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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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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作者:小马疯跑

葱白---1

  (为了恭迎小马每年最无所事事的圣诞,今天写点李衡和巩青的故事,就算为大家的圣诞的祝福了。各位姐儿妺儿们,圣诞快乐,撒礼花,哇哈~
  另一点小申明:李衡可是我权横了半天才敢动的笔,脑子里有货了才会碰他的,速度如果跟不上,就当小马迷路了)
  好了,没废话了,上文!!!


  巩青实在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一般来说,口讷的人多为老实人。但巩青绝对归不到老实人的行列。在B大信息系,系主任巩青是一霸,没有人敢不承认。

  他霸当然不是霸在他手段有多麽黑,上面关系多麽硬,人脉多麽广,当然也霸不在面貌上。他没有为霸一方凶恶的面貌,相对於那些气宇轩昂的,他最多能算个身量魁梧、五官端正、面貌柔和。

  他的霸气是时间积累起来水涨船高的。作为一个在B大混迹了二十多年,时年40的巩青来说,他的风光和他的面貌是完全成反比的。
  当年的B大信息学院入学的最高分,大二时就任的学生会主席、大三赴英做了一年交换生,回国後保研直博,成了一个国家正厅级导师的嫡系弟子,科技奖项成了学校呈列室里最吸引人的一个角,还不说他给学校带来的滚滚财源,参加了好几个国家重点发展项目,可以说巩青几乎把学校该沾的光都沾尽了,该享的荣誉都享尽了,别人也只能望其项背再感叹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这能不让人眼红。
  谁说书生不功利。真正功利是书生。且把这作为巩青的人生作标吧。

  所以面貌老实巩青的背後得到评价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人鬼著呢?你见过几个人一手抓业务还一手抓权利,跟了三任校长、四任系主任还能把每个人照顾的周周到到,最可怕的是,这些校长主任勾心斗角,却没一个人说巩青的一句坏话,谁都把他当嫡系,这叫什麽,这叫真正的权术,水深著呢,要是放在政坛那就是个手握实权满脸笑容又一肚子阴谋诡计的秘书角色。再延伸点就是你见那谁谁谁的秘书栽了的那个,巩青绝对和他有的一拼。'

  这究竟算褒义还是贬义还真的难说,但巩青是学校的红人却是可见一斑。
  所以巩青34岁当了系主任,要不是他自己坚持推辞,他绝对会成为一个不到40岁副校长。

  大家为他扼腕叹惜的同时,也暗自感叹这世界还是公平的,风头绝不可能让一个人全占完了。因为风光无限的巩青偏偏是个婚姻的失败者,不但离了婚,儿子还判给了女方,基本上是被女方净身出户。为什麽原因,中间的传闻就野了去了,当然是私底下悄悄议论,现在离婚还能为什麽,感情不和就离了那叫笑话,现在谁还愿意费那个功夫,家里的不和,外面的和就行了,家里的不想用,外面三妻四妾等著争宠。只要生理没问题离了当然只能是贪色了,还是为了贪得更彻底。然後就是巩青和哪个系哪个系的女教师怎麽眉来眼去了,又和教育局哪个女同学藕断丝连了,传的最神的就是和信息学院另一个名人李衡的关系不清不楚沾了一身的荤腥,据好事者说,他们亲自数过这位主任和那个李衡十个早上就有三个是同坐一辆白车来的。就算这两人把房买在了上下楼,每周三次的顺车还是太多了点。

  猜到这儿的同事往往就不愿深猜下去了,一种了然在心的知足,原来上帝真是公平的,公平就体现在这儿,某人有疾,还是痼疾。然後想的人身量自动拔高五十公分,心里的那点不平也慢慢退到的水平面以下。

  李衡是个怪胎!

  这个上至校长下至有来往的学生一致公认的。且不说他标新立异视觉轰炸的一众书生东倒西歪,光他的那些斗争不息、进步不止的教学理论就让跟著他的学生好好的脱了好几层人皮。
  当然那些真正体会了李衡怪见识过李衡辉煌的人很多已经离开了学校,还留在学校的大多对李衡敬畏的同时一个字也评价不出来。第一当然是不敢,李衡的睚眦必报让很多人吃尽了苦头,第二则是因为的确没有一个适合的词放在他身上。不能说他好,他的确不好,穿著另类,举止古怪,话语尖锐,为师不尊,走哪哪就是风景,但也不能说他坏,他没太害过人,怪太抽像,再加个妖似乎太刻薄。

  因为李衡是继巩青之後信息学院出的第二位人才,他的科技奖项在学校呈列室紧挨著巩青的也占了半壁江山。当然他没有巩青那麽多官方的头衔,甚至在他满脸青春进入B大的最初,他是被所有的老师打压的。

  枪打出头鸟,更别提这个出了头还耀武扬威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了头的混混子。
  谁叫他大一就带著全宿舍男生大张旗鼓出去看黄片被学校抓了个现形,蹲在保卫科角落还不思悔改,还试图腐蚀保卫科教育他的同志,大谈特谈录像上的东西太儿化,女人好歹能看的全,男人就完全没内容看了,连三级片都懂得男尊女卑,男人的那一点就是露不出来,弄的学校差点没开除他,大二又在学校倒卖东西,被同学以卖假货告到学校,後来还是他那赫赫有名的母亲出面才平息了众怒,大三开始留披肩发搞摇滚,把学校搞的鸡飞狗跳,奇装异服横行,大四开始留光头打耳孔,把自己弄成了行为艺术的典范。这种捣蛋分子,学校偏偏像送瘟神一样把他送不走,为了和老师堵气,他考研考的一众人喘不上气,连不招他的理由都找不出一分,好不容易把他赶出国祸害别人去了,他像是脑子里安了电机一样,突飞猛进,一扭身成了学界狂人,把过去一众视他为粪土的老朽们看的目瞪口呆,生怕肥水流入外人田,学校又不得不把这个祸害像挖宝一样挖回来。

  这就是李衡,学校爱不得又恨不起的一个主,可他偏偏就是学校里宝贝疙瘩巩青带出来的学生。所以这两个人的生活能不热闹吗?

