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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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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戏国舅》作者:逍遥侯(出书版)

文案
南越骠骑大将军陈查夜探敌营,
掳回来的人质竟是西齐的国舅爷靳海棠!?
原本只想戏耍一番这娇生惯养的王公贵族,
岂料夜夜缠绵间,感情不知不觉愈放愈深。
也许是报应吧?
屡屡戏弄靳海棠的後果,反让他在想认真阐明心意之时,
给彼此造成更深的伤害。
但只要还有一丝相守的机会,陈查就不愿意放手,
明明,海棠心中有他……


第一章

阴沉的天空洒落鹅毛般的雪花,并不宽阔的官道埋下厚厚的积雪,印着凌乱的车辙、足迹。雪越下越大,不时听到积雪压断枯枝发出「劈啪」的声音,朔风在耳边呼啸,小刀一样割着脸颊。
南越骠骑大将军陈查此时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骑着骡子赶路。他紧了紧大氅,摸出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已经冻透的烧刀子咽下去,还是给身体燎出些许暖意。
「娘的,西齐这鬼天气。」陈查抬头,推了推斗笠看着天空嘟囔。
跨过一个山头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西齐关中的界碑,也看到了乡村。路边一个土坯搭建的二层客栈挂着酒幌,黄土的外墙茅草压顶,袅袅炊烟被寒风吹散。
陈查回头说:「前头有客栈了,进去打个尖儿,痛快烫上酒睡个好觉!」一个贴身校尉跟在他身后已经冻得牙齿打颤嘴唇青紫,一听这个,顿时生出些力气,吆喝着骡子赶紧走。
客栈一侧搭着牲口棚,骡、马都埋头在槽子里大嚼。厚厚的毡毛帘子一掀,一个店伙计钻出来,穿着棉裤褂、破毡鞋,用袖口擦着冻得流清涕的鼻子,牵住陈查的骡子笑脸相迎:「两位客官来得真巧,现杀现煮的嫩羊羔子,炖得稀烂,烧刀子滚烫,您几位吃一口喝一盅,热炕头上再住一宿,保管寒气全消!」
「半只羊、一坛酒,骡子喂饱,剩下的赏你!」陈查甩出一块银子,挑帘子进了客栈。
身为南越骠骑大将军的陈查冒着风雪潜入西齐关中,是奉了南越平王韩重的密令暗访。自从东扈归顺南越之后,南越国力强盛,与北晋、西齐三国修好。没料到太平日子没过几年,北晋居然胁迫西齐暗中出借粮道,提供粮草,几次边关挑衅。
壁上的油灯燃着手指粗的芯子,陈查吃得性起脱了大氅,抬脚踩在条凳上,正过瘾的时候,门口毡帘一掀进来三个人,污秽幽暗的乡间客栈登时亮堂起来。
两个美貌伶俐的小厮跟在一个华服男子身后,男子不过双十年纪,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摘了紫貂斗篷的风雪帽,鸦翅般的头发束着白玉冠,黑白分明的眼眸似笑非笑,脸上扑的飞雪被店内的热气融化成点点水珠挂在眉间睫毛上,油灯底下艳丽的眉眼水灵灵闪着光,风流倜傥让店里的人都看直了眼。
店掌柜亲自迎了上去让座,那人微笑说道:「底下实在坐不得,有干净房间吗?」
「有的有的。」掌柜连声说:「上房还有两间,公子请上楼,小店里今日现杀的羊羔子……」
那人带着小厮往二楼走去,随意说:「不用了,看着肮脏,烧了热水送上来就行,避避雪就走。」他口音是关中当地人,软软糯糯很是温柔,可是神情间却是王孙公子惯有的倨傲。
陈查看了看手里的羊肉肋条,狠狠撕咬了一块冲一旁的校尉低声说:「跟上他,看住在哪间房。」

入夜雪未停,天地间混沌成一片,客栈里谁也走不得,都各自要了房间歇下。楼下亮着盏油灯,上夜的店伙计守在火炉旁打盹,客房里不时传来粗鲁的鼾声。在风雪声的掩盖下陈查蹑手蹑脚到了上房,在隐蔽处舔了舔手指润开窗纸往里瞧。
两个火盆笼着隔烟罩放在地上,炭火烧得通红。那个年轻公子披着紫貂斗篷坐在炕上,怀里拥着一个小厮,小厮正伏在炕桌上用毛笔写字。另一个奉了茶便依偎在他身旁好奇地探头看着。
小厮写完了,举起那张纸炫耀似的说:「公子您瞧,您的名字我写得可好?」
陈查瞪大了眼珠子也没分辨出纸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是什么。那人却柔声说:「写得好,原来是『靳海棠』三个字,满儿已经深得狂草之精髓了。」
一旁的小厮吐了吐舌头,大笑说:「虫儿爬一样,我怎么看不出来?只有公子哄着你!」
名叫满儿的小厮脸一红冲靳海棠娇声说:「我日常练得好着呢,今日是天冷手僵住了。」
「是嘛。」靳海棠微笑,拢住满儿的两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说:「好好,公子我给满儿暖一暖,等一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公子偏心,我也要。」见他满目温柔,另一个小厮不依不饶起来,搂住他的脖颈贴住脸颊。
靳海棠回首说:「那好,你替我暖暖手。」说着亲了上去,手探进那小厮的衣衫内。
陈查一只眼珠子快要脱出了眶子,眼看着主仆三人厮磨在一起,衣带渐宽绮情上面。那人显是风月老手,不过是唇舌交濡、指尖游走,已经让小厮酥软成春水一般。他脱了衣裳露出细腻莹白的一身肌肤,蜂腰长腿慵懒轻薄,眉目顾盼间比两个美貌的小厮还要引人遐念。
陈查是勾栏常客,眼见着如此的活色生香,胯间尘根已经直挺挺戳在墙板上了。狠狠瞅了那个靳海棠几眼,咽了口唾液依依不舍地顺着墙根儿溜到了隔壁房间,趁着床板吱呀的声音用匕首挑开门闩。在嗯嗯啊啊的淫声浪语里,陈查仔仔细细把靳海棠的行囊翻了个遍。
三个人带的东西倒不少,一年四季的衣裳、器皿、用品,琴、箫、管笛,乐谱并书籍、画册厚厚几摞,更有趣的是,那公子还带着瓶瓶罐罐的闺房秘药。陈查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看里头写的俱是诗词,他翻到最后一页,上头笔意俊雅像是新写就的一首诗:古道鹤舞漫天长,西风梅边卷银铛。舞倦掬手莹似泪,染得谁家脂粉香。
满篇香浓让文墨不通的陈查也咧嘴一笑,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风流多情的公子哥儿。行囊里搜不出有用的东西,陈查顺手揣了一盒春药「蜜萝」和两锭元宝,原样收拾好退了出去。走到隔壁还不死心贴在门上听了片刻,那人的声音低低压在喉间说着情话,温存诱人。

翌日午后大雪渐稀,零星加着细雨。着急上路的客商都等不得,一个个牵马拽驴走了。陈查看着靳海棠带着两个小厮上了马车,打马扬鞭奔了官道。校尉上前低声说:「爷,别看了,车轱辘都看不见了。」
陈查抬脚踹过去,嬉笑说:「好小子,敢调侃你家爷!还不上路!」
两人为了行事隐秘怕路上生事弃了官道,沿着小路往关中皇城走去。一路上陈查琢磨,西齐国中王侯将相都没有姓「靳」的,可那个年轻公子的气度打扮也绝非寻常富贵人家。
西齐多日寒冷,雪停之后风吹在身上,冰刀一样刺骨。天傍黑时,四周丛林枯枝影影绰绰,看着阴森。正发愁晚上没个歇脚的地方,陈查眼尖看到前面像是有个败破的土地庙,残垣断壁,一扇庙门已经扑倒在地上。
走到门口,能听见里头不止一个人的说话声,陈查探头一看,庙里头挤了二十几个人,都穿着西齐的兵服。他冲校尉使了个颜色,压低斗笠抬脚进去。
西齐兵丁围着几堆篝火取暖,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有人进来,一个神情蛮横的兵丁吆喝着:「哪儿来的?出去出去!」
旁边一个年级大些的老兵拉了那人一下说:「算了,天寒地冻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行个方便吧。」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地方招呼陈查道:「你们别怕,近前烤烤火吧。」
「多谢。」陈查带着校尉凑过去坐下,手脚靠近火堆取暖。树枝干柴烧得劈啪作响,火苗不时蹿着。目光越过这些兵丁,他冷眼打量,破败的庙后隐约是辎重。
从行囊里掏出桑皮纸包的风干牛肉,陈查拿起一块儿撕咬着吃了,这才托着给那个年长的兵丁说:「前头客栈买的,大家伙儿别嫌弃吃两口垫垫饥。」
年长的兵丁自称老纪,是百夫长,道谢接过来分了几块。陈查一口酒一口肉和校尉吃得香甜,兵丁闻着酒香馋得吞口水,从怀里摸出几块饼干充饥。
夜深,蝙蝠不时飞过。西齐兵丁两人一班轮流上夜,负责添柴火,庙里头渐渐鼾声四起。陈查的眼睛狼一样警醒,听着四周的动静。借口解手,绕到庙后一边小解一边趁着幽暗的月色观看,庙后冷风里还有二十几个兵丁正在看守几十辆装满布袋的独轮车。他蹲身绕着土地庙观察,突然听到远处有轻微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渐渐逼近。
他藏好身形,看到西南角蹓跶上夜的一个兵丁突然无声倒下,心知不妙。荒郊野外孤庙肥羊,正是盗匪下手的好时候。
回到庙里低声唤醒校尉,陈查推醒了昏睡的老纪说:「刚才解手看到你的人被拖走了一个,会不会遇到劫道的了?」
老纪大惊,慌忙踩灭了篝火,把人都喊叫起来,各自抽出刀枪。兵丁有些慌乱,老纪稳住众人,指派手下说:「你们到后头护住粮草!」
粮草!陈查眼睛微眯,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老纪心地忠厚还不忘对陈查两人说:「我们是押送粮草的西齐兵,要真是山贼来了,刀枪无眼你们找机会跑吧,千万照看自己。」
陈查点头,嘴角斜挑轻笑,心说,跑?这正是大好的机会!
火把腾起,呼喝声中叮叮当当的兵刃交接声不绝。轰隆一声颓墙坍倒,整座破庙坍塌,尘嚣里能看到几十个山贼将破庙团团围住。
陈查对校尉说:「你趁乱牵着骡子、货物躲进树林里……」他低声叮嘱,校尉连连点头答应。
老纪指挥迎敌,西齐兵地形不熟,渐渐落了下风。山贼意在抢粮,一个个刀剑如风,心狠手辣,慢慢靠近了粮草车,兵丁勉强抵挡。
陈查眼看时机已到,脚尖一挑捡起地上一杆长枪冲了过去。他十几岁就跟随韩重征战沙场,两军阵前得了「花枪将」的美名,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此时手中长枪舞得泼风一般,势如下山的猛虎,枪挑连环枪扎一线。人多势众的山贼挨上就死碰上就伤,惨叫连连。
西齐兵丁眼见有如此厉害的帮手,顿时重整士气和山贼杀作一团。一个山贼看出老纪是领头的,偷偷挨近手中的斧子奔他头顶劈了过去。陈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枪尖一转纵身一跃,对准山贼胸口,枪如出动的毒蛇,把他钉在粮袋上扎了个透心凉。长枪抽回,山贼倒在地上,粮食从粮袋破口中哗啦淌出。
手腕一转枪指山贼,陈查朗声说:「哪个还敢上?爷爷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残余山贼见他如此狠辣,唯诺在一起,看看人数只剩十几个了,伤亡惨重讨不着便宜,一声呼哨四散而逃。
西齐兵丁互相搀扶,纷纷围住陈查,连声道谢说:这位大哥可真厉害,多亏了你,你可救了我们大伙儿所有人了,要是把粮草丢了,就算有命活着回去也得受军法处置……
老纪包扎了伤口被人扶着走过来,拍了拍陈查的肩头说:「看不出你功夫这么好,先前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陈查满脸沮丧,垂头丧气地摆摆手,长叹一口气。众人不解,问为何如此,他抱了抱拳,眼中居然挤出点泪光说:「实不相瞒,我是东扈的镖师,接了单红货生意保护客人到关中,眼下客人死了,货物也没了影,就是卖了我也赔不起这么些银子,镖师这行当是甭想做了,唉,我孤苦一人天大地大不知去何处容身啊!」他惯会作戏,擦眼抹泪说得一干兵丁唏嘘不止。
老纪忙宽慰说:「别泄气,你这么好的身手还愁找不到口饭吃?就算再不济,效力军中早晚会出人头地。」陈查满脸欣喜地看着他。老纪叹口气说:「我们是西齐替北晋往南越边关送粮的。这些兄弟里我说的算,你要不嫌弃我们粮兵低贱,今晚死了的兄弟里你顶替一个,北晋那边也看不出什么来,看准时机说不定能捞上个一官半职,这仗啊……唉,有的打了。」
众兵丁得他相救也图他武功高强路上作伴会安稳,都连声怂恿他答应。陈查打算着混进粮兵里趁机摸清西齐粮道,再查清楚北晋边关兵力、布防,知己知彼。
他装作沉思了片刻才点头答应说:「今晚患难与共,以后还请各位兄弟多多关照。」随口诌了个名字,详细询问粮草事宜。原来老纪带领的是西齐粮草队伍中的部分,因大雪误了行程和大队人马离散,这才被山贼盯上。
遇到此变故老纪加了小心,不敢再逗留怕山贼反扑,让兵丁整装连夜赶路。陈查扒了一身衣服,混在队伍里大摇大摆往在南越边关驻扎的北晋兵营而去。

南越平王府中,陈查的贴身校尉从西齐返回,将一路情况一一禀告韩重。韩重知道陈查胆大心细,鬼主意又多,此番能带回敌情当真是大功一件。另一方面,韩重对于这员得力大将的任意妄为不免有些头疼,也担心他是否能平安。
陈查的贴身校尉笑眯眯地说:「王爷您不必担心,陈将说了,请您在府上备好天南海北各色美味的年夜饭,他除夕之前一定能赶回来,陪您和江公子过年。」
韩重笑了笑,点头道:「好,本王信得过他!」

爆竹声中年关将近,进了腊月里平王府门前就没歇过爆竹烟花,每天天傍黑的时候,前后几条街上的稚子顽童就拥到王府正门前,不顾门口当值护卫的白眼扯着清脆的童音一起大声喊:小江快出来!小江……重重深院幽幽亭轩,孩童一声声的呼唤在傍晚冷风里吹散。
威严的朱红大门堪堪敞开,一个身影蜻蜓点水似的掠出。一袭雪白的棉袍胡乱披在肩头,嘴里叼着一条鸡腿,少年显然连晚饭都没吃完,含糊地应着:「来了来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把他围在当中,拉扯着他的袍角喊:小江快放烟火!小江快放爆竹!
侍卫尽职尽责地抬着整箱的烟火爆竹跟随出来,刚放在阶下就被孩子们一抢而光。孩童阵阵欢笑声响起,爆竹劈里啪啦炸开,漫天腾起的火树银花绚烂如霞。
陈查跟在韩重的身后骑着自己的爱马「雪里追风」一路飞驰,刚进了巷口就看到那个和孩子们混在一起雀跃欢乐的少年,陈查不由大笑对韩重说:「爷,这几年里小江除了长了饭量,其他的可一点儿都没变。」
韩重勒住缰绳含笑眺望着自己心爱的小江。如画的少年笑起来比璀璨烟花还要好看,眉宇间的无忧无虑让人观之忘俗。
当值护卫远远看见韩重的仪仗忙在阶下叩首行礼。小江甩掉手里的爆竹脚尖一点,身形几个起落已到了仪仗前,仰脸高兴地说:「查查,你终于回来了!阿重每天都念叨你。」
满身风霜的陈查逗引他说:「只有王爷在想我,你有没有想我?」
「想!」小江毫不犹豫地回答。
韩重微笑,柔声对小江说:「上马来吧。」小江握住他的手,腾身跃到马背上从身后揽住他腰身,两人一骑直奔府门。

小江玩闹了一阵肚子又饿了,等到丫鬟重上了酒菜忍不住低头大吃起来。
铜旋子里热热的烫着酒,陈查一边替韩重斟酒一边低声说:「他娘的,白等了一天,那皇帝老子竟然偷偷跑到养心别苑了。北晋大军压境兵强马壮,战事迫在眉睫,他老儿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韩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说:「不得胡言。」他虽然呵斥陈查,心里却对皇帝韩林颇为不满。
陈查冒死混入敌营收集敌情,千里迢迢日夜兼程赶回京都,此时正应该调遣人马兵贵神速,杀北晋一个措手不及。可惜皇帝受朝中佞臣愚弄,自认北晋不过是边关滋事不放在眼,终日只沉迷于问道寻欢。
听他二人言谈,小江从碗上抬起头看着韩重问:「皇帝怎么还没换人?还是当年没了粮草还让你攻打东扈的那个吗?」
韩重被他天真的语言逗笑,苦笑说:「皇帝哪有说换就换的。」
「可他是坏人啊。」小江认真地说。
韩重夹起一块鱼放在他碗中,温柔道:「皇上是一国之君,百姓哪里有选择呢。」
「怎么不能选择,杀了他选个好人做皇帝不就行了。」小江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小江说得好!」陈查拍着小江的肩膀哈哈大笑。
「放肆!」韩重冷声对陈查说:「小江不懂人情世故倒罢了,这话是你骠骑大将军该说的吗?这话出了这府里你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了。」陈查冲小江眨眨眼睛满不在乎。韩重生怕武功高强心性单纯的小江真的跑到皇宫去干什么弑君的傻事儿来,再三地叮嘱他。

南越皇宫阵阵哀号,在深夜里凄惨惊心。一具具身躯像筛糠一样抖成一团。鞭子纷飞,嫩白的皮肉被抽打得血肉模糊。南越雍仁帝韩林擎着金樽坐在龙椅上,脚边跪伏着的人身上结满了一道道血痂。
雍仁帝青白的脸上满是纵欲的灰暗,他招了招手,内侍捧着玉盘走过来,四个体格健壮的内侍抄起他脚下的女子,手握住金色钝刃的匕首手腕翻飞,匕首在女子背上的血痂处挑开,连痂带肉撕了下来,跌落在玉盘上。内侍下手不停,女子的哀号竟比受鞭打的婢女还要惨烈,终于昏死过去。
内侍捧着玉盘走到龙椅前跪下,将玉盘高举过头顶,雍仁帝伸手拿了一条血痂送入口中,咯吱的咀嚼声让殿上的人一阵阵头皮发麻。他餍足的舔着嘴唇说:「真是人间美味,女子的果然比男子的更有韧性、更可口,以后多多准备女子人痂呈上来。」
内侍们惶恐地答应着,殿外侍卫冲进来跪禀:「启禀皇上,平王韩重有紧急军务求见!」
「回到宫里就不得清闲,扫兴!」雍仁帝恼怒地说:「宣他进来。」
殿门打开,随着呼啸朔风走进一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男子,年方而立,头戴攒丝银翅王帽,身穿四爪坐龙白蟒袍,星目如电不怒自威,正是平王韩重。
雍仁帝无精打采的敷衍说:「爱卿深夜进宫,有何要事啊?」
韩重瞥了一眼被鞭子抽打得死去活来的人痂,剑眉微拧说:「皇上,臣有军务禀报,请让人痂撤下。」雍仁帝挥挥手,太监上前把人痂拖死狗般拖走。大殿里除了血迹见证了刚才的惨状,一时竟静悄悄。
「说吧。」
「启禀皇上,北晋大军压境敌情确凿,绝非骚扰边关这般简单。臣数次上奏摺请奏皇上。皇上圣明,臣不敢妄自揣摩,但边关告急,两院也接到了八百里紧急文书,请皇上圣裁。」殿内灯火通明,韩重漆黑的双眸像是点燃着火焰,让雍仁帝有些心慌。
雍仁帝轻咳了一声说:「朕最近也在为此事忧心,想听听爱卿之见。」
他开口询问,韩重便把这几日的筹谋全部说了出来,雍仁帝无心朝政,听得直打哈欠。眼看着外头更声过了丑时,雍仁帝不耐烦竟然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皇上!」韩重一声怒喝,把雍仁帝惊醒。韩重忍无可忍,沉声说:「臣还有一事,皇上在宫中蓄养这人痂太过残忍,为君应当爱民如子造福百姓,此举不是仁君之道……」
「大胆!」雍仁帝被他斥责勃然大怒,厉声说:「韩重!你对朕的江山有功,又是朕的侄儿,朕给你几分薄面,你居然敢当面说朕不是仁君!来人!」他话音刚落,御前侍卫应声而入。「传朕旨意,削了韩重的王位,贬为庶民,没有朕的谕诏不得出京!」说完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皇上金口玉言,第二日晌午皇宫内侍总管肖宝领了旨意带人把「平王府」的匾额摘了,换上了「韩府」。
肖宝吆喝着人轻拿轻放,回头就看见门口石狮子前斜靠着一个男人也在打量新换的匾额。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正咧嘴剔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头懒洋洋晒日头的豹子,正是骠骑大将军陈查。
肖宝知道他是韩重麾下最得力的大将,连忙上前行礼,陪笑说:「陈将军您别见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谁不知道,平王的位子板上钉钉儿一样的牢呢,呵呵。」
陈查打了个饱嗝,慢条斯理地说:「这换下来的也别费劲拿走了,省得磕碰了,反正没几天还得换回去。」
肖宝神色尴尬说:「那是那是,平王是国之栋梁,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
等到内侍的轿子走远,陈查收了嬉笑的嘴脸,啐了一口:「娘的,昏君无道,大好江山被他这么糟蹋,这龙椅王爷要是没兴趣,爷爷我倒想坐一坐!」

韩重无诏不得出京,眼见着边关告急文书雪片似的却无能为力。
短短三个月间,北晋势如破竹连破三城,消息传进了京都百姓耳中,朝野哗然,雍仁帝也知道再不派兵遣将,自己这龙椅就要让北晋抢去了,急忙传令平王上朝,内侍不得不在他耳边提醒,现在韩重已经是庶民了。
韩重一早起来正和陈查在操场练功,看到校尉笑嘻嘻地进来。校尉请安后说:「王爷,外头正张罗着换匾额呢,那些个内侍把『平王府』擦得亮晶晶的准备换上。肖宝在前头拿着圣旨等着,等王爷您去领旨,带了不少赏赐的东西呢。」
陈查哼了一声,对韩重说:「摘的那天我就知道,这皇帝老儿早晚得给您换上。爷,我去府门口看看,别让人说闲话。」
等小江听见丫鬟、小厮面带喜色来回奔走以为有热闹瞧,飞跑着出来时,韩重已经领了圣旨。小江把果子咽下去,腾出嘴来问他:「那个坏……那个皇帝找你吗?」
韩重点点头,伸手替他拭去嘴角的汁水说:「一早就没停嘴,午膳做了你爱吃的桂花鸡还怎么吃啊。」
小江拉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又要打仗?又要去边关了?」小江知道自从那个叫边关的地方告急,韩重就没日没夜的忙,总不在家,在家也是在书房和陈查等人商量到天亮。虽然睡觉前他会来亲亲自己,可是每次醒来身旁都是空空的,不见他的人影。
两个人牵手进了内堂,韩重低声说:「乖小江,这次北晋兵变,新帝联合了西齐侵犯南越。北晋人最是剽悍,恶战在所难免,我这次去边关恐怕最短也要耗费个三两年。」
小江点头说:「那我多带些好吃的去,那个,家里的厨子能不能带上?还有,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能不能刨了去?对了,肉干、果子,我得多准备点。」他自说自话,掰着手指计算都要带什么好吃的。
韩重本来想要他留在府里,或是让他回山谷中免得赶着自己餐风露宿,阵前厮杀受苦,可是看他别无他想,一副跟定了要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温暖,紧紧抱住他轻声说:「笨蛋小江。」


