"你真要去上课?"不在意他的道谢,Darren只顾问自己感兴趣的。

"啊。"闫焱觉得现在抬手抬腿都像是在被人上刑,好容易套上牛仔裤和T恤,他赤着脚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找吃的。q

"你是大学生?"这附近有3所大学,一所三流大专,按说打架的应该是那所大专的,可是被打了还想着上学的,应该是大学生。

"唔。"闫焱叼个圆面包走出厨房,又进了卧室。

"哪所大学?G大?E二大?还是理工学院?"z

闫焱又走出来,嘴里还衔着那块面包,已经被啃掉了一半。他手里拿着几本书,没赤脚,踩双沙滩拖鞋。没再看Darren一眼,迈过地上的小三,出门去了。

"喂!把客人扔在家里,自己就这么走了?"

"有吃的,有玩的,你自便。"声音从楼道中飘回来。这小子连门都不关,那里缺乏什么安全感!还让他自便,以为他天天闲着没事做吗?v

Darren进浴室,也冲把脸,拿上钥匙,好心的把地上的死尸搬上沙发(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又好心的把门锁好。下楼,开车,一秒钟追上了前面徒步行进,速度像乌龟在爬的人影。"喂,"他下了窗子,叫:"我送你一段。"

闫焱要迟到了,况且他也实在走的困难。于是二话不说上车。3

"G大。谢谢。"_

G大,Darren下意识看他一眼,没想到还真是个好学生。G大不像北大青华那么惹眼,但也是有口碑的,是二类大本,名气却直逼一类,文凭比外省的一类大本还好用。本来还猜他是E二大那所野鸡大学的,看来是以貌取人,自以为是了。w

闫焱住的所谓"新星小区"其实只是三栋楼围成一个圈,处在三所大学一所大专之中,做的是学生的生意,所以离这四所院校都不算远。最近的就是G大,开车也就5分钟多。到了学校大门口,9点45,正好给闫焱留点时间走进教学楼。_

"喂,等等。"闫焱要下车,Darren叫住他,从车斗里掏出一盒创可贴:"收拾一下,别出去吓着别人。"7

闫焱顿一下,接过来,翻下遮阳板找镜子,结果只看到一块胶痕,哪有什么镜子?破车。他扫Darren。Darren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以前有,后来掉了。用那个吧。"他指照后镜。闫焱不想出去翘着屁股对镜贴花黄,把盒子扔回给Darren:"算了,我走了。"b

"回来!"Darren板起脸叫一声。他年纪较长,涉世又深,严肃起来自有股威仪。再加上他从昨晚就一直帮着闫焱和小三,不知不觉气势上站住了上风,这一低喝,还真把一直不怎么理他的闫焱给叫住了。闫焱停下动作,回头看他,眼神冷冷的。5

Darren"啪"的撕开创可贴:"看这儿。"他指自己的眉心,趁闫焱没反应过来,眼神跟着他的手对上眉心的那一刻,起手把创可贴贴上闫焱的眼角,再趁他楞住得那一刻,撕开第二张迅速贴上他左颊,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被不认识的男人贴创可贴,闫焱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不自觉皱起了眉头。Darren也隐约不大自在,却不怎么在乎,开口:"行了,走吧。看你是个挺有责任感的学生,以后别再干什么杂七杂八的事了,要对得起你自己。"!

这种义正辞严的说辞向来为闫焱所不齿。可是他不是傻子,能分辨对与错,好与坏。这人昨晚上从街上捡了他和小三回去,相当于是救了他们两条人命,后来送他们回家,早上又送他来学校。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有什么企图,可是从昨晚到现在,不论他图的是什么,早有一千个机会动手了,然而他没有。现在,他帮他贴创可贴,又对他说这番话,再没心肝的人也看的出这是个好人,什么也不图,是个纯粹学雷峰的傻B。b

"谢了,哥们儿。"这回他没随口敷衍,实心的道了声谢。推门下车。t

其实实不实心又如何?如果真心感激,日后凡事定会鼎力相助,以示感恩,道谢就成了多余。这便是所谓的大恩不言谢。回头再看他们,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以后也许在路上撞见都认不出来,这种萍水之交,实心不实心根本没意义。闫焱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觉得浪费自己的实心有些后悔,又觉得是不是应该回头问一下那人的名字,想着想着就走远了。w

那具死尸叫小三,那这个男孩就是闫焱了。Darren坐在车里看着那狼狈前进的背影,心中分析。这孩子不错,本以为他是又一个不知轻重好歹,喜欢耍凶斗狠,崇尚哥们义气的小屁孩儿。没想到他挺有责任感,被打的惨兮兮还能坚持着去上课。而且,这孩子一共对他道了三次谢,虽然只有第三次听的出是诚意,却也证实了他不是不知好歹,是分的清是非的。z

啊,和他同名嘛,档次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叫什么小三的家伙,到现在还在装死,上不上课都扔到天外去。Darren有些沾沾自喜,忽然又想到,他一向以自己的名字为耻,现在干吗为人家和自己同名自豪?2

睡眠不足,人就爱胡思乱想,他脑袋开始迷糊了,赶快回家睡觉才是真的。
2006-11-18 01:12 麒麟 三,历史

Darren,当然他小时候不叫这个名,但为了遵从他本人意愿,我们还是一直沿用这个名字好了。

Darren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家世普通,父母都吃国家饭。后来父亲跟着赶了"下海"热潮,小小赚了一笔。母亲一直踏踏实实的坐机关,没兴出什么新文。Darren小时候很普通,爱打闹疯玩,而且他总是打人的那个,家长上门告状这种事在他身上发生的比别人家的孩子多几倍。他父母在对他严行管教之余也一直纳闷,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别扭,为什么这么能闹事?$

他们一直没找到原因,Darren也从来只字不提。他知道,给这对老顽固提了也没用。~

后来上小学,四年级前他成绩一直名列前矛,证明他的智商没什么问题。可从五年级开始,他学习一落千丈,同时打架旷课,欺负同学,辱蔑师长一类的事件发生率急剧攀升。该怎么说呢,他好象突然选择走上另一条路,并铁了心决定要一直走到底。到六年级时,他的名字已经让所有人都头疼,如果不是托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福,他早就被退学几十次了。)

上了初中,他的顽劣翻了一倍。一年不到就结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兄弟,装模作样玩起黑道帮派来了。后来有了"古惑仔",更激励的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学校处罚,家长痛打,处分背了好几个,他反而引以为荣,天天拿着炫耀。他运气好,闹出好几件大事都得全身而退,直到初三那年他领头挑起两所学校共几百人大混战,这次他好运用进,被逮了个正着。d

兄弟们嘴硬,生生把他保住,没进少管所。而父母去警局领他时也终于承认了他的前途无亮。如果再让他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闹出杀人放火的事来,没准儿都不用等到判刑赴刑场,在做案现场就因抵抗直接被毙了。可说实话,威胁利诱,严刑拷打,十八般武艺用尽,招呼在这孩子身上是一点用都没有。实不得已,他们商量了许久,在他初中毕业后——能毕业简直是奇迹——决定送他出国去读书。这件事折腾的他家几乎倾家荡产,一阵大乱后,Darren愤恨不已的上了飞机,飞越半个地球,到了南美洲的秘鲁。结果下飞机还不到两个星期,他的不甘愿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秘鲁是世界上居住华人最多的国家,因此根本不用担心有语言不通的困扰。他和新结交的朋友天天出入酒吧舞厅夜总会,拿着父母的钱花天酒地。学校刚开始还去看个新鲜,后来连脸干脆都不露。胡混大概一年多,他差点就要加入一个当地的华人帮派,为买枪只去银行提钱的时候,发现父母寄来的生活费居然连他一星期的花销都支付不起。*

他打电话回去大发脾气,得到母亲淡淡一句话:"研言,你爸一条腿没了。"4

父亲出了车祸,虽然肇事者有赔偿,但杂七杂八的事务还是把他家彻底掏空了。1

那一刻他像是当头被浇一盆冷水,嚷嚷着要回国。母亲劈头一阵痛骂骂醒了他:"你回来干什么?!能带钱回来吗?能让你爸痊愈吗!你一事无成,回来还不是要我们养着你!我和你爸辛苦一辈子就指望着你能有出息,没想到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这么多年了,你除了惹事生非,还干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爸都到这份上了,连止疼药都舍不得用,要我把钱省下来给你寄去……"1

他心乱如麻,哑口无言,耳边是母亲的泣不成声:"我们现在也不求什么了,就希望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有吃有穿,平平安安过一生。我们也不敢指望你孝敬我们,将来给我们养老,只要知道你过的好就行了,我们死也瞑目……"%

他不是个东西,他是个畜生!1

"妈,你们以后别再给我寄钱,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不混出个样来,这辈子就不回去见你们!"t

从那天起,他再没去银行拿过钱,而是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尝到了生活的艰辛,才更体会到父母养育自己的不易。为了赚钱,他什么都肯做,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西班牙文程度弱的可怜,不要说象样的工作,连售货员,餐厅侍者这类工作都应付不了。不得已,他仗着这一年跟朋友去健身练出的强健身体,跑去仓库做搬运工,哪里要搬东西,他就往哪去,到处赚钱。好在他人缘向来好,朋友多,这个帮一点,那个帮一点,他才没落到没饭吃,露宿街头的地步。后来西文好了些,他开始四处打工,白天上班,晚上去读夜校,拼死拼活,贿赂加作弊,拿到高中毕业证书。这时,他20岁了。他打了三年中的第一通电话回家,得知父母都还算好,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又跑银行把他们三年来给他寄过来的钱又全寄回去。这时秘鲁的政况和社会局面越来越复杂,到处是枪械,是炸弹,他知道这里不能再待,就迁到中美洲最安定的,也是教育最先进的哥斯达黎加,到一所私立大学报了名。5

他其实不想再念,可是父母希望他有出息,希望他读大学。于是他去读,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所以他们希望的,他就一定做到。他曾让父母伤透了心,这是他唯一能拿来补偿他们的。m

他不是哥斯达黎加公民,想上明牌公立大学要交3倍的学费。所以他选私立大学,负担的起学费,要求也不很严格,只要晚上上课,有时候为了工作不去上课也没什么人管。他虽然经常旷课,可学习一向上进,因为学费是自己辛苦赚来的,绝不能浪费。就这样,2年多后,他拿到了学士文凭,也攒下一笔小钱,算是风风光光的回了国。x

接下来就简单了。靠着语言他干翻译,干导游,慢慢积累资金。这时候他23岁,再看不到当年那个不知好歹,挥霍成性,到处滋事的小混混的影子。如果说有什么没变,那就是他结交朋友的能力。他一个年轻人孤身在国外还生存的下来,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努力,另一半是靠朋友的帮助。朋友越多越好,他总结。s

但是他对"朋友"有不同的定义,朋友,是拿来利用的。*

这么多年,他吃了不少苦,看透了人事。人和人之间纯粹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别人觉得你有利可图,就会接近你,你有用,别人才会喜欢你。没有人可以真正明白另一个人,所以也就谈不上真正喜欢另一个人,什么朋友,或爱人,都是狗屁。所谓的友谊和爱情其实和伦理道德是一样的,都是社会和人文对人类思想的催眠。他看的人和事太多,再不信这一套了。在他眼里,人和人之间永不可能相互信任,相互依靠,这世上谁没了谁都是一样活。c

所以,为别人付出什么都是白搭,是浪费。他总结。人活着,永远是孤独的,如果想方设法逃避孤独,那就是自己找罪受。朋友或爱人,永远不可能了解你,永远不可能变成你,硬要往一块儿凑,后果只会让心中的孤独加剧。r

&看透了这些,他就玩世不恭了。四海结交,朋友越多,可以利用的人就越多,可以走的路子就越多。当然,你用别人,就要有被别人用的觉悟,在这一点上,他有自己的底限,他会帮助人,但是决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或违背自己的心志。友谊对他来说屁都不值,如果他和朋友只能有一个人生存,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朋友;如果他和朋友有利益的冲突,别指望他会退步牺牲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0

所以,他没有知己,也没有爱人。所有人在他心中是一样的重量,所有人在他心中都没重量。x

他干了几年翻译和旅游,赚的钱一部分赡养父母,一部分存起来。25岁时,他和一个朋友合伙开酒吧,朋友不久就不做了,把份子全让给了他。他便当起了老板,再加上自己杂七杂八的进帐,两年不到,就为父母挣出了一套房子,为自己挣了辆车。现在他29岁,正准备开第二间酒吧,可又觉得酒吧做的腻了,想寻么点别的事做。v

这就是Darren的历史。下面,我们看闫焱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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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焱小时不爱哭。拿他妈常常挂在嘴边炫耀的某事为例:闫焱两岁的时候,他妈带他去公园玩滑梯。他无声无息的坐在滑梯顶,在妈妈登最后一级阶梯时,自己无声无息的溜下滑轨,滚下去。他妈妈吓死了,哭叫着跑下去看,发现他不哭不闹,额头上肿一个包,伸手要抱抱。妈妈事后结论,这孩子勇敢,冷静,有当年关羽谈笑刮骨之风,是个将才。~

闫焱说话晚,快三岁了还死不开口,用一双大眼睛盯的人发毛,弄得家里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个白痴儿。他第一次开口,叫的不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是一个字:"不。"#

闫焱家世显赫,爷爷是政坛高官。父亲沾爷爷的光成了成功的商人,身价亿万,送给每位情人的礼物都是一台高档车,前前后后共送出去九辆。至于送没送房子,闫焱他妈没查出来,所以没人知道。n

闫焱一根独苗——他爸曾在外面给他种下几个兄弟姊妹,迫于爷爷和母亲的双重压力都被打掉了——自然百千宠爱集于一身。再加上他小时候不爱吵闹,相貌伶俐可爱,人见人疼,全家人恨不得把金银山搬来堆在他脚下。就这样,他要风的风,要雨得雨,幸福茁壮的成长起来。)

闫焱从小安静,最爱看书,10岁以前就把各国童话翻的滚瓜烂熟。后来开始翻爷爷收藏的大部头,当然翻不懂,觉得无聊就丢开了,开始迷恋漫画,电动,模型一类。他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我们已经说过了,于是接下来的2年中他玩的昏天黑地,学业彻底荒废。小学毕业,他父母想送他进一所私立贵族初中,可爷爷坚持让他上普通学校,说不想惯出他的公子哥脾气。家里爷爷说了算,于是12岁的闫焱背起明牌书包,正式入读于本市一所赫赫有名的重点初中。n

初中生活开始很单调,他仍沉迷于自我世界中,玩电动,看漫画,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勉强顾一顾学习,才没落到次次吊榜尾的地步。后来同学发现他口袋阔绰,一掷千金,都上来巴结他,他的"应酬"生活从此开始,吃饭,溜冰,跳舞,电动游艺厅……全部都是他掏钱。那时候他几乎天天和一大群人跑来跑去,可无论同伴怎么high,他都是静静的,冷冷的,到处跟着走,什么都试试,却从来不怎么热衷,仿若置身事外。起初同伴以为他不高兴,后来发现他随叫随到,每次都自觉的掏钱,也就不管他了。%

他不在乎钱,钱他有的是。他只是觉得缺了什么,所以一直找,想把那个"什么"找到,用钱买下来,买好多存起来。可是无论他走到哪里,买下多少东西,那个"什么"却一直没有出现。0

据说书里什么都有,他便开始疯狂读书,规规矩矩上课,做作业,还让家人给他请家教。初三时他名登榜首,乐坏了他的家人,他却仍是冷冷的。z

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有了……+

回过头说他的感情生活。初中毕业前,他从未交过女朋友,只是和3,4个女生上过床而已。他的第一次是在初二时,一大帮他认都认不全的人拉着他去打电动,从下午打到晚上,然后又直奔酒吧,就在酒吧的洗手间里,一个高中女生和他做了。那个女生经验丰富,对他很照顾,可他事后怎么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有了那一次后,他对女生来者不拒——当然必须是看的顺眼的。女生自封为他的女朋友,他不否认,也不承认,谁叫他他都去,谁跟他干他都干。混来混去,女生们为他打起来好几次,他不表态,让她们闹。w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相处方式,像他父母一样。他爸管给钱,他妈管生儿子,两相情愿。他爸钱多,女人就多,他妈靠他爸养,就没权管三管四,睁一眼闭一眼皆大欢喜。广义而言,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谁有钱谁是爷爷。

初中毕业,他自己要求上一所贵族高中,这次没人反对。他的成绩给家人挣足了面子,对他的宠溺便翻了几倍。他想去月球上高中,他家人都会造飞船送他上去。他的高中三年啊……怎么说呢,比纸醉金迷负面,比穷奢极侈堕落,说是糜烂颓废,又形容的不够黑暗。如果硬要总结,那就是两个字:朋友。从这两个字引申到四样事物:烟,酒,女人,大麻。_

他烦了,真他妈的烦了。这种生活了了望不到尽头,他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可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于是他再不在乎吃,穿,玩,乐,什么都不在乎,别人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如果有人想要他这条命,他也许也会说"好"。别人说什么他都同意,让他干什么他都干,幸好从没有人管他要过他的命,或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倒是有一次有人让他尝海洛因,他差点吸了,千钧一发那一刻他妈打电话过来要他赶快回家,他说"好",就回家了。^

如果说这三年他做了什么正常意义的好事,一是他又开始读书,中外名著,历史科学人文艺术他都看,看的懂的就往下看,看不懂就丢开;二是他成绩一向极好,这所学校重金聘下名师,只是学生都不争气,好容易碰上一个上进的,自然对他百般照顾。他高考的分数上全国哪所大学都绰绰有余,可他随便选了本市一所二类大本。反正他吃家里用家里,十辈子也饿不死,什么文凭,工作,别人头疼的生计问题永远到不了他头上。他只要活完这辈子就算完成任务了。1

#就这样,18岁的闫焱迈进了G大的校门。以上是他这18年的简史。
2006-11-18 01:15 麒麟 四,再遇

闫焱在G大扬名就是从被打成猪头那天开始的。那天上课,他迟到了。3

当他惨兮兮却正经八百的走进教室时,近百人的大课堂顿时鸦雀无声。后面的座位已被占满,他便坐在第一排,导致老师讲课时忘词四五次。他上课上到一半终于撑不住晕了,即刻被早有准备的老师送进医务室,又从医务室被转到医院。他在医院睡了一天,爬起来付钱,跑回学校上课。h

然后小三回到学校,大肆宣扬那晚闫焱的英勇和侠义,又瞎编乱造出闫焱如何打退六个人,如何扛他回去,如何照顾他——他根本不记得有个好心的雷峰叔叔出现过。顿时,闫焱成了英雄,风名远扬,不少人开始和他称兄道弟,叫他出去,找他借钱,让他干这个干那个,生活变的与他初中高中时如出一辄。3

他不住宿舍,在新星小区租一间套房,父母把一切家具给他办齐,还送他一辆跑车,他懒的开,扔在家里。他每节课都规规矩矩的去上,作业认真做完,剩下的时间和朋友们到处乱转。十一月第一次考试他拿下各科榜首,只有英文差点不及格。他的名声在G大越叫越响,甚至还传到邻近的其它三所院校中去,走在路上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和他打招呼,他点个头,继续走他的路。f

他认了,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像是吃包子,外表千奇万状,里面的馅儿都是一个样。不管他喜不喜欢,是不是吃腻了,想活就得吃。_

1个月一转眼过去,12月的一天他晚上上课回来,小三和另外两个人正在他家打PS2,对他说:"晚上李明晓他们要去冬吧,让我叫上你一起去。"l

4"好。"闫焱带着一身寒气,不脱大衣直接坐上沙发(违规词)。他体温偏低,尤其怕冷,每年冬天都过的难熬。懒洋洋的坐着,看小三他们打电动,慢慢的他眯上了眼。啊,屋里真暖和,他把头仰在沙发(违规词)背上,觉得被冻僵的耳朵暖起来了,血液开始循环,刺刺痛的,一种受虐的舒适。明天周末没课,可以不用起床了,想一想他就觉得困,对小三说:"三儿,你们去吧,我想睡觉。"i

"这刚几点你就睡?!起来起来,我们这就走。十点之前放你回来就是了。"4

"噢。"他应,起来到厨房接一杯热水,站在原地小口小口的喝。透过小小的窗子看的见外面暗夜中几步一盏街灯,照出光影交错的颓废。他出神的看,脑袋麻木着,和夜隔窗相对。4

如果夜能开口,讲的会是怎样的语言?会不会一个字道破他心中的最深处的那颗核,让他从此无地自容?z

"闫焱,干么呢?走了。"c

"噢。"他走出去,小三他们已经穿好了大衣在等他。他把热水几口饮尽,放下杯子:"走。"^

四人前前后后下了楼,那三人话多,吱喳的讲一些黄段子。他在小半步外跟着,听到兴起处也笑,插两句嘴,却不经心的画出一个界限。远一些看,那三个人扎堆,他,隔着间隙。走出小区正好开过一辆出租车,他伸手拦下,叫小三:"这么冷,别走了,咱们坐车去吧。"f

自然没人反对。那三人坐后面,他上了前座,不再开口,静静的看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嗯","啊",或笑一下。他喜欢看夜,看那昏暗,看那霓虹,看那些与自己无干的人群。他总觉得比起别人,夜更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它一样:无论多少灯火也驱不散的漆黑,多少狂欢也盖不住的静默。不用开口,只一眨眼,一呼吸,它和他就同了心。5

这四所院校带动了这一带的经济,现在他们要去的是附近最繁华的一条街。小三所谓的"冬吧"其实不叫这个名字,那家酒吧根本没有名字,然而Bar中极大的吧台后方装着大大的霓虹灯管,闪亮一个英文字"Doom"。忘了听谁说这个字是"毁灭"的意思,应该算是酒吧的名字吧,可为什么不挂在外面,反而挂在酒吧里面呢?酒吧不大不小,里面有吧台,有单桌,10点以后把周围单桌撤开,中间单桌并拢,便成了舞池,想在地上跳或上桌去跳悉听尊便。这里大学生多,个个血气方刚,爱的就是这个调调。10点之前喝酒把妹妹,10点以后和把上妹妹乱扭一阵,酒精加上剧烈运动,轻易就能扭到床上去。据学长们说这间Bar是把妞圣地,成功率比别间高3倍,于是慕名者滚滚而来,恨不得给它每日爆满,越满越让它风名远播。因为它没名字,叫它"毁灭"又拗口,不知从谁开始取了"Doom"的谐音,就叫起了冬吧。*

闫焱酒能喝,舞却不跳。不少美眉见他长的帅,衣着讲究,缠上来请他跳舞,他从来不动,把机会推给同伴。后来他干脆嫌10点以后音乐太吵,闪灯太晃眼,人影扭来扭去招他烦,自己先回去。从开了学到现在,同伴们日日夸耀昨天和谁睡了,前天把谁干了,这几个月共做了几个,他则一直孤身寡人,清心寡欲。朋友们有时开他玩笑,当然,谁都不敢说的过分,他不在乎,让他们说。2

他当然是正常的男人,也很正常的为女人兴奋,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对这档子事没了兴趣。学校中众人大多知道他高中生活颓废,可谁都想不到曾颓废到何种地步。三年高中,他干了百来个女人,处女,婊子,丰满的,苗条的,长头发的短头发的,A杯的F杯的,叫的不叫的,主动的被动的……他干过各种各样的花样,多人,性派对,SM,角色扮演,甚至和朋友一起轮暴过,除了没和男的搞,他一切都尝了。刚开始有感觉,身体的狂欢,刺激,高潮,性的妖魅,神秘,引诱,他是舒适的。可是如一切他试过的事一样,久了兴致便消退,他又开始百无聊赖,漫不经心。全都一样,全都一样,都是女人,都是那几种号码,几种动作,几种反应,他都见过。后来他的身体会被激活,心却温吞,不再激动兴奋,意志的消沉麻木掉身体的欢愉,他得不到什么。女人全变成了带个洞的模子,对他失去了吸引力。n

换句话说,他性冷感了。w

其实有一次他嗑了药后,几乎算是和男人做了。对方是一起混的"朋友",男女通吃。他当时药物入脑,迷迷登登,但是有意识,能感觉到自己的鸟被人含着玩。不知为什么他没反抗,当时他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玩男的玩女的不都是他妈的玩吗,不就是我的身子吗,给他玩!他切了剁了都由他!4

不是快感。是自暴自弃。是厌倦。是任人宰割。是无所谓。@

意识放任,本能却不愿意将就着算了。没一会儿他就恶心想吐,连带引发出暴怒。操你妈!本来想随你搞了,你他妈的不会技术好点!居然敢把他搞吐了?!他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无绳电话抡过去,骑上那傻B暴砸十几下,又觉得电话太轻不顺手,跳下去从小冰箱里抄一瓶冰镇啤酒回来接着砸,刚砸第二下就被人抢走了酒瓶子——这就是他玻璃的全过程。g

顺便提一下,从此再没人敢叫他嗑药。据说那以后他一high了就逮谁打谁,他的药物生涯便到此为止。别人都说戒药难,他却说停就停。就像别的事物一样,毒品在他生命中也没划下什么痕迹。

现在他再不认为自己会找到那个他一直渴望的"什么"了。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人,空虚无意义,就这么活。u

他看着车窗外的夜,看着灯光炫烂,如同往常一样,希望着这辆车永远不要停,夜永远不明亮,带着他走尽时光,带着他在永恒中前进,在黑暗中的流浪。永远不停。

司机突兀宏亮的声音的插进他的沉默,撕碎了他的安宁:"是这吧?要在往里走点么?"|

"就这儿。"闫焱开口,拿出皮夹付钱:"不用找了,谢谢。"(

他下车,腊月的寒冷夹带夜晚的繁华迎面扑来。灯火通明,人生鼎沸,空气中是人肉味儿。一个声音大叫着:"你们怎么才来啊,呦!闫焱!"9

灯光照亮他的脸,他在笑。#

*********************************************t

有大学,就有钱赚。z

学生的钱好赚,大学生的钱尤其好赚。i

Darren跟上这两条定律,也兴冲冲总结,明牌大学累断腿,三流大学淌油水。^

&他振振有词:"明牌大学里的学生要么刻苦拼读,不爱玩乐,要么家境贫寒,一心寄望于读书,有心玩也玩不起。当然也有会学会玩,或不学光玩的,比率太小,犯不着为了娱乐他们劳动他这种小本经纪人。h

Darren的酒吧地段让他非常满意,地处4所不怎么样的院校附近,一条繁华商业街中心。这条街刚开始起建时,由于离市中心太远,不被投资者看好,他慧眼独具,说服朋友合资低价购下这间店面。开业刚2个月朋友要抽资去干别的,他借钱将全部份子吞下。事实证明他有眼光,他那位撤走了的前合伙人不到一年就后悔不迭,嘿嘿,晚了。@

店面白天租给一个朋友开冷饮餐吧,晚上7点后做酒吧,三四年下来,他不但有车有房,连另间酒吧都挣出来了。这两个月他准备第二家酒吧的开张,把他忙的晕头转向,好容易一切都大概有了谱,他才有时间喘口气,回这边看看。~

"呦!研言!"%

一声大叫,在酒吧门口抽烟的Darren反射性的回头,左右找找,没认识的人。他狐疑的锁定刚刚开口大叫的那个人,2秒钟后,确定叫的不是他,是站在那人对面的一个高个子男生。o

闫焱啊……不会那么巧吧。他望去,只看到穿黑色皮大衣的背影。那几个男生在门口打趣一阵,前后进了酒吧。他觉得有点意思,也跟着进去。看见他们到店中心的一个已坐了3人的单桌坐下,一帮子喧哗着,那个黑皮大衣仍是背对他,和同伴们戏谑,声音却不大,听不到。#

"小李,"他叫住正要过去的侍者:"我去。"2

"啊?老板你要去?"小李奇怪的重复。|

"你听不懂中国话啊,去去。"挥手打发小李,他冲着那桌过去了。小李一把拉住他:"老板,那桌小费从来给的不少,您老腰缠万贯,不在乎那些小钱吧。"h

"腰缠万贯?你不知道我是'海龟'啊,跟我讲成语,不懂!"他甩开小李,大步走过去往桌前一站:"哎,"他冲着眼皮子下面这七八个男生一点头,算是招呼了:"个位想要点什么?")

一直那个个子不高的招待"刷"地换成英俊挺拔的这个,一桌子的男孩都楞一下。Darren1米83的个头,身材强健,宽肩长腿,站在那顿生一股压迫感,衬的一群嘴上没毛的小崽子们自惭形秽,越坐越低。他长的乍眼,多年的社会历练在他脸上涂一抹沧桑,眼神似乎总是在笑,气度随意,明明在服务别人,却自在的好象他才是客人。几个男生默契的沉默一秒,视线都聚在他身上。Darren带笑一一扫过,察觉到一道冷漠的目光只撇了他一眼,就垂向别侧。e

"给我们还是老样子……"在他面前,男孩们说话都气虚。这时那目光的主人开口了:"给我随便调一杯酒,烈一些。"#

Darren望下去,对上那清淡的眼:"随便调哪杯?"n

"嗯。"那眼又转开了,D咧嘴一笑:"好,稍等。"转身回去吧台。%

"老板?"小李看见Darren卷着袖子从台板下钻进吧台,有种不好的感觉:"你要……"|

z"去给他们开一瓶黑Johnny。"D吩咐,同时拿下杯子和几个酒瓶,示意调酒师:"我来就行了。"+

"开黑Johnny?!老板,他们都是学生,您下手别太黑了!"v

1"我还没往死里宰呢,他们要是不想要不会退回来啊,用的着你替着打抱不平?"Darren轻描淡写的应付他,手中不停将几种酒液混合,动作熟练,混法新颖,连调酒师都看住了:"老板,您这也太大手笔了吧……敢给人上吗?"q

"你不想在这干了,敢挑我的刺?"Darren笑瞄他:"什么叫不敢给人上?你还别小看我,这杯酒的调法可是我生磨硬泡了好久才求得的,在国内这是头次亮相……你也别在这偷看!我配方保密,将来当传家宝传给我儿子……"j

"谁稀罕,还传什么儿子,快三张了连女朋友都泡不上一个……"1

"你小子活腻了就说话,哥哥我不介意成全你!"9

"啊呀……啊呀呀,哥,哥,我知道错了!"0

"老板,你确定要给他们?"小李捧着黑Johnny,一堆杯子和一盆冰,忧心忡忡的过来,视而不见Darren和调酒师正胡闹。^

0"啰唆什么,快去1Darren打发道,突然又叫住他:"哎哎,等一下!"他放开调酒师,在牛仔裤上擦擦手,几下把酒调完:"把这个也带去。"!