  "主任,还不下班?"
  巩青放下笔,看了看伸了头进来的隔壁办公室的赵老师,笑了笑,"这就走。"
  等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巩青把桌子上的资料收了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装进自己每天上班提的黑色的公文包里,盖上包盖习惯性的在包面右下角那里抠了抠,这个小洞是越抹越大了。

  巩青看著那个小洞不由有些懊丧。都怪自己把上面那个LV的标志抠掉了,没想到时间长了倒成了一个洞。再想想上个月去上海出差看到同款公文包的价格,巩青数了三遍才确认了自己的确没有把上面的零数错,早知道这麽贵,这个标志就留著了,大不了系里的女教师再一惊一咋就说是仿制品好了,也不至於挨一顿骂。

  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是下午六点半了。巩青从座位上站起来提著包路过门口钉著的一面大镜子跟前,巩青站住了。
  挺了挺背,吸了吸肚子,低了头把皮带扣往里缩了一格,感觉了一下,还是不行,气憋。垂头丧气的又把皮带扣放回了原位,他记得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皮带是扣在最里面的那个洞洞里的,还常常觉得太松要把皮带头再剪上一截子,那时候一个宿舍的人都称他为电线杆子。当时为了吃胖点能把衣服撑起来可没少动心思。可这到了三十岁身体突然就开始长肉了,但至少站立的时候胸和肚子还是基本上保持一个平面的,可过了三十五,这个扣就以每一年外扩一个的速度扩张著。好在自己算高,要麽真的没法看了。

  什麽是岁月,就是你得吸著肚子才能找回一点自信的时候,岁月就显出来了。

  巩青叹了口气,整了整脖子上的领带,看著那条粉红带条纹吓住了四个女老师的领带,巩青笑了,卸下来,重新打上,再把昨天新理的头发抓了抓。头发,这是目前他最满意自己的地方,四十了,头顶没秃,发迹线没高,不焗不染也挺顺滑黑亮,当然这来自遗传,他父亲60岁的时候还没有一根白发。

  等他六十岁是个什麽概念?
  巩青想了想,还有整整二十年,要放到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想二十年,二十年长的就像无限大,可现在,他知道二十年太短了,就好像皮带扣,从最里面的那个眼,走出来五个眼,就是这麽短的距离。

  最後把身上的毛料蓝西服拍了拍,把皮鞋跺了跺,巩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结束了每天例行的对自己的端详,下了楼取了车子,准备回家了。
  路上是想像中的拥堵。私家车每年以惊人的比例递增著,两三年前还宽敞的学院路改造之後也挤得满满当当。

  巩青这辆白色的本田车开了四年了,当初买的时候本来想买黑色的可有人不同意非要红色的,巩青可没胆量开著一辆红车招摇过市,最後折衷成白色,一个月後就体现出白色的优势来,特耐脏,每回看到楼下那位买了别克又不舍得花钱洗车自己拎著水桶一遍遍擦车的男人,巩青心情都很不错,这绝不是嘲笑,只是幸庆自己不用也像这样拎一大桶水大冬天的时候还得耗在外面。

  巩青开车技术不错,除了偶而的刮蹭,没出过大问题。看著前面的车流人海,巩青保持著他惯有平稳而缓慢的车速,虽说他的性子不急,可今天他还是著急了,硬拐了两条小路,进了一条很少进的小巷,开了五六分锺,看到前面有人排队买著什麽,巩青定睛瞧了瞧,原来是卖鸭脖的。想了不到一分锺,巩青就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走到队伍的最後面,排了足足十分锺,终於拎著刚出锅的鸭脖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听听歌过得很快,进了小区停好了车,看著那栋高楼八层窗户里透出来黄色的光,巩青心跳加快了,笑容灿烂了,提著包还有一斤半的鸭脖紧走了几步,进了电梯都忘了给电梯里住十楼的住户打招呼,下了电梯才想起来,那个经常一起在楼下花园打乒乓球的球友盯著自己足有三十秒,那个时候自己干什麽呢,傻想?还是傻笑?

  巩青笑著捶了捶自己的头,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门口,轻手轻脚的掏出了钥匙,小小心心地开了门,头刚伸进去一点点,一只手捞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拽进去了。
  "死哪去了,这麽晚,路上碰到小狐狸了?"
  巩青还来不及回答,先被人压在门上亲了足足三分锺,等巩青眼冒金星气都上不来,才被放开。

  巩青拍了拍胸口,这死人,每次都搞突然袭击,也不想想他心脏受不受的了。好不容易把气顺过来,巩青笑著凑过去在那张早等著的脸上贴了一下,"哪来的那麽多小狐狸,碰你这一只骚的,我祖坟上的香都没法正著吹了,再有一个,我不要命了。刚在路上碰上卖鸭脖的了就买了些,要不,我用什麽堵你的这张谗嘴。"

  李衡靠著门眼睛一眯,嘴角一斜,猛地在巩青下面抓了一把,"没有鸭脖,不还有这个嘛,我喜欢啃这个。"
  "小流氓。"巩青啪的给了李衡一下,把包递过去,自己靠著门换拖鞋脱外套,还想脱衬衣换上舒服的家居服,李衡一把给拦住了,"哎,哎,这个可别脱,我就喜欢看你穿衬衣打领带,特有味。"
  "毛病,看了十几年了,你就不视觉疲劳。"

  "怎麽会,哎,今天你打这领带有人说什麽没。"李衡一脸兴奋。
  巩青剜了李衡一眼,"有,王老师说我蔫黄瓜刷绿漆,赵竟说我是不是要相亲了,苏桦问我是不是瞒著你转地滩了,你带的那个研究生偷笑了至少十回,剩下的诧异的吃惊的鄙视的那就多了去了,给你四个字就是:雷倒一片。"
  "切,他们那是没眼色。"李衡一瞥嘴。

  "就你有眼色,有眼色你也不能每到这一天就让我戴这条领带吧,俗死了。"
  "俗吗?"李衡整了整巩青的领带,把身子往前一套,偎在巩青怀里,"人家不是想找找当年的感觉吗,想当年人家还是纯洁小处男呢,你那个晚上把我从学校的保卫科带出来,就穿著白衬衣,打著粉红色的领带----"李衡直起身体,装了一幅陶醉的模样,"你那个样子,头顶闪著璀璨光环,浑身四射著超强磁力,我一看,当时---就-----哇-----这谁呀这?我那心里是一阵荡漾,小心肝嗖地窜起来一尺高,口水噗地落下二尺长,直接就-------笑喷了,这不是俺们村的新郎官王二狗吗?"

