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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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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Ⅱ之六 阴瞳 上》作者:樊落(出书版)

天师执位II_6 阴瞳 上 by 樊落

文案:
张玄侦探社的同事染上了「阴瞳」?
以此为开端,似乎隐藏在暗处的不祥佑开始蠢蠢欲动。
捡到被人以法术困住的阴鹰、对异色眼瞳异常执着的设计师,
加上反常的若叶与突然从义大利回来的乔,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阴瞳展开,让张玄更加担心起他家染病的招财猫。

更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葡萄酸竟然带着投胎后的小满找上门来了!
隐藏在小满体内的阴魂,究竟是何人主导?
而这一切的反常,又暗藏着什么关连?


第一章

郊外一栋寂静别墅。
轿车的前照灯光芒划过暗夜,停在了别墅门前。车门打开,一位西装男子走下来,手里提着医生专用的药箱,守卫很恭敬地向他行礼,替他打开大门。
男子随佣人来到客厅,别墅主人正坐在沙发上休憩,看到他,扬扬手,算是打了招呼。
「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打量主人的脸色,男子淡淡地说。
「好的话,我就不会深夜请你来了,美人。」
主人自嘲一笑,伸手拽开衣扣,瞬间将上衣脱了个精光。强硕结实的男人胴体完全暴露在灯下,不过医生似乎对这种欢迎方式不很欣赏,眉头微皱起来。
觉察到他的不悦,男人脸上浮出诡异的笑:「放心,虽然我对你很感兴趣,但还不至于对合作伙伴出手,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的伤。」
他向医生侧过身,一道深黑伤痕从他的左肋一直延伸到后背,伤口似乎是被浸有某种毒液的利器造成的,因没有及时治疗而导致毒液渗入肌肤,造成化脓溃疡,伤口周围肿得很厉害,无法愈合,灯光下给人一种怵目惊心的感觉。
医生的紫眸瞬间变得深邃,问:「什么时候伤的?」
「有两个多月了,我试了几十种方法都治不好,伤口还不断往外扩展,越来越痛。」男人咧开嘴笑,不过笑得很不自然,显然伤口把他折磨得不轻。
「是被浸有魔气的兵器所伤,你能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医生仔细看完男人的伤口后,眼帘抬起看他,「你用了很多不该用的办法吧?」
「对我来说,只要可以解决问题,没有『不该』这个词存在。」
男人满不在乎地笑,那种残忍的气息让医生皱起眉头,说:「我可以用药帮你止痛,不过治标不治本,给我点时间,我要查一下。」
「好,不过别太久,我出了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美人。」
医生无视了男人的调情,从药箱里取了药给他后,告辞离开。男人紧盯着他的背影,舌头伸出,在嘴唇边缘舔了舔,对暂时无法把这位冷艳医生吃进口颇为遗憾。
「等把问题解决了,我一定要上了他!」
「还是先把你的伤治好再说吧。」旁边的门推开,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走进来,
「我要先报这一刀之仇!」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男人咬着牙,忿忿说。
老者倒没像他那么激愤,依旧平淡道:「你这身体看来撑不了多久了,普通的人体又无法顺利附身,我倒有个好办法,既可以附身,又能报仇。」
「什么办法?」一听有希望,男人狠戾眼眸中立刻闪过喜色。
老者的手指在膝盖上慢慢写了几个字,男人眉头一挑,阴阴笑起来,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个非常好的提议。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记得好好把握。」老人语气平淡,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随时会放弃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
男人眼中闪过阴戾,却依旧放肆地笑,就好像对方说了个了不得的笑话。
手搭在老人肩上,他非常温柔地提醒:「放弃了我,你有许多事情都将会很难办的,师父。」

洛阳出了别墅,在路上接通手机,优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李享似乎很麻烦。』
「他被燕北蝠刺伤了,那刀毒我暂时解不了。」
『那就慢慢解吧,反正以李享的功力,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敖剑轻描淡写地说。
洛阳犹豫了一下,说:「我怀疑这段时间有人陆续失踪跟他疗伤有关。」
『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一个人作孽太多,迟早会报应到他们自己头上。』
敖剑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跟他相伴多年,洛阳当然明白,男人不喜欢他多事,所以,他只做他分内之事就行了。

杜薇薇一向不喜欢晚上玩得太疯,即便是周末,不过今晚是一个朋友的庆生会,她不太好意思走得太早,结果等庆生会结束,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酒吧前有计程车,不过杜薇薇的家跟几位朋友的家方向相反,于是她跟大家道别,准备一个人去前面的路口叫车。
朋友们都知道她在侦探社工作,身手很好,别看她长得苗条瘦弱,其实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猛,所以也没担心她,约好再联络后就先离开了。
杜薇薇一个人摇晃着向前走,今晚酒喝得太多,头有些晕,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回音,她很无聊,于是开始哼歌,哼一首刚才在酒吧里和朋友合唱的情歌。
用鼻音发出的歌声很轻,纯粹是自娱自乐,但杜薇薇很快发现歌声在慢慢放大,像是有人一起合唱。她起先还没在意,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不是自己醉酒后产生的幻听,而是真有人在随她一起哼歌,她疑惑的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歌声是从旁边一条岔开的小巷里传来的,像是小女生的哼歌,静夜里丝丝细细传来,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杜薇薇循声走了过去。
女人一向被认为是弱者,但有时候女人的胆量也许比男人更大,尤其是杜薇薇这种身手很棒的女生,冒险对她来说只是娱乐,在发现有怪异时,她首先的想法是,是不是有什么奇案要案?如果揽到手的话,自己能不能赚笔外快?至于危险,在她的世界里就从没存在过。
很快,杜薇薇走进那条小巷,女生的吟唱越来越近,她恍惚看到有好多人影在巷子里乱飘,但仔细看去,又似乎没有,于是她把张玄给她的护身符拿出来晃了晃,嘟囔:「这东西如果不管用,我回头杀了那神棍。」
杜薇薇不信鬼神之说,她会将护身符随身携带,一个最大的原因在于那是张玄强卖给她的,不随身带着,怎么对得起打水漂的两千元?
可惜护身符不管用,该飘的人影还是在她面前飘。杜薇薇火了,索性大踏步走过去,就见小巷尽头有个女生蹲在那里,双手在地上不断摸索着。走近了,杜薇薇发现她不是在哼歌,而是在呻吟,她的衣服很脏,上面染着斑斑点点的颜色,长发杂乱,像是乞丐,杜薇薇又往前靠靠,见她从地上拿起一个东西……
「你没事吧?」
这不是个很好的提问,不过却是最简单的开场白。杜薇薇觉得女生岁数应该不是很大,便猜她会不会是正处于叛逆期的离家出走少女,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可以帮帮忙。
听到她的问话,女生抬起头,借着昏黄月光,杜薇薇惊讶地发现她手里拿的居然是根白骨。看骨头形状似乎是人的腿骨,不过跟腿骨相比,女生更恐怖,她一半脸面目全非,似乎被狠撞过,整个凹下,鲜血不断流淌着。
四目相对,半晌女生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跌倒在地,杜薇薇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大半夜的披头散发一脸血污,还拿了根腿骨唱歌,贞子都没你惊悚,我还没惊叫呢,你惊叫个什么劲儿!
女生已经爬起来了,跌跌撞撞想跑开,杜薇薇抬腿就追,谁知身后竟传来脚步声。冷风袭来,她练过功夫,本能地闪身躲开,转过头,就看到有个穿黑披风的男人站在自己前方,一只手斜垂,手里似乎握了把镰刀之类的弯形东西。由于背光,杜薇薇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有些矮胖,于是说:「先生,你的身材真的不适合cosplay死神。」
男人恍若未闻,突然挥刀向她劈来,杜薇薇抡起手里的小皮包招架,谁知刀锋像空气一样,穿过了她的皮包,还好她闪得快,只被刀柄击中头部,只觉神智瞬间腾空,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男人探手掐住她的脖颈,眼神扫过落在地上的护身符,符箓下方盖有张玄二字的篆印闪闪发光,他眉头一皱,松开了手,撤身,追上那个跌跌撞撞跑开的女生,刀锋划下,女生扑地倒下,一缕蓝色光芒从她头顶游出,随利器一起汇入男人手里。
男人取了魂魄,转身便走,杜薇薇迷迷糊糊倒在地上,恍惚中只看到男人远去的背影,黑暗无边的感觉,就像是死神降临人世。

「人之初始,混沌未生,神台清明,双目视阴阳两界为之根本,然随成长,清明之气渐去,阴与之离,只视阳界万物,其中或有异人,可窥阴灵鬼物,是谓阴瞳。」
别墅客厅里,羿捧着从张玄那里摸来的异闻古籍朗读,旁边几个人捧场聆听。晴日午后,羿的朗朗读书声与其说是异闻知识补习,倒不如说是催眠曲,于是大家在暖和的日光照射下都开始犯困。
最后还是小狐狸捧场,举手发问:「阴瞳,是不是就是阴阳眼啊?」
「这个喔。」
羿其实也不知道,于是开始翻线装书,不过翻了半天没找到,最后还是小白帮它解了围。「不一样。阴阳眼顾名思义,就是既能看阴,又能看阳,而阴瞳,看到的只是阴,换言之,阳间所有事物他都是看不到的。」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都没发现若叶在听了这话后,眉峰微微一颤。
霍离点点头,似乎是有些明白了,「阴瞳就像是眼盲者,只是他比普通眼盲的人可以多看到一些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羿翻着异闻古籍,突然发现一条重要讯息,叫:「书上说喔,其实眼盲者都具有阴瞳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眼盲的卦师比较灵验的原因,只不过其中大多数人随着成长,第六感越来越弱,乃至完全消失。」
「好可怜。」霍离叹气。
「也不是坏事啦。」小蝙蝠摇摇小爪子纠正:「这里有记载:阴瞳者,违背天地阴阳,是谓不祥。接近他们的人多有不吉,所以拥有阴瞳的人大多孤独终老,很凄惨的,这种阴瞳不要也罢。」
「啪嗒!」
轻响传来,大家转过头,见若叶将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起身离开,羿很奇怪,问:「怎么不听了?」
「我去练功。」
「你不都是晚上练功吗?」
没有回应它,若叶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他怎么了?」羿不明白,咬着小爪子看小离和小白,「我们刚才说什么了吗?」
「我感觉,若叶好像不太喜欢听到有关阴瞳的话题。」小白摆摆耳朵,若有所思。
「为什么?长空眼又不盲。」
「这你要问他,而不是问我。」
它的宠物有心事?羿挠挠脑袋,觉得作为饲主,自己应该去关心一下,「我去看看,书你们自己接着读吧。」
古书凌空抛来,霍离伸手接住,翻了翻,问小白,「接下来是喝孟婆汤投胎了,有没有兴趣听?」
「随便啦。」小白无所谓。
反正就是失忆投胎轮回的桥段,没事干让小狐狸说说书打发时间也好。

若叶回了地下室,自从他住进来后,地下室几乎就成了他的私人空间,里面住了不少他召唤来的游魂,感觉到他情绪异常,游魂们都本能闪到了一边。
对于鬼魂来说,驭鬼师是比***还恐怖的存在,***不会杀鬼,但驭鬼师轻轻一个指令,就可以让它们魂飞魄散。若叶的心境一向都很平和,但一旦有了异样波动,那份杀气就很自然地散发出来,没有鬼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十步范围以内。
羿一口气跟着飞来,在穿过房门时被震开了,翻了个跟头差点摔到地上,它揉揉脑袋,叫:「长空你搞什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做结界?长空,你再不回应,我要生气啦!」
无视小蝙蝠的大叫,若叶双手抚面,靠着墙慢慢坐下来。同样的一双手,右手带着温温暖意,左手却冰冷一片,从六岁那年这只手沾满血腥后,他就再没用过,封印得太久,他已经感觉不到曾经的温暖,就像左边的那只眼眸一样,所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
「长空,你再不打开结界,我就冲进去啦,我说到做到!」
羿的大吼被若叶完全遮断在另一个空间,他此刻所有心神都沉浸在那片凄冷血色中,对于那段杂乱无章的记忆,他记得其实不是很清楚,记忆中只有白跟红两种颜色,白的是雪,红的是血,洒满皑皑白雪的殷红液体,是他疯狂造成的结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请原谅我!」他喃喃自语着,身体用力弓下去,像是在做某种虔诚的忏悔。
用力闭眼,想看清十世命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可惜什么都看不到,木清风封住了他的某些记忆,左眼能看到的只有在远处飘摇的众多鬼魅。
「可恶!」
大叫声中,房门边缘金光闪过,若叶布下的结界被羿给劈开,羿化作人形,一冲进来就想揪住若叶大骂一通,但却在看到他那副模样时愣住了。一直以来,若叶给人的感觉都是平和沉静、或有或无的存在,除了上次在意大利对敖剑攻击外,他从没表现出太激烈的感情,这是头一次,羿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若叶的另一个形像。
迷惘、懊悔、恐惧,还有绝望,绞缠在一起的情感,宛如一块沉重山石,将若叶压得蜷曲在一起,头埋在手心里,跪卧在地,像是在祈求神明宽恕的膜拜。
「长空别怕,有我在呢。」怕吓到他,羿慢慢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
若叶没说话,于是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靠在他身边,窗外阳光洒进,将若叶的身影拉长,暗色的斜长的影子,很突兀地映在他的身后。
羿皱起了秀气的眉,突然发现,这个看似平和淡然的男人心里其实也有无法挥散的阴影。

「你说,若叶就是在听了有关阴瞳的话题后才突然变得很反常?」晚上,聂行风听了羿的描述,问。
「是耶,所以我怀疑长空是不是阴瞳,可是他视力很好啊。」
「他的师父是盲人,以后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了。」
「原来是这样喔。」小蝙蝠很懊悔地挠挠头:「那我以后注意就是了,长空很尊敬他师父的,他今天一下午精神都不是很好。」
「多陪陪他是对的。」
被董事长大人认可,羿又开心起来,点点小脑袋,又问:「吶,董事长你们还是查不出他师父的下落吗?」
聂行风摇摇头。距离木清风失踪已经过了很久,他们不是没找过,但别说下落,就连线索也一点都没有,张玄为此还用冥币买通鬼差,让他们帮忙在阴界询问,可惜都没有结果,被羿眼巴巴的看着,他正想说声抱歉,喉咙却有些作痛,咳了起来。
张玄正靠在床头看电视,见聂行风咳嗽,忙跳下床跑过来,屈指弹在了小蝙蝠的脑门上,「你知不知道董事长这几天不舒服?还总是来烦他,如果有老先生的消息,不用你问我也会说的。」
「人家只是问问而已嘛。」
羿当然知道张玄一直在调查,刚才只是随口问问,董事长咳嗽干嘛要怪在它头上?不过这句话打死它也不敢说,眼珠一转,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去帮董事长煮碗姜汤来。」
小蝙蝠溜掉了,张玄拍拍聂行风的后背,帮他抚顺气息。
这几天天气突然转凉,许多人都得了流行性感冒,聂行风的秘书就因此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将病毒传染给了聂行风;虽然不到高烧的程度,但这两天聂行风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断断续续的咳嗽,而他又不肯喝自己的符水,只吃几片感冒药,导致病情时好时坏。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喝符水?」张玄帮聂行风揉着后背,等他咳嗽停下来,才恨恨地问。
「西药比较适合我。」
聂行风其实是不敢喝。当初灵体就因为喝张玄的符水,结果吐了半个钟头,灵体尚且如此,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普通人状态?所以符水他是绝不会喝的。
还好张玄没逼他,说:「那如果病情加重,一定要喝啊。」
「再说吧。」
其实咳嗽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身体有时候会害冷,并伴有头晕,不过不想张玄担心,聂行风没说,转移话题道:「其实我觉得有阴瞳体质的不单单是木老爷子,说不定若叶也是。」
木清风天生眼盲,即使是阴瞳也很正常,若叶不该反应那么强烈,那种害怕,甚至于逃避的感觉更像是他不敢面对自己有阴瞳的事实,以若叶四魂八魄九命的体质来说,即使他有阴瞳,也一点都不奇怪。
「若叶是不是担心我们知道他有阴瞳后会疏远他?」
聂行风觉得若叶不是那种想法浅薄的人,说:「也许他只是心中有些秘密不愿被提起,我们就随着他好了。」
聂行风喝了羿送来的热姜汤,泡了热水澡后就早早睡下了,连把办公电脑打开的机会都没有。自从他生病后,张玄就严禁他在家里做任何工作,好在最近公司不是很忙,聂行风把工作交给助手,准备趁周末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等病好了再去上班。
灯关上后,棉被动了动,暖暖的气息凑到了近前,随即腰被搂住,一只手很不安分地在上面蹭动着,聂行风没睁眼,把手推开了。
「董事长……」被推开,张玄不太高兴,软糯唤声中意图显而易见。
明天是周末,两人又都休息,对于几天没亲热过的一对情人来说,今晚的确是良宵,不过聂行风不太舒服,头晕晕的实在提不起精神,于是说:「我在生病。」
「我知道啊,所以希望你把病传染给我,你就会好得快些。」
聂行风哑然失笑,看到小神棍生病,可能比他自己生病更让他感到难过吧,这家伙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打算用这种方式过病。
「别胡闹。」聂行风压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喝止他:「今天算了吧,我有点累。」
这次张玄没再坚持,只是紧紧抱住他,很快气息渐沉。夜,静了下来,温暖的身体驱散了聂行风身上的寒意,于是将张玄搂得更紧了些,随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沉入梦乡。

清晨,张玄被一阵急促铃声惊醒,看看还在身旁沉睡的聂行风,他急忙捂住手机声源,决定如果是老板来电,就立刻关机,他今天要好好陪陪他家董事长,天大的案子也不接。
正准备关机时,张玄发现来电显示并非可恶的老板左天,而是秘书兼财务部长杜薇薇。杜薇薇因为得了流行性感冒请假一个星期,怎么突然在周末给他打电话?
鬼使神差的,张玄按下了接听键,并悄声跳下床,跑到隔壁听电话。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杜薇薇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躁:『你能大点声吗?声音小得像作贼。』
招财猫生病,还在睡觉呢,他怎么敢大声?倒是杜薇薇的声音很大,张玄把手机往远处移移,问:「你感冒好了?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嘛!」
『什么感冒,姑奶奶我身体好得很,长这么大从来没生过病。』
张玄无语:「薇薇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装病休了一周,然后周末打电话来跟我炫耀,现在炫耀完毕,我可以挂电话了吗?」
『别挂!』
那吼声大得让张玄本能地把手机又往远处挪栘。他印象中的杜薇薇虽然个性豪爽直率,但还没火爆到这个程度,那吼声揭示了她目前的急躁和窘境。
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杜薇薇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不是感冒,而是得了其他的病,你马上来我家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其他的病?感觉杜薇薇不像是在开玩笑,张玄问了她家的住址,答应尽快赶过去。挂掉电话,他转回卧室,聂行风已经起来了,问:「你打个电话怎么也搞得神神秘秘的?」
「怕吵醒你嘛。」张玄走过去,伸手摸摸聂行风的额头,问:「感觉好些了吗?」
「还好,就是喉咙有些痛。」
流行性感冒的最明显征兆,张玄二话不说,下指令:「吃完饭吃药,继续休息。」
「刚才是谁的电话?」
「与你无关。」很担心聂行风的好奇心又上来,张玄警惕地将手机放进口袋:「你现在是病人,唯一的工作就是休息。」
楼下没人,霍离做好早饭后去炸鸡店了,若叶和羿在地下室,张玄没去烦他们,把饭菜盛好递给聂行风,监督他吃完后,又拿来感冒药,看着他吃了药,才换衣服出门,谁知车钥匙被聂行风抢先拿到了手里,他也换好了衣服,看样子是准备跟自己一起出门。
「我去办案,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办案子你从来不会这么积极。」见张玄扑过来抢钥匙,聂行风闪身避开,说:「去跟美女约会,我得跟着。」
钥匙没抢到,张玄气愤瞪他,半晌,脸上浮出暧昧的笑:「董事长你吃醋啊?」
「是啊,所以我要小心看好,免得你被抢走。」
张玄当然知道聂行风是在开玩笑,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很受用,于是对他的执意跟随也就不太在意了,说:「那我来开车,你陪同就好。」


第二章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天气有些阴寒,张玄开车出门,途中看到有不少人都戴着口罩,于是顺路拐进便利商店买了口罩,又捎了包薄荷糖。
把薄荷糖塞进聂行风嘴里,又给他戴上口罩,虽然一个大口罩把招财猫的英俊脸庞遮了大半,不过总比被传染好,至于他自己,张玄想了想,决定跟自家的招财猫祸福与共,于是也戴上了。
杜薇薇的家在一栋高层公寓的最顶层,周围环境幽静,交通也很便利,两人乘电梯上去时,可以透过透明电梯墙壁眺望远方风景,张玄啧叹:「这里风景不错。」
「喜欢高层公寓的话,不如搬去我那里?」聂行风微笑说:「可以每天欣赏到夜景,你最喜欢的。」
想起那晚两人看夜景时的激情,张玄有些不自在,伸手把聂行风的口罩撩起,一颗薄荷糖塞进去,「喉咙痛就少说话。」
见张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道符,冲自己诡异的笑,聂行风知道他又在搞威胁了,于是聪明的闭上嘴。
两人来到杜薇薇的家,张玄按了门铃,里面踢踏脚步声响起,杜薇薇过来开门。她今天穿了套居家休闲装,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瘦,不过脸色不太好,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她引两人进家,说:「随便坐,厨房里有饮料,自己去拿。」
张玄随她走进客厅,见房间很宽敞,又精心装潢过,家俱摆设雅致得体,很符合杜薇薇的品味。他打量着房间,说:「我们难得来做客,薇薇姐你不招待就算了,还让我们自己动手?」
「都是自己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杜薇薇在沙发上坐下,说:「再说我是病人,又是女孩子,不该你来伺候我吗?」
被吼,张玄偃旗息鼓,转身去厨房,聂行风拦住了他,示意他跟杜薇薇聊天,自己去厨房取饮料。
于是张玄在杜薇薇对面坐下,上下打量她,突然噗哧笑起来:「今天阴天,你干嘛在家里戴墨镜?」
「你以为我想戴?是眼睛不舒服,没办法啦。」
「眼睛不舒服?」
「是啊,去看眼科,那些蒙古大夫居然说我有白内障,奶奶的,我是二十八,不是八十二,怎么可能得白内障?」
「哇塞,薇薇姐你都二十八啦!」
「什么!?」
「没什么,请继续。」不敢再触杜薇薇的底线,张玄小声说。
杜薇薇又愤愤不平地发泄:「检查了半天,最后结果证明不是白内障,他们又说是剧烈运动造成的视网膜剥离,最近我连高空弹跳都没玩,哪有什么剧烈运动?」
「你应该去大医院做一下精密检查,眼睛方面的疾病千万别拖太久。」
聂行风把三人的饮料端来,他和张玄的是可可,杜薇薇的是红茶,他以前曾以灵体状态跟随张玄混过侦探社,知道这位美女喜欢红茶,听了杜薇薇的抱怨,于是提醒她。
杜薇薇吓了一跳,看着张玄,叫:「不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啊,还有我家董事长。」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
「还用我说吗?活生生的招财猫就在你面前呢。」说到这里,张玄觉察到不对,忙伸手在杜薇薇面前晃晃,「你眼疾好像真的很严重耶。」
杜薇薇没好气地拍开他,「我有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啦,不过最近阿飘见得太多,还以为是它们呢。」说完,表情一转,对聂行风柔声说:「聂先生你好,不好意思让你特意过来看我,还麻烦你泡茶,快请坐。」
甜腻腻的嗓音,张玄听得一抖,感觉同人不同命,杜薇薇平时不是常说男人是要用来***的吗?可是现在在董事长面前,她不是***,根本就是调声,声量从河东狮吼型调为小鸟依人型。
聂行风倒没在意,问杜薇薇,「你能看到那些东西,是不是跟眼疾有关系?」
「是啊,聂先生,你好聪明,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关键。」杜薇薇扶扶眼镜,摆了个很淑女的坐姿,说:「事情要从上周末说起。」
她把自己上周末遇到的怪异经历说了一遍,她后来是被早起晨跑的行人叫醒的,当时她就倒在路边,还以为是自己醉酒作恶梦,没当回事,可是从那天起眼睛就开始不舒服,视力越来越差,看东西不是变形就是感觉很模糊,拖了一个星期也不见好,症状反而更重,常常看到许多怪异人影在面前飘,她担心是见鬼,才打电话联系张玄。
张玄让杜薇薇摘下墨镜,她明显不愿意,张玄有些无奈:「姐姐,讳疾忌医,我怎么帮你治?」
好不容易说服杜薇薇把墨镜摘下来,她的眼睛状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不过瞳孔正中有些灰蒙蒙,张玄在她眼前做了几个手势,她都可以清楚看到,反而聂行风的手势她看得很模糊。
张玄眼神变得深邃,站起来察看家里的阴阳方位,杜薇薇半天没听到回答,有些着急,问:「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瞎掉?你倒是给个话呀。」
「暂时还不会啦。」
张玄这话说得很没底气,杜薇薇患的不是眼疾,但比眼疾更糟糕,她现在看到的都是较阴的事物,像董事长这种罡气重的人,她就看得比较模糊,再这样继续下去,阳气之物看得越来越少,阴气事物越来越多,就是另一种意味的阴瞳,等眼瞳看不到阳间任何事物时,就是眼盲的结果,他对阴瞳方面的知识知道得不多,更没听说有人后天形成阴瞳,所以不敢把话说死。
聂行风看张玄脸色就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于是问杜薇薇,「能给我看一下你画的死神的画像吗?」
「好啊。」
杜薇薇目前的视力看近处还不成问题,去书桌拿了一叠纸给聂行风。这几天她闷在家里没事干,画了好多图,她以前学过素描,从小巷的景象,拿腿骨的女生,到后来突然出现的死神鬼影,都画得细致传神。
画像里死神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只看得出大致的身形轮廓,手里拿了个像镰刀的弯状物体,体态总的来说有些臃肿。
看完素描,聂行风又向杜薇薇借电脑使用。总裁大人请求,别说一台电脑,就是全部家电都借出去,杜薇薇也毫不含糊,很爽快地把笔电拿给聂行风,让他随便用。
聂行风上网查了那晚杜薇薇经过的路口,地图上没有显示出她说的那条小巷,杜薇薇也说她事后又坐车去过一次,并没有看到记忆中的巷口,所以最初一直以为是作恶梦,后来才怀疑那可能是鬼打墙。
「咦,薇薇姐你什么时候养鸟了?」张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跑去阳台,很快叫声从阳台那边传来,他提了个小鸟笼转身回来。
很漂亮的金丝鸟笼,里头圈了只迷你翡翠绿鹦鹉,笼里鸟食清水都有备足,不过鹦鹉却一副毫无食欲的模样,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并时不时动动左腿。
聂行风发现小鸟的左脚踝上扣着一条银链,银链不粗,却看起来颇沉,被它扯住,鹦鹉别说飞,就连普通的跳动也不可能。
「你很厉害,鸟快被你养死了。」张玄提着鸟笼,手指伸进去逗鸟,不过根本得不到回应,小鸟似乎连抬头的精神都没有。
被揶揄,杜薇薇没好气地说:「我买它时它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你花多少钱买的呀?别让人给骗了吧?」
「那倒没有,就花了一个汉堡的钱。卖家挺实在,说这鸟活不长,只要了鸟笼的钱,我是觉得它被锁着好可怜,一定是被前主人虐待的,以为好好照顾它它就会好,没想到越养越糟。」
张玄把鸟笼放到桌上,笑嘻嘻看杜薇薇,「薇薇姐,我决定了,接你这个案子,先付订金吧。」
「哇,你有没有搞错?同事的钱也赚?」杜薇薇大叫,要不是碍于聂行风在场,她现在早跳过去,给张玄几记连环腿了。
张玄一摊手,「没办法啊,这是行规,钱多少是其次,但一定要付,再说,薇薇姐你能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连治眼的一点点小钱都不舍得掏吧?」
「什么嘛,我每月付房贷的,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钓着金龟婿然后就吃喝不愁,钱没有,你要是敢不帮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到钱,杜薇薇淑女风度尽褪,跟张玄开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两位都不愧为左天侦探社的成员,说起钱来毫不含糊,聂行风没打扰他们,坐到一边喝着可可看他们谈判。
两人你来我往半天没争出个结果,最后还是张玄先放弃了,「算了,我不能跟薇薇姐计较这么多,不过规矩不能破,你不掏钱,拿个东西顶替也行,这只小鹦鹉不错,就拿它抵债吧。」
这么好说话?杜薇薇不信地眯眯眼,「先说好,这只鹦鹉可能活不了多久,如果它有个三长两短,不许反悔喔。」
「放心,我没你那么背,连养只鸟都能养死。」张玄又伸过手去逗鸟,可惜人家不捧场,背过身,只把个鸟屁股对着他。
买卖谈定,张玄给了杜薇薇几道符,让她随身携带用来定神,又交代她对那些阿飘别在意,叮嘱完毕后起身告辞,离开时聂行风向杜薇薇要了那几张素描,她很痛快地给了。
两人出了杜家,刚进电梯,张玄突然想起一件事,把鸟笼塞给聂行风,又返身匆匆跑回去。
杜薇薇正要关门,被他叫住,说:「薇薇姐,这段时间你就别去上班了,我尽快把你的麻烦解决,老板那边我帮你打声招呼。喔,对了,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杜薇薇面色一沉,柳眉倒竖,张玄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嘿嘿笑了笑:「看来是没有啦,那就多找几个朋友过来一起住,人多阳气重,会好得快些,如果你不嫌弃,去我家也行,我只收你伙食费。」
「去你家看着你们俩卿卿我我,让我受刺激吗?」杜薇薇冷笑完,咬咬嘴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喂,找男朋友是不是真那么难啊?」
「很简单啦,十六字真言就能搞定,你记住喔——全面撒网,重点培养,看准目标,死缠烂打。」
「你就是这样死缠烂打的把你家董事长搞到手的?」
「当然不是。」张玄一脸严肃地说:「像我这种类型现在可是很抢手的。」
杜薇薇不说话,一脸的不信。
「我说的都是实话啦,当初我跟董事长就是撞车认识的,然后董事长就死缠烂打的追我。薇薇姐,要不你没事傍晚多去路口转转,最好是下雨天,骑个小绵羊,保管你撞到金龟婿,哎哟……」
头被敲了一下,杜薇薇恶狠狠地说:「张玄,我不管你是真会道术,还是蒙人,这次你如果不给我把问题搞定,害得我眼瞎了,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喂……」
话还没说完,大门匡当一声关上,张玄差点撞到鼻子。他摇摇头转身离开,聂行风也出了电梯,在走廊对面等他,问:「怎么了?」
「亲爱的招财猫,这次你一定要保佑我把案子顺利解决,否则我就要被人抢走了。」
听了张玄的转述,聂行风哑然失笑,拉他进电梯,「她只是随便说说,再说,你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吗?」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玄一脸惊异地看着聂行风,聂行风晃晃手中的鸟笼,微笑,那神情似乎在说,想瞒过我,那是不可能的。