"噢。"小李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想好如果他们质问起来,就说新来的招待不懂事,给他们退掉就完事了。果然,刚刚走到桌边,有人眼尖看见了酒瓶子,叫起来:"怎么回事?我们没点黑约翰啊。"s

"黑约翰?什么玩意儿?"一个不上道的傻B问。%

"不是我们的,搞错了吧。"傻B的问话没人理会,被自动跳过。另一个人也接上说。

~"呦,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新来的招待不熟,可能给弄错了……"c

"没事,放下吧。"闫焱说话了,从皮夹中拿出卡放在桌上。立刻,所有人求之不得。小李如获大赦,放下酒和杯子,问:"还一杯调酒是哪位的?"a

闫焱抬下手指,看着酒杯放到自己的眼前。没见过这调酒,低矮的杯子,不大,上宽下窄,杯中酒色淡金透极微一丝蓝,冰块间两小片柠檬,几片叶子,看着像薄荷叶。以闫焱的了解,杯子越小,越低矮,说明酒精度越高。这杯子又小又矮,烈度可想而知。%

他小酌一口,冰在嘴里,火焰却顺着咽喉烧下去。是列酒,然而口感不可思义的爽洌,纯粹的酒甜味,火辣辣的甜味包在清冷里。他能尝出有白兰地,有苏打,白葡萄酒,薄荷……剩下的实在难分辨,他又饮一口,两口酒,身体就炽热了。2

"口感还行么?"Darren拿着刷完卡后的单条过来,随口问。k

闫焱点点头,边签字边问:"什么名?"t

"Pistoladehielo。"Darren脱口说出西班牙文,马上改口:"Icegun。"s

"嘿!听见了吗,爱死干……"又一个傻B不长脸的咋呼。没人理会,一干人等的注意力都在对话的两个人身上。闫焱相貌出众,个子瘦高,穿著不凡,本来就引人注目,只是他气质低调偏冷,像盖着层屏障,降低了他的显眼度。Darren就不同了,光茫干脆直接从他体内迸射出来,往哪儿一站都是焦点。两个人在一起,按理说闫焱的相貌衣着更出众些,可是他的灰暗被Darren的光芒盖过了,顿时,Darren成了主宰一般。他瞄了那个傻B一眼,那人就嗫嚅不敢再说,低下头。k

"爱死干?什么意思?"闫焱像察觉不到Darren施放的隐约压力,神色如常,抬头再问。j

Darren左眉微微挑起,嘴边的笑扬深了些,讽刺的俯视下面这位G大学生:"冰手枪。"3

"好名字。"闫焱下了最后评论,不再看他,明显逐客的信息。Darren很识趣:"好,个位玩开心点儿。"转身走开。4

他一离开,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们就凑在一起议论上了:"这傻B还挺酷!"0

"没见过他啊,从哪儿钻出来的?"m

"你他妈的傻吧,没听见那人说他是新来的?"*

闫焱再抿口酒,听着同伴们议论,不由自主又望向Darren一眼。正好Darren正看着他,两人视线相遇,Darren笑笑,闫焱则平平的转开视线。同伴们的话题已经转到女孩子们的身上,说哪桌女生辣,哪桌女生惨不忍睹,他也插几句嘴,笑容慢慢在嘴角散开,可是眼睛没向哪个人再转去过,好象一直专注自己那杯酒。

"我有些困,先走了。"熬到9点半多,他说。同伴们哄起来:"怎么这就要走?!再待会!"_

"不行了,我真晕了,大哥们放过我吧。"他嘴里求饶,已经自顾自的站起来。小三这时候插嘴:"行了,闫焱听舞曲头疼,让他先走吧。"^

"那有这样的,不够意思了吧,快坐下。"^

9"我真扛不住了,得,为了陪罪,我请大家喝一轮。"他又从皮夹里抽出2张红大头放在桌上,立刻反对声没了,刚刚那声音响起:"看你有诚意,这次就先放了你,下次再想溜别怪哥哥跟你不客气。"@

"是,是。"他应,"那我走了,你们继续。"h

大步出了门,他被外面的夜寒打一个机灵,清醒了些。料到刚刚那杯烈酒后劲大,他还不知死活的掺着威士忌一块喝,现在劲上来了,走路都摇摇晃晃。喝酒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好,可以御寒。现在他不觉得怎么冷,甩甩头,想到路边拦出租车。@

"现在就要走?不等着跳舞了?"n

又是谁追出来拦他?他不是放下钱了吗!他有些不耐烦的转头,没看见人。眯眼找一找,才看见被酒吧彩灯映的更黑暗的墙根处,一个明亮的火点,一屡清白上升的丝雾。

!那人走出黑暗:"不喜欢跳舞?"c

"啊。"是陌生人,他就懒的耗,忠实奉上自己的真性情,冷淡,傲慢,惰于寒喧。左右看着拥挤的街道,心里只希望赶快来辆车,带他回去睡觉。那人不懂看人脸色,走进了:"喝成这样,自己走不好吧,最近这一带不怎么安全。"+

"我一个人,不自己走怎么走,难道你要送我?!"8,9分醉,口气也冲。他厌烦别人打扰,语气更尖锐几分。没想到那人全然不以为意:"好啊,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送你吧。"k

"你丫他妈的有毛……"闫焱烦的开口想骂,突然一阵头晕,眼前发黑。他乏了,没了骂人的力气。酒精蒸縢在大脑,加剧了他的绝望厌世。他顿一下,突然改口,声音低沉下来:"行,"他说,"走吧。"l

"我的车在后面。"那人说:"这边走。"^

闫焱迷蒙着目光,跟着他涉过肮脏狭窄的小夹道,跟着那个背影,在黑暗中往前走。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仿徨又回来了,希望黑暗永远笼罩,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若能让他在这静谧中走到毁灭的那刻,该是多么完美的结局。他在希冀,渴望一双手结束他,断送他,将他从无止境的自我折磨中拉走,从这种盲目乏味的生活中解救出来。他轻轻无声的笑一下,心中自嘲着,他一个富家公子哥,要什么有什么,竟还敢腆着脸天天觉得活的腻了。意识越发朦胧,他脑中忽的浮起不知从那本书上看来的一句话:8

到那无人之处,随风化了,自此不再托生为人,也就是了。_

"看着点路!"一只大手拉了他一把,将他的梦境惊醒。他抬头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皱起眉,想把那人推开,那只手却抓的紧,将他拉到灯光下面。n

"上车吧。不知道我和你什么孽缘,每次都看见你这付熊样子。")

"别说的好象你我多铁似的,我不认识你。"w

"对,对,你不认识我,上车。"d

闫焱被塞进车,软倒在座椅上,感觉那人搷过安全带缚住他。他低声问:"你谁啊?"*

"我是雷峰叔叔,明天醒了记得给我烧柱香。"a

"我想回家。")

"啊,我知道你家在哪儿,睡你的吧。"q

"你怎么知道……连我他妈的都不知道……"他冷笑起来。|

"只要你不在旁边吵吵,你雷峰叔叔肯定记得起来,闭嘴。"|

闫焱真的闭上嘴,扭头看向窗外。在他身边,Darren系上安全带,好笑的瞅他。这小子突然听话了,还真让人不大习惯。

"要吐就说话。"他说,扭钥匙发动汽车。音响自动开启,放的是今天下午放进去的"THEVERVE"的"ANORTHERNSOUL"。音量不大,吉他声隐约弥漫在车内小小的空间,纯粹,冷利,一波一波连绵不绝。这张CD是他最满意的收集之一,主唱RichardAshcroft在每首作品中不断重复人类命定了的孤独,不可逃避,无法解脱的孤独。不,有一个方法可以从孤独中解脱——死亡;毁灭,黑暗,战栗的解脱方式。人啊,谁不怕死呢,他也是不想死的。可是他却尊敬死亡,仰慕死亡,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是平等的,是庄严神圣的,是永恒的——人总爱说什么什么永恒,都是屁话,事实是,除了死亡,没有东西能真正持久,更谈不上永恒了。人的一生,就是自己创造文化欺骗自身及同类,用所谓的人文麻醉后世,也有的人干脆放弃思考,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至于他就是比较辛苦的一种,又没什么大志向,要过碌碌无为的生活,又不愿放弃思考,随波逐流,结果演变成自我谴责批判,在心中激烈矛盾。好在他已活了快三十年,积累下足够的经验忽略掉心中时不时升起的厌世,总在表面上披上开朗的画皮,藏下真正消极的性情。或者这么解释,他之所以外表能开朗,是因为他已经厌倦到了极点,竟转成"混不懔",什么都不在乎,自暴自弃了。所以,他总是扬着抹笑,所以,他总是笑的带着讽刺。%

"Tellmewhatyou'veseen,wasitadream?WasIinit……"他不自觉的跟着唱,一遍一遍在心里体会歌手所咀嚼的人生的滋味。在那双眼中,这世界到底是多么的灰,才让他唱的如此冷漠平淡?7

"这是谁的歌?"c

闫焱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才让他又意识到身边还坐着个人。s

"气体乐队。"%

"听着挺舒服,哪买的?"o

Darren心中一动,有种天涯得知音的感觉。他结交这么多朋友,没多少人听说过这乐队,更多人对这种迷幻曲风不屑一顾。现在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跟他说这歌听着舒服,不是好听,是舒服。5

"国外买的。你喜欢改天给你刻一张。"c

闫焱又不说话了。一首歌已完,另一首歌响起:*

"herewego,youcomeinthislifeonyourownandyouknowyouleaveonyouown…."
2006-11-18 01:16 麒麟 五,初夜?

第二次到闫焱家,第二次留下来过夜。4

他的车虽破,这一年多来一直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终于在今天晚上坚持到闫焱家楼下后光荣殉职。Darren倒放的开,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厚着脸皮赖下来了。闫焱本来就困,加上醉意,没心思反对他。反正平时有的是朋友在他家过夜,他什么都不在乎。到家后他洗澡,换上睡衣上了床。3

卧室的门被打开,客厅的灯光闯入黑暗的空间,映在他脸上。他眉眼皱在一起,听见有人敲敲门,问:"有备用的被子吗?"z

闫焱实在不想理他,可门不关,他就睡不安实。他沙哑着嗓子说:"没有,你也上床睡不就得了。"3

这人真烦,以前小三他们都会自己上床找地儿睡,从来不问他。闫焱烦躁,如是想。

有人请他上床,他从来不拒绝。Darren挑眉,如是想。|

1他走回客厅,把大灯关上,进入闫焱的卧室,掀被子上床。他不喜欢头尾睡那一套——免得半夜有脚丫子踹在他脸上——便和闫焱并头躺下。闫焱的床大,被子也大,不过只一床被子,所以两个人自然离不了太远。周围安静了,闫焱的面孔放松下来,昏昏沉沉一会儿就如了梦。Darren则一时睡不着,他平时都5点多才睡,乍一11点上床,想睡都困难。没的干,就睁着眼琢磨闫焱的屋子。可说实话,房间里除了家俱齐全,一点个性化的东西都看不见,连烟缸都没有一个,像个商品房,没一丝人味儿。看不出是个18,9岁男孩的屋子。7

闫焱忽翻个身,面冲着他。Darren的思绪被打断,回神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床伴"。(

他又蜷缩着睡。穿著长袖T恤和长裤上床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要防备同床人的夜袭?想到这里Darren感到一阵恶寒,忍不住笑了。马上又想到如果真要防他,干嘛还让他住下来,还让他上床睡?两次,这个孩子毫不防备的让陌生人进家门,自己一睡了事,根本就缺少最基本的自我防犯意识。Darren自是不会对他下手的,他是正常的男人,虽然不歧视Homosexuality,但也对这口儿没兴趣。他在国外时有一些朋友是Gay,有的对他表示过,都被他拒绝。想到男人坚硬的肢体,粗糙的皮肤,粗重的寒毛,他的鸟硬不起来。他喜欢的是女人的身体,丰满的胸部,沉甸甸的屁股,优美的腰,修长的腿,还有腹部——女人的腹部最美,柔软的,微微隆起些,肚脐下面一道隐隐的线,与更下方的左右两条滑痕,指向下体神秘的三角。他年少轻狂时曾执迷于性,在国外的夜总会里,女孩子们开放,大胆,丰乳肥臀,技巧娴熟,让他流连忘返。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他相貌不丑,体格健壮,吸引不少女孩子接近他,一般水到渠成,一拍即合,他从没费过心思苦追过谁。可不知为何,从没有一个女孩给过他多深刻的感觉,像很多流行歌曲中唱的,刻骨铭心的爱的感觉,眷恋的感觉。那时的他,觉得女人是愚蠢的生物,只会撒娇,吃醋,生气,女人的生活就是逛街,八卦,追着自己的男朋友……他看不起女人,认为她们除了上床一无是处。后来他落魄了,女人便显露出势利的一面,离开他,躲着他,鄙视他。等到他成熟,也认识不少好女人,聪明的,善良的,纯洁的,大度的,可是这时的他已经对人性彻底绝望了。每个人都是个独立体,都有他自己的价值观,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彻底了解自己,就更不要说了解别的人。既然无法了解别人,就无法真正替别人想,无法真正满足别人的需要或要求。所以人和人在一起总是在互相伤害,而这种伤害是无心的,没有哪一方该受到责备。你为别人奉献牺牲,可也许那个人并不需要,于是你受到伤害,而那个人被你强加了你的牺牲,也受到了伤害;别人自以为是为你好而试图改变你,伤害了你,你不认同他的价值观而否定他,又伤害了他……这就是人和人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所以人总是孤独的,既然如此,他宁可一个人,和谁都保持距离,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别人。#

因此他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爱情。4

只有不涉及到情感,不涉及到利益,人和人才可以和平相处,没有猜忌,皆大欢喜。而一旦发生了什么,没有情感作祟,只从利益着手,也更干脆些。这就是他的人生观: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要伤害别人的,索性就彻底自私,至少还有一方不吃亏。g

胡思乱想了一阵,12点半了他还没睡着。目光渐渐汇集,落在对面那张脸上。|

拋开别的不论,这孩子长的真好。s

第一次见面就不说了,这家伙被打的面目全非,看不出个所以然。今天再见,当他特意跑去招呼他那桌,正面迎上那冷淡的目光时,那一剎他竟感到震撼。一张清俊的脸,深刻的轮廓,鼻挺,唇淡,大眼睛配上消瘦的面颊和黑的发青的头发,带出颓废消极的味道;穿著价值不菲的黑皮衣,黑高领大毛衣,皮肤被反衬的苍白。他的身上是英国贵族的味道,冷漠,高贵,却堕落。看着这么一张脸,Darren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到Nirvana的"PennyroyalTea":d

"Sitanddrinkpennyroyaltea,distillthelifethat'sinsideofme.1

Sitanddrinkpennyroyaltea,Iamananemicroyalty."0

那是优雅腐烂了,散出来的气味。4

于是当他点烈酒时,Darren心血来潮给他调了"IceGun",一款他在国外酒吧打工时学到的调酒,也是他所知最烈的调酒。他想要用裹在冰里的火药,炸出这孩子惨白下面的血色,震碎他外表冰封的壳。当然这只是心血来潮,而且酒精不会让人振奋,只会让人更消沉。等了半天看不见他发酒疯,Darren就没兴趣了。跑出酒吧抽烟,然后,又再碰面。k

是被吸引了吧。Darren一向喜欢认识结交与众不同的人,这小子一身矛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明明冷淡高傲,什么都不在乎,却对朋友极仗义。说是朋友也许勉强,因为根本看不出他和谁较亲近,事实上不论他和谁在一起,谈的多开心,总能看到他周身对他人的隔阂。然而为了这些他隔阂着的人们,他在暗巷挨拳脚,他在酒吧一掷近千元——说到这个,这小子的确有钱,不要说掏出来的卡身价不菲,就连身上的行头也抵的了普通人几个月的收入了。&

Darren脑中忽火花一闪,这小子什么都不在乎……随便让陌生人进家门……一出手上千元……听Theverve的歌说听的舒服……他对打他同伴的人说"打我好了"……2

好像,抓到了点什么。0

*********************************************

第二天闫焱先醒的,觉得脸上发热,头晕晕沉沉;然后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赤着上身睡的正香,而自己缩在那人的身侧,头靠在他的肩膀,姿势好不暧昧。他头猛往后撤,看着那个人,半晌,皱起眉再往后撤,忽一阵头晕眼花,又再倒回枕头上。发现自己的手臂还环着那人的身体,忙抽回来。

他摇晃的撑起身体,眼前景象远远近近,像蒙着层雾。眯起眼,慢慢看清那人的相貌:端正的眉眼微皱着,显得很严厉;直鼻,薄唇,唇角下垂,下巴青青的一层胡渣。这他妈的怎么看都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认识的男人!p

"妈的B……"他头痛欲裂,咒骂。x

平时早上他都贪图被子温暖,死赖着不起,今天他巴不得快离开这张床。身上的衣物是严严实实的,让他的恶心感减轻了些。不,他不是恶心与男人同床,有的是朋友们在他这里过夜,经常两个,三个人挤在一起随便睡一晚;他恶心的是两个人暧昧的姿势,恶心自己因为怕冷竟倚偎着那人,手还环着他……他恼羞成怒,头也更疼了,迅速爬起来套上毛衣长裤,走去厨房倒水喝。q

口干舌燥,头重脚轻,喝完一杯热水症状仍未减退,他便知道是发烧了。f

x"好,真他妈的太好了。"他喃喃低语,有些支撑不住沉重的脑袋,靠着饮水机滑坐在地板上。m

"喂,喂!人呢?!"厨房外响起叫喊声。闫焱无精打采的,一抬眼皮,正对上进厨房寻找的那人。_

7"我的手机没电了,借你家电话用一下行吗?"m

闫焱轻轻点头,那人便离开了。一会儿在外面又大声问:"你家没电话啊?!"h

话音未落,人头又探进来。闫焱的头越来越昏沉,想开口,声音却小的自己听的都困难:"我的手机在大衣里……"g

Darren发现他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起来我看!"o

Darren伸手拉起他,摸他的额头:"烧起来了,回床上躺着去。"_

半拖半扛把闫焱扔回床上,Darren顺手给他脱衣服。闫焱一惊,挣扎:a

"干什么你!"j

"别乱动,老实待着!"Darren自是不把他软绵绵的反抗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扒掉了闫焱才套上的毛衣和长裤,里面还是他当睡衣穿的旧T恤和长裤。然后Darren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看到他气愤的脸,笑谑:"放心,我不好这口儿,不然昨晚上你就贞操不保了。"8

听他这么说,闫焱又想到早上自己偎着他的可耻姿势,气的不知该怎么反驳,Darren自然不会闲的等他反驳,接着就问:"你父母呢?"(

"你要干嘛?!"_

"你病了你知不知道?"6

"那又怎么样。"$

"什么那又怎么样!你没有Commonsense吗?!"1

"说人话,听不懂。"h

"常识,常识!你大学怎么混上的?!你病了,当然让你父母过来照顾你!"&

"屁大点病,明儿就好了,不用叫他们。"n

*"你……"Darren忽感到全身无力,拿他无可奈何:"是,是,你小子什么都不在乎,但你的身体总要照顾好啊!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身体,没一样东西是真正是你的,没一样东西能陪你一辈子?"2

闫焱听的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着Darren。Darren早知道这孩子长的好,而现在看到他穿著已经懈了的半旧白T恤,孤零零坐在大床上,本来苍白的脸颊因发烧泛起淡淡的红晕,深瀡却惨淡的大眼睛仰视着他,他的心都抽了,口气就软下来:"算了,不叫就不叫,我借你电话用一下,在你大衣兜里是吧?"t

他自顾自的走出去,闫焱楞一会儿,慢慢躺下,后脑勺一着枕头,意识就漂浮起来。隐约听见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王雷,我是Darren,你在哪呢?……噢,我的车坏了,你来拖我行不?……要多久?……晚上啊,行,反正我没什么事……啊,店里有皮子和小李,那边有红红,不用我操心……行,我在新星小区,G大旁边,你打这个电话,我的手机没电了,行,谢了啊。"9

周围又安静了,他听见有穿大衣的悉娑声,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没声了。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像一直以来一样,不论快乐,难受,都是一个人。没关系,早就习惯了。人都是这样的,孤身出生,孤身死去,没什么大不了。c

怎么是发烧,怎么不是他妈的肺癌,病死了多好。+

他这么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又一声响,他困难的睁开眼,穿过卧室门看见客厅里一个高大的人影,米色毛衣,牛仔裤,是刚刚那个人。~

心中一阵欣慰,又合上眼。原来他再倔强,再孤僻,还是希望有人陪的,还是抗拒孤独的。m

*********************************************o

"喂,醒醒,起来吃药。"Darren端着一杯水走进闫焱的卧室,用膝盖顶顶床上的人:"快起来,吃了药再睡。"|

把睡眼惺忪的闫焱拉起来,不顾他嫌恶的表情,硬给他灌了一把药片药丸下去,然后又神奇的从身后端出一碗热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买了大米粥,养人的。有糖,有咸菜,想就着什么吃?"y

"不想吃。"病的大脑里好象都注满了铅,他现在只想睡觉。&

"吃一点!"Darren平时嘻皮笑脸,老少咸宜,然而一严肃起来就显出当年小霸王的凶狠劲,看的旁人双腿发软。闫焱当然不怕,可是人生了病比平时软弱,Darren凶恶口气中夹着的关怀便打进了他的心坎。他接过碗,默默吃了,Darren问:"不加点糖?"w

闫焱摇头,吃下大半碗,递回去:"吃不下了。"g

"行,睡吧。对了,我朋友到晚上才能来接我,借你客厅待会儿。有事你就叫我。"j

闫焱唔一声,躺回床上,立刻睡着了。j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中途被迷迷糊糊抓起来又吃了一次药,再睁眼时天色漆黑。他一时错乱了时间感和空间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在床上好一会儿,慢慢理顺大脑,记的自己生病了。

睡出一身大汗,吃的药也好象产生了效果,烧虽未退尽,头却不沉了,给他神清气爽的错觉。客厅里亮着淡淡的昏黄的灯光,有电视声,不大,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有人在,让闫焱觉得心里舒适些,他起床,套上衣服走出卧室。f

"醒了?好点了吗?"Darren坐在沙发(违规词)(违规词)上,回头看他一眼,问。7

闫焱点点头,走过去也坐在沙发(违规词)(违规词)上,三个格的长沙发(违规词)(违规词),Darren坐左头,闫焱坐右头,中间空出一个格。d

"有几个电话,我都没接。"t

"嗯。"(

4"想不想吃点什么?")

闫焱是有些饿,可方便面吃完了,大冷天他也不想出门找吃的,他还病着呢。于是他摇头。5

"得吃,大小伙子哪能不吃东西。"Darren起身,抄起旁边小沙发(违规词)(违规词)上闫焱的大衣扔给他,刚好把他盖住:"盖上点,待会又烧起来了,没看见外面下雪了吗。"o

真的,窗外大片大片的雪,飘的心不在焉,悠悠闲闲。$

8"下多久了?"他问。p

Darren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中午开始下,现在已经小多了。做什么吃什么吧,别挑食。"k

两句话前后没联系,闫焱也没注意。一会儿听见厨房里有利落的切菜声,热油声,打蛋声,然后"滋啦"的下锅声,锅铲碰击声。闫焱忽反应过来。o

那个家伙在……做饭?!m

对闫焱来说这简直是电视里的情节,小小的家,安祥的傍晚,电视开着,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喧闹的吵菜声,这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生活。他家房子大,人和人住的老远,说话都要接内线;他妈从不做饭,他爸很少在家,爷爷严厉,奶奶在他十岁不到去世了,姥姥姥爷家过节才回去几次,一大屋子人,众星捧月的供着他,不到一天他就烦了……他和亲人间从来都有些距离,也就从不知道亲情有多温馨感人。朋友就更别提了,每个人都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利用他,很少有人愿意为他付出什么;没关系,他也什么都不需要。可今晚,寒冷的夜,他病着,有个人照顾他,陪着他,逼他吃药,给他做饭,就算他心是铁打的,这时也松动了。

心里有些发酸,要知道记忆中他生病时唯一照顾过他的是奶奶,那都已经是8,9年前了。他父母虽宠他,却都不会照顾人,一点小病就叫医生,或干脆送医院,请看护。他长这么大,父母连苹果都没给他削过一个——因为他们不会。w

"怎么连饭桌都没有?"Darren端两个小盆走出来,直接放在沙发(违规词)(违规词)前面的茶几上:"你这东西到多,都经看不经用,锅碗瓢盆还算全,可米,面,菜,肉,都没有,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也亏我早上多长个心眼儿,买点东西,不然今天咱俩就勒裤腰带吧。"d

一盆炒饼,一盆白菜豆腐汤,热气腾腾,加上一小盘咸菜,有模有样的。闫焱接过Darren盛好递给他的碗,尝一口炒饼,默默嚼着,不说话,大口大口扒拉着吃开了。Darren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也低头吃自己的。不是吹牛,他的烹调技术开个餐馆绰绰有余,当然,这要归功于在国外中餐馆打工的经历。叫他炒个饼做个汤真是大才小用,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叫什么名字?"闫焱低着头吃饼,突然问一句。^

很好,两次见面,三天相处,受他恩惠数次,现在想起问他的名字了:"Darren。"j

"喔,大轮,我叫闫焱。"1

"噗!"Darren一口饼喷出来,"大轮?我还大盆呢,Darren!"a

"不是一样吗。"闫焱不在意:"你买这些东西,还有药,多少钱,等一下我给你。"&

"这点破东西,别这么较真儿,我还在你这儿借宿了呢,就当两清了。"2

闫焱已经习惯了替身边的人出钱,忽然有人拒绝,真觉得不大对劲。"今天谢谢你了。"(

"这谢什么,谁碰上了都会搭把手的事。"2

闫焱忍不住抬头看着Darren,这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你是酒吧里那个招待?是你给我调的酒?"8

"啊,现在认出我来了,我要真是坏人,你都死一百次了。"Darren心不在焉的响应。)

不对,不是那次,还要更早,在哪里见过,哪里呢……3

电话忽然响起,打断了闫焱的冥思苦想,他不耐烦的抄起电话:"喂!"h

"找你的。"他扔给Darren。&

Darren忙拾起:"喂!哎王雷!我等你电话等一天了……啊?!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喔,行,行,那我就就先走呗,明天再和你一块儿过来拖车……没事儿,别这么说,折杀我了……行,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拜拜。"*

他把电话递回去:"我朋友说雪大拖车不安全,他现在也离着老远,不方便,看来我的车只好先留在这儿了,我一会儿就回去。"l

Darren说着,拿起吃空了的碗盘走回厨房,一次拿不完5个盆碗,闫焱把剩下的帮他拿过去,看见他卷着袖子洗碗,一向对凡事都不关心,丝毫不在乎别人举动的他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别管了,放着吧。"x

"我洗就行了,你生着病,别碰凉水。回床上躺着去,睡前再吃一次药,明天烧应该就退了。"Darren手脚利落,当然也是因为他在国外给人家洗了近一年盘子的结果。两分钟把厨房收拾干净,转身看见闫焱还站在厨房门口,忍不住皱眉责备:"不是让你上床躺着去吗,一会儿又着凉。"l

"你要走了?"闫焱问。p

"啊,在你这赖一天一夜,我也该识相点滚蛋了。"D随口开玩笑。#

"天黑了,外面下雪也不好走,你再住一晚吧,我又没嫌你烦。"0

Darren诧异,看向闫焱,闫焱却已经转身走开,继续说:"反正你明天也要过来拖车,不如住下省事些。"#

留他下来,为还他人情,还是为了让他继续照顾他?Darren笑笑,道:"留我过夜?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我说过了我不好那口儿。"p

"滚蛋!"卧室传出咒骂。Darren走过去,靠着门看见闫焱正在衣柜里东翻西找,他有些头疼,问:"不是,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老实的上床?还要等我押你啊?"w

&"给。"一件大T恤扔过来,"不许他妈的再打赤膊睡,穿上这个。"2

"噢?怕晚上被我健美的身材诱惑,把持不住?"&

"放屁,让你穿你就穿!"n

*********************************************3
2006-11-18 01:19 麒麟
两人再次同床。半夜闫焱感到床伴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再睡下。等了半晌,确定Darren睡着了,他才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d

为什么希望他留下?a

因为今天的他特别怕孤独,也许是生病的缘故。@

因为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又没图他什么,他不想就这样完了。

因为他一直迷茫,可是今天却有了短暂的安宁感。#

那,为什么当开口留他时,他竟然脸上发热,不得不以转身离去来掩饰?b

因为他不善于开口要求别人。8

因为他怕这种暧昧的要求让人误会。s

因为……?8

他看着旁边那个安安稳稳,光明磊落睡的正香的Darren,没再赤膊,穿著他的宽大T恤,他穿著大,在Darren身上却只能勉强说的上是合身。简单的白T恤,隐隐看的见下面掩住的肌肉线痕,那种力量纠结的美感,让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自愧不如一番。_

如果晚上再因为冷靠过去,至少不会有"肌肤之亲"了。这是闫焱给他T恤的动机,也是他睡着前的最后念头。g

*********************************************f

"我走了,吃药!"床头柜上几个小药瓶,下面压着这张纸。闫焱楞楞的看了一会儿,吃药,下床,走出卧室。房间里静悄悄的,真的走了。

只剩下他,房子显得更静,更空,更寒冷。他本能的想打电话叫小三他们过来,可伸出去的手停住了。往常那些人在这边胡闹他从不理会,可今天一想起来,烦。e

他拖着腿走到沙发(违规词)(违规词)前坐下,发呆。其实如果今天早上那人还不离开,自己没准也就烦了,盼着他快滚。可早上那人一声不吭走了,自己反到挂心起来,好象是一部烂电影。偏偏没看到结局,让人没立场开骂。y

他一向习惯寂寞,没什么大不了。对他而言没人特别,永远没有。和这个叫大轮的人不过是萍水之交,以后不会有交集了……1

突然有人大声"砰砰"的敲门,他一惊,跳起来大步走去开门。o

"噢,是你啊……"声音萎靡下来,他转身走回房里。a

"什么叫'是你啊',那你希望是谁?"门口站着两个妇人,那个年轻一些的先跟进来,质问:"我几个礼拜才来一次,你还嫌我烦?"q

"我没嫌你烦。"闫焱坐回沙发(违规词)(违规词)上,随口应。t

"没嫌我烦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那妇人也坐在沙发(违规词)(违规词)上,面对着他,大有喋喋不休之势:"你这孩子一两个月也不回一次家,妈妈想你得大老远跑来,你还老爱搭不理的……"j

"我不是说了天太冷,我不想跑来跑去……"闫焱搬出第一千零一个理由。y

"你爸不是送你一辆跑车?老扔在家里,再过两天没准儿就被你爸拿去送给小情人了!"1

"考驾照太麻烦,我也哪儿都不去,弄个车干嘛,还要加油,要保养,丢了你们还要骂我。"0

"你这孩子……"妇人没词了,败下阵来:"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别的男孩着迷的事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爱车,也不爱玩,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跟你爸一点儿也不像,真是物极必反……"!