  看著李衡边说还边用手比划,巩青笑著追打李衡,"我撕了你的臭嘴,还有比你的嘴更毒的没,还你们村呢,你知道村子什麽模样不,我打死你这个养尊处优的臭公子哥。"
  "相公,相公,住手,住手。"李衡忙架著巩青的手,巩青是断掌,打人没轻没重,不小心挨一下那就是贼拉拉的痛。

  "饭好了没。"巩青闹完,四处打量了一下房子。李衡花样多,专门为了这一天请了一天假,说是要给他一个特大的惊喜,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巩青这心就没敢落在实处,纯属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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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

巩青总觉得自己和李衡差著辈儿。虽说李衡只比他小了不到四岁,可代沟深的不是一点点,比他十岁的儿子还闹腾。李衡玩的花他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穿穿女装换换角色那都是浅层次的,打野战玩SM他也壮著胆子体验了,不过李衡也有温情的时候,去年骗他去了巴西,好好的渡了一周假,亚马逊河坐小船看风景还真是别具一格,就是後来李衡非要下河打鳄鱼差点没把他吓死。巩青觉得以他的心理素质玩玩这些有涵养的就行了,太刺激的他早过了那个年龄段。

今天房子里还算正常,除了上一周因为进入了四周年纪念月从一号起就换上的大红窗帘,大红床罩,别的没什麽怪异的东西出现。再看看李衡的穿著,敞著怀穿了件黑棉布衬衣,下面一条黑色飘逸的瑜伽裤,连身上那些沥沥拉拉的串子也不见了,按照李衡以往的穿衣习惯,这算是朴素过头了。

"早好了,就等你回来了。"李衡一阵风似的飘进了厨房,巩青跟在那个飘渺的黑身影後面浅浅微笑。这李衡就好像永远十八岁一样,就是不是十八岁,他也非活出十八岁的样来不可,就看他这走路,跳舞的都没他闹腾。

巩青洗完手站在厨房门口小心地探了个头,这一探真吓了他一跳,三支漂亮的蜡烛,一瓶冰好的红酒,一个小巧的蛋糕,还有他爱吃的东北乱炖,锅巴肉、煮毛豆,烂泡菜,土不土,洋不洋的。
巩青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来,看了李衡老半天,才小声问了句,"阿衡,你没事吧,怎麽整这些俗的了。"

李衡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抬起头,"俗吗,一点不俗呀,七十年代的烂泡菜,八十年代的煮毛豆、锅巴肉、东北乱炖,九十年代的波尔多白,二千之後的抹茶蛋糕-------全齐活了。"
"你怎麽做顿饭还做出纪年表来了。"巩青笑了,抓了把毛豆拨皮吃开了。

"不是纪年表,不过这麽看看,红的肉绿的豆再配上黄蜡烛还真俗,唉,可谁不是俗人啊?"李衡叹了口气端过巩青面前的煮毛豆放到自己面前但看也不吃。
"今儿吃什麽药了,怎麽把你吃出深度了,以前你不是死都不承认你是个俗人吗,自诩活的最真也最洒脱?"
"以前是以前,今儿是今儿,今儿我突然顿悟了-------"

"什麽时候出家,我送你一把推子,保证给你剃得光滑油亮,让你找找十几年前光头酷哥的感觉。"
"操,你他妈少挤兑我,我好不容易深刻一回,不是等著让你看笑话的。"
巩青看著李衡一脸严肃,是这几年少有的冷清模样,赶紧陪了笑脸,"那少爷,您继续深刻,继续深刻。"

李衡狠狠地瞪著巩青,直到把巩青脸上的傻笑瞪没了,李衡把身子往前一凑,"巩青,咱俩在一起四年了,你觉的幸福吗?"
"什麽意思你,真吃药了?"巩青脸青了。
"我就问你你觉得幸福吗,两个字还是三个字,赶紧回答!"

"两个字。"
"就算我毁了你的家庭,破坏了你所有的习惯,你不能继续往上爬了,还让人在你背後指指点点,也幸福?"李衡皱起了眉头。
"幸福。"

"我和你打架扯你的头发,我一生气胡扔你的东西,我不让你吃生葱吃生蒜,每天只让你穿衬衣打领带,我穿的像花蝴蝶一样,我身上打满了孔,让你这麽低调的人都没法低调了,人看妖怪一样看著我,你还得为我申辩说是因为我个性,这样也幸福?"
"幸福。"

"假如今天不是我生日,不是我们四周年纪念,没有我规定的这一天你要反对我,咱们就散夥,没有我逼你说幸福,你真的觉的幸福?"
"幸福。"
"那离开了我你幸福不幸福?"
"不幸福。"
"你他妈的差点让我以为你嘴里装了个复读机。你就不会换个幸福死了,幸福爆了,幸福晕菜了,太JB幸福了,就非得那两个字。"

"这不是你问我的两个字还是三个字?我按照两个字的标准完成任务的。"
李衡站起来'啪'的在巩青头上拍了一下,"老东西,你还是胡弄我。"

巩青翻著白眼,"谁胡弄你了,骚包够了没有,够了就吃饭,我快饿死了,你今天不会就给我准备的这个大惊喜,化身琼瑶让我和你演爱情戏,你男人我40了,演出来你不吐,我先吐死了,今天有乱炖和泡菜,我可舍不得吐,我得好好让它们在我胃里存一天。"

李衡端起乱炖"!"的放到巩青面前,"吃,吃,吃,就知道吃,我让你把腰从27减到26你动弹了没有,真等到你低头看不到脚尖的时候,你那根东西长度也不够用了,全让肚子上的肥肉垫著了,你用什麽满足我。"

巩青不乐意了,瞪著李衡夹了块五花肉塞进嘴里,"谁说我没减了,我这就减,好好的给你减,减了一块了,减两块了,减三块了。"等第四块肥肉塞进嘴里,李衡'扑哧'一下笑了,抢了巩青手里的筷子,敲他手上"不怕得脂肪肝啊?"