聂行风对那只小鹦鹉很感兴趣,在回家的途中,一直提着鸟笼看,张玄一把抢过鸟笼,放到车后座上,「你还在生病,它阴气太重,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你知道它的来历?」
「当然,要不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把它要过来。你知道薇薇姐那个人啊,如果见汉堡有灵性,绝对不会把它送人的。」
「汉堡?」
「就是那只鹦鹉。」张玄下巴往车后座撇,「它不就是用一个汉堡换来的吗?」
后座传来一声很不忿的鸟啼,聂行风无语了,对张玄的取名水准实在不敢恭维。
「其实它不是鹦鹉,而是阴鹰,原形很大,也很恐怖,是真正的地狱使者,整天跟牠混在一起,薇薇姐不出事那才叫奇怪。」
地府跟人间一样,也需要靠信使来传递消息,而阴鹰就是地府的信使。
它们体形庞大狠戾,所以在负责阴界与人间的联络事务时会变成不引人注目的鸟兽,但阴气同样强大,而这只翡翠绿鹦鹉就是阴鹰,不知什么原因被人用法术困住了,又被杜薇薇买回家,还为了使它康复,把鸟笼挂在阳台上让它晒太阳,天知道这种极阴之物最讨厌的就是阳光,小鹦鹉会有精神才怪。
张玄开车来到杜薇薇说的那家酒吧,在附近来回兜了几圈,都找不到那条所谓的巷子,于是说:「那晚薇薇姐不是撞鬼,我怀疑她是醉酒,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
「会不会是有人在这附近做了结界?」
「不知道,我的法术没高深到那个程度。」
「那杜薇薇眼睛出现阴瞳特性,又怎么说?」
「她跟汉堡在一起,沾染了地府阴气,在极阴场所中突然看到魂魄不稀奇,也许当时她受了某种程度的伤害,所以眼瞳暂时产生异变,不过我看她住的地方阳气很重,汉堡也带出来了,她的眼疾应该会慢慢好转。」
后面又传来一声不忿的鸟啼,却被两人同时忽略了,聂行风翻看着杜薇薇的素描,说:「那个人本来可以杀了她,不过最后却放了她,你觉得那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死神。也许他是看到了我的道符,封我很忌惮,所以临时收手吧,回头问问小白,勾魂怎以还连带著伤人?」张玄洋洋得意说完,顿了顿,又解释:「我说的是白无常,不是我们家那只腹黑猫。」
「我总觉得无常勾魂拿的该是锁链,而不是镰刀。」聂行风若有所思。
强玄赞同:「就是嘛,我们东方的死神多帅气,你看这家伙,又矮又臃肿,形象好差。「
「那汉堡呢?既然他是地府阴差,什么人敢困住他?」 聂行风这样称呼阴鹰时,再次为张玄的取名水平汗颜了一下,不过不可否认,这是个非常容易记住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知道。」强玄叹气:「董事长,你的情人不是万能的,不过要困住汉堡,那个人的法术一定很高深。说起来像汉堡这种生物,有时候就像是鸡肋,杀也杀不死,扔掉又怕他报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法术困住他的元神,把他一直拘留在人间,这次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他杀不死的吗?」
「很难,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鬼会死?阴鹰也一样,不遇也未必真的杀不死他,只是可能要费很大的灵力,得不赏失。」
「那条银链就是锁住汉堡的符咒?」
「应该是,回家我再研究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再收一个式神,反正我已经不指望那只小蝙蝠了。」
「喂,你们够了吧,一口一个汉堡地叫,这么俗气的名字有经遇我同意吗?当我是死的的吗!?」
两人回头,就见鹦鹉炸了毛般,恶狠狠地瞪著他们,张玄一笑:「抱歉,你当然是死的。」
「你这个没礼貌的三流神棍,除了用小法术骗女孩子外什么都不会的神棍!」
被嘲笑,汉堡火了,拍翅膀恨恨叫,可惜脚踝上的锁链太重,他没挣扎多久就偃旗息鼓,喘著气说:「我是阴界神使,你知不知道!居然想让我当你的式神?」
「不知道,谁叫我是三流呢。」嫌它太吵,在等红灯时,张玄随手拿过后座上的垫子,罩在了鸟笼上,眼不见心不烦。
「神棍,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坐垫下传来汉堡阴恻恻的说声。
张玄聋聋肩,见他满脸笑容,聂行风突然有种感觉,就他对小神棍劣根性的认知,将会付出代价的一定是社位自以为是的汉堡大人。
车很快又开动起来,窗外风有些大,聂行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张玄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口罩摘下了,于是拿出一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又将车窗关上,藐:「袷你两天时间,你要是还不好,就得喝符水,没得商量。」
聂行风决定了,他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把病治好。
国道有些塞车,走走停停中张玄很无聊,于是问后面的阴使,「你是被谁捉到的?」
「鬼知道。」那位阴使大人显然还在为张玄对付自己的手段耿耿于怀,连话都懒得说。
「算了,反正鸡肋我们留著也没用,不如转手给鸟兽市场卖家,换两个汉堡吃,董事长你说呢?」
张玄向聂行风眨眨蓝瞳,聂行风忍住笑:「前面路口往右拐,有家小市场。」
「其实我是不记得了!」
一听又要被卖,汉堡立刻大叫。阴鹰虽然死不了,但被银链符咒镇住,灵力消减很多,又晒了几天太阳,真是饱受折磨,要是再被转卖给外行,说不定更遭罪,两相比较之下,汉堡觉得落在张玄这个三流神棍的手里,也许前景还会乐观些。
两人对望一眼,张玄说:「你不要告诉我你失忆喔。」
「也不是失忆,而是那混蛋用法术抹去了我的那段记忆,我只记得来阳间公干,结果事情还没做,就先被捉了。」不遇怎么被捉和怎么出现在鸟兽市场它就不记得了。
张玄问聂行风:「你怎么看?」
「可能是它看到或做了什么,妨碍到对方,结果被擒。」
其实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能捉住阴使,道行一定不凡,如果是对头的话,他们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好人的话,谁会跟阴使过不去?」阴使当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它身后是阴间地狱,敢捉它,那不就是跟整个阴间作对吗?普通正常的修道人都不会这么做。
张玄耸耸肩,「不过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先带它回去,等联络到小白无常,让他带走就好。」
聂行风同意了,反正家里多得是奇珍异宝,也不差一个汉堡了。
「那你叫什麽?」虽然汉堡这个名字有够可爱,不过基于尊重,聂行风还是问了一下。
「我乃堂堂阴间神使,什么名字配得上我?」
换言之,也就是没名字了,聂行风看张玄,毫不意外地看到他满脸得意的笑:「我就说嘛,汉堡这个名字最适合它了。」
车在一个大路口的红灯前停下,前方大厦的电视荧幕上正在播放新闻,是国际首饰设计计大赛的颁奖博播。这次最佳创意奖的获奖者叫罗枫,美籍华人,年纪刚过而立,仪表堂堂,他的首饰设计一直在国际享有声誉,新闻在介绍罗枫时还不时穿插播放他的设计作品,各种珠宝首饰绚烂夺目,而罗枫本人则跟众多模特儿站在一起,含笑向大家鞠躬致谢。
张玄封珠宝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不属于自己的珠宝不感兴趣,瞅瞅身旁的聂行风,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看著荧幕,脸上若有所思。
张玄突然感觉有些不爽了,咳嗽一声,没被理睬,于是又继续咳嗽,还是被无视,张玄开始诅咒这个比龟爬还慢的红绿灯了。终于忍不住,胳膊肘拐拐聂行风,指著鼻尖问:「我是谁?」
「张玄啊。」 聂行风回过神,很不解地看他。
「我是你的情人!」张玄觉得这一点才最重要,「情人在你身边,你却对著荧幕上的帅哥发花痴,你认为这种行为可以被原谅吗?」
蓝瞳里毫不掩饰的嫉妒将主人此刻的心境表露无遗,聂行风总算明白了过来,他有些好笑:「其实我是……」
「请不要解释。」绿灯了,张玄第一时间把车开出去,很冷静地说:「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聂行风笑而不语。张玄是个外熟内冷的人,看透了生死,所以在任何事情的处理上都透著淡漠,只有自己是例外的,对他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聂行风觉得心暖暖的,或许暖热的气息扰乱了心扉,胸口有些作痛,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而且咳了好久都停不下来。
「怎么感觉好像更严重了?」
董事长不舒服,张玄立刻把嫉妒抛去一边,伸手替他揉后心,等他咳嗽略略缓解,才懊侮地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出来吹风了。」
「这个季节的流行性感冒很难很快痊愈。」尤其是像他这种平时很少生病的人。
聂行风摸摸额头,已经不烧了,虽然还有点头晕,不过他没太在意。张玄也放弃了本来要去超市转转的打算,直接把车开回了家,家里没人,张玄亲自跑去厨房煮了汤面,和聂行风一起吃午皈,至于带回来的阴鹰,早被他忘在了脑后。
吃完饭张玄才想起汉堡还在车里,于是跑去车库把鸟笼提回家,还好车库阴凉,鸟笼又被罩住,汉堡除了闷到外,没什么不妥。
张玄把鸟笼挂在天师神案前,又找来铁钳,把连接鹦鹉脚踝和鸟笼的银链钳断,不过扣在它脚上的银环被封了咒语,他打不开,只好放弃。
「你是天师,怎么连这种小咒语都解不开?」
虽然链子被取下,阴鹰可以自由飞翔,但仍处于被封印状态,无法化成原形,汉堡封自己这副迷你翡翠绿鹦鹉的形象很郁闷,见张玄一脸笑眯眯,他怀疑地问:「你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没办法,谁让我是三流的呢。」张玄把钳子放到一边,云淡风轻地说:「你就知足吧,阴使大人。」
晚饭时,大家都回来了,张玄把汉堡介绍给他们。听说他是阴间使者,霍离肃然起敬,若叶和羿也都打了招呼,只有小白显得很冷淡,说「有人敢碰阴使了。」
「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不过总不是个好预兆。」
「无法预知的事多想也没用,先把薇薇姐的麻烦解决再说。」张玄做总结。
「封了,我们隔壁好像有人要搬来,适几天一直都有人进进出出搬家具。」比起烦心事,羿更对身边的八卦感兴趣,说:「那家人应该很有钱,家具都是从海外直接运来的,包装全是外文,看不懂。」
张玄住的这幢别墅是聂行风以前置办的房产,适片别墅群本身就位于高价地段内,虽说是隔壁,但由于院子颇大,所以别墅之间有很大的简隔,这样的设计既保证环境雅静,又保护个人隐私,张玄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附近是否有人居住,不过能搬来这里,证明这位新领居很有钱。
「要去拜访一下,增进领里和睦比较好吧?」霍离询问大家。
小白一口否决:「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狐狸吗?」
张玄也觉得麻烦,要是隔壁住进来的是欧巴桑的话,结果可能更恐怖,所以无视最好。


第三章

饭后,张玄把若叶叫到一边,叮嘱了几句,若叶点头答应。他回地下室时,汉堡也跟去了,身为阴鹰,他喜欢阴暗空间,而且它对张玄能帮自己解咒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所以把希望放在了若叶身上。
霍离和小白凑热闹,也一起去了,霍离很好奇地问流堡:「阴间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这属于内部机密,无可奉告。」汉堡郑重说完后,话声一转,又很兴奋地说:「不过如果你们答应不外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八卦啦。」
小狐狸很崇敬地恭维:「是啊,你来往阴阳两界,知道的肯定很多。」
被崇拜了,汉堡在张玄那里受的闷气消散了很多,说:「那是自然,你们知道,阴鹰在阴界的职位可是很高的,我们就八卦一下阴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吧,说话底下很不太平……」
一行人在八卦中离开了,张玄对适些元聊的事不感兴趣,趁聂行风去洗澡,他来到天师祖师爷的神案前,拿出一些冥币,点燃了,念咒引鬼,可惜符咒念了半天,也不见白无常出现。
看著冥币完全化为灰尽,白白给了引路钱,张玄气得直骂那个只识钱不认人的白无常。正骂得起劲,有个小鬼前来报到,不过刚出现,就被张玄气恼的强大气场震飞了,好半天才又飘飘忽忽地过来,不敢靠太近,用意念说:「天师大人,我们头儿不是不来,而是最近太忙,来不了,您有什么差遣,就吩咐我吧。」
「我有事要跟他说,他什么时候有空?」
「头儿很难抽出空,要不我帮您转告吧?」
「是有关于阴鹰的事。」
「啊,睡阴鹰是北帝阴君大人的信使,职位比我高,它的事我作不了主。」
「那就找个作得了主的来。」
鬼影闪,几分钟后又闪回,打量著张玄的脸色,小声说:「作得了主的都不在,要不您还是等我们头儿亲自来吧?」
「滚!」
不必张玄说,小鬼也从他强大的不悦气场中感到不妙,但识时务的抱头滚远了。张玄收了引魂符咒,恨恨地想,下次见了白无常,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冥币白花了,鬼却没见著,张玄只好很郁闷地去泡熟水浴,回到卧室,聂行风正靠在床头看杂志,看到他,把杂志递给他。
是本首饰杂志,张玄随便翻了翻,上面刊登著各种精致的首饰图案,旁边标的值格更是贵得吓人,他抬头疑惑地看聂行风。
印象中招财猫很少看这类消遣杂志的,怎么会突然封它感兴趣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聂行风翻到杂志其中一页,问张玄。
「什么怎么样?」
整篇的戒指图片,精致的、朴实的、高贵的,一应俱全,不过张玄还是不太明白聂行风想说什么。
很难得的看到那对猫耳朵浮上一抹暖昧的水红,张玄的心突然剧跳起来,有些明白聂行风的意思了。
果然,沉静了一会儿,聂行风说:「张玄,我们结婚吧。」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被当面提出来,张玄还是有短暂的呆愣,聂行风笑笑,又说:「其实我之前有联络罗枫,就是那个刚得了国际大奖的设计师,请他帮忙设计戒指,至于婚礼,我们可以去国外注册登记,你觉得呢?」
张玄没说话,侧头看聂行风。
没有香槟玫瑰,没有浪漫的小提琴奏乐烘托气氛,甚至没有很正式的服装来体现郑重,聂行风就这样筒筒单单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张玄笑了,这做法一点都不浪漫,不过他要的从来不是浪漫,而是信任和依靠。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结婚?」他有些坏心地问。
「不是突然,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
而上次在意大利张玄戴著假戒指向他微笑的那瞬间则让他的这个念头更强烈了。后来乔的挑嚣也加深了他的想法,是啊,只要结了婚,张玄就是他名正言顺的伴侣,他不会给他人拆散他们的机会,所以才联络罗枫,请他设计图样,他的求婚戒指当然要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得起张玄。
「人家说求婚是男人对自己没信心的藉口,不过……」张玄瞅瞅聂行风,微笑说:「为了给你增强一点信心,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充满了优越感的说辞,聂行风脸有些黑,被求婚,这家伙明明都开心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遗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钻戒你想要哪一种啊,太华丽的就不用了,戒指比较适合男性。」
张玄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兴致勃勃地翻阅起首饰杂志,看著他弯起的眉眼,聂行风心里某处柔软下来,探身过去抱住他,吻著他耳垂说:「我也是这样对罗枫说的,他已经回来了,改天去拜访一下,看他设计的怎么样,如果不好,再另换。」
「难怪你今天一直盯著电视看,原来是在看戒指啊。」张玄恍然大悟。
「我可以把这看成是吃醋吗?」 聂行风继续吮吻著说。
「一点点啦。」
被吻得有些痒,张玄撤身,聂行风却不肯放,亦步步跟上,从耳垂流连到他的唇角,慢慢舔舐,问:「只那么一点点?」
张玄回应民聂行风的热情,随即一个扑身,将他扑倒在床上,两人吻到一起,张玄笑问:「你感冒好像还没好,这么热情,也许会传染给我喔。」
话虽这么说,动作却半点没见消停,反而将那个吻燃烧得更加激烈,修长身躯很快纠缠在一起,紧紧抱住张玄,聂行风说:「那就跟我祸福与共吧,张天师。」
一夜春宵的后果是,第二天早上起来聂行风的感冒症状又严重了些。早起时聂行风脸色很难看,张玄有些后悔昨晚的不知节制,跑去给他熬汤,聂行风喝了汤,也吃了药,不过对张玄的喝符水提议却毫不犹豫地否决。
「你这样绝情,很伤人心的,董事长。」
聂行风无礼了张玄的哀怨,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他绝对寸土不让。
他吃了药,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症状略见好转。张玄陪他下跳棋消磨时间,下午顺便打电话询问杜薇薇的眼疾,她说似乎好了许多,张玄想带走汉堡在某种程度上多少缓解了她周围的阴气,再加上符咒加持,她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过来。阴瞳体质只是暂时的,终于不用娶凶女人过门了,张玄长长松了口气。
霍离也没去炸鸡店,傍晚开始忙著给大家张罗晚饭。周末聚餐,富然要在丰盛些,闲杂人等都去厨房帮忙,只有张玄以照顾董事长为由明目强胆地偷懒。
就在晚餐准备就绪时,外面传来门铃声,张玄正在跟聂行风对弈,生怕他趁自己离开偷换棋子,大叫:「小蝙蝠去开门。」
「我在忙耶,长空去。」
若叶也在忙,于是让小白去,小白推霍离,一家人正互相推著,门已经开了,有人大踏步走进来,属于魏正义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大家都在,怎么没人开门?」
众人闻声跑到客厅,都齐齐愣住了。
魏正义出现不奇怪,他没事就跑来蹭饭吃,奇怪的是他身旁……,不,精确地说是他身前的人——乔,正立在他们面前,一身笔挺西装,透著黑帮少主的精明干练,金黄秀发在灯下泛著天然光泽,略微缓和了应有的狠戾,银瞳柔和,不顾锋芒,却又让人心生敬畏;魏正义跟在乔身后,古惑仔打扮换成了原本的正统装束,手里拿了一个大盒子,正跟他横眉冷对。
众人了然了,乔有这里的钥匙,进门不需要按门铃,刚才纯粹是出于礼貌。
霍离很同心:「乔你回来了?正好赶上吃晚饭。」
乔微笑跟大家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张玄问:「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机。」
「师父不用担心,我去接机了。」魏正义在旁边闷闷地说。不仅接机,还被人当菲佣使唤,上一天班回来还要伺候这位小祖宗,连关点私人时间都没有,最後还被强制迁移,想想就有够郁闷。
「徒弟你真体贴啊。」张玄拍拍魏正义的肩膀,又笑嘻嘻问乔:「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就住魏正义那好了,比住饭店方便,大家师兄弟,不用兄外。」
魏正义哼了一声,斜眼瞥乔,乔只当看不到,向张玄微笑说:「师父,其实我想住在这里。」
张玄神情一僵,见乔满脸含笑,眼神不断看向一旁的聂行风,他就忍不住腹诽这个不知道尊师重道的阿斗仔徒弟,不过表面上不能显得太小气,笑眯眯说:「好啊,不过不会住太久吧?意大利那边的生意没人照看,会不会被黑吃黑?」
「我这次回来是准备长住。」乔走到沙发前坐下,说:「敖剑把许多生意都移了过来,就是看中这里有许多可供开发的资源,没理由有钱让他一个赚,至于意大利那边,有人帮忙照看,想黑吃黑,也得看能不能吃下去。我想好了,在这边做生意,又能赚钱,又可以学法术,一石多鸟,所以,师父,收留我吧。」
张玄现在没心情帮乔纠正成语,只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一脚踹出去。
他当然不是担心乔会破坏到他跟董事长的感情,不过没人希望家里总有个电灯泡晃啊晃,尤其这个灯泡对他家董事长还别有居心。
「这也是你的家,如果想住,就住下来吧。」聂行风代替张玄作了回复。
「住下吧住下吧。」没办法,董事长大人发了话,张玄只好附和。
乔满意地看著雨人的互动,噗哧一笑:「我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不识趣地来打扰师父和聂的两人世界?其实我是卖下了你们隔壁的别墅,从今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他把魏正义手里的点心盒拿过来放到桌上,算是见面礼。
「原来要搬进来的新邻居是你喔。」霍离很惊喜地说:「那今后还请多阴照啦,想吃意大利菜就过来好了。」
「这一点不用提醒。」魏正义在旁边嘟囔。
这次他成功引起了乔的注意,银蓝眼眸扫过他,封大家说:「确切地说,新邻居不是我,而是我们,魏那边的房子太小了,所以跟我一起搬过来。」
「两百坪的房子你嫌小?」终于忍不住了,魏正义吼他:「我从来没觉得那房子小过!」
「那你还不是一样搬出来?还很快乐地跑前跑后布置新家?」
那是因为你一句话不说就把房子卖了,而且卖房子的钱在哪他都不知道,不一起搬过来让他住哪里?他哪有快乐地布置新家?可是碰上这么个凡事动口不动手的黑道头子,他不做,难道让那些保镖做吗?他可不想同流合清汙。
魏正义觉得自己不可以跟乔一般见识,否则气死没话说,于是堆起微笑,重新对大家说:「请多关照。」
其实说起来魏正义也是富家子弟,父母都是高官要员,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繁华区买下那么大一栋房子,不过跟乔的家世比起来,那就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
次。
张玄看看自己这个被欺负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大弟子,突然有些愧疚,吃饭的时候拍著魏正义的肩膀,安慰:「辛苦了,如果实在合不来,过段时间再搬出去好了。」
「那倒不用。」
虽然知的颐指气使有时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魏正义多少知道一些他以前的经历。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日子,身边没个人照料,是件很辛苦的事,乔的那些手下随徒魏正义从没认为他们是朋友,平时吵闹归吵闹,真让他撒手不管他做不到,再说,跟乔一起住也不错,至少可以监督他尽量少做坏事,就像刚才乔说的一石多鸟,想想也不错。
听魏正义这么说,张玄便没再劝,魏正义的个性他知道,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看他那模样,正义火苗正在噌噌噌的燃烧,那么,就慢慢去自燃吧。
晚餐时,汉堡一只鸟在墙角对著盛在碟子里的菜用力闻,作为阴鹰,他不用吃饭,最多闻闻香味,张玄怕桌上的菜肴被他闻过,香味全失,没法再吃,于是特意把鸟笼挂远。
乔对汉堡很感兴趣,吃完饭,跑过去逗弄他;翡翠绿鹦鹉带足了阴使的傲气,根本不搭理他,不过它很快就发现乔身上的戾气颇重,这种沾满血腥的气息是它的最爱,于是态度稍见好转,看著乔,眼睛里闪烁著算计的光芒。
「师父,把这只画眉送我吧?」
汉堡的腿趔趄了一下,差点从木杆上掉下来,张玄一脸平静地纠正:「这种鸟叫鹦鹉,不是画眉。」
不过很显然乔关心的不是鸟的种类,而是它的归属权,于是张玄只好说:「现在还不行,等你的法术再练得好一些,也许可以养。」
「魏会的那些我都会了,你教我别的吧?」
张玄想了想,魏正义会的本来就不多,乔的资质又比他好,魏正义没法术传授也不奇怪,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于是带乔去书房,把一本笔记给他,让他和魏正义有空一起练习。
乔翻看著笔记,问张玄,「这好像是师父你写的?」
「是啊,为了写这个我熬了好几个通宵,你当我白收你的拜师费啊。」张玄没好气地说。
当初就怕魏正义的传授开天窗,他才很勤快地把一些常用的基本法术口诀汇总记录下来,准备交给乔,不过后来乔回了意大利,笔记就没用得著,现在总算物尽其用了,张玄又顺便找了几本记载法术的线装古书给乔,让他结合著看,不懂的地方问魏正义。
乔见笔记记得很详细,许多地方都标了注解,可见张玄非常用心做这份笔记,他说:「谢谢。」
「谢就不用,没钱的话,一切免谈。张玄带乔出了书房,说:「慢慢练,切忌急功近利,反而欲速则不达,呃,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明白,师父让我的功利心和求胜心别太重。」
「还有复仇心。」张玄看了乔一眼,「有些人值得你去记一辈子,有些人,连一秒都不值得你去掛念,我不想哪天帮你收屁。」
乔收起了一直掛在嘴角上的微笑。
他孰意回来,归根结底,还是无法忘记那些不堪的经历。
在国内住的那段日子,虽然最初过得很辛苦,恶梦整夜的纠缠他,但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样;后来跟魏正义同住,练功,开始打理家族事务,慢慢将自己的心情调适过来,恶梦便作得少了,不需要药类辅助,也能睡得很安稳,他以为自己已经痊癒,谁知等回到意大利才知道,那只是心理上的一种催眠,伤痕依旧存在,在他无法看到的角落里。
所以他回来了,强迫魏正义跟自己同住,有些人天生就有种可以让人放松乃至信任的气场,他不需要说什么安慰之词,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将自己担心恐惧的
感情全部压制住,而毫无疑问,魏正义就是这类人。
「我有分寸。」乔说:「我不会把自己的人生葬送在一个恶棍手里。」
两人回到楼下客厅,见大家正围在一起品茶,霍离问魏正义:「魏大哥你以前那造型满有个性的,为什么要换回来?」
「我最近在办几件大案,那副打扮去找证人,哪会有人说实话?没办法就只好换装了。」
小白有些奇怪:「最近没见新闻有报导什么大案啊。」
「那是因为警方封锁了消息。」对魏正义来说,这里没外人,反而每个都是帮助破案的好帮手,于是放心大胆地透露:「这几天我们在近郊山外和海区附近接连发现了几具无名屁,上面怕引起恐慌,所以封锁了情报。」
张玄突然有些感兴趣了,跑过去问:「都是些什么人啊?」
「现在还没有线索。死者年龄大都在二十至三十五岁之间,有男有女,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屁体被发现时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三个月,屁体腐烂得很严重,很难从上面找到线索,而且最近又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所以调查陷入瓶颈,不过怀疑是有目的的连续作案。」
「很奇怪啊,家人失踪怎么没人报案呢?」霍离问。
「我们怀疑凶犯专门找单身者下手,这样被害人死亡后就不会很快被注意到,所以现在我们把目标锁定在单身自由职业者,或是在夜店工作的人身上,不过暂时没什么头绪。」
魏正义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证明他这么年轻就晋阶督察也不完全是靠父母的关系,听完他的讲述,张玄愈发感兴趣,笑嘻嘻问;「要不要我帮忙?酒吧那种地方我最熟,说不定手到擒来,找到凶手。」
「算了吧,师父,你的酬金我可付不起,我自己查就好。」
魏正交对张玄的热情敬谢不敏,酬金是一回事,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张玄这尊神他可请不起,照他和董事长引鬼捉鬼的强大磁场,魏正义感觉如果主案子交给他们去做,可能最后报告上又是夜半无声鬼唱歌了。
要求被拒绝,张玄有些无聊,不过看看聂行风的脸色,也就放弃了。招财猫这几天身体不好,他还是安心照顾猫吧,反正如果案件真的很棘手的话,徒弟自然会巴巴地跑来求救。
听到他们讨论案件,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找了个藉口离开,魏正义也被他拖走了。他们走后大家也各自散了,张玄帮聂行风抓龙时,聂行风问:「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乔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没有啊,乔虽然混黑道,但也不至于什么人都杀吧?」张玄老神在在地说:「不过这段时间徒弟可要辛苦了,突然出了好几椿命案,他的压力一定不小。」
聂行风其实不是怀疑乔杀人,而是他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在忌讳什么,也许……仍然无法真正从那场梦魔中解脱出来吧。
电话铃声响起,张玄去接电话,对面传来聂睿庭的大嗓门,「看电视,订婚
啦,快看!」
「订婚?」张玄看著话筒发愣,「你怎么知道?」他和董事长的打婚……喔不,结婚,好像还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吧?」
「我当然知道,现在所有商界里的人都知道。」
「不是吧,是谁把我们要结婚的事爆出去的?我们是有个人隐私的耶!」
「谁说是你们?我说的是冯晴晴,冯家的千金大小姐!」
「啊!」
聂行风把电视打开,转到娱乐台,里面果然正在播放冯邴成的千金跟傅家独子傅月琦即将订婚的新闻。
傅家经营药材生意,在亚洲地区颇具规模,各地分店更是不计其数。傅月琦刚过而立,相貌普通,个子也不是很高,跟冯晴晴站在一起在美感上显得稍微差了些,不过他胜在气质不错,而且两人家世相当,否则那些娱乐记者一定会抓住看上对方家世钱财这种事来做文章。
当看到冯傅两家家长已经兄过面,不日便要举行订婚宴的报导时,张玄很吃惊,「晴晴好像还在上大学吧?怎么就急著嫁人了?」
电话那头的聂睿庭也回遇神来,问:「张玄,你刚才说什么?你跟大哥要结婚?」
张玄第一时间就把电括扔开了,转头看聂行风,一脸无辜:「董事长,说溜嘴不关我的事。」
聂行风没在意,反正他们结婚的事早晚也是要跟大家说的。他走过去,拿起那个还在不断吵嚷的话简,「你们要结婚啦,恭喜恭喜,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一定送上一份厚礼,还有啊……」
聂行风打断弟弟的话,很冷静地问:「聂睿庭,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意大利,怎么知道晴晴订婚的事?」
一听到大哥的声音,聂睿庭的声量立刻降了八度,嗫嚅:「那个……网路无国界嘛,哈哈,啊,大哥,我还有事,再见……」
电话挂断,不过那没底气的回答证关了聂行风的想法,笨蛋弟弟偷偷跑回来了。想到他在意大利那边也待很久了,聂行风没多追问,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打电话给爷爷,询问他有关冯傅两家联姻的事。
老爷子反应很平淡,「这件事邴成有跟我提起,我也见过傅家那孩子,还不错,你们最近很忙,我就没提,订婚宴的请柬应该已经送出去了,你们马上就能收到。」
聂行风心虚了一下。不怪爷爷没提,而是他们最近麻烦事的确是一椿接一椿,先是回家祭祖遇到了麻烦,稍稍休息后他就赶去意大利处理那边的问题,然后被捲进伯尔吉亚家族的纷争中,回国后又忙于解决乔的事,仔细算算,他回聂宅的次数寥寥无几,更别说听冯傅两家联姻的八卦了。
「怎麽?看到青梅竹马的女孩要跟别人盯婚,你后悔了?只是订婚而已,你要追还来得及。」老人在话简另一端揶揄他。
聂行风很无奈:「爷爷!」
老人笑了起来,「看来不太可能,那算了,不过你和张玄的结婚仪式也不能马虎,把大致日子告诉我,我帮你们看一下黄历。」
电话用的是免持听筒,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对望一眼,同时大骂——那个叛
徒聂睿庭!
「我们的事不著急,爷爷觉得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
其实对聂行风来说,爷爷能答应他和张玄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没想到爷爷这么轻易就松口同意他们的婚事,他知道对于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这种认可
意味著什么,眼眸微微发热,低声说:「谢谢爷爷。」
老人爽朗地笑了:「是我老糊涂了,居然在正牌天师面前提黄历,那定日子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好了,只要最后别忘了告诉我这个老头子就好。」
挂了电话,聂行风看著电话机沉吟,张玄伸手在他眼前摇摇,「董事长你没事吧?灵魂出窍也别这么快好不好?」
话音未落就被聂行风一把拽进情里,压在旁边的沙发上吻下去。好热情,张玄有些应接不暇,一个天昏地暗的吮吻过后,他恨恨道:「招财猫,你是铁了心要把感冒传染给我了?」
「是又怎样?」聂行风微笑看他,眉眼间居然有一抹难得一兄的风情。
张玄心跳加剧,好,敢这么明目强胆地挑嚣,他岂能不应战到底?令晚如果连只病猫都压不倒,从今以后他就跟这只猫姓!