闫焱不插嘴,左耳进右耳出,以不变应万变,任妇人磨破嘴皮,我自如山不动。眼前这妇人正是他母亲,不到四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只是身材微微丰腴了些。跟着来的另一个妇人是家里请的保姆,一进门就直奔他的卧室收拾要洗的衣服去了。一会儿,听见她的声音传出来:"闫焱,你病了?这不是退烧药吗?"3

"啊?你病了?!"妈妈立刻止住了如黄河之水般的滔滔不绝,紧张的靠过来在他脸上身上乱摸:"你这孩子怎吗病了也不吭声?!怎么样?还烧吗?烧的厉害吗?"n

&"没事。"闫焱皱着眉闪躲妈妈的瞎摸一气:"烧已经退了。"

"你也不叫我!病了几天?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万一烧坏了怎么办……"k

叫她管屁用,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受尽宠爱,娇生惯养,做饭洗衣一概不会,二十才出头就嫁给了父亲,家务保姆全包,她只要天天做脸健身买时装,嫌着没事追查一下他爸的艳遇就行了。闫焱拨开她的手,道:"有个朋友照顾我,今天早上才走。你别担心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4

"怎么能不担心?我是你妈啊!你朋友还真不错,你也不知道多留人家待会儿,让我好好谢谢他……对了,你吃饭了吗?张大姐!那衣服待会儿再洗吧,先把带来的吃的给闫焱热热!"%

保姆张应一声,放下衣服,进厨房去了。一会儿又出来:"闫焱,这锅里的汤和炒饼是你早上买的?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吃?"9

汤和炒饼?闫焱心中一动,望过去,想起昨晚安宁的时光,两人安静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杀那间失神了。那个混蛋,走就走吧,干嘛还惦记着要他吃药,给他留早饭……b

"外面买的东西不干净,倒了吧。你张阿姨给你做了排骨细面汤,包了包子,让她热热给你吃。"妈妈的声音惊醒了他,他道:"别,我就想吃这个,家里的东西老吃都吃腻了。"f

0"怎么说话呢,你张阿姨辛苦一天,你倒说你吃腻了。"妈妈板起脸,数落他,口气却不见严厉:"张大姐,您别介意啊。"^

"嗐,那能呢,这孩子说的也在理,山珍海味老吃也不香不是?"保姆张笑呵呵的,乡下人纯朴,俀的好脾气:"那我把这饼和汤热热给你吃。"^

"哎,谢谢张阿姨。"_

"啊,张大姐,把咱们带来的黄瓜和西红柿洗了,给他拌着吃,得吃点菜。还有那个盐水鸭,把包子也热两个吧。"妈妈动嘴皮子支这支那,又转向他:"你张阿姨包的海参,虾,笋,好吃,吃两个。"&

闫焱点点头,不爱多话,多话就多事。j

"我跟你说把你张阿姨留在这儿能天天照顾你,多好。你又不同意……"z

"就一个房间,没办法住,再说我们学校伙食也不差。"|

"食堂大锅饭能有什么好?!又不干净。冬天了,除了白菜就是土豆,一点蔬菜水果都没有。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不挑,吃老是随便凑合,穿就更别提了,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邋遢成什么样呢!对了,我这次去香港给你带回来两件纯毛大衣,几条裤子,还有毛衣,内衣也有,在那个包里……人家孩子讲吃讲穿让家长窝火,你倒是不吃不穿让父母窝火,哪儿像从大家户出来的孩子,也不知道你对什么才上心……"+

又一波牢骚披头打来,好在没一会儿张姨端吃的出来了,妈妈的唠叨告一段落,开始拼命劝菜:"闫焱,吃点菜,别老低头吃饼,你尝尝这包子,好吃,闫焱,吃黄瓜,这个季节没菜吃,这黄瓜可贵了,瞧你又瘦了,这炒饼怎么是素的?吃点肉……"+

他妈太爱他了,可这爱有时候让他觉得讽刺,觉得不以为然。妈妈的人生目标就这样到头了,年轻时追着他爸跑,现在追着他跑,一辈子锦衣玉食,却毫无建树,每天都是一样,有一天消失了对这世界什么损失也没有。其实谁不是这样呢,为自己生计茫然奔波,碌碌无为过一生,死后就被忘记了。这样一想觉得一切生命存在都特没意义,活着就是为了吃,为了操B,然后就死了留下新一代机械生活的生命,生物学者们美名其曰,这是伟大而神圣的种族延续。^

"闫焱,放了假跟我去法国吧。"妈妈问。r

"好。"闫焱很少拒绝别人的要求,开口同意。他吃饱了,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一点炒饼和汤楞神。连续两天吃这个,说不排斥是假的,可是他就是吃下去。不可否认那人的手艺很好,干家务的手法也很熟练,不像他,从小被人伺候。如果说生命没意义,那么他就比无意义更腐败,更麻木。他扬起嘴唇笑一下,妈妈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为要去法国高兴,喜不自禁。8

"什么炒饼那么香,让你惦记着连包子都不吃,我尝。"妈妈端起盘子尝一口:"唔,还真不错,哪儿买的?"1

"我朋友走之前做的。"q

妈妈放下筷子,笑了:"女朋友?"1

"不是。"2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告诉妈妈,你都这么大了,有个女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把她留下让妈妈看看,这饼炒的挺好,人应该挺能干的吧,家世好吗?我们不讲究门当户对那一套。人长的好看吗?你眼光那么高,这姑娘应该不错吧?昨晚上留下来过夜了?"0

"男的。"3

"啊?"p

"照顾我的朋友是男的。"v

闫焱泼人冷水的功力登峰造极,可恨的是他总是无心,让人咬牙切齿又拿他无可奈何。妈妈这回是一败涂地,被噎的无话可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又上进又听话又朴素,可是太安静了,连她做妈的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讪讪的,口气有气无力:"喔,男的啊……那你没看上学校那个女孩子不错?"$

"没有。"2

"对了,前两天我去余晶家看见她女儿了,小姑娘长的漂亮,人也懂礼貌,跟你一样大,学音乐的,钢琴弹的可好了,我介绍给你认识?"5

"余晶是谁?"q

"你余阿姨啊,和我去香港的那一个,你爸爸合伙人李自强的老婆,上次来咱们家你见过的。"x

"没印象。"w

"她女儿叫李盈盈,娇娇嫩的,你保证喜欢。"~

"没兴趣,你别瞎掺和。"1

"没事儿,哪天见一面,又不挑明,没人知道,就这么定了。"妈妈拍板定论。

好啊,闲着没事操了,他奉陪。他心不在焉,想。6

"或着干脆叫上她们母女一起去法国,你们小年轻也能做个伴儿。"f

"随你便。"6

*********************************************7

闫焱后来也常和朋友去冬吧,刚开始隐约想见那个人,可偶尔真见着了,他也没什么可说可表示的。那人似乎总喜欢在店门口抽烟,看见他来了,对他笑笑,他也望过去点个头,然后各干各的,各走各的。^

闫焱还是老样子,不管几点去,十点之前准出来。有一天他出来的时候碰上那人,两人打个招呼,那人问:"这就回去了?"z

"嗯。"v

"我的车送去修,不然还能送你一段。"8

"不用,我打车回去。你的车怎么还没修好?"都小一个月了。+

"早修好了,我朋友拿着改呢。刚买的时候我就想改,一直没时间。趁这次进厂就一并改了。"(

z"喔。"两句话,不善和人攀谈的他就没词了:"行,我先走了。")

"这么冷,快走吧,自己小心点。"c

~这就是同住那次后,冬天结束前,两人最长也是最后一次交谈。一月底期末考,闫焱照样名列前茅。然后放寒假,他回家,和妈妈去法国。

妈妈真的叫上余阿姨和李盈盈,这种仗势,瞎子也看的出两个母亲你情我愿,想把他和那个女孩凑成一双。李盈盈长的其实不像妈妈形容的天仙下凡,五官是精致端正,可惜皮肤不好,脸颊和下巴上有隐隐的痘子和暗疮痕迹。但这丫头生的好身材,高挑个子,有前有后,比同龄女孩微微显多肉了些,青春与成熟交杂,异常性感;加之她走路一扭一扭的,细腰翘臀,看的人心里痒痒。闫焱已许久不行人事,看到她柔软丰满的身体,隐忍不住本能的蠢蠢欲动。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这时她也正好也看过来,两人视线相遇。2

她生了一双好眼睛,浓浓的睫毛,划上眼线,更显得妖媚勾人。闫焱不回避,李盈盈却不好意思,笑一笑低下头。x

飞机上两人被安排坐在一起,闫焱话不多,女孩子也矜持不怎么开口,气氛很尴尬。好在是夜间班机,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时间不显的太难熬。第二天中午到达目的地,进了饭店房间,妈妈紧张的问他:"怎么样。"f

"不怎么样。")

妈妈一楞,追问:"你觉得不好看?谈吐不好?为什么不怎么样?"_

"你别管了。"他只对她的B感兴趣,闫焱的在心里冷道,转身走进洗手间。3

一起吃法国的第一餐,两个妈妈热火朝天的聊,闫焱和李盈盈很有默契的不插嘴,只顾低头吃,偶尔应付一下长辈的问话。y

"你家闫焱人挺斯文,这么年轻的孩子可少见像他这么稳重的。"余阿姨这顿饭中打量他不下十多次,眼神中明显带着欣赏。&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害羞,不爱讲话。"妈妈做势感叹。$

"这样好,实在,不像别的男孩子浮躁。"d

这是说他呢?闫焱抬头看了两个女人一眼,眼里闪着嘲弄。d

"闫焱,听说这次你考试又都是第一名?")

"没有,只有几科而已。"他扯出笑,答。真显有几分腼腆老实。f

"那不也都是名列前矛,真了不起。"a

"刚开学还会比较容易,以后越来越难,可能就保持不了了。"口气谦虚,又透着绝对的自信,不卑不亢。他表面功夫向来做的好,不然怎么能让一干长辈把他捧在手心里?)

"这孩子,人上进还不张扬,长的又好,钱婉君,你福气不小啊。"果然余阿姨立即对他称赞有加。妈妈脸上增光,也转去夸李盈盈:"你才好福气呢,这么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儿,听说钢琴弹的可好了?"p

"普普通通而已啦……"李盈盈说话总把声音掐的细细软软,像是在撒娇,嫩的能滴出水。g

"什么普普通通,哪天弹一次给闫焱听听,也熏陶一下他,让他开开窍。"妈妈言下有意,这种情形下谁都听得出来。李盈盈红了脸,小声说:"阿姨,您别开我的玩笑了……"7

鸿门宴。w

闫焱外面笑的沉着,头却疼起来。这个女孩碰不得,否则自己死无全尸。这样一想,对她便彻底没兴趣了。男女本来就是身体上的交易,为了繁殖才相聚结合,没有身体,想让他入套,去他妈的吧。t

第一个晚上,妈妈对他说:"你余阿姨说了,李盈盈觉得你挺好,就是太冷淡了,让人害怕。"q

"啊。"5

"啊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m

"没兴趣。"*

"你这孩子,这样的你都没兴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w

"我喜欢比我大的,大十岁正合适。"他不耐烦的随口胡诌。6

妈妈傻了。j

后来在法国一星期,女人们就是两个字:逛,买,他也是两个字:跟着;他的英文臭到家,自己哪儿都不能去,好在妈妈英文流利,处处应付的来。和余阿姨李盈盈混的熟一些,他也不一天到晚惜言如金,偶尔笑一笑,聊两句。但他从不对李盈盈显出殷勤或一点点热度,既然对人家无意,就不要招惹。他不是不喜欢她,他是不喜欢任何人,不想有任何人介入他没指望了的人生。没有人懂他,就别该死的打扰他。~

然而不论是冷淡或回避,身经百战的他仍看出了李盈盈眼中闪耀的春意,脸上燃烧的艳色。人性本贱,越是有距离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引人入胜,直到欲罢不能。外表出众,本已胜了七分,更有他的漠然深郁,正对上时下小女生的胃口,不费吹灰之力打动了少女一颗芳心。两个母亲见成事有望,更是不遗余力,或旁敲侧击,或正面刺探,招招朝他身上招呼,他人再冷淡也烦不胜烦。好容易回了国,妈妈强迫他与李盈盈交换了手机号码,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该死的春节,闫焱很快就把李盈盈给忘了。
2006-11-18 01:20 麒麟 六,企图

三月了,按说是入春季节,万物复苏,可在这所北方的城市里,寒冷仍然留连不去,乌云整天笼死天穹,十几天见不着太阳。这样的气候让人暴躁窝火,无处发泄,即使Darren过的是晨昏颠倒的日子,也略受了波及,一天到晚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没了兴致,再加上迷幻摇滚和意识流文学的化学催化,他的生活和情绪可与春天一点都沾不上边。~

然而就在这消极中,他的第二家酒吧,PARIS,开张了。地段选在名贵地区,做的是白领和老外的生意,因此装修与以学生为主的冬吧有天壤之别。他以一种不在乎的,舍孩子套狼的态度,狠砸下去了一笔钱。说实在的,那个时候,他还真想尝尝马失前蹄,血本无归的滋味。多久了?这种风平浪静,平淡无味的日子,一天天的延续,消磨着他的意志。上次面临挫折好象成了上辈子的事,自己的拼劲,活力,一点一滴的消融,风化在时间洪流之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30岁了。@

原来他不再年轻了。也许是时候该找个人结婚,生孩子,满足父母的期望……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果断的否定。@

他什么都听父母的,只有这个,即使让他们望穿了眼,伤透了心,他也不会顺服。他的人生,只留给他自己。~

在这种黯淡懒散中,他整天泡在PARIS打发时间,喝酒,看书,和一帮老外侃山。一晃到了4月,才想起好久没在冬吧露面了,做为老板,总该过去看看。4

八点多,踩着驻唱歌手恶俗的流行歌曲声进了冬吧的大门。迎面碰上小李,对方斜着眼招呼:"您哪位?"o

"最近好吧。"不理睬小李的嘲谑,他招呼。~

"问我还是问生意?我挺好,就是想您老人家。三,五个月才瞻仰一次您老的尊容,想苦了我了。"1

"啊,要知道他们今儿唱这个我还就不来了呢。"Darren脸上挂着招牌的半真半假的笑,说。0

"好尽职尽责的老板啊。"小李感叹。@

"该尽职责的是你们,我做老板的只管拿钱挥霍。你小子最近也长本事了,敢挑我毛病?"举脚做势要踹,小李麻利的跑了。!

说实话,还多亏了小李了,冬吧现在完全就是他在管。他是外地人,孤身一人来京城闯荡,多亏了Darren的帮助才站稳了脚,因此对他死心塌地。他人老实,有他在,Darren省心的很。当然,Darren也没亏待他就是了,除了薪水,按营业额还给他分红,他一个月拿的不比白领少。冬吧进帐越多,他拿的就越多,所以干活起劲的很。^

Darren隐忍着一首比一首俗的流行歌曲,在酒吧里转一圈。还是老样子,一群小毛头小丫头片子,各自心怀鬼胎,想着怎么勾搭,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烦了。想转头就走,可好容易来一趟,不待够几个小时怎么划算?况且他做为老板老不露面,在员工面前失了威信,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或找机会造反,小李人老实,又是外地的,压不住。这么一想,他不得不留下。c

调调酒,和员工聊聊天,撑到九点多。无意中抬头环视四周,和一双眼睛撞个正着。啊,那不是闫焱?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笑一下算是招呼,闫焱仍是只点个头。几个月不见,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冷冷淡淡的,与人招呼也没笑意,和朋友说话时有时会扯起嘴角,看着是笑,却总那么心不在焉。^

都四月了,店里人又多,温度丝毫不见寒。而闫焱还是穿著一件黑色大毛衣,脸上没一点血色,颓唐的紧。冬天似乎在他身周下了咒,以他为中心的一尺以内都黯淡灰冷,好象有冰渣浮动。看到他Darren就觉得一个寒战打上来,不由自主抱住手臂。x

"老板,都十几度了,你还冷啊。"调酒师小范随口和他聊,滑过来一个杯子:"喝杯烈的暖暖。"u

"我不冷。而且我还要开车,你喝了吧。"+

见小范扭头和小李鬼笑,他疑惑的问:"怎么了?"s

"老板,别装了,你不会喝酒吧?"^

"谁说的?"j

"大家都传开了。那有人开酒吧好几年滴酒不沾的,兄弟们怎么劝都劝不进一杯去。"

"你见过贩毒的有几个自己吸的?"w

"不是全都吸吗。"b

"去,少跟我扯!"u

滴酒不沾?他小学六年级就烟酒不离手,喝到15岁时已经所向披靡,千杯不倒。然而懂事后认识到酒会伤身乱性误事,而烟只伤身,却能提神。从此他只抽烟不沾酒。但他抽烟一定要在通风开放的场所,不让别人抽二手烟——即使他的酒吧里已经是烟雾迷漫了,他也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雷打不动。w

"老板,你老和那个男孩子打招呼,你们认识啊?"小范忙去了,小李闲下来一刻,问他。x

"不熟,帮过他两次。"如果是举手之劳,不牵动他自己的利益,Darren一向乐于助人。多给别人做个人情,没准将来就用的上。x

"你知道他是谁吗?"小李的口气神秘下来了。4

"反正不是我儿子。"&

"当你儿子有什么好!人家是闫XX的儿子,闫X的孙子!来头大了!"a

"哦?"听到这两个名字,Darren也被震住了。一个身价上亿的商人,一个国家重要头目——虽然早知道这小子身世不凡,却没想到隆重至此!这种家庭背景他还可以如此低调,让人三分佩服,七分不敢置信。$

"我也是才听说,这小子出手大方,我本来就有些注意他,没想到他……"y

"三号桌叫你。"Darren一指,不着痕迹的打断小李的话。小李应一声"来了",忙过去应付,刚刚的一番鸡毛蒜皮立刻扔到脑后。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茶余饭后一个无足轻重的话题。t

然而对Darren却不是。+

他深沉的望着与人说话,浅浅笑着的闫焱,若有所思。片刻,他扭头冲小范道:"告诉小李,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找我。"a

"哎,知道了。"c

Darren出了冬吧大门,却不急着离开。走到门旁的角落处,他点一根烟,悠悠闲闲,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上了。c

*********************************************v

快10点,闫焱还是老样子出了冬吧的大门。刚才在酒吧里见到了那抹人影,于是他不由自主的站在门口左右望一下——这次他的张望没落空,在靠墙处,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手指中红红的一点亮,一缕清白的烟雾。l

闫焱不知道为什么会养成找他的习惯,每次离开冬吧时就会下意识的四处看一下,好象在黑暗中会有人跟他说一句"回去了?小心点啊"。然而几个月过去,黑暗中寂静无人。开始他的心中很无所谓,慢慢的,点滴的怅怀就升起来。好久没见了,那个冬天的夜晚好象只是他冬眠中的一个梦,那时他所感到的短暂安宁像是自己的幻觉。真的发生过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照顾了他一天,寒冷的夜里厨房中的锅铲碰撞声,客厅里电视闪亮的光影,其实是他发烧的幻觉吧?是妈带张阿姨过来照顾的他吧,那个人不过是他做的一个奇怪的梦?z

"要回去了?"

扭曲摇荡的幻像忽固定住了。不再朦胧,黑暗中的声音让一切清晰了起来。#

"啊。"*

这是他们之间一直的开场白。有种友善,却疏离的尴尬感。t

"新年好啊,虽然迟了点。"o

"谢了。"5

8"春节过的怎样?"7

"也就那么回事。"u

闫焱话虽少,却站住了脚步。语言上好象是保持距离,身体则表现出默许的信息。正如他的想法一般矛盾,想接受这个人,又不那么心甘情愿巴不得。k

Darren熄了烟,走入灯光中。他一件衬衫套个薄外套,看见闫焱穿著毛衣还微缩着肩膀,手也插在裤袋里,便问:"都四月了你还冷啊?"%

"嗯,我怕冷。"他二十度才脱毛衣,快三十度才敢穿短袖。z

"冷成这样……"Darren嗤的一笑:"得,我送你吧。"2

"不用,我打车回去,你忙吧。"|

"没事,我也正要走,顺路而已。对了,我的车改了,让你看看。"y

Darren说着就迈步走了,闫焱自然的跟上他,穿过肮脏的小巷绕到酒吧的后面。Darren回头看他一眼,取笑:"见你好几次,走这条道也三次了,只有这次你是清醒的。"2

"三次?"不是只上次喝醉那一次吗。e

没来的急疑问,Darren已经停下了脚步,下巴一点:"看我的车,还认的出吗?")

"认不出来。"的确是改的面目全非,当然以前闫焱也没真正好好打量过这辆车,到底改了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看看里面。"Darren打开车门,让闫焱上车。闫焱左右看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n

"怎么样?"w

"看不懂。"2

"我以为男孩子多少都懂些车的。")

"你喜欢玩车?"o

|"我要是喜欢就不改的这么朴素了。"Darren上车就习惯的系安全带。他看闫焱一眼,闫焱就自觉的也去拉安全带。v

"你没想过买车?"Darren问。~

"我有一辆车在家里。"

"哦?那怎么不开?"2

Darren一边激活车,一边问,看似漫不经心。|

他把车稍往后倒,手便扶在闫焱的座位上,方便回头看。他宽阔的胸膛冲着闫焱,手指微微碰触到他的肩后。闫焱本能的想前倾身体避开,却觉得小题大做了,就没动。车内空间本来就不大,再塞进两个一米八的人,更显的拥挤,两人仿若离的好近,一股子隐隐的暧昧。短短几秒,闫焱却越来越不自在,他终于还是将身体向外移移,做势半倚着车门,看着窗外,拉开一点距离。v

"哎,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得不到闫焱的回答,Darren问。闫焱回头,见Darren对二人之间的暗流毫无察觉,不禁为自己的敏感感到耻辱。他扯出笑,随口说:"没,只是不想这么早回去,不知道回去干什么。"^

Darren沉默一下,忽道:"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o

"哪儿?"s

"我的第二家酒吧,我现在正要过去,那地方舒服,不像这边这个,乱。"|

闫焱犹豫了。他厌于人际关系,对人向来不亲和,朋友的纠缠可以用钱打发掉,对生人干脆漠然傲慢,就差在脸上直接写上"别他妈的烦我"几个大字。现在他能感觉到两个人似乎越来越近,而他的抗拒感也随着距离的增进而增强。只见过2次面而已,怎么就变的好象挺熟的了?他从没有过朋友——虽然不少人粘上他,自封为他的朋友,他却没接受,认可过任何一个。现在,要接受这个人吗?他的心,会被这个人划下些许痕迹吗?p

脑子中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晃过去。半晌,他慢慢的开口:^

"好啊,去看看。"c

*********************************************+

可以说闫焱一进那个地方就第一感觉良好。因为装修色调以红色系为主,看着暖和。

一眼看去,挺大的地方,没有舞池,只是空间的中央处一个不大的略高的表演台,一个爵士女子正唱着低哑懒散的英文歌。其余的空间是被低低矮矮的沙发(违规词)全填满了。沙发(违规词)看着柔软舒适,一张一张离的很近,好象这个BAR是一整个大桌台,客人都融成一体,都是朋友,互相交谈互动的。在沙发(违规词)中交错穿插着小小的桌子,让客人放酒杯。BAR左边靠墙处是很大的吧台与一排高脚椅,吧台边上是大平面电视。其余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大小装饰品,各国货币,还有不少客人的留言,乱的巨个性。闫焱喜欢这种温暖随意,却讨厌人与人之间太近的接触。左右看去到处是人,他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进去啊,怎么不动?"Darren在他身后催促。#

"人太多了,我不喜欢扎堆儿。"h

"那就往那个角去。"Darren手一指。o

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由于建筑因素被一个凸起将它与大空间半隔开,Darren索性加上半扇玻璃把它隔的彻底些,放上两张沙发(违规词),做为自己的私人地盘。两人一前一后过去,与外面相比,这里显的暗。于是Darren拉开了垂在小酒桌上方的小吊灯。闫焱却说:"关上吧,用不着灯,开着晃眼。"x

况且他讨厌身周太明亮,无所遁形的感觉,没安全感。2

"好,好。"Darren依言拉上灯。闫焱坐下,深陷进沙发(违规词)里。果然够舒服。4

"喝什么?"Darren问。@

"那天那个爱死干不错。"6

+"那个太烈了,不好,我可不想老当雷峰照顾酒鬼。给你调个新鲜的吧。"5

闫焱无所谓,点点头。Darren扔下外套便走出去。闫焱懒洋洋的瘫在沙发(违规词)上,透过玻璃,看向整个酒吧。外面九成座位都坐满了,几乎都是外国人,聊着笑着,也不知道是否相互认识。有些外国男人身边带着中国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人啊,肮脏与猜忌,都掩饰在这么亲和友善的假相下面。闫焱冷哼一声,移开视线。4

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清高。做为人存在本来就是耻辱。a

目光落到在吧台里面与别人说笑,随手翻腾各式酒瓶的Darren身上。就算世界再下流可耻,也有人活的如鱼得水。如果自己不想的那么多,应该会比他活的更开心吧。自己明明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不能像他这么快乐呢。&

8愚昧有时候真他妈的好用。v

一直看着Darren楞神儿,眼见着他冲这边走过来了,一路还不时和各色人等打招呼,一副四海之内皆朋友的神气。慢慢的,闫焱微皱起眉,定睛在跟在Darren身后的一个男人身上。~

"来,尝尝这个。"Darren走进来,放下一个杯子在闫焱面前。看见他没反应,直盯着自己身后,他便介绍:"喔,这是洪亮,听说我朋友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红红,这是闫焱。"3

"你好。"洪亮笑咪咪招呼。他相貌中等,但穿著时尚,身材匀称,往那儿一站挺乍眼。Darren已经自顾自坐在另外仅剩的一张沙发(违规词)上,没第三张了,洪亮便坐在Darren那张沙发(违规词)的扶手上。%

"叫我红红就行了。"他说。!

这昵称,加上他与Darren的暧昧姿态,一个恬不知耻的秘密昭然若揭。闫焱是个男人,领悟不到Gay的乐趣,看到两个男人这么腻乎,其中一个更与自己共宿过一夜,恶心感立时涌上咽喉。他不自觉的低下头去,目光躲避那两个人。@

"你这是哥特风格吧?"红红高高兴兴的和他搭话:"我一直都特喜欢这种感觉,Punk太愤怒太张扬了,没有哥特的这种高贵的颓废感。只可惜我习惯照Tanning,晒的黑了,穿不出那种苍白的味道来,一穿还显得特土你知道吗……"他自己边说边笑,笑起来一股子妖气:"真羡慕你,皮肤好,身材又高,穿起来真酷……"t

他说什么闫焱基本上没听明白,也不想搭话,就随意点一点头。w

"红红是说你的相貌和衣着都很有英国的颓废风格,他很羡慕。"看的出闫焱根本听不懂,Darren在一边两句话翻译。2

"唔。"!

友善的长篇大论只换回来一个动作一个字,红红有些尴尬了,没话找话的开玩笑:"我瞄了Darren好久,老奇怪他怎么就看不上我,原来已经是心有所属了啊。Darren,你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吗,真讨厌!"说着拍了Darren一下。Darren知道红红的老毛病又犯了,忙笑着插嘴想打断他:"去,别胡说,人家可不是……"z

晚了。闫焱已经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红红一眼,又看了Darren一眼。本来就不热络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红红在酒吧里打混,察言观色那一套早玩烂了,见这情形,便起身,笑里带嘲:"得了,我看我在这弄得人家怪不舒服的,我还是忙我的去吧。"(

Darren也看出闫焱对红红的反感,便不拦他,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一下:"好了,别偷懒,上班去吧。"e

"阿呀,讨厌!"红红回身拍他一下,媚笑着走了。Darren笑着抬头,对上闫焱的目光。b

"红红是Gay。"他说:"他也不想掩饰,宁可全世界都瞧不起他,也要诚实的做他自己。我就是欣赏他这一点。"q

"你们俩有一腿?"闫焱面无表情,问。4

"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准备立马逃跑?"Darren不正面回答,反问。^

"跟你都睡了,现在还跑个屁。不打我的主意就没事。"闫焱淡笑,戏谑。e

这是Darren第一次近看到他笑:眼睛微眯起,唇角上扬,清清冷冷的,高傲又亲和。Darren顿时意识到自己觉得这孩子长的好时是多么的肤浅。外表再怎么好也只能称是漂亮,而这小子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寒气,渲染的他的外表更苍白俊朗。这是一种让人离不开眼,越看越深陷下去的魔魅。如果说他是个人,不如说他是个工艺品,不论外貌,身型,气质,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好象是被精巧的设计过了的,刻画的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惊叹。w

"你看不惯这档事?"他问闫焱。n

"觉得恶心。"闫焱皱眉,老实不客气的说。别人爱做什么他不在乎,但只要一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次,喉咙里就一阵阵反酸,他受不了。2

Darren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对与错也是因人而异的,他犯不着义愤填膺的说教,非要别人改变心志不可。同性恋,有人接受,也自有人不接受,可这现象不还是一样存在,地球还不是一样转?没什么大不了的。

Darren到底没正式表达他的性向,闫焱也不再问,拿起桌上橙色的酒饮上一口。!

"这是给女人喝的。"他抬眼,平平的说。@

"啊,也可以给孩子喝,酒精含量不高,主要是果汁,果酒和苏打,好喝又不醉人。你小子别挑三捡四,这果汁都是我刚刚亲自现榨的,你知道这季节芒果和草莓有多难找吗?"k

"你给我喝这种女人和孩子喝的东西?"闫焱哭笑不得。h

"你这么年轻,喝烈酒伤身不知道吗?这个有酒味又不伤身,不好?"p

闫焱顿一下,拿起来再饮,轻轻说:"挺好的。"p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不经意的被这个人打动,这种小小的关怀轻易就攻破他的防备,化成一缕暖流在心底消融开来。对他好的人数不胜数,可除了父母,其它人都是对他有所图。而父母对他的好太繁重,近不了他的心。从未有过人让他有这样轻松又贴心的感觉,甚至让他不自觉的谦卑了。c

"喜欢就好。"Darren满意了。他知道现在很多毛头小子爱面子,酒非要捡烈的喝,像这种偏饮料的饮品再好喝他们也不屑一顾。大概知道闫焱不像别的年轻人那么轻狂浮躁,而一次次的证明了这点,也更一次次加深了他对闫焱的欣赏。x

其实自己带他过来这边是有心机的。初见面时他以为闫焱只是个普通的毛孩子,反正自己也闲着,顺手帮他几次,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没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心,几次救下的竟是个豪门之子!不要说这小子的爷爷在政坛呼风唤雨,就说他爸爸的生意遍及大江南北,国内国外,打个喷嚏都能影响经济的一阵动荡。这两个人物,沾上他们一点光,能得多少好处!于是今天Darren不动声色的接近闫焱,想和他把关系打铁,将来就用得到。然而和闫焱越接触,就越被他的人格所吸引,利益一层的算计反而慢慢的淡了。0

闫焱放下杯子,看见小桌下面的置物架上放着一本书,他便拿起来翻翻:"悲惨世界?你看的?"p

"啊。"1

"看你五大三粗的,还真看不出来你看书。"闫焱顺口说笑。q

Darren嗤笑,道:"有机会你也看看吧,写的不错。"a

闫焱摇摇头,扔下书:"我看过他写的《巴黎圣母院》,不怎么样,这套又太长了。"w

Darren才是惊讶的那个。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小子也看书,听口气还看的不少。w

"连雨果都看不上,那你看谁的?"y

"我不记人名,觉得红与黑,呼啸山庄还不错。"4

听见这两个书名,Darren似笑非笑的扬眉:"看过牛虻吗?"6

"革命文学?免了。"他看了中学语文课本上节选的《钢铁是怎样连成的》后,从此对这类鼓舞人心的读物敬而远之。他太消级,受不起那些激励。@

"红楼梦呢?"b

"没看完,看不太懂。"他高一时扫了一遍爷爷收集的民国版红楼梦,繁体竖写的,两天就看不下去丢开了。v

"Darren,你来一下!"红红在外面喊,Darren起身,边往外走边回身说:"看看这套吧,比《巴黎圣母院》强,你肯定喜欢。"e

话还没说完人就出去了。闫焱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又回眼看看桌上的书,他凭什么就能认定自己会喜欢?他再抄起书翻开,大致略一下开头。9

结果半个多小时Darren没露面,而他看下去几十页,欲罢不能。Darren回来看他这样子,拍他一下:"哎,看住了?"l

闫焱一惊,抬头:"挺好看的。"^

"好看就借你看吧。一共三本,下次我把另两本拿来给你。"k

闫焱点点头,起身:"我该回去了。明天上午有课。"@

"我送你。"7

"不用,我打车回去。"y

"我带你来的,就该送你回去。下次你自己来再自己打车回去。"Darren掏出钥匙:"走。"6

闫焱不善跟人推辞,跟着他走。11点多了,酒吧里满满的,但是安静,没什么喧哗。没有吵闹的音乐,有客人聊天,有人喝酒,有人在地板上下棋,有人专心听小舞台上的音乐。气氛安详舒适,令人流连忘返。9

"这地方不错。"闫焱由衷道。f

"喜欢就常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来了我调酒给你。"k

"对了,刚刚那杯酒我还没付钱,多少……"s

Darren回头,看他一眼。x

"我轻易不给人调酒,调了就分文不收。拿回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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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8 01:22 麒麟 从这天起,闫焱的社交生涯结束了。0

以前G大铁哥们排行榜第一名,无论何时随叫随到,众人的财神爷闫焱,现在除了上课就根本见不着影。有人去他新星小区的房子堵他,次次扑空。他的电话调成了静音,永远不接。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一天,小三他们在学校食堂堵他个正着。李明晓披头就问:"你小子最近跑那儿混去了?怎么找也找不着人?!"r

闫焱正低头只顾吃白菜炖丸子和醋溜土豆丝配白饭,含含糊糊回一句:"我忙。"0

"你忙什么呢?还能天天见不着影?!"2

"看书。"1

"啊?"#

"忙着看书。"闫焱一边嚼一边说话,低着头,咕叽咕叽,不清不楚。李明晓不耐的敲敲他眼前的桌子:"哎,我跟你说话呢!学校的东西你也吃的下去啊,还吃的挺香!"s

闫焱头不抬,眼皮一掀冷冷看了李明晓一眼。李明晓没想到一向好摆布的闫焱会反弹他,一惊。而闫焱已经垂下眼继续吃饭了。

"闫焱,我们还想找你出去吃午饭呢。"唐飞插嘴,无意识的解救了李明晓的尴尬,"学校的东西那能吃啊。"g

"怎么不能吃,我不是正吃着呢吗。"1

"你怎么不去小湖南了?我们在那儿好久见不着你了。那儿口味多地道。"(

"懒的走。"在哪儿吃不都是吃,这帮傻B怎么这么啰唆。闫焱烦了,脸上已浮上淡淡的不悦。小三看出来了,刚想说话,只听见李明晓开口:"你到底是怎么搞的!爱搭不理的,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啊!找你找不着,打手机你也不接,耍什么花活呢你!存心躲我们哪1%

闫焱的面色越来越不耐烦,开口:"我老忘了带手机。"

"我一天打十几次找你!你还能一次都接不着?!少糊弄我!"李明晓被刚刚闫焱那蔑视的一眼顶的下不来台,口气越冲,分明是和他卯上了。

闫焱已动了气,可他懒的多话。索性不理他,继续吃他的饭。l

"说话啊你倒是!聋了哑了你!"李明晓见闫焱不吭声,得寸进尺,叫嚣上了。小三大概知道闫焱的脾气,忙上来打圆场:"李明晓,别,至于吗……"4

闫焱却已放下筷子,一脸烦躁。面前的一次性饭盒里汤啊菜啊还剩一半儿,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进饭盒里,起身就走。^

所有人楞一下,视线全落在半浸在菜汤里的三星新款超薄手机上面。这是什么阵仗?j

李明晓反应过来,怒了。起身上去一把揪住闫焱:"你丫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5

"你这只手还想不想要?"闫焱低头看一眼揪着自己T恤的那只手,再抬头看着李明晓,冷冷的说。*

"李明晓!闫焱!你们干嘛!都是哥们,干嘛呀这是!"小三和旁人忙上来劝,拉开李明晓。闫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小三在后面叫:"哎!闫焱!"4

闫焱头都不回。李明晓在这边怒叫:"你看那傻B!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有几个臭钱吗,狂什么狂!有种你他妈的别跑啊!"%

9"你行了啊你!"唐飞怒道,恨他非要跟闫焱闹僵,得罪了众人的财神,"人家闫焱没招你没惹你,你丫上去就一顿刺刺儿,你丫以为你是谁啊!"7

"你丫什么意思!"李明晓指着唐飞的鼻子,瞪眼问。他不敢打闫焱,还不敢打这傻B不成?!装什么孙子!o

"够了吧你李明晓!"小三也生气了:"你还嫌事不够乱啊!你忘了闫焱刚刚说什么了?他一个电话,花几个臭钱,今儿下午就能把你这只手废了你信不信!你还不先担心一下你自己!"f

李明晓心中一懔:"他,他敢!"l

"他怎么不敢?你以为他以前没干过啊!告诉你,他就是把你杀了,他家人也能把事摆平!你快求神拜佛盼着闫焱把这碴儿忘了吧,不然有你受的!"g

李明晓顿时泄气了,半天,挤出一句:"让他来,我还怕他不成!"8

小三懒的再理他,想一下,追出去找闫焱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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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闫焱一如即往,下了课家都不沾就跑去Darren的酒吧。红红早就习惯了他的天天报到,招呼一声:"Darren说他找你一天了,让你来了打电话给他。"d

"哦,你电话借我一下。"