"天天让我减,你以为我不想减,健身节食哪个没做,效果呢,在哪里,我怎麽就看不见,天天说我,你看看你,不吃这不吃那的,天天靠水果填肚子,以前腰二尺二,现在不也二尺四了,这是自然规律,人到了这个年龄要求就得放低,我以为我不想身轻如燕哪,我只是不胡做梦,咱一定不能跟自然规律对抗-----"

李衡一下子截住巩青的话,"巩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赚我了,我现在腰粗了,人丑了,皮肤也不如以前了,性能力也下降了------"
巩青翻著眼皮,"懒的理你,再叨叨,菜都凉了。"
"我就知道你赚我了-------"

李衡一幅哭腔,"我自己也赚自己了,今天在家,我本来想大干一场的,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订了多少花,999朵,可早上做完面膜,我一看我眼角有两条鱼尾纹还在那里,平时做完肯定没了,今天我怎麽弄也弄不下去,我一下子就觉得我老了,他奶奶的,我都36了,再穿那些衣服怎麽都穿不出去了,再戴那些项琏怎麽也戴不上去了,还打乳环呢,成了老骚货装嫩呢。当时对著镜子,我就想,要是四年前你没去英国找我,我现在干嘛呢,今天又该干嘛呢,对著镜子看到这几条纹我该怎麽办,直接找两瓶酒灌死个屁得了,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然後我又想,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干嘛呀------"

巩青夹了一大口泡菜塞嘴里,吃的倍香,嘴里还含糊著,"继续,我听著呢,然後呢?花呢,送人了?"
"送个屁,不要了,拿花来对比我人老珠黄,疯了我,没想到那破店一分钱订金也不给我退,白害得我费了那麽老半天嘴皮子,妈的,要不是看那个店员模样周正好歹是我的菜,我一准儿拆了他的店-------哎,你妈的,我说我老了你说花干嘛,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不准吃,甭吃了。"李衡扑上去又把巩青的筷子夺下来。

"小祖宗,你闹完没,早上你给我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让我中午少吃点,我听你的中午在食堂就吃了二两米饭,下午开例会,我肚子叫的声音比校长的讲话还醒目,再配上你硬给我带上的骚包粉红领带,我就是一个焦点,回来你还不消停点,要闹你自己闹去吧,我得吃饭了。"

巩青站起来自己给自己装了碗米饭,端过来也不看李衡自己埋著头苦吃,锅巴肉非常地道,尤其是乱炖有一阵没吃了。
等巩青一碗米饭下肚又去装第二碗,李衡就静静地看著,等巩青第二碗米饭下肚,乱炖只剩个盆底了。

"我怎麽就看上你这个吃货了,老子当年的火眼金睛怎麽就没看出来你这个伪精英也不过就是个眼里装了几片大肥肉片子就以为捡著钻石不撒手的土包子。"
巩青把盆底最後一片大肥肉片子塞嘴里吃完咽下去才腾出功夫看著李衡嘿嘿笑了。
"我能跟你比,我长在计划经济年代,小时候我吃一块肉得拿尺子量著,多一毫米我哥就能给我一巴掌,你这种土豪劣绅哪见过。"
"屁,我就不长在计划经济年代了,弄的好像咱俩差两个年代似的。"

"是,你是,你是穿著喇叭裤扭著屁股跟著你妈回国支援祖国建设来的,你住的是政府照顾的二层楼,我挤在兄弟三挤一块的老炕头,咱俩是生活在一个时代,你生活在时代的顶端,我是时代的垫脚石,你不是每次拿你那张八岁生日就假模假式穿身小西服的照片挤兑我号称你这朵鲜花插牛粪上了,你还真是鲜花,差点没成了礼花把学校炸个大坑,上大学带小兄弟看黄片是觉得那帮人傻的不知道女人是怎麽回事,倒卖东西是试探国家政策的漏洞,搞摇滚号称寻找灵魂,最後倒好了差点没出家了,谁有你活的闹腾------"

"我那不是被你迷的神质不清,一心想吸引你的注意嘛,不过巩青,你那时候可真够虚伪的,弯的都快成圈了,愣说你是直的。"
巩青脸上一红打了个岔把话别一边去了,"阿衡,你这东北菜做的还真的蛮像回事,看来苏桦教你的那两招还真没白教。"
李衡不满意白了巩青一眼,"切,我是谁,哪有我学不会的,关键是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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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

  巩青吃饱喝足揉著肚子站起来围著桌子转了两圈,看到李衡盯著他买回来的鸭脖直翻眼,巩青打开袋子拿出一个趁著李衡没反应过来快速塞进李衡嘴里,"想吃就吃,想胖就胖,还能为了腰挺在二尺三就不吃晚饭了。"

  李衡急的要吐,巩青压著他的嘴不让他张,"给我吃了,真胖出二两肉,我陪你键身去,再说了,给你说了多少次,你胖一点也挺好看,真吃成大胖子,就凭你这张嘴,说不准摇身一变成了李德刚了,我立马儿辞职做你的经济人。"
  "呜,呜,呜-------"李衡张不了嘴,气的狠狠地在巩青腰窝里捣了一拳。巩青这才松了手。

  "呸!"吐出嘴里的鸭脖子,李衡揪住巩青的邻带就把他扯了过来,一只手捞住巩青的脖子,另一手一扳,巩青上身就被压到桌子上了。
  "你现在越来越不济了呵,平时怎麽著也得用上十分锺,二十招拳法,今天一招你就不行了,来,我看看给你补点什麽?"李衡一只手死死地压著巩青的两只壮胳膊,另一只手去够桌子上那个漂亮的小蛋糕,伸出两根指头挑下来一大块猛地塞进了巩青的嘴里,绿的粉的糊了一嘴。

  "光吃怎麽能行,再喝点,吃了咱们四周年的蛋糕,当然还得喝点咱们四周年的红酒"李衡又伸手去把那瓶酒够过来,一口把木塞子咬出来,端著酒瓶还没斜下来,躺在桌子上半天没动的巩青一下挣开李衡压著的那只手,两只手一抱捞著李衡的腰反身就把李衡压了下去。
  "小骚蹄子,天天这麽折腾我,你也不怕我早衰啊?"
  "怕死了,你衰了,我怎麽办,以後干看著,那不得憋死我。"
  "满脑子就那麽点龌龊事。"

  放开了李衡,巩青站起来找了张面巾纸把嘴上的蛋糕擦了,又扯了张纸把李衡嘴上的油擦了,眨了眨眼,"阿衡,我有礼物给你。"
  "什麽东西?"李衡眼睛亮了,"五克拉的钻戒?宝马?别墅?"
  巩青'啪'的一把掌挥李衡屁股上,"那你先把我卖了吧,可能能买回来宝马的四个轮子。"