第四章

事实证明,猫即使病著,也依然是猫,而发毒誓的后果就是张玄很懊恼地发现,自己今后真的要跟聂行风姓,虽然事实上早已如此。
感冒没传染给张玄,不进运动过后,聂行风倒是好了很多,又被张玄逼著在家里休了雨天,其间还陪他去杜薇薇家拜访了一次。
杜薇薇精神不错,这次可以清楚看到聂行风了,很开心地说下星期她就去上班,张玄放下心,看来他们接的这个案子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真想想知道薇薇姐那晚究竟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时空。」从杜薇薇家出来,回去的路上,张玄说。
「也许是属于阴界的地盘。」挥舞镰刀的死神,周围飘荡的鬼魂,不就是典型的阴界地狱吗?」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张玄难得的对一件事这么执著,聂行风还以为转性了,谁知他下一句就是:「死神怎么可以那么胖那么矮呢?我看小白无常队伍里可都是精英一族啊!」
原来是执著这么无聊的事,聂行风很无奈,「大哥,你不觉得以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有些浅薄吗?」
「以外貌来定位的是小白无常,不是我。」张玄侧头笑嘻嘻地看聂行风,「董事长你放心,就算你像傅月琦那么平凡,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严格地说,傅月琦形象并不是太差,但跟冯晴晴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差距,所以这两天聂家的八卦几乎都围绕在美女与野兽的组合上打转,不过聂行风觉得既然爷爷给傅月琦下「还不错」的判定,那证明傅月琦一定不错,虽然这场订婚发生得比较突然,但只要当事人没异议,那他们这些外人也没权利说什么,送上祝福就好。
斜瞥强玄,他笑吟吟看著自己,一脸「我很有内涵」的表情,聂行风只好说「谢谢。」
「不用谢啦,我只是让你明白你没有选错情人。」
不会选错情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饭,换聂行风开车,他拜拖罗枫设计的戒指已经制作完毕,约他去确认,张玄显然也非常感兴趣,在路上不断翻看著罗枫出版的首饰杂志。
「你会喜欢的。」聂行风笑著说。
「不喜欢的话,是否可以拒绝你的求婚?」
「可以。」来到罗枫的工作室楼下,聂行风将车倒进车位,说:「换你向我求婚,订婚戒。」
关系到自己的存款问题,张玄不说话了。
聂行风下车,转到副驾驶座旁,帮张玄开了车门,说:「天师大人,请。」
「他们到了。」大楼上层临窗站著两个男人,看到聂行风帮张玄开车门,其中一个说:「看得出聂行风很体贴。」
「他对周围的人都很好,做他的情人是件很幸福的事。」另一个抽雪茄的高个男人说:「可惜情人只有一个。」
「不是吧乔?」罗枫退回座位上,笑问:「难道你也看上了那位总载大人?」
男人的表情隐在雪茄的缭绕烟雾后,看不到内里的情感,他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说:「我先离开。」
「如果对他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罗枫无所谓地耸耸肩:「结婚不是件大不了的事。」
「我跟他们早就认识,所以在他们来看婚戒的时候,为了避免尴尬,我还是回
避比较好。」乔拿起文件夹,告辞离开,罗枫说:「有消息我再跟你联络。」
「谢谢。」
「不用,我得对得起你付的报酬。」
乔离开不久,秘书小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告诉罗枫预约的客人到了,罗枫让她请他们进来。
罗枫跟聂行风之前见过戏次,已经比较熟了,跟张玄则是初次见面,对这位聂氏总裁的情人他还是颇为好奇的,请两人落坐时,不断打量张玄。
不得不说张玄长得非常俊美,不过俊美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吸引人的是那份灵动瀟脱的气息,透遇蓝眸展现出来,完美的碧蓝眼瞳,跟乔的银眸相比不遑多让,甚至更为精致。
罗枫动心了,觉得不把这对眼眸的精髓留存下来,筒直就是种罪遇。
张玄并没注意到罗枫封自己的注视,或者说他早习惯了别人的注视,相对而言,罗枫这种属于绅士的欣赏在他的许可范围内。
罗枫本人比电视上显得年轻,言谈举止文雅得体到有点做作的程度,不过不得不承认,作为设计师,罗枫的办公室布置得很有品味,高档却不流俗,墙壁上挂著许多摄影作品,大多是各国的自然风光,雅致怡人,这让张玄封他的设计多了些信心,不过目光在掠过一幅摄影作品时,他眉头微微争起。
那是幅眼瞳的近景摄像,整张画面都是墨黑瞳孔,远看倒像是月球星体,深邃而悠远,带著某种神秘色彩,吸引住人的目光。张玄原本对这种类似抽像艺术的摄影不太在意,不过最近因为阴瞳事件,让他对这幅画有些敬谢不敏。
「眼睛是人类内在思维的最完美展现,不是吗?」见张玄注意到那幅摄影作品,罗枫微笑说:「因为它永远不会说谎。」
张玄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突然想到,阴瞳,也许同样不会说谎。
婚戒由罗枫的助手送进来,罗枫打开首饰盒,摆到聂行风和张玄面前,说:「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另作修改。」
客套话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笃定,证明男人对自己的设计很有自信,不过张玄在看了戒指后,不得不承认罗枫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一对戒指并排嵌在首饰盒的黑绒棉上,柔和的光泽随著他的拿动在指简游离。
戒指表面有层雕纹,筒约平凡,适合男子佩戴,罗枫示意张玄将两枚戒指并在一起旋转,在灯光照射下,戒指表层花纹在桌面上映出淡淡投影,一个小巧的梅篆随著转动间隔映出,张玄仔细看去,似乎是他和聂行风两人的名字,但将两枚戒指分开后,名字梅篆就消失了,只剩下单纯的花纹。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惊喜地问罗枫。
「偶然的小灵感。」男人谦虚地说:「我的习惯,一种创意只用在一件作品上,所以,这对戒指是世上猜一无二的存在。」
罗枫观察著聂行风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但无疑是非常满意的,显然自己满足了他的要求,所以过会儿他们对自己的拜拖会比较容易答应下来。
张玄转动戒指,很意外地发现两枚戒指的内侧都镶了颗非常小的宝石,一颗
红,一颗蓝,他问罗枫:「现在流行把宝石镶在戒指内侧吗?」
「这是聂先生的要求。」罗枫看聂行风,很奇怪他没有对张玄提起。
于是张玄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聂行风,不过聂行风没回答,而是拿遇戒指帮张玄戴在了无名指上,问:「怎么样?」
「很合适。」
不大不小,量身订做般的契合,张玄戴上去后就不想再拿下来了。戒指内侧的宝石镶嵌得非常好,完全没有摩擦的不适感,于是他拿起另一颗镶有蓝宝石的戒指帮聂行风戴上,戴的时候两人修长的手指相交,银辉戒指的光润淡淡萦绕在指间,平和温馨。
罗枫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他们一定会很幸福,不是指现在,而是将来,这种淡淡的温馨将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满意吗?」他忍不住问,那种忐忑期待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初次设计时的心情。
「非常好。」聂行风给了他完美的回答。
指间雅致得体的银饰让聂行风觉得自己当初选择罗枫帮他们设计是个明智的决定,他不愧为国际一流的设计师,单凭自己一点要求就能把戒指做得如此完美,完美得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赞美之词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如果在教堂交换戒指,将会更好。」罗枫很惋惜地说。
聂行风笑了笑,仪式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相信张玄和自己一样,都没把那个形式上的典礼放在心上,但戒指的意义不同,戴上,就等于一生一世的交托和相守。
他道了谢,往带来的支票上签了字,交给罗枫,准备告辞离开。罗枫拦住他们,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聂先生你能答应。」
聂行风挑了下眉,想不出罗枫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其实我除了搞设计之外,还是个摄影爱好者,或者说,我的许多创作灵感都来自摄影。」罗枫指指墙上挂的那些摄影作品,「所以能否让我帮你们拍几张合照呢?放心,绝对不用做商业用途,而且绝对是完美的合影,因为你们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般配了。」
聂行风转头看张玄,罗枫的设计让他非常满意,所以对于这个照相的请求他并没排斥,不过当然要张玄同意才行。
张玄显然被罗枫的恭维收买了,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不过条件是底片要给我们。」
「没问题。」
罗枫请他们来到隔壁房间,这里是他玩摄影的地方,布置得跟专业的摄影工作室一样。
罗枫请他们摆好姿势,很熟练地照了几张,又请他们去外间品茶休息,自己则去暗房整理照片,不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将底片和洗好的照片交给聂行风。
不得不说,罗枫的摄影技术和他设计首饰的水平有着天渊之别。照片一共六张,有两人靠在一起的合影,还有张玄的单人照,这些照片拍得中规中矩,张玄翻看着,不谦虚地想这种水平他也能拍出来,不过还是很客气地道了谢,罗枫说他只留了其中一张,算做纪念,至于是哪一张,他却笑而不答,一脸神秘的表情。
「你每次都帮客户拍照吗?」张玄把照片收起来,随口问。
「当然不,要看缘分了,不过替傅家设计订婚戒指时,我也有帮他们拍照,他的新娘很漂亮。」
傅家?张玄若有所思地看聂行风,聂行风问:「是傅月琦?」
「就是他,聂先生跟他是朋友吗?」
罗枫常年在国外,对聂家和冯家是世交的事并不清楚,张玄却上来了兴趣,说:「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吧?」
罗枫犹豫了一下,这关系到个人隐私,他不太想答应,可是又不便直接回绝,张玄还要再说,被聂行风拉了一下,起身告辞。
出来后,张玄嘟囔:「我们跟晴晴很熟,只是看一下,有什么问题?」
「这又不是照相馆,想看订婚照,回头去冯家看。」
聂行风低头端详戒指,比起看别人的照片,他现在更对戒指感兴趣。
胳膊被搡搡,张玄问:「你确定刚才罗枫只照了六张?他不会偷偷藏一张吧?」
「是六张。」这一点聂行风很肯定,而且对张玄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他既然光明正大请求帮我们拍照,又何必偷藏?」
「还好他的设计水平没像摄影这么糟糕。」被笑,张玄自己也觉得怀疑很无聊,不过对罗枫的拍摄技术还真是不敢恭维。
乘电梯的时候,聂行风又看了一递他们的照片,也觉得罗枫的摄影角度有偏差,好像偏重于拍摄张玄,而张玄的单人照几乎是近景,他突然很不快地想罗枫不会是对张玄有好感,所以巧立名目,留下他的单人照吧?
张玄靠着电梯墙壁很得意地笑起来:「看来设计师对你的情人一见钟情了,一个人长得帅,真是没办法的事。」
聂行风抬手轻轻拍了张玄一下,「他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长得帅也被打,张玄揉揉额头,发现他家的招财猫越来越暴力了,不敢再惹他炸毛,于是问:「对了董事长,戒指里的钻石是怎么回事啊?」
聂行风表情一僵,没说话,正好电梯到了一楼,他快步走出去。很明显的回避状态,张玄立刻嗅出了里面的八卦气息,急忙跟上,问:「说说看啦,好歹我也是戒指的主人。」
「那不是钻石,只是宝石。」聂行风走到大厦门口时,犹豫了一下,凑到张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张玄吃惊地定在了原地,看着聂行风走出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叫:「该死的招财猫,你怎么可以这样!?」
追着聂行风来到停车场,见他打开车门,张玄扑到车身上,叫:「太过分了,这种事你都不跟我商量就擅作决定,有没有把我当情人?」
「跟你商量,你会答应吗?」聂行风跟他隔着车身,面对面淡淡问。
张玄立刻摇头。
「既然不会,那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反驳不能,张玄想取下戒指,见聂行风上了车,于是也只好上车,恨恨道:「我要换戒指!我要解释!」
「钱已经付了,要换的话得他一大笔费用。」
打蛇打七寸,破财这个词正中张玄的命门,他盯着聂行风,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气愤在湛蓝水色中闪现,揭示主人此刻内心的愤慨,罗枫没说错,眼睛的确是人类思维的最完美展现,而此刻,聂行风就完全感受到了它的魅力,波光潋艳,让湛蓝眼瞳又深邃了几分,可爱的瞳色。
聂行风微笑起来,靠近张玄,低声问:「这种最亲密的接触不好吗?」
张玄翻了个白眼,哪囔:「这算是什么最亲密接触?」比得上它们进入自己身体里时的亲密吗?
「这不是重点。」聂行风微笑看他,「一切你有关系的东西,我都想收藏,这个解释够吗?」
足够了!
两人靠得很近,热气随着聂行风说话时双唇的开合轻轻拂过张玄的耳垂,调情般的柔和,意外地让张玄最初的一点不快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吧,看在招财猫这么在意的分上,就随他吧,不过他记得当初跟自己有亲密接触的宝石不仅仅只有这两颗,希望招财猫别再把其他宝石用在怪异地方上。
车开动了,张玄问:「你是怎么把宝石切割成这么小一粒的?」
「这个你要问金石切割师。」
「还能取下来吗?」
「这个要问罗枫。」
张玄本来还盘算着如果能把宝石取下来的话,也许可以偷梁换柱,结果被轻易打回票,气得他大叫:「那你都知道什么!?」
「付钱。」
绝对真理,张玄闭嘴,对继续纠结戒指的问题偃旗息鼓。
本以为佩戴相同的戒指,晚上会被家人炮轰询问,结果恰恰相反,所有人只是走过场似的简单问了一下,就连最喜欢八卦的羿也只是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帮你们看一下国外几间有名的教堂,包管打点得你们满意。」
整个氛围就好像大家旱就知道他们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样,祝福有余,热情不足,漂亮戒指连炫耀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张玄有些郁闷。晚饭时听若叶说起才知道有关他们要结婚的事,大家早从聂睿庭那里听说了,而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没人会感到奇怪。
「回头我活埋了那个喜欢爆料的家伙!」一席话听完,张玄的郁闷指数连升数级,恨恨道。
聂行风正在他身旁看报纸,头也不抬地说:「记得把坑挖深些。」
原来董事长人人跟自己一样郁闷,这么一想,张玄心情反而转好,于是坐过去,跟聂行风一起看报纸,准备享受一下两人世界的温馨气氛,谁知汉堡很没眼色她飞过来,绕着他们转。
「过了好几天了,人类,你还没跟阴界联系上吗?」
被打扰,张玄很不高兴,斜瞥它,「虽然我知道不能对一只鸟的记性抱太大期望,但还请务必记住——我不叫人类,叫张、玄!」
「这么久你都联络不上阴界的人,我没叫你神棍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汉堡不屑地看他,鸟眼看人低。
张玄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只鸟的羽毛全部拔光,直接扔去炭烧,他平静地说:「不是我联络不上,而是职位高的都在忙,职位低的帮不上忙,这个答案你满意吧?」
「我是阴界神使,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鹦鹉愤怒了,却因脚踝上符咒的控制无法发泄怒气,只能在客厅里乱飞。
「这个你得跟你的上司沟通。」张玄一脸的幸灾乐祸:「要不我把你放飞,自寻出路?」
汉堡闭了嘴,它现在法力被封印,除了死不了外,跟普通鹦鹉没什么区别,出去只是自找麻烦,又不记得抓自己的人是谁,还不如乖乖待在这里安全。
「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好,现在是多事之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鸟、类!」
鹦鹉不说话了,老老实实飞去地下室找若叶,跟这个睚眦必报的三流神棍相比,若叶简直跟天使同个等级。
看到这一幕,聂行风笑了,连白无常都在小神棍这里吃鳖,更别说一只信使了,希望汉堡及早看清形势,否则它的楣运还长着呢。
聂行风手里的财经日报实在太无趣,于是张玄把兴趣转到电视上,频道一个个转,都没转到好看的节目,他正要按收费频道,却被接下来的新闻吸引住了。
是某事件的现场报导回放,画面很凌乱,一群围观人群和记者,还有非常引人注目的黄色警戒线,以张玄惹麻烦的频率来说,对警戒线以及警戒线后的画面已经不陌生了,从现场的警察人数来看,这次又是大案。
果然,新闻报导说今天凌晨有人倒在郊区一栋公寓附近,被值班的保全人员发现后报警,现已证实死亡。
死者是公寓里的居民,男性,在某酒吧工作,怀疑是下班回家的路上遭劫,死因尚在调查中。
新闻还播放了一段监视录像,是附近的道路监视器拍摄下来的,有人尾随死者回家,影像模糊,但从身高来看明显是男性,警方怀疑他与凶杀案有关,呼吁广大市民配合,提供有力情报等等。
张玄拿遥控器的手定格在空中,半晌,缓缓问聂行风:「董事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很眼熟?」
「好像是……木老先生。」两人对望一眼,聂行风说:「不过,你可以提出相反意见。」
「很难。」
虽然跟踪者的容貌看不清楚,但身形跟木清风很相似,张玄不信那位老先生会杀人,但有一点他很自信,那就是——麻烦即将来临。
看到若叶走过来,张玄立刻切断了电视电源。若叶没看到电视画面,把水果盘端给他们,他洗了水果,准备拿去地下室,顺便帮张玄和聂行风拿了一盘过来。
「谢谢。」张玄道谢的同时将遥控器塞到了身后。
很突兀的热切反应,若叶有些奇怪,却没多想,笑了笑,把水果盘放下离开,等确定他去了楼下,张玄才问聂行风,「隐瞒他好吗?」
「你已经隐瞒了。」
不过他们现在还不确定那个人是否就是木清风,毕竟老人失踪了很久,突然出现有些匪夷所思,聂行风沉吟说:「打电话问问魏正义。」
在这一点上张玄和聂行风心有灵犀,已经把电话拨了过去。一连几起命案,魏正义早被搞得焦头烂额,正在跟重案组的同事们分析案情,看到张玄的来电,犹豫了一下才接。
『师父,我现在很忙,有事回头聊。』
「没大事,我就问问你今天在郊区发现的命案内情。」
属于警察的第六感瞬间蹦出,魏正义呻吟:『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插手了吧师父!』
「没。」张玄否定得没什么底气,「到目前为止,还没。」
『那希望接下来也不要有。』魏正义额间冷汗冒出,直觉感到这次案件前景不予乐观。
他让同事们继续讨论案情,自己走到里间办公室把案件给张玄简单说了一下。
死者的工作其实是在酒吧从事***服务,私生活很杂,手头上还有不少借款,他是下班回家时出的事,死前咳过大量白色及血性泡沫状痰液,这是急性心脏衰竭引发猝死的典型症状。
「既然他是心脏病发引起的猝死,那个播放的嫌疑人像又是怎么回事?」
『死者没有心脏病史,没有吸毒嗑药过,法医在他身上发现捆绑及鞭伤痕迹,怀疑是人为致死,跟踪者会在被害人回公寓时跟他说过话,所以我们有怀疑他的理由。啊,师父,我告诉你这么多有力情报,你有什么心得发现,交流一下吧?』
「没有。」
张玄正准备挂电话,魏正义急忙叫住他,『等等,帮我转告乔,这两天我办案,恐怕要住在警局里,你让他三餐自己解决,不许挑食断食。』
这话听起来向老妈子,张玄没好气地问:「你不会自己跟他讲?」
『我的话他才不会听,再说,家里不是还有小离嘛……』魏正义在话筒另一端笑得很无辜。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张玄挂了电话,把霍离叫来,让他这几天照顾一下乔,家里如果有剩食,顺便拿一份过去;霍离正好无聊着,于是乐颠颠跑去厨房,特地做了两道意大利餐点,装好,给隔壁送过去。
「你确定乔现在在家?」
「那边有亮灯,乔的车也停在车库里。」
小狐狸走了,张玄看聂行风,「徒弟这个师兄好像做得很称职。」
「你教导有方。」
「那木老先生的事呢?」话题转回来,张玄把魏正义的话转速给聂行风,「要不我明天去警局再仔细问问吧,如果不是木先生,那最好,如果是,再跟若叶商量看怎么解决。」
聂行风点头答应了。