接过红红的电话接通:"喂,我是闫焱,你找我?"p

"你的英文作业在我这儿,你昨天忘拿走了。你手机怎么老不接!想给你送过去都找不着你!"0

"我把手机扔了,以后别打那个了。"他这么说。红红抬起眼来异样的看他,他没察觉:"你今儿过来吗?"#

"我得给你送作业去啊。"e

"那个下礼拜才要,不急,你不用特意跑一趟。"4

"我本来也要过去。一会儿见吧。对了你吃饭了吗?"h

z"还没。"%

"我正要去买披萨,一块儿吃吧。跟红红说一声,让他留着点肚子。"f

"哦。一会儿见。"&

手机收线还给红红,说:"大轮说他带披萨过来,叫你等着一块吃。"a

1"他还不知道我晚上只吃水果,明明就是给你买的。欲盖弥彰。"红红性子开朗坦率,跟闫焱稍熟了点,就肆无忌惮的开上玩笑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Darren怎么对你这么好?"b

+"刚认识。"闫焱知道红红人不坏,可还是无法适应他的过于女性化,对他总有一点疏离。c

"刚认识?"红红疑惑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是恋人,至少该是亲戚什么的。才刚认识?……不过Darren这人是个大好人没错,没说的,只可惜我没福气。"|

一看话题又扯到同性恋上去,闫焱更没心情开口了。他沉默一下,点个头:"我先进去了。"d

走进小隔间,闫焱陷坐进舒服的要命的沙发(违规词)上,把书本都拿出来打开,却看不进去。他脑中一直回想着红红的话:"Darren怎么对你这么好……"t

是啊,他怎么对我这么好?闫焱也疑惑上了。b

大轮不缺钱,所以肯定不是为了他的钱。那图色?可如果是图色,同宿那天早有一千个机会动手了……

嗯?这句话挺他妈的熟啊……2

他心中一格登,然后突然坐起身体,恍然大悟。l

妈的!原来是他妈的那个傻B!v

那次把他和小三从街上捡回去,送他们回家,早上又送他去学校,原来是他!那天自己被打的昏头转向,第二天课还没坚持上完就被送医院去了,所以记忆模模糊糊,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帮过他。怪不得第二次见面时Darren会和他搭话,送他回家,对生病的他这么照顾。在Darren眼里他们是已经认识了的,所以次次伸出援手,这傻B原来真的是以助人为乐,什么都不图,活脱脱他妈的一个活雷峰!这是他第一次碰到一个不图他什么的人,也是他碰到的第一个高尚的人。闫焱不知道为什么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这下子更没心情看书了,他的眼睛在书上停不到一分钟就不自觉的抬起望出去。短短的二十分钟,在他好象一年一样。终于,他看见那挺拔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俊朗的面容,半短不长的头发微凌乱的竖立着,总是带着笑的眉眼,扬起的嘴角,下巴上隐隐可见的短胡碴……a

他正和红红说话,然后笑着转头看向这边。那一刻闫焱竟感到一丝慌乱,居然想要低下头假装看书,躲避开他的目光。f

他没有低下头,而是直直的迎上Darren的视线,像是在抵抗什么,挑战什么。他看见Darren的笑加深了,转头和红红说了什么,然后向这边走来。^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Darren的容貌,从这刻起,这张脸深深印进了他的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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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闫焱和李明晓剑拔弩张之时,Darren正给闫焱猛打电话。%

怎么打闫焱都不接。h

"这死小子……"Darren拿着闫焱的英文作业干著急。虽知道闫焱是G大的学生,可G大那么大,到那儿找他去?0

"操,他的作业,交不交都是他的事,我急什么。"Darren咒骂。骂出口觉得别扭,才想起自己好几年没骂脏话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拿起手机,又拨了一次。v

还是不接。x

他放弃了,扔下手机,拿起闫焱的作业胡乱翻看发呆。这小子的英文可谓是惨不忍睹,他看两分钟就不得不丢开。再看下去他可能就忍不住了,非要拿起笔给他一通狂改不可。7

2好吧,他承认,他刚开始的心怀鬼胎已在与闫焱的慢慢相处中被净化,现在对这孩子的欣赏已远远的超过了算计。不,与其说是欣赏,说是惺惺相惜也许更合适。他能感觉到闫焱万年寒冰封死了的性情下面,有一点点是与自己呼应了的,只是闫焱还太年轻,不了解,不知道如何表达,就只好把它往深里埋。那是对这世道的厌倦,这样埋下去,会长出祸事来的。3

于是Darren也就觉得不能这么放着他不管,这孩子不错,毁了可惜。l

3自他带闫焱去第二家酒吧的那天起,一个多月,闫焱几乎天天晚上来报到。6点左右过来,拿着书本作业,点一些饮品,在小隔间里看书。Darren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候他忙,或与别的客人聊天,一回头看见小隔间里闫焱静静的坐在那儿,他就觉得心中一种安宁。更多时候两人一起在隔间里看书,各看各的,偶而聊两句,话不多,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到晚上10点11点左右闫焱回家,然后的时间里他总隐约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第二天晚上,闫焱再次出现。

显而易见闫焱是个好学生,在这儿的时间他总是先学习,然后剩下的时间就看那套《悲惨世界》。这套书他不带走,每天过来看。看见他每次恋恋不舍的样子,Darren就让他拿回去。闫焱却摇头拒绝:"放这儿吧,我来这儿看就行。"y

问他为什么,他说:"拿回去也看不安实,事儿太多。在这心静,看的下去。"6

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生在一个呼风唤雨的家庭,却这么低调甚至卑微。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的生活真的已空虚至此,以致他放弃了全部,到了任人摆布的境地了吗?!

于是他对闫焱的欣赏中又掺杂了几分疼爱,像是在街上看到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舍不得不捡他回来。有时候他也自嘲,明明不相信人际关系,知道人走的越近越危险,越无趣,自己还非要往火坑里跳。本来不是想利用闫焱去和他家人拉关系的吗,怎么演变成这样?#

算了,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缺。况且,他淡淡的想,自己现在无聊之极,正需要找个东西玩玩,而闫炎看起来够好玩。他想看看,在自己的影响下,闫焱会如何走下面的路;同时他也想实验,他是否会允许这个与自己很相似的孩子的接近,自己的心,到底能为个"别人"敞开到何种限度。7

抱着这种复合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接受了闫焱。^

不,也许,还没真正的接受。人心叵测,谁都无法真正的肯定。%

又给闫焱打了几次电话,一样是没人接。他不再坚持,收拾收拾,6点多了,他出门去酒吧。n

刚上车,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红红。他边开车驶上街道边拿起电话接通:"喂红红,怎么了?"h

"喂,我是闫焱,你找我?"h

Darren没想到是他,先反应了一下:"你的英文作业在我这儿,你昨天忘拿走了。你手机怎么老不接!想给你送过去都找不着你!"x

"我把手机扔了,以后别打那个了。你今儿过来吗?"9

扔了?他的手机不是新换的吗?犯什么病?D皱眉。d

"我得给你送作业去啊。"$

"那个下礼拜才要,不急,你不用特意跑一趟。"b

"我本来也要过去。一会儿见吧。"忽想起这小子老不吃晚饭,饿了就叫点饼干薯条瞎凑合,忙又问:"对了你吃饭了吗?"x

"还没。"&

Darren叹口气,说:"我正要去买披萨,一块儿吃吧。跟红红说一声,让他留着点肚子。"p

"哦。一会儿见。"a

收了线,折回头到PizzaHurt排十分钟队买了披萨和沙拉,再到店里已经7点多了。红红迎上来﹔"才来啊,你的小情人等你半天了。"h

"在你眼里两个男人在一块儿就是小情人,跟你说了我们只是朋友。"Darren笑笑,将一捆披萨随手放在吧台上。l

"少来了!只是朋友你会对他这么好?才刚认识就一天到晚怕他饿着了冻着了,巴巴的给他送吃的来?"红红促狭他。u

"也有你和别人的份,吃什么醋。"l

"拿我打掩护,你早知道我晚上除了水果什么都不吃的,更别提披萨了,你存心呕我啊你。"5

"我当然知道,这是给你的沙拉,不敢怠慢了你。"Darren拿出一个盒子给红红。红红立刻眉开眼笑:"还是Darren哥想着我!谢谢啦!"e

"把这几张披萨大伙分了吧。"Darren抽出一张,将剩下的都给了红红让员工们去分。红红接过:"知道了,你看你小情人瞪我了,快进去吧,别饿坏了他。"c

Darren回头一看,闫焱清冷冷的目光正看向这边,面无表情。他便想起等吃的小狗,忍不住笑的深了,回头对红红说:"跟我开玩笑就得了,别跟闫焱说,他不爱听这些个。"!

"早看出来了,没看他到现在对我还爱搭不理的吗,我还自己找钉子碰去。"红红捧着披萨走了。b

Darren拿着披萨走进小隔间,闫焱还是一如即往捧著书,却没学习,那双清静的眼一直看着他。Darren放下披萨在他面前:"老看着我干什么,饿成这样了?快趁热吃吧。"3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闫焱垂下视线,伸手拿过盒子打开。z

"菠萝的?"他微皱眉头。&

"怎么,不喜欢?我觉得你会喜欢这种口味的,不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外面换,有别种的。"7

闫焱犹豫一下,以前他吃披萨从不点这个,菠萝配肉,听起来就别扭。可他没合上盒盖,而是拿起一块,咬了一口。j

"不喜欢的话别勉强,去外面换别的,有的是呢。"n

"不,挺好的。"闫焱有些讶异,道,"我以前没吃过这种,老觉得菠萝配肉听着恶心。没想到味道还挺好。"f

"你口味偏甜,我就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喜欢就好了。"Darren随口说。k

闫焱看他一眼,连自己的口味他都注意到了吗?1

"你不吃?"他问。d

"我吃完饭才出的门。你也是,一个人住,吃饭别老瞎凑合,哪有把薯条当晚饭的。"p

"吃什么不一样是吃,填饱肚子就行了。"闫焱无所谓的说。z

Darren不再多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算他觉得别人的生活方式或想法不对,也只是点到为止,从不强求或参与。他尊重别人的价值观,那怕对他而言是错误的价值观。对于错本来就因人而异,他不认为任何人有权去评判别人,强求别人改变。4

"你的作业。"他拿出来扔在桌上:"我大概看了一下,有错,就这么交上去行吗?"&

闫焱中午饭就没吃踏实,现在难得吃到热食,狼吞虎咽,漫不经心的说:"你要是愿意,帮我改改。"z

Darren就又拿起来,唰唰唰,闫焱饭还没吃完,他就改完了。闫焱微惊的看他一眼:"你英文够棒的。"6

"我以前大学学英文,国外上班也主要用英文。你这么用功,怎么英文差成这样?"z

"底子不好,以前高中一哥们不喜欢英文,不让老师上课,学校也不管。")

"私立高中?"|

"YG学校,"a

"啊,从那所学校出来还能考上G大,你也挺不容易的。"~

闫焱抬眼看他,眼里带笑:"你怎么知道我考上的,我交钱上不行吗?"!

"行,没人管你。把沙拉全吃了,多吃菜对身体好。"q

闫焱"哦"一声,听话的拿起沙拉吃。Darren心中一动,看见冷淡淡的闫焱忽然这么驯服,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细想,起身出去,不忘回头嘱咐:"吃不了带回去吧,明天星期六,正好当早饭了,吃饭别老胡凑和。"k

"啊。"闫焱看着Darren出去,忍不住问:"你有事?"*

"昨天和那个法国佬杀象棋不分胜负,今天约好再杀。"Darren已经出了小隔间:"想喝什么就跟红红说啊。"d

闫焱楞楞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半晌,收回视线,心中有些怅惘。他不吃了,从桌子上拿起英文作业翻开,看见Darren利落的字体,叠在自己字迹的上面。q

这一刻,他麻木的心绪,微微的有些颤动。好象他不希望Darren离开,他希望Darren留在这儿,即使不说话,就留在这儿陪着他。然而,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不成形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即逝,来不及反应深思。他放下作业本,重新拿起刚刚在看的材料要读,却想起明天礼拜六没课,可以放松一下,于是他改拿起那套《悲惨世界》,翻到昨天看到的地方,没一会儿就看进去了。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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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几个老外连杀7盘,惨败而归,送出去3瓶茅台,Darren仍然笑的随便,根本没上心。看一眼表都快12点了,他一回头,看见闫焱居然还在。^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他过去问。a

"我钥匙丢了。"闫焱脸上是微怒混着睡眼惺忪。妈的,八成是中午跟李明晓争执时,掏手机那会儿掏掉的。今天晚上没地儿睡倒没关系,他可以找个旅馆凑和,可明天要找锁匠开门,想起来就烦。索性住几天旅馆,重新找个房子住算了,也省的以后学校那帮傻B再去他家烦他。%

以前他的房子里从来没空着的时候,朋友,同学,认识不认识的都在屋里晃悠。他不管,该睡觉睡觉,该上学上学,出去时不锁门,回来也用不着钥匙开门。而自从认识了Darren,以前的那些人际关系突然让他说不上的厌恶,那些所谓朋友的有所图的嘴脸让他恶心。他谁都不再想见,开始锁门,一早出去,半夜回去,有时他在家听见有人敲门他也不开。现在钥匙也丢了,干脆换个住处,跟爸说一声就行,最多三天就能收拾好,省的开锁麻烦。e

"那你等会儿去哪儿?"q

"不知道,找个饭店住吧。"可他实在懒的动活,只想在这沙发(违规词)上坐一晚上。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也扔了,想联系家里也成了个麻烦。他更烦了,伸手抹一把脸,低骂:"丫的龟孙子李明晓……"8

"得,那去我家吧。"Darren顿一下,忽然说,同时掏出车钥匙。~

嗯?闫焱抹脸的手停在了下巴上,抬眼看他。9

"我家地方不大,但再挤一个人是不成问题的。明儿再想办法开锁吧,反正你明天也没课。起来走了。"b

就这样,闫焱莫名其妙的就到了Darren家,莫名其妙的洗了澡,穿著Darren的沙滩短裤和无袖T恤走进卧室。Darren正开着音响坐在地板上看书,看见他就站起来也走出去洗澡:"就一张床,挤挤睡吧,我这儿的书你随便看,音响要嫌吵你就关了。"(

音响放的是英文歌,冷冷的,飘邈的,声音不大,在夜里别有一番静漠味道。闫焱没关,站在歌声正中央打量Darren的屋子。一张床,一套音响,一个大书架,一个衣柜。他走到书架前看排的满满的书和CD,书有中文的,英文的,还有别的不知什么文的;CD几乎全是英文,他随手抽出几张,看不懂,又塞回去。走回音响前拿起摊开的空CD盒,又是英文的,苍蓝的封面,荒凉的感觉。他注视着CD封面,听见后面Darren的声音:u

"喜欢?"y

"不错。"他说,放下CD回头,微吃惊的看见Darren只穿了一条短裤,低低的挂在胯上,拿着条毛巾擦头发。Darren的身材颀长阳刚,健而不壮的轮廓,肩臂结实,胸膛线条立体,下面是隐隐随动作纠结的六块腹肌。两人站的近,闫焱顿感到一种肉体的压迫,后退一步,皱眉说:"你就这么睡?"6

Darren楞一下,反应过来,哑然失笑:"得,我再套一件。"说着就走开,打开衣柜门找衣服。z

闫焱走到床边坐下,把手中的CD反过来看:"这盘你从哪儿买的?"~

"国外买的,国内想找,难。"Darren套上一件白T恤:"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拷一张。"t

"嗯。你出过国?"k

"到中南美洲留过学。"Darren对自己的过去不愿多提:"你困就先睡吧,我不到凌晨睡不着,你要嫌灯晃眼我就到客厅去。"y

"我现在不困,再听会儿歌。"%

两人上床,闫焱躺下,拿着CD翻来覆去的看,Darren则靠在床头看书。Darren的床是普通双人尺码,睡两个人正好,可两都是大小伙子,都习惯了一个人睡大床,躺在一起都觉得有点挤,觉得两人之间好象严丝合逢,没有间隙。别说闫焱,Darren都有些不自然了,虽然两人不是没一起睡过,可闫焱的床比这张要大上两号,那时候两人可不像现在,好象叠在一起的感觉。Darren的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他下意识的感觉到闫焱的存在,让他心神不宁,眼睛老在同样几行上打转,没一会儿就走神了。忽然想起他这是第一次允许别人进他的卧室,甚至这是他第一次请人到他家来。他性质外热内冷,不管外表有多热情亲切,内在的他永远是冷漠疏远,保持着与别人距离。他讨厌别人窥探他的生活和他的心绪,因此从不主动请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以往偶尔有朋友来,他也总把卧室门关上,同时把他的心门也关上,他的书,CD,通通关在门里面,拒绝透露给别人丝毫信息。至今,他朋友众多,却少有人知道他的心态和喜好。他从未让任何人跨过那条隐约的防线,也就不会有人不知好歹的入侵,插手他的生活。0

然而闫焱是例外,因为闫焱比他还冷,还斥外,负负得正,和闫焱相处他便没有任何太过靠近的危机感,没有被人干涉的厌烦。也许也正因为闫焱比他还冷,竟把他不自主的吸过去,两个人同种性质,强的就引着弱的跑。_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扭头,看一眼闫焱。

闫焱已经睡着了,平躺着,头微侧向另一边,被子盖到胸前,没盖住手臂,那张CD仍拿在手里,垂放在他的腹部上。他头发还没干透,有几缕发丝垂下额头,半掩住他的眼。Darren每打量他一次,就要被他的相貌震撼一次:睡眠中,闫焱往常的颓然和冷漠融化了,取而代之是宁静,甚至微微的柔和;微弱的台灯光芒映在他的侧脸,将他的皮肤染成温暖的鹅黄,让他看起来更细致,更纯真。Darren像是着了魔,视线胶着在他脸上,转移不开。他赞叹的目光慢慢滑过闫焱安稳合着的双目,直挺清峻的鼻梁,最终,落在了闫焱的嘴唇上。c

闫焱的嘴唇在沉睡中放松了,微微张启,和润的形线,淡淡的颜色,Darren的心突然猛的一撞,剧烈的跳动起来,即而脸上涌起火一样的躁热。他一惊,先是本能的心虚,也就千分之一秒,接着他嗤笑出来。t

操,原来我也他妈的有同性恋倾向。他在心里半玩笑的嘲讽自己,不当回事的口吻。放下书,他转身关上台灯,躺下,不自觉的微微往床边靠靠,离闫焱远一些。

刚刚那冲动是什么?f

快入梦的迷蒙中,他潜意识的自问。然后他想起上大学时,文学老师用过的一个字眼:b

Victimofthenight。4

有时候,有些感觉并不真实,尤其是夜里。夜色挑逗,蒙蔽了意识之眼,总会有某些盲目的人,沦陷在某些盲目的事。他,也许只是另一个夜色的受害者而已。e

……也许。
2006-11-18 01:23 麒麟 七,距离

晃晃悠悠,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年里,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拉近。e

等Darren回过神儿来,他已经把家里的沙发(违规词)换成沙发(违规词)床,浴室里摆上另一套浴具毛巾,门口放上另一双拖鞋。

而等闫焱回过神儿来,他的眼里已只有Darren,再看不见别的人。e

他从未见过像Darren这样的人。当然,他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两种人,一种命令他,一种巴结他。所有人都要求他什么,却从未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思想,尊重他的意愿,像Darren这样。在遇到Darren之前,他这十几年人生像是沉在深海里,黯淡死寂,浑浑噩噩,麻木不仁;而现在,他突然浮上了水面,见到了光,呼吸到了空气,有了种种感觉。他终于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然而,越和Darren相处,他就越觉察到一种冷,澈骨的冷。g

Darren对任何人都亲切,热情,随和,可闫焱仍敏锐的感应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寒意。他无法解释自己所体会的,但他知道Darren在保持一种距离,一步以外,遥遥不可及的距离。因此,Darren照顾他,关怀他,他却总不满足,不欣喜。他有种感觉,在Darren心中自己根本没占到多少重量,有一天如果Darren要离开,一定会走的干脆利落,毫无牵挂。而自己,他自己……|

于是他不敢承认Darren在他心中的位置。他说服自己,人和人之间本来就都是虚幻的;没有人能真正的陪伴另一个人;他不会在乎任何人。o

虽然这么想,他却无法制止自己对Darren的崇拜。没错,崇拜。他惊叹于Darren的深不可测。这一年来,他看遍了Darren的藏书,听遍了他的CD,在Darren的引导下,他的眼界好象突然被打开了,看的更深,更远,看的见表面下的另一个空间。从曾经的混沌中,他慢慢洗炼,认识,确定了他自己,然后发觉了他与Darren惊人的相似,不,应该说,自己是步上他的后尘,仰望他的背影。他在追赶那背影,如饥似渴的吸收Darren传导给他的每一条信息,可他总越不过那隐隐的一道屏障。人的本性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他于是更努力的去追赶,全心全意的追赶,眼里便再容不下别的事,或别的人。6

曾经,他的心底是一层层的冰山,挥发出的寒气冻住他的血液,他的一切情感。&

现在,他却感到身体中心冉冉跳跃的苍亮火焰,那热浪一波一波翻涌,冲入他四肢百骸,让他日异激动,浮躁难安。他这十几年锈死了的人生,在这一年中开始晦涩的,沉重的,缓慢的转动起来。这个叫Darren的男人,逐渐的成了他生活的核心。j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什么",似乎。!

在他19岁这一年。m

时间转眼过去,六月的一天下午,闫焱刚下课就接到了Darren的电话。话筒那边Darren口气开门见山:"你等一下有事吗?"+

"没事儿。怎么了?"&

"没事儿就跟我相亲去吧。我这就去你家接你。"j

9闫焱正要出校门,站住。|

2"你等会儿!跟你去干什么?!"m

&"啊,因为我妈打电话给我,非要我跟她去相亲……"_

&"你妈拉你去相亲干我什么事?你老大不小了,相亲还不好意思,要拉着人陪你?"3

"嗐,我这不是还没想考虑这档事儿吗,偏偏我妈催的紧,我拗不过她,所以想找你配合一下,就说我是同性恋,把那个女的吓唬走就成了。")

"你丫装同性恋不会找红红去!拉我干什么!不去!"闫焱声音提高了几分,立刻引起校门口不少人的注目。^

"我是不想我妈伤心。我要真是同性恋她非撞墙不可。红红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以我才找你啊,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跟我坐坐,吃你的就行了。"3

"呃……"闫焱犹豫了。Darren难得对他张一次口,他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况且自己晚上也没事儿,去了又什么都不用干,举手之劳,何乐不为?l

y"哎,我请你吃龙虾。"Darren在旁边敲边鼓。s

"我差你这一顿龙虾啊!"他要想吃,随便就能叫上3,50只,用的着别人请?

"帮一次忙吧。顺便我也想介绍你认识我爸妈呢。"k

就这么一句话,闫焱屈服了,跟Darren去相亲扮假同性恋他都不在乎了。Darren要介绍他家人给他认识,是不是证明自己在他心里已占上了一定的位置?1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我五点半过去。你回去换件衣服,叨哧精神点。"8

"你相亲我弄那么精神干吗。"z

"这不是显得我眼光高嘛……不过跟你说真的呢,咱们要去的是高档西餐厅,不打领带不让进的。"p

"操,这么麻烦,我没领带也没西裤,你还是找别人吧。"k

0"别啊,除了你我还信得过谁?得,我现在就过去,我的裤子和领带给你穿。你我身高差不多,应该没问题。"t

1Darren那句"除了你我还信得过谁"让闫焱立时受宠若惊,心中一暖,脸上不自主咧嘴笑开。他顿一下,说:"你也别过来了,我现在去你家找你吧。省的你两头跑。"u

"那更好,你可以过来试衣服,看那件合适。你快点啊。"z

"哦,知道。拜拜。"w

闫焱收线,在校门口左右望找车,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他:"哎!闫焱!"s

他回头,看见是小三他们,淡淡点个头打招呼,继续找他的车。d

"闫焱,我们正有事儿找你呢,你最近怎么……"s

3"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开车门上去。小三忙追上前:"闫焱!我真的有事儿跟你说……"*

5"那你等一下打我手机,还有人等我呢。对不住了。"闫焱拉上车门,"走。"|

车子绝尘而去。他没再回头看小三。)

差十分五点,闫焱站在Darren家门口敲门,敲了两分多钟,快失去耐性了,才看见Darren全身是水,系着条毛巾出来开门。t

"我洗澡呢,没听见。"Darren侧身让他进来,顺手从门后的钉子上取下一串钥匙递给他:"拿着这个。早就想给你,老忘。"闫焱一楞,皱眉看看手里两把银色的钥匙,又抬头看Darren。%

"犯什么傻,以后来了就直接开门进来,别弄丢了啊。"Darren说着又走回浴室。7

闫焱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他手足无措半天,还好Darren在浴室,看不见他这付蠢样。他定定神,想把这两把钥匙穿在自己的钥匙串上,却犹豫一下,终于没有穿,而是放入裤袋里。o

"你把这事看的还挺隆重,又洗澡又刮胡子的。"他走到敞开的浴室门口,看着Darren系着那条毛巾,对着镜子正往脸上途泡沫,便随口说道:"我看你把自己捣哧的寒墋点,没准儿那女的就看不上你了。这不比你假装同性恋要强?"%

"我要是灰头土脸的去了,我妈非打死我不可。再说人家餐厅也不会让我进啊。"Darren抄起剃刀开刮,一边和闫焱瞎侃。#

"我看你这事儿悬。你怎么能告诉那女的你是同性恋,又不让你妈知道?"j

"到时候就让你看我的技术。不过要委屈一下你,到了那儿你可能要自己在另一桌坐一会儿。"d

"这有什么委屈的,让我去跟你们一块儿坐我才难受呢。"j

Darren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眼里溢满了笑。+

"啊,我床上有一套衣服,你去试试合不合适。"8

"哦。"|

闫焱走开了。Darren继续专心刮他的胡子。干这个动作不能快,要慢慢来,这是以前国外一个GAY朋友告诉他的。不少GAY都有惊人的艺术才能和形象设计天赋,他着实和他们学了不少。因此他不像大多男人那样不修边幅,而是整洁时尚,甚至略带些雅痞味。刮完胡子,用爽肤水拍拍脸,他走到卧室去穿衣服。一进门,先呆住。w

闫焱对着门站着,已经换好了装束,正低头系领带。换掉他平时的牛仔T恤,那一身的颓废便不见了。此刻他穿著黑色长裤,深蓝衬衫,大小长短都合适,突显他人清瘦挺拔,眉目更俊秀,甚至多了几分斯文。只是那总围绕他的冷淡并没有消失,而是升华成高贵傲慢。以前别人是不敢上前接近,而现在,却是自惭形秽,羞于上前接近。Darren稳住神,看见他皱着眉头,笨手笨脚的,把那条领带缠过来缠过去,和他自内至外的气质完全呼应不上,忍不住哑然失笑。他走过去,口气低低的,含着宠溺:"你再给我拽断了。给我。"~

闫焱松手,让Darren站定在他面前,给他打领带。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闫焱已能呼吸到Darren身上的水气味道。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心跳也渐渐加快,他像生怕被听到一样,抬起眼睑,看一眼Darren。Darren比他略高一点,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的看到他每一根睫毛。他忙垂眼,眼光却正对上Darren微抿起的嘴唇。他心跳更快了,简直要跳出胸腔一般。就在这时,Darren突然松手,后退一步。4

闫焱顿时本能的心虚,血色剎那间退下脸颊。他听见了?!y

"我还真没帮别人打过,不会打。"闫焱慌乱中,听见Darren的声音好象在微微的颤抖:"你转过去,我从后面帮你打。"

闫焱先静止了几秒,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去,背对着Darren。8

Darren也没立即动手,站在那里少刻,安静的深吸一口气,才上前一步,双臂环过闫焱的肩膀,抓住那条细细的领带。3

寂静的十秒钟,两具躯体之间毫无间隙。暗中的某些微小细节,两人心之肚明,却缄口不言。r

闫焱的后心碰触到Darren的胸膛。h

而Darren,只围着一条浴巾。8

"好了。"把领带打个结,Darren立刻退后,动作飞快:"你自己再紧紧。"2

"……哦。"闫焱转过身,垂着眼,声音有点沙哑:"你……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1

Darren也不太自然,点点头说"行",闫焱便大步走出去,像是在逃一样,留Darren独自站在卧室里。他楞一会儿,面色深沉。半晌,才扯下浴巾,开始穿衣服。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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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8 01:25 麒麟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好玩——事后回想起来。因为当天闫焱和Darren谁都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了。9

首先,去时路上两人之间的对话出奇的少。仅有的几句也都有些驴唇不对马嘴。p

到了餐厅,闫焱见到了Darren的父母。Darren的父亲个子很高,走路却有些拖拽。Darren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妇人。闫焱并没有太留意他们,而是特意看了相亲那女的一眼。两人的视线正好相撞,那女人立刻垂头避开。她长的不难看,头发染了,淡妆,看起来二十六七岁。p

当Darren介绍闫焱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脸不解,尤其是Darren的母亲,看向Darren的眼神甚至带着质问。Darren笑着说:"等一下我们要去办事,图方便,就让他顺便跟过来了。他自己去那边吃。"4

闫焱随便一招呼便走开。自己在旁边的小桌去点东西。x

然后他就发现Darren和那个女的老是看他。g

Darren的目光是隐避的,不确定的,让他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相比之下,那个女的可就要明显的多。她看他看到居然绊倒了一个侍者,那侍者手里的热汤全洒在Darren父亲的腿上。Darren当即起身,一脸焦急的帮他爸清理。闫焱从没见过Darren这种神情,也赶快过来帮忙。s

他看见Darren父亲的一条腿是假腿。x

发生这么件事,饭是还能继续吃,相亲却八成是成不了了。Darren那套扮假同性恋的把戏根本没派上用场。z

晚上Darren先送父母回家。闫焱眼见着他对父母的温柔顺服,他们下车时对他们的千叮万嘱,尽管Darren表现的那么贴心,但闫焱仍又感到那股隐约的寒意,那消抹不去的距离。Darren直到看见家里窗户亮了灯才发动车离开。两人在车上无言了一会儿,闫焱开口:"你觉得那女的怎么样?"@

Darren"嗤"的一笑:"人家看上的是你,不是我,不用我'觉得'。"s

闫焱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就只能说:"抱歉。"r

"抱歉什么,我巴不得呢。这正好,不用冒着被我妈打死的危险冒充同性恋。没想到你这么好用,下回相亲还得叫上你。"!

"你为什么不想结婚生孩子?你已经30了吧?"