第二章

北晋把持蛮州,依靠通业、化梁两城与南越激战无数。韩重挂帅亲率十万大军抗敌。
离南越大军营帐几里的地方有处密林,秋日枝条泛黄,满眼金色。陈查揪了根草叶爬到树杈上坐着,望着飘动的白云吹着简单的曲子。小江正在树下翻烤大雁,大雁吱吱冒油,小江的鼻子小狗一样耸动着,紧盯住。眼瞅着皮也焦了、肉也黄了、香味儿也出来了,小江的口水滴答滴答的流出来又咽回去。
陈查跳下树,给大雁抹着盐巴笑说:「别急,先把雁颈和翅膀给你,剩下的得再烤些时候才能吃。」
小江接过雁翅热得烫手,在手里倒来倒去地吹气,稍稍有些凉了,就迫不及待地咬上去,含糊说:「给阿重留一点。」
陈查大笑说:「不简单,你在吃东西的时候还能想到元帅。」小江的脸红了红。
两个人吃得肚饱,把剩下的喷香雁肉一包,纵身上马。陈查不忘嘱咐小江:「回去别说漏了嘴,千万记住了,我带你出来是勘查敌情的。」小江捣蒜一样点头。
远远的看见营帐辕门,士兵长枪一横,认腰牌不认人,陈查亮了腰牌,士兵这才说:「陈将军你回来了,元帅正找你呢,快进去吧。」陈查忙把怀里的烤大雁扔给他们,快马往帅营而去。
掀开帐帘,韩重正在和几位大将、谋士商议着,看陈查和小江进来,说:「你来得正好,这几天北晋军中没有动静,叫阵他们也高挂免战牌。你曾经进出过,今晚带人偷偷潜入探听原由,顺道摸清粮仓、帅帐所在。」
「得令!」陈查领旨。
「我也去!」小江蹦高往前冲,韩重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小江凑过去拍着胸脯说:「阿重……哦不,元帅,我陪陈将一起去吧,你放心,我会保护他。」
帐中大将面面相觑,都摇头。小江噘起嘴偷偷扯扯陈查的衣袖。陈查不忍看他失望的神色,上前说:「元帅,江校尉武功高强,他一个顶了许多人,或可助我一臂之力,今晚我会见机行事,如若有闪失定当以安全退出为先。」
「嗯嗯。」小江用力点头说:「元帅你放心,我一定听陈将的话,什么都听他的。」
韩重沉思了片刻说:「既然你主动请缨,本帅就答应你,不过今晚你和陈将只是夜探,机密行事。」他看了看小江又说:「还有,不能看到吃的就什么都忘了,无论敌情如何,两个时辰你们都得回来。」韩重就担心他贪吃,别被吃食绊住了腿。
「嗯,放心。」小江信誓旦旦的。
当晚老天也帮忙,乌云遮月伸手难见五指,趁着夜深,小江和陈查穿了夜行衣,蒙了面、裹了马蹄,悄无声息窜往北晋阵前军营。
帐篷一座座搭建有序,巡逻的兵丁有条不紊,陈查久闻北晋元帅骆野军令严明,心说果然不假,要不是小江武功高强,要想偷潜入还真是棘手。
两个人溜进一座帐篷,小江出手把睡梦中的兵丁点了穴道,两个人换了北晋兵服,探清粮仓后在暗影里逼近灯火通明的帅帐。帐前守卫森严,陈查低声问小江:「你带着我能不能飞到帐顶?」
小江看了看点头,提着陈查纵身飞起,如惊鸿掠影于夜空中飞过,翩然落在帐顶,帅帐前守卫浑然不知。陈查紧紧攀住,掏出靴筒里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豁开牛皮帐子,从缝隙中观看。
两个军妓坐在帐边吹弹乐器,几个身材妖娆的轻纱裹体,正在帐中随乐起舞。元帅骆野端着酒杯和身边的人不时畅饮,几员大将相陪。
陈查好奇在这军中是谁人能和骆野平起平坐,让他相陪饮酒。他换了个位置仔细一瞧,骆野身旁端坐的人轻裘锦带、仪态不俗,正是关中客栈遇到的那个年轻公子,还是那两个美貌小厮陪在他身后。此时他不胜酒意粉面微醺,撑着额角正闭目听曲,一派悠然自得。
骆野笑声如钟,说:「靳公子文采风流,这一路游历必然有了好篇章,说不定不出几日西齐坊间就开始传唱了。」他对军妓说:「来来,唱一支靳公子写的曲儿。」
军妓咿咿呀呀扭动着腰肢,随着曲子唱到:「古道鹤舞漫天长,梅边卷银铛。西风舞倦掬手,雪似泪,莹莹亮。谁家女子脂粉香,恋上谁家少年郎?几度春风梦不回,秋千逾墙上,与君初相望。」
曲子缠绵委婉煞是好听,满帐大将却不解风情,有形貌粗鲁的一把拽过军妓揉搓起来,军妓强颜欢笑谄媚相对。靳海棠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悦,对骆野说:「在下不胜酒力,恕不相陪了,多谢元帅这几日款待,明日还是早些派人送我离开吧。」
陈查听着才知道,原来骆野几天停战只为了哄他玩耍,不禁撇撇嘴。
靳海棠说走就走,骆野有些扫兴说:「靳公子既然劳累就早些歇息吧,只是别乱走,两军交战小心提防,等明日我派人送公子回西齐。」
校尉引领靳海棠出帐,一路走远,陈查冲小江示意,两个人随后跟上,只见靳海棠喝退了校尉,带着两个小厮一路登上山头,迎风而立搂着小厮像是诗兴大发在低吟着什么。
陈查对小江低声说:「去点了那两个小厮的穴道,把那个公子抓住,小心别惊动旁了。」小江兴冲冲上去动作利落点住两人,把靳海棠扔给陈查,陈查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我!要不然,我要喊……」靳海棠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被小江点了哑穴。陈查把靳海棠扛在肩上一路躲藏,在小江的提带下跃出北晋兵营。
把靳海棠屁股朝上横放在马鞍前,陈查拉着缰绳说:「今晚这趟真没白来!」他抬手用马鞭不轻不重地抽在靳海棠的屁股上,靳海棠又羞又愤。
回到南越军营,韩重拉着小江前看后看,查验有没有什么闪失。
陈查扛着靳海棠进来,对韩重轻描淡写地说:「爷,抓了个人回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交给我审审吧。」
韩重一点头,他就得意洋洋扛着靳海棠穿营过帐,一路走到自己的帐房,像摔面粉袋一样把靳海棠扔在了榻上,指使小江解了他哑穴,转身走了。
靳海棠几步跑到帐前,一挑帘子,明晃晃两把钢刀架在一起,两个守卫冷冷看了他一眼,让人胆寒。他只好退回去,四下打量,帐子里陈设简单,不过是些木头摆设,木榻上薄薄一层褥子铺了张兽皮,榻旁是六尺一张桌子,凌乱摆着些东西和一套亮银的盔甲,门边兵器架上插着一杆亮银枪,挂着一尺长的红缨。他连忙上前去拿准备防身,可一握在手里沉得两臂发麻,更别说抡起来了。
想到那个男人一身的蛮力,靳海棠不由有些心虚,不知道等一下会有怎样的严刑等着自己,一边害怕又一边对自己说绝不能屈服,如此胡思乱想心头烦乱间,听到帐外脚步声响起,赶紧端坐回榻上。
一个看上去伶俐的校尉端着托盘进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摆在木桌上,说:「喝点儿热汤吧,秋寒夜里冷,先暖暖身子。」
「哼。」靳海棠扭过头去。
掀帘子进帐的陈查正看见他翻白眼满脸不屑,就说:「怎么?不敢喝?那算了,就凭你,摔一下就哼唧半天,爷我一只手你都挣不脱,还能下药害你不成?」
靳海棠一听,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昂首傲气道:「谁怕你!」他端起碗一口气喝干,架起二郎腿,把袍子边儿一抖,倨傲地说:「告诉你,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识相的就快些放我走。」
陈查也不作声,走上前从柜子里掏出一支儿臂粗的蜡烛放在一旁,顿时照亮帐内。
靳海棠提高音量,冲他嚷:「喂,你听到没有!我不是北晋军中的人,你抓我也没用,快把我放了!」
陈查回头,勾起嘴角看了靳海棠一眼,他性子跳脱,这一坏笑就带出几分不怀好意来。自从见了靳海棠他就念念不忘,加上军营里这些日子闷得难受,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宝贝,他想想就咧嘴偷笑。
贴身校尉端进来两个大火盆,没一会儿,帐子里暖意就升起来了,也更明亮。
靳海棠觉得身体热热地往外冒汗,忍不住用手搧风,可这热从小腹下滚滚而上,泼了油一样。他惯弄风月,立时觉察这热不寻常,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你刚才给我喝的汤里,你……」
陈查笑着走过来,轻而易举单手就制住了靳海棠的两只手腕,把他绑在了木榻上。靳海棠惊慌无比,声音颤抖说:「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陈查好整以暇站在榻前脱衣裳。积年从军、天天习武,陈查身上的肌肉石头一般硬,黝黑泛着光,他个子高大身材又魁梧,雪白的牙露出来,像是狩到猎物的野兽一样。脱得赤条条的跪在榻上,他伸手在靳海棠脸上摸了一把,说:「爷就喜欢听你说话的腔调,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被轻薄的靳海棠气急,抬脚就蹬,被陈查一把抓住脚踝扯了靴袜。粗糙的手指握住了脚心揉捏,热气从脚底传上来,靳海棠羞窘地大喊:「你、你、你这卑鄙小人!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轻、轻薄于我!」
满是硬茧的手沙砾一般顺着小腿摸上去,停在大腿内侧摩挲,靳海棠忍不住呻吟:「唔,放、放开……」一眨眼下身一凉,裤子早就被扒光,袒露相对。
瞅着他一身细皮白肉,陈查低头一口咬在他大腿上。
「啊!」靳海棠惊叫一声,能感觉到他把皮肉含在嘴里用舌尖一圈圈的舔弄,一阵疼带着一阵痒,身前有了反应。
陈查从小腹亲吻到他身上,双手一用力裂帛声响,靳海棠身上的衣裳被撕作了两半,露出白嫩的胸膛。故意用下巴上的须茬摩擦靳海棠细嫩的肌肤,他时轻时重挑逗,靳海棠欲火重重,忍不住躲闪,却被他含住胸前的乳尖在齿间咬玩,一层层颤栗从心底荡漾而开。
用手指捏弄着他的乳尖,陈查亲吻着他耳垂,低声笑说:「这腰身更细了,你比爷上次见的时候可瘦了几分。」
靳海棠被他缠住唇舌亲吻,扭动躲闪,羞恼地说:「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和你……」
陈查自然不会告诉他,手指用力一捻,让他吃疼呻吟。靳海棠咬住嘴唇闭上眼睛,逃不开他的戏弄。陈查将他全身摩挲捏弄了个遍,单单不去碰触他高高翘起的分身。靳海棠难耐地挣扎,欲哭无泪,想要他抚摸又顾及廉耻,用最后的理智问他:「你有胆子就报上名来,本公子誓报此仇!」
陈查大笑,伸手握住他的分身揉搓,听着靳海棠享受般的呻吟,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我是南越平王麾下大将军陈查!怎么样?爷的名头不委屈你吧。」他将靳海棠双腿扛在肩头,手掌恶意地揉捏着他的臀部,胯间昂扬的分身顺着他臀缝磨蹭着。
靳海棠弓起身体喘息,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逃离还是想要承受,声音有些沙哑压抑着说:「你这禽兽,要干……就……快些!」
听他这么说陈查反倒不动了,只一味地揉弄他,嘴里坏笑说:「你让爷快些,爷还不乐意呢。」
他的手掌来回摩挲,靳海棠的肌肤在他掌下滚烫,那粗糙的掌心每到一处就疏解了那处的渴望,恨不得让他再用力些。陈查俯身,两个人的分身不经意间摩擦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快感让靳海棠浑身颤抖。
陈查戏耍得得趣,大手顺着靳海棠臀缝摸下去,粗糙的手指在靳海棠从未被人触摸过的地方探寻。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眼看着靳海棠欲火焚身,春潮涌动,反倒拿出百般的风月,一时粗暴一时温柔,把春药发作的靳海棠折磨得魂飞天外,分身颤巍巍挺动,顶端淫液流淌。
靳海棠欲念压倒了理智,后处酥痒难耐直想被狠狠地戳弄,忍不住腰身弓起紧紧抵住陈查下身磨蹭,眼波流转出声哀求:「快、快些个吧。」
他声音魅惑眉眼含春,陈查自己也忍得满头大汗,一触即发,把他的腿围在腰畔,握着分身顶在他后处穴口上,俯身在靳海棠耳边低声说:「爷有个外号叫『花枪将』,不但阵前花枪用得好,还有个好处今晚让你知道。」
一瞬间,他长驱直入,贯入了靳海棠的身体。一声舒爽的喊叫,靳海棠蓄势已久的分身喷薄而出,竟然泄了出来。陈查亲咬着他的嘴唇笑说:「这样就不行了?爷看你也是积年的风月,还想好好耍一耍呢。」
靳海棠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泪珠黏在睫毛上,气呼呼的说:「你、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如此羞辱我,若是被我逃脱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不用等你逃脱,有本事就让爷今晚死在你身上!」陈查说着轻薄话,拿出在战场上厮杀的劲头,用尽浑身解数狠狠地操弄着,借着药性把靳海棠折磨得欲仙欲死,礼教羞耻全抛到了脑后,只追寻着身体的本能……
一夜被翻帐滚,春宵醉人。

大清早陈查满面春光,走路带风地进了帅帐,禀报韩重审讯俘虏的结果。他略去一晚高潮跌宕,只说审出了那人叫靳海棠。韩重微微皱眉沉思,陈查到底有些心虚,讪笑说:「那人嘴倒紧,我一晚上软逼利诱,他就是不松口,别的也没问出来。」
帐中谋士、大将纷纷议论,一个谋士说:「元帅,如果『靳海棠』这个名字不差,陈将抓回来的那人恐怕是西齐正宫娘娘靳氏的幼弟,西齐的国舅爷。」
陈查一听瞪圆了眼睛,心说,奶奶的,闹了半天昨晚上了个皇亲国戚。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怪不得那人细皮白肉,连脚趾头都是嫩白的,敢情是国舅,这下好,和西齐皇帝作了连襟。想到靳海棠动情时的模样,陈查美得直咂嘴。
那个谋士又道:「靳氏一门书香世家在西齐很受尊崇,出了几代皇后、贵妃都贤良淑德,深得西齐皇帝的宠爱。靳氏祖训是男丁不得入朝为官,听说到了靳海棠这一辈是三代单传,他自小文采斐然,喜欢游历天下吟诗作赋,有『朝才赋新词、夕已满城唱』的美誉。」
「嗯。」韩重点头说:「这么说起来,我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他并无官职,素来于政事无干。」
陈查忙点头说:「昨日偷听到的大致也是这样,他只是游历到此,逢北晋开战,骆野就暂留他护他安全。」
韩重一笑,对陈查说:「你抓了他来也算大功一件。」
陈查一愣,隐约猜到韩重用意,忙问:「爷,您是要用他……」
韩重起身,身上厚重的锁子甲哗啦作响。他边踱步边说:「北晋大部分粮草都是由西齐供给,咱们久攻不下就是因为骆野依靠蛮州扎营,而蛮州连接西齐商道,粮草供应及时。如果用靳海棠要挟西齐,逼他们停止对骆野的粮草供给,他们坚持不了不久。」
陈查犹豫了一下说:「虽说靳海棠身为国舅,可到底没有官勋在身。西齐会为了他答应这个条件吗?」
韩重主意已定,说:「皇后靳氏位列正宫,和西齐皇帝鹣鲽情深,听闻她之前就规劝过皇帝不要协助北晋。眼下自己唯一的弟弟落入我南越手中,她总要尽力一试。反正人已经在咱们手上了,便当尽其用。」
陈查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沮丧,慢慢往营帐走去。路上看见小江坐在火头军帐前捧着一海碗黑乎乎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喝着。他走上前,闻得汤里发出一股怪味,问:「小江,你别什么都往嘴里填,这什么味道?像是发霉了。」
小江咂咂嘴品了品说:「味道是不太一样。」
火头军管事老钱走出来,愁眉苦脸地对陈查小声说:「陈将,小的们实在没辙了,剩下的粮草里头,豆子也是发霉的、肉干也是霉的,锅里一炖能把人熏死,只有小江这样的胃口能咽下去。」
陈查劈手夺了小江的碗说:「你嘴里什么都是好吃的,这能吃吗?我给你的肉干呢?」
小江小声说:「吃光了……留了一点给阿重。没事的,我吃什么都行。」
陈查望着他笑了笑,冲老钱说:「你们不用瞒着元帅,把这些粮草给他看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有人敢在咱们身后捣乱,咱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江忙说:「我也不是只吃这些,我还经常出去打野味。」
陈查点点头说:「你别乱跑,若是元帅下令不得出入,你可千万要听话,军令如山,还记得当年罚蹲脚印吗?」
小江嘻嘻一笑:「嗯,记得。」
「走,我那儿还有些吃的,跟我来我拿给你。」陈查说着和小江一起并肩而行,快走到帐前才想起靳海棠还被绑在榻上,可不能让小江看见。让小江在外等候,他挑帘子进了帐。
靳海棠光溜溜趴在榻上,搭在身上的薄被勾勒出蜂腰翘臀。陈查一件衣裳都没给他留,怕他偷跑,便都让校尉抱走了。可就算衣裳在身边靳海棠也没力气穿上了。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受过这般折磨,全身力气都被掏空似的,昏沉沉合着眼。两只手腕被绑了一夜,勒得青紫,有些地方都磨破了,陈查仔细给上了药。
陈查俯身,他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陈查又有气无力地闭上。陈查伸手在他臀上拧了一把低声说:「我下午得带兵操练,晚上回来咱们接着来。」
他翻出好吃的给了小江,小江朝帐内探头问:「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在里面吗?我看看。」
陈查一听,忙说靳海棠惊吓了一晚上,刚睡着,又说:「元帅交代了不准任何人靠近他,除了我。你放心,我会好好看住他的。」
小江咬着肉干吃得香甜说:「我瞧着他长得漂亮穿得也好看,不像坏人。」
「我知道。」陈查轻声说,哄着他离开,「下午我带你一起出营,打大雁烤着吃。」

掌灯时分,兵丁整装回营。陈查的贴身校尉又端了一碗热汤进帐,还是那几句话:「秋寒夜冷,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靳海棠冷笑两声,趴在床上不语。
不多时,陈查提着一只烤大雁进来,顿时满帐肉香。靳海棠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闻着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嘴唇动了动。
陈查瞥了眼桌上的肉汤,说:「怎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今晚这汤里可什么都没有。」靳海棠鄙视地横了他一眼。陈查笑说:「不信?我喝给你看。」他端起碗来喝干抹抹嘴说:「不喝汤算了,吃点东西,我可舍不得你饿死在榻上。」
把大雁撕扯开,陈查松开靳海棠腕间的束缚递给他说:「吃吧,想咬我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靳海棠咬牙切齿地接过,也不嫌肮脏大口撕咬嚼着,看陈查的眼神像恨不得他是嘴里的肉生吞下去。陈查不以为然,笑嘻嘻坐在一旁看他吃得喷香。等他吃完,脸盆里拧了手巾递给他,看他斯文地擦拭干净,用手托起他的下巴。靳海棠拧着眉头不去看他,菱形的嘴角紧紧抿着,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
校尉进来给火盆里加了炭,把火拨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帐子里的景色比火盆还要撩人。
靳海棠在榻上翻腾,耳红脸热,薄被滚落在一边,榻上的兽皮纠缠在腰间。陈查慢慢脱着衣裳看他浪荡的呻吟。
靳海棠被陈查搂着腰身抱起来,不由自主把分身在他小腹上厮磨,臀部被他紧紧抵住。两只手撑在陈查肩头,鸦翅般漆黑的头发散落在胸前、背上。
陈查把他的头发握在手心里,轻轻拽动迫他昂起头,低头啃咬在他喉间,另一只手顺着他微微沁汗的后背一路摸到臀间。昨夜弄得狠了,手指在穴口揉弄了几下就轻松插了进去。靳海棠一心只想求欢,不停摆动腰肢迎接,嘴里呢喃着引得陈查险些把持不住,舔着他的锁骨咬着他的乳尖说:「这样好不好?」
「嗯好……进、进来……」靳海棠颤声哀求,眼神含着火焰般撩人。陈查托起他双臀用力挺入,像奔驰的骏马般驰骋。靳海棠腰膝酸软,颤抖着紧紧贴在他怀中。
蜡烛燃尽,烛泪满座,火盆渐渐熄灭,帐子里蒙蒙泛着光亮,天色近黎明。靳海棠有些清醒了可身上的陈查仍不放过。两个人唇舌纠缠,银丝挂在唇边。
陈查看他眼神渐渐清明,低头在脸上用力亲了下,邪笑说:「哦,忘了告诉你,那汤里我真的没下药,不过……我把药都抹在了烤大雁上,你可吃了大半只,药量不轻啊。」
靳海棠一愣,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帐子里只听到陈查得意大笑说:「咬得好,爷就喜欢你这个模样!」

陈查志得意满骑着「雪里追风」带着校尉巡视营帐。辕门喧哗,迟了月余的粮草终于到了,兵丁们兴高采烈纷纷到辕门迎接。
陈查脸色一沉,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对校尉说:「小的们,跟我去看看!」
老钱带着火头军正在验收粮草,车上布袋叠布袋扎得紧紧的。陈查翻身下马,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噌」地插进一只布袋里,手腕一沉,锋利的匕首豁开了布袋,豆子哗啦啦倾泻在地上,瞬间积了个小土包,都是发霉带虫的。
围上来的士兵犹如腊月里被泼了盆冷水,一个个气愤填膺,骂骂咧咧地嚷着:「他娘的,咱们在边关拼死拼活倒连畜牲都不如了,又送来这些发了霉的豆子,这是人吃的吗?」
陈查不言语走到后头,随手又挑了一个布袋,这次露出来的是发了霉的干菜,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陈查冷笑,检查了几个布袋,连肉干带麦子都是陈年的,还不如马料看上去好吃。
督粮官刘风下了高头大马,把缰绳扔给亲随,握着马鞭腆着肚子走过来,打量着陈查,满脸骄横说:「陈大将军,可是不够数目?咱可是餐风露宿赶着夜路来的。」
陈查看他肥头大耳满脸油光,不知道从军粮中得了多少好处。他素来城府深,心里起了杀机脸上却不露出来,满面和蔼说:「辛苦刘大人,辛苦各位兄弟,这就随我去向元帅覆命吧,众位兄弟也好早点歇息。」
「慢着!」刘风说:「皇上派的监军大人也随辎重前来,赶紧让元帅出来迎接!」
监军?陈查心中一凛,心说,冲刘风这嘴脸来的这个监军就不是什么好鸟!难道是……
他嘴里答应着,示意校尉去禀告韩重,迎着粮草队伍后的马车走过去,说:「哦?是哪位大人到了,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车帘一掀,下来一个身着一品服色的老者,鹰勾鼻子、一双虎眼,花白的三绺长髯看上去慈眉善目气度雍容,竟然是雍仁帝的丈人、当朝宰相高桐。陈查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个老狐狸怎么来了?
女儿是雍仁帝最宠爱的淑贵妃,高桐稳坐了当朝首揆,门生满天下。两个儿子,一个高龙执掌宫中禁卫,一个高虎正是边关之战的粮草都督。军前粮草调拨都是高虎一手操办。几年前织造府一案,韩重一连杀了高桐几个门生、弟子,早已和他暗中结怨,拿边关战事当作儿戏。
高桐拈着胡须下了马车,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韩重帅帐。韩重已经得了禀告,离座出迎。寒暄客套了几句,高桐见韩重瘦黑了不少,神色操劳疲惫,言语又谦恭,不由得心内得意。
督粮官刘风待他二人落座,上前跪拜交旨,口称元帅。韩重冷眼一看,蓦地大喝一声:「来人!」


第三章

「在!」几个贴身校尉应声而出。
韩重神色严峻,目光寒澈沉声说:「把督粮官给我拿下!」刘风和高桐出乎意料,一时愣住,早有校尉上前按倒刘风,拢双肩扭二臂,双手反剪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风拼力挣扎,忿忿不平地说:「敢问元帅为何拿我?」
韩重冷声说:「行军打仗粮草为先,你身为督粮官误了交粮的日期,本帅按令重罚。来人!拖出帐去重打五十军棍再来回话!」
「得令!」校尉高声应着把刘风拖出帐去。
不出片刻就听外头校尉唱数,棍子闷响,刘风惨叫连连。
刘风几次三番送来发霉的粮草,将士们哪个不恨他。一干行刑的校尉手底下用了死劲,几棍子下去刘风的屁股就开了花,鲜血渗湿了裤子。三十几军棍后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高桐牙关紧咬,听到刘风惨叫的声音渐小,连动静都没有了,知道韩重是杀鸡儆猴做给自己看的,刘风是自己的门生,打在他身上就等于打在了自己脸上。外头校尉唱数过了四十,高桐腮帮子的肉乱抖,看着韩重皮笑肉不笑地说:「将近一年没见,王爷真是威严更增,本相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杀气。」
「边关白骨如堆,杀气自然少不了。」韩重笑了笑,对贴身校尉小蓝说:「给高相奉茶。」
小蓝早得了他的命令,装模作样地上前说:「回元帅的话,就没带茶饼来边关,只有烧开的水。」
「哦,不能怠慢高相。」韩重说:「去把咱们最好的东西给高相呈上来。」
「是。」小蓝一溜烟的出了帐子,一盏茶的工夫就回来了,木托盘上一个大海碗热气腾腾。
韩重微笑起身,亲自捧着送到高桐面前。肉汤散发着霉烂的气息钻入鼻孔令高桐忍不住掩面扭头。韩重依旧云淡风轻地说:「本帅以身作则,一日三餐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个肉汤可不是每顿都能喝到的。火头军听说高相亲自替皇上到边关巡查,人心鼓舞,这汤里的肉一定是偏心多放了些。」
高桐一阵阵作呕,可韩重端着碗站在身前纹丝不动。他忍着恶心干巴巴地笑说:「将士们真是辛苦、真是辛苦!听说现在军中一日只吃两顿,老夫也要效仿元帅以身作则,不能独享!」
看他要吐出来的模样,帐中将士都心内喊痛快。韩重说:「如若督粮官再不押送粮草前来,恐怕将士们一日只得一餐了。」
高桐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说:「对对,这个刘风当真该罚,该罚!元帅军令如山、令出必行,这才是治军之道啊。」看韩重还不动,连忙又说:「不但押送粮草晚了,居然还掺杂这如此……如此不堪入口的东西,老夫一定回去禀明皇上,尽快重新调派粮草。」
韩重瞄着肉汤,说:「本来应该重责刘风一百军棍,听闻他是高相门生,本帅不知道剩余这五十军棍该不该打,打不打得?」
「打、打!军中令行如山,元帅怎能看老夫的情面,尽管按令而为,若是有包庇徇私之处老夫身为监军可不答应。」
「高相如此豁达,真是我南越之福。」韩重这才把肉汤递给小蓝,朗声说:「来人,传我的命令,督粮官杖满一百!」
「得令!末将去督数。」陈查说着到了帐外。行刑的校尉杵着染血的军棍站在刘风身旁。陈查狞笑,对校尉低声说:「听到没有?还有五十,别让爷我看到他再爬起来!」
校尉挽了挽衣袖,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说:「您瞧好吧。」
五十军棍补满,校尉拖着刘风进来回复,他耷拉着脑袋已是没有气息了。高桐眼皮直跳,气得牙根直痒。满营的将士得了消息人心大快,暗喊痛快。
高桐带着一肚子怒气回到帐中用力一拍桌子。「相爷息怒。」心腹长随凑上前劝说。
高桐忍着怒气说:「这个韩重一而再,再而三和老夫作对,仗着手握兵权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眼看着要爬过皇上了,哼。」他气呼呼转了几圈坐下,叫过心腹说:「咱们在军中安插的眼线可有什么消息回报?」
心腹回说:「这将近一年里,韩重日夜操劳实在挑不出他什么来。只是几日前大将陈查夜探北晋军营抓回来一个人,关在他帐中,被抓的是什么人只有大将和谋士们知道,眼线还没探听出来。」
「哦?」高桐闻言深思了一会儿说:「既然这么隐秘就不会是普通兵丁,让他们加紧打探。」

天渐渐黑透,帐外升起火把。靳海棠看着天色想到又要被那个男人羞辱,真是又气又急,可偏偏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他摆布。趴在榻上边生闷气边想,昨夜又中了那个卑鄙小人的暗算,今天无论给什么都不会再吃了,宁可饿死也比受那粗鲁汉子的欺侮强。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陈查的贴身校尉又端着汤碗掀帘子进来。靳海棠冷笑了几声,轻蔑地说:「别再对我说什么秋寒天冷,喝碗肉汤暖暖身子之类的话,滚出去!」
校尉连正眼也不瞧他,把肉汤碗放在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吆,你说的话怎么跟我们爷猜的一样呢?我们爷说了,你肯定会这么说,什么也不会吃。」
「哼,知道还不快滚出去!」靳海棠愤怒地说。
校尉慢条斯理地说:「这碗肉汤是我们爷给自己喝的,他说了,最近得多补补,夜里才有精神。」靳海棠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吐血,拼命挣脱腕间的绳子想要逃离。
帘子一掀,靳海棠以为是陈查进来,不免惊慌羞恼。抬眼一看却不是陈查,还是刚才那个伶俐的校尉。校尉走近了,把手里的一样东西放在木榻前的桌子摆弄了一下,捏着自己的鼻子怪声怪气地对靳海棠说:「我们爷说了,让你别等得心慌,他再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靳海棠突然嗅到一阵隐约的香气,顺着气味一看,桌脚上摆着两寸见方的一个楠木嵌丝鸳鸯机关盒,现在机关已经被打开了香气飘出来,正是闺中助兴的春药「蜜萝」。两丈之内单是嗅到这个香气,贞洁烈女也会化身荡妇。蜜萝原料稀有,数量不多,他为享乐花重金购买结果不翼而飞,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眼前。
「陈查!你这个卑鄙小人、混蛋!把蜜萝拿出去!」靳海棠忍不住眼泪汪汪地喊叫。
一身亮银盔甲的陈查正在帐外下马,靳海棠无力哭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脱了头盔扔给贴身校尉,边解盔甲边说:「这铠甲穿了一天压得膀子疼,烧水去,爷要痛快洗个澡。」
贴身校尉知道他夜里干的好事,见他这么心急火燎忍不住在身后偷笑。陈查一回头看见了,抬脚把校尉踢得老远,笑骂说:「敢在背后笑你爷,找打呢?」
校尉皮肉厚实,抱着他的头盔爬起来腆着脸说:「爷,你这会儿喊累,等下还有更累的事儿呢。」说着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刚才元帅让小蓝过来传话,你不在,小蓝让我告诉你,元帅说了,夜里头小点声折腾,别落下虐囚的嫌疑,嘻嘻。」
陈查黝黑的面皮连红都不红,大大咧咧坦然地笑说:「元帅还真是……我不狠点犯能招吗?爷我可是在为国效力!」