第五章

半夜,聂行风被一阵心口闷痛折腾醒,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闷得让人心慌,还带着浅浅隐痛,虽不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却让人难以安然入眠。
呼吸因为闷痛有些不畅,聂行风忍不住咳嗽起来,感冒还没痊愈,一咳起来就压不住,连带着喉咙也开始作痛,怕惊醒在旁边熟睡的人,聂行风悄声下床,去了洗手间。
忍耐力因为没了顾忌而弱下去,咳嗽变得更厉害,仿佛失了闸门的水流,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剧烈咳嗽盖过了胸腔间的隐痛,聂行风咳了好半天才勉强止住,只觉口中有些发腥,他抽出卫生纸抹抹嘴唇,突然愣住了,点点鲜红,在雪白纸张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刺眼。
「董事长你怎么了?」
咳嗽声将张玄引进来,当看到聂行风手中沾着血渍的卫生纸后,他脸色变了。
张玄一把夺过卫生纸,血色让那对蓝瞳变得深邃,不再说话,拉着聂行风回到卧室,很快一张道符搭在他掌心上,半晌金黄道符没有半点变化,证明不是有人在用邪术,张玄神情微微放松,把衣服扔给聂行风。
「干什么?」
「去医院啊。」
聂行风有些无语,正常人在看到咳血后首先的反应是去医院,而不是用道符吧?不过既然道符证明他没事,那也没必要这么急着去医院了。
「现在是半夜,不如……」
两束蓝色X光射来,配上「你再说一句试试」的阴狠表情,聂行风乖乖闭了嘴,换好衣服,任凭张玄带自己出门。
张玄选择了圣安医院,虽然有点远,但那些小医院他不放心,途中见聂行风脸色还算正常,便问:「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困。」
胸腔里的隐痛随着咳血消失了,除了喉咙因为接连几天的咳嗽有些作痛外,没有其他感觉,聂行风头晕晕的,很想睡觉。
张玄伸手摸摸他额头,似乎有些烫,希望只是感冒,他让聂行风靠在自己肩上,说:「睡一觉,到医院后我叫你。」
就这样聂行风睡了一路,到了医院,挂急诊抽血化验,等数据都出来后,医生把他们叫进去,说:「是流行性感冒,打个点滴,很快烧就会退了。」
「只是感冒?」张玄一脸的不信,「感冒会咳血吗?会心口痛吗?会不会是喉癌支气管癌肺癌,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癌?」
「张玄!」聂行风脸黑了,他就算会死,也绝对是被气死的,与癌症无关。
老医生倒是没恼,淡淡说:「再过五十年,你说的那些可能性也许会出现。」
张玄突然有些想揍人,还好那只不安分的手被聂行风及时拉住。
「支气管和肺实质大量出血,那才叫咳血,聂先生只是轻微出血。流行性感冒因为最开始没好好调养,导致病情时好时坏,剧烈咳嗽让气管受损出血,并带动肺叶作痛,这都属正常现象。」医生给他们上完医学常识课,又打量着他们,说:「年轻人,别觉得小病没关系,有些事等身体完全好了再做也不迟,流行性感冒不是重症,但一直无法痊愈,也会不舒服的对不对?」
圣安医院里不认识聂行风和张玄的医生不多,尤其是这种任职多年的老医生,看他们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说话也没顾忌,聂行风被说得红了脸,张玄则仰天,一副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无辜状。
医生开了退烧剂和止咳药,让护士在临时病房给聂行风挂上点滴,等她离开后,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笑了,聂行风说:「被教训了,希望别传到爷爷那里。」
张玄却还是不放心,问:「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别家医院看看吧?」
「这里的医生是最好的。」
「可是……」他总觉得有点奇怪,董事长的身体一向很好,就算是感冒,也不至于咳嗽咳血,呃,照那位老医生的说法,那不叫咳血……
「我想睡一觉。」打断张玄的沉思,聂行风说。
「我陪你。」
退烧药液起了作用,点滴挂了没多久,聂行风就睡了过去。看他睡沉了,张玄也靠在椅背上,合上眼,准备瞇一觉,谁知冷风突然吹来,药液针管被吹得来回摇晃。
张玄眼睛立刻睁开了,蓝瞳下闪过一丝不快的金芒,转头打量那个不知死活的打扰者。
年轻到可以称得上是稚嫩的男生,黑色西装、黑色皮鞋、黑发,连脸庞都比较黑,构成他浅淡的身形轮廓。发现张玄能看到自己,他很意外,掏出口袋里的手册翻看,嘟囔:「这里好像是那个谁谁谁的病房吧?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快死的样子喔?」
一张金黄道符已从张玄手里甩了出去。
死神索人他不管,不过敢打扰董事长休息,杀无赦!
白无常收到手下的救命信号匆匆赶来时,就看到把自己当救星一样飞奔而来的小鬼,还有小鬼身后紧迫不舍的道符,他急忙挥手,道符被阴气打散,消失在空中。
看到随即跟来的面色很不善的张玄,白无常心里警钟大敲。最近晃点张玄很多次,现在居然倒霉地狭路相逢,他知道不好,脸上却面不改色,笑嘻嘻地扬手跟张玄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
「因为你太忙。」张玄冷冷道。
「这一点所有死人都知道。」
「忙到连对新手的就业前培训都不做就拉出来操练吗?」张玄用下巴指指紧贴在无常身后的小鬼,「你的兵跑到我家董事长房间去勾魂,太离谱了吧?」
白无常转头看自己的手下,小鬼惊慌的点头,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头一天做事就碰到这么大的麻烦,刚才被道符一路追,他都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再死一次。
倒霉鬼刚想完,就被白无常一巴掌拍到了地上,顺便踹一边,然后走到张玄身旁,笑嘻嘻说:「最近人手不够,所以临时抓来几个代班的,我会注意不让他们再搞错。」
说着话,伸手递上一根烟。张玄摇摇头,他不抽烟,更别说这是阴曹地府牌香烟,不过人家道了歉,他也见好就收,问:「最近地府出了什么大事吗?你们好像都很忙。」
「兄弟,阴差不是那么好做的。」白无常手指一甩,点着烟,一边抽一边说:「最近生死簿上的阴魂总是收不齐,反而多了许多无主游魂,搞得我们现在一只鬼顶几只鬼用。」
张玄想起几个月前,白无常去收乔的魂魄时好像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看来收了冥币不露面不是有意为之,便问:「收不齐是什么意思?」
「就是明明人已死,去勾魂时魂魄却已经没有了,要不我需要让些新手提前来准备吗?我怀疑有人利用刚死去的阴魂作怪,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诡异的案子?如果有,跟我说一声,底下为这件事大为光火,再解决不了,我可能就要被降职了。」白无常看着张玄,一脸哀怨地说。
张玄想起之前魏正义提到的弃尸案,问:「连环弃尸案算不算诡异?」
「那是警察分内的事吧?」
白无常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道了谢,准备离开,张玄急忙拉住他,问:「你们地府最近有进行形象改革吗?」
「什么意思?」
「就是无常都改拿镰刀了。」想想杜薇薇画的那些素描,又看看这些还没经过就业培训就上岗的小鬼,张玄觉得这一点很值得怀疑。
「不要把我们当农民!」白无常凤眼斜瞥他,「镰刀那是西方老土才耍的玩意儿。」
张玄被噎住了,眼见白无常身形飘远,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叫:「等等,我还要跟你说一下汉堡的事。」
白无常和小鬼的身影已然淡下,随口说:「现在地府也提倡环保,那种垃圾食品我们不吃的。」
「不是那个汉堡,是……」
话音未落,两只鬼影已然消失无踪,张玄还要再叫,一个小护士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恶狠狠地说:「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好吗?」
被吼,张玄本来想当飞镖扔的道符悄悄塞回了口袋里,转身回病房,靠着聂行风的病床躺下,小声嘟囔:「招财猫,我讨厌医院。」
次日一早,聂行风的烧退了,喉咙也不像之前那么痛,医生又给他开了药,叫嘱他定时服药后便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
出病房时,聂行风被一个匆匆经过的小护士撞了个趔趄,恰好护士长看到了,把小护士揪过去一顿斥责:「妳知不知道这里是医院?撞伤了病人怎么办?」
聂行风被撞,张玄也有些不高兴,不过见护士长小题大做,把小护士骂得抬不起头来,便没再说什么,聂行风也觉得小护士有点可怜,于是上前帮她解下围,有聂氏总裁求情,护士长态度立刻变了,很轻易地便放小护士离开了。
小护士匆匆跑远,走到拐角没人的地方,掏出手机拨打,接通后她立刻说:「我拿到聂先生的血样了。」
对面沉静了一下,问:「没被发现?」
「没,昨晚其他护士都在忙急诊,没人注意到。」
「很好,我会让人去取,到时钱一起给妳。」
男人说完,便要挂电话,小护士急忙叫:「等等,你、你不会用聂先生的血样做不好的事吧?」
「怎么?」
感觉到对方的不快,小护士有点害怕,小声嗫嚅:「聂先生是好人,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男人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半晌才说:「放心,他不会有事,好人,一向都会有好报的对吗?」
不敢说不对,护士颤惊惊收了线,定定神,忽然发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她前面,她没防备,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洛、洛医生,你好。」
「上班时间别说私人电话。」
紫眸冷凝,盯着自己,小护士不知道洛阳究竟听到了多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连连点头后,就急忙转身跑开。看着她的背影,洛阳俊眉微皱,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飞快揿了几个字,然后按下送出。

「真看不出董事长你这么怜香惜玉啊。」开车同家途中,张玄说。
聂行风沉默是余,这个时候多说多错,最好的办法就是缄口不言,这是跟张玄长期磨合下得出的宝贵经验。
果然,见他不说话,张玄开始担心,抬手摸摸他额头:「还不舒服?」
「好多了。」
铃声响起,聂行风掏出手机,发现是封简讯,里面只有两个字——小心。
「是谁传来的?」看了留言,张玄皱眉问。
「空号。」
「鬼来电?」
「你这样说也没错。」聂行风看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其实来电的究竟是人是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简讯想告诉他什么。
张玄显然跟他的想法一样,「那该死的鬼就不能多打几个字吗?」
「也许他赶着去投胎,没时间多打。」
张玄抖了一下,发现他家招财猫说的笑话越来越冷了。

回到家里,大家都凑过来询问聂行风的病情,张玄让若叶和小白看看聂行风身上是否有被下咒,虽然医生说聂行风没事,他也没看出董事长身上有问题,不过不等于真的没有,尤其在收到那封鬼来电后,他就更不安,小白他们见多识广,也许能看出什么。
不过,大家在检查后得出一致结论,聂行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要说有,也只是低烧引起的虚弱,吃药休息一下就好了。这让张玄暂时放下了心,命令聂行风继续在家养病,哪里都不许去,慑于天师大人难得一见的威严,聂行风答应了。
由于聂行风的突发急症,张玄原本定的去找魏正义的计划落空了。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傍晚才抽了个空去警局,魏正义正为连续几桩命案忙得焦头烂额,听张玄问起酒吧男子猝死的案子,便把档案和跟踪者被拍下的监视记录扔给他,张玄仔细看了一次,除了再次肯定那个人跟木清风很像外,没有其他突破性发现。
「那几桩弃尸案会不会跟这次的案件有关联?」临走时,张玄问魏正义。
「暂时还不敢肯定,不过从手法上来说不太像,前者弃尸荒郊,后者是受伤导致猝死。」
说不定被害人猝死是意外,所以凶手没来得及弃尸荒郊。看看一脸疲倦的魏正义,张玄没把怀疑说出来,如果几桩案子真连到一起,可怜的徒弟又有得忙了。
走之前他拜托魏正义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或命案,实时联络自己。
回到家,晚饭刚开始,聂行风用眼神向他询问,张玄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见家里几名成员正围在一起不知看什么,便问:「出了什么事?」
「喜事耶。」霍离向他扬起请柬,「晴晴姐下个星期举办订婚宴,邀请我们参加。」
大红请柬上的金色喜字在灯下熠熠闪光,张玄自嘲:「总算碰到一桩喜事了。」

之后的几天里,聂行风被严令在家里休养,为了不喝恐怖的符水,他忍受了张玄的***,还好在打了点滴后,身体很快恢复了过来,不过怕病情反复,两人晚上都是很老实的上床就入眠,那种事想都不敢想。
就这样,聂行风在家里窝得快发霉了,知道他闷得不舒服,张玄每天几乎一下班就回来陪他,两人一起做做料理,当然,动手煮饭的是董事长大人,而张天师,充其量只是观赏花瓶,杵在一边起到爽心悦目的作用。

一转眼便到周末,张玄在外面跑完案子,直接回了家。今晚小狐狸掌厨,有美食大师出马,他和聂行风就不需要一起费心研究食谱,专门等着吃就好。
不得不说,霍离的天分完全显现在了做菜方面,做一整桌晚饭普通人需要几个钟头,他不用一小时就搞定了。饭菜差不多都做好后,他让大家帮忙端盘子,张玄也过去凑热闹,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接着传来开门声,乔来了。
这是乔的习惯,即使有家里的钥匙,他进门前还是会按一下门铃,算是礼貌,大家都习惯了,反正这个时间点,乔只要在家,一定会过来蹭饭的。
不过今晚乔的出现让大家大吃一惊,不是因为他一身正统的黑色西装、黑色墨镜,仿佛在间接告诉所有人他是混黑社会的,而是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竹篮。
竹篮没什么奇怪,但提在乔出手里就显得很怪异了,更怪异的是篮子里铺着水蓝色小毯子,上面是同样色调的小被子,被角还缀着蕾丝花边,在棉被和毯子之间躺着一个小生物体,粉嫩粉嫩的脸颊,微微嘟起的小嘴,一根手指吮在嘴边,这种生物体用中文来说,应该称做「婴儿」吧?
张玄吃惊地看乔,「你什么时候生的小孩?」
「不是我生的。」乔面无表情答。
「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功能,我是问孩子他妈是谁?」
乔的俊秀脸庞绷得更紧,「我怎么知道!」
「乔,你不可以这样不负责任的。」霍离对这种小生物最没抵抗力,看到宝宝,第一个跑过来,伸手戳戳宝宝的脸颊,粉嘟嘟的好可爱的样子,于是忍不住责备乔,「你要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样宝宝才会幸福。」
羿也飞过来凑热闹,「满可爱的嘛,不过看上去好像是亚洲人耶,原来乔是来这里以后找的老婆啊!咦,时间算起来好像不对啊,难道你是先上车后补票?」
「谁说这小东西是我的孩子?」被大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乔开始头大,一甩手,篮子扔了出去,吼:「我刚才回家,就看到这玩意儿放在我家门口,我还想知道是你们谁在恶作剧呢!」
霍离一个飞跃,伸手抱住篮子,避免了自由落体定律的发生。
乔的凌厉眼神扫过大家,于是众人有志一同,同时把目光移向张玄和聂行风。
「感情上来说,我很希望有个宝宝啦。」
特别是招财猫的宝宝,被大家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玄小声嘀咕,但很显然的,那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是你的宝宝啊。」霍离很遗憾,不过立刻又高兴起来,问小白,「既然是被人遗弃的,不如我们收养吧?」
「说得轻巧,你以为是养只猫嘛!」小白不屑地瞥他。
『我不认为养宝宝比养你更难耶。』
这句话霍离打死都不敢说出口,不过他的热情也不可能被几句冷语轻易打倒,把目光转向张玄和聂行风,那意思是要不你们养吧。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子,聂行风也感到很意外,直觉想到是不是有人故意弃养,于是问乔:「孩子被里有没有什么信件留下?」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身奶味。」乔很厌恶地说:「如果你们不要,就扔出去吧。」对于从小在弱肉强食世界里生存的乔来说,弱小生物根本没存在的必要,要不是以为是张玄等人的恶作剧,他可能第一时间就把竹篮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
「不可以,这么可爱的宝宝,怎么能扔掉!」
看乔的表情不像在说笑,霍离本能地把竹篮抱紧,孩子被吵嚷声弄醒了,睁开眼,手伸出来,似乎想抓霍离。
看他那么可爱,霍离主动把手伸过去,谁知手半路被若叶挡开,随即抓住宝宝的小手,屈指掐住他虎口,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连弹,罡气随指尖弹出,孩子顿时大哭起来。
张玄知道若叶使的是驱邪手印,忙问:「是鬼上身吗?」
若叶不答,又迅速挥指按在宝宝的眉间,掌心刚好掩住他的双瞳,很快孩子的哭声渐小,又睡了过去。
「回去看一下是谁把孩子丢在你家门口的。」若叶看向乔,神情难得一见的冷峻,乔的家里有装监视器,所以他这么问。
「这小垃圾来头很大?」乔反问。
众人额上黑线齐齐挂出,若叶点头,从霍离手里将竹篮取过来,孩下身上阴气太重,不适合跟霍离太亲近。
见若叶神情郑重,乔转身准备带他们去自己家,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吼:「该死的,敢偷我的宝宝,我杀了你们!」
随即是一连串人体倒地的声响,那是乔吩咐在门外等候的保镖,他脸色一变,见门被撞开,立刻掏出枪,指向对方。
闯入者看到了指向自己的凶器,凤目微瞇,一扬手,银光随之向乔的手臂旋来,他的手一颤,手枪差点握不稳,还好张玄及时上前,屈指弹开了那道罡气。
男子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待看到屋里的众人后,身上原本的狠戾气息顿时消失,向大家扬起手微笑:「原来你们家在这里呀,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一室寂静。
十秒后,张玄吩咐霍离:「去给青山医院打个电话,问他们是不是有病患跑出来了。」
霍离还没动,男子先叫起来:「谁说我是病患?你们见过有像我这么英俊的病患吗?」
一身白色西装、白衬衫、白皮鞋,头发是挑染的柔和棕色,相貌隽秀,介乎成年男子和少年之间的雅致轮廓,他长得的确很出色,但绝不是大家所认识的人中的任何一个。
「是不太像病患。」霍离疑惑地看张玄,「我觉得更像白无常耶。」
「我这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哪里像鬼?」白衣男子更生气,跳起来吼:「香蕉你们个大芭乐,才几个月不见,你们就把我忘记了,果酒还我!药草还我!金银珠宝全还我!」
淡淡的菖蒲清香随着男子的跳脚在大厅里萦绕,又是数秒的寂静,然后房间里响起异口同声的叫声:「葡萄酸!」
「可不就是爷爷我嘛」