  李衡嘿嘿一笑,两只胳膊往巩青脖子上一绕,"这麽谦虚,宝马的四个轮子能有多少钱,我给你双数,买你今天为我做牛做马。"
  "滚,我为你做牛做马的时候还少啊,你哪天不是在压榨我。"
  "至少有一个时候我没压榨你,是你压榨我。"李衡眯了眯眼,伸出舌头在巩青唇上舔了一舔。

  "死妖精。"巩青笑骂了一句。刚想趁势入侵,李衡一下把他推开了。
  "礼物,礼物,礼物还没到手呢,就想非礼,门都没有。"
  "你就拿捏著吧啊,著急的时候的样子全忘了是吧!"
  巩青放开李衡走过去把包拿过来,从包里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礼盒递给李衡。"好的买不起,就用便宜的哄哄你吧,反正你也人老珠黄不用讨好了。"

   "我踢死你个老东西。"李衡抬腿一脚蹬在巩青大腿上,一把抢过小礼盒,眨了眨眼,"不是小手雷?"
  "我倒是想买,一炮弹把你轰了,你告诉我到哪里买。"
  "我早就知道你想换个年轻的,年轻的你架得住吗,人家一晚上要三次,你只剩爬著喊救命的力气了,不是什麽小虫子?"
  "你以为我是你呀,几十岁的人了还玩那种三岁孩子的东西。"

  李衡拿著盒子颠过来倒过去,"怎麽连点标识都没有,地滩上的?你要敢拿那些垃圾东西糊弄我,我就把这东西从你後面塞进去再用强力胶给你粘住,憋死你。"
  巩青懒得理他了,看到桌子上还剩有毛豆,伸手拿过来几个,拔了一个还没扔进嘴里,李衡长手一伸打掉了。"还吃呀?不准吃,倒酒。"

  巩青听话的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李衡一杯,李衡拿著酒看了半天,又把酒杯子放在小礼盒前面对著照,红色的酒,红色的礼盒,喜庆的让人绚目。
  "我觉的我会哭,老班,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哭。"

  巩青抬了抬眼,这四年来李衡很少叫他'老班',就如以前李衡很少叫他巩青一样。

  最早李衡流里流气的叫他'班主'没那个'任',那时候,李衡刚进大学,他刚当辅导员带班主任。接著,李衡叫他'老班',李衡毕业了开始读研,李衡不再是他的学生;再接著,李衡叫他'巩老师'
他结婚了,李衡出国了。再後来,李衡叫他'巩主任',他们成了同事,而他成了李衡的直接领导。现在,李衡叫他'巩青,老东西,darling,屁蛋,臭猪,死不要脸的------'他们在一起。
  这过程长的没法数。

  巩青笑了笑拿著高脚杯子碰了碰李衡手里的杯子,"整点。"
  李衡原本都绷不住的脸'扑哧'一下笑了,"端著红酒说'整点'就好比麦当娜唱河北梆子,文化错位了,行,整点就整点,我随意,你干了。"

  李衡轻轻抿了一口把酒杯放下了,伸著两根指头对著盒子敲打了半天,猛的一下打开了。
  看著盒子里那个亮闪闪不算大的东西,李衡挑了挑眉,然後就默不作声地看著。似乎那上面有多少花多少内容看不完似的看著。

  好半天李衡也没回头还是保持著那个姿式对巩青说。"帮我戴起来。"
  巩青走过去从那个盒子里把那个漂亮的钻石耳钉取出来,看著李衡的左耳,那上面打了五个耳洞,四个都在耳廓上,那上面带了四个小小的耳针,巩青把那四个小心的取下来,把这个耳钉带在耳垂上那个只穿了一截细线的耳洞上。

  李衡伸手抓著巩青还没放下的手拉过来贴在脸上,"其实我特想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来表示我的兴奋,喜悦,激动和伤感,可我真的没那能力了。干嚎我又不愿意,情绪想表达又表达不到位,巩青,我很幸福。"

  李衡转过脸来,'啪'的对著巩青亲了一口,大声吼了起来,"1克拉呀1克拉,他奶奶的我发财了,明天我就要用这个把苏桦眼睛闪晕了去,我让他再在我面前得瑟。"
  说完随即飘逸地冲进了卫生间,门'!'的一声关上了。

  巩青看著那扇闭的紧紧的门呆了一分锺不到,站起来收拾桌子,洗碗抹桌子,等地都拖完了,李衡也没出来。
  进了卧室把身上衬衫脱掉领带卸掉,找了身蓝格子的家居服换上,巩青拉开抽屉从一个小盒子里取了一把钥匙走到卫生间门口用钥匙开了门。

  浴室里一屋子的烟,李衡靠著浴盆坐在地上。巩青走过去把李衡嘴里的烟拿出来放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在马桶里用水把烟头弄灭扔废纸篓里,然後挨著李衡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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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

    给大夥换换胃口,今天更葱白,喜欢虐一点的就扎进来吧,奸笑啊奸笑~~


    "又抽,呛不呛?"巩青把门边的一个防水垫拉过来,抽起李衡让他垫在屁股下面。
    李衡看了巩青一眼,然後趴在巩青的腿上。"每次我趴你腿上,都觉得特舒服,我还记得第一次趴你腿上是在学校的老图书馆後面的石凳子上,我趴一次,你推开我一次,我那天发烧了,头特重就想找个地方趴著,你非要送我去医院,後来,你记得後来怎麽了?"
    巩青揉了揉李衡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背,"後来你说你喜欢我,扑过来要亲我,我吓得扔下你就跑了,找了两个男同学把你送进了医院。"

    "那是我六岁之後第一次哭。打著吊瓶看著那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掉,我的眼泪也一滴一滴往下掉,其实我真没想到我敢说出喜欢你,可能人一生病,脆弱感一旦番倍胆子也跟著番倍了。"
    巩青笑了,"我怎麽觉得你的胆子一向很大,想什麽做什麽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吗,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切。"李衡哼了一声,"相比较我後面做的过火的,反倒是第一次说出喜欢更让我不敢开口。老班,你还记得陈敏吗?"