两具赤裸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靳海棠皮肤细腻,像能吸住掌心般润滑,陈查忍不住脸对脸低头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把舌尖伸进他口内。靳海棠上下都被他堵住,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心里虽然羞恼可身体却喜欢得紧,恨不得他吻得更深些、送得更紧些。这么想着又瞧不起自己,两国交战,自己居然在敌人身上得到了从未有的快乐,真是耻辱。他心里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知道自己的身分,不能给家门抹黑,不能给姐姐和皇帝姐夫丢脸。
陈查亲吻着,觉得有咸咸的东西吃进了嘴里,松开靳海棠柔软的舌尖一看,他正扑簌流着眼泪。「你别哭啊,哭什么?爷哪里做得不好了?」陈查咧嘴笑,舔着靳海棠流出的眼泪,一边舔一边说:「哦,是不是这个姿势你不喜欢?那爷把你放下好不好?后面怎么样?昨晚看你屁股扭得挺有趣。」
看他雪白的牙齿里冒出这些粗鲁的言语,靳海棠哭得更厉害,泪水模糊了眼睛,坐在他怀里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都洒在了陈查的胸膛上。
看他呜呜哭得身体颤抖,全没了倨傲只剩下可怜,陈查只好停住动作,搂住他腰身抚摸。好一会儿见他哽咽,哭声小了,陈查坏心眼又起,捏着他下巴说:「没想到西齐的国舅爷哭鼻子都这么标致。」
靳海棠身体一僵,流泪的眼眸蓦的睁大了,紧紧盯着陈查。半晌,心灰意冷双眼一闭,软软地伏在陈查身上,低声说:「我不是,你杀了我吧。」
陈查抽身出来,抱起他让他躺在榻上,少有的温柔相对,说:「你也别恼,四海里打听打听,知道爷『花枪将』陈查的人绝对比知道你这个西齐国舅爷的人多。爷现授着从一品的武职,是南越的骠骑大将军,你可是半分功名都没有,爷比你强多了。再说了,你被爷干两回都能晕了,软手软脚的哪比得上爷我力敌千军?不过,爷不嫌弃你,等打完了仗带你回京,快活日子过他一辈子。」
「你!」靳海棠被他编排调侃,气得两颊绯红,抬手打过去奈何陈查半点也不疼。「你、如果知道我被你如此羞辱,我皇帝姐夫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等到攻下南越,把你这个卑鄙小人满门抄斩,女的发为官娼,男的……男的也发为官娼!」靳海棠气急说。
「满门抄斩?」陈查哈哈大笑说:「我父母早逝并无妻房,入了行伍以来就住在平王府上,自己连奴仆都没要,要说起来房里人只有你一个,这要是满门抄斩可头一个就把你斩了,你皇帝姐夫舍得吗?」
「你、你……」靳海棠素来自诩文采风流名满西齐,可遇到眼前这个男人半分理都站不稳,不但身体被他轻薄,连嘴上都被他占去了便宜。他懊恼无助又气又急,眼泪又涌了出来,不由得发狠,学那市井无赖把陈查死去长眠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个遍。
陈查一点也不恼,由他哭着骂,最后说:「你是我陈查的人,太公也是你太公,曾祖母也是你曾祖母,我爹就是你爹,我娘你也得叫娘。你瞧,你把咱们家祖宗都得罪了,我怎么也得替他们讨个公道吧?打你我又不舍得,那就只好用别的法子了。」
「惩罚」一直持续到天亮,靳海棠半分精水也泄不出来了,从哭着骂他变成了哭着向他求饶。陈查「吃饱喝足」眼看天亮了还得带兵操演,这才亲着他脸颊说:「既然你求我,我就先饶了你,剩下的今晚补上。我让校尉送吃的进来,你乖乖都吃干净。你也知道的,就是你不吃东西还有蜜萝呢。」靳海棠唯有哭着点头。
一连几日,陈查在掌灯的时候让校尉把蜜萝放在榻前,靳海棠想要抗拒奈何药性强烈而自己本性也贪于享乐,别无他法,只好每日按时吃喝,夜里任他随心所欲的摆布。
他二人鱼水合欢交颈缠绵的时候高桐已经查出了靳海棠的身分,心里不由暗暗惊,暗叫晦气。他知道西齐皇帝从小看着这个小舅子长大,对他甚是宠爱。韩重手里握着他,说不好真能要挟西齐。一想到如果这次韩重打败北晋,民心尽收威望更盛,高桐在帐中急得团团转,心生恶计。
陈查正带着校尉巡视地形,看见远远的尘土飞扬,是看守自己帐子的贴身校尉,忙问他何事如此惊慌,贴身校尉喘了口气急忙禀报说:「爷,不好了!高桐那个老贼要把靳海棠斩首挂在阵前向北晋和西齐示众,元帅正在和他周旋!他派人到你帐内要捉拿靳海棠!」
「什么!他把人带走了?」陈查大惊。
「没有,元帅派人守在帐门口。」听校尉这么说,陈查心头一松急忙带人赶回军营。

「高相消息真是灵通,靳海棠被掳一事如此隐秘,你也知道了。」韩重泛着案上卷宗说,并不搭理案前端坐的高桐。
「老夫身为监军,当然会将军中上下查探清楚,不负皇上圣恩重托。」高桐摸着胡须说。
「如何处置靳海棠本帅已有定论,高相突然说要将他斩首示众,可是要插手本帅的军务吗?」
高桐毫不相让,说:「他被掳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还没见元帅有何妙计出来,本相此举也是警告北晋、西齐,元帅铁骑威武,若敢侵犯南越下场便如那靳海棠。」
韩重心里冷哼一声,要是真杀了靳海棠西齐就不仅仅是提供北晋粮草了,一定会举兵合谋,到时候才真的麻烦。
陈查纵马如飞到了辕门,腰牌一亮就冲了进去。营内兵丁见他脸色不善都躲闪开。到了自己住的帐前,他勒住「雪里追风」翻身下马,刚掀开帐帘就看见小江坐在榻前,嘴里吃着肉干,歪头笑眯眯一脸憨态正在和靳海棠说话:「……查查是好人,他就是不笑的时候看着凶,真的,他人可好了,他会很多很多好玩的玩意儿,他会用草叶子吹曲儿,会编蝈蝈笼子,还会变戏法,烤野味的本事比谁都强。」
小江遮住了靳海棠的视线,两个人都没发现陈查探进头来。
陈查留心听着,只听靳海棠温柔地说:「你叫小江是吗?说那个卑鄙小人干什么,我不爱听。那日晚上是你抓住我的?天黑我也没瞧清楚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军营里?真可怜,要是你跟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这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以你的模样、性情该当有个人把你捧在心尖儿上疼爱才是。」
小江容颜绝世,又是靳海棠最喜欢的青春年纪,靳海棠不免见色起意想入非非,情深款款地说:「我全身都疼,你坐近些吧,挨着你我觉得身上轻松些了。」
一想到他冲着小江眉开眼笑的风流样,陈查鼻子都快气歪了,刚要发作,看到高桐和韩重带人走过来。
高桐冲自己的亲随说:「把人给本相带出来!」
陈查瞥见韩重脸色阴沉,心里有数了,抽出腰间佩剑挡在帐前,大喝一声:「哪个敢动!」
「放肆!」高桐没想到他敢阻拦,伸手指着他说:「竟敢违抗本相的命令!」
陈查邪狞一笑说:「两军阵前本将只听一个人的号令!这是关押俘虏的重地,擅闯者别怪本将不客气!」
「你!你!」高桐眼见韩重不语替陈查撑腰,气得胡子乱颤,招手道:「上,把他给我拿住!」
高桐的长随哪里是陈查的对手,十几个回合就被他打倒在地。高桐大怒说:「本相奉皇命任监军而来,要把这靳海棠斩杀阵前,你要是敢阻挠就是违抗圣意!你想谋反不成?」
话音刚落,帐帘掀开,小江跑了出来诧异地对韩重说:「元帅,海棠是好人,为什么要杀他?」
韩重没想到小江在帐中,忙低声说:「不得胡言,来人,架他出去。」
校尉刚要上前,高桐高喊一声:「慢!元帅,这人是谁?穿着校尉的服色居然和靳海棠相熟?难道这军中竟然混进西齐人士?」
看他想要栽赃莫须有的罪名,韩重板起脸冷声说:「他是我的贴身校尉,负责看守靳海棠,只是心性单纯被靳海棠哄骗了而已。」又说:「小江,这里没你的事,回去。」
「海棠真的是好人,他又受了伤,你答应我别杀他。」小江见韩重像是生气了,小声说着却挡在帐口不走。
「将他一并拿住。」高桐跺脚喊,几个人冲上去捉拿小江。小江滑溜溜身形一转,出指如电,眨眼间点了那几个人穴道。
高桐吃惊,没想到这个美貌柔弱的少年竟然如此厉害,恨声说:「好功夫!想不到元帅的贴身校尉不但长得标致,竟然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韩重毫不客气,回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边有一两个高手也安心,高相不也带了不少绿林出身的亲随来嘛。」他冲陈查说:「高相担心俘虏逃脱,眼下看到守卫如此严密你也该放心了。陈查,今日午后点齐三千人马北晋军前叫阵,可别让高相失望。」高桐得不着便宜只得暂时离开,另寻他想。
陈查把小江拖回帐里,小江还在替靳海棠求情说:「查查,阿重很听你的话,你帮我说说,放了海棠别杀他。」
陈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笨蛋!几句话就被哄得团团转,他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好声和你说话。」小江摸着脑袋扯扯他衣袖,陈查无奈笑说:「放心,元帅不会杀他,他是西齐国舅爷,西齐不会不管他,放着正宫娘娘的弟弟在敌军手里不顾,传出去西齐百姓也会有非言,不过关他几天而已。」
「真的?」小江高兴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陈查嘴里说不骗却哄骗他道:「真的真的,快走吧,刚才你突然冒出来元帅可生气了,晚上你好好跟他认个错。」
「嗯。」小江点头答应说:「你答应我,别再欺负海棠。」
看他一口一个海棠叫得亲热,陈查撇撇嘴,走到榻前,将靳海棠身上的被子一掀,露出他胸膛,背着小江的视线拧着海棠的乳尖。靳海棠身上全是陈查啃咬的痕迹,从脖颈道胸膛隐在被下,密密麻麻深紫浅红,此时当着外人突然亮出来,他不由惊慌,紧攥着陈查的手用眼神哀求。
陈查低声说:「跟那个小笨蛋说,我可有欺负你?」
靳海棠紧抿着唇,从陈查臂弯看了小江一眼,万般无奈地说:「他没有欺负我,我不碍事,你……回去吧。」小江答应着要走,靳海棠突然说:「有空多来看看……」话没说完,被陈查低头狠狠地咬上,连嘴唇都咬破了。
他疼得皱眉,陈查舔着嘴角起身把小江推出去说:「他只是有点伤风,你放心,治伤风我最拿手,夜里让他狠狠出一通汗就好了。」回头看了一眼靳海棠说:「爷午后去北晋叫阵,告诉那些人你在这里,剩下的……就看你这国舅爷有没有造化了!」视线相对,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咽回去转身走了,靳海棠呆了呆钻进被窝中。

三声炮响,陈查集结人马,带了自己麾下的三千精兵在北晋营前叫阵。亮银铠甲闪着寒光,座下「雪里追风」英姿雄发,陈查手提长枪,一尺长的红缨随风飘洒,背后「陈」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北晋元帅骆野登上辕门瞭望台观战。战鼓声声,陈查长枪一挥,身后三千人马以练好的架势,齐声大喊:「西齐将士听了,你家国舅爷靳海棠现在我军营作客,望你们识时务传话回关中,劝说西齐皇帝莫要相助北晋,否则,胆敢侵我南越者……」陈查枪尖刺向长空,三千人大喊一声:「杀!」
三千人的呐喊声气势夺人、震耳欲聋,陈查在马上满意地点头。
骆野军中有两员大将是西齐人士,粮草官兵一半都来自西齐军中,一时间议论纷纷,嘈杂一片。骆野恨得咬牙切齿,心说,这个陈查最是可恶,如此一来靳海棠在军营失踪的事情瞒不住了。
他招手叫过大将军孟华,低声说:「这个陈查是韩重麾下最得力的大将,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许胜不许败!」
孟华领命,挥舞着双鞭驱马迎战,大叫着:「陈查莫要放肆,咱们兵器上见真章!」
陈查长枪一挺迎上去,双马错蹬,只听「叮当」一声,兵器架在一起。孟华回身,手中双鞭朝陈查背后袭来,陈查挽个枪花,红缨划出个弧形,回身抵挡。孟华马上侧身闪开,左手鞭夹千钧之势压下,右手鞭对着陈查的脑袋抡过去……
号角震天战鼓隆隆,双方人马各自助威观战。陈查长枪一旋挑开孟华手中双鞭,对准他护心镜,枪尖一抖带着风声扎了过去。孟华双鞭交在右手,左手一勒缰绳,坐骑一错,闪身险险避过又杀了回来。陈查拖着长枪控着缰绳掉转马头,孟华追上来,陈查一踢枪把,身体仰倒在马背上,左手一翻一送纵身而起,枪尖穿过肋下软甲扎进孟华的左肋。
孟华吃疼一夹马肚,座下马扬蹄嘶叫泼剌剌跑开,陈查得手提枪就追。孟华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回身对准陈查。陈查粗中有细,沙场上最是警觉,心内知道不妙,脱了马镫翻身钻进了马肚下,只听坐骑「雪里追风」嘶鸣一声,奔出几步后瘫倒在地上。
陈查仔细一看,「雪里追风」头上、脖子上全是钢钉,直没进皮肉里。这匹马跟随他征战多年,他甚是喜爱,没想到今日丧命在孟华歹毒的暗器下。陈查大怒,手提长枪奋力掷出,孟华猝不及防,坐骑臀后中枪,也跌落在地上。陈查拔出腰间佩剑几步冲上去,和孟华战在一处。
骆野在瞭望台看见孟华不是他的对手,急忙下令鸣金收兵。
陈查抚摸着爱马很是心疼,和校尉一起拖着死去的「雪里追风」怏怏地回营。
回到军营,小江看到车上驮着马,走过来把「雪里追风」上下摸了个遍,叹口气说:「马儿啊,你跟着查查这几年真是不容易,眼下也该歇歇了,我会给你找个好地方的。」
陈查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站在一边翻白眼说:「你说的好地方不会是你的肚子吧?」
小江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陈查摇头说:「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军中不会宰杀战马,更不会吃它们的肉,你别打它的主意。」
他痛失爱马心情不好,脸色阴沉,连几个贴身的校尉都躲得远远的,不去触他霉头。
交了令箭,韩重安抚他说:「阵前厮杀生死难测,战马和大将一样,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死得其所。更何况它今天是替你挡了暗器,要不然这会儿被小江惦记煮着吃的就是你了,你还垂头丧气做什么?军中还有良驹,你去挑匹暂用,等咱们回京再慢慢选你喜欢的。」
陈查点头,摊开手里的东西亮给陈查看,道:「就是这个暗器,头一次见,很是霸道,北晋不知道从哪里得的,甚是厉害,如果不是我警觉一定会着了它的道。」
韩重仔细一看,两寸长的钢钉打磨得锋利。他拿起一枚查看说:「我看过『雪里追风』的伤势,这暗器是机簧打出来的,一定还有发射的机关。你交给兵器营让他们研查。」又叮嘱说:「北晋和西齐已经知道了靳海棠在这里,你要好生看管。他们是明抢,别忘了营里还有暗箭难防,若是靳海棠在这里有什么闪失,西齐举兵,自然有人笑出声来。」
陈查把钢钉交给兵器营,带着贴身校尉出营找了个地方埋了自己的爱吗,亲手劈了树干做了墓碑,刻完字烧了些干草,心思也飞到了靳海棠身上,决定今晚熬好好调教那个见着漂亮少年就动心的国舅爷。


第四章

蜜萝的盒子又放在榻前,靳海棠知道今天是大大的不妙了,草草吃了点东西缩在被窝里心想,那人不知道今晚要怎么对付自己。一想到陈查野蛮的动作和粗鲁的话语,他不由得脸红心跳浑身燥热,心想,坏了,药效这么快就上来了。
把脸埋在枕上,被褥间全是两人缠绵后情事的味道,靳海棠绯红了双颊,心说,今夜又被他用春药要挟,反正是要痴狂的,那卑鄙小人也还算温柔,若是熬不过他折磨还是早些听他的摆布,向他求饶的好。
好不容易等到陈查进帐,看他剑眉拧着满脸恼火的神色,靳海棠心虚往榻里躲藏着。陈查挑旺了火炉,脱得精光钻进被窝,冰凉的手臂一把抱紧了靳海棠温暖的身体。陈查比他高大许多,揽着他用下巴的须茬狠狠蹭着他的额头。
靳海棠不敢出声,扭头躲开,三两下两人纠缠在一处。
陈查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恶声恶气地说:「只识皮相的货,看到漂亮少年就去勾搭,既然还有这么多力气,今晚就多叫几声给爷听。」
靳海棠被他翻来覆去啃遍咬遍,情欲缠身只觉得这人可恨至极、可恶至极。可这人力气大、花样多,每每能让自己舒爽得云里雾里般快活。他知道无法抗拒蜜萝的药性,自家也是情动索性随他去。
陈查见他今晚如此听话,那种种放浪姿态噬骨销魂让人无法放开,不免卖上全身的力气。靳海棠求饶也没了用,直被他操弄得眼泪汪汪。
陈查看他眼睛红肿睫毛湿润,蹙着眉头嗔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忍不住亲吻着他说:「怎么样?爷把力气都使了出来,瞧你这一身汗水,甭管什么样的伤风都能治好了。」
靳海棠双膝跪在榻上,胳膊环在陈查脖颈间坐在他怀里扭动腰肢,听他说这个,轻喘说:「哼,这般治伤风好人都被你治死了,医理都不通,也难怪,整日打打杀杀恐怕你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
陈查瞧他又露出那种王孙公子傲慢轻视的表情,心下轻笑,扶着他的腰肢上下挺动,火热里进出惹得靳海棠轻叫阵阵,说:「这个姿势我最欢喜,可以看清你销魂的模样。」他戏谑着用牙齿咬着他胸前的乳尖,一手揽住他细瘦的腰身,一手握住他腿间分身,说:「你屁股扭得快些,我也给你揉弄得快些。」
靳海棠眉梢眼角已全是风情,扭动腰身在他胯间厮磨,惹得陈查也喘息声重,情浓里两人同时迸出,靳海棠身子一软靠在他肩上,胸膛里一颗心怦通乱跳余韵未了。
陈查注视着他情欲四射的眼睛,用手指抚弄他被自己啃咬红肿的嘴唇,勾起嘴角一脸无赖相,笑说:「忘了告诉你,今天那个蜜萝的盒子没打开,爷根本没用什么狗屁春药!这一晚上你叫得又浪又爽,是不是被爷干上瘾喜欢上我了?」
靳海棠脸色苍白,刹那间血色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怔怔地看着陈查嘴唇抖了抖紧咬住下唇,猛地从陈查怀里挣脱跳下榻去。酸软的身体不听使唤扑倒在地上,他赤裸着爬向帐内衣裳架,抢过架上挂的佩剑,抽了出来手腕一翻横向颈间。
陈查知道说得有些过火,几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手腕。靳海棠哪里抵得过他的气力,宝剑登时脱手。陈查把他扛起来走回榻边,任凭百般抚弄,靳海棠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见他只是身体颤抖没有动静,陈查托起他脸庞一看,他已经咬破了下唇,血珠从齿间渗出来,脸上一片凄然。见他如此可怜,陈查只好按着他抱在怀里小声说:「好了好了,你把自己弄伤了爷看着也心疼。已经告诉了他们你在这里,不用几天你皇帝姐夫一定会派使臣来接你的。」靳海棠一听这个眼泪出来了。
陈查哄着他说:「爷虽然舍不得你,可也不能当真这么把你留下,就算想要你也会去西齐堂堂正正和你皇帝姐夫说,你就安心回去做得你的国舅爷吧。」
靳海棠抽泣着只是不开口,连带吃喝也绝了。两天下来肿着眼泡蔫蔫的没有精神,陈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戏弄他,只是每晚搂着他说些乡村野话、坊间趣事逗引他,看他这次真的着恼伤心了自己也觉得没趣。
这夜正睡得香,陈查被外头一阵喧哗惊醒,看怀里的靳海棠睡得沉便悄悄起身穿戴好出去。校尉急忙向前禀报:「爷,不好了,西北角粮仓着火了。」
西北角的粮草仓储存着刘风押运来的粮草,虽然都是发霉腐烂的也是十万大军的口粮,这要是烧尽了可不是件小事。陈查对校尉说一句:「我去看看,你们俩守住了。」
眼看着火光腾腾浓烟滚滚,半边天都要烧红了似的,兵丁们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救哪里好,纷乱拥挤在一处。突然一声炮响,吓得军营里所有人一愣,只听韩重的声音清晰传来:「各营管带集结清点人马,众位将军带领麾下兵丁协助水龙队听从本帅调遣!看瞭望台指挥。」
水龙队组织起来,众兵丁也拿出了木桶、铜盆,不多时就有了规矩次序。高桐带着人远远观望,韩重心思一转,看到陈查也在人群中指挥士兵救火,忙派人把他叫到身前,问:「你在这里,谁在看守靳海棠?」
陈查猛然醒觉说:「难道……我营外安排了校尉。」
韩重低声吩咐:「这里用不着你,赶紧回去,如果借着今晚走水靳海棠出了事,我唯你是问!」陈查不敢怠慢,赶紧翻身上马直奔营帐。
营帐前火把熄灭,被远处火光喧嚣衬得格外幽黑安静。陈查心里咯噔一下,飞身下马冲了进去,就看见屋里四个黑衣人手拿利剑,动作怪异地站着,帐子里多了个小江。
小江一看陈查回来了,挡在靳海棠身前连忙辩解说:「这四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什么也不说挺剑就刺,我看太危险了,想把海棠换个地方藏起来。」
他从来不会说谎,说得磕磕绊绊,陈查一听就知道他是想趁乱放走靳海棠,没想到歪打正着恰好遇上了刺杀的人。陈查眉开眼笑摸了摸小江的脑袋说:「小笨蛋,今天你可算做了件聪明事。」
靳海棠已经换了一身校尉的衣裳,看着陈查,眼里含着些莫名的意味,慢慢扭过头去。这一眼,让陈查忽然生出了天大的胆子。他叫过小江低声说:「喂,你现在马上到元帅身边去,帮忙救火,就当作今晚没来过我这里,听清楚了没有?无论明早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事情我替你遮盖住,不会让他有危险的。」小江原本就怕韩重责罚,见他肯帮忙连连点头,轻烟一样飞走了。
陈查一言不发,脱了一个黑衣人的衣裳穿了,抽出佩剑把四个人的脑袋切菜一样砍了,拖到隐蔽的地方。他一把拖过靳海棠的手,走出营帐,看四下无人拉过两匹马来牵着,从黑影中悄悄潜到辕门。
辕门卫兵手握长枪站得笔直,不为火情所动。陈查扭头对靳海棠说:「你等在这里,我把辕门的人引开回来接你。」
他拉上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猛地扳鞍上马冲了出去。辕门当值的士兵大惊奋力拦下他,陈查装作不敌,往一旁逃窜,将人引远。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猛地一个人影从身后窜出来,靳海棠一回身,视线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跟我走!」陈查上了马,把他抱在怀中冲出辕门。
明月当空银波如练,树叶婆娑寒蛩地鸣。风吹过脸颊,靳海棠知道离南越军营已经越来越远。身后那人的胸膛紧贴在后背上,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无比强劲。
马不停蹄奔出一个时辰,陈查勒住马,马鞭一指前方说:「往前走一里地便是北晋军营了,若是路上遇见什么人也不要害怕,多半是北晋巡查的士兵,你只要亮出身分他们自然会护你周全。」
靳海棠扭过头,清辉缕缕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眸盛着漫天星子的光辉,他低声问:「你这卑鄙小人,为什么放我走?要是被人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名……」话没说完他猛地被陈查搂在怀中。
陈查狠狠亲吻着他的嘴唇,吮吸着他柔软的舌尖久久才放开,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说:「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他跳下马,靳海棠呆呆地看着站在月色中的他。陈查忽地一笑说:「再不走爷就把你扛回去!」他猛地一拍马臀,战马如风般疾驰而去。
马乘风奔驰,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海棠觉得夜风吹得脸上湿湿凉凉。他摸了一把,自言自语说:「小人,救了我我也不会谢你,哼。」
他摸黑跌跌撞撞终于看到北晋军营。当值士兵看他身穿西齐军服挥枪拦住,他定了定神说:「我是靳海棠。」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随着冷飒秋风,南越军营里忙到快天亮才熄灭大火。众将士一个个灰头土脸,粮仓也烧得殆尽,空中飘荡着怪异的干炒豆子味儿。
小江乖乖听陈查的话赶来灭火,混乱中听见豆子被火烧得「劈啪」爆开,便捡了些塞进嘴里,自觉味道还不错。等到扑灭了大火后他怀里已经揣了一大把,和兵丁一起看着焦黑的粮仓和缕缕青烟,时不时地偷拿一把豆子闷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着吃。