第六章

「葡萄酸你不是在骊山修练吗?怎么会来这里?」霍离给葡萄酸斟上茶,问。门外几个被葡萄酸法术撂倒的倒霉保镖已经被张玄弄醒了,让他们先回家,在这里天师妖精应有尽有,保镖根本属于闲置资源。
大家坐下,看着葡萄酸翘着二郎腿,悠悠品茶。俊秀出众的男子,优雅恬淡的气质,当然,是在不说话的前提下,让人很难把他跟骊山那只小香狐联系到一起,张玄忍不住再次确认:「你真是那只胖乎乎圆滚滚的狐狸?」
「是呀!」肯定答复加白眼。
很好,符合葡萄酸的形象,于是张玄又问:「那么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减肥成这样的?」
「什么减肥?我本来就长这样!爷爷说面由心生,心肠越好相貌就越好。」
后面那句话大家自动过滤,霍离好奇地问:「可是你不是只有五百年道行吗?怎么长得跟大哥一样高大?」
虽然葡萄酸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少年青涩,但体格个头都跟张玄和聂行风差不多,属于风度翮翩很受欢迎的那种类型,比霍离高出了一大节,让他倍受打击。
被问到,葡萄酸脸色有些尴尬,「我有好好修练嘛,而且下山时有借了爷爷一点点法术,你们知道的,我最讨厌人形,可这次下山可能要待久一点,不化成人形不成嘛,只好勉为其难喽。」
「为什么特意跑下山?」
「还不是为丁小满!对了,我的宝宝呢?」
说到这,葡萄酸突然想起篮子里的小孩子,急忙从若叶手里拿过来,翻翻他的小被褥,见他吮着手指睡得正香,这才将小竹篮又放下。
「原来小垃圾是你生的。」乔在旁边冷冷的说。保镖被人轻易撂倒,他心里正憋了口气,想着让保镖从明天起也一起学习法术好了。
葡萄酸被激怒了,跳起来叫:「什么小垃圾?这是小满!」
「小满!?」
众人目光一齐众到正在熟睡的孩子身上,的确,吮手指正是小满常做的小动作,可是他都投胎去了,严格地说,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小满了,葡萄酸特意把他带到这里***什么?
「你答应过我不去扰乱他的生活的。」张玄在旁边淡淡地说。
「我知道啊,所以本来只是打算去看看他就走的。」
想起当初跟张玄的约定,葡萄酸有些心虚。张玄的告诫他很明白,所以根本没想介入小满这一世的生活,谁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他不得不留下。
在打听到小满投胎的去处后,葡萄酸就跟族长爷爷告假下山,准备去探望一下。出发前他倒没太多心思,只是单纯想去看看小满过得好不好,但在见到后却发现小满这一世居然是盲眼!
这还不算什么,宝宝身体里存在着两个魂魄,一个是小满,另一个则是拥有极强阴力的邪恶阴魂,两个魂魄挤在一个身体里,属于小满的魂魄刚投胎,太柔弱,差点被阴魂吃掉,以致于宝宝一出生身体就异常虚弱,一直住在保温箱里,还好葡萄酸来得及时,用法力暂时将那个阴魂封住,不过宝宝的眼疾他却无法治好。
想来想去,葡萄酸就想到了张玄,于是带小满来找他们,不过他是个路痴,把乔的家当成了张玄的家,见他们不在家,就顺手把竹篮放在门口了。
「为什么要把宝宝丢在门口?」羿对此很不解。
「我饿了嘛,去找东西吃,本来以为把小满放在你们家门口没关系啦。」
不过葡萄酸才离开没多久就觉得心慌,于是匆匆赶回,果然就发现小满不见了,还好他有在宝宝的身上下咒,于是循着咒语踪迹追来,那些想阻拦他的保镖当然就首当其冲地成了炮灰。
听完葡萄酸的叙述,张玄上前看看孩子,果然发现他眉间有团浅淡的阴影,不过刚才被若叶用法术镇住了,不愧为驭鬼师,第一时间就看出孩子的不对劲,他问:「小满的魂魄呢?」
「也被我封在宝宝身体里。」
葡萄酸怕阴魂为了独霸孩子的身体,吞噬小满,本来想把他的魂魄引出来,但又担心小满刚出生,魂魄和身体还没完全契合,如果把他的魂魄引出体外,就算日后把阴魂除掉,他也很难再回魂,因此只能暂时把两魂同时封住,不过葡萄酸的法术不高明,所以一直不敢离宝宝太远,刚才阴魂就有冲破封印的迹象,幸好被若叶拦住。
「神棍帮帮忙吧,我来一次也不容易,大不了酬金回头再补上。」葡萄酸瞅着张玄说。
听起来似乎是桩很不错的买卖咧。
张玄摸摸下巴,正准备答应,聂行风拦住他,问葡萄酸,「你带孩子来之前是否有跟他的父母打招呼? 」
不愧为董事长,一语便切中问题重点,于是大家都想起了这个重要问题,一齐转头看葡萄酸,就这只狐狸的个性而言,他不问自取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有,我好歹也活了五百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被怀疑,葡萄酸愤愤不平道:「我是小满的干哥哥,说要带他出来看病,他父母就答应了。」
「小满已经投胎了,他这一世的名字叫什么? 」小白问。言下之意在告诉葡萄酸,就算那是小满的魂魄,也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孩子了。
「还叫小满,我取的。」葡萄酸很得意地拍拍胸脯,「他妈妈把我当神仙看,我说什么她都没意见的,他爸存在感太弱,直接pass。」
孩子因为一出生就被阴魂占据,身上有两个魂魄相互排斥,所以难过得昼夜啼哭,又兼有眼疾,他的父母为此看了不少名医,钱花了不少却毫不见效,都说孩子活不长,就在这时葡萄酸出现,轻松把问题解决了,那种小法术在普通人看来就跟神医一样,听说葡萄酸要带孩子去看眼疾,他妈妈立刻答应了,还给了葡萄酸信用卡,让他随便花。
「小满很有福气喔,这次真投胎到有钱人家,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的眼睛治好,让他好好享受人生。」葡萄酸握拳头发誓。
众人无语,都在心里想,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笨蛋到连葡萄酸的话都相信?
「说了这么多话,你们到底帮不帮啊?」
被葡萄酸打量,霍离看小白,又看若叶,然后一齐看张玄和聂行风。张玄没说话,驱鬼他常做,驱魂他可是头一次,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说死,免得到头来让葡萄酸空欢喜一场。
他用目光询问若叶,若叶明白他的意思,说:「当然,小满不是只有你一个明友。」
若叶话一向不多,但只要说出口就是一诺千金的重,葡萄酸立刻笑弯了眉。
「我就知道没白交你们这些朋友。」
「当然朋友也是要掏钱的。」
羿在旁边很平静地插嘴,见大家都转头看自己,它挺挺胸膛,「我现在是长空的经纪人,有关他施法术所需要的经费都要经由我处理。」
葡萄酸被噎住了,眼睛转转:「好饿,说了半天话,我胃都饿抽筋了。咦,这只鸡不错,虽然苗条了点,不过我可以将就的。」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木架上汉堡很警惕地绷紧羽毛,它从葡萄酸的墨瞳里看到了属于狐狸的贪婪本性,准备在对方扑来之前随时跑路。
旁边传来乔的嗤笑声:「那叫画眉,不是鸡。」
「迷你鸡!」葡萄酸很不悦地反驳。
「它是鹦鹉。」张玄再次重申汉堡的品种,为避免葡萄酸真把它当鸡吃掉,又叮嘱:「它其实叫阴鹰,是阴界使者,暂时住在这里,回头我还要还回去的,谁都别想打它的主意。」
听了张玄的解释,乔眉头一挑,眼里若有所思。
晚饭都做好了,被葡萄酸提醒,霍离连忙提议先吃饭,至于小满的事饭后慢慢解决。因为担心小满,大家把就餐时间缩短了,以最快速度吃完饭,就带宝宝来到地下室,若叶的房间,乔对他们即将实施的法术很感兴趣,也跟着一起来了。
众人都到齐后,张玄问若叶:「你准备怎么做?」
「把阴魂引出来,不过它阴力很大,可能小满的魂魄也会被一起带出来,到时你负责收鬼,我引小满魂魄归位。」
「分工合作,五五分帐。」羿在旁边添加。
张玄很满意:「没问题。」
病治好了,酬金孩子父母那边会给,这一点葡萄酸不担心,说:「还有眼疾,一定要治好,我可不要小满一辈子看不到东西。」
「有时看不到或许比看到更幸福。」若叶低声喃喃说。
张玄秀眉一挑,转头看葡萄酸怀里的小孩。孩子已经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转动着看四周,似乎很灵动,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对瞳孔很呆板,找不到焦点,像失去了灵气的美玉,让人遗憾。
小满不会也是阴瞳吧,此时张玄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若叶把孩子放在了画好符咒的地板上,熄了灯,点上引魂白烛,手掌按在他眉间,口念引魂咒。
很快,孩子被惊动了,放声哭起来。随着若叶咒语语速加快,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原本胖嘟嘟的可爱面庞扭曲起来,是张不属于婴儿的脸孔,它发出狰狞嘶叫,似乎不想脱离孩童的身躯,却架不住若叶咒语的狠戾,终于一点点从婴儿的身体中剥离。
于此同时,另一个荧蓝魂魄也慢慢浮现出来,魂魄澄净,一看就知是刚投胎的魂体,那应该是小满的魂魄,两个魂魄绞缠在一起,被若叶的咒语引导,渐渐从婴儿体中脱离而出。
场面太诡异,冷森房间更衬托了应有的气氛,霍离打了个寒颤,往小白身边缩了缩。
若叶的法咒唱喏婉转低回,与其说是引渡魂魄的咒语,倒不如说更像一首情歌,跳跃烛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暗色眼眸深邃无波,带着属于驭鬼师的冷峻和虔诚。
它的宠物简直帅呆了!羿把小爪子放到嘴边,打了个无声的口哨。
渐渐的,小满和阴魂终于跟孩子的躯体完全脱离,若叶牵住属于小满的澄净魂魄,将纠缠在一起的魂魄分开,张玄手掐指诀,就等两魂分离时将阴魂拘禁,谁知就在阴魂脱离躯体的那一瞬间,它突然发出一声狠戾尖叫,大家就见一道金光从它身上闪出,正击在张玄的指诀上,张玄动作一滞,阴魂趁机又重新窜回了宝宝的体里。
「该死!」
两个修道人联手,居然没抓到一个阴魂,张玄火了,一道驱魂符咒压在宝宝的额间,阴魂似乎受不了咒语罡气,在孩子体内剧烈扭动起来,张玄怕伤害孩子,只得暂时撒手,只用符咒封住阴魂,让它的阴气无法在宝宝体内肆虐。
前后不过一瞬,却险象环生,要不是张玄反应敏捷,带有法咒控制的阴魂可能已趁小满离开时占据了孩子的身躯。
「怎么会这样?」
看着宝宝因为阴魂的完全侵入而感到不适,大哭不止,再看看飘在空中一脸懵懂的小满魂魄,羿很奇怪地问。
「有人控制了恶魂,想让它占据小满的身躯。」若叶皱眉道。
张玄点头,他本来还在奇怪阴魂怎么能这么厉害,跟轮回魂魄抢身躯,原来早有人施法引魂。
他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知道他的意思,道:「我可以试试,但孩子受得了吗?」
犀刃虽说可以杀神弒魔,不会伤到人,但宝宝这么小,未必能承受得住犀刀的霸气,张玄听了聂行风的顾虑,想想也觉得没把握,于是只好放弃。
「(图源有缺失,稍后补)」葡萄酸问,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我没事啦,葡萄酸别担心,出来反而好,跟那个坏家伙在一起,我被挤得好难受。」小满的清灵魂魄在空中飘浮,用软软糯糯的嗓音说。
「小满不是去轮回了吗?怎么还有我们的记忆?」小白看葡萄酸,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惑。
投胎前喝孟婆汤,那是规矩,张玄还没强大到能贿赂阴差让小满保留前生的记忆,不过空中那道纯净魂魄依旧是前世粉嫩粉嫩的小满模样,手指吮在嘴角间,歪头看大家,让人有种小满从没去投胎,而是从骊山赶来看望他们的感觉。
「不是我们,是我!」葡萄酸很自豪地挺挺胸,见大家疑惑,他又解释说:「其实我跟小满是重新认识的。」
原来葡萄酸每天帮小满对付阴魂,两人很快就混熟了,也许是前世那份友情奠定下来的熟悉感,也许是两人气场相当,就算小满喝了孟婆汤,再见到葡萄酸,还是会跟他成为朋友,不过这对葡萄酸来说没两样,前面的记忆忘了没关系,反正感可以通过今后的交往再慢慢垫筑嘛。
听了这番话,张玄心中一动,目光不自觉地移向聂行风,恰好聂行风也在看他,探究的目光让张玄本能地把眼神移到了别处。
葡萄酸还在说:「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赶紧让小满回魂。」
「这个……」
如果是普通阴魂,若叶很容易办到,但现在是被人加持了法力的阴魂,要是勉强将它揪出人体,很容易伤到孩子,那是小满的最终宿主,所以在还有希望的前提下,他不想冒险。
张玄的想法跟若叶一样,灭又灭不得,揪又揪不出来,忙活了半天,还把真正的魂魄给弄了出来,想想真有够郁闷,恨恨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用这种阴招害人,我一定不轻饶了他。」
「阴魂现在被封印住,暂时不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张玄你查查看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对方的法术。」聂行风说。
只要把加附在阴魂上的法术破了,要对付它就简单得多。
张玄点头应下,若叶和小白也点头,准备一起查找相关法术,让小满尽快回魂,至于小满目前的游魂状态,有若叶用法术帮他加持固住元神,所以短期内他即使不回魂也没事。
有驭鬼师做保证,葡萄酸放下了心,见小满歪着脑袋看大家,呆呆的一副状况外模样,不禁有些泄气。还好这里都是朋友,否则他的游魂早被收走了,见了天师和驭鬼师不知道跑的,全天下只有小满这一个笨蛋了吧。
叹口气,葡萄酸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哪也不去,就陪在小满身边,没有自己保护,小呆瓜一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人一辈子不过是几十年,反正自己在山里也没事干,不如就入世修行,陪他一世。
葡萄酸没想到这一陪,就是无数个一世,无数个轮回,养成系的牵绊就这样一世世的连绵下去。
骊山山水清灵,也让在山上修行的精怪们养成了豁达随心的个性,葡萄酸见小满暂时没事,也就不着急了,让小满过来,把大家介绍给他,轮到乔时,葡萄酸不认识乔,反正他也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于是推开他,「这个不认识也罢,pass。」
「他叫乔,我的徒弟。」张玄帮忙做了介绍。
「大家好。」
小满的魂魄在空中跟大家一一点头,他很聪明,所有人葡萄酸只介绍了一边,他就都记住了,葡萄酸很得意,一脸为人父母的自豪表情:「怎么样?小满很厉害吧?」
被赞扬,小满很不好意思,即使是魂魄,大家也能看到他脸上浮出一点点红晕,葡萄酸过去摸摸他的头,算作表扬,又问若叶,「顺便再帮忙看看他的眼睛,看能不能治好?」
若叶想都不想就摇头:「阴瞳不是眼疾,是他天生的体质,拥有阴瞳的人是谓不祥,所以他无法看到阳间任何事物。」
「又是阴瞳。」张玄揉揉额头,发觉头有些大。
葡萄酸却没听明白,「什么叫阴瞳? 」
若叶还没回答,羿突然说:「咦,什么味道啊?」
孩子大哭起来,众人一脸黑线地看到一股黄色液体从小褥子下溢出来,把若叶画的符阵都弄***。
「大哥你不是封住孩子了吗?他怎么还会尿?」霍离很惊讶地看张玄。
「我只封印住阴魂,没说连人都封住,他又不是玩具,当然会尿了,别愣着,快收拾收拾啊。」
张玄说归说,不过伺候孩子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若叶和霍离显然跟他一样,乔更不会插手,站在旁边看戏,只有聂行风要帮忙,却被葡萄酸拦住了,掏出放在随身包包里的尿片,很熟练地帮孩子换好,又拿湿纸巾擦干地板,动作干练娴熟,绝非一日之功。
羿把灯都打开了,大家看着一个俊秀飘逸的男子蹲在地上给孩子换尿布,想笑又不敢笑,羿说:「葡萄酸你好厉害,连这种事都会做。」
「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小满的爸妈做得都没我熟练呢。」
小满脸有些发红,别别扭扭小声说:「谢谢葡萄酸。」
看着这一幕,聂行风突然明白,小满的爸妈同意葡萄酸把孩子带出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事情暂时算是解决了,乔告辞离开,霍离帮葡萄酸安排了房间,反正别墅房间很多,可以随便住。张玄和聂行风回了卧室,关上门,聂行风问:「你说小满身体里的阴魂是谁指使的?」
张玄摇头,想了想说:「我想起一件事,上次碰到小白无常时,他说最近总是拘不到魂。」
当时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随听随忘,现在仔细想想,突然觉得事情不简单,如果有人先无常一步索走魂魄,再施法把它们送入其他人体内,控制住人的思维,那后果不堪设想,而喜欢这种变态做法的,张玄只想到一个人。
「李蔚然。」聂行风的想法跟他一样。
「我就知道坏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张玄挠头,「可是***嘛这么做?以他的能力,可以用其他更简单的办法控制别人,拘魂又费神又容易被人捉包,阴界地府那帮家伙又不是吃干饭的,他就不怕被查出来?」
「你也说他是变态了,变态的想法正常人无法理解,不过事情也许没那么复杂,施法术的人可能只是想要小满的阴瞳,葡萄酸找到我们只是碰巧而已。」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聂行风也不希望对方是李蔚然,现在敌暗我明,如果是那对变态师徒,那他们真是永无宁日了,而且他们跟葡萄酸的关系李蔚然应该不知道,所以不存在藉小满来对付他们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小心一点总没错。」
在之后的几天里,日子过得很平静,葡萄酸住进聂家后,给小满的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小满现在病情算稳定,他会尽快把问题解决,让他们别担心。
打电话时小满就趴在葡萄酸肩上听,张玄给他下了聚魂咒,让他可以跟普通人一样随意触摸东西,阴天和傍晚也能出门。不过小满前世当地缚灵当惯了,一直窝在同一个地方完全不会觉得憋闷,每天跟若叶小白等人一起玩耍,似乎还很开心。
至于宝宝,由于体内阴魂被张玄的法咒封住,所以很少哭闹,几乎整天处于睡眠状态,他都是由葡萄酸来照顾的,小满有时也会帮忙,若叶和张玄则忙着翻找古籍,阴瞳的眼疾问题暂时不去想,现在他们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驱逐阴魂的方法。
方法倒是不少,但没一样管用,于是大家只能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以致于小满再无法回魂的话,就去贿赂白无常,让小满另外投胎算了。
说起白无常,张玄自从跟他在医院分手后,就再没见到他,为了告诉他阴魂的事,张玄还特意跑了几次医院,都无功而返,他还顺便问了魏正义有关弃尸案和酒吧男子被杀案的后续追踪,魏正义告诉他两个案子都处于调查阶段,有消息会第一个通知他。
冯晴晴的订婚宴就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后到来了。
当晚,聂行风和张玄拿着请柬准时来到维多利亚饭店,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羿和若叶、霍离。
若叶不喜欢热闹场合,不过架不住羿的死缠烂打,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小蝙蝠的淫威下;葡萄酸倒是想去凑热闹,可他要照顾小满的身躯,只能忍痛拒绝;小白也留在家里,在普通人眼中,黑猫是不祥的象征,所以小白没去,霍离本来想留下陪它,被它拒绝了,猫蹄子踹出去,只让小狐狸多带些美食回来就行,于是一行五人来到维多利亚大饭店。
今天冯邴成把维多利亚饭店包了下来。冯傅两家都是大族,联姻喜宴当然会弄得富丽堂皇,来参加酒宴的人非富即贵,还有不少达官要员,饭店里布置得异常豪华,光是来往穿梭的服务生端的水晶酒杯就晃花了大家的眼睛。
「好奢侈。」张玄说。
看到了他眼里的艳羡,聂行风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也举办婚宴,比这里更豪华。」
对聂行风来说,只要得到了家人认可,其他人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不过想象了(图源有缺失,稍后补),突然觉得举办一场婚宴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可惜张玄却没有他的那份浪漫,嘟囔:「算了,你把举办婚宴的钱给我,我替你保管好了。」
聂行风笑了,对于务实的张玄来说,倾城远不如送一座城堡能换得他一笑,于是说:「好。」
来赴宴的不乏俊男美女,但聂行风和张玄等人的出现还是让众人眼睛一亮。
聂行风一身浅灰色西装,儒雅得体;张玄的服装则是深蓝色调,透着隽秀雅致;若叶和霍离是白色套装,若叶由于很少跟人接触,气质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和可爱的霍离站在一起,象是兄弟档,这样的四个人一起走进来,不引人注目反而很难。
「可恶,都没人注意到人家!」见大家目光只在四人之间打转,羿很气愤地咬爪子,在他们面前回旋飞舞,早知道这么热闹,它也以人形来就好了,好过现在被人当空气看。
「长空,不许抛媚眼,也不许接收媚眼!」
它刚吼完,就被若叶揪住小耳朵扯到自己的肩膀上,气得它向若叶挥拳:「可恶,你怎么可以对你的主人这样无礼!?」
若叶一直都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小蝙蝠的宠物,不过他不擅询问和辩解,只淡淡说:「你挡住大家的视线了。」
「长空,我要跟你绝交!」羿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拍翅膀飞走了。若叶没理它,反正不用多久小蝙蝠就会自动飞回来,这是他被绝交N次后得出来的经验之谈。
「行风哥哥,你们来了。」
冯晴晴正陪着父亲招呼客人,看到聂行风祁张玄到来,立刻跑过来。
冯晴晴穿了一套酒红色晚礼服,头发也特地烫过,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不过见她跟以往一样雀跃地跑过来打招呼,聂行风就很无力,看来包装得再成熟也没用,冯晴晴本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冯晴晴不认识若叶,聂行风帮他们做了介绍,看着若叶,冯晴晴叹了口气:「行风哥哥,为什么你身边帅哥这么多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聂行风看看在旁边跟冯邴成说话的傅月琦,的确,跟若叶和张玄相比,傅月琦显得太平凡,对于看惯了俊男的冯晴晴来说,对傅月琦的长相抱有遗憾也是可以理解的。
「婚宴办得很有排场啊。」张玄适时的岔开话题。
「只是订婚宴啦,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奢华的场合,不过爸爸和傅伯伯都坚持这样办,我也没办法。」冯晴晴很无奈地说。
聂行风相信这是实情,冯晴晴的个性真的不适合扮演大家闺秀,不过以两家家世和傅月琦的独子身分,不大肆举办是不可能的,于是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办得铺张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订婚啦!」冯晴晴再次无奈纠正。
两人都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在纠结什么,张玄正想取笑她,冯邴成带着傅月琦走了过来。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冯邴成对聂行风的态度显然比对其他人热情得多,给他和傅月琦做了介绍。
傅月琦长相普通,个头似乎只比冯晴晴高出一点,但举止很稳重,聂行风早听说博月琦做人很低调,看来的确如此。
两人握手时,聂行风发现傅月琦的眼眸也是蓝色的,淡淡的宝石蓝,带了些许妖媚的蓝瞳在平凡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就像一幅淡雅水墨画上突然横来一笔彩渲,不仅不会带来美感,反而破坏了整张图画的和谐。
「原来聂先生结婚了,尊夫人也来了吧,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看到聂行风无名指上的银戒,傅月琦眉头微挑,略带玩味地说。
对方的手有些凉,而且握得很紧,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聂行风抽回手,本能地对这位稳重男子无法产生好感。
转头想介绍张玄和若叶,却发现他们都离开了,张玄跑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若叶则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交谈,所以都不约而同的回避,连霍离也被他们带走了。
无法介绍,聂行风反倒松了口气,反正他也不想跟傅月琦深交,男子探询的眼神给他一种芒刺在背的不适感,直觉告诉他傅月琦不是低调,而是太心有城府,这样的人不适合冯晴晴,连带着他对冯傅两家的联姻也无法看好。