Darren没立即回答,等一会儿才说:"结婚生孩子有什么好。有了老婆有了孩子,人生还有什么盼头?我一个人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天想走就走,不会被别人绊住。"t

听到最后这句话,闫焱心中一颤,黯淡下去。r

……不会被别人绊住……吗?t

"走?去哪儿?"他问。4

"不知道,出国吧,看点新鲜的东西。现在这日子我早过腻了,要不是为了我爸妈,我早就把酒吧卖了走人了。"~

闫焱看着他,眼神复杂。他想说什么,开口了,却只说:"你对父母还真孝顺。"^

Darren却轻轻笑了,片刻,他说:$

"我其实一点都不孝顺。我是在还债。"2

"还他们生我,养我这比债。还他们的恩……还我爸的这条腿。"(

此时,Darren开着车,眼直视前方,说出这句话。车窗外映进来的街灯霓虹反射上他的脸,他声色低沉,透露出捉摸不到的一丝脆弱。闫焱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突然翻涌起极强烈的情感。他想这么看着他,听他说话,永远这么看着他。他想让这车子一直开下去,在永不明亮黑暗中,窄小的空间中,自己永远坐在他的旁边,听他的声音。w

然而同一刻,他也意识到了。Darren所保持的那距离不可逾越,谁都不可逾越。那是人和人之间差异。是坚不可催的隔墙。9

他极轻微的点点头,不再多问,改口道:"你等一下还去酒吧,还是直接跟我那儿睡了?"@

Darren想两秒钟,说:"今儿累,不去了。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早上8点,上到12点,下午没课。"a

"那你早上别叫我。中午回来吃饭,我做地三鲜。"b

"嗯。"k

*********************************************************r

又是九月,距离第一次遇到Darren,已经过了整整两年。闫焱,20岁,升上G大大三。5

这时的他发现了Darren对他的重要,越来越重要。重要的让他害怕。

他开始对Darren有了独占欲。Darren朋友多,经常帮这个找那个,而每当闫焱知道他和别的朋友相处,心中就翻腾上止不住的焦躁。他想让Darren看着他,只看着他,像他眼里只有Darren那样。他知道这不可能,这么想不对,可他无能为力。g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开始与以前的那些朋友重新结交,想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证明Darren在他心里并没那么特殊,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一时的错觉。9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没有人能在他心中占到Darren所占的位置。他沮丧之余,更努力去和狐朋狗友厮混,越混越空虚,越想念Darren。他赫然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这几个月,小三和唐飞他们惹上了这区的一帮混混儿,两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按说小三他们势力要弱了许多,可他们就不示弱,跟对方顶着叫板,动手好几次,还扯上了别校的人。闫焱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他也不感兴趣,跟着大拨走,赶上几场群斗,瞎打一气,受了些伤。回家让Darren看见了。b

Darren这个月几乎天天在闫焱家住。据说冬吧出了点事儿,Darren没多说,闫焱也就不问。他现在的心情矛盾的要命。想让Darren重视自己,最重视自己,却又在心底嘲笑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同时,他更为自己这想法而耻辱。这些情绪撕扯着他,让他不得安宁,脾气也就尤其暴躁。他甚至开始迁怒Darren。凭什么他可以把Darren放在心中的最重要的位置,而Darren却做不到?!e

距离,距离。每次他感觉到那该死的距离,就更愤怒一分。^

"你又跟人打架了?"Darren看见他脸上的青肿,皱眉问。v

他真的关心吗?就算自己被打死了,他也他妈的不会怎么难过吧。他对Darren而言,不过和其它的朋友一样,根本没什么特别。Darren不会,被任何人,绊住。Darren的心,他进不去。5

"啊。"他面无表情,应一声。坐下在沙发(违规词)上。3

"打架不是好事,你知道吧。什么都解决不了,只会让事情恶化。"Darren说。

闫焱几乎冲口而出"我打架干你屁事!",却没说,沉默着。6

Darren不再说什么,拿上钥匙出门去了。(

剩下闫焱独自坐在自家客厅里,心情立时更加恶劣,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东西,涨的难受。0

就这样?就他妈的这么一句话?!|

没错,Darren永远是这样。不论他做了什么坏事错事,Darren从不谴责,只是淡淡的说一句"这样不对",然后就随他去。以前他觉得这是与Darren相处的轻松,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这么愤恨?5

*他越想越憋的慌,觉得自己体内翻涌起强大的力量,无处渲泄,几乎要炸破他的身体。他突然抡起一拳狠狠打上面前小茶几的边缘,力气大到把小茶几打滑出去。拳头顿时火辣辣的疼,他的情绪便清醒了几分。g

操他妈八辈子祖宗!他这到底是怎么了!j

他正暴躁中,听见门喀碴一声响。他扫过去,眼里喷着火。x

是Darren。他迎上闫焱的眼睛,视线仍如往日般镇定平和。他回身关上门,走过来,从衣袋里掏出刚买的药瓶,棉花棒,创可贴,撕开包装,在闫焱面前蹲下:"让我看看。"%

闫焱早楞住了,一腔愤怒也忘了继续燃烧。他眼睁睁看见Darren用棉花棒沾些药,给他往脸上的伤口上涂。他感到一阵沙疼,却连表情都没变,盯着Darren的脸。@

Darren给他脸上涂完药,问:"身上有伤没有?"f

闫焱下意识的伸出自己刚刚打茶几的那只手。Darren伸手握住,轻轻捏一下关节处:"肿了,但没破,抹药不管用。等会儿还会肿的更大,你这几天该怎么写字……真是……"_

他说着起身,到浴室拿条毛巾,又到厨房包了几块冰,回来给闫焱敷在手背关节上。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闫焱似的。闫焱一直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沉默着,眼神里的火焰慢慢的熄灭,平息下去。)

"还有那儿有伤?"2

闫焱摇头。他衣服下面还有几处疼痛,但他没说。Darren看他一眼,拿起药和棉花走开:"我把药给你放在床头上,如果身上再找着伤,自己涂点,别懒。"e

"……嗯。"p

"吃晚饭了吗?"%

"没。"z

"我也还没吃呢,下面条吧……呦,不行,你这手没办法使筷子……炒饭吧那就。"k

2"嗯。"6

Darren走进厨房。而闫焱看着手上的冰袋,发一会儿呆,起身跟到厨房去,靠在门口,看Darren打鸡蛋。9

他看着那宽厚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问:"你晚上还要出去?"^

"要去冬吧。你去吗?"Darren回头,看见闫焱一脸的又是伤又是药,青青紫紫,改口:~

"得,你别去了,好好在家养伤吧还是。"
2006-11-18 01:28 麒麟 八,战争

又两个多星期过去,Darren天天在冬吧坐阵。今晚照样儿7点左右进门,从翻板下面钻进吧台,跟小李他们打了个招呼:"今天皮子露面了吗?"

"还没。"小李答。

Darren点点头,从柜台上拿下一瓶芝华士,一个威士忌杯,装几块冰,自己喝上了。

所有人全楞住,调酒师离的最近,犹豫着问:"老板……你……喝酒啊?"

Darren第一杯什么都没兑,oneshot,一口饮干,接下来才倒另一杯兑上冰。他瞥调酒师一眼,笑﹔"你在这两年多了,见人喝酒还大惊小怪?"

"不是,可你从来不……"在Darren的注视下,调酒师不知为什么说不下去了:"没,没什么,你慢慢喝。"

一伙人各自分散,该干什么干什么。Darren静默的坐在吧台里面的角落,喝闷酒,看着地板出神。

树大招风。他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皮子那帮人找上冬吧麻烦的时候他没怎么惊讶。其实他还很庆幸。顺顺当当开了四,五年,到现在才有人找上门来,够走运的了。

他做人八面玲珑,也不计较小得失,这一个多月把皮子他们安抚的妥妥当当,没费多大劲儿。其实比起这帮街上混的,只图到处占便宜的乌合之众,更让他头疼的反倒是闫焱。

闫焱这阵子很不对劲,越发的沉默,但沉默下面却又窜着掩不住的火。他能感觉到闫焱日益增强的暴躁和压抑,闫焱在排斥他,然而排斥他的同时却更加的依赖他。闫焱在挣扎,下意识的矛盾挣扎。Darren见过太多人太多事,很多时候一眼就能看穿表面下隐藏的深意。他不想想的太多,但他已意识到闫焱对他的情感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不正常"。

他没有因此感到害怕,或想躲开闫焱。闫焱不是Gay,他清楚的很。

让他害怕的是,他明知道这种情感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友情,自己却没有想制止它发展的欲望。闫焱对他的依赖没有引发他丝毫的反感,反倒激发出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闫焱需要他。虽然闫焱拼命的在抗拒,可是Darren看的出闫焱需要他。Darren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对待过,他被感动了。于是这段时间,他对闫焱尤其耐心,尤其包容。

真正让Darren害怕的是他自己的反应。他不敢承认,但潜意识中他知道,他需要闫焱。他需要闫焱需要他。

闫焱并不知道。其实Darren比他还要矛盾挣扎。只是Darren的斗争深深的埋在平静的表象下面,不露痕迹。他心中越斗争,就对闫焱越愧疚,也就对他越温柔。前一阵闫焱打架打坏了手,关节肿了好几天,Darren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连作业都帮他写了。他觉得自己无聊透顶,简值就像是古时候那个操蛋的君王,倾尽所有,只为让个女人笑一笑。

当闫焱用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看着他时,他觉得干什么都值了。

这让他害怕。向来独善其身的他已经为闫焱破了信条,这就像站在枪林弹雨中没盔没甲,所有弱点赤裸裸暴露在外。这让他太害怕。

不能这么下去了,他必须躲开闫焱。

闫焱还小,很多事还不懂,将来可以慢慢调正。可Darren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心思,他明白的清清楚楚。他对闫焱的情感是什么,他清清楚楚。

再这么放任下去,他就毁了,把自己和闫焱一起毁了。他现在后悔的要命。当初想把闫焱拿来玩的时候,他怎么就没防备,导致现在把自己也玩进去?

越想越烦,传入耳中的流行音乐让他头疼万分。他索性推开杯子,直接抄起酒瓶对嘴往喉咙里倒,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调酒师看傻了,忙跑过来:"老板!这可是威士忌,不是啤酒!这么喝要命的!"

Darren脸上常挂着的笑不见了,阴沉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知为什么背上犯寒。调酒师从没想到向来嘻皮笑脸的老板一严肃起来这么吓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老板,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Darren直直看着前方出神,没立刻反应。然后他瞬间收回目光,勾起一个笑:"没有,就是有些累。"

调酒师纳闷了。老板明明在笑,他怎么还一阵阵发冷?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今天皮子他们应该不会露面了。"

Darren疑惑的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这一阵皮子和一帮大学生杠上了,杀了好几次。好象今天也有场仗要打,我看他今儿没心情来这边蹭酒喝的。"

Darren的笑剎那沉了下去。他盯着调酒师问:"和一帮大学生?知道哪所大学的吗?"

调酒师这回不光是发冷,汗都掉下地去了:"不,不知道,我也是听小李说的……"

Darren立刻起身,冲着店里面叫:"小李!过来!"

"哎,老板,怎么了?"小李吓了一跳,立刻跑过来。

"皮子跟哪所学校的学生动手?是不是G大的?闫焱掺和了没有?!"

小李也从没见过老板这么声色俱厉,一时慌的语无伦次:"我也不清,我不清楚,我就是听,昨天听见来的那帮学生说今天要……"

"听见哪帮学生?!闫焱在吗?!"

"没有!闫焱没在,但是是老跟闫焱在一块儿的那帮孩子说的,说今天晚上要和皮子……而且好象还要抄家伙……"

"知道跟哪儿吗?!"

"好象就在这附近,我大概听见'红河''月光'什么的……"

Darren也不等他说完,掀开酒吧隔板,大步往门外走:"你随时等我电话!"

"老板!你用不用帮忙啊!皮子可不好惹……"小李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Darren,喊到一半的话说也不是,咽回来也不是。调酒师在旁边,心有余悸的还看着门口,问小李:"老板这是怎么了,那闫焱是他什么人啊?"

"闫焱是老板罩的,跟他亲弟弟一样。那孩子家世好,被宠坏了,从以前就老惹事。也不知道老板怎么就对他那么好。"小李忿忿道:"看吧,这回别为了那小子,再把皮子得罪了,咱们这儿就安宁不了了。"

"老板一人儿行吗,别出什么事,前一阵不是还传皮子的人把两个人给废了?"

"老板人缘好,应该没问题,皮子冲这阵子跟这儿白喝的那些酒也该给老板卖个面子。嗐,这些谁知道,等电话吧还是。"


小李虽这么说,眼神中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忧心忡忡。

*********************************************************

Darren已经不记得上次在街上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他在街灯下大步飞跑,同时不停的给闫焱拨电话。可闫焱总是不接。

他心急火燎,刚刚喝下去的半瓶威士忌在体内全变成了刚针,一根一根狠狠的给他扎进心底。

闫焱这阵子和以前的朋友又勾搭上了。这个Darren不管,他也管不着。闫焱跟人打架,几次挂彩回来,他也不管。闫焱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决定,Darren不插手。他向来尊重任何人的任何决定,那怕是错误的决定。人终究是要孤独过一生的,所以要学会自己掌控生命中的一切,对一切决定负责。

所以Darren虽然不赞同闫焱出去跟人闹事,却只点到为止。他不在乎什么社会治安啊,人命关天啊,他只在乎和自己有关的人和事。只要闫焱没大危险,爱干什么就随他干去。

话再说回来,凭闫焱的家世背景,谁敢动他?大家只有怕他的份。所以这一阵闫焱虽然小伤不断,但Darren从来不担心。

可皮子不一样。皮子是个二青子,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只知道打打杀杀讲义气。这种混不懔是舍的一身寡,把皇帝也拉的下马的主儿。皮子不知道闫焱的来头还好,要知道了事儿就小不了。皮子除了自己的哥们,谁都不买帐的。损在他手下的人来头越大,他就越风光,越得意洋洋。

如果Darren知道跟闫焱扯上的是皮子,决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要知道上半月皮子一伙刚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被砍了十几刀,肠子都拖出来了。另一个跑的快,只被开了瓢。皮子做事向来又狠又快,干完立马走人,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到现在也没听见有谁来抓他,他照样天天大摇大摆,逍遥法外。

Darren越想越心寒。几天前他跟皮子在酒吧里闲聊,还见他掂着一把西瓜刀说:"最近这刀出的勤,过两天还要开刀见血。"

当时他不当回事儿,随口应:"这儿谁还敢惹你?居然劳动你老亲自去砍?"

"一帮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眼睛倒他妈的长脑袋顶上去了。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吧,奶奶的天天跟那儿乎悠,就差骑到你脖子上去了。"

"啊,现在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是该教训教训。"

"没错,不他妈的给他们放点血就不知道厉害。这回非给他们好好上一课不可。"

皮子说的轻描淡写,手里翻来覆去玩着那把砍刀。Darren则继续调他的酒,置身事外。

可那时的他不知道,那帮小兔崽子们里,可能有闫焱。

现在他后悔万分。怎么那时候他不劝劝皮子,或管管闫焱?!

他不停的拨手机,闫焱不接,他就再拨。连拨了几十次,直到他跑过一个街角,拐入"红河"饭店后面的暗巷。他看见零零散散站在那儿的人,皮子没在,闫焱也没在,但他认出了皮子的人。

一阵疾跑让他喉咙发凉,呼吸急促。他躲在暗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睛仔细扫过每一个站在那儿的人。全是皮子的人,没带家伙,三三两两的或站或蹲。没见到那帮G大的孩子,他心中越发的心焦,不停的默念着"闫焱,别来,闫焱,别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呼吸平稳了,心跳却越来越快。他左右望着,焦躁难安。好象过了几十年一样,他听到巷子尽头处的喧哗声。他忙望过去,一个一个人的辨认过去。

当他看见那消瘦熟悉的身影时,整颗心立时沉下冰底,全身血液都凉了。

*********************************************************

今天闫焱全天上课,上着课他时不时就查一次手机。Darren没找他。

操,他怎么这么没出息!他心中愤恨的骂,毅然把手机扔回裤袋里。

昨天晚上Darren还是在他家过的夜,凌晨2点多回来,3点才躺下。闫焱早上上课起的早,没叫Darren,轻手轻脚的出门。平常Darren会打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课,中午回不回去吃饭。可今天一通电话都没有。

奶奶的,没他我难道还活不了了!

他心情阴沉,中午饭都懒的去吃。在校园里晃悠的时候被小三儿他们逮个正着,二话不说把他拉到"小湖南"去了。他把所有最贵的菜都往桌上叫,埋头苦吃,耳朵里听着小三他们的对话,什么"多叫些人","抄家伙",乱七八糟的。他没听出个所以然,一门心思都用在赌气上了。操,没有Darren,他照样吃饭睡觉和朋友混,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了谁不是一样活啊。

"闫焱,你来不来?"唐飞突然问他。

他什么都没听明白,可他懒的问,点点头。

"就知道你够义气!"唐飞兴高采烈的一拍他的后背:"谁都没你答应的这么爽快,这才是真朋友!"

他又敷衍了事的点头,端起碗喝汤。

"你还能不能再叫些人了?我们现在也就十来个……"

他放下碗,说:"我先上课去了。"

"还不到1点呢,你到哪儿上课去啊你!"

闫焱早起身到柜台付账去了,唐飞立刻改口:"那我们晚上打电话给你!"

他再点头,头也不回的出门。

一个下午过去,还是没电话。

傍晚他踏着半热不凉的落日余光回家,进门,家里空无一人,干净的让他发冷。

他走到厨房,看见了Darren给他留的饭。他心中的郁闷稍稍减少,也不热热,就冷着端起饭吃。

平时Darren都7点左右再出门,两人都是一起吃晚饭。怎么今天他走的这么早?闫焱边吃饭边在心里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Darren会给他打电话的。……应该。

没准儿是别的朋友找他,所以他才没打电话给自己。

这么一想,闫焱刚平缓些的心情又恶劣起来。他扔下碗,不吃了。他一天都在等Darren的电话,Darren到好,跟别人逍遥自在去了;谁稀罕吃他做的饭不成!

他大步走到厨房把饭倒了。回屋写作业去。

7点多了。Darren现在在冬吧了吧……他今天晚上过来这边吗?还是回他自己家去?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他一惊,急忙到处找他的手机。是Darren?!

"喂!"

"闫焱,你在哪儿呢?我们都已经到酒吧街了!"唐飞的声音。

闫焱一下子又消沉下去:"我?在家。"

"你快过来啊,我们等你。"

"哎,我……"闫焱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怎么了?你别说你不来了啊!我们人本来就没凑够,你中午不是还答应了吗?"

可是Darren也许……

他忽地烦躁起来。凭什么自己就得围着Darren转?!去他妈的!

"你们在哪儿?"他沉声问。

"在'月光'前面。"

"我这就去。"他说完挂机。手机扔在桌上,手表都不带,就这么出门去了。

在"月光"对面,他和小三他们会合。唐飞递给他一根棍子,他就接过。一群人走,他就跟着走。

转过一个街角,他看见迎面站着的一些人,大家站住,他也站住。

"皮子好象没在。"唐飞低声说:"怎么才这么些人?"

"一会儿肯定还要再来。皮子这不是还没露面呢吗。"有人接。

闫焱白无聊赖,低着头,脑袋里空空的,等别人下命令。在别人面前,他永远只是一具机器人,没有情感,没有知觉,感不到痛,或悲伤,或喜悦。他心中唯一流动着的,是如黑洞般浓稠的厌烦,这绝望洪流一点点的吞噬他,他的皮肤下,从肌肉到骨,毒入膏肓的漆黑。

"闫焱。"

他忽然听到Darren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不敢置信的看见Darren走出黑暗,就在不远处。

他除了疑惑,来不及反应别的。听见Darren叫他:

"闫焱,你过来。"

他想都不想,脱队走过去。

"跟我回去。"

闫焱差点就听话的跟着走了,就在这时,小三在人群中叫他:"闫焱?"

他清醒过来。

"我朋友叫我有事呢。"他说:"你先回去吧。"
2006-11-18 01:31 麒麟 "我朋友叫我有事呢。你先回去吧。"

闫焱说,一脸无所谓。

Darren刚刚的焦急和恐惧被这一句话点着了。闫焱那搞不清状况的随便态度让他怒气上冲,几乎失态。他深吸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低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一遍:"跟我回去。"

"闫焱!他们来了!"唐飞叫。

闫焱微微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觉得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该做到,也许是觉得不该老绕着Darren转,他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去酒吧找你。"

一会儿?!Darren一眼瞟见街口尽头处的皮子一伙手里提着的黑黑长长的物什,心火"腾"的烧起来。这混小子要留这儿了,还能有"一会儿"吗?!

"这有你什么事?!你非要跟着搅和?!"Darren是真的急了,低吼他:"快跟我走!"

闫焱被吼的莫名其妙,愣一下,然后性子里的叛骨傲慢顿时被翻上来了。他本来就以自己对Darren的依赖为耻,现在被Darren这么一吼,立时也动了气。他以为他是谁?!只因为自己看重他,他就权利这么下命令?!他凭什么这么跟自己讲话?操,自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吼过!

"我要是不走呢?"

他直直迎上Darren的眼睛,冷道。

"你……!"Darren被气的一噎。他眼见着皮子带着人走近,脑中思绪忽闪,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他清楚如果搅上这档事,搞不好就得罪了皮子,将来难免为自己找上一堆麻烦。自己和皮子关系不冷不热,本来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这一牵扯,恐怕后患无穷。而自己的酒吧绝对要遭殃……

可是……他看了闫焱一眼,对方正看着他,一股子倔强。

"臭小子!你们还敢来!"皮子的人已经对上了唐飞,开骂了。闫焱就这么冷盯着Darren,退一步,再一步,然后转身,走回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

"闫……"Darren叫出一个字,却没叫满。

冷眼看世,明哲保身,是他一贯的信条。前一阵的心血上冲退下去,现在他勉强冷静的思考,为闫焱得罪皮子,拿自己的经济来源换一个"别人"的安全,到底值不值?闫焱对他有没有重要到如此地步?他真的能为了闫焱牺牲自己的利益吗?

他又看了闫焱的身影一眼,目光中满是挣扎。真的……不管他吗?

眼见两方说话就要动手了。Darren一咬牙,终于没有上前。他后退一步,隐身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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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很不应当的,作者决定穿插一下她的个人意见。作者认为,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尤其是一帮成年人打群架,是最没建树,最愚蠢,最难看的举动。如果可能,实在是不想安排闫焱去趟这漟混水。

可是,闫焱自己做的决定,作者不想干涉。再说,确实是情节需要。

于是闫焱跟着大部队一阵厮杀,把自己心里的矛盾和烦躁全化成不怕死的狂劲儿,感不到恐惧,感不到疼,下狠命的打。然而,人不可能靠情绪战胜一切,人,要靠实力战胜一切。大学生和小流氓的实力较量下,大学生们一败涂地,折了一多半人,剩下那一小半看大势已去,自作鸟兽散了。

闫焱身属那一多半人,浑身伤痕累累,满脸血污,瘫倒在地上却不允许自己放掉倔强,徒劳的挣扎想起身。在别人眼中,就像只卑微可怜,垂死扭动的蠕虫。

"这小子够狠。"踢开旁边一具"尸体",皮子站在闫焱前面,居高临下,看着闫焱挣动。

"皮子,补他一下。"旁边一根棍子递过来。皮子没立刻接过,而是看着闫焱,犹豫一秒。

闫焱的意识也蒙上了血,丫的,一帮龟孙子!

他起不了身,却突然伸手抄起身边地上的棍子扫向皮子的脚踝。皮子没想到他还能反咬,一没防备,踝骨被打个正着。骨头和木棍硬碰硬,饶他是个见血不眨眼的铁汉子,也耐不住那疼,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狗娘养的小兔崽子!"皮子边上的人急眼了,提着棍子就往闫焱脑袋上下狠劲儿抡。闫焱听见远处有人大叫一声:"嗨!"随后耳边急风呼哮而下。他竭力一挺身体,千钧一发那刻躲开棍子,接着胸口就被死踹了一脚。

"你他妈的还敢躲!"那人一击不中,怒气更旺:"今儿我就废了你!"

第二棍跟着就劈到,闫焱这次是躲不开了,他干脆就不动,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挺好。

然而劈下来的棍子中途被只手臂截住,接着那棍子不知怎么就易了手。那人两手空空,白痴样的还左右看看两手,哎?棍子呢?

"安阳,有话好说,打出人命多麻烦不是?"Darren笑着岔话,不着痕迹的将那根棍子转到身后,松手让它倒在地上。

"你不是……"安阳辨认Darren的时候,Darren已经弯腰去扶皮子。他知道自己跟这帮人不熟,别人不一定会卖他的面子,只有不停的动作,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闫焱也许还救的下来。

再说,皮子这人把义气看的最重,如果自己和皮子商量,也许能多一分希望。

"皮子你没事儿吧?骨头伤着了没?"Darren继续岔话。

安阳已经反应过来,不耐烦的开口:"杜老板,这没你的事儿,你别跟着掺和!让开!"

"是,我也不想打扰各位办事儿,但这帮小子已经成这样了,就别往死里折腾他们了,他们还年轻呢,给留条退路吧。"

"杜老板,我说了叫你让开,咱们无冤无仇,我不想一不留神伤了你。"安阳的话说的客气,但口气却不耐烦了。Darren陪笑,正想说什么,皮子却开口:"杜老板,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Darren不着痕迹的顿一下,一秒间,思绪转了几千转。然后他笑一声,说:"不瞒你说,这小子是我哥们的弟弟,也就跟我弟弟一样,他什么都不懂,是跟他朋友来这儿瞎凑热闹的。"

"这热闹有瞎凑的吗。"安阳的声音插进来,凉飕飕的。

"是啊,我刚刚也这么劝他,让他别被他朋友蒙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我哥们说啊。这死小子偏不听我的,我就想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现在他已经这样了,求各位别再下狠手,让我跟我哥们有个交代。"

这么一说,不卑不亢,又触上了男人义气,皮子一帮子全沉默了。一会儿,皮子说:"杜老板,你……"

突然,远处几个人大叫着跑过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跑!"

所有人顿时一阵大乱,扔家伙的,拔腿就跑的,皮子的脸色瞬间阴下来:"杜老板,手真快啊。"

Darren也不笑了,心里面暗暗叫苦。这帮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坏事!眼见皮子就软了,怎么偏就这么寸!

皮子盯着他,没再说什么,回头招呼:"走了!"

一伙人立刻四下散开,各取其道。看着像是乱窜,Darren却知道这里面的战术。这种逃法,就算有人被抓,另外大部分人还是能安然逃脱的。看来这次警察照样是逮不着皮子了。Darren不知是喜是悲的叹一口气,没时间再想别的,伏身利落的扛上闫焱,大步如飞往另一方去。他先报的警,跟着就打了电话给小李。小李现在已经开车在街口等着接他们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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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去最近的医院。"

把闫焱塞进车,Darren立刻吩咐。满脸是血的闫焱动了一下,说:"送我回家。"

"去医院。"Darren也上车,彻底忽视闫焱的声音,冷声再说一次。然后他伸手去抬闫焱的下巴,想看他脸上的伤势。

闫焱拼着一口气,一把推开他的手,低吼:"去你妈的医院!"说着他竟不顾飞驰的车子,伸手去拉车门。

Darren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几乎打昏了闫焱。闫焱有几分钟没了力气,动弹不得。Darren也不再理他,扭头到另一方,沉默看向窗外。

小李开着车,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偷偷从照后镜看暗战汹涌的两人。

一片静寂。除了汽车发动机低沉稳定的嗡嗡声,车子里只听的见闫焱粗重的呼吸,忽断忽续,有时候长长的托拽着,却突地卡住,几乎就吐不出来。Darren越听越难受,最终还是撑不住,又转过身,努力压着自己放低声音:"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别他妈的碰我!"闫焱再次甩开Darren伸过来的手:"现在跟我这儿假惺惺的装孙子!滚蛋!"

"你跟我这儿犯什么混!"Darren也终于压不住火,怒骂:"我是你什么人啊我?老跟在你后面给你擦屁股你他妈的还不待见!我上辈子欠你的?!"

"没错!你丫是我什么人?!操,你刚刚躲在一边看的挺痛快的吧?!再他妈的看哪!干什么吃饱了撑的管我?!"

闫焱这些日子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他一想到刚刚Darren就躲在暗处,置身事外的看自己被打,一股难堪及愤恨就窜烧上大脑。他为了Darren可以放弃一切,可在Darren心中他却什么都算不上。他为了Darren挣扎矛盾,恨不得心都被扯开成两半,Darren却压根儿不在乎他!他感到如此的耻辱和受伤,以致于他口不择言,只嫌言语还不够毒恶。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狠狠的伤害Darren,让他尝到自己所经受的煎熬痛楚。他要Darren痛,像自己一样痛,这样他才能安宁!

"你他妈的不是我什么人!我是死是活不干你的事儿!你丫就接着躲着看戏吧!龟孙子王八蛋!"

"你!"Darren被他气的两眼一花,几乎控制不住一拳抡过去,可看到那张又是血又是污的脸,拳头握紧,终究打不下手。他又恨闫焱,又恨自己,气儿都喘不顺畅。他咬牙说:"你小子知不知好歹?!皮子是什么人?他要了你的小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现在我为了你已经跟他破了脸,没准儿明天冬吧就被他砸了,你他妈的还在这儿跟我说混话!你良心被狗吃了?!"

是啊,闫焱冷笑,Darren跟皮子的交情比他重要,Darren的酒吧比他重要,什么都比他重要!他他妈的屁都不值!

"好啊,那你送我去医院干什么?把我送去给皮子啊?求他开恩饶了你啊?让他打死我,你和他的交情保住了,你的酒吧也保住了,不挺他妈的好的吗!你干吗牺牲那么多救我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傻B!现在又不情愿了?操!要装孙子别地儿装去,别跟我装!"

Darren只觉得脑子一下子炸开,再按捺不住,揪着闫焱照脸上狠狠就是一拳:"狗娘养的王八羔子!你再说?!"又给一拳:"再说?!"又是一拳:"再说啊你!"

闫焱早已经无力招架,这几拳又毫不留情,他的意识"轰"地被打散了,可他偏死挺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他现在再感不到疼,心里又冷又苦的想:打吧,打死我。死在你手里,我认了。

"老板!老板!"小李边开车边扭头焦急的叫:"别打了老板!你把他打死了!"

Darren一惊,清醒过来,忙住手仔细查看闫焱。看到闫焱还在呼吸,心中才稍宽慰。此时愤怒退下去了,接着排山倒海涌上来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心酸。

"你小子说的是人话吗?你家大势大,不愁吃穿,什么都不怕,惹下天大的事也有人给你摆平,你怎么就不想想别人?!别人没你那么大的靠山,别人是要挣命吃饭养家的!你惹下事儿拍拍屁股走了,自有人给你善后,你不想想我为了你卷在这里面,跟皮子结了冤,谁替我善后?!我把酒吧赔进去,我吃什么?我拿什么养父母?!好,往好了想,我要是就赔了酒吧,破财免灾,我也认了,可皮子是什么人?他会善罢干休?你难道要我为了你的一时兴起的胡闹,把命也赔给你?!"

"我当时劝你走,你跟我犯混不走,非要跟着搅这漟混水,现在又反过来咬我,你怎么不想想谁救下的你这条命?!你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还一天到晚愤世嫉俗,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好象全世界都该你的,活该被你踩和?!好,我担心你,拼死拼活救你你不待见,是我自己犯贱,我认倒霉。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你这么把自己的命白送掉了,你对得起他们吗?!"

闫焱被打的脑袋里一片空白,Darren这些话其实根本进不了他的意识。他只是呆呆的听着,来不及反应的听着。直到最后听见Darren说他自己犯贱,又说到他的父母,他思想倏地清明,眼眶也剎那间热了。

父母,谁在乎父母?他只在乎一个人啊!他的心里,哪里还有空隙去装别人?

"老板!到了!"小李的叫声插进来,唤醒了Darren,他下车,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拉闫焱。他对闫焱就算再愤怒,再失望,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无法不管他。他在心底咒骂自己的软弱,又咒骂着闫焱,伸手去拽闫焱的时候就不再轻柔,而是带着愤恨的力道。他拽的是个1米8的大小伙子,自然费力,一下,两下,他毫不留情的往外狠拖,突然,他的视线被两个反射着灯光的闪亮事物锁住了,他的动作定下来,楞楞盯着闫焱的脖子。

小李跟在他后面准备帮忙,看他停下,半天不动活,忍不住摸不着头脑的叫:"老板?"

闫焱被他折腾的痛苦不堪,而感到Darren的动作停了,没了动静,也不明所以。他勉力抬起头,矫正歪歪扭扭的视觉,看见Darren直直的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沿着Darren的目光伸手去摸,摸到两个硬硬凉凉的东西。他先是疑惑,然后忽地反应过来,脸剎时惨白。

他摸到的,是两把银色铝制的钥匙。在拿到这两把钥匙的当天,他就找绳子把它们穿起来,小心翼翼的贴肉挂在脖子上,生怕弄丢了……

他恼羞成怒,抓紧这两把钥匙往下死扯,想把他们扯下来远远的丢开。可凭他现在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扯不断,同时,Darren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那只大手包住他的拳头,两个人的力气,将那两把钥匙深深烙进他的手心。

"老板?"小李又叫。

Darren顿时惊醒。他心中所有的情绪此刻混战在一起,搅的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混沌中,一股恼恨直冲上他的脑门,他握着闫焱拳头的那只手猛的往下一拽,只听闫焱闷哼一声,脖子上的那根绳子被他拽断了。

"拖他下车!"

Darren重手扒开闫焱的拳头,抠出那两把钥匙甩回车中,恶狠狠的吩咐小李。两人一起往外拉闫焱,Darren尤其用力,吓的小李心惊肉跳:"老板,你轻点儿,轻点儿,他经不住啊……"

闫焱再无力反抗,任他们拖下车,拖进医院,扔进急诊室。

Darren后脚就打电话通知了闫焱的父母。

然后他消失了。直到闫焱出院都没再露一面。

直到闫焱出院许久,都没再露过面。
2006-11-18 01:39 麒麟 九,离别

闫焱全身总计断了七八根骨头,包括他的鼻骨——被Darren打断的。

除此之外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住院期间,他还被父母唠叨掉一层皮。好在这次皮子终于没有动刀,也许是因为前一阵事儿闹得大,不想再那么招摇的缘故。所以他的小命是保下来了,也没被开膛破肚,或掉胳膊掉腿什么的,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顺便一说,他被转入全市最好的医院,住了小两个月。住院期间父母给他办了休学——当天打架的别的学生几乎都被退学,至于他父亲如何给他办成了休学,他不得而知,也不在乎。

转眼就入了冬。父母知道他怕冷,想送他去南方疗养,他一口拒绝,情愿留在这个冷的彻骨的北都,熬他每次都过的艰难的冬天。他甚至几次想搬回新星小区,父母死活不让,说:"给你在那儿租房子是为了上学近,现在你不用上学,去那儿住什么,老实跟家养着。"

……是啊,他干什么上赶着跑回去,如果有人想找他,怎么样都能找到他的不是吗?