帅帐里站满了人,韩重瞥见陈查怀抱佩剑吊儿郎当地站在人群后掏耳朵,说:「陈查,上前回话。」
高桐冷笑说:「还回什么话,他负责看守靳海棠,眼下人不见了,元帅军法严明不会为了他是你的爱将就徇私吧?」
陈查懒洋洋上前,说:「元帅,我的贴身校尉被杀了两个,帐子外发现四个黑衣人的尸体,显然是北晋和西齐派人来劫营把靳海棠带走了。」他一顿说:「还有一点,这场大火烧得蹊跷,我察看过四周,当值的粮仓守卫不见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是有人杀人、纵火!」
韩重心里也是这么想,一众谋士、大臣也点头。辕门当值守卫回禀说整晚没有人离开过军营,只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身手了得。韩重还待要查问,高桐突然说:「查什么查?一定是他做的。」被他的手指住的正是韩重身后偷吃豆子的小江。
高桐笑了笑说:「杀人、放火、劫囚,如果只是一个人所为,这人武功必定高强。元帅,你这个贴身校尉口口声声要你放了靳海棠,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小江看这个白胡子老头冤枉自己,忍不住大喊:「你胡说,不是我!」说完,又气呼呼地道:「不过……海棠走了,我很高兴。」
韩重微微侧身,低声说:「谁准你回话的?」小江紧抿了嘴唇,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盯着高桐,手里握着一把豆子真想把他打成莲蓬。
高桐趾高气扬地冲小江说:「你说不是就不是吗?怎么?现在这军中连个小小的校尉都敢呼喝本相了?看你的年纪、样貌……哼,元帅,拿出军营在籍兵丁的花名册来,本监军倒要看看你这个贴身校尉姓啥名谁!如此回护靳海棠,难不成是北晋、西齐派来的奸细?」
韩重朗声一笑,说:「本帅的人本帅自会调教,高相,这个私通敌军的罪名可是要有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你只问他,这些日子多是不是和靳海棠同出同入。」高桐指着陈查说,转手又指着小江说:「还有他,是不是在北晋军中待了两年,我的人可是查得清清楚楚。」高桐拈着白须说。
高桐看出小江心性单纯不懂军中上下尊卑,仍对他咄咄相逼道:「靳海棠肯定是你放走,你是北晋混进来的是不是?你一听要用靳海棠胁迫西齐就放火烧了粮仓,趁乱放了他是不是?说!」
小江被他诬蔑气急,情急之下走上前对韩重说:「我没有我没有!」
高桐不容韩重说话,手一挥说:「来人,把人拿下拖出去斩了!」
「慢!」韩重和陈查同时喝道。
韩重压着怒火,冷静地说:「高相,靳海棠是他和陈查夜闯北晋抓回来的,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不是奸细,本帅用人头担保!」
陈查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欺负小江嘴笨,看来,放火行刺的人一定是他,他一定是早就打好主意,能杀靳海棠就杀,杀不了也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拖上几个人,他娘的,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小江的头上,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儿,陈查上前笑嘻嘻地说:「高相,如果末将和这个校尉攻下峦州、取了骆野首级,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帐中登时交头接耳议论声起,韩重看他又任意妄为,不免焦急,说:「陈查,你……」
陈查一副恍然的样子说:「哦,对了,元帅在这里。」他走到韩重帅案前,昂首说:「元帅,末将是和小江一起把靳海棠捉拿回来的,此刻小江本人不明不白的冤屈,末将岂能坐视不管?军中无儿戏,末将在此立下文书,如果取不来骆野首级,攻不下峦州城,末将和小江的颈上人头就交给您,如何?」他豪气满腔睥睨群雄,言谈间生杀无顾,让听的人心生敬仰。
「好,本相作证看你们两个如何成事,来人,笔墨伺候!」高桐立时让长随取来文房四宝。见陈查主意坚决,韩重一时心乱如麻,两军阵前生死难测,怎能让小江冒险,转头看着身后小江,却见他满眼俱是兴奋雀跃的神色,像过年一样。韩重叹口气,心想,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害怕。
陈查拿过毛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生死文书,冲小江眨眨眼睛说:「小江,我让他们给你做面大旗你扯着玩好不好?」
「嗯嗯!」小江用力点头,朝高桐做了个鬼脸上前接过陈查手中笔。
小江笑靥如花,灰色的校尉服衬得肌肤胜雪,手腕提动,在生死文书上画了押。
陈查把文书交给韩重说:「元帅,这文书请元帅替末将和小江保管,白纸黑字,末将不会让高相失望!」
韩重眼见他如此有把握,也不想让高桐得了话柄,点头说:「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本帅自会调派兵将予你们差遣。」
待得众人散尽,韩重吩咐校尉在帐外看守,只留下陈查和小江,陈查偷眼看看韩重脸色不善,讪笑说:「元帅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就是就是。」小江也拍着胸脯说:「我会帮查查的,不就是杀了那个骆野吗?很容易啊。」
「帮他什么?」韩重从座上离身,走到小江面前,眼里冒着怒火说:「若要用你上战场杀敌,我也不用等到今天,哼!」
小江扁嘴待要争辩,陈查接过话头说:「元帅,今天高桐那老贼的嘴脸你也看到了,他明摆着欺负小江。」他不怕死的调侃道:「他早就打听出小江是你的人,眼见小江长得这般俊俏他一定把小江当成娈童一流了!」
「你敢!」韩重眼神如箭,寒光四射。
陈查忙摆手说:「不是我敢,是高桐那老贼敢!今天明摆着他要拿住小江。元帅,小江跟你相识这几年你处处守护他,可曾想过为什么不让他堂堂正正站出来只把他藏在身后?眼下两国交战,只要杀了骆野退了北晋大军,小江就一战成名,保家卫国,从今后你二人便能并肩作战!恐怕小江也更喜欢和你一起分担。」
他字字清晰,韩重一时无语。越是心爱小江越是不想让他涉险,可是佞臣当道国难当头,自己也要以国事为重。他心里叹息,落座说:「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问你,为何放走靳海棠?」
陈查笑了笑,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不是我放的。」
小江看韩重的目光转向自己,忙摆手说:「也不是我放的。」
韩重目光温柔说:「我知道不是你,要是你放的心里一定藏不住。」
小江松了一口气上前搂住他,小声说:「阿重,我和查查一定能行。这样咱们就能早些回家了……我想吃家里的八宝鸭子、桂花鱼……」
韩重被他几句话说得心里一软又有些酸楚,摸摸他的脸颊,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人不是像你说的这么轻松,我只想让你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
「报!」一个校尉进帐跪倒,说:「启禀元帅,北晋叫阵,点名要陈查将军迎战。」
陈查一愣忽然心头一跳,轻笑对韩重说:「元帅,让我去吧,我倒要看看今天是哪个不怕死的如此猖狂。」

秋高云飘雁过影掠,沙场上北晋列阵以待,十几员大将一色排开,刀枪林立盔明甲亮,旌旗缤纷耀眼。陈查带这三千人马赶到,「雁」字形排开,一提缰绳纵马到了阵前,得胜钩上摘下长枪傲然眺望,说:「南越骠骑大将军、先锋陈查在此,哪个上来!」他龇着雪白的牙,一脸轻薄无赖样,勾着嘴角坏笑。亮银铠甲闪着银光更显得肌肤黝黑,说不出的英武。
北晋阵前闪出一匹青骢马泼剌剌扬起尘土到了陈查近前。一袭雪白的斗篷迎风扬起,马上的人玉冠束发风度,翩翩眉目俊雅,抿着菱形的嘴角一脸寒霜,黑白分明的眼眸恶狠狠瞪着,正是靳海棠。
靳海棠一勒缰绳,坐骑在陈查近前停住。
陈查一本正经地说:「还怕你迷了路。」
靳海棠脸一热,双腿一夹马肚,拽紧缰绳退后几步,道:「陈查,你虽然放我走了,可你也……」粉色晕上脸颊,他轻咳一声说:「我、我今日就回西齐了,等到西齐和北晋的铁骑攻陷南越的时候,我一定会抓住你,禀明皇上赐你全尸。」马儿乱转,靳海棠控着缰绳盯着陈查。
「你今日就回去吗?」陈查逼近,轻笑说:「你还是坐马车的好,骑马有些辛苦吧?爷会心疼的。」
「你……」靳海棠脸腾得红到了耳根,怒声道:「卑鄙小人。」
陈查边说边不紧不慢控着坐骑到他身边,说:「很好,你这么恨我就会这么记着我。」两马交错,两个人擦身而过,陈查忽地侧身在他耳边说:「西齐纵使龙潭虎穴我陈查也不放在眼里,不用等你抓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他忽然又小声说:「你身上好香,我可忍不住又要掳你过来了。」说话间手中长枪不着痕迹的抽在靳海棠的马腿上,青骢马吃疼,泼剌剌奔回北晋阵前。
靳海棠回首凝望,冷风中他骑着高头大马站定,银盔银甲亮银枪,只有一尺长的红缨在风中抖动。渐行渐远,他脸上轻薄的笑意渐渐模糊,仿佛只剩下眼眸中深藏的难舍。

夜深露重,陈查辗转反侧孤枕难眠,枕上褥间依稀残留着靳海棠身上的清香。
韩重在帅帐里书写奏折,请雍仁帝调拨粮草军资。小江得了任务激动地无心睡眠,拿着韩重的宝剑在帐中上窜下跳,抛起一块肉干飞身削斩,再大张着嘴一一接住。韩重抬头看了两眼,看他玩得高兴,宠溺地摇摇头。
写完了奏折,小江还没玩够,韩重招手说:「过来,把案上的文书整理整齐。」
小江乖乖地跑过来干活儿,韩重起身把身上厚重的锁子甲一件件卸下,水盆里擦了把脸,走到小江身后拥住他,把他脑袋上校尉的藤盔摘下来。小江的头发鸡窝一样凌乱,别着一截树枝。韩重忍着笑说:「早上不是给你整齐梳过头吗?怎么又乱成这样?」
小江笑嘻嘻地说:「吃过晚饭我跑出去在河边洗了个澡,自己梳不起来了。」
韩重伸手把树枝抽出来,柔软的黑发拖在肩头。他把脸埋上闻了闻,低声说:「好香。」
「香吧。」小江很是得意地说:「火头军的老钱给了我一块他自己做的桂花胰子,可好闻了。」
韩重抱他在膝上坐下,玩笑说:「哦?这么好闻的东西你没尝尝吗?」
小江脸红了红说:「闻着香,不好吃。」
韩重哈哈大笑,捧着他脸颊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下。两人额头相抵,韩重笑说:「你一定是下凡的时候脑袋先着地了,幸亏一到凡间先遇到了我。」
小江却不笑,歪头看着他说:「阿重,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随便杀人,可是,如果我和查查能把峦州打败了不好吗?我每天在军营都能听到那些士兵说他们不想打仗,每个人都想回家,我也想回家。」
帐缝里吹进来的冷风让牛油灯摇曳不停,韩重看着小江已然沉醉了,叹息一声说:「我的亲亲小江终于也懂事了。」
小江学着他的样子轻抚着他的面庞说:「阿重,我这么想错了吗?」
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啃咬,韩重苦笑说:「你可想过,你二人攻下峦州之后呢?」
小江不假思索地说:「之后?当然是回家了。」说着,噘嘴在韩重唇上亲了一下。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韩重幽幽说了一句。
深夜小江熟睡了,韩重披着衣服走出帐外。夜凉如水冷月当空,大地一片幽暗。他双眼微眯冷冷盯着月光,站了良久,身上慢慢被寒露沁透。想起小江熟睡中犹如孩子般天真的脸庞,韩重叹息一声说:「陈查,这一着你如果落错,后患无穷。」

陈查和小江签了军令状一事轰动整个南越军营,人人都想看陈查如何运筹帷幄。陈查几乎一夜未眠,天不亮就窜进帅帐,把小江堵在了被窝里,惹得韩重大为恼火。训斥他说:「既然签了军令状,不去和谋士商议对策,这一大早的来我帐中做什么?」
「擒贼擒王,骆野一死,北晋军心必定大乱,到时候趁机袭营再乘胜攻进峦州城不就行了。」陈查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说得轻松。
韩重摇头说:「难道骆野会乖乖等着你去袭营任你宰割吗?他就是不在阵前出现,也会到辕门瞭望台观战,千军万马,单凭小江一人的武功想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陈查自己倒了碗水,喝了一口说:「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骆野一定已经拔营守到峦州城内了。」
小江拥着被子起身听见了,睡眼惺忪地说:「哦?他一直在峦州城前安营扎寨,不是还说要想攻打峦州就先从他尸身上踩过去吗?为什么你猜他会逃到城里呀?」
陈查见韩重不语,知道他心中也如此想。果然不多时,巡查的探马回报,骆野大军卯时不到就拔营后撤,看旌旗的方向,已经要到峦州城门了。陈查冲小江挑挑眉毛,小江脸上满是敬佩的神色。
三人在帐中一同用餐,韩重问陈查:「骆野这么快反攻为守,说明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陈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查狞笑说:「元帅你放心,有人七窍玲珑,我陈查比他还多八个。」
韩重淡淡说一句:「若有通敌者,杀无赦!」
陈查笑说:「元帅放心,虽然骆野凭峦州抵抗,可是末将既然签了军令状少不得豁出性命去,驱逐强虏杀他个血染天河。」
韩重点头说:「说吧,你有何良策?」


第五章

掌灯时分,韩重突然升帐点将,尽选三千精骑兵、三千弓箭手、三千藤甲兵、一万长枪队交由陈查亲自统领,另遣精兵三万,兵分两路紧随其后。
正当点兵之际,辕门当值士兵拦下两个人,一看是高桐的两个长随。一个长随趾高气扬地说:「大胆,奉监军之命有紧急公文送回京中,哪个敢拦,让开!」
说着他手中马鞭朝士兵的脸上抽过去,突然,从旁一杆亮银枪把马鞭挡开,陈查全副盔甲控马过来,呵呵一笑说:「哎呀,两位兄弟居然要星夜赶路,真是辛苦,啧啧。」
马上的长随心中一凛,打着哈哈说:「原来是陈将军,我家相爷有紧急公文送回京中禀报皇上,不敢耽误,小的们只有趁夜赶路。」
陈查笑说:「两位兄弟且等等吧,元帅有令,大军出发两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得出营,否则……格杀勿论!」
两个长随互相看了眼,忍气吞声说:「要是耽误了我家相爷的事……这可是皇命,陈将军你可担待的起?」
陈查摇摇头说:「我可担不起,不过……两位兄弟若是此时出营,怕是要落个给北晋通风报信之嫌,元帅有令,兵贵神速,此时若是有人出营就有通敌之嫌,可以就地斩杀!两位兄弟还是顾着自己颈上人头吧!」
两个长随知道陈查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忙说:「陈将军哪里话,小的们怎么敢呢。」
陈查点点头收了长枪说:「就是,我看两位兄弟权且等等,等到攻下峦州城,让高相把这个捷报一起回禀给皇上岂不是更好?」高桐的长随一看若再坚持倒真显得要去通风报信了,只好怏怏回去。
陈查叫过当值守卫和巡逻的兵丁,说:「传令下去,两个时辰内若有人出营,无论是谁一律就地拿下!绑送元帅!」
两个长随回转禀报,高桐在帐中顿足道:「那两个小子怎么会选在这样的夜里攻城?真是狡猾。」他顿了顿说:「反正北晋已经知晓,必定戒备森严,老夫倒要看看他两个如何攻下这峦州城!」
遵从陈查的号令,几万人不点火把裹着马蹄,急行峦州。夜色渐深,乌云遮住天上明月,天地尽暗。急行多时天已经黑透了,探马回报,前面三里即是峦州城池。陈查下令大军缓行,减少声音。
小江穿了一身夜行衣骑在马上,紧跟在陈查身边。陈查逗他说:「元帅生生把你耽误了,以你的身手,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当真如探囊取物,这一仗下来你一定会扬名立万!」
小江不以为意,问:「阿重说我什么都不用做,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为什么要去扬名立万,这个扬名立万有什么用?能有很多好吃的吗?」
陈查最喜欢他这样单纯又蠢笨的说话,笑说:「哪个男子不想建功树业名扬天下?又有谁不想平定天下唯我独尊?不过……都像你这样只关心吃吃喝喝倒也好,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小江用力点头说:「是呀,阿重也这么说过的。」
陈查不由得翻白眼说:「元帅恨不得把你藏在心窝里,他哪舍得让你抛头露面。」

夜空中火把招摇映得通明,峦州城头上影影绰绰。南越大军慢慢逼近,三千弓箭手在前,陈查握着大旗骑马走在先头,待到射程内,三千弓箭手城前排开,单膝跪地从背后箭筒抽出沾了硫磺的羽箭,张弓搭箭。
「喂,小江你准备好了吗?」陈查问。
「嗯。」小江点头,抽出腰间韩重的随身宝剑。
弓箭手准备停当,陈查手中大旗舞动直指城头,弓箭手看他旗号曲臂张弓,万箭齐发,只听破空声不绝,漫天箭雨如秋之恶蝗落入北晋城头,惨叫不绝。陈查旗令一出,接二连三的箭雨不断射出,峦州城上火把成片被射倒,无人敢探头只是举起盾牌抵挡。
箭雨的掩护中,陈查大旗再挥,藤甲兵在前掩护长枪队紧随其后,列队而上。箭雨停歇,人马赶至城下,陈查忙说:「小江,看你的了。」小江点头,纵马飞奔。弓箭一停,城头上滚石、圆木落下,羽箭反击。南越藤甲兵高举藤甲在头顶,堡垒般护住周身。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长啸,一个人影在箭影中飞向空中,身形在半空中腾转如惊鸟般直落城头,手中宝剑挥出剑气如虹,城头弓箭手登时中招倒地。那道身影如闪电般在城头掠过,城头北晋大旗和士兵纷纷跌落,滚石、圆木都砸进了城池内,城墙倒挂无数尸体。城下南越士兵瞠目结舌,不相信这居然是那个柔弱的少年一人所为,简直已非人力。
藤甲队高举藤甲在头顶密密护住长枪队,城头跌落的士兵风干鸭子一样插在枪林中。一柄长剑斩魂夺魄,剑光所到臂飞颅断,一时血染城头。陈查禁不住咋舌,心说,我的个乖乖,这个小江真是杀人如切菜。小江记着陈查说过的话,遍寻骆野不见便杀出重围直奔城门。
北晋两员大将带领士兵把守城门,眼看一个美貌少年提剑从上跃下,手一挥,士兵持枪上前把人团团围在中央。
小江剑尖一指:「把城门打开我就不杀你们。」
「杀!」北晋大将一声令下。
小江不再说话纵身而起,他剑气凌厉,士兵连身前都挨不到就横死在他脚下。人马越用越多,小江听到城外杀声震天有些焦急,长啸一声,杀机四溢。剑风所到之处无人幸免。
几丈高的城门被牢牢拴住,十几个士兵拿着长枪在城门口拥挤作一堆看着他。剑尖的红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剑刀深红饮尽千人血,小江身前身后已经尸体横陈一片死寂。
「把门打开。」小江说着,他一身黑衣未穿铠甲,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血腥气,虽然容颜炫目,可在北晋士兵眼中却形如罗刹。城门士兵胆颤心寒,纷纷后退扔下手里兵器,十几个人上前绞动机关,沉重的城门咯吱咯吱缓缓打开。陈查带领三千骑兵乘机从城门进入,铁骑所到之处北晋兵丁四散而逃。
殿后的三万人马看到峦州城头南越大旗飘扬,不禁欣喜鼓舞掌声雷动。探马立即回报韩重,韩重指挥大军直杀峦州城内。
厮杀半日,士兵已经找到了骆野藏身之处,陈查连忙找到正在杀敌的小江远远地喊:「小江,找到骆野了,快!」骆野被南越士兵团团围住堵在一处宅院内,身边的将士身负重伤。小江如入无人之境,剑光一闪,手中便提着骆野滴血的首级。
峦州失而复得,城中南越百姓夹道而出,兴高采烈。峦州太守在骆野破城之日自尽了,韩重便借了太守府临时作了府邸,调兵遣将镇守峦州,奏折上书列举了众将战绩,请雍仁帝委任新的峦州太守。另一方面,派人张贴安民告示、组织士兵善后,重整峦州。
太守府里张灯结彩,桌上一色的青花瓷盘摆着各种干果、茶点。南越大将都是豪爽之人,攻下城池后不免放松了许多,一边吃喝一边谈笑风生。
韩重正在和谋士低声商议,突然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那些嘈杂的嘻嘻哈哈声音没了。他抬眼发现花厅里的人都直愣愣看着庭外,仔细一瞧,原来是小江走了进来。
厅里的人瞪圆了眼珠子,小江穿着藕荷色的锦缎长袍套着雪白的坎肩,坎肩上滚着白色的绍毛滚边,漆黑的头发整齐梳着发髻,别着白玉簪子,笑盈盈走进来,容颜之盛让人不敢逼视。
外头高声喊:「监军大人到!」
厅里的人才有些缓过神来。高桐从庭院影壁后拐进来,满脸堆笑,老远就说:「呵呵,恭喜元帅终于收复峦州了,哈哈。」边说边笑边往里走,韩重迎上前,两人携手进庭。
高桐屁股刚坐稳,一眼看见了正在吃云片糕的小江,不由愣住,半晌说:「真是后生可畏,这次元帅的贴身校尉居功至伟,元帅你可要奏明皇上大大的奖赏啊,呵呵。」
韩重笑了笑说:「本帅已经奏明了皇上,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此次高相身为监军与众将士同甘共苦,本帅也一一禀告了皇上,这份功劳高相也无需推辞,呵呵。」
「哪里哪里,老夫分内之责嘛,呵呵。」高桐大笑,众将齐声恭维,厅里口是心非的客套了起来。
天下在这料峭岁月里已经风云变幻。
峦州已收复,只要再夺回通业、化梁两城便可凯旋回京。南越平王韩重镇守峦州,调集大军由陈查领兵出发攻打通业、化梁,精兵尽出。北晋殊死抵抗,陈查每战必亲临督阵、身先士卒,节节逼近,南越陈家军一时声震天下。
连月征战将士们都有些疲乏,陈查啃着豆饼站在帅帐前眺望百里连营飘扬的旌旗和疲惫的士兵,心想,仗打到此时愈是艰难了。夜晚时分,谋士和大将们齐集陈查的营帐商议对策。
面前几案上摊着重金购买的北晋地形图,山川城池虽然糙简却一目了然。谋士和大将都看着陈查。陈查眉间拧出个「川」字,黝黑的面容神色凝重,眼睛紧盯着图上「通业」、「化梁」两个名字,沉吟片刻说:「各位,通业、化梁,位居要塞,交通便利,北晋甚为重视,屯兵把守。取了这两地之后北晋只能退出,休兵罢战。」
谋士里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点头说:「将军所言甚是,通业、化梁两地相隔不远,通业在上游、化梁在下游。通业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兵家必争之路,守兵不弱;化梁大,是北晋此战储备粮秣之地,守兵精良。」
这山羊胡子是韩重麾下最器重的谋士,名叫萧伯,也是韩重亲点给陈查的军师之一。萧伯知道陈查虽跳脱不拘小节却心思缜密行事果断,赏罚分明却不刚愎自用,对谋士也尊敬有加,不免倾心辅佐。
陈查很是犹豫,目前士兵疲劳、辎重损坏严重,化梁的粮草对陈查来说无疑有很大的诱惑。这两处地方都要紧,可是守兵都精良,是夺取地势枢纽的通业?还是粮秣富足的化梁?究竟先攻打哪一处让陈查很为难。
营帐中争论了一夜,一半人拥护先攻打通业,占取有力地势,一半人拥护先攻打化梁,补充粮秣。陈查的目光不停的在图上「通业」、「化梁」、「通化河」三个名字上转来转去,自言自语地说:「有什么办法能同时攻取两城呢?」忽然,陈查脑中灵光一闪,问萧伯:「萧先生,可否在水源上作些文章?」
萧伯闻言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说:「陈将心中可是有了妙计?」
陈查一拍桌案大笑说:「兵不厌诈!」

南越大军攻下峦州之后,通业、化梁两城的北晋守兵甚为惶恐,日日派了探马出巡。这日探马远远观望,竟然发现南越军营前点将出动,旌旗招展奔化梁而去,一路尘土飞扬,看旌旗的数量竟是全营而出。
探马还不放心,除了回城通报的,又派人留守在营帐外察看。一天下来除了一百余个守营的老兵外,空无一人,绵延几里的营帐到了午后竟有飞鸟停落帐顶上歇息。探马再无怀疑,飞鸟都敢停靠那营中当真无人了。
计算路程南越步兵急行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到达,化梁城内登时慌了,知道陈查大军的厉害,调集兵马在城外安营扎寨。化梁与通业同气连枝,通业探得南越大军全部出动攻打化梁,便派出一半人马增援。
深夜,空无一人的南越营地忽然钻出无数士兵,弃了铠甲一骑两人轻装上阵,星夜急行直奔通业。天还没亮,大军就到了通业城外,守城兵士毫无防备,陈查亲自领兵上阵,两个时辰内攻下了通业城。
通业守将被反绑着推进大厅,一眼看见大厅正中端坐的人,心内诧异,难道这个一脸坏笑的年轻人就是陈查吗?通业守将被推搡到陈查眼前跪下,他心下不服忿忿不平地说:「明明探子汇报你营中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大军全部出动,你到底耍的什么诡计竟藏起了这么多人来夜袭?」
陈查把脚搭在桌面上,懒洋洋地说:「今天爷爷我就教你个乖,点旌旗数算人头作不得准,原先五十人一队一幅旌旗,改了十人一队一幅旌旗,你那些蠢头蠢脑的探子当然点的是我全部人马。马后都绑着干草,拉开距离,跑起来自然尘土飞扬,显得人数众多了。」
守将一愣,还是不服,问:「那……探马说连飞鸟都停在了帐顶,如果帐子里藏了人,那鸟儿怎么敢停落?」
「哈哈哈。」谋士萧伯摸着山羊胡子大笑说:「这点本来我也担心,没想到我家陈将出了个妙计。」
陈查笑着摆手说:「也不算什么妙计,不过是把粮食炒出香味洒在盒子里摆在帐顶上,那鸟儿初时听得帐中有动静自是不敢停下,不过时间一久,见无人走动,加上觅食不易,自然就耐不住飞下来啄食了,你的探子不就看到成群的鸟儿落在帐子顶上了嘛。」
陈查看守将瞠目结舌,前后摇晃着椅子说:「教你的你可要记好了,下辈子再跟本将军作对手吧,来人!推出去斩了!」
通业守将临死之前还破口大骂陈查是诡计多端的小人。正在狼吞虎咽吃饭的陈查看着士兵端上来的人头,抹了抹嘴上的肉汤,说:「两军对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只要能破城退敌,诡计便是良策。」
刘宇也说:「陈将说的是,两国交战死伤不可避免,况且咱们此次出兵深入敌国战线持久,兵马劳累,能尽早解决战事才是百姓之福。」

夺下通业,陈查并不声张,按照约定燃放信烟。化梁城中埋伏的探马看见,趁夜将泻药撒进北晋军营的水源中。陈查在通业暗施奇谋,那厢几位大将带了人马一路上扑腾着尘土磨磨蹭蹭的奔往化梁,本来两日的路程又足足多走了小半日。
化梁城中军营的茅厕排不上队了,人人捂着肚子来回窜稀。马泻得腿都站不稳,摇摇晃晃。止泻药一时供不应求。化梁守将心内疑惑,这两日吃的还是通化河里的水,难不成被人投了药?可南越的人马还没到城外呢,如何投药?难道是通业失守?不可能啊,陈查的人马倾巢而出攻打我化梁,怎么还会有多余兵力攻打通业?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探马回报,远远的看见「陈」字大军大队人马杀过来了。化梁守将没奈何,提刀上马勉强出来迎战,吩咐弓箭手预备,先乱射他一阵箭雨再说。
一阵飞蝗般的羽箭射来,南越藤甲军举藤盾在大队前密密的护着,由着他射,等到几批箭雨过后,大将蔡兴出战。蔡兴是个急性子的人,每战必冲在前头,看这次化梁兵将个个泻得满脸蜡黄,箭射过来都没力气,不由心内欢喜,提着手中双叉戟,驱着座下心爱的枣红马带领人马杀出阵前,誓要拿此头功。
化梁守将武功不弱,双方数百个回合难分胜负。蔡兴心头火起,心说,我还打不过你个拉了两天稀的?他手里发狠,双叉戟哗啦啦舞得泼风一样,化梁守将一看不好,勒马回头就跑,大喊:「快鸣金收兵,关城门!」
他正嚷着看右侧里杀过来大队人马,心里一惊,怎么通业方向杀过人马来了,难道被南越夺了?他定睛细看,来的人马都是通业北晋服色,心里大喜知道援兵到了,松了口气便调转马头迎向蔡兴说:「我增援人马到了,有本事再大战两百个回合。」身后士兵本来个个身虚体弱强撑着,看援兵来了都欢欣鼓舞。
通业援军到了跟前,马不停人不语,直杀入化梁大军中。寒光利刃手起刀落,登时冲散了化梁的队形。化梁士兵不明所以,一时间惶恐四散而逃。蔡兴纵马上前追赶化梁守将,趁他不备刺了个透心凉,割了首级挂在得胜钩上。
增援来的北晋人马正是陈查所派,按照约定都在臂上系条红带子,区别化梁的北晋士兵。阵前的南越士兵知道陈查已经拿下通业,斗志昂扬。大将下令擂鼓助威,所有人马分两翼包抄形成半圆,将四散的北晋士兵围剿。
进了化梁城,南越百姓欢呼雀跃,引领军队开了粮仓。果然粮秣富足,粮食哗哗往外淌。将士们心下欢喜,美美歇了一夜吃了顿饱饭,只是喝水限量。
人马在通业城中休整,谋士、大将和陈查在守备府中谋划。校尉奉上茶,众人闲叙。陈查对萧伯说:「萧先生请酌词回禀王爷,他现在必定焦急万分,此战各位和众家将士居功至伟,请一一列明让王爷禀奏皇上论功行赏。」
「是,在下已经拟好,请陈将过目。」萧伯说着递过文书。
陈查笑道:「此战大捷,王爷的心也放下大半了。出兵前王爷就说通业、化梁两城是南越重地,攻可补给、退可严守,一定要重兵把守。」