第七章

彼此寒喧了几句,冯邴成又带傅月琦去向其他人打招呼,冯晴晴没去,而是跟聂行风去了稍微僻静的角落里,聂行风问:「你不用去招呼客人?」
「让我爸和月琦去应付好了,我偷个懒,恭喜你跟张玄啊。」冯晴晴向他顽皮地眨眨眼,「我看到你们戴的戒指了,行风哥哥,你这次动作很快啊。」
「这次?」聂行风皱眉看她。
「没什么啦。」自觉失言,冯晴晴从服务生那里拿过两杯红酒,借敬酒把话掩饰过去了。
聂行风也没在意,反正瞒他的也不只冯晴晴一个,问:「你跟傅月琦是怎么认识的?」
「爷爷没跟你说啊?爷爷口风真紧。」冯晴晴笑道:「就是上次我陪爷爷去泰国玩时认识的。我们的车半路爆胎了,正好月琦经过,帮了我们,他泰语说得很好,一路上给我们做向导,然后就熟悉了。」
晴晴说得没错,爷爷口风还真够紧的,不过这样说来,他们认识也算满有缘,虽然认识半年参就订婚显得有些仓促,但跟自己和张玄认识不久就同居相比了聂行风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别人。
「抱歉啊,行风哥哥,我们交往的事一直没跟你提,订婚又办得这么突然。」
聂行风汗然,自从他跟张玄认识后,生活基本上是以张玄为中心在转,很少跟冯晴晴联络,他当然不会怪冯晴晴没跟自己提这件事,而是单纯为她担心,毕竟冯晴晴对他来说就跟亲妹妹一样。
「你喜欢他吗?」从刚才他们的互动来看,聂行风觉得还满微妙的。
冯晴晴耸耸肩,「不讨厌,不过也不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只是这样?」
「是啊,他一直追我嘛,人不错,家世也不错,所以就交往了。」
傅月琦个性温和,可以包容她的许多坏脾气,所以对于交往冯晴晴没有太抵触,本来打算一直交往到毕业再考虑以后的事,但傅月琦前段时间突然提出结婚的请求,两方家长也都不反对,只有冯晴晴觉得太仓促,在考虑再三后还是以学业为重为理由把结婚改为订婚,一是为了再多考虑一下,二是觉得这件事太突然,把今后的人生交给只认识了半年多的男人,她有些不安。
聂行风皱起眉,觉得这场订婚也许真的不是个很好的决定。
冯晴晴的脾气他很了解,如果真喜欢一个人,那些学业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于是说:「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清楚。」
冯晴晴看着聂行风,半晌才说:「行风哥哥,你是第一个为我考虑的人。」
傅夫人早逝,傅月琦的父亲见独子已过而立,当然希望婚事越快越好,冯邴成也希望女儿早点结婚,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冯晴晴原本为订婚很苦恼,现在听了聂行风的话,心情好了很多,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爸爸岁数大了,我不希望他一直为我操心,而且月琦人也不错,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世上有许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但也不能完全为了别人而活。」聂行风很严肃地说。
冯晴晴却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比如我希望男友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是值得我崇拜的男人,可是却力不从心,因为我从没跟得上他的脚步,直到我上了大学,觉得有希望时,他却去了意大利,一去就是两年,等回来时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聂行风很震惊地看冯晴晴。他虽然跟冯晴晴从小一起长大,但对他来说,冯睛晴就像妹妹一样,他甚至曾一度认为冯晴晴跟聂睿庭很登对,从来就不知道冯晴晴曾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由于太过吃惊,冯晴晴的最后一句话被他忽略了过去。
冯晴晴却噗哧笑起来:「被我这样的美女从小崇拜不好吗?你干嘛这么吃惊?」
「不是,我只是……」
「其实我也有考虑过聂睿庭喔。」似乎看出了聂行风的想法,冯晴晴又说:「虽然那家伙很风流,但心地很好,在大事上有担当——你看,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什么优缺点都知道,不过那家伙也没戏了。」
聂行风顺着冯晴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自己那个白痴弟弟正很愉快地跟几个欧巴桑聊天,他本来还奇怪聂睿庭怎么转性不泡美女了,但马上就发现他身旁还有一位黑衣男子,是颜开。颜开今天难得的以人形出现,并且丝毫不理会今天是喜宴,依旧一身黑衣,再加上一头乌黑长发,冷峻得像座冰雕,聂行风笑了,有他在,弟弟的确不敢跟美女搭讪。
他咳了一下,掩饰:「那人是聂睿庭的保镖。」
「得了吧,保镖能让聂睿庭那么听话?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冯晴晴笑道:「其实我很好奇,他的情人以前是不是做杀手的?一身杀气。」
「不是。」不过比杀手更恐怖就是。
冯晴晴耸耸肩:「你看,我中意的人都被人挑走了,所以只能勉为其难找其他人,不过如果行风哥哥你答应娶我的话,我立刻取消婚宴,就像八点档演的那样,要不要试试?」
聂行风想都不想立刻摇头,但在看到冯晴晴一脸促狭的笑容后,就知道她在开玩笑,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生耍到了。
「你这丫头。」他很无奈地说。
冯晴晴把目光转到不远处的傅月琦身上,傅月琦正在跟罗枫聊天,因为罗枫为他们设计婚戒,又是社会名流,所以冯邴成也邀请了他。
两人不知在聊什么,让傅月琦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温和,相处了半年多,冯晴晴对傅月琦有一定了解,他个性平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绷紧脸,虽然看起来多了些男人味,但冯晴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男人味。
双方相距不远,聂行风看到傅月琦的蓝眸,心里一动,问冯睛晴:「傅先生的眼瞳也是蓝色的?」
「是隐形眼镜啦,不过跟市面贩卖的不同,是特制的、很难看出来。他近视得很厉害,眼镜和隐形眼镜交替着戴,最近迷上了带色的镜片,尤其是蓝色的,不过我觉得无色比较好,又不是像张玄那样天生的蓝瞳,还可以随意转换颜色,那才叫漂亮呢。」
说起张玄,聂行风这才想起那个不知跑去了哪里的小神棍,四处看看,发现他正跟霍离一起选美食,霍离手里还拿了个大袋子,不用说,那是从羿那里学来的宝贝囊法术,用在这里正合适。
至于若叶,聂行风没看到他,若叶个性内向,向来无法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聂行风有些担心,正要去找他,就见有人走到傅月琦和罗枫那边微笑着打招呼,却是乔,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傅月琦被冯邴成叫走了,乔却仍在跟罗枫聊天,看样子两人一早就认识。
乔也很快看到了聂行风,向他微笑点头,聂行风对冯晴晴说。「我过去一下。」
聂行风走过去,三人彼此打了招呼,乔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聂行风的戒指,说:「聂,你的魅力真大,新娘子跟你聊天聊得都忘了招待客人,小心我师父吃醋。」
小神棍不会那么小气,而且……聂行风很无奈地想,对张玄来说,现在自己的魅力也许还不如一只烤鸭。
「你跟罗先生认识?」他避重就轻问。
「罗先生曾为我们伯尔吉亚家族设计过作品。」回答的不是乔,而是敖剑,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近前,向大家微笑颔首。
洛阳没来,跟随在敖剑身边的是尼尔,聂行风跟他寒暄过后,问:「洛医生没来吗?」
「他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敖剑的眼神在大家身上扫过,最后对乔微笑说:「你回来得很快,看来你很喜欢这边。」
「还好。」乔淡淡说:「有钱赚的地方我都喜欢。」
「看来你是想跟我争这边的生意了。」
「你不会是间接想说你怕吧?」
「不,亲爱的,怕这个字不会出现在我们伯尔吉亚家族的字典里,而且钱,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相对于乔的咄咄逼人,敖剑则显得从容多了,聂行风冷眼旁观,想起之前在意大利的种种经历,突然觉得对敖剑来说,最想要的也许不是钱,他的野心放在更大的地方。
感觉出这对堂兄弟对话中的剑拔驽张,罗枫找借口离开了,敖剑对聂行风说:「我一直没谢谢你对乔的照顾,改天可以赏脸和我共进晚餐吗?」
「不用谢,那是我们应该做的。」聂行风淡淡道:「张玄这个天师还是有职业道德的,收了钱,他当然会努力做好。」
「看来你们过得不错。」敖剑银眸掠过聂行风的戒指,唇角微微勾起,灯光下,给聂行风一种诡异的错觉,「不过有句老话说乐极生悲,行风,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小心。」
敖剑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转身离开,「小心」二字却触动了聂行风的心事,他当然不会认为那封警示简讯是敖剑传给他的,但不由自主的,他们给了他相同的联想。
「聂,你好像有心事。」乔察言观色,在旁边笑吟吟问:「不会是婚前恐惧症吧?」
聂仟风瞪了他一眼,「我没想到你会来。」
乔耸耸肩,抽出一根雪茄,慢慢吸着说:「今晚出席宴会的都是达官贵族,我要在这里站稳脚,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跟大家打好关系。」
跟几个月前相比,乔多了份稳重,意气风发被掩在了冷静之后,脸颊略显消瘦,看来这里的路并不好走,聂行风说。「别太拼了,生意得慢慢做。」
「我就知道聂你最关心我。」
乔笑了,手放肆地伸过来摸聂行风的脸颊,聂行风脸一黑,及时闪开,道:「你这条命是张玄救回来的,我只是不想让他的一番辛苦白费。」
乔沉静下来,抽着雪茄,半晌,问:「如果没有你,师父会救我吗?」
「不会。」
乔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所以说其实救我的是你,你有想好让我怎么报答吗?随便开什么条件都行。」
聂行风看着乔,他其实搞不懂乔这个人,也不知道他说的话里有几句是真心的,或许一句都没有,因为他在这张笑脸里看不到一丝感情,乔跟敖剑不愧是堂兄弟,每步棋都是算计着走的,至于究竟在算计什么,那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果然,乔的笑脸很快就掩下了,走近一些,小声问:「你对傅月琦熟悉吗?」
聂行风摇头,「怎么了?」
「那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其实更多的是厌恶,甚至感觉跟他站在一起都是种很大的负担,尤其是那对蓝瞳,里面透出的光芒让他本能地想回避,但究竟在恐惧什么,他却又解释不出来。
「那就离他远一些。」聂行风想了想,又问:「你今天出来没带保镖?」
「出席婚宴带保镖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我身边有个比保镖更厉害的人。」
乔左右看看,没看到魏正义,但有种感觉,魏正义一定就站在某处看着自己,这是师兄弟长期磨合产生的默契。
两人在公共场合中绝对形同陌路,一是因为立场不同,再一个是不给对手抓住把柄的机会,但是魏正义绝对会保护他,那个新任督察比他那些保镖可值得信任多了。
聂行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柔和下来,没有平时故意撑起的犀利和玩世不恭。
「师父呢?他很受欢迎,聂,你可要看好。」
乔的话题跳跃得很快,聂行风很想把这个原因归结于他还没完全掌握好中文的逻辑性。
不过,带着异国风情的语调成功地影响了他,聂行风本能地转头去看,就见张玄正端着盛满糕点的盘子,边吃边跟身旁一位美女聊天,见聂行风注意到自己,张玄跟他扬扬手,算是打招呼。
「很奇怪,聂老爷子今晚没来,我本来想趁今晚的机会拜托你帮忙引荐呢。」乔也随聂行风一起环视四周。
聂行风看乔,他秀眉挑起,「聂老爷子可是这里的商界龙头,我乍到初来,当然要跟他搞好关系,可惜去了两次都吃了闭门羹,老爷子好像不太想见我。」
真有自知之明,爷爷当然不会跟在黑道上享有声誉的伯尔吉亚家族来往,想象着乔吃闭门羹的模样,聂行风忍着笑纠正:「是初来乍到。」
不过说起来以聂冯两家的交情,爷爷今晚没出席的确很奇怪,聂行风有些担心,拿出手机,想打给爷爷,谁知若叶快步走过来,神情似乎很焦急。若叶一向沉稳,聂行风感觉不对,原本揿手机的手放下了。
「出了什么事?」
「我看到师父了。」若叶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激动神情,低声急急地说。
聂行风一怔:「你确定?」
若叶微微犹豫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敢肯定:「羿帮我去追了,如果是师父的话,看到羿,会跟它沟通的。」
若叶是刚才突然感觉到的,驭鬼师都拥有着强烈的灵力,他觉察到一种属于同类的气息,并且十分熟悉,于是立刻顺着气息追去,人群中似乎闪过木清风的身影,可惜人太多,等他过去时,木清风已经不见了,还好羿先他一步飞过去了,于是他便来找聂行风商量。
「我想如果真是木老先生的话,他不跟你相见一定有他的理由。」听完若叶的叙述,聂行风沉吟道。
若叶点点头,如果那人真是师父的话,他应该感觉得到自己在这里,既然师父不露面,肯定有他的原因,不过虽然他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心慌。
羿很快飞回来了,看它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就知道人追丢了。
「那老爷爷走得好快,我追着追着就追没影了,好像往哪飞都飞不出去,等我转出去,老爷爷已经不见啦。」
「那是师父最拿手的幻界术。」
「老先生的眼睛不是不方便吗?怎么能在人多的地方走得那么快?还能甩了小蝙蝠?」张玄问。他跟美女聊天时,目光可半点没离开过聂行风,看到若叶的样子就知道不对,立刻跑了过来。
「师父有令视力暂时恢复的能力,但非常耗神,所以非不得已,他不会用。」
「要不我们再找找看?」羿提议。
若叶想了想,摇头否定了,既然师父要隐藏行踪,他们寻找只会给师父带来麻烦,至少现在知道了师父没事,若叶觉得对自己来说,光这一点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聂行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担心,我明天拜托饭店经理帮忙查一下。」
他跟这家饭店的上层管理人员很熟,请他们帮忙确认一下监视录像很简单,若叶道了谢,张玄本来想起一副寻人卦,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小白打来的。
张玄接听完后,脸色变了,对聂行风小声说:「家里出事了,小白让我们立刻回去。」
聂行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小白不是个喜欢一惊一乍的人,它特地打电话来一定事出有因,于是去眼冯邴成告辞。
听说他有事,冯酣成没阻拦,只交代他向聂翼代问平安,又说等聂翼身体好些后,他再去拜访,这时候聂行风才知道爷爷是身体有恙,才没来参加订婚宴。
大家离开会场,乔觉得无聊,也跟了出去。他开着车,拨通手机,说:「喂。」
『你叫声师兄会死啊!』魏正义在对面骂。
声音响亮得让乔皱起眉,手机往远处移了移,反问:「怎么现在大家打电话的问候语改师兄了?」
魏正义被噎住了,气道:『你来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就学会牙尖嘴利了。什么事?』
「待在酒会里别离开,帮我盯着傅月琦,顺便查查他底细。」
『你什么时候升警司了?』
这句话乔没听明白,「我没有。」
『我也没混黑道,所以,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派任务?师弟!』
乔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很快,铃声响起,乔只当听不见,铃声响了半天才消停,不一会儿一封简讯传过来,乔打开,前面一大串国骂他直接忽略,只看最后一句话——等我的消息。
乔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揿手机键回信,打了个谢字后,想了想又消掉了,把手机扔到一边。

聂行风在回家的途中给聂翼一打电话询问病情,当听到爷爷洪亮的嗓音后,他的心放了下来,无视聂行风的担心,聂翼随口说:「我很好,不过有事要做,所以找借口回绝了邴成。」
「爷爷。」聂行风很无奈,找借口也拜托别找身体不适的借口,让他担心,「那究竟是什么事啊?」重要到让爷爷回绝世交女儿的订婚宴。
「孩子,这世上有个词叫个人隐私,所以爷爷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老人很幽默地跟他打太极,聂行风无语了,收线后,瞪了张玄一眼,「你把爷爷带坏了。」
张玄立刻两眼亮晶晶,摸摸下巴,对爷爷的「个人隐私」充满了兴趣。
回到别墅,众人一进门都吓了一跳。楼下主副两个大厅象是台风过境般,一片狼藉,沙发桌椅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大厅之间的水晶墙壁被震碎了,一地琉璃,在灯下闪烁着七彩光芒。
葡萄酸变回了原形,圆滚滚的一只小白狐狸趴在沙发扶手上,半张嘴很狼狈地吐气;小满靠在他身旁坐着,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吮着手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大家;汉堡更离谱,脑袋扎进沙发套底下,勉强可以看到翠绿尾巴。
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子靠沙发坐着,一身雅致长衫,小小的孩童,却是一头长发,白衣玉带,像古装剧里的侠客缩水版,手里还紧握了柄白玉小宝剑,模样看上去还没有霍离大,跟小满差不多高,脸庞清秀可爱,却周身透着冷森气息。
「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小白呢?」
一番呆愣后,霍离首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四处张望。所有人都在,包括白衣孩童和在葡萄酸身后睡觉的宝宝,却偏偏不见小白。
听了他的问话,家里几个人同时摇头,葡萄酸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有损形象,尾巴甩甩,变回了儒雅青年的模样,可惜一只眼乌青,嘴角发紫,头发也折腾得像草窝。让优雅度大打折扣,看到大家忍俊不禁,他很不高兴,嘟囔道:「就说我讨厌人形,太经不起折腾了。」
霍离看到他这样子,也想笑,不过想起小白,又急得大声间:「是有人把小白捉走了吗?」
「小白就在这里呀。」小满看着满房间乱窜的霍离,很奇怪地说。
「哪里?」
汉堡已经从沙发套里露出了头,听到这话,和葡萄酸、小满三人同时转头看那白衣孩童。
张玄眨眨眼,突然觉得这张脸庞很像一个人,他惊讶地看聂行风,聂行风已经看出来了,脸上露出微笑。
被大家紧盯,白衣小孩有些尴尬,故作老成地咳嗽了一声,问霍离:「你认为有人会无聊到诱拐一只猫吗?」
「怎么不会?小白那么厉害……」
霍离随口回答后,突然愣住了,看着小孩,张大嘴巴,不确定地叫:「小……白?」
「小白刚才很厉害耶,那些坏蛋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打跑的。」小满很崇拜地说完,瞄瞄身旁黑下脸的葡萄酸,立刻补充一句:「葡萄酸也很厉害,一直保护我和宝宝。」
于是香狐高傲地扬起头,但他很快便郁闷地发现根本没人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迷你小白身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迷你版小白的脸上依稀透着属于御白风的清雅,不过那份俊雅冷峻在缩小了好多倍的脸上露出来,只会让人感到好笑。跟小满一样可爱得不得了,不过没人敢上前像捏小满那样捏他的脸,只因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位虽然是迷你版,但个性绝对不迷你。
「咳咳,小白,你怎么变得这么小?猫身呢?要好好保留,你回魂时用得着。」
霍离在周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小猫身躯,他很着急,跑过去捏捏小白的脸颊,小白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让他很不适应。
一记猫巴掌拍过来,把小狐狸拍开,小白双手背在身后,想拿出天神御白风的气势,不过想想实在不可能,于是泄了气,见大家还都很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下文,他没好气地说:「没猫身啦,我这次是变身,不是灵体出窍。」
所以才会这么小,想想就有够郁闷。
自从做出放弃轮回的决定后,小白就开始认真修练法术。他是天神转世,悟性和灵气比霍离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以前以猫身随便练练,就远远超过了霍离,更何况现在是努力钻研。
他首先练会的就是变身,每次灵体出窍太耗神,而且无法随意控制灵力,寄宿的猫身又随时有被毁的可能,相对而言,变身就简单多了,只是他现在法力太弱,只能变成像小满这种样子,要想真正修行到御白风的模样,没个三、五年是不成的。原本小白也没想这么快在众人面前变身,不过刚才情况太危急,他只能这样做。
「到底是怎么回事?」聂行风问。
宝宝醒了,感应到周围阴郁的气氛,扁扁嘴想哭,葡萄酸忙把他抱起来哄弄,小白则捡起地上一些纸屑,交给张玄。
残缺不全的白纸,不过可以从轮廓中依稀看出纸人的模样,一些地方还沾有暗红,张玄对这个再熟悉不过,在棺材事件中他就曾被这些阴魂纸人伤到,这种驭鬼术算左道邪术,当初他还以为是若叶他们做的。
「你们走后,宝宝就哭得很厉害,我心也开始发慌,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后来,那些小鬼就出现了,对手下了血本,一次出动了了几个。」迷你小白冷笑道,不过这副宝宝模样弱化了天神的狠戾,可爱得让人想上前捏他的小脸蛋,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没人敢付诸实践。
十几个阴魂式神突然闯进来,动手就杀,小满根本指望不了,汉堡也因被控制了法力,自保有余,攻击不足,家里只有葡萄酸和小白法力还可以,但对方进来后就一致进攻宝宝,葡萄酸只能分心护着他不被人抢走,所以对付阴魂的事就全交给了小白。
还好小白虽然功力很弱,但属于天神的罡气在某种程度上震慑了阴魂,勉强打了个平手,可能驭鬼的那个人看出讨不到便宜,在一阵厮杀后,便让式神撤离,而聂行风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幕场景就是激战时留下的。
「小白好厉害!」
霍离听完小白的叙述,很崇拜地看他,跑过来想拥抱,一柄白玉小剑横在他们之间,小白老气横秋地说:「马马虎虎。」
「你说他们的目的是想抢走宝宝?」听了小白的叙述,若叶眼瞳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是啊,香蕉他个芭乐,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给他好看!」葡萄酸恨恨地说,属于狐狸的野性散发出来,看得出他这句话绝对说到做到。
聂行风从这番台风过境般的狼藉状态中知道刚才有多凶险,事情绝非小白说的「马马虎虎」。
葡萄酸为保护小满的身躯受了不少伤,他让羿去拿药箱,霍离收拾客厅。
若叶帮大家看了伤,还好都不是太严重,轮到小白时,若叶的神情有些尴尬,想笑又不敢笑,说:「你强行运功,可能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让灵力再高一层。」
也就是说他以后每次变身,都会变成这种小小的奶娃状态!小白咬牙切齿想。


第八章

杂乱狼藉的客厅在霍离的法术下很快恢复原状,小狐狸的功力也就只达到这种水平,张玄小心翼翼看了看那面琉璃水晶壁,很担心霍离的法术失灵,墙壁随时会砸下来。
至于汉堡,被所有人无视,它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声辩解:「我现在没功力了嘛,如果还是阴鹰原形的话,再多阴兵也不怕。」
这倒是真的,阴鹰嗜血,是阴魂式神的克星,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事实上它什么忙都没帮,除了自保外。
「对了,这帮人我有一点点印象,他们身上的气息跟抓我的那帮家伙很像。」汉堡继续说。
这句话总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张玄问:「你确定?」
「十有八九。」
张玄看聂行风,「你猜他们是谁?」
聂行风沉吟说:「对方趁我们不在时偷袭,证明他们了解我们的行踪;目标是小满,会邪术,攻击手法跟上次偷袭你的人一样,这样的人我们身边不多,而李蔚然就是其中一个。」
「你说上次偷袭我的阴魂式神是李蔚然派来的?」
聂行风点头,既然李蔚然承认在他们拿到索千秋后就盯上了他们,那么暗中偷袭张玄不无可能,他甚至怀疑木清风也是李蔚然捉走的,不过今晚木老先生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怀疑。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棘手了,敌暗我明,李蔚然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想怎么对付他们,他们完全不得而知,而现在还扯上了小满。
「我还以为经过幢影事件后他们元气大伤,能收敛一点呢,没想到他们敢直接跑来挑衅。」张玄冷笑。
「就是,当初直接杀了那个变态就好了。」羿附和。
聂行风皱眉,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无法想通。
他跟李蔚然接触不多,但觉得他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不可能在元气大伤后还来公然挑衅,就算他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敖剑,还有会被他邪术蒙蔽的高官要人也未必会轻易放过他,当然,变态的做法是无法推测的,想想李享的种种所为,聂行风觉得自己很难明白他们的心态。
「跟坏蛋打了一架,你们都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客厅收拾干净,大家坐下,霍离把装在宝贝囊里的干果点心酒类一一摆到桌上。还真没少拿,整张桌面居然摆不下,而聂家这帮人个个都像张玄,神经粗得可以跑火车,即使刚经历完一场血腥厮杀,依然可以幸福地享用茶水点心,张玄也拿了块奶酪饼塞进聂行风嘴里,刚才在酒会上大家吃的不如说的多,折腾了半天,他早饿了。
「为什么他们想要宝宝呢?」霍离问。
葡萄酸举手,就在大家以为他可以解释一番时,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请不要举手。」羿义正词严。
「但我知道一件事。」香狐眼里闪过阴狠:「我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请不要在一位天师面前表现出你野兽的狠毒。」张玄冲他翻白眼:「你会让我很难做。」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葡萄酸才没把张玄的警告放眼里,继续发飒。
小满可是他罩的,要知道地缚灵投胎有多难,小满好不容易转世成人,却被人施法又弄成魂魄状态,这让葡萄酸怎么能不生气?他发完威,才注意到张玄这位天师传人,问:「出多少钱可以让你袖手旁观?」
「你们骊山还有没有红钻捡呀?」
聂行风吓一跳,及时将另一块奶酪饼塞进张玄嘴里。这个笨蛋小神棍,矿石不是石头,满山都有,现在想想就后悔当初的心软,为讨张玄欢心,送他那颗红钻,结果被他惦记在心里,动不动就想跑去骊山捡红钻。
趁张玄忙着嚼奶酪饼,聂行风说:「也许李蔚然就是施法将阴魂禁锢在宝宝体内的那个人,他想要小满。」
「他们想要的不是小满,而是阴瞳,拥有阴瞳体质的身躯。」若叶说完,见大家注视着自己,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他叹口气,说:「有关阴瞳的事,我想该是对你们明说的时候了。」
上次若叶也提到过阴瞳,不过是一语带过,大家都知道他不想提这件事,也就没多问,现在看他要说了,于是都看着他,静静等候讲解。
「阴瞳有许多种,有些是天生带来的,这种叫天阴,最是不吉,因为他拥有着阴世中人才有的能力,看到的都是不该停在在这个世上的东西,换而言之,这样的人周身充满阴气,不该属于阳间,所以阳世人跟他在一起待久了,沾染到他的阴气,都会遭受无妄之灾,但如果像我师父那样的修行者则另当别论:其次是后天因某种原因促成的,这样的人有很多,阴气相对较轻,所以对周围的人危害不大,但本人多为孤独终老,有人说卦师泄漏天机导致双目失明,亲人早夭,其实恰恰相反,他们即使不泄漏天机,结果还是一样的。」
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杜薇薇,还好她幸运,及时治好了,可见后者是可以治愈的,只要用对办法,于是张玄问:「那天阴是否也能治好?」
「据说有,但代价太大,所以我从没听人用过。」
说到这里,若叶微微一笑,带着看透尘世的超脱,还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耶……」葡萄酸小心翼翼问:「小满是前一种了?」
「是,本来我还不确定,后来看他无法看到我们,只对阴魂有反应时,就明白他是天生阴瞳,不过别担心,我封住了他的阴力,虽然无法改变他的阴瞳体质,但至少让他的阴气不至于影响到周围的人。」
小白点头:「难降刚才阴魂式神来袭前,宝宝突然哭得很大声,他的反应比我们快得多,原来是看到了。」
「那长空你呢?」羿这段时间已从若叶的怪异反应中看出了一点小苗头,扬翅膀很小心地在若叶头顶转圈,问:「你可以看得到我们,那就不是阴瞳了对吧?」
「我也是,你们都没发现我的左眼是盲的吗?」微笑着,若叶看向大家。
「呵……」
大厅里传来的浓重抽气声证明发现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小蝙蝠甚至很过分地凑到若叶面前仔细打量, 半晌,说:「看不出来啊,很灵动的眼眸喔。」
「这是事实,从我一出生就存在了。」
若叶漂亮的眼眸微微瞇起,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停了好长时间,才说:「你们该知道,要成为驭鬼师,单单靠法力是不行的,还必须有天生与鬼神通灵的体质。我的右眼看阳间,左眼看阴间,右手为罡为佛,左手为邪为魔,严格地说,我不适合做驭鬼师,不过当年师父救了我,他说一切缘定,于是施法封了我的左手神力,破例收下我,而我普度阴鬼游魂往生时,只用右手。」
若叶左手有问题大家都知道,他很少用左手,即使用,也是做些杂务闲事,有关他过去的经历,若叶并没多说,但从他的表情来看,那一定是段由伤心构成的回忆。
「听起来跟传说中的阴阳人不太一样耶。」
小蝙蝠咬着爪子刚嘀咕完,一个面纸盒就砸到了它脑袋上,张玄怒瞪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它低头抱着易拉罐飞到墙角自闭去了。
小插曲被大家直接忽略过去,眼睛都盯在若叶身上,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想,施驭鬼术的人目标是小满,像他这种天生阴瞳的人可遇不可求,如果由阴灵附体,再多加训练,他的阴力将变得难以想象的强大。我也曾遭遇过相同的经历,那时我还不懂得怎样控制自己的左手,做了许多错事,还损失了一条命,换来十五年的平静。」
若叶痛苦的皱起眉,那一晚的血腥经历即便过去了十五年,也无法从他记忆中抹去。
他长在北方,那晚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几天,大雪将上山的路都封住了,皑皑白雪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殷红液体,泼墨般在雪中缓缓晕开。
他抬起左手,恍惚回到了那个雪夜,左手上沾满了浓热血液,有亲人的,也有对手的,夜鸦般的咕咕笑声在山谷问回响,似乎在嘲笑他的疯狂和懦弱,那个声音他到死都忘不了……
听着若叶的叙述,聂行风想起最初认识时他会说自己少了一命的事,原来是十五年前丢失的,看他也不过二十出头,那当年应该也就小满这个年纪,他虽然不知道若叶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血腥困境,但那种亲历死亡的感觉对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上次在意大利见到李享时,他就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十五年前的那晚我应该见过他,不过当时我整个人都疯狂了,记不清他的具体模样,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他,过去了十几年,他似乎没一点变化。」
「驻颜有术?」羿问。
小蝙蝠终究还是按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飞回来继续听,不过说完后就见张玄的蓝眸瞪来,吓得立刻举爪捣住脑袋,张玄本来还想再丢个面纸盒过去,奈何手边没有,只好作罢。
「所以我想他们捉小满的目的应该跟当年想捉我一样,所以我们要小心,不能让小满出事。」
「难怪我在小满家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有人跟踪,还好我带小满离开了。」葡萄酸看看小满,小满飘在旁边像听说书一样,歪着头满脸的迷惑,很显然那碗孟婆汤让他的智力变得跟婴儿差不多,虽然会说话,但很难理解这些复杂思维。
葡萄酸拍拍他肩膀:「别担心,一定会有解决办法,我不会让你变瞎子的。」
「我觉得在担心的是你们耶。」小满大大的眼睛看大家,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其实我不希望你们为我担心,我觉得阴瞳也还好啦,至少还能看到阴间,可以像若叶大哥那样帮到飘飘,比什么都看不到的人要幸运多了,只要我的存在不伤害到大家就好。l
葡萄酸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小满,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小满会说的话,看似笨了些,但总能看到事情积极的一面,所以以前跟他相处这么多年,都没听他说过什么抱怨的话,或许在小满看来,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坎坷。
聂行风和张玄也对望一眼,心里均想,这孩了将来一定不简单。
「不管怎样,我一定帮你治好眼睛。」葡萄酸握拳发誓,那模样让大家又有一种小白狐狸现原形的错觉。
不知上次无常跟自己说的拘不到阴魂和小满的事是否有关联,张玄秀眉皱起,陷入沉思。
准备回房休息时,聂行风拍拍若叶的肩膀,安慰:「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你也别太担心,木老先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回到卧室,聂行风去洗了澡,换好睡衣,刚出来就觉冷风迎面扫过,他急忙侧身闪开,张玄拳头走空,就势拉住他将他拦腰抱进了怀里。
「你又搞什么?」聂行风没好气地问,小神棍出手一点也没留情,要不是他反应快,那拳头就挥到他脸上了。
「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能力,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被人盯上了,处处危险嘛,所以拥有敏锐的反应能力是很有必要的。」张玄下巴靠在他肩上,笑嘻嘻说。
拿这样任性的情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聂行风问:「那测试结果呢?」
「满分。」不安分的手顺着聂行风的睡衣下摆伸进去,张玄说:「所以,董事长,今晚我会好好给你奖励的。」
色爪在伸入敏感地带之前被聂行风抓住了,说:「你觉不觉得若叶还有话没说?」
「觉得啊。」张玄随口道。
聂行风刚洗完澡,发丝还有些湿,出水招财猫绝对诱人,美色当前,张玄根本没把聂行风的话当回事。
「如果当年伤害若叶的也是李蔚然师徒的话,他们这么迫切想找到拥有阴瞳能力的人的目的是什么?」聂行风沉吟自语。
「下次碰到了,我帮你问问。」张玄说话不忘吃豆腐,亲吻已由聂行风的脖颈延伸到了他的唇间。
「张玄!」
他在这里动脑筋,小神棍却只记得风花雪月,对着他上下其手,聂行风吼了张玄一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直接扔到了床上。
床褥随着张玄的跌倒往下陷了陷,柔软床垫没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充其量是眼前多了几颗乱旋的小星星。张玄摇摇脑袋,在感觉略微正常后,举起手,做了个成功的手势。
「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说,董事长,你的瞬间爆发力也是满分。」
「恭维是没有钱赚的,张玄。」
「有关这一点,八百年前我就知道了。」张玄眼珠一转:「不过董事长,从今天起,我要二十四小时监控你的行踪,你上下班由我亲自接送。」
见聂行风张张嘴想要反驳,他手一摆:「这是通知,不是提议,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有弱到需要别人随身保护的程度吗?聂行风对张玄的神经兮兮感到好笑:「那我去洗手间你要不要跟?」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聂行风笑了,上前在张玄额头上轻轻一吻:「别那么担心,我不会有事,就算对方是李蔚然,他们的目标也是小满,暂时不会对我不利。」
「小满是定时炸弹,你是隐形炸弹。」
「那么,你就负责拆解炸弹装置吧,天师大人。」
笑声中,聂行风坐到张玄身上,抬手扯开了他的睡衣衣带。