于是他留在家,每天学习看书打游戏,或跟妈妈上街,跟爷爷喝酒下棋。他的手机永远随身携带,24小时全开,可是除了那帮狐朋狗友打来的,他从不接听的电话外,Darren音讯全无。

Darren留给他的最后的信息,是几十通未接来电显示。

闫焱经常拿着手机,呆呆的把这些来电显示一个一个察看过去,又一个一个察看回来。同一个日期,接续的时间,总共37通。

他找人调查那天以后的事,得回的消息说,皮子和另几个人被抓住了,皮子一个哥们叫安阳的一怒之下,把这笔帐全记在Darren头上。Darren与他协调未果,冬吧被烧了。安阳似乎还不想善罢干休,然而冬吧被烧不久后,他莫名其妙被人砍掉两只手,后来的所有事儿就都不了了之。

安阳的手是谁砍的,调查的人没查出来。说干的干干净净,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那人当时说:"不知道谁这么残忍,太狠了,两只手都齐腕没了,让人以后还怎么活啊。"

闫焱冷冷一扯嘴角。

他本来想问Darren的情况,可话到口边,却问不出来。

好几次夜里,他打车到Darren的酒吧。不下车,坐在车上看过去。冬吧关了,挂着"停业整修"的牌子;"PARIS"正常开着,却从来看不见Darren的身影。闫焱透过车窗,冷冷的看着那个狭窄的酒吧大门,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夜,直到酒吧关门,才让出租车司机直接再送他回家。

他晚上开始做重复的梦,梦见的都是同一天。当Darren叫他的时候,他便听话的跟着离开。又梦见他被皮子一棍子打的脑浆迸裂,Darren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说。有一次他梦见那天在车上,Darren说出"我把酒吧赔进去,我吃什么?我拿什么养父母?!"时,自己竟然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不停的说:"我有钱,我有的是钱,我养你的父母,我的一切都给你,你要的我都给你,你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给你,你别走,你别走……"

他一遍一遍的说,翻来覆去的说,诚惶诚恐的说,生怕自己的语气不够真诚,生怕Darren听不清楚。然后他醒了,感到自己怀中还残存着那拥抱的热度,可Darren并不在他身边。他从床上坐起身,黑暗中,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

他心中有个可怕的意念,曾经模糊虚渺,现在则慢慢在成形。Darren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逼自己不要想。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寒冷,更漫长,更难熬。

终于有一天闫焱又一次看着那37通未接来电发呆时,心中突发暴怒,调出菜单就想把那些来电显示全删了。然而关键时刻,他却下不去手。他的手指停在那按键上,犹豫,想按,又无论如何按不下去。

他一把甩开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可心中的火已经点上了,从此慢慢的烧起来,蔓延在他的全身血管。他的愤怒,一天一天的越累越重,越累越强。

那个傻B!最好这辈子都别他妈的再来见他!

就这样,随着严冬寒气的上升,闫焱的心火也越烧越烈,最后到了连他的亲人都害怕他的地步。他那看似平常的冰冷外表下窜动着滚滚熔岩,让人感觉好象碰触他的皮肤都会烫伤手。父母以为他是因为在家闷的久了的缘故,软化下来,允许他搬回新星小区,等寒假过了,就让他重新复学。

他搬了回去,可是搬回去又如何?

每天他闷在小公寓里,照样学习看书打游戏。日夜不分,困了睡,饿了,懒得吃就不吃,饿的狠了,捡着什么吃什么。

他又开始抽烟。他不像别人一边做别的事一边抽烟;他抽烟时什么都不干,点一根,专心的抽,眼神抑郁沉淀,手指微微颤抖。他仔细体会嘴里的味儿,有时候一根不够,两根不够,直抽到口干舌燥,满心都是苦涩,他才停下。

他曾经是一片死海,是Darren激活了他的一切。

现在Darren离开了,他的人生,轧然停止。

在时间面前,他无地自容。

深灰黯淡的冬天就这么悄然无声的过去。寒假后,闫焱复学。他落下几乎半个学期的课,按说跟不上。但是他平时功课优秀,休学这一阵为打发时间又一直自学学校进度,因此跟的毫不费力。虽然小三李明晓他们被退了学,可仍然不乏有人叫他出去鬼混。某夜他跟着大家到市中心一家迪厅,别人跳舞,他坐在包厢里抽烟喝酒。然后,在闪灯中,他扫到舞池里一个身材高挑,穿著前卫的女孩。她舞跳的好,极是引人注目。他看着她许久,当她离开舞池走向洗手间时,他跟上去,在洗手间前的小过道上把她拦住。

这些挑逗女孩子的把戏他高中三年里已玩的炉火纯青。在他对性还未厌倦之前,不论是在舞厅或在酒吧,不论他看上的女孩有多娇做傲慢,只要他要,就没人能拒绝的了他。

小过道里的音乐不像外面那样震耳欲聋,昏暗的小灯下近看那女孩,长的还成,只是眉毛太细太假。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里闪烁着赞叹。他俯下头在她耳边,慢慢的问:

"你有男朋友了码?"

那女孩笑起来,点点头。

他便直起身体,扬出冷淡却魅力致命的笑容,侧身做个手势,让她过去。

女孩注视着他的脸,从他身边经过,走出几步后站住。她转过头望向他,又笑了,走回来。

她成了他大学时期的第一个女朋友。

而两人分手时,他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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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焱,21岁,G大三年级生。他的在G大的风评一向极佳,是老师的宠儿,学生中的风云人物,女生的梦中情人……不过自这学期开始,他的名声开始蒙上污点——因为他私生活糜烂。

首先是他有女朋友了的消息,让学校中不少女生黯然心碎。接着事情就不对劲了,他的女朋友每次出现都不一样,有时候甚至一下出现两个甚至三个,争执扭打在一起。闫焱新星小区的公寓经常有不同的女生出来进去,谁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他传说中的女朋友。

他女人换的勤,却从不和本校甚至附近学校的女生搅和。学校中有女孩借机追他,他不假词色果断拒绝。有个不依不饶的女生追着问他为什么,他冷冷的说:"离的太近,烦。"

闫焱在找东西麻痹自己,烟不管用,酒不管用,那就操B吧,如果这个还不管用,他就去吸毒。只要能让他忘了那个人,他什么都愿意干。

丫的,操B真的不管用。

有一天他干个女的干到一半儿,心中无来由的升起一股苍凉的悲哀感。他停下动作,让那女的滚蛋,然后赤身裸体到沙发(违规词)上坐下,点上烟,无所是从。

他光着身子抽完整盒烟,第二天就头重脚轻,发烧了。

同样的房间,同样是发烧,而这次这里没人逼他吃药,给他做饭,没人照顾他。他孤独的躺在床上,幻想自己已经死去。

烧了一天。第二天妈妈来看他,差点没被吓死,赶快送他上医院。由于拖的久了,发烧转成肺炎,他又在医院里面落了户。

几天后妈妈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女孩来探望他,一帮人寒喧许久,他才想起来那妇人是余阿姨,那个女孩是她女儿,叫李盈盈,两年前大家一起去过法国。李盈盈比他记忆中瘦了一点儿,化了妆,看着挺顺眼。听出妈妈和余阿姨话中仍夹着撮合的意思,看见李盈盈有些娇羞,却沉静自信的笑着,他这次心中再没激烈的抗拒感。他累了,如果生活的路径必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投降,承认自己一败涂地。

李盈盈后来经常独自来看他——背后一定有两个母亲的指使。一天下午她坐在那儿给他削苹果,笨手笨脚,坑坑巴巴,却削的那么认真。他看着她,心里疲惫的想,他累了,真的累了,就这么着吧。

"哎,你当我女朋友吧。"

他开口。

李盈盈立刻抬眼看他,半天没反应。好一会儿,她脸红了,笑着低下头继续削苹果。

"好啊。"她小声说。

不久后G大舆论尘埃落地。闫焱的女朋友叫李盈盈,长的还成,家里特有钱,经常开车来新星小区找闫焱。闫焱对她情有独钟,再没和别的女生牵扯过。这李盈盈挺厉害,闫焱被她管的死死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盈盈是闫焱大学时代最后一个女朋友。

没多久,两人开始同居。

Darren还是杳无音信。闫焱甚至怀疑,他的人生中是否真的出现过这个人。

真的曾经有人将他从人生的绝望中拯救出来过吗?还是,那只是他为逃避现实而衍生出来的幻觉?是他做的一个安定的梦?

如果是梦,那他为什么要醒过来。他永远不想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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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焱!我上次拿过来的照片呢?"李盈盈在卧室里叫。

闫焱坐在沙发(违规词)上抽烟,不回话。李盈盈走出来:"问你话呢!抽起烟来比干什么都专心。我搁在你床头上的照片呢?"

闫焱厌恶抽烟时被人打扰,含着烟,口气微微不耐,含糊道:"收起来了。"

"收在哪儿了?!"

"忘了。"

"你干吗收起来啊?!"李盈盈的口气开始慢慢激烈。

闫焱不说话。

"别抽了你!"李盈盈上来,夺下闫焱嘴里的烟:"一天恨不得抽三盒,你就这么想找死?你干吗把我的照片收起来啊?!"

"要摆到那边摆去,跟你说过了,我这儿你别给我瞎折腾。"

两人都是大户子弟,钱多的烧的慌,因此在市中心李盈盈学校附近又租了一间房子同居。平常闫焱上课还是住新星小区,假日才过去。李盈盈忍不了一个礼拜只见他两天,老开车跑这边来找他,来几次后就琢磨着布置他的屋子。闫焱果断的灭了她这个念头,李盈盈心中不忿,跟他吵架,就是吵不起来。每次吵架闫焱从不回嘴,冷冷的听她那么大吵大嚷,烦了就一走了之,留她一个人气的死去活来。李盈盈不明白闫焱,越和他相处越不明白他。他为什么这么沉默,这么冷?他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总是不开心?他为什么平时不抽烟,一抽就一两盒?他为什么抽烟时什么都不干,表情阴沉的吓人?他到底有没有感情?有没有思想?如果他真的有,他想的是什么?

他到底爱不爱她?

"闫焱!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关心你,想把你这儿给你弄舒服点你不让,我带来的东西你都给我扔了,那我摆一张照片总可以吧?你干嘛把我的照片也扔了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

如同往常一样,闫焱只字不语,没任何反应,连表情都没有,任李盈盈叫唤。李盈盈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更堵的慌,又气又急,还发泄不出,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你干嘛找我当你的女朋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真以为自己特稀罕,特伟大,特了不起,可以这么随便的作贱别人?你以为我就非得上赶着追在你屁股后面不成?你说话啊你!"

仍是没有回应,一片沉默,一切尖言利语好象都打在面墙上,一点效果都没有。李盈盈看着无动于衷的闫焱,心都凉了。她想起相处的这几个月,两人之间没有丝毫恋人新处的甜蜜感,反而像是她一相情愿,死皮赖脸在追他一样。她越想越气愤委屈,哭的就越凶了。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的杀手锏,可是她哭成这样,闫焱为什么还是那么漠然,他到底长没长心啊!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她抹一把眼泪,咬着牙说:"你以为我喜欢犯贱?没了你我就活不了?!告诉你!谁没了谁都是一样活!"

她说着,拿上包,狠狠的摔上门离开,楼道里她高跟鞋急风暴雨的一阵乱响,然后一切又恢复沉寂。

闫焱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看着眼前蒸腾而起的烟雾发呆。

谁没了谁都一样活……

是啊,谁没了谁都一样活。

烟抽完了,他再点一根。

谁没了谁都一样活。那李盈盈为什么总是不肯罢休?她看不出来他不爱她吗?谁没了谁都一样活,那为什么她总要缠上来?似乎她付出的多,他就该感激涕零,理所当然该回报她。他表现的还不明显吗?现在两人的关系是他对生活的妥协,她应该保持距离,不要打扰他,她离的越近,只会加剧他的厌恶。他不爱她,也不需要爱她。他可以和她结婚,一辈子忠于她,可是他的心里永远不会有她,永远。

烟抽完了,他再点一根,抽完了,再点一根。

他心里,永远不会再有别人。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别人。

谁没了谁都一样活,谁没了谁都一样活……

烟雾越来越粘稠,几乎就要窒息住他。他眼前一片模糊,所有事物的颜色都被烟雾洗刷掉了。慢慢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寂静,死一样的寂静,他堕落在黑暗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只有他,面对着他自己。

谁,没了谁,都一样活。

突然一个声音打雷一样插入他的意识,他一个机灵,四周顿时大亮。原来天并没有黑,他茫然看一眼墙上的钟,才两点多,刚刚惊醒他的,是他的手机。

他按熄手中的烟,捡起手机,懒的看是谁就接通:"喂。"

另一方响了一声,听不清楚,线路有些吵杂,似乎还有回声,闫焱不耐烦,皱眉再说:"喂?谁啊?"

"闫焱?"

终于声音传了过来,夹着杂音,震动的,不稳定的。

闫焱心中"格登"一下,剎那间全身血液倒流了。

"闫焱,你听的见吗?我是Darren。"

闫焱楞楞听着那声音,嘴唇潝动,半天,应一声:

"……听的见。"

"你的伤……都好了吗?"那边的声音遥远躁乱,顿上一会儿,才又传过来。

"……都好了。"

"最近好吗?"

"……挺好的。"

"噢……那就好。"

两边同时沉默了,闫焱的心刚刚一直停止了跳动,到这一刻突然一震,狂跳起来。他双手发抖,却紧紧的握住电话,手指指尖都泛了白。他生怕自己手太颤抖,会把电话从手中滑下去。

"学习紧吗?"Darren那边又开口。

"不紧。"

"噢……"又沉默了。

闫焱突然反应起来,说点什么,不然Darren会挂电话了!

"你……怎么样?"

"我还行,到处乱窜,觉得挺累的。"

"……你现在在哪儿?"

闫焱又问。

"我啊,现在还在哥伦比亚,但后天就要去巴拿马了。"
2006-11-18 01:46 麒麟
冬吧被烧是Darren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早就做了些准备,尽量减轻损失。财物的损失他并不在乎,他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在听说了皮子被抓,安阳占了头以后。安阳这个人俀轴,一定会把皮子被抓这笔帐记到他头上,早晚要来找他的麻烦。其实他如果真和安阳硬碰硬,也不见得一定会吃亏,可第一,他不愿意拉朋结党,欠人人情;第二,他在明,安阳在暗,防起来太费精神,他懒得下那么大功夫;第三,他确实对现在的生活腻烦了,需要换点新鲜的;第四,闫焱。

于是他选择离开。

冬吧被烧后,他动作快,路子多,飞快的安顿着一切。把冬吧关了,房和地租给别人;小李他们调去PARIS,让他们和红红一起入股,跟着分红;父母那边有些困难,老人恋着儿子,本不想放他走,可谈过几次后,他们毕竟没反对。

这时听说安阳被砍手的消息,逼他离开的前两个理由不复存在,不用走了。可他主意已定,一定要走。

也许后两个理由,或说最后那个理由,才是他想离开的真正动机。

他那天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了解闫焱,那时闫焱的心境他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尤其是看到闫焱脖子上挂着的那两把钥匙的时候,他的猜测变成了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太荒谬了,闫焱和他都不是Gay啊,这太荒谬了。

他心中一团乱,失去了往常的镇定自若。他恐惧,他为了闫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已经背叛了他自己;现在,他难道还要挑战整个人类社会的道德信条吗?他又该拿闫焱怎么办?闫焱又会怎么做?还有闫焱的家世……这些综合起来就汇结成两个字,麻烦。

那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他向来讨厌麻烦,如果一件事牵带着太多,太繁琐,太费人心神,何苦还要让它发生?闫焱才21岁,还太年轻,将来的人生会有多少变数,谁也说不准;而他已经31岁了,自23岁回国,这几年风平浪静,几乎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要这么消磨尽了,改变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他的人生还能持续多久?如此碌碌无为的活着,未免太可耻。

所以他仍是选择信仰独善其身,无牵无挂。把所有事物安排好后,他买了去秘鲁的机票。

离开的前一天,他想打电话给闫焱,犹豫一下,却终于没有打。

他把车子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找到那天自己从闫焱手中抠出来的那两把钥匙——他的家门钥匙。他拿着那两把钥匙,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心一横,顺手扔进垃圾筒。

要舍,就舍的彻底,要走,就走的干脆。拖泥带水的太难看。

他义无反顾的上飞机,飞回他15岁时曾落过脚的地方。他有秘鲁绿卡,每段时间都记得回来延期;他有朋友,语言也通,立刻就容入了生活。不到两个月,他甚至开始工作。他各种工作经验都有一点,又精通三国语言,虽然他的经济条件允许他不用工作,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儿干干。

他帮人做翻译,赚些散钱,过一阵秘鲁待的烦了,他开始琢磨别的地方。年轻时在美洲除了学习就是拼命工作,从没机会和金钱游历,现在他有钱有时间,正是时候到处走走看看。

接下来的大半年中,他从秘鲁往下到玻利维亚,阿根廷,智利,又往上到巴西——巴西说葡萄牙语,因此他没待太久——然后到了哥伦比亚。

他到处乱跑,玩的同时还不忘靠着自己的语言多少挣些小钱。他不缺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乐趣。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完美,随心所欲,每天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好象年轻了十岁,雄心万丈,在征服整个世界。

时间眨眼就过。

他很少想到闫焱。

他从来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认为那不过是人类思想对自我的催眠。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是自以为是的人类凭空捏造出来的某种情绪,然后冠上某个名字。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如果意识到这一点,所有那些人和人之间的牵扯就变得苍白可笑了。这个世界上,有谁真正,真正,需要另一个人?

谁没了谁不都一样活。

离开中国,离开所有人,他每天不是照样吃饭睡觉,工作旅行,什么都没缺少,什么都没改变?

他很少想到闫焱。

只是,那仅有的寥寥几次,只要一想到闫焱,那一瞬间,他便忘记所有的快乐。

那仅有的寥寥几次,只要一想到闫焱,眼前的一切都没了光彩。

只要一想到"闫焱"这两个字,脑袋里有扇门就猛的被撞开,两人相处的那些细节,排山倒海的翻涌过来。

那仅有的寥寥几次,只要一想到闫焱,他甚至听的见寂寞磨着尖尖的牙,一小口一小口,吱吱轧轧,啃咬他的心。

Darren不自欺欺人,他承认,他想念闫焱。他想念闫焱的傲慢,别扭,不知好歹;他想念闫焱的沉默寡言,愤世嫉俗,想念他的枯燥,堕落,麻木,想念他对自己的独占欲,想念他冰冷外表下的烈火,想念他的声音,他那张脸,他那双深邃清淡的眼睛。

Darren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感情,这思念,他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从这情感的催眠中清醒,他还是他,不需要任何人。

他可以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可是,他无论如何控制不了,每当想起时,那空虚,那疼痛。

他用自由的快乐,麻痹想念的痛楚。结果:自由是快乐的,而想念,依旧是疼痛的。

他从秘鲁的印地安遗迹,攀登到玻利为亚的高原;从阿根廷悲伤的街头探戈,浪荡到巴西热情的海边。他很少允许自己想起闫焱,而每次下意识的想起了,那思念,一次比一次更剧烈。

闫焱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落下什么残疾?他还任那帮朋友欲取欲求,支来支去吗?北京现在是冬天了,他怕冷,有没有再生病?他还是一个人住吗?他吃什么?以前自己如果不在闫焱身边,不给他做饭,他就不吃或凑合着瞎吃,现在闫焱又是一个人了,他吃什么?

闫焱有没有想念他?没有他,闫焱过的好不好?

闫焱,闫焱,闫焱……

Darren心中苦笑。在闫焱身边,他矛盾,不得安宁;不在闫焱身边,他想念,不得安宁。

一切全乱了。在初遇闫焱的那一天,当他从街上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捡回去的时候,他的人生,注定要被打乱了。

他从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爱上别人。

操,结果他不但爱了,还他妈的爱的是个男人。

小他十岁的男人。

他在心底嘲笑着自己,口气涩涩的,是认命了。

心情被思念压的喘不过气来,巴西的艳阳竟然也没了热度和颜色。他无奈何,收拾东西去哥伦比亚。

是他已经游荡的太久,还是真的思念使然?他竟然对旅行产生了疲惫,而思乡之情,一天天的浓烈起来。

不,他从不认为有哪个地方是他的"乡",他甚至对的父母都冷情。世上无处是他的家,世上处处是他的家。

那他现在思这个"乡",思的是谁……

哥伦比亚和古巴一样,在他眼里,什么都没了色彩;哥伦比亚驰名于世的咖啡,在他嘴里,没有了味道。

他无奈何,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巴拿马。

他懒的坐汽车,选择小型喷气机,机票买好,再两天就出发。这天深夜,他无所是事的坐在旅馆窗前,黑着灯,看着窗外。

黯淡的星光,低沉的夜,而电话就在他的手边。

他终于慢慢的拿起话筒,拨下记忆中的一串号码。

"喂。"

那边第一次响起声音时,他楞一下,应话:

"喂。"

半个地球的距离,影响了声音的传播,他的声音没传过去。

"喂,谁啊?"那边语气不耐烦了。

他顿一下,吐出两个字,两个一直折磨着他的,他禁止自己去想的,却永远忘却不了的两个字:

"闫焱。"

"闫焱,你听的见吗?我是Darren。"
2006-11-18 01:48 麒麟 "我啊,现在还在哥伦比亚,但后天就要去巴拿马了。"

Darren这么说。

哥伦比亚,巴拿马……闫焱失去概念。经常听说这两个国家,可从来没留意过它们在哪大洲哪大洋。现在乍一听起,仿佛是天涯海角。

原来不经意之间,Darren已在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你去那儿干嘛?"

"没事干,就是四处看看,看点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这一年你都在那儿?"

"没有,先去秘鲁,然后玻利为亚,智利,阿根廷,巴西,整个南美都被我踏遍了。"

Darren在笑,轻轻颤动的声音,震荡闫焱的耳膜。他坚冰的心霎时柔软,许久冻结着的颓废厌世全化了。他失神的听着,真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你呢?这一年你都干什么了?"Darren问。

他?这一年他除了上学,剩下的时间好象都住院去了。

"我……"他这时才绞尽脑汁的回想,这一年,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想念Darren,算数吗?

"我生病了,什么都没干。"他说。

"生病?什么病?!"

"肺炎。"

"严重吗?"

"没事儿,已经好了。"

"噢……那就好……"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你那天的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好象没有,就是阴雨天断过的骨头会疼,过了就好了。"

"疼的厉害吗?"

"还行,扛的住。"

"你还是一个人住?没个人照顾你?"

"嗯。"闫焱应一声,突然记起什么,顺口说出:"也不算是一个人,我现在跟女朋友一块儿住。"

话出了口,他楞一下,马上后悔。电话的那头立时没了声音。

"呦?交女朋友了?可以啊你。"

一会儿,Darren才回应,口气轻松,说笑着。

霎时间,闫焱忽然无来由的两眼一酸,热泪盈眶。想念此刻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他想见Darren,见他一眼,就见一眼!

"你在巴拿马要待多久?"闫焱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泄漏自己的脆弱。

"不知道,也许两,三个月吧。"

"然后回来?

Darren顿几秒,才说:"不回去了。继续往中美洲上去,然后去加拿大,去美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闫焱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

"也许不回去了吧,试试看在加拿大定居,然后把我爸妈接过来,他们这辈子还没出过国呢。"Darren又笑了,可这次,他的笑听起来带着清苦。

一滴眼泪终于滑下闫焱的眼眶。

"行了,我就是打电话问候你一声,知道你好就行了,我们这边是深夜,我该睡了。"Darren说。

闫焱不想就这么结束,他不想再次失去Darren的讯息,可他能怎么样?

"哦。"他轻应一声,马上又说:"你什么时候去巴拿马?"

"后天下午,是你们的凌晨。我坐小型喷气机,本来可以坐车,可是太累了,坐小飞机快一些。"

闫焱还想说什么,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那……一路顺风,到了以后打电话给我。"

"好,你自己也保重。那我挂了。"

"嗯,再见。"

"再见。"

通话中断。

再见……吗?

听见Darren最后说出"再见"那忧郁的口吻,为什么闫焱觉得,两个人永远无法再见面了。

不,是真的无法再见了。Darren说要在加拿大定居。Darren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闫焱突然抹一把眼,大步冲出家门,下楼,到最近的书店买了一张世界地图。然后他回家,把地图摊开在地上,仔细寻找哥伦比亚和巴拿马。

原来真的如此的远,已经跨越了半个地球。无论是左,是右,两人之间都隔着海。

他无助的躺倒在地图上,头枕亚洲,背压着太平洋,望着中国自家的天花板发呆。

望眼欲穿。

同时,在大洋的尽头,Darren放下电话,静坐片刻,淡淡的讽笑出声。

闫焱交了女朋友。

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回去。

这才是对两人都最好的选择。闫焱的家世在那儿摆着,他又是独子,结婚生子是必然的事。而自己本来就不相信爱情,性格又浪荡随性,不可能为一个人定下来,一生过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像现在这样的漂泊,猎奇,才是自己的归属。

两人之间啊,距离何止一座大洲,一个海洋。

人心之间的阻隔,用千山万水,又怎能形容。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往日的淡嘲的笑,压下心中的怅然。然后他起身,上床,睡觉。

明天,他不还是他自己,还是一样活。这世界不还是一样前进。什么都不会改变。

谁,没了谁,不都是一样活。

*********************************************************

接到Darren的电话是星期二。星期三,闫焱上课,回家,一切入常。

星期四他上午没课,早上早早的醒了,无所是事。今天是Darren去巴拿马的日子。

他起床,打开电视,频道停留在新闻台。从前天得知Darren在南美洲后,他对国际新闻特别留意,尤其是南美洲哥伦比亚和巴拿马的情况。他昨天甚至去书店,寻找一切和这两个国家有关的信息。Darren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他一无所知,这让他苍惶不安。让他觉得,Darren和他的距离比客观的更遥远。

新闻,哪怕是国际新闻,一天播报南美情况的时候也是微乎几微。闫焱知道这一点,所以电视开着,他照样自顾自干别的事。洗漱,吃点东西,看书——他下午有随堂考试,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考试前一定把内容大至全看一遍。他的成绩好,是因为他平时学习用功,而他平时用功学习,是因为没别的事干,用学习打发时间。脑袋用在看书学习上,就可以暂时忘却生活的无聊和空虚,就可以暂时让他停止想念,停止因想念而发的疼痛。

十点来钟,书看完了,又没了事做。他楞一会儿,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他抽的烟,和Darren抽的是一个牌子。

他自高中停了烟,到现在才又重开始抽,是为了回忆Darren身周的淡淡烟草味道。

他会租另一间房子和李盈盈同居,并坚决禁止她改变这边公寓的任何细节,是为了保存Darren留在这里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保全,这里有关Darren的一切仍在慢慢的逝去。无论他抽多少烟,也麻痹不了对Darren的想念。他无所是从,他无法让时间停下来。

烟抽完了,他犹豫一下,又点了一根。刚抽两口,他听到电视中传出播报声音"新华社驻哥伦比亚报导……"

有哥伦比亚的消息,他集中注意力,听着。

"……北京时间今日凌晨,一架由哥伦比亚飞往巴拿马的小型喷气机在哥伦比亚边境坠毁,机上3名乘客,一位驾驶员全部丧生。这已是今年南美洲发生的第4次空难事故,目前哥国警方正在调查事故原因,初步怀疑为机械故障……"

播报员平板的声音继续着,电视屏幕上是摇晃花白的图像,几乎看不到飞机残骸,只看到好多人影晃来晃去,来回互相说着话。

闫焱直直的瞪着屏幕,好久不动弹,新闻换了,拨完了,他还楞着,一动不动。

手中的烟已燃尽,长长的烟灰禁不住自身的重量,慢慢弯曲,突然掉落下地。

哥伦比亚飞巴拿马的小型喷气机……

他扯嘴角,"嗤"一声强笑出来。

不会的,哪儿就这么寸啊,让Darren赶上了,不会的。

他安抚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那么多架飞机,也许是别架飞机啊。南美洲今年第四次空难事故,发生机率这么低,比中彩票大奖的机率低上几十倍,Darren的运气不会这么好,一定不是他的飞机……前天Darren是怎么说的来着?

"后天下午,是你们的凌晨。我坐小型喷气机,本来可以坐车,可是太累了,坐小飞机快一些。"

闫焱剎那出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Darren答应他到了就给他打电话的!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电话就来了!

他坐立不安,两分钟就看看电话,短短的几十分钟,他觉得好象过了几千年。他全身发冷,手心里满是汗。

不行,他不能这么等!这么等等死人的!

他抓起手机,翻电话簿找到一个号码要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在现在的闫焱听来这声音简直如同雷击,他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是系统的警示,妈的,手机快没电了。

再打一通,就一通!

他把手机消音,隐掉那烦人的警示声,拨通刚刚找到的那个号码。他深呼吸,竭力让自己镇定,听着电话里响铃声拖的长长的,一声比一声长,终于那边接通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微微颤抖着说:"喂?"

"喂!"他赶快说:"阿姨好,我是……我是Darren的朋友,听说他现在在哥伦比亚,今天早上要从哥伦比亚飞巴拿马,我想问您一下,您知道他飞机的号码,或所属航空公司,或什么别的细节吗?"

那边没有回音。

"喂?阿姨?"

许久后,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抽泣,是一个母亲碎了心的声音。

闫焱霎时明白了。

他表情冷凝,目光涣散,拿着电话的手慢慢的垂下去。
2006-11-18 01:50 麒麟 十:告白

闫焱想起初中时在"作文"杂志上看到的一篇作文,题目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作文写的什么他忘的一乾二净,此刻能记起的,只有这个名字。

面对死亡,人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奶奶在他十岁左右去世了,那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看着一群大人忙来忙去,布置灵堂,应付慰问,准备火化。他隐约记得最后遗体告别的时候,奶奶躺在花丛中,身盖着党旗,双目合着,妆画的生硬,看上去极是古怪。

十年后,他再次面对死亡,心情仍然那么死静。Darren死了,听起来好象没有任何实质的含义,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而已。

那天下午,他照样去上课,考试,考完试肚子饿了——他中午没吃东西,于是他打车到市内找东西吃。他不想在食堂或学校附近吃饭,因为他不想见到任何熟悉的人,不想和他们寒喧,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独自一人吃晚饭,吃完了回家,学习,睡觉,电视不用再开了。他再不需要南美洲的任何消息了。

星期五全天有课,早上他起床,心情还是一样,死静。他去学校上课,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老师提问他问题他也不理。按说上完课他该去市里的房子找李盈盈,可他直接回家,看书学习,把一个周末的作业全做完。一天又这么过去。

他一直没再抽烟。

星期六没课,早上他醒了,茫然看着天花板,今天没课,作业也都做完了,他还该做什么?

今天,他无事可做。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一直躺着,听着窗外的城市噪音,两眼呆滞,从清晨一直躺到日头沉昏。

终于他动了,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头转向身侧。

身边空无一人。

他想起曾经一个冬日的早上,他迷蒙睁开眼时,看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人赤着上身睡的正香,端正的眉眼微皱着,显得很严厉;直鼻,薄唇,唇角下垂,下巴青青的一层胡渣……

慢慢的,他的头又转回来。然后他坐起身,下床,走出卧室,站在客厅里发呆。

真奇怪,前天他还觉得这房间中Darren的气息已快要逝去,为什么今天一切反而又变的鲜明尖利,几乎要烫伤他的眼睛?他迟缓的扫视,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和那个人有关,他习惯坐的沙发(违规词),他喝水的杯子,他挂外套的衣钩,他抽烟的阳台,他用过的厨房……

一眨眼,那人的身影出现在这房子的每个角落。

这个地方,本来是冷的,空的,是那个人的温度填满了这里。

自己的心本来是冷的,空的,没有任何感情,是那个人……

剎那间,闫焱头脑燥热,眼眶红了。他在房子正中手足无措的站着,一片寂寞,他已经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

倏地,他大步抢上前,一把掀翻了客厅中的小茶几,跟着拽下电视,"轰"一声响,玻璃碎屑散摔遍地。他接着砸音响组合,DVD机,游戏机,把电视柜也狠狠掀了,这边已无物可砸,他便回身,一脚又登翻了沙发(违规词)。

他不要,这些沾染了别人气息的东西,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要!他不稀罕!他有钱!他重新去买!

他砸红了眼,冲到厨房,把那个傻B用过的锅碗厨具全甩出窗外去。瞥见一把刀,他抄起来,到客厅在沙发(违规词),桌子,椅子,家具上一阵乱砍,然后又突然把刀子愤力丢开。

"妈的王八蛋,傻B!死了才好呢!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你!"

大喊出声的同时,眼泪也失去了沉默的抑制,狂涌而出。他被自己哭泣吓住了,停下所有动作,呆在当地。

一会儿,他后退几步抵上墙,慢慢滑下去,跌坐在地板上。他双手死捂住眼,发出一声撕裂的低泣。

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人和人之间一切都是虚的,他早明白这些,他从不在乎任何人的……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终于,他放弃了压抑,立时泣不成声。

他在乎,他他妈的真的在乎!他现在才承认Darren已在他心中占了如何一个关键的位置。他曾经是彻底没心没肺,自暴自弃的行尸走肉,是Darren让他活了过来,让他有了血有了肉,有了情绪和感觉。是谁说的"谁没了谁都一样活"?没了Darren,让他该怎么活?让他该怎么活!