历经两年有余的战役终于告捷,将北晋重伤逼退南越国境。韩重、高桐率兵凯旋回京。大军返回京都的行程竟是出奇的快,人人盼着归家,战马也跑得欢,就连两条腿奔跑的士兵也没了怨言。
回到平王府,宫里就来人传旨,这月十五雍仁帝要在宫中设宴论功行赏,钦点了小江的名字。
清晨时分下起了雨,碎珠似的雨滴打得院中树叶「劈啪」乱颤,雨水顺着屋檐丝丝缕缕的串串洒落。雨停后京中御用绸缎庄送来了各色衣裳料子,一匹匹在花厅里摆了一堆。小江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鱼食碗喂缸里的锦鲤,一点兴趣都没有。府里的大丫鬟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选哪个好,叫了陈查来。
陈查笑说:「选衣料的事问小江就是白问,王爷最近事忙,你们替小江挑了就行。」他伸个懒腰说:「小江,你闷不闷?等衣裳做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小江登时心花怒放,比得了新衣裳还高兴。
银钱给得足就出活计。没过几日,簇新的衣衫鞋袜就送了过来。陈查、小江穿戴一新,骑了高头大马出府玩耍。两个人一路行来,人人驻足观望,那些在街上抛头露面寒门小户的女子看到他二人,一个漂亮一个英武,个个脸红心跳。
街市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京都城内一片繁华景象。
小江离开这么久乍回来看哪里都觉得没见过似的新鲜,看着前面三层楼的饭庄说:「海棠跟我说西齐的饭庄可多了,什么好吃的都有,全都是那么高有好几层楼的。」
陈查微微笑了笑。小江左顾右盼眉飞色舞地说:「海棠会作诗,他念过一首给我听,
不过……我不记得了。他说他在西齐的家里有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少年人,他们平时什么都不干就是陪着他玩。」
陈查脸色黑了黑,说:「你总共才见他多久,就知道这么些,哼。」
小江看他有些生气的神色,很疑惑,正要问时,看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喝彩声、掌声不断,外面的人挤不进去都在跳脚蹦高儿。「查查,不知是什么有趣的,咱们也去看看。」小江小孩子心性,纵马过去,在马背上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像是练杂耍的,他心急瞧热闹纵身站在马鞍上,居高临下地看。陈查下马分开人群也进去看热闹。
喝彩声不断响起,一个女孩在玩顶碗,白瓷碗一个接一个被她用脚尖挑着摞在头顶上,高高的一堆。近前还有两个年轻男子手执钢刀对打,削、砍、劈、挥,手底下倒有几分真功夫,引得围观的人不断叫好。小江喜欢杂耍,对使钢刀的没兴趣,看得高兴站在马上拍手喊:「好啊,再来一个碗,再来一个碗!」
他的声音清亮,引得众人都闻声看他。他骑了一匹通身墨黑的名驹,穿着新做的白色长袍,外罩着银丝纱氅。漆黑的头发用缎带束在脑后,两个玉珰在耳下摇荡,欢笑的容颜让人不忍错目。这一来,围观的人一半看杂耍一半看他。
有人走到近前勒住缰绳,小江低头一看是个年轻人,眼神清澈笑得彬彬有礼。那人拱手说:「在下见公子神仙人品很是仰慕,不知道公子可是京都人士?」小江点点头,那人见他回应,很高兴,忙说:「前面有家邀贤楼,如果公子赏脸,不知道能否一同前去喝杯薄酒?不会耽搁公子许久的。」
小江正口渴,看他言语温和不像坏人便点头说:「好。」
那人一愣,随即笑说:「没想到公子如此爽快,正与我意气相投。今天能与公子相识真是不虚此行。请!」他头前带路,几个随从护在左右。
到了酒楼要了雅间,店伙计上了酒菜掩上房门,随从站在门外把守。那人抱起酒坛揭开封口,倾入碗中,琥珀色的醇酒挂在碗壁上,透出一股馥郁的酒香。那人说:「这便是这家酒楼出名的美酒,名字叫『琥珀稠』,公子请品尝。」
小江咽了咽口水取了一碗,随着手轻晃,那酒在碗壁上挂了一圈。他一饮而尽,觉得入口醇厚,略有些苦辣可回味甘甜,让人不自觉咂舌细品。忍不住说:「果然好喝。」自己伸手拿过酒坛来慢慢地斟上,又一饮而尽,不多时竟喝光了半坛。
那人更为高兴,又要了两坛,两人谁也不谦让,自斟自饮,默默品尝。那人忽然说:
「上次来饮这酒竟是前年旧事了。」他叹息一声,话语间甚是寂寞。
小江打了个酒嗝笑说:「为什么?想喝你就来啊?」
那人摇头说:「被身边诸多人管束,没什么自由。今天还是偷偷溜出来的。」他看出小江心性单纯,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了,半坛酒下了肚话也多了起来,端着酒碗眼神黯然说:「不瞒你说,惭愧得紧,我这人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烹制佳肴,若论起来,我武艺第三、文采第二、烹饪的技艺排第一。」
小江瞪大眼睛,那人脸色尴尬,说:「莫要见笑,我见你是爽快的人才说的。」
「我不会笑你的。」小江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吃东西,我和你差不多,我武功第三,玩耍的本事第二,吃东西的本事天下第一,不过……」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忙问:「不过什么?」
小江脸红了红说:「不过,我什么都吃,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本事大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我吃起来和一文钱三个的面饼没什么区别。」
那人呵呵大笑,觉得真是找到了平生知己,忍不住大叫上酒,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要不醉不归。
小江喝了许多脸上有了酒意,眼皮腮边雪白的肌肤透着粉色,觉得有些燥热便抱着酒坛把椅子挪到窗边,开了窗扇探头出去吹风看光景。
酒楼底下是热闹的街市,宽阔的路边是林立的铺子,货郎担着架子摇着波浪鼓,摊子上摆满了瓜果零嘴、胭脂水粉、环佩簪花、字画书籍……有卖的有买的,讨价还价声不绝。
不见了小江踪影的陈查一路寻找,抬头远远地看见小江垂着白色的广袖纱氅趴在窗边,满脸绯红的酒意。陈查气得头顶冒烟,心说:你这个小笨蛋居然自己跑来吃酒,害我好找。
他正要上前,突然身后几个人骑马横冲直撞地飞奔过来,沿路呼喝惊吓了不少路人。快到「邀贤楼」前,当前的人忽然勒马急停,那马前蹄腾空,差点踏翻了旁边卖鸭梨的担子。
为首的人张大嘴巴满脸傻相看着二楼窗前的小江,惊呼:「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少年!就算我那两个妹妹和他比起来也跟脚底板的泥一样啊!」他马鞭一指说:「这、这孩子是谁?谁认得?」身旁的长随纷纷说不知道。
陈查一看情知不妙,这蛮横的人正是高桐的二儿子,先前的粮草都督高虎。高虎甩蹬下马,大喊说:「走,上楼去看看!」


第六章

他带人咚咚上了二楼,把临窗的雅间一间间推开,都不是,再往里走,却看见太子韩玮的四个贴身带刀侍卫守在门口。侍卫与他是熟识,见礼说:「参加高大人。」
高虎一愣,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少年是太子的人。可一转念,他冷哼一声心想,太子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妃子所生的,连皇上都不待见他,又向来无心朝政只贪恋美酒佳肴,待在御膳房的时间比在勤政殿的时间还多。高虎仗着自家气焰熏天,竟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抬脚就要往里闯。
四个侍卫忙拦住,低声说:「高大人,太子正在里面宴请朋友,吩咐了不许人打扰,高大人若无急事,隔壁开个雅间岂不是好?」
高虎冷笑说:「太子是私自出宫吧,当真是胆子不小,你们四个居然还一力挑唆,这差事干够了吗?」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都知道他哥哥高龙掌管宫内禁军,此次太子出宫并没有知会高龙。如果抖出来,太子是没什么关系,他们四个可吃不了兜着走。加上太子软弱,四个人眼神一交换心里一权衡,慢慢退到一旁。
高虎得意,大力把门推开,晃着高膀阔臂进去。太子韩玮见他闯进来心里吃惊,再见他直勾勾盯着小江心道不好,知道他一贯是贪图美色横行京都。韩玮心里感念小江知音,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小江。
高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眼珠从小江身上收回来,朝韩玮行礼说:「公子,您就这么出来了?不知道知会过没有?」
韩玮晦气好不容易偷偷出来没想到被他逮住,冷声说:「出来散散心而已,这位公子是我的好朋友,只是见个面闲叙。」
他本意是想告诉高虎这少年是自己的朋友,不要动歪脑筋,可高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几步上前对慵懒趴在窗边的小江说:「本大爷是中郎将高虎,我爹爹是宰相高桐,我妹妹就是当今淑贵妃,不知道你是哪家公子?一向在这京中未曾见过。」
小江熟悉高桐的名字,也想起来每天吃发霉豆子是拜谁所赐,皱着眉头说:「哦,你就是高桐的儿子高虎?这次抗击北晋负责送粮草的?」看他竟然直呼高桐姓名,说话毫不客气,韩玮一愣。高虎却涎笑着点头。
小江扭过头去生气说:「我不和你讲话。」
高虎脸色一变,有些挂不住,生出些恶态说:「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本大爷既然看上你了就……」
「就怎样?」
门外突然有人说话。高虎和韩玮扭头一看,陈查笑眯眯站在门口。
「查查!」小江抱着酒坛跑到陈查身边。
陈查怕泄露韩玮身分不便跪拜,对韩玮行礼道:「公子白龙鱼服,恕在下礼数不能周全。」
韩玮忙说:「不必多礼。」
陈查挺直腰看着高虎似笑非笑。高虎心下气愤,可是陈查官位比他高又有军功在身,又是韩重的麾下爱将,连自家老爹都忌惮他三分,他只好行礼。
陈查这才拱手说:「高大人好久不见,此次峦州一役让高大人费心调派粮草了,十万大军人多马多吃得多,累得高大人连积年的粮仓也打扫干净了,当真辛苦啊。」
高虎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含糊应答。陈查对韩玮说:「公子,天色不早还请你早日回府。」
韩玮点头,见小江和他亲近,不由问:「这位公子是……」
陈查眼梢扫了高虎一眼,故作谦恭地回道:「这位就是此次抗击北晋,只身一人杀入千军万马取下骆野颈上人头的江公子,现在暂住在平王府中,等待这月十五进宫受皇封。」
高虎大惊失色吓出了一身冷汗,庆幸刚才没上前用强,上下打量着小江。连韩玮也不相信这样天真美貌的少年竟然有万夫莫当之勇。他二人又一想,陈查倒不敢拿这件事玩笑。高虎见小江不但武功高强,又有韩重撑腰不免气焰尽消,眼巴巴看着陈查把小江带走。
韩玮知道小江是救国有功的人心里又多了几分欢喜,在酒楼前分别时对陈查说:「替我转告平王,好生待他。」
陈查点头,让出道路让韩玮带侍卫先走,也不和高虎搭话,和小江一起跨马而去。在路上告诉小江这个年轻的公子就是当今太子,也就是日后很有可能做皇帝的人。
小江有些高兴说:「原来是这样,他人又谦和又爽快,还会做菜,如果他做了皇帝就不用忙,他也不会逼着阿重整天去打仗了。」
陈查好笑说:「一个好脾气又喜欢烹饪的皇帝不被人吃得干干净净才怪,要真是他当了皇帝,南越百姓才有的苦头吃呢。」
「为什么?我觉得他是好人。」小江不明白陈查为什么这么说。
陈查摇摇头,笑说:「你当做皇帝那般容易吗?纵使没有外患,哪朝哪代不是自家父子纷争、兄弟夺权,哪个不是心狠手辣,血染的江山?一个烂好人怎么能保护好这个国家。」
他见小江满脸迷惑的神色,知道他不明白,凑近他小声说:「他这个太子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你呀,别对你好些你就觉得是好人。我可再叮嘱你一遍,眼下的皇上就是对你再好你也要记住了,别以为他是好人……进宫后一定要谨慎。」

十五冷夜,天边满月如银盆耀眼冷幽幽散着清辉,映着这金碧辉煌满台奇花异草。袅袅轻香,宫娥内侍屏息而入,流水似的山珍海味、满眼倾城的古玩鼎台,斗轩朗檐奢靡璀璨。
「皇上驾到!」内侍高唱一声,龙袍玉带的雍仁帝被内侍簇拥着登上台来,群臣三呼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雍仁帝春风满面落座,笑问:「哪一位是斩杀北晋元帅骆野的江少衡?」
满座人等俱看着韩重那一席,韩重身边的小江笑眯眯探出头来挥了挥手,身上烟紫色广袖长袍衬得肌肤胜雪,点水墨瞳眼波流转,人人心头一荡。雍仁帝看得目眩神迷竟忘了说话。
「皇上,皇上?」内侍出言提醒,雍仁帝有些恼怒,把眼神从小江身上移开,恍然醒悟,半晌说:「这、这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韩重看他紧盯着小江几乎失态,不由沉下脸来。雍仁帝问道:「韩爱卿,这位少年便是收复峦州的功臣吗?」
韩重冷声道:「是。」
「快快上殿前来。」雍仁帝连声说:「让朕好好看看。」
小江离席站在殿当中,说:「我不是什么功臣。」
「有功就要赏,朕可是赏罚分明的人。」雍仁帝说。皇帝如此不顾朝仪,坐在下首的太子韩玮脸色尴尬。
陈查偷偷看了眼韩重,韩重脸色凝重,微眯双眸。
小江站近了,雍仁帝看得清楚,他的容颜竟把席间奇花异草都比得失色,一双眼眸比殿中悬的夜明珠还要闪亮。雍仁帝不假思索大声说:「来人拟旨,江少衡阵前杀敌护国有功,册封长信侯,赏黄金千两,赐皇宫御苑居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没想到小江居然越过官阶直接封侯,而且被皇帝留在宫中。
纷纷低语中只听「卡嚓」一声响,韩重捏碎了手中白玉盏挺身而出,刚要说话,高桐突然抢在前说:「启禀皇上,把长信侯留在宫中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雍仁帝没好气地说。
高桐眼中闪过一丝奸诈说:「北晋虽然退出边关,但是仍对我南越虎视眈眈,如果不攻打北晋不让北晋云拓写下降书,日后他必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还请皇上三思,应当趁此大捷一鼓作气攻下北晋!而长信侯此战大显神威,正当为陛下分忧解难平定天下才对!」
一番话说得雍仁帝频频点头,对韩重说:「韩爱卿,朕封你为征北大元帅,长信侯为帐前先锋,率大军二十万攻下北晋皇城!」
「皇上!」韩重厉声道:「由南及北,攻打北晋,长途跋涉谈何容易,大军刚经过数年征战人困马乏,民心也不愿再起纷争。请皇上收回成命!」
高桐一笑说:「平王谦虚,平王人心所向,所到之处敌寇闻风丧胆,攻下北晋不过举手之劳。又有长信侯神勇无敌,何难之有?不如这样,让长信侯暂留宫中,待王爷打定主意,点兵之时请长信侯再随军出行,如何?」
「正该如此!」雍仁帝大笑点头,说:「太子代我敬酒,长信侯,来随朕回内宫。」
小江只听明白了高桐要韩重再去打仗,心中恼怒,忿忿对雍仁帝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高桐在一旁乘机说:「哦?怎么?长信侯眼中只有平王没有皇上吗?竟敢当殿抗旨?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罪名!」
「我不去!」小江身形一晃已经到了韩重身边,说:「走,咱们回家。」
雍仁帝被他反抗脸色难看,眼瞅着他和韩重态度亲昵不由得心生醋意,怒喝说:「韩重!他是你麾下人马竟然当殿顶撞朕,是不是你授意的?你自以为手握兵权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禁军何在?把平王和江少衡一同拿下!」
陈查低声对韩重说:「王爷慎重。」
高桐在一旁添油加醋提醒说:「皇上息怒,平王现在是征北大元帅,长信侯是先锋,还请皇上宽恕。」
雍仁帝冷声说:「韩重,朕再问你一遍,你要抗旨吗?」
殿上久久无声,韩重紧攥双拳跪下,低声道:「臣……接旨。」高桐捻着胡须冷笑。韩重起身说:「皇上,臣遵旨攻打北晋,有一件事请皇上应允。」
雍仁帝见他答应,不免作起了一统天下的美梦,露出笑容说:「有何事尽管说,朕一定会答应你,军饷人马随你调遣。」
韩重说:「臣要带走江少衡。」
雍仁帝待要不答应,瞥见高桐在使眼色,权衡左右,心想:让韩重平定北晋再灭西齐,一统天下之后这个美貌少年不还是在自己手心中嘛。

平王仪仗返回府邸,一路上韩重脸色骇人,无人敢搭话,小江与他同坐在车辇中只知道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心想,那个皇帝真坏,阿重这么辛苦十打败了那些人,还没歇口气那个坏蛋又让阿重去打仗。他忘不了当年相遇韩重,粮草用绝时那个皇帝仍下旨逼迫韩重攻打东扈的事情。
他狠狠地想着,心疼韩重,忽然心思转了转,若是杀掉那个皇帝就好了,就没有人再逼迫韩重了。他想到这里,看了看韩重,突然冲出车辇纵身而起。
韩重大惊,伸手就抓大喊:「小江你要去哪儿?」
小江知道韩重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所以不吭声,身形拔起跃上屋脊,看着远处巍峨的宫殿飞纵而去。
韩重隐约猜到,顿足道:「快!拦住他!拦住小江!」
小江在空中起落飞奔,不多时到了皇宫。站在屋脊下宫峦栋栋,影影幢幢不知道那个坏皇帝在哪里,却看到了一队禁卫。他辨清了方向急忙赶去。禁卫隔着高高的宫墙,看见屋脊铜兽上站着一个人,夜风吹动衣襟如谪仙下凡,大喊:「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快下来,岂容你放肆!」眨眼间人影一闪,人已经到了身边。禁卫吓了一跳,心想这是怎样,近前看到这人眉目如画正是今夜被皇上钦封的长信侯。
禁卫长钢刀一指说:「长信侯,此乃皇宫禁地,你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等奉公执法。」禁卫面上虽然严厉,实际里怕得发抖,都知道这长信侯武功绝顶。
「我不是什么长信侯,告诉我那个皇帝在哪里。」小江捏住他手中钢刀手指用力,当一声,钢刀应声而断。
禁卫吓得后退,嘴里结结巴巴地说:「放肆,皇上临幸何处岂能……岂能随便告诉……」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钢刀不知怎么就到了小江的手上,横在了颈间。
小江面容平静,说:「告诉我吧,我不想杀你。」
「干什么!大、大胆,快放开他!」几个武功高强的禁卫纵身近前,落在小江身边提刀便砍。小江揪住那个禁卫后心腾身在空中,一个旋身在人堆中穿花般几个错身,十几个人被点中穴道僵在当场。
「说。」他清澈的眼底有了些许寒意,禁卫知道和他相比功夫相差太远,忙伸手往前指。小江怕迷路提着他飞身在屋脊上,让他一路指引找到了雍仁帝歇息的内宫寝殿。他点住禁卫穴道扔在一旁,身形落到殿门前,伸手把包金雕花的殿门缓缓推开。
青铜鹤嘴里飘出袅袅龙涎香气,寝宫梁上垂着条条鲜红色的轻纱,从殿顶飘飘洒洒落下,层层叠叠遮遮绊绊。雍仁帝敞着龙袍,披发跣足穿梭在轻纱中追逐着赤裸的爱宠。轻纱尽头是一张巨大的圆形雕花木榻,一片片雪白的虎皮直铺到榻下,占满了半个宫殿。
榻前跪着十几个人痂,内侍端着玉盘握着金色匕首正在揭去,惨叫声凄绝。
「哈哈,朕捉到了你们,朕抓到了,哈哈哈!」雍仁帝大笑着拂去眼前遮挡的纱幔,一眼看见了站在前方的小江。
「长信侯?哈哈,朕的长信侯,你来了!来,来朕的身边,朕什么都能给你!财富、名望,甚至江山!」雍仁帝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向小江扑过去。
小江手一挥,雍仁帝抓着轻纱跌倒在地。走到榻前,小江低头看着那些跪着的人痂,身上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雍仁帝爬过来,拿起内侍手中玉盘上的血痂塞入口中咯吱嚼着,抓起一把往小江手里塞,疯狂地笑着说:「你尝尝你尝尝,这就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
小江退后一步,猛地弯腰呕吐起来。满殿的血腥气传入鼻腔中,令人作呕的感觉更加强烈。认为天底下什么都能吃的小江头一次在「食物」面前呕吐,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皇帝吗?不是南越所有的人都要服从都要敬仰的皇帝吗?皇帝不是应该对每一个百姓都好吗?
雍仁帝一脚踢倒一个人痂,嘴唇上满是血痂染的鲜血说:「告诉你,女子的比男子的更好吃,孩童的比老朽的更好吃,哈哈!」
小江直起身,用衣袖擦了擦嘴,低声说:「不知道你身上的会是什么滋味?」他抓住地上人痂脚踝上相连的锁链,双臂用力猛地拽断,握在手中甩动起来,对准雍仁帝猛地掷出。
雍仁帝惨叫一声,被迎面飞来的锁链硬生生穿进了琵琶骨。小江拽住锁链一头飞身跃到梁上又跳下来,将雍仁帝吊在半空。鲜血从肩窝中喷出来,小江凌空点穴,封住了他的穴道止住鲜血,又点住他哑穴。
变故突生,他这几下把寝宫内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几个内侍冲上来想要救驾也被小江点住穴道呆若木鸡地站在当中。十几个赤身裸体的人痂颤抖着缩成一团往后退。小江上前扯断他们的枷锁,一个蜷缩在一旁的人痂小声说:「你、你、你这么对皇上是要被诛九族的。趁没人发现你、你快逃吧。」
小江摇摇头说:「你们别害怕,这个坏人已经不能再欺负你们了。他怎么对待你们的眼下就怎么还给他。」他捡起地上内侍跌落的长鞭,递给那个人痂说:「抽回来,让他知道有多疼!」
那些人痂被打怕了,谁也不敢动,几人抱成一团瑟缩着。小江不再强迫,走到坦胸露肚的雍仁帝面前,握着皮鞭的手紧了紧,空中一振猛地抽了出去,「啪」的一声,雍仁帝青白的身躯上落下一条红印。他被点住哑穴不能叫唤,疼得扭动着身体躲闪小江挥来的皮鞭。
眼看着他皮开肉绽,人痂心中愤怒的火焰终于苏醒,抢过小江手中的鞭子你争我夺狠狠地一鞭连着一鞭抽在雍仁帝的身上。血珠汇集顺着身上流下,把白色的虎皮染红了,雍仁帝昏死过去几次,人痂仍难解心头之恨。
小江点开他哑穴,雍仁帝喘息着,声音颤抖说:「别杀朕别杀朕,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江想了想,说:「我要你让太子做皇帝。」
「好好,你放了朕,朕这就写退位诏书让太子做皇帝。」雍仁帝奄奄一息说。
突然,一个人痂扯住小江的衣袖说:「只写退位诏书不行,让他交出玉玺和三块虎符。」
小江不解问:「玉玺、虎符是什么?」
那人痂道:「即使是皇帝调兵遣将也得以玉玺下诏、虎符为令,军中只认虎符不认人,若是手中有了三块虎符就可以随意调动南越几十万大军,谁有了这些兵马,谁就已经得了南越天下。否则,就算太子当了皇帝也没有人会听他的!很快就会被人弑掉!」
小江好奇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人低头说:「我不过是个罪臣而已,今晚若是被他逃脱,这寝宫中的人难逃死罪,既然难免一死不如杀个干脆,另保明君从昏君手中解救南越百姓。」
小江正是这个意思,点头说:「你比我明白,交给你。」他任由那人逼问雍仁帝玉玺、虎符的下落,喃喃自语说:「天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人人都想要?」
「给你。」那人走过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江。小江接住一看,除了一方很大的印章还有两块形状各异的金牌,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老虎,反面是个「令」字。那人说:「还有一块虎符在平王韩重的手里,加上这两块就可以调动南越所有兵马。诏书在此,唯今之计只有让平王殿下保护太子登基。你要想办法把玉玺、虎符交给平王。」
「这个人怎么办?」小江指了指雍仁帝。
那人傲然一笑说:「交给我!」他拿过内侍专门挑取血痂的金色匕首走到雍仁帝面前,猛地扎了下去。
韩重五内俱焚带领仪仗人马返回皇宫前,可是守卫拦住,以夜深皇帝未召见为由拦住。他急得团团转,突然看到两个内侍提着灯笼跑过来,见到他有些诧异,说:「平王殿下,小的们正要到府上传旨,皇上召见您和陈查将军,您二位快随小的们进宫吧。」
韩重一咬牙,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为了小江也要闯了。
走到寝宫门前,有人在里头说传见,韩重带着陈查推门而入,愣在当场。眼前是高高悬挂的雍仁帝尸体。旁边站着小江和一个满身鲜血的人痂。韩重不敢相信小江真的出手了。
那人痂披着袍子上前,行礼说:「平王殿下不必惊慌,皇帝是我杀的,和江公子无关。」
韩重不知道小江都和这人说了什么,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杀人灭口然后带小江逃离。那人不慌不忙地说:「南越这些年能有太平天下全仰仗王爷恩德,否则昏君无道,南越早就沦落。今天,玉玺、虎符都在这里,昏君退位给太子的诏书也在,南越这场劫难是否能平全看平王殿下的心意了。」
韩重不由得脸色微变说:「玉玺、虎符都在这里?」
「是。」那人一笑说:「太子仁厚并非做君王的人才,倘若王爷举事,南越上下必定欢声雷动。」
「放肆!」韩重怒道:「看你言谈非等闲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凄然一笑说:「王爷贵人多忘事,当年在邯都郡兰泉县,蒙王爷出手惩治了恶霸县令,王爷可还记得?」
韩重仔细辨认,脑海中突然显现,脱口而出:「你是那个秀才宋云儒?」
宋云儒黯然道:「王爷,正是在下。」
「本王杀了高桐的管家之后严惩了官吏,你不是……难道……」韩重说到这里,猛然醒悟,高桐睚皆必报,一定是事后追查到了宋云儒百般折磨他。韩重心内愧疚,叹息一声。
宋云儒道:「王爷不必自责,只要是昏君当道朝中便有佞臣当权,国一日无明君百姓便会受苦一日。在下活到今日不过是苟且偷生,今天的逆天大罪是在下一人所为,还望平王看在百姓的分上守护南越。」
韩重缓缓点头说:「难为你如此惨状还心系百姓,也罢,今晚一事本王难却其责,自当善后。」