    "怎麽了?和她旧情复燃了?"
    "屁,我们俩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月,就碰了一下她的嘴,她非要鼓动我去看男科,说她都光了我还软著我绝对不正常,她後来才知道就是因为她光著我才没法硬,前两天在MSN上碰上了,她正和她老公闹离婚呢,她老公在外面胡搞让她知道了,她是一不哭二不闹,把离婚协议书往她老公怀里一拍,扭屁股带著孩子走人了,酷吧,他老公直接软了,开著车满大街找人快找疯了,她倒好在宾馆和我网聊聊得我差点误了课,对了,她还问候你呢。"

    巩青一把把李衡拉起来,拽著脸就揉了起来,"你这思维还挺发散的,我是坐著飞机也追不上。"
    李衡一下得意了,抱著巩青啃了一口说,"那是,本少爷是谁,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你还在你们那疙瘩山屯子里坐著牛车胡扎势呢。"
    "放屁,你这个小骚蹄子。"
    "小个屁,我都三十六了,从今往後你要再提个小字,我就当你挖苦我。"
    "行,老臭B的。"
    "我操你!你才老臭B的。"

    "咱们谁操谁。"巩青拽著李衡嘴就凑上去了,"今天不是四周年吗,咱们得大庆。"
    李衡眼睛一下亮了,推著巩青的嘴,"大庆不阅兵吗?我的枪准备好了。"
    "那还不亮出来,要过主席台了。"
    李衡奸笑一下'唰'地扯下裤子,把下身一晃"首长好。"又'唰'的提了回去。"看到了?现在阅兵结束了。"
    "看到个屁,就看到一个小鬼子歪头耷脑得了癫痫,内裤呢,又没穿?"

    巩青伸手去扯李衡的裤子,李衡一扭身躲开了,"谁说我没穿。"把裤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腰上一截用红线编织的细绳,再往下拉了拉,绳子的穗穗刚好垂到了那个刚刚透了口气的东西上,"这就是我的内裤,我妈妈以前老说本命年就得穿红内裤,你看我这个怎麽样?"

    巩青看著那个支在自己眼前端头还顶了一些小细穗的东西一下绷不住劲了,"棒极了,你简直太有才了,一根线的内裤完全可以申请专利。"不待说完把李衡一翻身压在墙面上,扯下自己的裤子就顶了上去。
    "呜------"李衡吃痛反手打了巩青一下,"猪啊你,不是说大庆吗,就这麽个大庆法啊,不得熏熏香调调情,你这样洗都不洗一下臭轰轰就往里进大庆个屁个大庆。"

    巩青亲吻了一下李衡的脖颈,哧哧笑了,"谁叫你太勾人,再说了你不老说我是农民,农民办事什麽都不讲究,讲究的就是找到机会就上,像你脱个衣服就要半小时,农民地里早都荒芜了。"巩青说著挺著腰向前送了几下,李衡耐不住了嘴里哼哼开来。"停会儿行不,我还有好多项目没进行呢,这一做完累了就没精神干别的了。"

    巩青做的起劲怎麽肯停,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我停不了了,现在让我停,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等会儿我打起精神陪你干别的好不好,先让我爽一下。"
    "不行,不行,快起来。"
    "听话,别动啊!"
    李衡著急推巩青推不开,脑子也不知怎麽短路了一脱口冒出来一句,"老班,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吗?"

    第一次,巩青一下僵住了。身上的热度瞬间被抽走了,巩青缓缓从李衡身体里退出来。
    李衡一回过脸来看到巩青像霜打了的样子一下慌了,转过来捧著巩青的脸不停地亲著,"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要提的,你也知道,我经常说话不过脑子,就是刚才咱俩的那个样子------呸!呸!呸!,不是咱俩的那个样子,就是今儿我受刺激了,觉得我人老珠黄了,脑子也跟著锈逗了,觉得那样有点好笑,不!不!不!不是好笑,就是------"
    "阿衡。"巩青一下推开李衡不停往他脸上贴过来的脸。

    李衡又凑了上来,"对不起,对不起,当初说好了不说的,你别生气行不行,啊?"
    "阿衡。"巩青用力地扯住了李衡的胳膊,一抬手扣住了李衡的下巴,看著李衡眼睛里的慌乱依然,巩青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
    他太了解李衡了,认识了李衡17年了,以前哪里看的到李衡对他服软过,再绝的事情他眉头皱都不皱就做了,绝得让人真想一榔头把他那身小骨头敲碎了,可这两年,尤其是最近这一年,李衡对别人依然是飞扬跋扈,对自己却像是筋抽掉了一样,现在只是一句话,就让他软成了这样。

    巩青伸手捏了捏李衡的鼻子,尽量放缓了声音,"傻瓜,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从头到尾该说对不起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你没对不起我。"

    李衡看了巩青好半天眼皮慢慢搭拉下来,又低著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前一靠头俯在了巩青的肩上,"老班,不知为什麽我胆子越来越小了,老班。今天我心情特差,不是因为看到那几条皱纹,不是因为我人老珠黄,就是今天不知道为什麽开始怀旧了,也许这是人老了的一个标志,也许是因为昨天见到几个老朋友,他们五年的关系说散也就散了,今儿坐地上我把咱俩这十几年的每一年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心慌,你要不想过了,还可以回头,你老婆虽然再婚了,可你还有儿子,你儿子那麽崇拜你,可我有什麽,我妈压根不见我,除了她,我真没别人了,死了连找个抱骨灰盒的人都找不到,一整天就坐家里想七想八的,一糊涂就扯到那件破事上去了------我就想啊,当初要不那样做咱们会是个什麽情景。"

    会是个什麽情景。巩青不用想也知道,再好能好过现在,再差能差过过去吗。
    不过那第一次巩青真的不敢去想,整整一年他没做过好梦,甚至那一年时间他还进出了男科医院,第一次让他阳痿了整整一年,这说出去肯定是一个笑话,让人笑掉一口大牙的笑话,同时又是一个多麽残酷的笑话。

    那是什麽时候呢,巩青努力地向前想,哪一年,哪一天,他真的记不起来了,时间长得没法细算,但这些对於他不是重要的,而那件事的影响才是至关重要的。
    到底是什麽时候?
    应该在李衡大三说出喜欢他之後,也在李衡一下子理了个光头之後,那时候李衡二十二大四,他二十六,在读博士。

    那时候李衡咬著牙说他就是弯的,而他也咬著牙说他直的像射线,永远不会弯。
    那时候刘德华正深情地唱著忘情水。
    那时候路上跑著很少的私家车,一碗面只要三元钱。
    那时候说同居是要糟人白眼的,很多获了奖的电影是不允许看的。

    巩青终於想起来了,那时候是1995年的秋天,纯洁的葱兰朝开夕合。
    那天李衡突然冲进了他的宿舍说了一句话。"我和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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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5