晚了,现在什么都晚了……Darren死了,死了……

全世界60亿人,唯有自己爱的那个人死去了。为什么不是别人去死?死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他都不在乎!把Darren还给他……没了那个人,他没办法活啊……

"傻B,你丫个傻B……"他断断续续哭着,骂着,不知是骂Darren,还是骂他自己。

再见不到了,再听不到Darren的声音了,死了,就算他把自己哭干,Darren也再回不来了。永恒,这才是永恒,死了,Darren死了。

他哭,停不下的哭,从声嘶力竭到无声的流泪。遍地狼籍中,只有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他。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黑洞,曾经有个人坐在那里,填满它,现在那个人消失,他立刻再次被吞没,这次,再不会有人拯救他。他今后的日子将永远这么空虚孤独,永远。

他该如何继续生活……他还该不该继续活……

寂静一点一滴汇合,凝入他的绝望。他看着满地的玻璃,眼神失去了焦距,慢慢的散开。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外面有人敲门。那兀然闯入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却不动弹。

他不在乎是谁,是母亲,是李盈盈,是朋友,他不在乎,他谁都不想见,永远都不想再见任何人。他最想见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想现在也死去,永远见不到任何人。

然而,外面敲门的声音却持续不断,越敲越激烈,最后干脆改成拍门。吵杂的噪音不间断的切割着闫焱的神经,他心绪越来越尖锐,终于,那根神经"啪"的绷断。

我操你妈B!

他带着雷霆的暴怒站起,大步走向门口。当他的手刚碰到门栓,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叫喊:

"闫焱!别装着你不在!老远就看见你窗户往外扔锅啊盆啊的!开门!"

闫焱当即像是被雷劈到,呆在原地,脑袋里嗡嗡的响。

这声音,这声音……

"闫焱!你到底干吗呢?!再不开门我撞门了!闫焱!"

这声音是……

闫焱一下子清醒。他"啪"的一声扭开门,全力把门拉开。

然后,他楞楞的站在那儿。

门外,Darren提着个箱子,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也吓楞了。

"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闫焱不说话,也不动,还那么站着。

"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你是不是也听见那个新闻了?我没事儿,这不是在这儿呢吗!我没上那架飞机,这3天我至少打了几百个电话给你,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Darren自说自话似的,看见闫焱一直没反应,有点害怕了,他放下箱子,伸手拍拍闫焱的脸:"哎,你这是为我吗?还是出别的事了?你别吓我!"

这个声音,这个人……

是梦吗?是幻觉吗?

拍上自己脸颊的手是热的,大而粗糙的触感……

闫焱忽然猛的拨开Darren的手,跟着一拳抡了过去,正打中Darren的左脸。饶是Darren体格强健,毕竟防不胜防,被打的后退一步,脸被打扭向另一侧。他眼前一花,甩甩头,想开口:"你……"

下一刻,他的衣领被揪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闫焱已经将他按在墙壁上,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如果是梦,别让他醒。他永远不要再醒!

激烈到喘不过气的吻。闫焱疯狂的吸允,索取,恨不得把Darren就这么吞咽下腹。他揪着Darren衣领的手松开,改扳住他的头颅,他的脸,全心全意的吻他。Darren先是被吓到了,接着,这么长时间累积在他心中的思念此刻全迸发出来。他伸手,紧紧的抱住闫焱,猛翻身将他转压在墙上,也回吻他。他们紧紧纠缠,激战,没有丝毫的温柔,而是竭尽心力,像是在肉搏,像是想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身体,像是想成为一个人。

许久,当双方都快窒息了,两个人的嘴唇才分开。他们仍是拥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剧烈的喘息着。Darren的手抚上闫焱的脸,揉搓着他的皮肤,他的头发。那双一直让他不得安宁的清冷双眼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寒意,两个乌黑的瞳孔,映出的是他的影子,只映着他。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挂上电话的那天夜里,辗转不能成寐,一直到天明。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不在乎什么男女朋友,什么家世背景,什么世俗道德,他想再见它们一次,哪怕就一次,然后他浪迹天涯,永远不再回来。只是,在他离开之前,让他再见它们一次。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失眠一夜后,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航空公司,不论价钱多少,定下最快的回国机票。然后飞快的收拾行李,赶向机场。

他就这么比计划提前了一天上飞机,上的,是不一样的飞机。他不在乎买了巴拿马的机票退或不退,他倾家荡产都无所谓,只要能再见闫焱一眼。

在美国换班机时,他看到新闻,自己本来要乘坐的飞机坠毁了,他捡回一条命。他还没来的急后怕,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是赶快打电话回家,跟父母报平安。结果他还是晚了一步,父母以为他出了事,悲痛欲绝,已煎熬了一整天。听到他没事的消息,神经脆弱的母亲高兴的几乎晕厥过去。

然后他听说有个朋友打过电话询问他的情况。他只给过一个人他父母的号码。

他立即跟闫焱联系,把他在美国待机的时间全用去打电话了,闫焱的电话却一直不开机。

由于时差原因,他旅途三天,在中国不过过了两天。这三天中他拨了不下百次给闫焱,永远拨不通。他心境越发不安,闫焱对他的情感有多深,他清楚;万一闫焱真的以为他出了事,一时想不开,做下什么傻事……

于是他下了飞机,家都不沾,提着行李就奔新星小区来了。三天奔波加上心神不宁,他已经精疲力竭,可是他必须立刻见到闫焱,确定他平安。如果闫焱真出了什么事,他以后的人生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终于,让他思之欲狂的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的怀里,他的掌心中。什么四处游历,什么浪荡猎奇的生活,他一瞬间全都拋弃了。他再不考虑任何阻碍,只要能和闫焱在一起,这么拥抱他,他愿意拋弃一切,挑战一切。

"你别再走了,那儿都别去了,成吗?"

闫焱低声这么问他,语气卑微的已成了恳求。

他心底柔柔的融化,再一次将闫焱拥抱入怀,这次,他的力道温柔的醉人。

"嗯,我哪儿都不去了,再不走了。我永远不再离开你。"

他说。

这是他30年人生中,第一次许下这样的誓言。

他再不在乎枯燥乏味,碌碌无为的活着。只要能在闫焱的身边。

他永远不会再离开。

*********************************************************

"喝!"当Darren看见闫焱房子里惨烈的景象后,不禁叹为观止:"你小子这是抽什么疯?"

闫焱跟在他后面进来。刚刚的激动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尴尬和羞耻。他刚才居然……居然……吻了Darren,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真他妈的可耻!现在他连抬头看Darren都不敢。

"我有钱,再去买。"他垂着眼,难堪的说。

"买不买是一回事,你这么要命的砸是另一回事。至于吗,弄这么悲壮。"

闫焱顿一下,低声道:"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着你了,心里烦的要命……我……"

想再说什么,想把所有的心情全告诉他,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左右为难一会儿,Darren看他的眼神让他坐立不安,短短几秒沉默却已经像针一样扎入他的骨髓。他脸"滕"的红了,转身就想走,想从Darren的目光中逃开。

"哎!别走!"Darren一把拉住他的手。

Darren把他拉近到自己面前,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面前的两只手颀长结实,骨架分明,不是女孩子纤细优美的手啊……手上好几道血痕伤口,是他刚刚一通乱砸划伤的吧。Darren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了,他举起闫焱的手到唇边,吻上他的手心。

闫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机灵,本能的小小一个动作想抽回手。Darren握的紧,况且闫焱的本能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然后他放松,没执意要抽回手,任Darren握着。

Darren抬眼,对上闫焱的眼。

"我这辈子是逃不了了。"他淡淡一笑,认命的说,"但你还年轻,有父有母,你可要想好了。咱们爽快点,只要你现在说一个'不'字,或者干脆揍我一顿,我从此就决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他妈的哪儿都别想去!"闫焱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焦急的一把拽住他,口气剧烈起来:"你再走一个试试?我关也能把你把你关起来!你信不信?!"

"信,信,你松开我。"Darren哄小孩一样,掰开他的手:"我不就这么一说嘛。反正你要明白,这条道儿可不好走。你和我不一样,我可以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你家能让吗?你可是独子。再说你家世在这儿摆着,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传闻,你怎么解决?"

"那些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闫焱果断的回应。

"当GAY你不在乎?"Darren突然直白的问。

"我……"闫焱犹豫了。这个字还是本能的引发他的反感。可是,他抬眼看见Darren脸上轻浮的笑意,带着微弱的嘲讽,他失神了,彻底服输投降,甘愿身处下风。

"……只有跟你。"他艰难的说出。

这,是他道德和尊严允许他道白的极限。是妥协,更是誓言。

为了你,我会违背世间一切,甚至违背我自己。

只有为你。

Darren脸上的笑淡去了。他低声说:"我想亲你,怎么办?"

闫焱傻在当场。虽然刚才两个人已经吻过了,可那时候是激情推动,没有任何理智。现在听Darren这么说,他的脸上顿时发烧,不知所措。他,毕竟没有和男人接过吻。

他这一生,吻过多少女人,他已经记不清了。可他从来没有和深爱着的人亲过吻。

在闫焱还犹豫不绝的时候,Darren的手已经捧起他的面颊,然后他微俯下头,吻上闫焱的嘴唇。他力道轻柔且温润,爱抚,挑逗着闫焱的唇舌,溺爱中又掺杂着隐隐蠢动的欲望。他开始还保有神智,动作是小心翼翼的珍惜,逐渐的他呼吸深沉起来,手从闫焱的脸滑到他的脖颈,他的胸膛,往下到他的腰侧,再到他的臀部,他的腿。

闫焱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手,他被Darren吻着,刚开始他回应生硬,慢慢的他被Darren的爱护和温柔调动,情欲越发热切。他从前和女生做爱或接吻都是身体的驱动,而心底永远冷淡温吞,没有感情。现在,仅仅是一个吻,他的心中却饥痒难耐,狂跳不止。这是怎样一种感觉,想撕碎这个人,吞噬这个人,却又拼命压抑自己,生怕伤害他!他用唇舌的温存传达他深刻的爱意,像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从这个吻中交托给他,他的手紧拥住Darren,回吻越来越激烈。就在这时,他手臂中Darren的身体忽地失去力道,软倒下去。

"你……"Darren的重量全瘫在他身上,他忙支撑住自己,同时抱紧Darren,不让他继续下滑:"你怎么了?!"

"喂!"他再叫,努力将Darren的脸提升到自己面前:"喂!你……"

他楞了。

Darren头无力的垂下,眼睛闭着,竟然睡着了!

"你丫……!"闫焱气的张嘴就想骂,刚出口两个字,后面的就又咽回去。他靠在墙上,撑住Darren的身体,原地想想,然后叹一口气,拖着他到卧室,放倒在自己的床上。

给Darren盖上被子后,他坐下在床边,看着那张脸,那张沉睡的,平静的脸,他刚刚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脸。他从来不信鬼神,可现在,他虔诚的感谢上天,让这个人再次回到他面前,让他的心,再次有了寄托。

慢慢的,他脸上已经扬起幸福的微笑。

幸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真正体会到了幸福。

他这一生,一直在找一样东西,能填满他心中空虚的东西。他曾经以为,他再也找不到那样东西了,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它。

就在他触手可及处。

就在他的眼前。

他永远,永远,不会再放开。

永远。
2006-11-18 01:50 麒麟 尾声

教堂,鲜花,白鸽,长长的宴会桌,七层大蛋糕,鲜红请柬,成群的宾客。

一切都程序化,典型,俗艳,像是在拍三流的浪漫电影。

闫焱身著名贵的三件套西服,道貌岸然,衬的他气质英挺,面容俊朗,只是他此刻把领结松着,衬衫钮扣半敞,百无聊赖的坐在准备室中抽烟,本来庄严隆重的行头在他身上就多了三分消极,七分漫不经心。

操,结婚就结婚,还非要跑香港来,还非要摆这么大排场!真他妈的吃饱了撑的!

烟抽完了,他再点一根。

自7年前他和Darren分开那次,他重新开始了吸烟,这7年来就再未中断过。然而他每次吸烟都不是因为烟瘾,他每次吸烟,都是因为想念。

他默默的吸,目光沉淀,不时弹一下烟灰。

"闫焱,我进来了啊。"门外妈妈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身造价不菲的套装,看见闫焱一幅颓然的架势,砸一下嘴:"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抽烟啊?把衣服弄脏了怎么办!快起来,我给你把领结打上,一会儿就要出去了!"

闫焱掐了烟,顺从的站起来,修长的身材比妈妈高出一个头还多。妈妈抓住他的领口往下拽拽,让他稍稍弯身,然后熟练的给他打领结。

"孩子大了……"慢慢的她眼睛开始润湿,感叹:"觉得昨天还是怀里抱着的,屁股后面跟着的小萝卜头,一转眼长这么高,要结婚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凡事慎重点,你是一家之主,要拿定注意。平常要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妈妈,啊?"

闫焱听的心里发酸,他沉默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便伸手搂住妈妈。

"妈,过两天我给你生个大胖孙子,让你带,好不好?"他轻轻说。

妈妈眼泪已经快掉下来了,也抱住他:"好,只要你媳妇同意,生几个我都给你带。"

母子俩相拥一会儿,妈妈松开他,擦擦眼睛:"我去看看你老婆。你爸真是的,自己儿子的婚礼,他什么都不管,就在外面跟别人瞎聊。"

"爸要做生意,再说,也用不着他。"

"也是,他管付钱就行了,指着他还不够乱的呢……你准备准备,别紧张啊。"

妈妈说着出去了,留下他一个人莫名其妙。紧张?结个婚他紧张什么?

领结一打上,就觉得颈子勒的慌,不舒服。他皱眉,缩肩滑转一下脖子,仍没感到舒服些。于是他本能的伸手去扯,想扯松点儿,结果一扯,两扯,竟然给扯坏了!

得,这下又得被妈唠叨一阵。他无力的想。

"哈哈哈。"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人的低笑。闫焱听到这熟悉的笑声,忙回头,不敢置信的看见Darren出现在门口,倚门框站着,一身西服革履,低着头,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你……"他呆一呆,接着急了,指着Darren问:"你丫跟这儿干吗呢?!"

"我来参加你的婚礼啊。"Darren走进来,笑道。

"没给你请柬,谁放你进来的!"

妈妈给他请柬,让他转交给Darren的当天,他就把那张请柬撕了扔了啊!

"啊,我打电话给闫姨,说我的请柬丢了,让她再给我一张,我自己去拿的。"

"你……!"闫焱被噎住,再开口,说话都语无伦次:"你有……你怎么……你干嘛非要来参和?我都听你的结了婚了,你他妈的还想怎么着啊?!"

"我来看看你穿礼服什么样,顺便跟着蹭顿饭,瞧瞧新娘子。"Darren轻描淡写的说。他手插在裤袋里,慢慢的在屋里踱步,一低头看见桌上烟灰缸里那好几个烟屁股。

闫焱平时不抽烟,只有自己不在他身边时,他才会抽,一根一根的抽。

他抽的,和自己抽的是一个牌子。

Darren叹一口气,转过身,看见闫焱正瞪着他,他剎那间失了神。曾经那个冰冷,厌世,傲慢的男孩子是什么时候蜕变成这个成熟沉静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已有那么久了吗?为什么他觉得,他们的初遇,好象才是昨天的事?

"你过来。"Darren伸手招呼他。

闫焱顿一秒,走过去。站在Darren面前两步以外。Darren抓住那个已经被扯坏了的领结,把他又牵近了些,然后把领结拆开。3

"这样行不行?紧不紧?"他比一比,问。

闫焱摇摇头。

Darren便开始重新打。

"谁的主意,还办个西式婚礼,连神父都请来了。"他边打边说。

"那女的呗,还有谁?她非要穿婚纱,又要什么蛋糕,风琴,鼓捣鼓捣就成这样了。这要我爷爷还活着,这种媳妇决不会让她进门儿。中国人,搞什么洋婚礼,不伦不类。"

"啊,要让你办,肯定就签个字,就算完了。"

"反正生下孩子就跟丫离了,现在还搞那么大干吗?他妈的烧的慌。"

"别啊。"Darren瞥他一眼:"如果人不错就过着,你也不小了,该有个伴儿。"

闫焱抬眼。

"你又要去哪儿?"他口气低下来,带着尖隐的威胁。

"我没要去哪儿。"Darren安抚他,语气平静:"但我已经不年轻了,你不可能一辈子只跟着我,你总该找个人陪你,要是有了孩子,更应该维护住一个完整的家……"

"别跟我扯东扯西的!"闫焱打断他:"生了孩子我妈会带,用不着那女的,再说,我也不用她陪,还不够嫌她烦的呢!"

"你妈又不能给你带一辈子孩子。万一有一天你妈去了,你孩子怎么办?"

领结早已打好,闫焱却不退后,维持着两个人的距离,微仰头盯着Darren的眼。好象他不转移目光,Darren就会永远在这里,不会离开。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冷问:"你要我结婚,我结。现在你又要我一辈子陪着那女的?你想甩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老实告诉你,这辈子我除了你看不上别人了!你要是想把我推给别人,我就……我就……"

他想说"我就杀了你!"可毕竟说不出口;想说"我就去死!"操!这他妈的更说不出了!

他还在选择词汇,而Darren轻轻一巴掌拍上他的脸:"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老大不小了,还动不动就上火。"

闫焱不说话了,赌气低下头,不看他。

Darren叹气:"我没说要离开你啊。我就是说如果你老婆人不错,你就跟她过着,你要真不喜欢她,那就离呗。至于我,除非你要离开,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你为什么要我结婚啊?"闫焱仍低着头,闷闷的说。

"不早跟你说了吗,你该生个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你妈一天到晚跟在你后面唠叨来唠叨去,你不烦我都烦了。"

"你不也是独子,你他妈的怎么就不生!"

"我都这岁数了,还生什么孩子。"Darren笑:"再说,我妈前年一去,没人追着逼我了。"

他顿一下,又说:"有时候我也挺后悔的,没让她抱上孙子,所以我不想你将来也后悔。"

闫焱便想起刚刚妈妈的眼泪,心中那酸酸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沉默一会儿,开口:

"我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而且是因为你让我结,我才结的。你……记住了。"

Darren诧异的看着他,这小子,变着相跟他发什么誓?在剖白他并没有背叛两人之间的感情吗?

说实话,虽然婚是他让闫焱结的,他的心中,仍做不到毫不伤怀。闫焱结了婚,就不再是他的了,而成了别人的。等孩子再生下来,人类血液中的亲情被激发,闫焱肯定不会再将他放在心中的第一位,也许有一天,还会离开他。

如果是两年前,Darren不会像现在这样,因闫焱的离去而怅然至此。他会潇洒的笑笑,放手让闫焱去。人生太多变数,若是一味执着,只会伤人伤己。可现在,他快40岁了。虽然他不认同,可自己毕竟在慢慢的苍老。他的心性也因年龄的增长,日渐平淡,没了曾经那种探奇和挑战的冲动,甚至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如果现在他失去闫焱,还能不能潇洒的起来,还能不能轻松的放手,他不知道。

然而,听到闫焱这么对他说着,他的心情再次安稳。怎么会怀疑呢?感情上,闫焱是多么的固执,多么的偏激,这么多年,他怎么还会怀疑呢?

他让闫焱结婚,动机中是否带着试探?想试探闫焱的反应,想知道闫焱对他,是否还那么热烈?

心中轻微的愧疚。他捧住闫焱的脸,吻一下他的嘴唇。

"你不想让我出席你的婚礼?"他问。

"闫焱开始左右为难。不想让Darren来,是怕他来了心里会不舒服。可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难道还把他赶走?

"我……"

"闫焱?你准备好没有?"妈妈这时候忽然推门进来。Darren立刻放开闫焱,而闫焱后退一大步,差点跌倒在沙发(违规词)上。

"闫姨。"Darren处变不惊,心平气和,笑着跟闫妈妈打招呼。

"Darren来啦!"闫妈妈立刻眉开眼笑,上来拉住他。她知道Darren是闫焱唯一的好朋友,这几年经常见着他。Darren人稳重,嘴又甜,逢年过节还老带着礼物来看她和闫焱他爸,一起吃个饭喝喝酒。她心里挺喜欢这个小伙子,几乎都当自家人看待了。

"来的正好,闫焱正紧张呢。你看那烟缸里的烟屁股,这么一会儿,抽了小半盒了。有个朋友在,他还放松点。"

闫焱会紧张?Darren在心里嘲笑闫焱。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二级残废,脑袋里十根筋少了九根,他拿什么紧张?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照样说的好听,哄闫妈妈:"放心吧姨,我刚刚开导他半天了。结婚是好事,他紧张个什么,是吧?"他好笑的冲闫焱一扬下巴,不等他回话就又继续说:"您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兴什么单身贵族,一提结婚就腿软,到结婚前一天还得'婚前恐惧症',其实一会儿进了教堂,看见新娘子,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您甭担心。"

闫妈妈被他哄的呵呵直笑,说:"那行,姨信你。说实话,本来想找你当伴郎的,闫焱死活就是不让,这要是有你陪着他多好,有个熟人,他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了。"

伴郎?!Darren死忍住笑,看向闫焱。后者正一幅难堪,灰溜溜的瞪妈妈一眼,又垂下眼去。

"没有,是我不行。我今天本来有事儿来不了,这是硬挤出时间过来道贺的,马上就要走了。"Darren说。

闫焱立刻又抬头,看他。

"大老远跑来了!怎么这就要走啊!"妈妈叫。

"是真的有事,要去苏州谈点事务,时间特紧。这是因为闫焱大喜,才特意跑过来恭喜一声,现在必须要走了。闫焱早知道我不能来,才没让我当伴郎。"

"呦……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刚刚还看见一个伴娘挺标致的,想说介绍给你正合适,你好歹见一面儿?"

背后两道刀子一样的视线杀过来,Darren赶快拒绝:"不用了,我真的该走了。"

"真不能留下啊?"

"我也想留不是?包一个红包,结果还没蹭上饭,我多亏啊我。"

"你就来这么一会儿,还包什么红包啊,真是的。没事儿,过两天姨请你!啊,不行我该下去了!闫焱,差十分钟1点你下楼,有人带你进教堂,别迟了!"妈妈唠唠叨叨的,又拍拍Darren:"那我先下去了,你再陪陪他,过了蜜月让他带着新娘子请你吃饭!"

"哎,姨再见。"

妈妈走了,还是剩下两个人。闫焱这时才问:"你要走?"

"你不希望我来,我就走呗。反正看见你穿礼服就成了,新娘子长什么样我其实不特感兴趣,电视上不一样是看吗。"

"去苏州谈事儿是真的?"

"假的,就这么一说。我这两天出去逛逛,然后就回北京。我不在,公司里没两天就要造反了。"

闫焱心里有些愧疚,不想让Darren来是怕他多想,现在Darren来了又要走,自己又觉得不妥当,好象伤了Darren一样。

"好了,那我走了,你别紧张啊。"Darren口气戏谑,临走还不忘调笑一下闫焱。

"哎!"看见Darren转身要走,闫焱突然喊住他。

"你……住哪里?"

"XX饭店。"

"几号房?"

"307号。"

"我晚上去找你。"闫焱说。

Darren皱眉,回头看他。

"今儿你洞房花烛,不跟家抱老婆,找我干什么,别胡闹。"

"我晚上去找你。"

"你明天一早赶飞机去度蜜月,别来了,好好歇一晚。"

"我,晚上,去找你。"闫焱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又冷又倔强的神气,让人真是无可奈何。

Darren放弃了,叹气道:"好,那我等你。我走了。"

闫焱再次看着Darren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肩膀,他的腰,他的手臂,腿;他身体的一切线条都精练结实,裹在剪裁合体的西服中,显得更高挑,却不文质,而是带着股狂劲。只是,闫焱对他身材的一切细节已了若指掌,便看出了,Darren的背极微的驼了一点儿。

Darren说,他已经不年轻了……

"喂!"他再一次叫住Darren。

"又怎么了?"Darren又是好笑又是宠溺的,再一次回头看他。

闫焱看着那双熟悉的,闪着笑的,微带棕色的眼睛,开口:

"我……"

他开口,话却说不出来。

"我……,我……"

他吞吐几次,仍是只一个字,就顿住。

Darren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柔,他轻轻说:"嗯。我知道。"

闫焱便不再说,只深深的看着他,深深的,深深的,看着他。任时间洪流冲击,历史风化,神迹尽数毁灭,这双眼中,只看的到他。只有他。

"我走了。"Darren回视着他,说。

"……嗯。"

Darren又看了他几秒,才终于转身,再一次离开。

这次,闫焱没再叫住他。他想的一切,他说的一切,他说不出的一切,Darren全知道,他什么都不用再对他说。

我……爱你。

"嗯,我知道。"

THEEND
2006-11-18 01:51 麒麟 番外:结婚?!

"砰"一声响,闫焱摔上门,怒火冲天的大步走向电梯。他使劲按几下按钮,等不了满吞吞的电梯上来,索性冲出安全门,直接走楼梯下楼。

操!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是妈,没事闲的打什么电话!

他自大学毕业后进入家里的企业,开始跟着爸爸做生意,至今已经6年了。3年前爷爷去世,家里没了政治靠山,但父亲的经济王国已经根深蒂固,并没受太大的影响。这6年中随着父亲在公司中淡出,他的权力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闲余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为了工作方便,他不回家跟父母住,在交通便利的地带买了所高层贵族公寓。而Darren在别处也另有房子,因此两人不算同居,但一个礼拜总有至少4,5天待在一起。当然大多数时候是Darren来他这边,他太忙,想去找Darren也没太多时间。

今天星期六,Darren下午过来,而他晚上才到家。两人和往常一样,吃饭,聊天,然后闫焱在家里继续工作。本来想明天是假日,今天可以少做一点儿,等会儿和Darren一起看场电影。结果妈妈一通电话打过来,叫他明天去陪她参加朋友聚会,变相相亲!他的好心情尽数被打散。

"我跟你说了,我有女朋友,你怎么还让我去相亲?!"他拿着电话走出书房,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口气失了冷静。

"你老这么说,要真有了朋友怎么不带回来让我看看?就知道随口糊弄我!你今年28,眼看就奔30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可是我们家一代单传下来的独苗啊!"

"都什么时代了,还传宗接代?别说那封建的!"他打断母亲。

Darren坐在沙发(违规词)上看书,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他。

"什么封建!你妈盼着抱个孙子,哪里封建了?!"

"我现在这么忙,你让我拿什么时间生孩子?!"

"哎?孩子又不用你生,又不用你养?!再说了,孩子咱们不急,你的终身大事总要先考虑吧?你看你李阿姨的儿子,前几年婚结下来了,孩子也生了,小日子过的多好?还有李盈盈,人家跟你分了以后没两年就嫁出去了,你怎么就不着急,不知道跟她挣口气儿?!"

"她结婚我着什么急,争这口气干吗?"闫焱哭笑不得。

"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孝顺一下妈妈!你要真有了女朋友就带回来让我看看,就算现在不办,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儿;你要是没有也别蒙我,听我的去相个亲,我好几个朋友的女儿都是大方漂亮,没准儿你就相上一个呢!"

"不去!"简炼的两个字,斩钉截铁的决断。闫焱向来讨厌长篇大论,车轱辘话轮流转,这是他妈,所以他才面对着她三番两次的催婚电话耐着性子磨。可他再容忍,现在也被逼上了顶点。他性子本来就强,这几年商界里打滚,运权帏幄,更增添了一种高高在上,不容违抗的气势。听到这么两个字,连他自己的妈妈都呆了一下,一剎那间不敢再与他争执。

但妈妈毕竟是妈妈,永远不可能害怕儿子。妈妈楞一下后接着就是口水攻势,大有不淹没他势不罢休的意思。当然闫焱也不是好啃的骨头,不论妈妈如何冲杀过来,他就两个字"不去",以不变应万变。终于,妈妈力尽神危,败下阵来。

"哦,我看看吧,明天如果有时间,我下午回家看你们。问爸好。再见。"

说完最后一句,闫焱挂上电话,乏力的坐下在Darren身边。他现在每天光公事就费心劳神的不得了,还要时不时应付妈妈的牢骚。这通电话一放下,他就觉得脑袋发沉,神经都跳的疼。

Darren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搂他过来,后背靠在自己肩上:"累了?"

闫焱依靠着他,放松了些,点点头。

Darren放下书,正过身体,让闫焱的背靠上自己的胸膛,然后他手指按住在闫焱的太阳穴,轻轻的转着圈揉。

"你妈又催着你结婚生子?"

"嗯。"闫焱被Darren按的舒服的闭上眼,哼一声。

"一个礼拜来3次电话,不说别的,这种革命精神实在值得表彰。"

"老太婆闲的没事干,以前还一门心思抓我爸的外遇,现在爸天天跟家养生,她的人生目标没了,又开始琢磨我。"闫焱口气中带着嘲讽,带着无奈,配上他现在任Darren摆布的神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闫姨还不到50岁呢吧?"

"今年9月满50。"

"才比我大10岁,叫她姨真是叫亏了。"

闫焱低笑:"你跟着我的辈分,当然要叫姨。你要是叫姐不就乱了吗。"

Darren也笑,微微震动的频率传导过闫焱后背,直达他的心中。他此刻倦躁退去,感到无比安宁,真想不起来了,就这么靠着Darren睡一夜。

然而安宁还不到两秒,Darren一句话让他神经又绷上:

"说实在的,你是该考虑一下结婚了。"

他脸上表情不着痕迹的冷了一分,不应话。

"你马上就30岁了,这么一直下去不是个办法,总该给你们家传下香火……"

"咱不说这个成吗?"闫焱打断他:"我应付我妈就够烦的了,怎么你也跟着凑热闹。"

"可是你妈说的有道理,你父亲是独生子,你也是独生子,一代单传下来,在你这儿断了,怎么好意思。"

听Darren的话,听不出是谁不好意思;是他,还是自己?

"我们家的事你别管,我撑着就行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传香火?"

"就算不传香火,你父母的心愿也总该顾一下。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论孝道,你不该让他们失望。再说了,你如果年级再大点儿,还是孤家寡人,没个老婆孩子,闲话就该传开了,影响你在企业里和社会中的形象。"

闫焱突然拨开Darren的手,坐起身,却不转过来面对他。

"你好象挺盼着我结婚的啊?"他背对着Darren,冷冷的说。

他似乎听见Darren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不管我期望还是不期望,你是一定要结婚的,你的家世,社会地位,还有你的将来,不论从那一方面看,你都不能独身。如果你乱搞女人,那不结婚就没什么,别人不会在意。可现在你的私生活是众所周知的清洁,这样下去,过不了两年,舆论就会传的很难听,然后总又一天有人会挖出你和我在一起的事,你是同性恋会被炒作,你在公司中和社会上失了威摄,会举步维艰,还有,你的父母的反应……"Darren顿一下,再说:"这些你都考虑了吗?"

"笑话,我私生活清洁,反而会比乱搞女人的人还没威信?"

"没错。这就是社会。同性恋比乱搞女人的人渣还不如。"Darren说,冷静的近于冷酷:"乱搞女人是潇洒,是花花公子;而同性恋,是变态。"

"你丫给我闭嘴!"闫焱终于怒了,一下子站起来,回身冲Darren吼:"谁他妈的是同性恋?!操,我他妈的玩男人吗?谁他妈的见我玩男人了?!"

Darren无声的一指自己,然后双手大张扶上沙发(违规词)背,一幅随意的姿态。

闫焱一步上前,抓住Darren的衣领,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让我结婚?"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挤出来的,铮铮带着响。

Darren回视近在咫尺的他,还是那幅轻松冷静的架势,说:"你该结婚。"

"这是你希望的?"闫焱的牙咬的更紧了。

Darren停两秒,开口:"可以说是我希望的。"

闫焱一把推开他:"我这辈子就他妈的不结婚了!好啊,不是说乱搞女人吗?我他妈的从现在起就乱搞女人,操他妈的舆论!"

他怒气冲冲,拿上外套就走出公寓,狠狠的摔上大门。等不急电梯,就走楼梯,叮叮咣咣下了11楼。等他都上了车,愤怒稍稍平息,才想起来那是他的家,他生气,不把Darren赶走,自己跑出来干什么?

可是,他又怎么能赶Darren走?他自己就算挖肉削骨,也舍不得伤害Darren半点啊。

那为什么Darren要伤害他?Darren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感深到何种地步,为什么要逼他结婚?

他结婚了,Darren该怎么办?Darren难道不知道他就是因为在想这个,才坚决不结婚的吗?

他越想越烦,甚至开始迁怒,咒骂妈妈没事闲的打电话搅了他的清静。今天周末,他好不容易有时间和Darren好好的待一会儿,现在好了,大晚上的他跑出来,让他去哪儿?干什么?!

操!他心一横,扭钥匙发动车子。玩女人就玩女人!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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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女人该去的地方是夜总会,可闫焱的傲慢和洁癖让他想到那种滥交场所就反感。他年轻时情感麻木,对任何人任何事来者不拒,听之任之,是因为厌世使然,恨不得糟蹋自己,把这辈子快混过去。可因为有了Darren,曾经丑恶的一切全改变了。现在他除了Darren,看不起任何人,而对于自己看不上的人,他虚情客套,却永远保持距离。在别人眼里,他人又冷又狂;只有面对Darren,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还嫌不够虔诚,恨不得直接把内脏都挖出来献给他!心里这么深的刻着个人,让他怎么能随便再去碰触别人?别人走的近一些都让他恶心!