第九章

事实证明,张玄的担心有些杞人忧天。
在之后的两天里,一切都很平静,唯一有改变的是小白又变回了黑猫的样子,汉堡也不知去了哪里,张玄问过羿才知道它觉得家里太闷,所以飞去隔壁乔的家玩了,汉堡的法力虽然被控制,但近距离飞行对它来说没问题,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张玄才没担心那只自以为是的阴鹰,他担心的是乔。现在家里住了两位阴瞳之人,已经够他烦心了,要是乔也被阴鹰的阴气入侵,转为半阴瞳体质,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于是这天下班后,张玄一个电话打给乔,命令:「立业刻把汉堡给我送回来!」
『我这两天很忙,都不在家,如果那只八哥喜欢住我家,就让它住吧。』乔在电话对面慢悠悠地说。
「不管怎样,别跟阴鹰接触太多,你现在的功力还不够,养不了那东西。」
『谢师父提醒,不过我有分寸。』
他才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于是对着忙音话筒大喊:「我再说一遍,那只鸟是鹦鹉,笨蛋!」
吼完,再给聂行风打电话,聂行风还在公司开会,说会议可能需要开很久,等结束后再跟他联络,让他先回家,于是张玄跑去超市买了熟食和蔬菜。回到车上,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以为是客户,他按开接听。
『我是罗枫,张先生还记得我吗?』对面传来属于罗枫的优雅话声。
当然记得,张玄眼神掠过手上的戒指,嘴角勾起微笑,就凭罗枫设计出这么漂亮的银戒,想忘记他都很难。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刚才重新翻阅那对戒指的设计数据,发现张先生你的那枚戒指在雕镂上有瑕疵,刚才给聂先生打电话,他正在忙,说可以请你先来一趟,你现在有时间吗?应该不会耽搁很久。』
瑕疵?
张玄再次仔细看看戒指,因为在开车,光影不定,看不出雕镂方面的问题,不过他在某些方面有洁癖,被说有瑕疵,如果不马上知道瑕疵在哪里,今晚肯定会难受得睡不着觉。看看时间,董事长的会议可能还要开很久,这里离罗枫的公司又不远,于是答应马上过去。
收线后,张玄开车来到罗枫的公司。
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大楼许多楼层都已熄灯,周围显得很静,他乘电梯来到楼上,罗枫的工作室亮着灯,门也开着,不过里面没人。
这栋办公大楼的安全设施做得很到位,所以即使办公室里没人,也不担心会被闯空门。
张玄给自己解释的理由,不过心里却觉得不舒服起来。一开始刚接到电话时没太在意,但仔细想想,照聂行风的个性,凡事不可能不跟他商量就直接让罗枫打电话找他,而此刻寂静的气氛也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鱼,被垂钓者用香鱼饵轻松钓了起来。
不过张玄看了看门里亮堂堂的灯盏,最后还是决定进去。
张玄上次来过一次,见接待室没人,就直接走进罗枫的办公室。里面亮着灯,也没有人在,四面墙上挂满了照片,白天不觉得怎样,但静夜里就会带给人一种怪异的惊悚感,尤其是那幅眼瞳的照片,根本就像是活物一样,直直盯着他看。
事情明显不对劲,不过张玄没犹豫,推门进到隔壁,就是罗枫搞摄影的地方。他揿亮灯,在发现没人后,走到墙角的楼梯口,罗枫的办公室上下两层相连,上次罗枫就是去楼下的暗房洸的照片。
来到楼下,下面有两个房间,喑房的门关着,另一间房则亮着灯,房门半掩,张玄推开门,被里面灼亮的灯光吓了一跳。
吊灯很亮,骤然被灯光闪到,张玄本能地瞇起眼眸,这里似乎是罗枫休憩的地方,四面墙挂满了各种艺术画像,在明亮房间里有种异常真实的存在感。
对面墙上有幅颇大的图像,是幻灯机在墙上的投影,眼瞳倒映在足有两米高的墙壁上,成功地吸引了张玄的注意力。由于影像很大,他可以清晰看到眼里的瞳仁,甚至瞳仁下的底色以及里面的投影。
湛蓝色调的瞳仁在灯下显得有些冰冷,神秘辉彩随着张玄的走动方向慢慢调转,他发现当自己立在某处时,可以看到瞳仁底下隐现的金彩,也许就是这份金辉让整个眼瞳显得冷漠起来。
这……好像是他的眼瞳吧?
张玄不确定地想,毕竟单凭瞳色他无法断定它属于自己。
视线转回,这才看到罗枫就歪靠在投影对面的沙发上,手放在旁边的幻灯机上方,头低垂着,看不清面部表情。
自己这么重的脚步声,就算他再熟睡也该醒了,张玄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推推罗枫,叫:「罗先生?」
罗枫随着他的推动滚到地上,于是张玄清楚地看到插在他腹上的匕首,血迹顺着他刚才坐的姿势流淌在沙发上,很快,张玄发现地毯上也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只是刚才太过强烈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视线,再加上地毯和沙发都是红色的,所以血迹并不显眼。
张玄神情凝重起来,他一向对死亡和血腥很敏感,可是刚才进来时他除了感到不太舒服外,并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感知。
眼眸扫过那台幻灯机,切换画面的按钮上沾了血迹,张玄看看罗枫那只沾有同样血迹的手指,又转头看对面墙壁,巨大画像里的眼瞳盯着他,蓝瞳冰冷,仿佛在嘲笑他的白痴。
手机的震动声把张玄的心神揪回来,他拿出手机,是聂行风的来电。
『我下班了,要来接我吗?』话筒里传来他熟悉的温和笑声。
「董事长,看来你得来接我了。」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凄厉的响声,张玄苦笑:「我现在在罗枫的工作室里,你得快些来,否则就得直接去警局了。」
『出了什么事?』通过张玄的手机,聂行风听到了警笛声,他话声立刻郑重起来。
「涉嫌杀人。」张玄眼眸落在插在罗枫腹部的刀上,「倒霉点的话,那把刀的刀柄上可能还有我的指纹。」
聂行风赶到罗枫的工作室楼下,见几辆警车停在大楼附近,一名小警察看到他,立刻跑过来,说:「您是来找魏督察的吧?他就在上面呢。」
魏正义隶属重案组,他亲自出马,可见情形很不乐观。
聂行风急忙奔上楼,来到罗枫的办公室,里面几名刑警都认识他,很熟络地引他去楼上的休憩室,休憩室里有不少人,张玄也在,正站在墙角很有兴致地看人家忙碌。
「张玄。」
聂行风跑过去,揪住张玄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张玄给他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指指还躺在地毯上的罗枫,示意有事的是那位仁兄。
「究竟怎么回事?」
聂行风的眼神从张玄身上移到房间里,最后在那幅巨大的眼瞳投影上定住,先是有种那是张玄的直觉,但仔细看看,又觉得不是。
张玄把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递,正如他所料到的,刚给聂行风打完电话,警察们就出现了,时间把握得就像定时炸弹那么准,因为早有准备,张玄很镇定,在数支枪口瞄准下从容地举起手,然后就看到他的开山大弟子快步走进来。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是师徒两人在凶杀现场看到彼此后同时冒出的念头。
听完张玄的叙述,聂行风有种想掐住他的脖子大吼的冲动。
「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他问。
张玄当然摇头。
「那么,回头测一下你的智商,看看这种肥皂剧里都用烂了的招数怎么能让你上钩。」
「其实,我有感觉到不对劲。」
张玄连忙申明,智商被质疑,他一着急,说出了最初的怀疑,等看到聂行风的脸色越来越阴森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触到了招财猫的逆鳞。
「感觉不对劲你还进来?」聂行风咬牙切齿问。
「嘿嘿,我想赌赌自己的运气嘛,事实证明……」
「事实证明——师父,你的运气很背。」魏正义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也同样以一种无奈表情看张玄。
刚才发现张玄在现场时,他就知道师父又撺进圈套里去了,当事人还毫不在乎地跟他摇手打招呼,这让他也跟聂行风一样,非常质疑张玄的智商。
「你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懒得搭理张玄,聂行风直接问魏正义。
「接到匿名电话,凶手把时间掐得很准。」魏正义看看正在忙碌做现场勘查的同事,又看看那幅眼瞳投影,对聂行风说:「我得请师父去警局录口供,董事长你包涵些。」
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什么?这次如果出面的不是魏正义的话,说不定张玄早被扣留了,聂行风斜了张玄一眼:「走吧,张天师。」

一小时后,张玄在警局讯问室里吃着在途中买的汉堡,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笑嘻嘻问:「交代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魏正义看了他一眼,眼帘垂下,公事公办问:「你肯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罗枫?」
「很像。」但不敢百分之百肯定,毕竟他们只见过一次,如果有人特意模仿,他未必能听得出来。
「知道罗枫为什么要在临死前特地约你去吗?」
「鬼知道。」
这件事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都怪那帮警察来得太及时,让他连寻找罗枫鬼魂的时间都没有。
魏正义眉头微皱,轻声咳嗽了一下,「张先生,请正经回答问题。」
他哪里不正经?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不过看看墙角上方安装的监视镜头,张玄打消了反驳的念头,说:「当然是有人杀人嫁祸。」
门推开,常青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魏正义,魏正义看完,眉头蹙得更紧,对张玄说:「门把上、凶器上、死者身上都有你的指纹,从现场勘查的资料可以得出结论,你们有经过搏斗,罗枫在被刺中后,挣扎扑到沙发上,按开了幻灯机的按钮,显示出那张蓝瞳图像,想指认你是凶手。」
「喂,你不相信你师父,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证据?」
被蓝瞳瞪住,魏正义叹口气:「我相信你没用,师父,关键是法官相信你。」
「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就算是全宇宙的人都知道,你也要在这里待二十四小时。罗枫的身分特殊,抱歉师父,这次我帮不了你。」
张玄还要再说,聂行风插进话来:「那张照片里的眼瞳不属于张玄。」
「呃……」这个答案连张玄自己都吃惊,「董事长你怎么知道?」
「直觉。」聂行风说:「瞳孔跟指纹一样,可以证明人的身分,你们应该还没确认到这些细节吧?」
张玄百分之百相信聂行风的直觉,于是转头看魏正义,魏正义只好招供:「罗枫有做过成像处理,给瞳孔对比增加了难度,鉴识科的人明天会做进-步确认。」
「也就是说至少我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喽?」张玄蓝眸斜睨他。
魏正义小心翼翼点头,就在他以为张玄要发飙时,张玄笑吟吟说:「那就住吧,董事长先回家,记得顺便跟律师联络一下。」
聂行风阴沉着睑不说话,张玄拍拍他手背,「别让徒弟难做嘛,只是一晚上而已啦。」
「师父,你真是深明大义!」魏正义热泪盈眶,生怕张玄反悔,急忙跑出去安排拘留事宜。
张玄随一名小警察去拘留室时,聂行风突然说:「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
「什么啊?」
张玄看聂行风,立刻便被反瞪回来。
聂行风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张玄是故意中圈套的,想查幕后主使者有很多办法,可他却选了最笨的一种。
在阴沉目光的注视下,张玄的气势果然弱了很多,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小动作,聂行风懒得看他耍花腔,淡淡道:「还是给你点教训吧,省得你不长记性。」
「教训?」
张玄刚问完,小腹突然作痛,被聂行风拳头击到,他痛得弯下腰,前面领路的小警察闻声回头,就见张玄躬身抱着肚子,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被猫蹬了一蹄子,抽筋。」
小警察没听懂,挠挠头,不过见张玄很快就满不在乎地跟上来,似乎没事,也就不多问了。
张玄向前走着,咬牙切齿说:「该死的招财猫,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绝不会对我出手的。」
「喔对,我是说过。」出了气,聂行风心情转好,微笑说:「不过刚才突然忘记了,真抱歉。」

拘留室颇大,里面收拾得也很干净,除了那个笼子式的结构让人感到有些郁闷外。张玄被请进去后,警察锁上了门,聂行风还想多留一会儿,小警察同意了,看来魏正义有特别关照过,所以大家都在暗中给他们提供方便。
警察走后,两人都坐下了,一个在笼内,一个在笼外。
「董事长,你觉不觉得奇怪,罗枫为什么对眼瞳那么感兴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我喜欢工作,你喜欢钱。」
「我不光喜欢钱咧。」张玄笑吟吟看聂行风,「我还喜欢你。」
聂行风目光柔和下来,突然很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他那拳似乎打得重了些,不过不敢把那份担忧表现出来,以免张玄得寸进尺。
「喜欢没有错,不过如果是种执念的话,那可能就是一场悲剧了。」罗枫工作室里有关眼瞳的摄影很多,显然他对眼瞳有种怪异的执着,否则没人会把照片放大到那个程度,还用幻灯机来回播放着看。
「会是谁杀了他?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张玄喃喃问。
聂行风对这两个问题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凶手为什么要陷害张玄,看来这一点还要先从罗枫那里查起。
心中有事,聂行风没再多待,跟张玄告辞。见他要走,张玄有些不舍,靠着栅栏说:「董事长我后侮了,晚上没你暖床,我睡不着。」
聂行风的脚步被成功拉住了,转头看张玄,就见他一脸讨好的笑:「要不董事长你也申请一下,今晚住进来好了,牢房里play的话,那种感觉一定超棒的。」
如果现在聂行风手里有枚飞镖,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甩过去,不过可惜,他口袋里只有钱包,于是张玄侥幸躲过了被宰的厄运,看着聂行风头也不同地走出去。
「真是的,开不起玩笑的招财猫。」
张玄嘟囔着返回床前,脱了外衣躺下,不一会儿,空间就传来入梦后沉稳的呼吸声。
时间在沉静空间里慢慢游走,月光从拘留室外的窗口洒进,在地上搜下一道道阴影,恍恍惚惚,在无形中构成人的影像,而后,影像慢慢分开,像是重迭在一起的折纸,随着拉动变成无数个人形,悄悄向牢房飘近。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鬼影被月光拉长,在墙壁上投出狰狞恐怖的图像,有些影子扬起手,狼牙棒般粗的棍子在空中挥舞,很快,鬼影逼近牢狱的铁栏,阴森气息在空间弥漫,向正在床上沉睡的人围拢。
谁知就在它们靠近铁栏的那瞬间,突然不约而同地发出凄厉惨叫。
围栏之间腾起数道银芒,银线相连,顺着六合八卦的方位飞速游走,形成一道电网般的墙壁,将妄图靠近的家伙打了回去,一些靠得太近的阴魂瞬间腾起火光,消失在空中,余下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在原地打转,想继续进攻,却本能地知道这道门不好走。
「以为道符被没收,我就没办法了?别忘了我还有终极武器。」张玄半睁开眼,凤目斜挑,看向那帮魉魅魍魉,嘲讽:「反正也进不来,不如早点收工吧。」
修长手指在空中虚点,盘绕在围栏上的索魂丝随他挥指不断腾起烁亮光华,罡气如风,神鬼莫犯。
时至今日,他已不再是那个被几道驭鬼咒就折腾得苦不堪言的小天师了,虽然法术还是一样马马虎虎,但在跟聂行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道术罡气的驾驭日行千里,要对付几个阴魂式神绰绰有余。
无法顺利进入,阴魂在原地打转了许久后,突然一声暴喝,又一起冲上来。
大多数在接近索魂丝时便被打散了魂魄,只有两道阴魂冲破阻拦闯进了狱中,却气力已尽,在靠近张玄的床铺时化作黑烟消散了,一些没燃尽的纸屑飘飘摇摇在他面前落下,纸烬尚存,附在纸人上的阴魂却魂飞魄散。
够狠!
见驭鬼者宁可全军覆没也不将它们收回,张玄眉头皱起,半晌,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叫:「笨死了!笨死了!」
中计了,对方根本就是派阴魂来探他的虚实,他这时候应该扮猪吃老虎,让对手轻敌,而不是为图一时痛快,把纸人式神全烧掉。
不过对手也够狠,冤死的阴魂不好找,就这样全部毁掉,也不心疼?张玄想起若叶,猜想如果若叶看到阴魂被杀得魂飞魄散这一幕,一定会很生气。
「出去后我还是去测一下自己的智商吧。」张玄趴在床上很郁闷地说。

聂行风回到家,晚饭时间早过了,霍离把宵夜准备好给他端来。
聂行风吃着饭,杷今晚的经历跟大家说了一下,霍离很担心,问:「大哥会不会有事?」
「他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张玄是个福将,虽然道术一直不见有太多长进,但总能逢凶化吉,聂行风现在担心的倒是小满的身躯。
「放心吧,我们这几天会轮流看好他。」
葡萄酸把刚调好的奶粉喂给宝宝,孩子体内的阴魂暂时被封印,有些傻傻的,乖巧地用双手抱住奶瓶咕嘟咕嘟地吸,小满在旁边用指头戳他胖乎乎的脸颊,他也不在意,还不时笑给大家看。
「还没想出怎么把阴魂弄出来吗?」聂行风问。
若叶摇头,办法不是没有,但都不理想,他很担心小满能不能撑下去。阴魂在体内待得越久对人就越不利,宝宝的体质最近弱了好多,室温稍微有变化就有不舒服的迹象,张玄却说不着急,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让他不要那么担心。
「其实这样也不差啦,不是每个人都有照顾自己的经历耶。」当事人小满反而不在意,还兴致勃勃地给宝宝喂食。
在某些地方小满跟张玄的个性很像,都是凡事先看到光明的那面,聂行风突然明白当初小满能依附张玄的身躯也许并不是偶然的。
若叶笑了笑,没打击小满的乐观想法,其实等他魂魄归位,脑电波跟婴儿吻合后,记忆会从婴儿状态重新开始,不可能记得他们大家,还有他曾照料过自己身体这种事。
饭后,聂行风回到卧室,开始查有关罗枫的资料,发现他的背景很复杂,跟许多上流贵族都结交密切,黑道上也有不少朋友,看来他的设计能获国际大奖不那么简单。
在查询中聂行风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罗枫居然对灵异学有一定的研究,据说他有通灵体质,曾帮朋友做过灵媒,这也是他对人的眼瞳如此执着的原因。
聂行风在罗枫的学术网站上看到一些他对眼瞳的描述,他认为眼瞳是人的精魂所在,所有神明灵魂都会通过瞳孔表达出来,他的通灵主要是通过跟对方眼瞳的对视达到的,所以他喜欢收集各种不同类型的眼瞳,并通过注视去分析对方的思想。
偷窥狂!
这是聂行风读完整篇文章后唯一的想法。
从字里行间,他可以清楚感觉到男人在透过眼瞳窥视到对方秘密后的得意,他不知道罗枫究竟能窥视到多少,但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聂行风拿出上次罗枫给他们拍的那些照片,当时两人还笑话罗枫的摄影技术很差,但其实他的拍摄技术相当好,因为他把焦点完全放在张玄身上,尤其是眼部位置,在拍摄后再通过某种技术将眼瞳部分放大,摆在房间里欣赏,或者说,是窥视。
真无聊,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神棍,聂行风想,说不定罗枫那些通过眼瞳通灵的说法也是信口雌黄,他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恶趣味寻找藉口而已。
不过……他为什么会被杀?难道他真从眼瞳里看到了什么?
聂行风想了想,拨通魏正义的电话,拜托他把罗枫的眼瞳收藏照片全部整理好,明天自己要去警局确认,魏正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聂行风来到警局,先跟魏正义一起去拘留室看张玄,刚进去便觉得有些不适,当看到不显眼的地方有灰烬纸屑时,他眉头皱起来,觉得昨晚放张玄一个人在这里是自己的失误。
还好张玄一如往常般的有精神,正快乐地靠在栅栏前玩电动,玩到关键处,连头也没时间抬,随口说:「董事长你来得好早,等一等喔,我先玩完这局。」
聂行风转头看魏正义,魏正义一脸无奈:「师父说想玩游戏,我也没办法。」
「以后别再理他这些过分要求。」
魏正义嘿嘿苦笑,这话只有董事长大人敢说,如果他说了,晚上绝对会被鬼压床,而且还都是男鬼,在经历了N次惨痛教训后,魏正义觉得顺从师父其实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两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魏正义把刚从法医那里拿来的尸检报告递给聂行风,笑嘻嘻说:「凶手是个变态,不过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怎么这么说?」
「报告说罗枫腹腔被穿透,失血过多致死,不过实际上流出体外的血并不多,推论是凶手取走了大部分的血。凶器是三棱刀,从受创面分析,凶手应该在刺下后反覆在死者腹腔里拧动,造成大量失血,然后看着死者一点点咽气,如果杀人的是师父的话,他身上不可能一点血迹都没溅上,而且从时间上来说师父也没有换衣服和藏匿血液的机会,这一点我跟同事都会为师父做证明,凶手百密一疏,在关键地方露了马脚。」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张玄玩游戏不耽误听他们说话,半途插进来一句,赞扬魏正义,「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拜你为师。」魏正义小声反驳后,又对聂行风说:「不过如果这样推断的话,罗枫最后按幻灯机按钮的动作就有待商榷了,也许那是罗枫给我们留下的暗示,也或许只是凶手故布疑阵。」
「那张眼瞳照片的监识结果出来了吗?」
「没有,监识科的人说,罗枫在做成像处理时,将虹膜部分做了修正,他原本的用意可能是希望让眼瞳变得更美,可惜却抹去了最关键的能确认身分的依据,这一点对师父有些不利。」
聂行风瞥了一眼还在拘留室里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的家伙,觉得现在正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急死太差。
「我想去看看幻灯机里的存像。」
「跟我来,我把罗枫的摄影作品也都整理好了,有关眼瞳的照片还真不少,不过那些眼瞳的主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他的收藏本里还有不少有关眼瞳和灵媒以及魔鬼之间互动的言论,从语气和推崇程度来看,根本就是宗教狂热信徒。」
魏正义带聂行风离开,张玄见他们都走了,急忙叫:「我也想看,帮忙开一下门。」
请求被无视,见他们越走越远,张玄继续在后面大呼小叫:「帅哥留步……掉钱包啦……咦,好像有鬼缠身耶,董事长救命……」
「有没有什么条例可以把人关四十八小时以上?」聂行风问魏正义。
魏正义笑了,「条例这东西嘛,要找,总是有的。」


第十章

两人来到资料室,魏正义打开罗枫死前使用过的那台幻灯机,灯光在对面的白色萤幕上投出蓝瞳影像,聂行风看完,戴上魏正义递来的手套,开始揿动按钮,每按一下,便有新的眼瞳图像现出,每幅都不同,但很明显有色瞳孔的照片占大多数。
「瞳色异于常人者,异类也。」
聂行风看魏正义,魏正义急忙摇头:「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重复罗枫的话而已,他肯定有做过这方面的专门研究,觉得拥有色瞳的人都是异类。」
「照这么推论的话,那外国人不都是异形了?」慵懒话声从后面响起,两人回过头,就见张玄靠在门框上,一脸笑嘻嘻。
「师父你怎么出来的?」魏正义大惊失色。
「这个问题不重要。」
张玄带上门,走进来,刚才在拘留室里他一直低着头,聂行风没看到他的脸色,现在才发现他眼瞳里显露出疲倦,似乎没睡好,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这让聂行风本能地想到那些纸人阴魂。
「是不是很累?」他很紧张地问。
「打了一早上游戏,眼睛是有点受不了。」
一瞬间,聂行风有种想把小神棍踹出去的冲动,他就知道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是不可能累到的,根本就是自己白担心。
他没好气地说:「魏正义指的是不该拥有特殊瞳色的人种,比如你和洛阳,而敖剑家族因为种族相血缘关系,银瞳则是正常的。」
刚说完,他脑海中有种想法突然闪过,似乎感觉出有哪里不对,但真要深思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张玄蓝瞳微微眯起,似乎对这里的强烈灯光感到不舒服,聂行风连忙让魏正义把灯光调弱些。
这里的灯光强度是按照罗枫工作室的原样设定的,可以随意调节亮度,谁知亮度调弱后,张玄突然指着萤幕叫:「你们看!」
萤幕上面的湛蓝眼瞳随灯光减弱变成了淡蓝,看着眼瞳的变化,聂行风突然明白自己刚才感觉到的疑惑究竟是什么了,他急忙走到灯光按钮前,继续慢慢调节光度,随着灯光变化,眼瞳转成银蓝色,接近于银色的眼眸,内里的淡蓝似乎只是为美感而搭配出来的颜色。
「咦,这眼瞳跟乔的很像嘛。」同为银眸,乔的眼睛相对来说颜色较浅,也没有敖剑的那份犀利,所以张玄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聂行风发现魏正义的脸色在听了这话后突然变得很难看,便问:「有什么问题?」
「罗枫出事前也给乔打过电话,他的手机里有两人的通话记录,跟师父的通话时间前后就差两分钟,我已派人去请乔过来协助调查了。」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罗枫还有时间调节灯光亮度的话,现在的怀疑对象也许是乔。
聂行风和张玄对望一眼,都觉得事情继续朝他们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乔在跟罗枫通话后有去过他的工作室吗?」聂行风问。
「还在调查,大厦的监视录像里是没有,不过不排除乔从安全梯上楼的可能性,至于他们的交往关系,现在还在查。」
「他们似乎很熟。」张玄看聂行风,两人都有这种感觉。
冯晴晴订婚宴会的那晚,他们都有看到乔跟罗枫聊得很投机,看来他们不仅认识,还一定很熟,所以不管乔与罗枫的死亡是否有关联,请他来协助调查都是有必要的,说不定乔还知道一些罗枫不为人知的事情。
听完魏正义的推论,张玄问聂行风,「为什么我感觉麻烦一件接着一件的来?董事长你说我们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聂行风忍住笑,「有你这个金牌天师在,就算是太岁也要退避三舍。」
这话就像是兴奋剂,让张玄的精神一整个地振作起来,「那我们就继续犯太岁吧。」