  "做什麽了?"巩青放下手里正写的论文有点不耐烦的盯著李衡的光头。
  他真不知道李衡为了保持头上不长硬茬子,几天刮一次,他自己不嫌烦,他看的也烦了。还有这光头给他惹来多少麻烦,光给系主任求情就求了三回,愣说是因为病才不得不剃的光头,他可到好,光头就光头什麽天了还不带一顶帽子,看的所有老师咬牙切齿。

  "又做什麽了,不做小贩改做贼了?想玩更刺激的?"
  李衡没吭气,坐巩青床上拿著巩青的那个用了好几年的不锈钢杯子转来转去,转去转来,等那几片泡开了的茶叶沾在杯子上,他再用水把他们冲下去。
  巩青等的不耐烦了抓起一块橡皮砸李衡头上,李衡这才放下了杯子看著巩青。

  巩青有一幅天生的老师模样,配上那幅金边眼镜活生生的就是一个教书匠,这是坐著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站起来,巩青就成了另一幅样子,宽肩高个,头还时常仰著,好像天下都是他的一样。

  李衡知道这是种错觉。这种错觉在他心里坚持了一年,後来他更宁愿相信那是一种病,某种颈椎上的疾病让他不得不仰著。

  "做贼,我倒是想,可没我想偷的,想偷的又偷不来,班主,如果你是司空摘星你最想偷什麽?"
  "我?"巩青想了想,司空摘星。他要真是司空摘星就好了,首先去偷他导师的钥匙,看看那个老东西究竟还藏了多少没教他的,再者当然是钱了,穷酸书生、穷酸书生,他虽算不上是一个书生,可真是穷酸的彻底,两个哥哥知道他在大城市读博士,中间还出过一年国,就以为他是中央领导了,只要能找到机会打电话就会往外胡蹦词,'咱家的老屋重盖了,隔壁家的狗子愣是把院子横进咱们院子一米,你赶快找人解决解决。'要不就是'你嫂子想开个百货店,门面也不大,几千块就撑起来了。'人家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猫炕上喝酒去了,巩青这里可是跑进跑去没日没夜的忙断了腿,刚说一句我没那麽大能耐,我还是学生呢,那边就接上了,'你侄子都快初中毕业了,你咋读了这麽多年就毕不业了捏。'还把巩青呛的没法还嘴。

  他要是司空摘星当然得偷司空摘星眼里最不值钱的金银细软,那得解决多大的问题呀,最关键一点,司空摘星偷东西似乎也没有什麽官府衙门的人抓他,想抓还抓不上,哪有这麽美的事。

  巩青想的直乐,一回神看到那个别扭的光头又乐不起来了。
  "司空摘星谁啊?咱学校的?"
  听到李衡冷笑一声,巩青的笑容依然坚挺。"说吧,你到底做什麽了?"

  李衡把身子往前一倾,一股酒味冲死人。就说怎麽李衡的脸这麽红呢,敢情是灌了好几杯。巩青赶紧把身子往後退了退。"你还喝酒了,一嘴的酒气?你不知道学校------"
  "不知道!!"吼完李衡一下笑了起来,声音尖利而凄厉"我他妈的才不管学校的什麽破事,你刚才不是问我做什麽了?你不知道我做什麽了,你说我还能去做什麽,我还有什麽没做过。爱,做------爱------了,喜欢听洋文,就是MAKE
LOVE ,难听一点的就是我被人操了。"

  巩青脸一下子僵了,手里的钢笔尖一下戳进了桌子缝里,盯著李衡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知道怎麽做吗?"李衡的脸一下花了,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左手圈,右手出手指。"就这麽一进一出,一出一进,就差一个马达就成了全自动的了,好玩不好玩,不过我觉得这对於你来说不是难事,弄个小电机对你太小儿科了。"

  你简直太胡闹了。
  巩青好半天才想出一句勉强算得上师道尊严的话,可他还是说不出口。

  "知道他是谁吗?东城公园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他给我递了根烟,然後我就跟他走了,他那儿又黑又粗真他妈的恶心人,班主,你想不想试一试,你上次不是和我一起洗澡,我刚脱了衣服你就硬了,你那儿很大很漂亮我喜欢,想不想试试很好玩的。"李衡这时才显出了醉态,刚扶著桌子想站起来,人不知怎麽的一下溜地上去了。

  李衡抓著床沿想爬起来,可身体照样控制不住直往下溜。
  李衡边挣扎嘴里还不停,"你说你是直的,我信,你就是见了男人的屁股那东西能硬的当杆子使,我信,抽屉里锁著男人图片你说是别人的,我也信。你直去吧,好好的直去吧,最好直得连肚子里的肠子都不拐弯了才直的更彻底。"

  巩青静静地站著,等李衡第三次溜下去,巩青才一把扯著李衡的胳膊一拉一扯狠狠的把他掼在地上去了。"玩,怎麽不玩死你,喝,咋就没喝死你。"

  李衡仰躺著,看著天花板,都一样,博士生的宿舍和他挤了七个人的宿舍都一样,天花板真他妈的脏,一片黄一片黑的,像糊了好几坨鼻涕一样,真恶心人。
  "有烟吗?"李衡就著躺著的姿式向巩青伸出手。

  巩青'啪'的一巴掌把李衡手打下去。走过去看了看那个甑亮的光头,再看了看两只耳朵,想了想还是拽著李衡那件奇形怪状的风衣领子把他硬拉了起来,再往後一推,李衡就摔他床上去了。
  "操!"李衡惨叫一声,手捂著後面,身体呈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著。

  巩青撇了眼李衡面无表情,走过去把李衡的腿一扯平,身体一翻让他翻趴著,就去解李衡的裤子。
  李衡猛地去打巩青的手,巩青死死地按著,李衡用力的把手拽出来抓住了巩青的手,"别看。我求你别看。"
  巩青转手捞著李衡的手腕关节一扭一斡,"啊"李衡惨叫一声,痛的脸皱在一处,身体抖了好几下,想骂都骂都出不来音了。

  把李衡的裤子褪下来,再把那条沾了点血迹的内裤扯下来,巩青看著那个红肿的地方好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李衡开始嗯嗯嗯的哭。
  "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骂完,巩青在宿舍里找了几圈,又把床下的箱子拖出来找了找,最後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管红霉素眼膏,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的。倒了热水沾湿了热毛巾把上面沾著的也不知是血迹还是什麽混合物的东西擦了,再把毛巾洗了,重新擦洗了一遍,然後把药上了,再找来自己的内裤帮他穿上,最後换上了牛仔裤。