他开着车盲目在街上乱转,怒气退去后,夜色催激,他心情慢慢伤感起来。

这么多年,两个人虽然一直在一起,他却总不能满足。Darren和他不同,这个他明白。Darren性格太冷淡,眼界又广大,永远不可能跟自己一样,只看着一个人,或只执迷于单一的事物。正因为他明白这个,才有了自己永远在追逐Darren的错觉。Darren在他身边,对他专一,对他温柔包容,可是他总没有"得到"的实在感。所以他更加偏执,更加疯狂激烈,满心满眼只是他,如果可能,他甚至想把Darren锁起来,只依靠他,没有他就不能活。

Darren让他结婚……他嘲讽的笑出来,眼神又冷又落寞。Darren让他结婚……

在街上游荡了不知多久,他累的眼前一片朦胧,才终于在哪儿都不想去的心情中开到市内颇具盛名的一家高档饭店。他平时冶公需要经常来,对这里较熟悉,有时候Darren不来找他,他也会独自来这边吃饭。这就是他和Darren的不同:Darren喜欢新鲜的事物,总在尝试不一样的东西。而他,对变化和差异不感兴趣,他只认定某个"唯一",然后专注到死。

"闫先生,您好。"领位生早就认识了他,问候着,为他拉开门。他随便点个头,走进去。

他一身名贵,个子高,人又清俊帅气,进门时竟然引发了一阵沉默,所有的视线都聚到他身上。他冷淡的扫一眼全场,现在已经10点多了,这里人反而比他平时7,8点过来时还多了一倍。他向来讨厌人太多的地方,看到这场景,差点扭头就走。

这时他听见有个声音叫他的名字:"哎!闫焱!"

他顺声音看过去,同时那边有几个人站起来招呼他。叫他的那个——也是他唯一认识的那个——是父亲生意合伙人的儿子,和自己差不多的岁数,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飚车2环能飙到15分,女朋友2个月能换3个,不是明星就是超模,私生活上报纸娱乐版的次数比二线明星都多。名字……叫王光德什么的吧……闫焱和这些纨绔子弟向来不甚来往,其实他跟任何人都不想来往,只是因为生意缘故,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性情和别人打交道。和生意无关的人,他巴不得他们别来烦他。

可今天情况不同,他无所是事,正需要几个狐朋狗友分散他的注意力,打发时间,便走过去和他们凑在一起。像这种交际闫焱早就轻车熟路,互相介绍一番,几瓶酒下去,对方就好像已把他当成了生死之交;而他,还是随便的笑,不管喝了多少,神智清明。

"哎?那边那个女的看着挺熟,是林逸怡吧?!"一个朋友突然低叫,手指着不远处的座位上一个女人。

王崇德——聊了一阵后闫焱确定这人的名字是王崇德——立刻扭过头去,仔细的打量一阵:"是她吗?看着比电视上漂亮啊,这种明星不都是下了镜头就掉三个档次吗。"

闫焱瞥过去一眼,简练道:"是她。"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朋友问。

"上次在香港酒会上见过她一面,聊了一会儿。"闫焱喝口酒,再望过去,看见林逸怡已经看见他了,冲他一笑。他心不在焉的也笑回去。

"小王,她冲这边笑呢,还不快去。"朋友起哄。

"她可不好上。"又有声音插进来:"如果是去年还成,现在她又是唱片,又是港片又是法国片的,不是说还想进军好莱坞呢吗。像这种身价上千万的主儿架子大着呢。"

"架子大?看我把她做了。"王崇德嗤笑一声,就想起身过去。

没想到林逸怡抢先一步,竟走过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站定在闫焱面前:"闫总,好巧啊。"

几年培养出来的社交礼仪让闫焱站起身来,伸出手:"是啊,林小姐。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我最近好不容易档期空出来,想休息一下。但是在北京就待几天,下星期就要飞米兰了。"

"哦,拍新片?"闫焱跟着寒喧。

"不是,是去看服装周。"林逸怡笑的得体,道。明眼人从她过来那刻就明白她对闫焱的用心,可她姿态大方自信,完全没有倒贴的粗鄙,让人不得看轻,甚至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林小姐,站着干什么?不介意的话就叫您的朋友过来,大家一起坐吧,赏我们个光。"王崇德不失时机的插话。林逸怡一笑:"好啊,如果不打扰的话。"

于是林逸怡和另一个女子一起坐过来,大家再次介绍一番,一起聊天喝酒。闫焱是真的有些烦了,却不能回家,只好一杯一杯的喝。他酒量再好,总顶不住这么一个劲儿的灌,到12点多,他疲惫加上醉意,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谁是谁都看不清了。

林逸怡和另个女子一起去化妆室的同时,王崇德凑过来:"哎,闫焱,今晚怎么着?"

"没那个兴致。"闫焱不装傻,回应干脆。

"我操,林逸怡你都没兴致,你丫是不是不举啊你。"王崇德下流的说笑,推闫焱一把。闫焱也笑,却笑的漠然凛冽,置身事外:"就她?我还看不上,你们请便。"

"你说真的?大家都是哥们儿,你要是对她有意,我就不下手。"

"我说了,就她我还看不上。"闫焱表面不动声色,语气却不耐烦了:"得了我该走了。今儿算我请。"

"正热闹着你怎么就要走?再坐会儿!"

"我明天还有事儿,今儿喝这么多已经破了例了,你们继续。"他说着已经起身,吩咐旁边的招待:"这桌记在我帐上。"

又被挽留一阵,好容易脱身出来,闫焱走到停车场时已经脚步不稳。他用遥控钥匙找到自己的车,靠在车边,吹夜风醒神儿。Darren现在还会在他家吗?睡了吗?还是会等他?Darren在担心他吧……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查看纪录,突然想起Darren要他结婚的事,心思一沉,手就慢慢的垂了下去。

Darren说,同性恋比乱搞女人的人渣还不如……说的其实没错啊。自己明明在搞同性恋,却一直矢口否认,甚至听到Darren说出"同性恋"那三个字时,心中仍翻涌着反感。连他都歧视同性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接受?

他不过爱上了个人而已……而那个人,偏偏是他妈的男人……

为什么Darren永远正确,永远那么犀利,一针见血?不论他如何否认,如何反抗,最终总要顺从,总要臣服,总要甘心认同Darren讲出的一切。

现在该怎么办,回家吗?

将来该怎么办,结婚吗?

好久没喝闷酒,现在头脑发蒙,真又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他靠着车不动,脑袋里想着Darren,手本能的想摸烟。可口袋里除了手机,再无他物。

操你妈……

咒骂都消沉无力。

这时耳边传来车子开过来的声音,然后一辆车停在他身旁。后座的窗户降下来了,一个女人对着他说:"闫先生,您喝成这样,能开车吗?"

关你屁事!闫焱心中冷骂。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车门打开,一个窈窕的人影走下来,夜色霓虹中看起来颇是动人:"闫先生?您没事吧?"

闫焱被她的身材曲线撩动,不再那么冷淡,开口答道:"没事儿,就是有点晕。"

"您喝成这样,不要开车吧,我送您好了。"女人的声音温软醉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跟着就扶上了闫焱的手臂。

玩女人就玩女人,谁怕谁……

"那就麻烦你了。"一阵沉默后,闫焱露出他倾倒众生的清冷笑容,低哑的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女人的声音笑着,扶着他进入车子。车子门关上,黑暗中的一切,自此隔绝在门外。

"闫先生家在哪儿?"

"我忘了带钥匙,送我到XX饭店吧,去那边凑合一夜。"

"……与其去饭店,不如去我家好了。XX别墅花园,不会太寒酸,不够招待闫总的吧?"

两秒的静默,暗夜中的暧昧。

"那么,打扰林小姐了。"

闫炎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却隐约含着笑意。好像是傲慢的君主微微低头,屈尊降贵,施舍让人惊喜的荣幸。这种距离外的挑逗,因为触摸不清,所以由为勾魂摄魄。闫炎清楚自己的力量,除非是他不要,而只要他要,就绝无人可以抗拒。

只要他要,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他脚下,随他践踏。

除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玩女人吗……

那就玩吧。
2006-11-18 01:53 麒麟
闫焱彻夜未归,Darren先开始担心他的安全还打电话,断断续续三五通后无人接听,他也就不打了。闫焱这么大个人,自会有分寸;如果他真不想接电话,那自己再打也没用,总该给闫焱点时间让他好好的想想。

说不挂心那是骗人。Darren一夜没怎么睡,睡不着是其一,其二,如果闫焱气消了回来,看见他没事人一样呼呼大睡,非再气跑了不可。

于是他把门廊前的灯开着,自己坐在厅里看书,等闫焱回家。闫焱说是去乱搞女人,可Darren知道以他的傲气,随便什么女人他是看不上的,更别提"乱搞"了。闫焱的偏执和洁癖,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闫焱那倔脾气,真的硬压下本性去乱搞……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个,Darren就全身无力。这臭小子的死心眼,让人该怎么说啊……

这么长时间,把Darren的飘忽冷漠定住的,是闫焱的死心眼没错。正因为闫焱一门心思的专注,好象没了Darren就不能活的炽热,才留住了Darren轻易就厌倦的心性,甘愿放弃一切,抗拒一切,为了闫焱而停留。可是他留下,他爱闫焱,并不代表他必须像闫焱一样的疯狂啊。他没有闫焱那样的激烈浓郁,他已经给了自己所有能给的,闫焱想要更多,他也再给不出来。他的情感,比起闫焱的,就像是清风碰上烈火,何只是平和,何只是淡然。闫焱不满足,他看的出,也无计可施。

闫焱吃的便正是他自己死心眼的苦头。他越不满足,就越专执,占有欲就越发的强。Darren感动于闫焱的炽烈,可有时候遭遇问题,仍会为闫焱的一根筋感到恼火。向这次两个人的争执,闫焱怎么就不想想,难道自己真的想让他结婚?若不是为了闫焱的将来考虑,他为什么宁可隐忍自己的伤,也要催促闫焱结婚生子?

闫焱可以不顾一切,眼里只看着他;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冷静,要考虑全局,要保护闫焱。如果他也眼里只有闫焱,妄顾世理人情,那两人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幸存下去?

他就这么看会儿书,胡思乱想一会儿,闫焱一直不回来,夜就显得格外的长。上半夜他还有点火气,到下半夜,他心就慢慢软了。这几年闫焱一人坐镇引领全国经济的巨头企业中,待人处世早炼的炉火纯青,却偏偏在自己面前才会动不动生气上火,口出脏话,那是因为自己对他特别的缘故啊……无论闫焱如何"不懂事",Darren觉得自己都没资格评判他。因为自己正是闫焱目中无人,枉顾世事的主因。

等啊等,等到天色已明,坐了一夜的Darren才腰酸背麻的起身,活动一下,下楼买早点。回家后再拨一通电话给闫焱,这次,电话打通了。

"回来吃早饭吗?"Darren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口吻一如往常。

那边没立刻回答,一会儿才响起闫焱冷冷的声音:"不回去。"

还在生气。Darren压住叹息,耐着性子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哦,你明天还有工作,今天别太晚了,早点回来休息。我下午回去,用我给你留饭吗?"

又是一阵,闫焱才说:"不用。"

"行,那我挂了,有事儿你再打电话给我。"

"……嗯。"

挂上电话,Darren一边看书一边心不在焉的吃早餐,吃到半截听见门一声响,他随便一抬头,看见闫焱走进来。

"吃过饭了吗?"Darren神色不变,问。

闫焱摇摇头,脱下外套,自己拿个碗过来坐下,默默的坐在Darren身边吃早饭。

闫焱衬衫上有一股女人的香水味道,高雅随和,隐隐约约的。Darren不说什么,装作没闻到。

吃饱饭,困意就涌上来,毕竟昨晚Darren几乎没合眼。他跟闫焱说一声"我去躺一会儿",就走进卧室,上床睡觉。在客厅的沙发(违规词)上窝了一夜,觉得脊柱都麻了,一上床还真不是一般的舒服。他满意的放松身体,闭着眼舒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听到闫焱走进来,也躺上床,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后肩膀。

闫焱身上沾着女人香味的衬衫换掉了,他抱着Darren,闷着头问:"你下午就走?"

Darren不睁眼,低笑出声,语气里尽是宠溺:"你回来了,我还走什么。先别闹我,让我睡会儿,我昨晚都没怎么睡。"

背后的闫焱沉默着,一会儿声音才又传过来,低低的带着愧疚:"我跟你一块儿睡。"

Darren没再说话,而是翻过身,把他抱进怀里。已是十月下旬,天气转凉,闫焱的体温也一如往年的低了几度。两个人抱在一起,不用盖被子,正好睡一觉。

是自己的错觉吗?闫焱的头发上,也浸染了女人柔和的香气。这种香味不是一般中低档的女士香水,没有点底子,决用不起这种香气。

至少说明,闫焱没有"乱"搞女人。

在入睡之前,Darren脑袋里还在开自己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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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怡绯闻男友浮出水面!"几天后,零星报刊如是登出。

"林逸怡为北京情人放弃米兰时装周!"一星期后,零星报刊如是登出。

"神秘男子多次夜宿林逸怡北京别墅!"两星期后,更多报刊娱乐版加入炒作。

"林逸怡有望嫁入豪门?!男友为XX集团接班世子闫焱!"

一个月后,林逸怡的正式承认自己的恋情,闫焱的名字立刻红透内地及港台。

"我怀孕了。"

两个多月后某天,在一家咖啡厅里,林逸怡正式和闫焱摊牌。

"打掉。"

闫焱也不客气,迅速果断的回应,冷的结着霜。

"我不打。"林逸怡正面迎上闫焱战无不胜的寒意,那种坚定,无畏,实在值得佩服。

闫焱没心情佩服她,他不耐烦极了:"你哪儿来的时间生孩子?打了!"

"我可以放弃这一年内的所有工作,为了这个孩子,我什么都能牺牲。"

"我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这好歹是条命,是你的骨肉,你就真的忍心!"

林逸怡据理力争,不卑不亢,浑身是一个女人潜在本能的坚持。闫焱看她那付高尚慈爱的样子,心中就更暴躁不堪。这个婊子!她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没心情跟她耗!

"打了!"他冷洌阴很的语气,是在下最后通牒。林逸怡的心底顿时"机灵"的打个冷战。她害怕了,却硬挺住自己,不服输。她的爱情,她的母性,不允许她服输。

"我不打。我要生下来。"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

闫焱"呼"的站起,手一下子擒住林逸怡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的说:"你去打,或者我帮你打,你自己选一个。"

这家咖啡厅极为高档,因此客人不多,非富即贵。虽然两人坐的隐蔽,但闫焱的激烈动作仍引起了部分人的注目。远处的服务生看到两人的争执,却拿不准注意该不该过来干预,会不会得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闫焱的手劲一点都不轻柔,林逸怡的下巴被他掐的生疼,加上恐惧,她眼泪都在眼眶里转。可是她仍迎着闫焱的威胁,声音微微颤抖,却清晰的说出:

"我爱你。闫焱。"

闫焱似乎楞住了,没反应。一滴眼泪便逃脱林逸怡的压抑,滑下脸颊。

"我爱你。"她再重复一次,语调是破釜沉舟的绝望:"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

闫焱慢慢的松开她,眼神是惊诧,是愤怒,是厌恶,林逸怡看他的表情,心中酸楚悲哀,可她压住眼泪,努力平静的继续说着:

"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想玩玩我而已,我知道,可我还是爱你,我认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要生下这个孩子要做多大的牺牲?演艺圈竞争如此激烈,我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现在如果我停止工作,不到一年,我辛苦得来的一切就会被别人取代。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孩子,把我一生的努力都放弃了,你不爱我,不想要我,我不强求你,我只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让我偶尔能见到你。看在我放弃一切的份儿上,你可怜我,让我生下这孩子好不好?"

林逸怡如此卑微的祈求,哀伤却平和的表情,楚楚可怜的坚强,那怕她求的人心硬如铁,看到她这个样子,也要被打动的。可是闫焱仍无动于衷。他的心何止是铁,何止是坚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手握着影响他的权力,他没有多余的心情分给其他人,更不要说容忍其他人!

"你自己打,或者我帮你打,你自己选一个。"

他冷冷的说,从皮夹中掏出一笔钱扔在桌上,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看都不想再看林逸怡一眼。

第二天,两人咖啡厅密谈见报。随后不久,林逸怡承认自己怀有身孕,并指出孩子的父亲是闫焱。从那一刻起,传闻开始描绘林逸怡阴谋怀孕,妄图母凭子贵嫁入豪门,却被闫焱拋弃,赔了夫人又折兵。林逸怡这几年迅速窜红,本来就招引到多方妒嫉,现在几乎所有舆论都针对她的"失算"幸灾乐祸,痛打落水狗,将她越说越不堪。相反的,卷在里面的闫焱却受到另一种待遇。这两个月,托林逸怡的福,他的不少照片陆续暴光,凭他的相貌气质,一时间他人气急增,锋头竟然把无数偶像明星都打压下去。这件事一出来,他俨然成了被阴险女人设计的受害者,蜂拥而来的是各方的同情和对他逃脱陷阱的佩服,几乎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负面评论。

事实上,这个故事的真正反派是闫焱。闫焱是故意的,继第一次和林逸怡过夜后,他后来又频繁去找她,他要借林逸怡的名气,竖立下自己"乱搞女人"的社会评价。如果Darren说的真的没错,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中寸步难行,而"花心大少"在某些意义上却是一种褒奖,那么,他就搞女人吧。乱搞女人虽然有些恶心,但总比结婚好,而搞上一个明星,比搞几百个女人都更出名,当然,也更省事。

他这么打算着,隐忍和林逸怡相处时的厌烦和无聊,想混上两,三个月就把丫蹬了再去搞别的女明星。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林逸怡竟比他还狠,竟然怀上了孩子。从这一步开始,他的计划乱了,媒体的骚扰,母亲的指责,到处跟着他,弄得他不得安宁。更令他恼火的是,事情闹的这么大,Darren不可能不知道,可Darren一直神色如常,从来不跟他提一个字!

不,Darren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在绯闻见报的第二天,Darren打电话过来说:"最近你身边媒体太多,我们先别见面,避避风头。我这一阵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这一阵"是多久?

想到见不到Darren,闫焱就怒火上冲,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继续迁怒,把这笔帐全记到林逸怡头上。

林逸怡大概知道闫焱不会放过她,因此决定背水一战,开记者会宣布不会和闫焱结婚,但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闫焱迟了一步,现在再做什么小动作都晚了。林逸怡沉着以对多方负面舆论,力搏狂澜,不久后竟赢得一部分人的赞赏,而这条绯闻被炒的越久,她的名气也就越大,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始作佣者,是闫焱,自作孽不可活的,也是闫焱。他可以忍受林逸怡的挑衅,忍受媒体的骚扰,忍受母亲的唠叨,可他无论如何忍不了Darren的粉饰太平,忍不了见不到Darren的心乱如麻。

Darren生气了吗?他是否以为自己背叛了他?

两人每次通电话,Darren总是一如往常。可Darren越平静,闫焱就越不安。他太在乎Darren,因此患得患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害怕,害怕伤害Darren,失去Darren,于是举足无措,不知所从。

又一个月,终于有一天他撑不下去了,去他妈的!这么憋下去,他非他妈的憋死不可!有什么话,就干脆点说清楚!

这么想着,他索性扔下工作,冲出办公室,开着车跑到Darren家去等他。等了两个小时,烟抽下去一整盒,才听见门一声响,Darren回来了。

"一进门闻一股烟味,我就知道你来了。"Darren进来看见他,笑道。

看到那熟悉的笑,闫焱心中一软,什么烦躁怒气转眼消散。他压不住自己的渴望,起身大步过去抱住Darren,深沉热切的吻住他。怀中的躯体实实在在的,鼻尖闻到那令他安定的气息,此刻,他突然觉得就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他现在只想将这一刻延续长一些,再长一些。
2006-11-18 01:54 麒麟 "你生我的气吗?"

两个人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衣衫不整的,闫焱问Darren。

Darren用手肘撑起身体,低头俯视他,有些好笑的问:"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我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闫焱低声说。

"我没生气。"Darren轻道。

"那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怕你身边眼目太多,发现你和我的事,影响你的前途。"

"我不在乎前途,我想见你。我只想要你。"

又来了,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任性,顽固,蛮不讲理。每当闫焱说出这种话,Darren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不禁为他的这种一根筋感到懊恼。

"你都30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别说傻话。"Darren轻描淡写带过,起身整理衣物:"饿了吗?想吃什么?"

"我没说傻话。"闫焱不动,看着天花板,说着。此时天色已经阴暗,房里没有开灯,昏沉沉的,气氛格外消极。他被环境影响,情绪也伤感起来,他说:"我们走吧,离开中国,去加拿大,去欧洲,那边儿男人能和男人结婚,我们去那边定居,永远在一起。"

Darren居高临下看着他,叹口气,坐回到地板上。

"你不可能只为我活着。"他说:"你的生活不能只有我啊。别这么冲动。"

"我没冲动,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闫焱微怒,道:"我说的从来都是真的,我可以只为你活着,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我没有不相信你啊。"就是因为绝对相信闫焱说的是真的,他才害怕啊,怕这小子真的拋弃一切,违背世理纲常,只为了他而活。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闫焱控诉。

Darren又无力了。这些大道理,他到底要说几遍闫焱才听的进去?

"走到哪儿我们都不会成为正常情侣,不会被人接受。你以为国外允许同性恋结婚,你和我就能'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国外是有信仰的,而他们的信仰中,同性恋是被明令禁止的。你光看到他们好的方面,以为我们可以到那边去,你怎么就不看看他们排斥的方面?"

"那我们在那边也总比在国内好!我们现在不能住在一起,不能一起出门,一天到晚躲躲藏藏,比他妈的做贼还窝囊!"

"你现在说的轻松,到了国外,一样有各种问题。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闫焱坐起来,不耐烦了:"你为什么总是想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先去了再说,有什么问题再想办法解决不就得了。"

Darren沉默,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死小子,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惯坏了。他似乎以为世界一切都可以围着他转,任他摆布。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世界上一切的确都是围着他转,任他摆布的,除了自己。

正因为闫焱得不到他,才对他如此疯狂偏执啊。

"喂。"闫焱挪到Darren面前,看着他的脸:"怎么样?我们一起走?"

昏暗中,闫焱的眼睛明亮热切,直直盯着Darren,盼着他的回答。看他蜕去寒意,以那种难得一见祈求姿态对着自己,Darren心中柔软,几乎就要脱口说"好"。

可他定定神,开口:"不能走。"

闫焱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他微低下头,是失望,是烦躁。

"你其实不在乎我吧?"他低嘲,问。

Darren再次沉默,再次叹气。

"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闫焱继续问着,却好象自言自语,不用Darren回答一样。

"我怎么不在乎你?"Darren一只手伸到闫焱颈后,轻抓住他的头发,微低头试图去看闫焱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我除了你,还在乎谁?"

"别耍我了。"闫焱讽笑:"你如果在乎我,听说我和那女的的事怎么会不生气?你如果在乎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永远在一块儿?"

"闫焱……"Darren再三叹息:"我就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这样的,你别自己瞎钻牛角尖好吗?"

他继续说:"你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怕,也从来不多考虑别人或别的事。可你想想,你现在和我走了,你的事业怎么办?你的父母怎么办?到了国外,你语言不通,环境不熟,这么个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吧?可你能干什么?这些都说的远了,就说现在你父母知道你要去国外定居,还是和我一起去,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让你去?往好了想,他们让你移民,那他们总得跟你这个独子吧?那我们还怎么结婚,同居?这不还是和国内一样?我就是因为在乎你,才为你想东想西,婆婆妈妈,你还在这儿指控我,你个臭小子。"

闫焱知道Darren说的没错,软化下来,但还是闷闷的,一会儿,低声说:"那个女的……你真的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我知道你的为人。你搞大多少个女人的肚子我都不会生气,反正你也养得起。"Darren说笑。

看着闫焱有些阴沉的眼神,Darren忙补充:"虽然不生气,但是伤心是有一点……不,我挺伤心的。"

"真的?"

"有一点"是真的,"挺伤心"是假的,可Darren当然不会傻到这么说出来,便严肃的保证:"真的。"

闫焱不太满意,但至少消气了。他把头轻靠上Darren的肩膀,轻声道歉:"对不起。"

Darren哭笑不得,心底却被暖暖的打动。这小子明明才是生气吃苦的那个,现在却反过来非逼着他承认他受伤了,然后再跟他道歉……闫焱啊,真的爱惨了他了……

"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闫焱无奈的说着:"那女的死活不打胎,还把这事儿捅这么大,让我没办法下手……我妈也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骂我,我真他妈的烦透了,这事儿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Darren顿一顿,说:"我其实有个想法,但是你可能不爱听。"

"你说。"

"你跟那个女的结婚吧。"

闫焱身子一僵。怎么又扯到结婚上来了!他最近这么多麻烦,不就是因为要逃避结婚吗!这样还能扯回到结婚的结论上来,真他妈的操蛋!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Darren说:"你妈逼你结婚不就是为了要个孩子,现在那女的有了,你跟她一办,正好捡个现成的。你现在这些事儿,只要跟那个女的结了婚,不就都解决了?那女的是混演艺圈的,配的上你的背景,而且她工作需要动不动就到处乱跑,你们聚少离多,你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你也知道那些明星的婚姻通常都长不了,也许过个两年,你们就掰了,这么一看,你们俩其实挺合适的。"

其实Darren说的不无道理,这的确是条可行之途。闫焱想反正他结了婚,结果就算不怎么样,也不会坏过现在他的处境了。可是只要想到"结婚"这两个字,他就忍不住反感,况且,让他结婚的居然是Darren,这让他由其不爽。

"你为什么那么想看我结婚啊?"又开始钻牛角尖:"你是不是挺想摆脱我的?好继续环游世界去?"

Darren懒的再理他,起身:"我做饭去了。"

"等等。"闫焱拉住他。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想让我跟别人结婚吗?如果……你考虑的那些因素全都不存在,你还会让我和别人结婚吗?"

他从下往上仰头看Darren,满脸的不安,甚至是乞怜。此时的他已不是其余人面前冷淡倨傲的君王;在Darren面前,他永远是个奴仆,是条狗,只为主人的一句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他的理性,尊严,统统都能拋弃。

Darren差点忍不住又要去吻他了。此时天已全黑,闫焱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隐约看见Darren轻扬起嘴角,听见Darren低沉轻柔的声音:

"如果那些因素全都不存在,我就会跟你去加拿大,去欧洲,我跟你结婚。"

"真的?"

"真的。"

闫焱长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个笑容。只有在Darren面前,他才会这么笑,融掉所有的寒霜,虚假,无趣,咧开嘴角,眼睛微眯起,笑的温暖,撩人心弦。Darren还是忍不住了,再跪下,低头吻他的头发,他的眉心,他的眼,最后到他的嘴唇,深切的含住他。

半晌,两人分开。Darren不安分的手从下面又摸上来,滑过闫焱的颈子,再往上,手指抚着闫焱的脸。他深深的看着闫焱,然后突然刹风景的说出一句:"我能去做饭了吗?"

"等一下,我不跟你吃了。"闫焱居然也接的下去:"我现在就走。"

"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我去找那女的。"闫焱站起来,开始穿衣服。

"那你也该先吃饭啊。"

"我跟她出去吃。"闫焱低头系衬衫扣子,语气随便,好象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顺便跟丫求婚。"

*********************************************************

一个星期后,林逸怡的婚事成了各大报刊娱乐版头条。林逸怡一脸幸福,透露婚礼一个月后举行,地点在香港——她和闫焱初次见面的地方。

闫焱的妈妈终于满意了,和准媳妇两个人忙的不可开交,安排婚礼的一切事宜。闫焱放下话,他什么都不插手,随她们两个去弄,到时候他只管露面走红毯。

换句话说:少来烦他。

一个月的时间太紧,但林逸怡想在身材还没严重变形之前穿上婚纱,闫妈妈也想早点吧这桩心事了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反正闫家有的是钱,林逸怡的名气也不容小觑,强强联手,一切问题居然都迎刃而解。

喜帖早早的印出来。那天闫焱回家,妈妈在起居室里看见他,叫:"闫焱!你来一下。"

"干嘛?"闫焱随手扔下外套,穿过室内花房到起居室,坐到妈妈面前。

"这是给Darren的喜帖,你拿去给他。"

"为什么让我去!"闫焱一想到喜帖从自己手里递给Darren就本能的反弹。

"他是你的朋友!当然该你拿给他!你这个孩子从小挑三捡四,长这么大才这么一个朋友,让你邀请他参加你的婚礼你怎么还不乐意?"

闫焱看着手里红红的印金喜帖,想想,说:"好,我拿给他。"

"顺便跟他说让他常过来,你爸盼着和他下棋呢。"

"哦。"

他在家吃饭,晚上回家的路上,他把喜帖一撕两半,随后扔进垃圾桶。

这场婚礼,他一个人受罪就够了,不用让Darren跟着他一起难受。

婚礼前的一周,闫妈妈接到Darren的电话,Darren说他的喜帖弄丢了,管她再要一张,说他亲自过来拿。Darren来了,跟闫焱的父母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拿上喜帖回去。临走时叮嘱闫妈妈他喜帖丢了的事不要让闫焱知道,省的那小子又生气。

这两个人啊,他们的恋情,好象在打一场没有明火的暗仗,你来我去,一个抢攻,一个智取。

这场战争,还没完呢。
2006-11-18 01:56 麒麟 番外:攻受战

话说在"告白"后不久,开始交往的两人决定将关系做"进一步"发展。然而说话容易办事难,他们两个在这方面虽然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跟同性毕竟都是第一次。技术层面暂且略过不谈,光是"谁先上"这个问题,就够他们掐上一阵的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谁都不肯退让,结果当然就只能僵持不下。两人赖在床上,从扔硬币,到猜拳,到掰手腕,到摔跤……千奇百怪的招数一个一个使将出来,战果胜负各半,总是有人不服。照这样发展,没准儿到了明年他们的"进一步"也进不去。Darren终于烦了,案板一拍,说,那比赛吧,比谁做过的坏事最坏,最让人叹为观止,就谁先上。

"你先。"Darren发扬风格,让闫焱起头。

闫焱还真为难了。劣迹斑斑,让他从何说起呢?

"我……喝酒。"憋半天,憋出个好逊的开头。

"喝酒算什么坏事?"果然被抗议了。

"那你还不喝呢!"闫焱驳回去,

"谁说我不喝,我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喝了,我还抽烟呢!"

"那,我吸毒。"

Darren立刻撑起身体,看他:"你吸毒?"

"啊,以前吸过大麻。"

"你小子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大麻你也吸着玩?!"

"没事儿,大麻瘾不大,停的挺干脆的。"闫焱不以为意:"我赢了吧?"

"你赢什么赢,大麻我也吸过,再来。"

"你也吸你还教训我?!"

"我这是为你好!少废话,接着来。"

"我……打架……"

"我小学开始就跟别人打架了,这算什么!"

"我找人剁了别人的一只手。"闫焱再说。Darren抬眼。

"安阳那两只手真是你剁的?"

"谁是安阳?"

……

"以前和皮子一伙的。"

"……谁?"

"把我酒吧烧了的那个。"

"啊,他啊。"闫焱恍然大悟:"他那两只手是我爸废的。我爸本来想要了他的命,是我说不至于,才只拿了他两只手。"

……有其父必有其子,用在这儿合适吗?

"哎,该你了。"闫焱催促抱着头郁闷中,无话可说的Darren:"认输了?"

"还早着呢!"成败事关男子雄风,Darren立刻振作起来,"我挑起过几百人大混战,据说那次以后好几个人残废了。"

好像还是半斤八两。

"我偷过东西。"闫焱越说越顺溜。

"你钱多的流油,还偷什么东西!"

"你管呢!该你了。"

"我进过局子。"

"我强暴过两女的。"

"你什么?!"Darren再次起身瞪他。

"我和一哥们儿一起强暴过两女的。"

"你这臭小子到底在想什么……"Darren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赢了,我先上?"闫焱却轻笑出来。微得意的浅淡笑容,如往常一般撩人。看他那样子,Darren就是想骂他也再骂不出口。他无力的说:"去,什么你赢了,我在国外还扔炸弹炸过楼呢,顶多算平手。"

"那继续。我还……"

"停停停,别继续了!"Darren举手打断他,生怕再听下去听到什么刺激的,让他心肌梗塞:"咱们比别的吧还是。"

"说比这个是你,现在你又不比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分的出胜负!干脆你先让我上得了!"闫焱抗议。

"胜负没分出来,你凭什么先上!"

"你说的看谁做的坏事最让人叹为观止,就谁先上,现在你都不敢跟我继续比,当然算我赢!"

"谁说我不敢!那是因为我关心你,才害怕听你那些劣迹,再这么听下去,以后我敢不敢放你一个人出门还是回事儿呢!再说了,要真比,我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你啊!"

……

两人吵吵打打,玩闹的不亦乐乎,似乎把比赛的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净。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半夜,Darren才下了定论,这么文比下去是永远比不出结果来的,想当王,就要武装革命,要先下手为强!

于是闫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突然发难的Darren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他的军事实力比Darren弱了那么一点点……只那么一点点……

被压倒了,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