中午时分,乔被请进了警局的讯问室,由魏正义负责询问,常青和另外一名警察在旁边做笔录,张玄吃着徒弟刚孝敬的汉堡,透过单面玻璃窗观察审讯室里的情景。
乔一身淡灰色的ARMANI西装,精致而又简单的服装线条衬托出他的干练,金黄发丝精心打理过,双腿很优雅地交叠在一起,搭在腿上的手里夹着雪茄,看上去像是正在进行商业谈判的高层职员,眉间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高贵,神色平静,完全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小徒弟是大家族后裔,什么场面没见识过?这种小警局哪会被他看在眼里。」张玄咬着汉堡下判断,听他自诩的口吻,聂行风扫了他一眼,很想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张玄误会了聂行风的意思,立刻把咬了一半的汉堡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吃,聂行风拒绝了,有时候欣赏情人品尝美食时的满足表情,比自己吃更有感觉。
讯问室里魏正义把请乔来协助警方办案的官方说辞讲了一遍,乔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常青在旁边看他态度这么嚣张,很生气,把烟灰缸往他面前重重一摔,说:「这里是讯问室,请把烟灭了!」
乔没理他,转头看魏正义,半晌才懒懒地说:「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在讯问室里协助警方办案?而且你们警方好像也没有权利禁止证人抽烟。」
「请合作些!」
被质疑,常青也不示弱,加重了语气。乔的身分他们都很清楚,根本就是犯罪组织名单上的头号人物,要是有证据,早拘留他了,也不用跑去点头哈腰地请他来警局协助调查。一想到今天去乔的公司见他的场景,常青就火大,吃了两个多小时的闭门羹才好不容易见到这个黑道头子,想想就憋屈。
乔根本没把常青的话当一回事,依旧自顾自地吸烟,常青还要再说,被魏正义用眼神制止了。
外面观察审讯情况的警察看到这一幕,点头称赞:「魏sir自从升督察后,涵养好了很多,以前要是碰上这种嚣张的家伙,他早就出手了。」
「徒弟不是涵养变好,而是被乔***得没脾气而已。」张玄小声嘀咕。
这世上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魏正义的脾气绝对不能说好,但偏偏在乔面前无法发威,在心智方面他斗不过乔,屡战屡败后也就不再去跟乔争口头上的便宜,而是直接出击,就像现在这样——大家吃惊地看着魏正义欠身,伸手一把将乔正在抽的雪茄夺下来,用手指掐灭后,弹进烟灰缸里。
动作行云流水的做下来,那叫一个快捷潇洒,一时间室内室外一片寂静。乔银眸微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眸里闪过的狠戾,常青很敬佩地看魏正义,觉得他果然是维护正义的先锋,外面看光景的警察却摇头,说:「回头得劝魏sir多买几份保险,有保无患。」
师兄弟俩视线相交,对视半晌,乔唇线弯起,微笑道:「想问什么?说吧。」
魏正义表情平静,见乔开了口,也没再废话,先问了几个有关乔职业身分的问题,然后把话题切到主题上,问:「你跟罗枫认识有多久了?」
「两、三年,他曾为我的家人设计过首饰,就认识了,说不上深交,只是偶尔会聚一聚。」
「我们查到的资料说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请问我跟朋友走得近有触犯到贵国的哪条法律吗?」乔双手搭放在膝上,淡淡反问。
魏正义被噎了一下。这家伙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还这么牙尖嘴利的,让他很怀念乔初到自己家时的模样,在对周围人的抗拒和惊惧中又不失傲气,话也说得不多,有时候单词想不起来时的懊恼表情比现在可爱多了。
不跟他正面交锋,魏正义继续问:「昨晚罗枫在自己的工作室被杀,你知道吗?」
「你的属下跟我说了,真遗憾。」
「他临死前跟你通过电话。」魏正义盯住乔,一字一顿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嗓音低沉,带给人无形的迫力,聂行风看在眼里,突然觉得魏正义成长了很多,不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怕鬼怕得要死的毛头小伙子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愣住了,眼前似乎闪过一些跟魏正义初遇时的画面,很模糊,却难得的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记忆片段。
片段里似乎还有张玄,小神棍正故意捉弄魏正义,聂行风心思恍了恍,怎么都想不起那个片段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胳膊被搡搡,张玄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了?」
聂行风本能地摇头,证明自己没事,心思转回,注意听乔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两句,然后约周末去夜店玩而已,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时他说话的口气怎样?」
「很正常。」
「你有没有感觉他最近情绪有波动?或有什么异常行为?」
「没有,我一开始已经说了,我们不是很熟。」
「接了罗枫的电话后,你去了哪里?」
「回家。」
「有人证吗?」
随着话题深入,乔的脸色慢慢沉下来,收起了最初的优雅作派,冷冷说:「警官,你现在的口气好像是在把我当嫌疑犯审讯!」
「这些都是例行询问,每个协助者我们都会这样问的。」魏正义回答得不亢不卑。
「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你去了罗枫的工作室,也是可能的。」
听了魏正义的推测,乔霍地站起身,冷笑:「魏警官,如果你把我当嫌疑犯看,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别用这种口气套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公爵,你言重了。」
乔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显然不太适应那个公爵的称谓,魏正义从来没这样称呼过他,没来由的,他讨厌看到这张公事公办的嘴脸。
今天要不是给魏正义面子,他才不会来警局,谁知被当成嫌疑犯审,乔冷笑,他真要杀人,只怕罗枫凭空消失都不会有人觉察到,对从小在伯尔吉亚家族里长大的他来说,让一个人销声匿迹的方法太多了,要是会被警察发现,那他就不必再在黑道上混了。
懒得跟魏正义再耗下去,乔转身要离开,魏正义伸手拦住他,「我还没有问完话。」
「时间到了,我还有事。」乔推开他,冷冷道:「想扣留我,就拿出证据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
常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伸手过去,想把乔推回椅子上,刚好魏正义向前走了一步,很凑巧地挡在两人之间,常青的拳头挥在了魏正义肩上,魏正义没在意,对乔说:「你想要证据,我马上就给你看。」
乔一怔,已被魏正义拉回了座位,张玄在外面看得清楚,偷偷地笑:「大徒弟很护短啊,警匪一家亲,一家亲。」
聂行风瞅了张玄一眼,看到他嘴角上沾的面包屑,很无奈,伸手帮他拭去了。
很快,备用的幻灯机摆在了讯问室的桌上,乔有些奇怪地看魏正义,见他摆弄了一会儿,一个大尺寸的眼瞳投影落在对面的墙壁上,魏正义又调节了灯光亮度,看着壁上的银瞳,他说:「这是罗枫死前给我们留下的暗示,你不觉得这眼睛很熟?」
乔微微一怔,眼瞳里闪过疑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掩下了。魏正义跟他同住了许久,对他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看到他这种反应,就知道他有想法,于是紧接着问:「是不是你?」
乔已经恢复了常态,淡淡道:「魏警官这么问,就说明你无法证明这眼瞳的主人是我对吗?」
这家伙脑筋转得倒挺快。发现乔知道一些底细,魏正义更不愿放弃,说:「罗枫认识的人当中拥有银瞳的不多,而最近跟他有交往的就只有你。」
「那也不能证明我就是眼瞳的主人。」
「那么你对这眼瞳可有印象?」
「没有。」
这家伙的嘴巴真像蚌蛤,紧得什么都撬不出来,魏正义只好说:「罗枫除了珠宝设计外,还精通通灵,他对灵异事件很在行,有关这方面你们是否有聊过?」
「有吗?这个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对别人的隐私爱好不感兴趣。」
常青在旁边越听越生气,直觉认为这个家伙跟罗枫的死有关,正要反驳他,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一名警察引了两个人走进来,魏正义认识,一个是敖剑的私人医生洛阳,另一个外国男子则是最近才出现的,叫尼尔,负责敖剑的起居和家族生意,身分应该是敖剑的管家之类。
自从伯尔吉亚家族的人把生意移过来后,魏正义就没放松对他们的监视,见他们来得这么及时,魏正义冷笑,若说他们心里没鬼,他可不信。
乔神情平淡,似乎已料到洛阳和尼尔会出现,张玄跟在尼尔身后,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消息很灵通啊。」
这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尼尔微微一笑:「警察在我们公司待了两个多小时,给我们的声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果只是协助警方办案,不需要兴师动众到请我们少爷来警局吧?」
常青快气晕了,他们在乔的公司待那么久根本是因为乔不见他们,害得他们在大厅喝穿堂风,他还没怪乔妨碍警方办案呢,这些人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根本就是……」
(图源有缺失,稍后补)
「接我的当事人回去。」尼尔掏出名片递给魏正义,「我是他的私人律师,我想魏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贵国的法律,我的当事人只是协助调查,你们在讯问室询问他已经违反了司法程序。」
魏正义看了一眼尼尔的名片,心想这些阿斗仔怎么都这么牙尖嘴利,不过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合规矩,要是对方追究起来,是个大麻烦,可是就这么放乔走,他真有些不甘心,说:「我们还有几个问题要跟公爵先生确认,请给予合作。」
「抱歉,我跟客户约定的时间到了。」乔淡淡说:「有什么问题,下次再问吧。」
下次能找到你那才叫奇怪呢!魏正义忍住气,说:「不会耽搁你多久,协助警方办案也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魏警官,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贵国公民。」
乔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魏正义看来有够欠打,要是在家里,他相信自己一拳就挥过去了,不过在那位律师面前,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只能眼巴巴看着乔随尼尔和洛阳走出去。
张玄跟上,很感兴趣地问尼尔:「你是不是有很多执照呀?」
尼尔对张玄和聂行风的印象很好,跟他们说话时表情温和下来,很有礼貌地鞠了下躬,说:「也不是很多,但实用的几种都有。」
张玄一脸艳羡,想想自家养的那些家伙,似乎哪个都不如尼尔出色,于是转头对聂行风说:「我也想要这种N合一的管家。」
「也不是很难找,如果你不介意付他N份薪水的话。」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张玄的死穴,他抿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洛阳也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原来聂先生你们也在,也是来协助警方办案的吗?」
洛阳表情有些惊讶,似乎刚才进来时根本没发现他们似的,张玄愤愤不平地想,他们的存在感真的那么薄弱吗?
「不是,我现在正作为嫌疑犯被调查呢。」他说。
洛阳眼里闪过诧异,随即笑道:「那一定是警方搞错了,需要我们帮忙吗?尼尔是位很出色的律师。」
「那倒不用,我还没倒霉到那个程度。」
最主要的是尼尔的佣金一定高得吓人,他可不敢请这尊神(图源有缺失,稍后补)。
洛阳也没再多说,点点头向他们告辞。就在乔走到门口时,一名警察急匆匆跑进来,看了他们一眼,怪异的眼神让乔脚步微微一停,就见那名警察跑到魏正义面前,把手里一份文件交给他,又低声说了几句,魏正义眉头皱起,眼眸看向自己,跟平时不同,是种犹豫复杂的光芒。
魏正义是个很简单的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眼神,乔直觉感到那份文件非同寻常,而且一定跟自己有关。他没作声,也没再向前走,而是定定看着魏正义,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伯尔吉亚公爵,看来你得在警局待上一段时间了。」魏正义面无表情地说。
尼尔侧身站到了他们之间,说:「警官先生,你没有权利对我的当事人提出任何无理要求。」
魏正义扫了他一眼,淡淡说:「我不了解贵国法律,但在这里,当一个人涉嫌杀人案时,警方有权利扣留他至少二十四小时。」
「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与罗枫被杀案有关,如果只凭一张眼瞳照片就可以拘留人的话,我可以马上找出十位数以上的嫌疑人。」
「只凭一张照片的确无法拘留人,不过我指的杀人案不是罗枫,而是数起谋杀案。」魏正义扬起手中的文件,不亢不卑说:「乔瓦尼?伯尔吉亚,涉嫌数起绑架、***以及谋杀弃尸案,具体内容这上面列得很详细,需要读一下吗,律师大人?」
尼尔一怔,转头看乔,乔的脸色果然有一瞬间的苍白,但随即恢复平静,脊背挺得很直,撑起作为公爵应该具备的优雅气度,不过那一刹那的紧张感还是传达给了魏正义。
他们离得很近,他可以清楚感觉到乔的气息很紊乱,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强行令自己支撑的努力让他突然感到心疼。
乔已恢复常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看他,问:「你一直在查我?」
平淡无波的问话,却让魏正义凭空感到心虚。奶奶的,调查乔是事实,而且警察办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嘛感到心虚?魏正义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下,说:「职责所在。」
「好一个职责所在!」
乔银瞳微眯,想起这段时间魏正义经常问起自己的行踪,当时还以为他是出于关心之情,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在怀疑自己。
这样一想,心中更不舒服,脊梁却挺得更直,冰冷气息透过不快散发出来,张玄本能地拉聂行风向后退。他很了解乔的乖张个性,真恼火起来,整个警局都会立刻端了,现在说不定就要拔枪,关键时刻他可得保护好自家的招财猫。
其他人没张玄那么敏锐的反应,不过也都感觉到了乔的不悦,魏正义将可以扣留乔的那部分证据资料递给尼尔,尼尔看完后,表情难看下来,洛阳不知道文件里的内容,不过看尼尔的脸色也知道案子棘手,于是不发话静观其变。
办公室里大家各怀心事,表情各异,张玄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带了起来,先把聂行风推到安全地带,然后凑过去将魏正义手里的资料拿过来。
没人理会张玄的突兀行为,乔的人不会管,警方这边的人不敢管,于是张玄就这么大模大样地把本该属于警方的机密文件搞到手,跑到聂行风身旁,两人一起看。
聂行风一直冷眼旁观,觉得魏正义的话说得越来越古怪,看乔的表情也似乎另有隐情。文件拿到手后,他大致浏览了一遍,很惊讶,真难得魏正义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有关杀人弃尸案的线索,还瞒得滴水不漏,他以前心思没这么深的。
那是份有关近期发现的弃尸案的报告,受害者都是在夜店里做事的男女,有证人提供证词说他们在失踪前都曾跟乔接触过,至于乔的暴力行为是一名受害者在失踪前跟好友聊天说起的,后来不久她就人间蒸发了,等发现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夜店酒吧这类场所的工作流动交替很快,即使有人失踪也很难被发现,聂行风想起之前魏正义曾跟他们这样说过,没想到他真从这条线索里找出了破绽,***酒吧很多,知情人也肯定不那么容易合作,这份资料想来来之不易。
聂行风看完后,把资料还给常青,就听乔冷冷道:「我没杀人。」
「我们只负责调查结果,至于判断是法官的事。」魏正义淡淡的说。
乔银眸斜挑他,冷笑,却不再说话,魏正义转头对尼尔说:「证据你看了,那么对我们扣留你的当事人没意见了吧?」
尼尔似乎对这个突发状况感到为难,跟洛阳悄声说了几句,乔冲他们摆了下手,道:「没什么,只是二十四小时而已。」
「那好,我马上去帮您申请办理保释手续,从现在起,您可以拒绝回答警方的任何问话。」尼尔说完,看了魏正义一眼,又说:「请放心,他们不敢有威胁或诱供的行为。」
乔淡淡一笑,没说话,那种目空一切的气焰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张玄转转手腕,觉得这家伙又开始欠揍了,不过乔现在是自己的徒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打骂,眼珠转了转,把放在桌上的纸杯推到聂行风面前,眨眨眼;聂行风明白他的意思,刚才连吃了两个汉堡,天师大人是口渴了,于是一言不发,拿起水杯去倒水。
「我想喝可乐。」张玄大模大样地吩咐。
聂行风头也不回,转身折去了外面自动贩卖机的方向。
洛阳跟乔低声说了两句,转身离开,张玄看着乔被警察带走,冲魏正义握了下拳,小声赞扬:「徒弟你的名字没取错,大义灭亲,干得好!」
魏正义可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叹口气:「可是我很担心今晚出门就会被人毁尸灭迹。」
敢公然挑衅伯尔吉亚家族的人,根本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魏正义想起自己跟进这个案子时,局长大人千叮万嘱的模样,悲壮得让他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虽然从踏进警局这个门时,他就有了随时为正义献身的觉悟,但想想被黑社会斩成几大块扔进海里喂鱼的场面,还是有点不寒而栗。
「放心,我会罩你的。」肩膀被拍拍,张玄安慰:「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会在阴间帮你打好关系,绝对投胎个好人家。」
「师父,您打算得太长远了,徒弟我还没倒霉得那么快早死。」魏正义脸色发青,拉住张玄的手从自己肩头上移开。
张玄没在意,继续说:「投桃报李,我这么罩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借钱免谈。」
张玄很不屑地看他,「我家里有那么一大只招财猫,哪会跟你借钱?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再关我两天,让我好好体验一下牢房生活。」
「你开玩笑的吧?」
张玄摇头:「别让董事长知道,看行不行?」
「没问题。」
反正刚才董事长也拜托自己再关师父两天,现在既然当事人也这么说了,那一切都变得简单化,于是魏正义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
交代完毕,刚好聂行风也把饮料买回来了,张玄笑嘻嘻地接了,趁他跑去给局里的警员们大谈驱鬼避祸绝时,聂行风问魏正义,「那家伙又悄悄跟你交代什么?」
「师父想在局里多住两天,让我别告诉你。」
被董事长大人问到,魏正义立刻做汇报工作,至于这样做是否有出卖之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聂行风嘴角勾起阴笑,那该死的小神棍又在动歪点子了,看来昨天那一拳打得太轻,回头有机会再好好教训他。
洛阳和尼尔穿过走廊时,一名小警员追上他们,对洛阳说:「洛先生,我们局长想见见您,请问您能否来局长室一趟?」
警察局长要见他?洛阳很奇怪,不过没多问,让尼尔先回去,他跟着小警员折回,来到局长室门前。
「请。」小警员帮他开了门,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洛阳走进去,房间里很安静,透过玻璃壁,他看到陈局长坐在里间的椅子上,头微微低垂,像是睡着了。他感觉不对,却听身后门被轻声关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有个熟悉的嗓音道:「洛美人,好久不见。」
洛阳没回头,淡淡说:「混进警局来了,你可真够大胆的。」
「那有什么?这天下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小警察,不,应该说是李享,笑吟吟地踱到洛阳的面前,说:「谁让我最近都联络不到你?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别担心,我用法术弄晕了那老家伙,他听不到我们的交谈。」
狂妄无忌的发言,正如李享一贯的风格,在这方面,李享跟敖剑有些相似,但洛阳却本能觉得反感。李享凑得很近,奸佞放肆的眼神在他身上打转,唇角轻微勾起,让本来很平凡的一张脸多了分险恶。
「你留下的药我用完了,伤口痛得厉害,附身在这具躯体上可费了我不少气力,美人,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洛阳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问:「你既然能随意附身,为什么还要执着那具已经坏了的身体?」
「这可是个秘密,如果我们再亲密些的话,我不介意把秘密跟你分享……」
李享的手放肆地伸过去,但随即便被无形刀风震到了一边,手掌隐隐作痛,他甩甩手,脸上却依旧笑嘻嘻的表情,眼神扫过洛阳手里的药箱,问:「有药吗?先给我一些撑一撑。」
「有,不过不多。」
洛阳的药箱一向随身携带,他拿出伤药递过去,李享眼里射出惊喜的光芒,像是财奴看到珠宝时的那种兴奋,一把夺过去,走到昏睡的陈局长身旁,将他推到地上,自个儿坐上皮椅,拿着药先吸了两口,然后闭上眼,瘾君子一样慢慢享受药物带来的畅快感。
「这座位不错。」他抚摸着椅子扶手说。
「你附在警察局长身上,就能每天坐这把椅子了。」
「我也想啊,不过局长这模样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
李享厌恶地看看躺在地上的陈局长,中年臃肿的身材加半谢顶的脑袋,要附身这种人,他实在有心理障碍,哪怕只是一会儿,也让他难以忍受。
「最近出现了很多死亡者,是不是你做的?」洛阳整理着药箱,随口问。
李享眼眸转向他,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微笑:「如果我说不是我的话,你信吗?」
洛阳当然不信,相反李享的回答欲盖弥彰,他沉吟了一下,说:「你附在这警察身上,不单纯是为了跟我见面吧?」
「美貌和智慧并存,我喜欢。」
洛阳置若罔闻,冷冷道:「敖剑疑心病很重,以后尽量少联络我,我如果找到配药,会跟你联系。」
「OK。」李享懒洋洋地冲洛阳扬了下手,说:「美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想办法帮我取到敖剑的血,不需要多,几滴就够了。」
「不可能!」
洛阳刚说完,就见眼前一晃,李享已站到了他面前,笑容敛起,说:「我是认真的,别跟我说不可能。」
阴冷气息逼来,洛阳忍不住皱起眉:「为什么要他的血?」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串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你想要自由,我想活下去,要达成目标,我们就得好好合作!」
「我试一试。」
终于看到这位冰山美人向自己妥协了,李享很得意,随即展颜笑道:「你会成功的,别忘了你可是他的私人医生。」
洛阳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说:「我叫洛阳,请记住我的名字。」
「我会记得。」李享含笑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带上。
洛阳是个很奇怪的人,李享一直觉得穿着妩媚暴露才能表现出性感,但洛阳即使衣着整齐,也能带给他一种性感的气息,想像着那个冷清淡漠的男子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模样,李享的心突然莫名的悸跳。
他一定要把他弄到手,好好蹂躏***他,光是想想那一幕,他就觉得异常兴奋。
心跳越来越快,这具躯体开始承受不住他魂魄的阴气了,李享骂了句该死,他得赶在这躯体不支之前赶紧把事情搞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局长室,在关门时打了个响指,倒在地上的陈局长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很迷惑地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地上,急忙爬起来,一脸莫名其妙。
「蠢货。」李享冷笑着带上了门。
他出门后,径直向重案组的办公室走去,在走廊上跟被押解去拘留室的乔碰个正着。
乔刚才在交随身物品时因为警方的细致搜查花了些时间,迎面看到一名小警察走过来,乔并未在意,但擦肩而过时,他听到了对方的哼声,很轻,但诡异得让他心房一颤。
熟悉的声调,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一瞬间,许多不堪的画面在眼前迅速闪过,乔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栗,急忙回过头,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完全陌生的背影。
乔有些茫然,肩膀随即被常青推了一下,示意他快走,乔皱皱眉,问:「刚才那人是谁?」
常青本不想回答,但对方有种让他不得不答的气势,想起魏正义特意交代过要对乔礼貌些,于是说:「我同事啦,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乔没说话,转身便走,常青反而被他落在身后,心里嘀咕,不就是义大利黑手党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连鬼都见过呢。
两人都没看到李享在走廊尽头停下,手放在拐角的饮水机上,随即一些白色粉末散入水中,慢慢沉淀下去。

洛阳出了警局,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加长宾士。在警局门口违规停车,根本就没将这些警察放在眼里,洛阳无奈摇头,这份嚣张,就算历经千年也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等他走近,车门自动打开,敖剑坐在车里,微笑看他。
洛阳坐上车,敖剑挥手让司机开车,却随即皱皱眉,眉间露出不悦。明白他的意思,洛阳解释说:「被李享缠住了,耽搁了一会儿。」
敖剑感觉到他的不快,把一杯香槟递到他面前的桌上,说:「我对这个赌局有些厌倦了。」
「您怕输掉?」洛阳品着香槟,淡淡问。
「我有时很想杀了那个恶棍。」
品出男人话中浓浓的不快,洛阳笑了,不过想起刚才跟李享的接触,还真是不愉快的经历,他不怕李享,但很厌恶那种被放肆意淫的感觉。洛阳凤目扫过敖剑,心想如果他看到刚才李享那副猥琐模样的话,只怕真会一气之下取消赌局,直接将那恶棍灭了,丢进炼狱吧。
这可不行,这次他要赢敖剑,没什么理由,只是单纯想看他吃鳖而已,让他知道人间没他想得那么灰暗罪恶,这世上是有真情存在的,就像聂行风和张玄。
「在想什么?」发丝被轻轻抚摸,带着抚摸家猫般的宠溺。
洛阳眼眸微眯,最近敖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和语言都变得放肆了,不过被抚摸得很舒服,他也就懒得理了,说:「在想赢了您之后,让您为我做件什么事好呢?」
敖剑有些默然,觉得洛阳想得真有够长远,现在赌约还未分胜负。
这场赌局是怎么开始的?敖剑皱眉想,似乎一切都缘于他们初来人间的那一刻。
难得洛阳向他提出赌局,他自然会答应,不过现在看来洛阳对这场赌局看得很重,连平生最讨厌的李享之流也交往,很少看到他争强好胜的一面,这让敖剑想实在不行,让他赢也无妨,当然他笃定洛阳不可能会赢。
「你未必会赢这场赌局。」他微笑说。
「是未必,不是一定对吗?」洛阳反问。
敖剑耸耸肩,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品着,不置可否。洛阳也不以为意,将刚才跟李享的对话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他调戏的那些动作,敖剑听完,淡淡问:「如果将来人间都如李享之流,又将如何?」
「还有许多像聂行风和张玄那样的人。」
「你还倾向于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洛阳,你有时很固执。」
「不,我只是有自己的坚持。」
敖剑很了解洛阳,当他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放弃,虽九死而不悔的个性正是自己最欣赏的,他放下酒杯,问:「李享想要我的血?」
「我想他的目的跟对付聂行风一样,所以我回绝了他,把这件事尽量拖延下去。」
「为什么回绝?」敖剑微笑看他,「既然这场游戏已经拉开了帷幕,我们当然要按照规则来,你说是吗?」
洛阳一怔,微陷沉思。他并不想让李享跟敖剑牵扯太多,因为那个人太黑暗,而黑暗和邪恶正是敖剑最喜欢的东西,当好战邪恶的神跟黑暗的人联系到一起后,后果将会怎样他不知道。
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但依旧拥有着属于人的良知,他不会看着人间在恶神的操弄下陷入炼狱。他跟敖剑相识千年,从最初的跟随到之后的同行,而现在,他应该走在更前面,黑暗世界也是需要光明的,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敖剑身边唯一的一线光明。
误会了洛阳的心思,敖剑伸手上前,搭在了他手上,笑着安慰:「别担心,李蔚然师徒法术虽然高明,但我还没放在眼里,若论阴狠邪恶,天底下又有谁能比得上恶神修罗?」
洛阳笑了,身上的冰冷气息在微笑中消散,「您真有自知之明,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