当月十七,雍仁帝修道误食仙丹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越,太子韩玮继位,七日后举行登基大典。太子昭告天下佞臣高桐父子串通北晋,满门抄斩诛连九族,淑妃带着皇子服毒自尽。告示一出,举国欢庆。

热气蒸腾,案上摆着葱姜韭蒜,韩玮在锅中翻炒,御膳房里内侍穿梭往来替他做下手。他把菜放到盘中,端着递给小江说:「尝尝,味道如何?」
小江用手捏了块笋尖扔进嘴里,品了品连连点头说鲜美。他坐在灶前两只脚晃来晃去说:「再过几天你就要做皇上了,阿重说你有很多事要忙不让我来打搅你,可我看你很清闲嘛,还有空闲在这里做菜。」
韩玮笑了笑说:「父皇驾崩,这皇位突然落在我头上,我从来没想过。唉,这天下不要也罢,人啊,最要紧是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为了不喜欢的东西让自己不快活,就算是得到了天下又有什么乐趣。」他说着,把一份猴头倒进高汤里煨着。
小江抬眼看着他,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内侍跪在新皇韩玮脚前整理他龙袍下摆,明黄色云锦团龙金丝龙袍,肩膀和胸前俱是金缕明绣五爪升龙。
韩玮平伸着两只臂膀,眉头微微皱着。小江吃着果子看他试穿衣裳,指着旁边的金缕通天冠说好看。
内侍拿起通天冠说:「皇上,您且试试这冠。」
韩玮苦笑自言自语地说:「这江山社稷戴上能压死人。」内侍出言提醒,登基在即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韩玮无心试戴,说:「行了,我……朕、朕看哪里都合适。」转头对小江说:「今晚你留下来好不好?我……朕让他们送来几坛『琥珀稠』,咱们一醉方休。」
小江答应着,内侍进来禀报说大学士宋云儒求见。门口宋云儒穿戴三品官服,清瘦的脸上眉眼低垂进来跪拜行礼。
韩玮低头说:「平身吧。平王极力推荐你,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如此,就让你进两院先做个编吏,替朕多看多听。」
宋云儒伏在地上说:「臣多谢皇上。」抬头目光对上小江,笑了笑。


第七章

韩重委派可靠稳重的心腹武将总领宫中禁卫,确保皇帝安全。新皇登基,桩桩件件都要操心,几天来韩重都歇息在两院和宫中,没想到一回到王府就听说小江睡屋脊睡得染了风寒。
从未生过病的他吓坏了韩重,延医请脉,屋里满是煎药的香气。从前昏睡一年醒来的时候喝了不少的药,小江喝怕了,一听喝药便躲藏起来。
韩重满王府的寻找他,一手药碗一手蜜饯,哄着说:「亲亲小江,一口气喝光它,我给你蜜饯吃,压一压就不苦了。」
「不要!」小江躲在桂花树上,声音闷闷的说。
「乖,你下来,我喂给你吃好不好?」韩重柔声说。小江琢磨半天跳下树,张开手臂环住韩重的脖颈。韩重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吻上他的唇,舌尖探进去,苦涩的药在彼此的口中纠缠,小江的脸皱成一团,紧紧抱着韩重。半晌,两人分开,彼此凝视,这些日子来正逢惊心动魄的巨变,莫说如此亲吻,两个人连手都没拉过几次。。
韩重带他回到屋中,大手轻轻抚摸着小江的脸庞,摸过他秀挺的眉,长长的睫毛,微凉的鼻尖,停留在他粉嫩的唇上,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小江不解。
韩重摇摇头,低声说:「小江,再给我一些时间,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天涯海角永远陪着你,不会再让你涉险。」
「嗯。」小江用力点头,噘起嘴来说:「阿重,还要亲亲。」
他正在生病,韩重一直隐忍着,没想到他的手反倒伸过来乱摸一气,甚至腿也勾过来。小江胡乱吻着韩重一边解开衣裳的带子,单薄的胸膛上粉嫩的乳尖挺立着。
他的眼里毫不掩饰欲望,对韩重说:「阿重,你摸摸我。」
韩重几乎难以自持,声音沙哑说:「乖小江,你正在生病,等你好了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那我摸摸你行吗?」小江说着,把手探进韩重腰间,顺着他小腹摸下去……
他二人在房中缠绵,有事回禀的陈查站在门外听了个正着,退出来对
伺候的几个丫鬟说:「去吩咐他们烧上热水,等下屋里头肯定要的。」说完摇摇摆摆的走了,留下几个脸红着吃吃笑的丫鬟。

韩重服侍小江沐浴更衣,叮嘱他好生听话不许出去乱跑吹风,就去了书房批阅文书。
小江乖乖的待在屋里,和丫鬟一起剥核桃仁。丫鬟坐在一边儿拿着精致的核桃夹子把核桃夹开,一边挑出核桃仁给他吃,可是赶不上他吃的速度。
小江托着腮皱眉说:「太慢了。」
丫鬟笑说:「你再等等,这核桃铁做的一样,硬得很不好夹,手都夹疼了。」
小江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来夹,你帮我剥核桃仁。」丫鬟答应着把核桃夹子递给他,小江也不用,从盘子里拿出五颗核桃,在紫檀桌上挨次排开,抬手把五颗核桃轻松拍得粉碎,然后得意地捻着核桃渣炫耀:「怎么样?这样快吧。」
几个丫鬟都抿嘴笑说:「这皮和仁都粉碎了,哪儿能挑得出来啊,再来,不用使这么大的力气,碎成几块就行。」
韩重和陈查进屋的时候正看见小江在拍核桃,陈查呵呵笑说:「你啊,就是吃的本事。」
韩重看了陈查一眼,对小江说:「别拍了,小心明天手疼,我帮你夹。」他坐在小江身边一边夹核桃一边像是随口说:「听说北晋和西齐最近要联姻了,北晋目的明确,此次联姻成功一定会和西齐合谋卷土重来。」
「联姻?」陈查疑惑说:「西齐的公主都年幼,拿谁联姻?」
「哦。」韩重慢条斯理地说:「北晋一直有娶男妻之风,听说北晋皇帝登基以来后宫位虚也无子嗣,说不定喜欢龙阳之风,那西齐用皇子联烟也无不可。只是西齐皇帝没有皇子,想来想去,论身分、论人品,那个叫靳海棠的国舅爷是最合适的。」
陈查的脸色变了变。
韩重拿起一块核桃塞进小江嘴里说:「北晋皇帝云拓据说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那个靳海棠柔柔弱弱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知道到了云拓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唉,怪可怜的。」
陈查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小江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问:「查查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韩重轻笑说:「他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想要轻松没那么容易。」

夜色如墨,天边弯弯一挂新勾月,几颗星子光辉被夺,若隐若现。练功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场边架着兵器架,架上放着十八般兵器,另一侧放着两尊木人桩。两个贴身校尉站在兵器架前伺候。其中一个偷偷打着哈欠,看着天边的月亮,小声对同伴说:「爷这几天犯了什么邪劲?要都有爷这劲头,攻打北晋那还不是马到成功?」
看着场中那个正在狂练武功的陈查,红缨长枪如毒蛇出洞,舞动如风。大冷天赤膊演练,胳膊上腱子肉突突直跳,脑门上青筋都暴起老高。
校尉不由咧嘴说:「我怎么看着爷这劲头……像是要扎死谁似的?谁惹他了?」
「怕是火气有点大吧。」另一个嬉笑着小声说:「打仗这些日子一直憋着,回京又忙着平定高氏父子,没时间去勾栏里快活,怕是虚火太旺了。」
两个都是陈查的心腹,都看守过靳海棠,一说起峦州自然想到了陈查夜夜「审问」俘虏的事。一个挤挤眼笑说:「打仗怎么憋着了?爷那阵子每晚都折腾到天亮,帐篷顶子都快被掀翻了!」两个人一挤眼,捂嘴偷笑鼓掌狂拍马屁:「好!爷的枪法又精进了。」
一套枪练完,两个人看陈查愣在那儿也不过来擦脸也不拔枪,满脸的汗水皱着眉头。两个人有点纳闷,知道陈查一向最是爱玩笑,即使阵前厮杀脸上也没这般凝重。两人上前,把手里的衣裳给陈查披上,说:「爷擦把汗吧,先穿衣裳,冬天风硬小心着凉。」
汗水顺着鬓角滴落,陈查摸了一把,眼前挥不去的是薄嗔微怒的靳海棠。温暖的身体、细腻的肌肤,动情时眉梢眼角的风情,求饶时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还有他马上渐行渐远回首的那一幕。
陈查心想,他对下人和军妓也是一样的和蔼温柔,只是有些公子哥儿的尊贵和书生的傲慢气,可心底真是好,临走还担心我放了他是杀头的罪,被我三番几次戏弄也不过是想自己抹脖子一死了之,又懦弱又有些骄傲,可是也知情识趣,鱼水之欢最是熨贴不过。他这样的性情若是落在残暴不解风情的人手里,不出几天就像雨打过的海棠花一样。
陈查眼中出现一幅残花满地、枝叶凋零的画面,猛地大吼一声:「早知道要送给别人享受老子就不该放你走!他娘的,爷爷我看上的人管你是国舅还是国丈,先扛回来再说!」
他手中长枪挽出三朵枪花,双手一拧回身枪扎一条线,亮晃晃的枪尖扎进去木人桩上近两寸,亮银的枪杆不停的乱颤。
他抬脚就跑,两个校尉甩开脚丫子急忙跟上,拐来拐去觉得不对,他这是、这是往平王的内院跑啊,这可是半夜三更啊!
寝室的暖阁里暖炕火热,正在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吓了一跳,韩重大怒,厉声喝斥:「滚出去!」
陈查没听见似的狂拍门:「爷,是我!我有要事和你商议,不开门我闯进去啦!」
韩重知道他当真能做出来,手忙脚乱扯过丝帕把小江身上擦拭了。
小江满脸春色笑眯眯的看着他,韩重微笑俯身含住他红润的唇亲了亲,低声说:「早晚把这个陈查赶出去,让他在外头自己胡闹去。」
还想再缠绵一会儿就听到外堂上夜的丫鬓阻拦陈查的声音,突然一声巨响像是整扇门板扑倒在地上,眨眼间脚步声和陈查说话的声音到了床前。「爷,真的有急事,你先听我说!」陈查敢踹门但是不敢掀床帐。
韩重气得七窍生烟,拉过被子把赤裸的小江从头到脚盖住,穿上衣裳披上袍子这才拨开帐子露出脑袋。虎目圆睁恶狠狠瞪了陈查一眼,说:「子时三刻闯进我的寝室,说!要不是紧急的事情,大棍打你出去!」
韩重铁青着脸带他到了外堂,椅子上坐下忍不住上火。这些日子在宫里两院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在家里搂着亲亲小江睡个好觉,却被这个可恶的陈查给搅和了。上夜的丫鬟把温热的奶茶奉上,刚要递给陈查,韩重冷声说:「不用给他。」转头对陈查说:「有话快说!」
陈查说:「爷你别恼我,我这也是为了南越百姓啊!」韩重冷哼一声。陈查说:「南越原本和北晋、西齐相安无事,北晋皇帝云拓登基以来,才有了这连年的征战,眼下他要和西齐联姻,不消说,就是想借助西齐图谋南越。既然王爷你不想攻打北晋,那咱们首要的就是不能让北晋和西齐联手。」
韩重没好气地说:「还用你说?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陈查凑近问:「王爷,如果西齐跟咱们示好,您可有把握说服朝中上下与西齐缔结盟约百年修好?」
韩重看了他一眼说:「别弄神弄鬼的,有话直说。」
陈查摸摸脑袋讪笑说:「眼下还不敢打包票,首要的是你得肯让小江跟我走一趟西齐。」
「作梦!」韩重毫不客气地说:「陈查,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签下军令状带小江攻城,险些让他被……这些罪过我还没和你追究,居然还想拖小江下水?哼,你若是要人要马随你挑,要是有本事见到西齐皇帝,我可以答应不再封锁西齐和南越之间的商道,也可以把海上西齐双岛还给他。」
韩重见陈查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怒声说:「新皇登基你别给我搞花样。」说完,拂袖而去。
韩重怕陈查搞花样,可没想到皇上居然出乎意料地在登基前夜不见了。
伺候韩玮的几个内侍谁也想不起来这位新皇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只在登基的龙袍和通天冠中间找到了一封信。
信上火漆封口盖着韩玮的印鉴,韩重打开,抽出信笺,只见上头端端正正写着几行字:
兄阅此信时弟已离开皇宫。自诏令天下以来,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问无力承担江山社稷之重责。弟平生所好不过庖厨,烹饪之技难以治国,弟并不畏后人口诛笔伐,只怕祸国殃民致百姓流离。在兄告知高桐父子会逼宫谋逆之际,弟决心已下,南越交与兄手中才是百姓之福。玉玺、虎符所藏之处小江知晓,弟感慨,二十余载终于识得一知己。
韩重思忖片刻,心说,世上最聪明的人便是这个太子弟弟了。
「他真的走了吗?可他还欠我三顿饭呢。」小江知道韩玮不告而别瘪着嘴不高兴。
韩重哄着他说:「他说一定会还你的。」
「可我到哪里去找他?」小江这么说着不免沮丧。
「过个一、两年,不定哪里就会崛起个生意兴隆的饭庄,人人都说掌勺大师傅厨艺精湛,说不定就是他了。」韩重玩笑说。
太子失踪,登基的皇帝变成了年幼的皇子,韩重更是分身乏术,没想到就在忙得团团转的时候,陈查和小江失踪了。
韩重当然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忍不住把花厅砸了个稀巴烂,抽出佩剑仰天狂啸:「陈查,要是小江少了一根汗毛,本王绝饶不了你!」
此时此刻,赶着马车偷偷带小江直奔西齐的陈查打了个喷嚏。
赶了几个月的路到了西齐关中。寒冬己过春日渐暖,西齐和南越风土人情多有不同,小江看什么都新鲜。陈查和小江一起进了关中城内最大的茶楼。陈查笑说:「若说这世间人最杂、嘴最快、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茶楼、酒肆了。咱们在这里听听看有什么消息。」屁股还没坐热,陈查就听见隔壁的人嘴里提到了「国舅爷」三个字。
「……国舅爷的这桩婚事可真是门当户对了,呵呵。」
「就是就是,听说是皇上赐婚,大司马的千金。不过都说这个国舅爷只好龙阳,风流名声在外,家里娈童、小厮一堆,诗友文友挤破门。」
「那是从前,听说这一年里遣散了娈童,在外宅里闭门思过。」
「真的?不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说不定是皇上早就知会过,为了这桩婚事收敛了。」
「传闻要让他去北晋和亲,给那些野蛮人做男妻,恐怕是被吓住要转性了。」一桌子人哄笑。
陈查看他们讥讽靳海棠本待出手教训,可听到「成亲」两个字楞了楞,更加的支起耳朵,隐约听到说已经下了聘礼,下个月就要拜堂成亲。
这茶再香,陈查也没心思喝了,扔下几文钱拽了小江的胳膊就跑,小江手里半块枣泥糕抹在了腮帮子上了,赶紧抓了一把咸炒花生在手心里跟他出来。
陈查等不及夜里暗探,向客栈老板打听了靳家外宅的位置之后,用重金购买的人皮面具把自己和小江都改扮了起来,这才出门。三拐两拐在幽静的巷子深处找到了靳海棠住的宅子。他上前轻叩门环,不多时大门吱呀开了,门口站着个俊俏的小童,十三、四岁的年纪,手里抱着一个藤球对两人眨着大眼睛,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叫门?」
这小童虽然年幼却很是标致,陈查撇撇嘴心想,以后府上只能用丫鬟,像长成这样的小厮统统乱棍打出去,哼。嘴里咬着牙根脸上却和善地说:「我们是南越来的,替人带个口信给靳海棠靳公子。」
小童天真娇憨地说:「这样啊,那我去跟公子说一声。」
陈查正在得意,眼见门房里匆匆跑出来一个白须老者,对小童说:「棉儿,怎么随便开门。」
叫棉儿的小童忙辩解说:「我在门口捡球听到有人扣门,没随便开,他们有口信要带给公子。」
老者板着脸吓唬他说:「公子不是说过吗?除了府上的人别人都不准开门,快回内院去吧,你们几个要是再到府门口踢球不听话,我就告诉管事的,先打五十板子。」棉儿却不害怕,做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了。
老者上下打量着陈查和小江,说:「这是外宅,我家公子不在这里。」说完就要关大门。
陈查急了,伸手挡住大门说:「老丈,老丈,我知道靳公子在这里……」大门还是关了。陈查眯着眼睛站在门口眼珠一转,朝小江示意跳墙。
小江一个纵身就到了墙头上,刚要把陈查拉上来,大门吱呀一声又开了,那个标致的小童出来张望,看到陈查脚离地挂在墙头上。陈查轻咳一声,落在地上,面色从容。
小童招招手,笑眯眯地说:「你们跟我来。」那个老者站在他身后貌似不悦。
宅子里头山石、画廊精致异常。花径通幽繁花似锦,竹篱芭后蓄养着孔雀、梅花鹿。小江瞪大眼睛看得欢喜,忍不住停住脚抚摸那头幼小的鹿。陈查怕他贪玩,扯了他紧走。一路翠花迭盖满目苍翠,穿过两重院落跨过月亮门,迎面一个桐木雕花影壁后传来少年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鹅卵石铺就的地上排着图案别具匠心,院子里几棵参天大树,两人都合抱不过来,靠墙头高高架着一吊秋千,几个小厮正围着荡秋千。小江心里艳羡,想着回家后一定要让韩重也给弄一个。
正厅滴水檐下摆着无数盆栽的奇花异草,窗下挂着一个鹦鹉架,纯金的架子镶着翡翠、玉石,站着一只羽色纯白的大冠子鹦鹉,一条腿上栓着根多宝套环金链子和架子连在一起。小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鹦鹉,登时就想凑近了仔细看。
鹦鹉的脑袋左右摇摆在架子上晃着,从身前的人手心里啄食吃。陈查的眼睛自打一进院子就钉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一根黑色的丝绦束发,穿着随意,嫩豆腐一样的脚赤足蹬着一双木屐,一件半旧的杏色广袖袍子松松系着衣结,春风拂过,轻薄的衣料勾勒出瘦削的腰身。陈查瞅着他细窄的腰身、起伏的臀部,咽了口唾沫,心想,怎的又瘦了,这腰怕是单臂就搂过来了。
「公子,传口信的人来了。」头前带路的棉儿跑上前说。
把手里的鸟食碗搁在鸟架一侧的碗套里,靳海棠回过身。
陈查知道此时自己应该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可是眼睛怎么也挪不开。
脸庞和胸口的肌肤闪着暖玉般的光泽,若是狠狠吮吸就能留下点点印记;嘴唇菱角似的,不笑的时候也微微翘着,被亲吻后更是红艳欲滴;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漂亮,哭泣的时候蒙着水气说不出的动人……陈查的目光一分分掠过他的面容,心驰神荡,把靳海棠脸上淡淡落寞的神色也看在眼里。
棉儿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陈查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靳海棠站在阶上含笑点了点头,这一笑眉眼灵动更增几分艳丽,令陈查心头乱颤。靳海棠语气温和,彬彬有礼地说:「恕在下眼拙,并不认得两位,不知道两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是替哪位带了什么口信给我呢?」
怕靳海棠听出声音,陈查压低了嗓子说:「是位姓江的公子让小的们来捎个口信,说峦州城前一别,甚是想念。」他一边说一边偷觑靳海棠的神色,见他眼中含笑,脸上满是欣喜感动的表情。
「原来是他。他可好?不知两位是他什么人,本想请他到舍下做客小住,只是听闻他贵为长信侯,恐怕此生相见亦难。」靳海棠叹息说。
小江差点忍不住上前告诉他:海棠,我就是小江我没做什么长信侯,原来你这么想我,我也很想你啊,你家很好玩我很想住下。
小江在那里感动,陈查心中却忿忿不平。心想,居然还惦记着小江,一听到小江的名字就春风满面发起浪来,哼,看来我得下力气整整家风了。他轻咳了一声,说:「江公子有样东西要咱们亲手交给靳公子你,不知道可否有安静的地方?」他说着转头找小江,却发现身边空了,听到笑声回头一看,身后那高高的秋千上站着的可不就是小江嘛。
小江膝弯用力,双脚一蹬,秋千高高地荡起越过了墙头。几个小厮跳脚拍手,喊着说再高点,再高点……落到下处,小江居然对陈查露出得意的微笑,简直把陈查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心里暗骂:笨蛋小江,不是说好了把靳海棠哄骗到内堂出手制住他,再三两下带人嗖嗖飞走就行了,多么干脆俐落,你这个小笨蛋居然在这里玩耍起来了。
靳海棠走下台阶,轻笑说:「你们长途跋涉赶路辛苦,先喝杯茶解解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到内堂吧,我屏退左右,有话要细细地问你。」他身上幽幽一股暗香只往鼻孔里钻,陈查贪婪地深呼吸嗅着,神魂颠倒。
靳海棠一面把陈查往里请,一面吩咐小厮奉茶。陈查使劲给小江送了几个眼风,可小江玩得正高兴根本没瞧见,陈查无奈又不好高声喊他,只好跟着靳海棠先进了内堂。
内堂摆设精致,满墙书籍,玉鼎里飘着奇楠冷香。
陈查看见一个美貌的小厮面熟,正是靳海棠常带在身边的满儿。满儿捧了茶点奉上,靳海棠端起茶杯说:「茶不过寻常,点心倒是我府上厨子拿手的,你先喝杯茶再尝尝点心。」
他软语说着,陈查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满儿殷勤添上。陈查见小江半晌还不进来,有些着急,往外张望。靳海棠笑了笑说:「我这几个童儿都是天生的顽皮,惯常都爱欺负人,没想到倒和那个小兄弟玩得好。」顿了一顿,问道:「小江他可好?算算竟然近一年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件新奇玩意儿,还在想他一定会喜欢只是送不到他手里,你来得正好,跟我来吧,我把东西拿给你,你把口信也告诉我。」
陈查一听他心心念念只是想着小江,还有东西要送给他,忍不住拿了个茶果子塞进嘴里狠狠嚼着。
内间的一面墙上镶着杨木雕花壁,靳海棠在雕花壁上的一朵花梗上轻按了下,机关开启,一扇翻转暗格打开,靳海棠招呼陈查跟上。
陈查见这房间设计得真是精巧,谁也想不到墙后面居然还有里、外两间。他已走过,暗格缓缓扣上。靳海棠背着身站在书案前,陈查等他拿东西,见他没什么动作,探头看他在做什么,靳海棠举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突然,陈查只觉得眼前一花,脑子晕沉沉浑身绵软无力,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第八章

「靳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陈查明白是一时大意着了道,刚才喝的茶吃的果子里头一定有什么名堂。
靳海棠回身走到他近前蹲下身子,牙关紧咬冷声说:「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敢送上门来!别以为你乔装改扮我就认不出你来,你那双眼睛贼兮兮满是色、色……」他一顿,恶狠狠地说:「你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剜出来?」
「小哥哥真棒啊!」
「小哥哥再飞一个!」
院子里几个小厮围着小江,把各色零嘴往他怀里塞。小江用衣衫兜着,装满了时新瓜果、奇巧点心,腮边鼓鼓的吃了满嘴。靳海棠出身富贵,生活用度极讲究,单是吃这一项就有很多花样,小江吃了几样就拔不出嘴来,被几个小厮哄着听他们摆布。
一只黄嘴雀儿在小厮们手里串来串去的争抢放飞,雀儿被攥得狠了,乍一松,翅子扇动扑棱着就飞到了半空。小江待雀儿飞高了纵身一跃,在空中展了几个优美的身影故意显摆,引得棉儿等几个小童大呼小叫。他身子在空中一拧,手臂一伸已经把雀儿攥在了手心里,轻巧地落在地上。
「好厉害!」以棉儿为首的几个年岁小的童儿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叽叽喳喳地围住他。年纪稍大些的满儿抽身往厅里走,说:「小哥哥,我给你沏杯茶,你歇一歇。」
满儿进了内堂快步跑到暗格前,伸手在杨木雕花壁前轻叩了两下,小声说:「公子,公子?」
靳海棠在雕花壁后一脚踏住陈查,应声道:「如何?」
满儿迟疑着说:「外头的那个武功好厉害,能在空中飞来飞去吓死人了,不过……已经被棉儿他们几个用点心给哄住了听话得很,不过他这么听话……不会有什么诈吧?」
陈查白眼一翻,心说,这个小江,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弱点了。有什么诈呀,只要有好吃的他就什么都不顾了。他忍不住出声骂:「这个小笨蛋!」
靳海棠一脚踏在他胸膛上,狠狠碾了碾,陈查虽然不是很疼,却装可怜哎哟了几声。
靳海棠低声说:「你把那茶拿给他喝,多加点分量,等他晕了拿绞龙锁锁了扔进柴房里,等我收拾了这个人再说!」小厮答应着去办,靳海棠狠狠踢了陈查一脚说:「你这个卑鄙小人,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他竖起眉毛故作凶恶,可陈查看在眼里甘之如饴。
小江昏睡着,被一条银色的链子像端午节的粽子一样捆着扔进了柴房里,嘴巴里还死咬着半块点心。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把陈查抬上,进了寝室扔到了大床上,陈查脸上的伪装已经去掉了,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自有一番英雄气慨,惹得几个小厮直楞楞地盯着看。陈查挑着眉毛坏坏的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几个小厮脸颊一红,靳海棠不由得拧起眉头。
「盯着他看什么?不是顿顿都吃猪肉吗?都出去,满儿留下。」靳海棠正容道,几个小厮嘻嘻哈哈地往外走。
靳海棠叫住满儿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满儿有些惊讶似的边听边点头,蹬蹬跑了出去。
寝室里没了别人,靳海棠走到五斗柜前打开,拿出一条银色的锁链回到床边。把锁链一头扣在陈查左腕上收紧,另一头扣在床架支柱上。
陈查还在过嘴瘾说:「这么巴巴的把我锁在床上做什么,怕我跑了?」
靳海棠紧抿着嘴,半晌,说:「你对我的羞辱我会讨回来的。」
陈查看他薄嗔微怒,模样说不出的俊俏,故意惹怒他说:「正好,爷躺在这里不动,等你来动,是上是下、是前是后都听你的。」
「你……你想的美!」靳海棠脸一红,说:「这链子是玄铁锻造的绞龙锁,如果没有钥匙凭你再厉害的武功、再快的利刃也弄不断,你只有坐以待毙的分儿,乖乖等着接待恩客吧。」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几个淘气的小厮又进来了,把陈查身上的衣服剥了,剥得赤条条一丝不挂。他身材健硕、肌肉坚实,比一般男子高大魁梧的多,胯下尘根探头探脑,几个小厮羞涩垂着眼皮不敢看。
陈查得意,越发腆着胸脯,右手挑起满儿的下巴笑问:「爷的身材比你家公子如何?」
满儿羞得低着头躲闪,陈查咂咂嘴叹口气说:「唉,海棠原来身上还有些肉,这次看着可瘦多了,一定是你们几个平时不上心服侍是不是?」
棉儿撅着嘴争辩:「才不是呢,我家公子自从上次游历回来就整日无精打采。」
「棉儿别瞎说。」满儿忙制止他。
几个小厮并不知道陈查的身分,也不知道靳海棠为什么要锁住他。几个人平日里都是被靳海棠宠惯了的,见陈查有说有笑又被锁着也不以为意。棉儿歪着脑袋说:「就是的,我没瞎说,公子自那次回来就茶不思饭不想,干什么都没劲,眼看着瘦成这样的。」
另一个坐在床边,看着陈查说:「公子自从回来就再也不带我们出去玩了,整日就窝在府里头,要不是被老爷打出来到这儿住,都快把我们憋死了。」
「哦?被你们老爷打出来的?为什么?」陈查听出点话头来忙问。
这其中只有满儿一路跟随靳海棠,隐约知道些缘由,忙制止那几个小的说:「别说了,这人不是好人,否则公子也不会锁住他,你们当心,公子马上就会回来了,别和他说话了,把这里收拾好。」几个小厮不再说话,俐落的把房间重新收拾了,锁上房门。
天色渐暗,陈查正在瞎琢磨时,房门打开,靳海棠冷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男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第二个是个肥胖子,胸前的衣裳五颜六色不知道涂抹了些什么,背着个大大的皮囊。走在最后的是个年轻人,眉眼普通,身材瘦弱。
靳海棠看着床上的陈查,嘴角轻蔑一笑说:「天晚了,就找了三个。」
陈查想不到他真出去找来了男人,心里暗叹,爷今天这后庭花看样子是保不住了。他倒豁得出去,大大咧咧冲靳海棠龇牙,说:「是我自己送上门来找你的,你尽管由着性子来,爷自从和你分开,夜夜都梦到你,就告诉你一句话,爷没后悔过。」他说完四叉八仰躺好,两条长满浓密腿毛的腿分开,柔软的丝被在身上轻描出双腿间的尘根。
他一脸无赖相惹得进来的三个男人都在看靳海棠,靳海棠的脸绯红说:「满儿,把他的眼睛蒙起来。」满儿拿着条汗巾罩住了陈查的眼睛。靳海棠又说:「你们几个过来,把他手脚都给我绑了。」几个小厮用油绳把陈查的四肢「大」字形绑在床架四角。
那满身汗渍的胖子卸下肩头的大皮囊,从里头拿出一件件的器具整整齐齐摆在案上,还有一个个白色的细瓷罐子也一一的放好。靳海棠看陈查支着耳朵听动静,冷笑说:「今天本公子弄些奇巧的东西给你,你就等着好了。」
陈查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说:「公子……您……喜欢先弄前面……还是……先弄后面?」陈查不禁撇嘴想,看你那老态龙钟的样儿,还先前面先后面的,估计风吹蜡烛的工夫你就完了。
靳海棠说:「先弄前面。」
老头坐在陈查身边,手里握着毛笔在案上的瓷碟里沾取了些颜料,俯身凝神在陈查腿间分身处仔细勾画,那双鸡爪似的手握笔稳如泰山。笔尖的颜料是淡淡的靛青色,也不知混了些什么,里头合的麻药渗入了皮下,颜色画在身上虽然淡却并不随着肌肤纹路晕开。
渐渐有了雏形,老者对胖子和年轻人说:「我这里快成了,你二人准备以下。」
「是。」两个人恭敬地答应。
胖子把案上的瓷罐一一打开,每一个罐子里都是一种颜料……摆满了一桌,每一个罐子里头都配着一个精致的小瓷勺。胖子用小勺分别取了细末状的颜料在碟子里,和着露水小心研开。这些事情做完了他鼻尖上的汗也滴了下来,伸手在胸前衣襟上蹭了蹭,衣襟上又添了许多色彩。
他点上一根蜡烛,把中空的金针一枚枚依次在火焰上燎烧,看着老者的动作。老者下笔如风毫不滞泥,片刻间停笔直起身说:「好了。」
陈查身前赫然是一幅靛青色白描的垂丝海棠图。
那个老实的年轻人将白嫩的一双手互相揉搓,活动了下筋骨,老头起身闪开,年轻人快步坐下,胖子用金针吸取瓷碟里的颜料递给他。他虽然身形胖可手上动作迅速,年轻人握着金针,对准陈查右边的乳尖猛地扎下去。
只听一声大叫贯穿了屋顶。外间伺候的几个小厮吓得浑身一抖,棉儿想溜进去偷瞧被满儿拖住,说:「别去,公子说了,很惨。」
棉儿不乐意地用开手,嘟嚷说:「都说绣宝斋的绣身功夫一绝,我要去看看。」
另一个也探头探脑地说:「就是就是,听说那个老头是绣宝斋的当家,人称『针画双绝』呢。」
满儿其实也有心去看,说:「嗯,里头那两个是那个老头的徒儿,那老头已经收山了,是他徒儿接手了绣宝斋,刚才是公子亲自登门去请他,他才肯来的。」
年轻人手指捏住金针毫不停歇,胖子不停地用金针吸取颜料递给他,两个人配合默契,不用言语年轻人就知道胖子给他的是何种颜色的金针,他接了就找准区域,双手花间舞蝶般穿梭着施针,看得靳海棠眼花缭乱。
尖锐的刺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陈查自叫了第一声出来后,怕被靳海棠看轻了,咬住牙根忍着,一声也不吭,身上肌肉绷紧,慢慢渗出一层薄汗。
「满儿进来。」靳海棠叫了一声,对进来的满儿努努嘴。满儿赶紧到一旁把手巾用热水拧湿,轻轻沾着陈查身上的汗水。
金针下去,描画的每一根线条上都渗出红色的血珠,年轻人手底下不停,线条全部绣完就是补色了,疼痛倍增。
「疼……你就叫出来。」靳海棠冷声说。
那幅画虽然繁复,但在年轻人精湛的技艺下渐渐露出了真容。
陈查半勃起的分身作了褐色枝茎的末端,连着的枝条带着繁花绿叶从妖娆的腹部伸展开,嫩绿色椭圆的叶子还带着新鲜的水滴,盛开的海棠花粉嫩熏染;含苞的花蕾色泽深红,姣妍动人;海棠花在绿叶的衬托中累累重葩。空出了胸前左侧乳尖,枝头怒放在右侧胸前,那粒深红色的乳尖掐作了枝头顶端最妖艳的那朵花蕾。
这幅本应风情万种的垂丝海棠配着陈查黝黑健硕的身材,竟显出些铁骨铮铮的味道。
靳海棠也没想到这海棠图绣完了竟是如此的好看,伸出手指慢慢在陈查身上描摹着,肌肤上的血珠被指肚抹出一条血痕。他抬起手指看着指肚上殷红的一片,慢慢送进口中吮着。
尖锐的刺痛停歇,陈查紧绷的身体蓦地放松,气喘吁吁。喘息间胸前怒放的海棠像是被风吹动,摇摆荡漾。
老者轻咳了一声,说:「今日就到这里吧,要是后面也弄恐怕他受不住,还是歇息两日的好。」
靳海棠点点头,吩咐小厮进来收拾东西,亲自送他们出去。棉儿等几个小厮不待靳海棠召唤,一拥而入,忍不住惊呼:「真……真漂亮!」
陈查喘口气,说:「快,把我眼睛上的东西拿下来!」
棉儿伸手给他把汗巾扯了,笑说:「公子为什么要给你身上绣幅海棠,可真好看。」
说着,几个小厮拿着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动作间不免上下摸弄,啧啧称奇。棉儿是最淘气的一个,伸手在陈查右侧的乳尖花蕾上掐了一下,那花蕾经了金针肆虐,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疼得陈查嗷嗷直叫。
陈查皱着眉头喊:「这可是给你家公子留着尝鲜的,你可别先下手了。」
棉儿嘻嘻笑着不说话,几个人一边擦一边用手指轻摸那些花朵、叶子,交头接耳的评论,一转头看见靳海棠冷着脸站在门口。靳海棠走进寝室说:「都在这里淘气做什么?下去安排晚膳,还有,从现在起谁要是敢和他说话,看我怎么罚你们。」
棉儿做个鬼脸说:「如果是在身上绣幅海棠,那公子的惩罚我要!」
靳海棠脸一热,板起脸说:「不许胡说,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棉儿做个鬼脸跑开。
陈查被满儿几个服侍着吃了些饭菜,舒舒服服倒在床上等着靳海棠,三等两等,不由得呼呼大睡了过去。
靳海棠喝了些酒,脸上带着酒意进了寝室。在夜明珠的幽幽光辉下,那幅垂丝海棠图新鲜夺目,陈查发出响亮的鼾声,靳海棠坐在床边呆呆看着他。
靳海棠自小娇生惯养,落在陈查手里吃了平生唯一的大亏,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难料,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西齐后日日夜夜总是惦记着他。他一身亮银铠甲骑着白马手执长枪威风凛凛的模样,梦里总是能看见。像他这样又坏又有本事又卑鄙又有些义气的男人,自己从未遇到过。被他欺负也被他搭救,被他放走却又被他找来。靳海棠知道自己疯癫了,疯癫到这人乔装改扮站在面前居然能一眼就认出他。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呼呼大睡的陈查作起了春梦……靳海棠的眼睛似笑非笑,嘴唇被亲得红艳欲滴微微肿着,俯身在自己的两腿间,细嫩的手指轻轻握住自己的分身,猫儿一样的俯下身,伸出粉红的舌尖在分身上轻轻一舔。他的手上下套弄着,眼睛水汪汪一片,透过脊背看到他圆润的臀瓣高高翘着。正软语央求:「爷,求你,求你进来嘛。」轻轻抚摸着他排红的脸颊,陈查听见自己笑着说:「海棠,再叫两声听听。」
身上一阵剧痛,陈查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子,看见靳海棠满脸怒色,还迷糊着说:「你要爷就好好疼你,干什么拧我?」
明白他刚才嘟囔说话是在作春梦,梦里不知道怎么折腾自己呢。
靳海棠气得打颤说:「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陈查眨了眨眼,瞬间就反应过来刚才那香艳的一幕是自己常作的美梦。
靳海棠一气之下甩脱了衣裳,狠狠地说:「我素来待人和蔼,可并不等于我不知道如何让人受苦,今晚不会再饶你了!」他刚跪起身,却被陈查扯住手臂用力带进怀中。他一楞,醒悟陈查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忙挣扎说:「放开我!」
陈查牢牢地用手臂圈住他,他的身体靠在胸前,细腻的肌肤犹如上好的丝绸般光滑。他柔韧的腰身比初见时瘦了许多,一只手臂果然就能抱住,陈查还记得他的腰肢扭动起来时是多么的销魂。
一个挣扎一个霸道,两个人一阵厮磨,气息纠缠腿间的分身都颤颤挺起。靳海棠紧咬着嘴唇看着他。
陈查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见他眉眼含春姿容更盛,知道他情动,亲吻着他的耳垂低声说:「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满脸轻薄,靳海棠羞恼,怒声说:「好,今夜里就让你作花肥。」他掀开床帐赤身跳下床,半晌,竟捧着一堆长短、粗细不一的玉势上床。
陈查哭笑不得,只好说:「用这些算什么本事,爷上你的时候用过吗?」
靳海棠不容他分说,拿起一个戳在他臀间,陈查大呼小叫说:「哎呀,疼疼疼,你当我是那些年幼小厮吗?再说,爷从来没被人弄过后庭,你可要温柔些个。」
靳海棠醉意朦胧说:「我也没被人弄过,还不是被你绑着……」
陈查挺身亲吻他说:「我哪次不是先舔得你舒畅才弄?何时这么硬上来着?」
「你不见得本事,还不是给我用春药。」靳海棠忿忿地说。
两个人在帐中斗嘴,靳海棠忽地摊开手,亮出手心里的钥匙,说:「你这人鬼主意太多,钥匙我扔掉,明天就把你送进官府,判你一个挟持绑架的罪名!」
陈查低笑,猛地探身抓住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对着那殷红的嘴唇吻上。
在外间上夜的小厮听见寝室里传来惊呼声和低低的说话声。慢慢的,呻吟声溢出,听得几个小厮脸红心热,床板咯吱摇晃着,听起来像暴风雨中的小船,几乎要晃碎了似的。
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声音还没停歇,一个小厮说:「怎么这么久?公子一向都很温柔的呀。」
棉儿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听了半晌,急急捂着嘴巴跑回来说:「哎呀,怎么办好,听声音,那个叫得、叫得那样的声音,像是、像是公子。」
几个小厮忙说:「呀,咱们冲进去救公子吧。」
满儿去仔细听了片刻,脸红红的说:「我看,公子怕是、怕是不欢喜咱们进去救他。」
陈查的绞龙锁链已经打开,把靳海棠抱在怀中,托着他的臀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胀满的分身每一下都狠狠撞击进他的身体。就是这种感觉,靳海棠被自己身体深处的快乐燃烧着,不由自主地尖叫呻吟,扭动着腰肢。陈查被他深处的炙热紧紧包裹着,不能自控的疯狂顶撞,明知道这样的深入可能会伤了他,可是他叫的声音实在太诱人。
汗水打湿了头发,靳海棠遵从身体的感觉,一边被陈查操弄着,一边握着自己的分身捋动,指肚轻柔的滑过铃口,前后夹击的感觉让人几乎要疯狂,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能想了。
陈查感觉到他全身颤栗,包含住自己的炙热地方紧紧收缩,怎么样也不够,不由啃咬着他低低叫着:「海棠,海棠……」
「嗯……嗯……」靳海棠颤声恍惚地应着。
「海棠花绣在我身上,你就是我的了。」陈查眼看靳海棠快要泻出,坏心眼地道:「说,我是你的。」
一浪浪接踵而来,靳海棠已经无力反抗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你的……」话音刚落,身前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向后仰倒在床上,只有一双眼睛看着陈查,慢慢地有了些泪光。
陈查抚摸着他额头汗湿的发,面容少有的正经说:「我来了,只为一件事,我后悔放你走了,海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定你了。」
靳海棠抿着嘴角有些黯然,说:「西齐、南越,便如横沟,你我是敌非友。陈查,你救我一命,咱们两个恩怨抵消,明日一早你就离开吧,我不会报官的。」
陈查嘴角一勾笑说:「就算是见到西齐最大的那个官我也是这么说,我陈查不会再放开你。哦,先别说这些,被你扔进柴房的那个人是小江。」
「啊?」靳海棠平空生出些力气来,慌忙拉扯衣裳边穿边埋怨:「你怎么不早说,怎么能把他锁住关柴房呢,罪过罪过。」
陈查翻了个白眼,心有不甘。
靳海棠一迭声的吩咐小厮把小江放出来。天边泛白,众人赶到柴房,看到粽子似的小江居然睡得香甜,好不容易才叫醒。小江一睁眼,先打了个哈欠。
一想到如果韩重知道小江被关了一夜柴房……
陈查立时作出凶恶的模样恐吓小江说:「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脚还没站稳顾着吃被人迷倒,回去后千万别提这件事,尤其是对元帅,说出去羞也羞死了。」
小江拚命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忘掉这件事,不会说漏嘴给阿重知道,我没有贪嘴吃,我真的一点也没有贪嘴吃。」
靳海棠看到头发凌乱夹着草屑的小江心疼得长吁短叹,为了补偿,让厨子置办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小江沐浴更衣换了衣裳,手里捧着荷叶蒸蹄膀闷头大啃。啃了半天才发现周围静悄悄的,抬眼一看,靳海棠被陈查紧搂在身边,两个人的手在桌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就看到靳海棠脸色绯红。
陈查见小江大眼睛瞪着,笑说:「小江我给你正式引见,海棠以前是西齐的国舅爷,现下是我的夫人。」
靳海棠的几个小厮惊呼一声,都看着靳海棠。靳海棠又羞又怒,愤而说:「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夫人,我又不是女人!」
陈查一本正经地问:「你学识渊博,我问你,北晋娶的男妻叫什么?」
「叫『奉君』。」靳海棠随口告诉他,脸一红说:「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几时……几时应承过你。」
陈查腆着脸笑了笑,小江风卷残云啃完了一只,认真地问:「查查,为什么你要海棠做什么夫人什么奉君。你不是说,找到他骗他跟你走就可以不让西齐和北晋联手了吗?」
屋里头几个小厮再次惊呼,剎那间,靳海棠的脸色煞白如雪。陈查气得冲小江投过去凶恶的目光,心说,真不该晚上睡不着跟他胡说八道。

第九章

靳海棠起身时,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陈查想要伸手拉住却被他用力甩开。他脸上凄然却笑了笑轻声说:「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初抓我是为了胁迫西齐,现在还是为了这个。你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我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你想要抓住我易如反掌,何必费此心机作戏。」他顿了顿,脸上笑意隐去,道:「……还是说我在你眼中如此低贱,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取乐?」
陈查百口莫辩,扛起靳海棠就往寝室走,路过小江身边无奈地说:「我让你害死了。」
陈查把靳海棠扛进内堂,对天发誓说:「你别听小江说,这只是我编造的理由,若没有这个,我身为南越大将怎能私自到西齐来找你?」陈查说完,看靳海棠一言不发,脸色仍是苍白,只好拉着他的手说:「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法子了,你这就绑了我进宫交给你的皇帝姐夫,生擒敌将你也是大功一件了。」他四周看看,绞龙锁还在案上放着,便甩脱了身上的衣裳露出肌肉纠结的胸膛,举着锁链对靳海棠说:「我绝不反抗,你绑吧。」
他脱了衣裳,胸前的海棠绣身露了出来,靳海棠看个正着,蓦地,泪水无声滑落,低头叹了一口气,起身说:「你走吧。」他越是这般,陈查越是手足无措,看他无声落泪心里疼惜,扯住他手臂。
靳海棠无法挣脱却不回头,只是黯然地说一句:「爹爹不准我入朝为官,说仕途险恶勾心斗角,哪有平民百姓来得快活,其实……不管是哪里都人心叵测。」陈查听他的语气心下更急。
靳海棠仍低声说:「我是靳家单传,自小被娇纵宠着,在你身上已是任性出格了。仔细一想,被你轻贱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罢了,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也不会绑你走,咱们恩怨相抵,就此别过。」他的手扶在门边上,玉葱般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泄露了情绪,已是心灰意冷伤心欲绝。陈查不由自主松开手。
等到回过神来,陈查边跑边披上衣裳,到了厅前却没了靳海棠的踪影,抓住垂头丧气的满儿问:「你家公子呢?」
满儿怏怏的说:「公子骑快马回府了。」
「回靳府了?快,快给我拉匹马来,我要去找他。」陈查急道,小江也追了上来。
「你去找公子?」满儿气鼓鼓地白了陈查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吗?公子抗婚,是被老爷用家法打断了两根肋骨撵出来在这儿思过的!老爷说了,什么时候答应了亲事什么时候才准回去。公子这次回去就是要成亲了,你去找他是不是想让我们公子再断两根肋骨啊?」
陈查一听这个,肠子都悔青了。心想,他要不是伤透了心,怎么会回家成亲,他明明……明明心里有我。
小江心里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凑上前说:「查查,是不是我说错话惹得海棠跑了?」
陈查摇头说:「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直戏耍他,他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你的话,眼下再怎么说也没用了。」陈查悔恨交加后悔不迭,小江想不出如何安慰他。半晌,陈查一咬牙说:「好,一不做二不休。」
「你要做什么?」满儿惊呼。陈查把满儿挟起来大步跑到马房,鞍鞯也顾不得套,带着满儿逼他引路追赶靳海棠,小江施展轻功飞上屋檐一路跟随。陈查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坐骑,马儿吃疼撒开四蹄飞奔,大清早街市上刚刚有人,他来势汹汹把人唬得躲闪不迭。
清早靳府大门敞开,当值家丁正清扫阶梯,抬眼就看见靳海棠骑着马横冲直撞奔来,忙上前迎接。
靳海棠勒住马翻身而下,家丁跪倒行礼,接了缰绳,巴结说:「公子您回来了,怪不得一大早听见喜鹊叫呢……」还想说什么,看靳海棠脸色不善,忙闭紧了嘴。
进了府门,一路上家丁、丫鬟看到靳海棠都吃惊不已,早有人飞奔了去禀报靳老爷和夫人。进了正厅,丫鬟上前迎接,靳海棠默默走进去,直愣愣地站着。片刻后,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丫鬟拥着靳海棠的父亲靳贤、夫人和几位如夫人进厅。
靳贤怒目看着垂手而立的靳海棠,冷哼一声快步走到上首坐下。「棠儿!」靳夫人颤声叫了一句,刚要到他近前,被靳贤喝斥住。
靳贤一拍桌案:「孽子!跪下!」靳海棠撩袍角跪倒在厅前。
满儿指着前方不远,陈查已经看到了那高高的院墙和门口的百官下马桩。大门上的匾额是西齐先皇御笔亲题的四个字「厚德传家」。
两个当值的家丁拦住陈查,说:「喂,哪里来的人竟敢骑马路过我家府门?」陈查一勒缰绳,俯身低头控着坐骑直接冲进了靳府。
身后家丁在呼喊,陈查驾马疾驰,满儿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老爷住的院子,你不能再骑马往前闯了。」话音刚落,几条身影追了上来,手中紧握钢刀,正是靳府的护卫,口中喝道:「大胆,何人如此放肆,敢擅闯靳府!」
「闪开!」陈查翻身下马迎上去,闪过一人钢刀反手拧住他手腕。他身经百战,几个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他厉害纷纷退让。陈查抢过一把刀上下翻飞步步紧逼。他腾身而起,飞起一脚踢向一个护卫,手中刀反手砍向另一护卫的脖颈。
那个护卫惊呼一声感觉脖子一凉,打了个冷颤却发现自己没事,砍在脖颈间的是刀背。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两个护卫眼看着陈查手起刀落向自己同伴砍去,纷纷腾身而起,手中刀朝陈查后背砍来,陈查背后空门大开。
「查查小心!」跟在身后的小江看在眼里,暗运内劲掌风送出去。两个护卫被凌空打飞撞上院墙,半天没爬起来。
陈查转过影壁,已经看到了跪在厅上的靳海棠。这时,护卫打着呼哨又涌进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小江刚想上前帮手,陈查把钢刀往身前一扔,赤手空拳而立,说:「小江你别出手。」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护卫们手握钢刀跟着他不愿后退。陈查统领大军笑傲沙场,身上威猛桀骛的气势镇住一干护卫不敢妄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靳贤眼见此景,气得胡子乱颤,定了定神,一指站在庭院中的陈查问靳海棠:「这人是谁?」
「我是南……(南越)」陈查已经豁出去了,大声说。
没想到靳海棠却截住他的话头说:「这人不过是棠儿南游时偶然结识之人。」
陈查知道靳海棠到了此时还是想维护自己,不想让自己暴露出身分,心下不由得更加坚定了主意,反倒无所畏惧地昂首说:「靳老爷失礼,恕在下冒昧入府,在下是南越平……(平王麾下)」
「平素和棠儿并没有来往,他不过是南越一个普通百姓。」靳海棠打断陈查的话,膝行几步到了靳贤身前,低头说:「爹爹恕罪,棠儿知错了,一切都听爹爹的安排。」
靳海棠忽又抬高声音说:「院子里的人听了,眼下你离开便不会追究你什么,若还不走,就报官告你个私闯民宅,与盗匪同罪。」
厅里的人都看着院子里这个身材高大浑身杀气的男人。陈查无视这些目光,眼里只看得见靳海棠的背影,咬牙大声说:「海棠,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就算到了西齐皇帝面前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要是不答应,我扛也把你扛走!」
靳海棠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
满院的人都被陈查大胆的言语惊住,靳贤一张脸气得青紫,气到极点反倒笑起来,半晌点头说:「好、好,这家里我是作不得主了?来人,请家法!」
「老爷!」靳夫人和几位如夫人惊呼哀求。靳夫人眼里含着泪说:「老爷,上次动家法,棠儿的伤养了几个月才好,你饶了他吧,我会好好劝导他的,老爷。」
陈查一听取家法了,心中大急,怒吼一声冲了上前。
「别过来!」靳海棠听到声音喊了一句,仍不回头。陈查倒听话,硬生生顿住身形。靳海棠说:「我爹爹、娘亲在此,不许你乱来。我做错事受罚是应当的。」
陈查仔细打量厅内的人。靳海棠的父亲靳贤容长脸面,穿着淡青色的儒衫,温文儒雅,倨傲的神态与靳海棠很是相似。他的娘亲满头珠翠雍容华贵,虽然有些年纪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陈查心想,靳海棠的模样随了他娘亲九成,几个如夫人也都是姿色出众,难怪靳家的子女都艳名远播。
「老爷,家法请来了。」一个老家丁说着过来。陈查定睛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儿臂粗的红木棍子摩挲得油亮,红漆都快掉光了,也不知道传了几代了。打断两根肋骨那还是好的呢,这分明是杀人的凶器。
靳贤起身,拎着家法站定在靳海棠身前说:「孽障,你可知错?」
「棠儿知错。」靳海棠低头平静地说。
握着家法的手颤抖,靳贤正容道:「孽障,你流连花街柳巷不思读书到处浪荡,我都容了你,只道你年少轻狂总会悔改。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大司马的千金,知书达礼温柔敦厚,足以配你,没想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指婚你都敢以死相抗,惹皇后娘娘为你日夜垂泪不说,竟然还敢招惹这种无耻的狂莽之徒上门羞辱。也罢,我靳贤今日就绝了靳家的香火!」
靳贤越说越气,两手举起手中的家法,狠狠地打在靳海棠的后背上,扑通一声,靳海棠扑倒在厅前。
「海棠!」陈查痛呼出声。
「棠儿!」靳夫人尖叫一声,丝帕捂住嘴哭出声来,可是靳贤素来严厉,她虽然心疼却不敢上前阻拦,身边几个如夫人也都凄凄哀哀陪着掉泪。
靳海棠只觉得半边身子像掉在热油锅里火辣辣的疼痛,勉强爬起来重新跪好。靳贤看了陈查一眼,见他脸上失色满眼狂乱,心下更气,举起手里的家法,又是狠狠一下。
靳海棠再次倒在厅前,额头狠狠地撞上了青砖地,双臂支撑才勉强跪正了身体。
「海棠!」陈查钢牙咬得咯吱响,仰天长叹,对靳贤说:「靳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是我招惹海棠,是我逼迫他,你要打就打我!」
他一口一个海棠,更激怒了靳贤,挥着手里的家法一下一下打在靳海棠身上,把他打趴在地。靳海棠无力躲闪渐渐不能动弹,靳夫人哭得晕倒,几个如夫人赶紧让丫鬟扶着她送往内堂歇息。
靳海棠迷迷糊糊中听到陈查的怒吼声,他已经和拦在厅前的护卫交上手了。陈查接连打倒了护卫,几个箭步闯到厅上,扶起靳海棠抱在怀里叫着他的名字。靳海棠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男人眼中居然有了泪光。
靳贤大怒,道:「放肆、放肆!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靳海棠推开陈查的手,忍着剧痛朝满儿招招手。满儿忙上前扶起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靳海棠挣扎着站起来,陈查忙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海棠,跟我走,跟我走吧。」这么握着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很冰凉,一丝暖意都没有。
靳海棠紧抿着嘴唇,慢慢摇了摇头,轻声说:「我高堂在上,你、你给我留些脸面吧,算我求你行吗?你走吧。」他话刚说完,人已晕厥过去,被满儿招呼护卫抬下。靳贤怒气未消拂袖而去,庭院中的人瞬间散去。
靳海棠最后一句话语气凄凉,陈查不能再逼迫他,无奈只得出了靳府,小江一路默默跟着。恍惚到了中午,太阳明晃晃照着,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小江走得口干舌燥,看陈查还是脚下不停,想了想上前拽住他说:「查查别走了,好累啊,我口渴了肚子也饿了。」
陈查苦笑,带着他回了客栈,安排了饭食让他吃,自己要了一坛酒,坐在窗前自斟自饮,生平第一次居然束手无措了。

几天来他烂醉如泥,只在嘴里喃喃自语着:「初八……海棠就要成亲了。」
小狗舔着小江的手指,小江咬下一点点桂花糖喂它,歪头看了看陈查,上前拎起他,把他晃醒说:「查查,你别再喝酒了,喝酒没有用。你说喜欢海棠,那咱们今夜就到他家里你把他打晕扛出来,没了新郎官他就不用成亲了。」
陈查眼睛一亮,朗声大笑说:「小江,谢谢你。」

大日头在天上高高挂着,一点儿西移的迹象也没有。等着天黑抢人的陈查在客房里转圈乱骂:「这个鸡蛋黄子,平日里不注意它就犯懒跑了,今天怎么定在天上不动了?」说着,又自言自语:「瞎等也不是办法,先去探探风声。」对小江道:「小江,除了隔壁的茶肆和左右两间饭庄,你哪里也别去,我马上就回来。」
陈查守到日头偏西,就听得隐隐笙呜鼓乐之声。此时的大街小巷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都在翘首一望凤仪。不多时,龙旌凤霎缓缓而来,华盖宝幢缨络飘动,行动间珠宝叮当。纱幔内宫娥、内侍的身影簇拥着皇后的凤辇行进。行动间异香扑鼻,闻者欲醉。
陈查一路跟着人群到了靳府街外,皇后娘娘什么样子没看到,靳府都是谁出来迎接也看不分明,只看到府门前乌鸦鸦跪倒一片。他担心靳海棠伤势未愈,这么跪来跪去的可怎么受得了。
皇后娘娘虽是靳贤的亲生女儿,但君上臣下繁文缛节也不能免。忙活到天色渐黑,靳贤这才有机会单独面见皇后。隔了水晶珠帘,靳贤在蒲团上叩首,口称娘娘千岁。那厢的皇后忙说:「父亲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赐座。」
皇后只留下自己的几个心腹宫娥伺候,靳贤便把几日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言语中仍未解气,道:「那个孽障,让他试试喜服,他就喊浑身疼动不得,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装腔作势。拿他没法子,有心想把大婚之日推后,可是他这一闹,满城风雨,谁人也不是聋子,草民又怎么去开口,唉!连累的你……连累皇后娘娘也为那个孽障费心,告诉了他皇后娘娘要亲自来观礼,他连眼皮都不抬一抬,要不是顾着他明日大婚要行礼,家法再赏他一顿!」
雍容华贵的西齐皇后也叹口气说:「父亲大人说什么费心,本宫与海棠是一母同胞,他年纪又小,又是家里的独子,实在是娇纵惯了。这事闹得皇宫内院都传遍了,几日前本宫托皇上探了探大司马的口风,还好他装作不知道。也罢,只要海棠肯成亲,他愿意养娈童就随了他,也省得到烟花之地拈花惹草。」
「哼!他……」靳贤狠狠顿足道:「娈童?皇后娘娘,他、他才是……才是被人……」面对皇后,靳贤到底有些说不出口,想起那个擅闯入府的野蛮子就有气。
自那日陈查上门闹事后,靳贤仔细拷问了靳海棠的几个贴身小厮,才知道,他靳家几代单传捧在手心上的宝贝疙瘩老生子,竟让那个粗野的人当作女人使。想到这儿,靳贤的手气得开始哆嗦。
皇后一听也明白了几分,说想见靳海棠。靳贤叠声唤人说,把那孽障给我拖起来。皇后拦着说自行过去看他,虽然靳贤口称于礼不合,不过拗不过皇后。
肩头披着件半旧的袍子,靳海棠正在提笔写字,案上玉鼎燃着袅袅清香。满儿上前添了热茶说:「公子,娘娘素来疼爱您,您若是不去见个礼,老爷那儿怕是说不过去吧?」见靳海棠不语,满儿站在他身边小声说:「公子,我、我前两天在府门外……看见那个人了。」
手一抖,纸上顿出一点墨渍,靳海棠说:「他……还没走吗?」
满儿点点头说:「两日前我出门采买东西,被他在巷子口扯住,问我您身上好些了没有,疼不疼了。他像是一直守在咱们门口,胡子拉碴一身的土,眼珠子通红,才几天的工夫瘦了好多。」
手中的笔凝在空中,半晌,靳海棠重又俯身写字,说:「你怎么回他的?」
满儿挺起胸膛说:「我把他又踢又骂了一顿,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说您初八就成亲了,要是他再敢来添乱就对他不客气。」
靳海棠搁下笔,把案上才写就的字揉成一团,说:「他说什么了?」
满儿摇头说:「他什么也没说就愣在那儿,我就趁机溜走了。」
这说话间,一个小厮跑到门口小声说:「公子,皇后娘娘的凤驾快到了。」
「快!」靳海棠忙说一声,甩脱了肩上的袍子跑进寝室,拔了发簪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抖开被子盖着,满儿忙拧了条手巾搭在他额头上,几个小厮都摆出愁眉苦脸的伤心模样。
六个锦衣华服云鬓高堆的宫娥随侍着,皇后娘娘带着阵阵香风进来。屋里的人齐刷刷跪倒。皇后把不相干的人都轰走,关上寝室房门径直走到床前,伸手把被子掀开,轻笑说:「姐姐来了你还装吗?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哭丧着脸迎接我呀。」
靳海棠有气无力,一句话喘三喘说:「皇后娘娘在上,恕草民不能行全礼了。」
皇后娘娘坐在床边上,笑说:「唉,想起我要进宫的时候你还哭着抱住我的腿口口声声要和皇上决一死战,后来更是一天进宫看望我三回,从皇太后到皇上都拿你没辙。这几年你游历在外就和我生分了,枉费我在你皇帝姐夫面前哭哭啼啼的求了几日,才求他答允我回家观礼。」靳海棠不吭声,皇后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棠儿,你恼恨我吗?」
皇后如此说靳海棠到底心软,叹口气说:「不敢。」
「那就好。」皇后拉他起身说:「我盼这一天盼了三十几年,你就当让我开心,穿上喜服我瞧瞧,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姐姐亲自替你修改。」
靳海棠无法,只得换上喜服让皇后前前后后看了个够,皇后这才满意,嘱咐他早睡,施施然走了。皇后走了,靳海棠穿着一身喜服站在窗前仰望天边,梆交子时,一切已成定局。

梆交子时,小江拽着陈查的衣带飞身而起,渺若惊鸿一路施展轻功直闯靳府。
悄无声息地落在高低屋檐的错落阴影处,小江低声问:「查查,海棠住在哪里?」陈查居高临下辨认房子主次院落,忽然看见一行人从内院里出来,鬓影衣香,是皇后和宫娥,走向有侍卫重重把守的院落。
陈查知道皇后出来的那处一定靳海棠住的地方,不用说,皇后是来作说客的。
「查查快看,送那几个女人出来的是满儿。」小江目力好,认出了满儿,两个人瞅准了靳海棠的院落。
陈查大手一挥,对小江说:「江校尉听令,把那几个小厮的穴道点住,千万别让他们惊嚷,待本将军直取黄龙!」
「得令!」小江腆着胸脯行礼。两个人各取目标,飞身跃下。
小江放倒了一众小厮,把守在门口。陈查几步窜入内堂,门一推看,窗前身影瘦削,喜服当身,靳海棠静夜孤立黯然神伤。他不由得走上前,恰好此时靳海棠蓦然回首,两个人目光相对恍如隔世。
喜服是大红色团花织锦,满身金线绣的「芝兰好合」,裁剪合身。头上双翅帽插着宫花,齐额压着如墨的发色,更显得眉若远山明眸如水。陈查盯着狠狠看了几眼,猛地扑上去把靳海棠抵在墙边亲吻。
热气腾腾的呼吸和坚实的身体几乎把靳海棠裹住,这吻抵死缠绵,一贯的强势霸道,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靳海棠挣扎着想要挣脱,可陈查怎么也不肯放手。
小江在一旁看着,用手指戳了戳陈查:「查查,海棠的脸色不太好,你快放开他。」陈查听了忙松开靳海棠,一看,他果然脸色潮红在大口喘息。
好不容易呼吸顺畅,靳海棠倚着墙说:「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来做什么?还想花言巧语哄骗我,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不管,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能跟别人成亲。」陈查理直气壮地说。
「你……」靳海棠的脸色更红。
小江凑过来扯着他的衣袖说:「海棠,查查这几天整天醒了醉、醉了醒,醒着就不说话,醉了就叫你的名字,你可怜可怜他吧。」
靳海棠面对小江,眉眼温柔,叹口气说:「小江,你被他骗了,他有多坏我是知道的,他不过是想哄骗了我去立功。」
陈查见他对着小江有说有笑,真想把他打晕了扛走,可是怕他吃不住自己的一掌,待要让小江点住他穴道,发现小江仰脸对着房梁发愣,推了推他说:「小江你做什么?鼻子出血了?这里不能久留,快走!」
小江疑惑地说:「查查,屋顶上来了十几个人,轻功都不弱,是来保护海棠的吗?那逃跑可有点难了。」
陈查忙问:「是冲这儿来的吗?」
「不是。」小江摇头,伸手一指说:「从好几个方向来,都往那儿去了。」
陈查轻轻推开窗棂,远远看去没有任何异样,让小江去查看府外的侍卫,片刻后小江悄然进来,说几个门口的侍卫都不见了。三人正在疑惑,陈查猛然醒悟道:「海棠,那个方向好像是你皇后姐姐住的地方,难道是刺客?」
靳海棠大吃一惊,突然走到陈查面前怒目圆睁,道:「你、一定是你派来的人是不是?陈查,如果我姐姐少了一根汗毛,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靳海棠绝不放过你!」他推开陈查,摘了墙上悬挂的宝剑跑了出去。
「海棠!」陈查追赶着,心内转瞬间在想,平王在各国中均穿插着耳目,难道他知晓了皇后省亲观礼,准备要一举拿人?若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陈查左右为难,三步两步追上靳海棠说:「海棠你别慌,这些夜行人武功高强,你出去根本无法抵挡,伺机行事。」
「滚开!」靳海棠刷一声拔出宝剑相向:「我看错了你!」他心中已然认定夜行人是跟随陈查前来偷袭的,心内气愤不容陈查分辩。
眼见快到了皇后的住处,果然门口守卫的人已经被撂倒。
陈查一把搂住靳海棠捂紧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些人不是我派来的,如若有半分假话,天打五雷轰!」
躲在暗处,陈查发现黑衣人在屋顶埋伏,有几个到窗边矮身鬼鬼祟祟。陈查了然,说:「他们要用迷香。」他看了看人数说:「这里总共不到十个人,还有些去了哪儿?」
他一思忖,说:「小江,这里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伤害海棠的姐姐。」
小江点头说:「你呢?」
越是危急陈查反倒越冷静了,小声说:「如果我没猜错,那几个到了海棠爹娘的住处,看来他们要连锅端了。海棠,小江的武功足以保护你姐姐,咱们现在去救你爹娘。」
他拖着靳海棠潜身出来,靳海棠虽不愿却怕爹娘真有什么闪失,只好带着他蹑手蹑脚的前行。一路上的假山、树下、护栏外陆续发现宫中侍卫和府里护卫的尸首。看他脸色煞白,陈查心里拼命打鼓,怕万一是韩重派来的人,自己这一辈子都说不清楚了。
赶到了靳贤的房前,果然站立着几个黑衣人而且亮出了兵刃,靳海棠忍不住拔剑握着冲了上去,大喝一声:「大胆贼人,竟敢夜闯行凶!」
黑衣人猛回头飞身迎了过来,靳海棠不过学了三五招花拳绣腿,无力招架,被蒙面人钢刀一磕,手臂发麻虎口险些裂开,手中宝剑脱手而飞。
蓦地,陈查抢上前腾身而起展臂接过半空中的宝剑,及落地,刷刷挽了两朵剑花逼退身前的黑衣人,将靳海棠拽到身后用身体挡住。蒙面人纷纷围拢来,提刀就上。陈查心中一动,心想,如果是南越的人,断不会见了我还使出如此拼命的招数。他这么想着手下不再留情,打定了主意,拉着靳海棠反倒往房门前逼近。
几个黑衣人武功不弱,招式凌厉,陈查顾及靳海棠堪堪敌过。退到房门口,陈查挑开门闩,把靳海棠一把推进屋里,说:「快去看看你爹娘。」
靳海棠看刀锋在眼前闪过如此凶险,觉得蒙面人不像是与陈查相识,便不由得担心起他的安危来,站在那里,书生气发作地说:「我不会逃走的,有难同当!」
陈查又喜又气,跺脚说:「你这个呆子,你在这里我还得顾着你,你进去了我才能放开手脚!」靳海棠这才赶紧闪身进门,从门缝中观望陈查与几个蒙面人打斗在一处。
靳贤和夫人听得门外呼喝,披着衣裳起身张望,突然见靳海棠穿着喜服站在门前。靳海棠赶紧告诉他们,靳贤大惊,夫人吓得面如土色频频念佛,保佑合家平安度过。
陈查以一挡七,这七个人个个武功高强绝非泛泛之辈,他渐渐有些不支,一个不提防被一刀砍在左臂上。他闷哼一声撞在房门,横刀而立说:「你们到底什么人?」陈查到此时已经知道这些人绝非南越而来。
眼看他受伤靳海棠心中一紧,推开房门说:「陈查你受伤了?」话还没说第二句便被陈查又推了进去。
陈查脚尖挑起一把钢刀,回身用钢刀把门别住,靳海棠打不开门,拍着门板大声喊叫:「陈查,你这是做什么?开门!我不用你如此,我不想欠你这份恩情!」
「我没事你老实待着!等我打退这些人自然会放你出来!」陈查守护在门外回了一句。
靳海棠使劲推开门把眼睛凑到门缝上,惊见陈查左手从指尖往下滴答着淌血。地上已经躺倒被他杀死的三个蒙面人,剩下四个仍团团围住他,不肯后退。陈查面无惧色,冷冷一笑,手中宝剑攻势不停。随着他的剑光转动,靳海棠的心怦通乱跳,悬在半空。只见一个蒙面人手中钢刀翻飞,从陈查身后直奔他而去,靳海棠不由大呼:「小心!」


第十章

陈查纵身避开,可躲过了身后,身前寒光一闪,一把钢刀朝面门砍来。眼看躲避不过,靳海棠惊得呼唤不出,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一个人影飞来狠狠撞在房门上,力道奇大,房门直接被撞开,连带着把靳海棠撞了个后滚翻,半晌没爬起来。
「海棠。」陈查上前扶起他,两个人相视,靳海棠嘴唇颤抖只是默默看着他。院子里,蒙面人在小江一招之下全部毙命,小江和皇后站在院中。
皇后临危不乱,搀扶着自己的双亲说:「今夜这里是是非之地,快快离开赶回皇宫,到了皇宫就安全了。」
说话间,靳贤捡起地上一把钢刀,刀把处隐约几个小字,靳贤借着月光一看,忙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快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峦州兵』三个字,这些人一定是南越派来的。」
陈查刚待要辩解,皇后微笑说:「父亲大人莫要惊慌,您想想,哪有暗夜里杀人还把自家旗号的兵刃亮出来的?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莫要多说,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此番话说完,陈查不由得多看了皇后两眼,心想,难怪西齐皇帝会这么喜欢她,果然是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
众人牵了马一人一骑,只有夫人不会骑马和靳贤合乘,逃出府门直奔皇宫。刚跑出片刻,头前开路的小江在马上回头大喊:「小心,屋顶有人!」
这条街是到皇宫的必经走路,小江喊完话,屋顶上埋伏的人见行踪暴露纷纷亮出身形,两侧窜起二十几人,手中作势像是拿着什么东西。陈查大惊,伸手臂将身旁马上的靳海棠擒了过来抱在怀里,喊道:「小江!是暗器!你千万护住海棠的爹娘和姐姐!」
「好!」小江立时扯开身上的袍子。
说话间破空声响,无数钢钉飞雨一般射来。众人座下马加力狂奔,只听嗖嗖声不绝。小江纵身在空中,暗运内功,将手中的长袍舞动起来,那软软的布料竟像铁板一样,钢钉被长袍扫中纷纷叮当跌落,壁垒一般。
一眨眼,坐骑已经奔出暗器的范围,小江身形在空中一转,落在屋顶上,如惊鸿展翅出指如风,将一侧屋檐上的蒙面人全部点中穴道,站在另一侧屋檐上的蒙面人见他如此厉害,纷纷逃走。
「小江……抓……个活的……带走!」陈查喘息着说,小江随手提起一个蒙面人横放在马上,看了看靳海棠的父母和姐姐,虽然惊魂未定但庆幸都没有受伤。
小江担心殿后的陈查,忙问:「查查,你呢?你有没有被暗器打中?」
「没事。」陈查这么回答。被他护在怀里的靳海棠却听出他声音的异样。感觉他的身体慢慢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愈来愈沉重。
靳海棠一咬牙接过陈查手中的缰绳疾驰不敢片刻停留,一行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远远的看见了皇宫,皇后带着从宫门直冲进去,一路闯到了东宫寝殿。坐骑止住,陈查身子一软险些掉落马下,靳海棠满脸泪痕扶住他。皇后一叠声地宣诏所有当值太医进宫。早有人去禀报了西齐皇帝。

皇帝和小江在床前围着观看,靳贤还有皇后隔着碧纱橱在外等候,太医脱了陈查的衣衫,他身上的垂丝海棠绣身赫然在眼前,皇帝有些了然。陈查臂上、腿上中了几枚钢钉,没进了皮肉,原本有些哽咽的靳海棠看到此情此景突然失声哭了出来。
天蒙蒙亮,太医终于拔完了钢钉上了药,陈查还是没睁眼。太医开了药方说:「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这位壮士的伤口颇深,失血过多。臣开的药方一日两次,配着丸药调养。」
太医一走,靳海棠走到陈查床前低头看了看他,忽然在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倒,皇后闻声走了进来。
靳海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昂首说:「皇上、姐姐,棠儿喜欢这个人,棠儿这一世……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你这个孽子!」靳贤在碧纱橱后说,可是今夜里毕竟靠着这个人才脱离了险境,想骂他无耻之徒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靳海棠神色倔强,眉眼紧绷一副凛然的模样,皇后轻笑一声,伸手托起他说:「今夜都受了惊吓,先不说这些,好好去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此时床上的陈查不再装晕厥了,呻吟一声,时机恰好地醒转。陈查微侧脸庞,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靳海棠笑了笑。
「你……怎么样?」靳海棠走近,低声说。
看他哭得红肿的眼睛,陈查抬起手忍疼抚摸着他的脸庞,说:「我听见你说的话了,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你是何人?」西齐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靳海棠的神色一变,心想,这里毕竟是西齐皇宫,而陈查是南越大将……
靳海棠背对着皇上向陈查使了个眼色,陈查勾起嘴角一笑,拉着他的手说:「海棠,扶我起来。」
靳海棠忙说:「你伤太重,还是躺着……」
「无妨,扶我起来。」陈查挣扎起身,靳海棠只好上前搀扶。
陈查一下床,额上的冷汗直冒,看了看眼前的西齐皇帝。西齐皇帝年方不惑姿容谦和,一身书卷气,只是目光睿智透着洞达。
陈查突然打消了原本想好的说辞,挺直胸膛,朝皇帝施礼说:「南越骠骑大将军陈查拜见皇帝陛下,在下腿上有伤礼数不周请恕罪。」他又指着床前站着的小江说:「这位是小江,并不是我南越朝堂中人,只是我私交好友。」
陈查这句话说得小江不明所以,靳海棠却知道他是怕万一有事可以保住小江。靳海棠想不到陈查自报了家门,惊慌不已,眼巴巴看着皇帝哀求说:「皇上,他只是来找我的,没有其他图谋。」
温文儒雅的西齐皇帝淡淡一笑,说:「朕素闻『花枪将』陈查是南越平王韩重麾下最得力的大将,收东扈、退北晋战功显赫。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胆色过人。」
陈查抱拳说:「陛下过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皇帝点点头,目光在陈查胸前的海棠绣身上停留片刻,嘴角笑意更浓,转头对靳海棠说:「棠儿,大司马那里朕已经派人传旨去了,婚事嘛……」他顿了顿说:「闹成这样也只能作罢了,不过……今夜的事情,朕需要一个解释。」
「姐夫……」靳海棠低下头。
皇帝摸了摸他的发顶小声说:「罢了,先不谈这些,你好生休息。」陈查在一旁看着,心想,这皇帝不简单,在海棠面前这般扮好人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皇帝一走,靳海棠低声对陈查说:「你……为什么要说出你的身分?虽然皇上这么说,可我总是担心,万一……」
陈查揽过他来,亲吻着说:「你这是担心我?」
靳海棠脸色一正道:「这是攸关你性命的事情。」
陈查一笑,又露出了慵懒的模样说:「呆子,你这皇帝姐夫是个人精,你爷我名震天下英勇无敌,岂是说个寻常人能混过去的?就是我自己不说,他早晚也会查出来。再说,爷要光明正大带你走,岂能作缩头乌龟。」
「你这人……」靳海棠脸一红,说:「色胆大过天。」
陈查搂紧他,低声道:「爷不是说过了嘛,海棠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来,先亲一口。」帐中一时春浓。

陈查伤势渐好,西齐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相陪的只有皇后、陈查和靳海棠。小江坐在离皇后最近的地方,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面前几案上一半的东西。趁他打了个饱嗝的时候,皇帝说道,火速派往靳府查看的禁军已经回来了,路上被小江点住穴道的蒙面人、埋伏在靳府里的蒙面人和尸体都不见了,就连被小江抓回来的那个也咬舌自尽了。
皇帝笑眯眯地说:「收缴回来的兵刃上虽然有南越字样,但朕相信应当不是南越所做。虽然线索失去了,但是陈将军身上所中钢钉的暗器却是北晋所有,并且是他们新近才制造出来的。」
陈查知道皇帝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温和的人,他嘴上这么说,其实还在怀疑是不是南越设计的这一幕。
陈查拱手说:「陛下,南越和西齐素来交好,我南越新帝登基平王辅政更是人心所向,求慕安宁。平王常说,困为北晋滋扰一事封锁了西齐商道,着实影响西齐和南越的通商贸易,若是能早日放开对两国百姓大有益处。」
皇帝绝口不提资助北晋粮草之事,叹口气说:「朕左有北晋、右有南越,地小物薄国不强马不壮,若左右稍有异动便苦不堪言,虽然西齐临近海岸,不过富饶的双岛现在也被南越收管了。」
陈查心里暗想,光看今晚这顿筵席就知道你这皇帝老儿的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能在我们南越那个昏君和北晋皇帝云拓中间左右逢源悠然自得,这份能耐当真了得。
他想归想,对皇帝说:「在下一路走来,西齐民风淳朴自在而乐,倒与我南越颇多相似,在下此番得上天眷顾能与海棠相识,进而觐见陛下天颜,愿做传信鸿雁。双岛原本是西齐领地,我南越断不会占为己有。」
话说到此时,双方了然。皇后微笑说:「陈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虽是皇宫内院今晚也只是家宴而已,陈将军既然与棠儿心心相印,以后便是自家人了。」
说罢,皇后亲手执壶起身为陈查斟了一杯酒,转而和小江说话:「少侠武功如此高强,隐没民间真是可惜,留在我西齐吧,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尽管和本宫说。」她温柔道:「本宫让皇上赏赐你一座大大的宅子好不好?」
小江吃着东西摇头说:「我家很大,这么大。」他比划。
韩重贵为平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王府邸大得小江常常迷路。
「这样啊。」皇后想了想又说:「那本宫让皇上赐你一座园林,骑马狩猎任你驰骋如何?」
小江又摇头说:「我住的地方有大山、有瀑布、有大湖,什么猛兽都有,我自己还有小黑和小白。对了,小黑是一头狼,小白是一只几百岁的猴子,它自己会酿猴儿酒。」
皇后有些无奈说:「那……本宫多多赏赐你金银珠宝如何?」
小江吞咽下嘴里的东西,从袖囊里掏出一把珍珠、宝石,是临走时从平王府里抓的,对皇后说:「你说这些吗?我有很多,装满了好几个匣子。」
皇后点点头说:「明白了,那我让皇上封你做静安侯好不好?」
小江摇摇头说:「为什么做皇帝的都这么喜欢让别人做猴子?」
陈查连连咳嗽,抱拳说:「还请皇上和皇后见谅,这孩子心性单纯知足得很,相救皇后娘娘一家也是因为他和在下是好朋友,爱屋及乌。」
皇后只好作罢。
小江瞅着皇后娘娘说:「你真想谢我吗?」
皇后笑着点头,小江想了想说:「那你让皇上答应查查和海棠成亲吧,我只要你送我这个就行。」他一言既出,陈查几乎要哭了出来,恨不得上前抱起他转上两圈。
皇后笑吟吟对皇帝说:「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叹口气说:「既然梓童的恩人开口,朕又怎么能不答应呢。」

春风和煦,春光无限好。西齐皇城海棠花开,粉霞遮天,喜鹊叽叽喳喳落在枝头。吹鼓手卯足了劲喜乐震天响,吹吹打打来了一支迎亲的队伍。人头攒动,看热闹的百姓惊羡地咂嘴围着靳府门前。
迎亲队伍中头前一匹雪白的骏马,马上的新郎官英武不凡,一身喜服,胸前系着大红的绸花喜气洋洋。
围观的人互相打听喜事是谁家,有知情地说:「这你都不知道?是国舅爷靳海棠与南越大将军陈查!」
陈查踏进靳府,堂前靳海棠脸颊绯红被团团簇拥着。
金冠束发大红的喜服,和陈查一模一样的装束穿在靳海棠身上别有一番风流俊俏。
靳贤黑着脸和夫人在堂前坐着,板着一张脸。
陈查和靳海棠跪在他身前的蒲团上,靳贤长叹一声,拿起丫鬟捧着的金花,插在他二人的金冠之上。把陈查胸前的红绸披在他肩头说:「你这个野蛮人要是……要是敢欺负海棠,老夫绝不饶你!」
陈查牵起靳海棠手中同心结的另一端,与他相视一笑说:「我此生绝不负他!」
宾赞高唱:「吉时良辰,新人拜堂!」
乔装前来观礼的韩重隐在人群中,目光温柔,眼睛里是人群前雀跃着摩拳擦掌的小江,他正等待着新人拜堂后漫天洒下来的果子和铜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