  李衡趴在那里是越哭越大声,最後甚至是扯著嗓子嚎起来了,像一头饿了两周的狼。
  宿舍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头,"谁死了爹了。"巩青捞起一本书摔门上,"哭你爹呢,还不给我滚。"
  头快速的隐退了,就剩个声音,"你的爱将不光行为特立独行哭起来也很标新立异。"

  巩青拾回了书,重新打量他的爱将。爱将抹干了眼泪正傻傻地看著巩青那条跟了他八、九年的枕巾,上面一个红色的大喜字耀武扬威。

  巩青挨著李衡坐下来,李衡慢慢把身体转过来,手抬起来想摸巩青的脸,让巩青拦下了。
  "李衡,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英国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同学死於AIDS。"

  李衡的手耷拉下来了,脸转过去看著墙,"今晚我能和你挤一晚上吗?"
  "不行。"巩青站起来出去了。十分锺後进来倒了杯茶水把李衡扶起来看著他喝了,"我给你们宿舍打电话了,李建明一会儿过来背你回去。"

  李衡冷冷地看著巩青突然一下笑了起来。往前一扑扯著巩青的毛衣领子嘴就凑上去了,狠狠地贴著巩青的嘴用力地搌了一下,又把巩青又放开了,看著那张一瞬间被驴踢过又青又紫的脸,李衡站起来打了两个晃扯平了衣服,再把脖子上的围巾卸下来重新围了花式,施施然向门口走去。

  "忘了给你说,班主,前两天我刚报了一个跆拳道班,老师说我很有姿质,就像是两年前你说我很有天份一样,我打算苦练内功,然後------"李衡转过身来,边往门口退边在嘴唇上摸了一下,"二十六岁男人的嘴就是比四十岁的老男人够味的多,至少我没有想吐的感觉,拜拜了您哪,班主,明天我想请假,後天也想请,大後天也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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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6

  门"呯"地关上了。巩青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拿起床上那支刚刚给李衡涂沫过的红霉素软膏呆了半天。

  第二天一早,巩青吃完几年如一日的油条稀饭的早点,好不容易等校医院开了门,巩青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进去。
  "巩老师,你怎麽了,哪不舒服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巩青的两条腿就往回退,退了一步又觉得不妥,赶紧挤了个笑脸迎上去,"黄医生,早。"

  黄医生名叫黄娜,二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两个月前巩青的导师拉肚子,巩青跑前跑後的侍候了三天,比侍侯他妈还上心,导师没理会巩青的孝敬倒和黄娜对上眼了,不停地说这小姑娘多好多好,温柔体贴懂事会说话,是妻子的最好人选,巩青还以为老头子鳏居十年终於打算老树开新花了,後来才知道这花是给他预留的。只要碰著巩青和黄娜都在场,老东西嘴里就忘了把门了,问东问西,还把巩青也夸成了一朵花,大有等巩青博士一毕业就做主把他们的婚事办了的气势。其实巩青和黄娜那三天就说了就不到十句话,除了觉得人姑娘爱笑眼睛不大就没别的印像。

  黄娜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示意巩青坐一会儿,巩青的头摇得飞快,"等会儿还有课,拿了药我就得走。"
  "哪儿不舒服?"
  巩青一下不知道怎麽启齿,惦量来惦量去才跟蚊子似的张了嘴,"消炎的、外敷的。"

  "伤口在哪里,让我看看。"
  "不用,不用,我一个学生。"
  黄娜倒没再问取了药递给巩青说了用法,"巩老师,你最近很忙吗?"
  "不忙,不忙。"巩青拿了药,屁股就离了凳子。
  "那哪天一起去看个电影行吗?"
  巩青的脸一下窜红了,"行,行,有时间我约你。"仓狂逃遁了。

  巩青以为李衡那天说的请假只是一时的气话,等第二天还是找不到李衡巩青才意识到李衡不是说说玩的。

  李衡虽不是好学生,在别的科目上只能保证低空飞过,连考勤也得最後关头给老师小恩小惠才得以通过,但李衡从不缺他的课。哪怕烧到39度,他也能看到李衡红著脸红著眼挣扎在课堂上,现在那个顽强的李衡终於开始缺他的课了。

  看著那个空了两天的位置,巩青终於忍不住了叫住了正往食堂冲的李建明。

  "他,谁知道他上哪儿了,好几天没回来了。也没有说让人帮他打到,这几天点的名旷的课够他喝一壶的。"
  巩青摸了摸放在口袋里两天的消炎药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第三天,李衡依然没来。
  第四天,看到那个空位上终於让一个甑明瓦亮的光头照亮了,巩青的心也敞亮了许多。等第四节课一下,巩青就走到李衡的位置上,"跟我去办公室。"

  李衡一声不吭站起来,跟著巩青回了宿舍。
  "这是药,用法上面都写著呢。"
  李衡看了看药,没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流里流气地冲著巩青喷了一鼻子。

  "您留著自个用吧,我好了不需要了。"
  "这几天去哪了?"巩青皱了皱眉头把烟挥开。
  "你是做为班主任问我,还是做为男人问我?"李衡又喷了一口烟。
  "随你的便,我就问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旷两天课就够处分的了。"

  "先生,有没有搞错,我请假了,你要抵赖,我没办法,但我确实请假了,我说了明天我想请假,後天也想请,大後天也想请。假完了,我不就来了吗。"
  巩青气结,早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明确规定口头请假在学校就和放屁一样,什麽用也不顶。这李衡是明知故犯。

  巩青伸手把李衡的衣服扯了扯,还是那天穿的那一身,"不上学、不回家,你这几天混哪去了。"
  "切,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那麽多。"
  "我是你的班主任。我要知道你的行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衡脸黑了,把巩青一推站起来,"你快收起你的天经地义吧,我喜欢你,我追了你三年,你要麽一棒子把我这念头打死掉,要麽就答应我,我求你行不行,如果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点,别我这心刚定一点,你又过来嘘寒问暖,你就当我是李建明,当我是赵亮,当我是班里的任何的一个人,旷两天课给我处分,不行开除我也行,别给我吃小灶,别把你费了七、八年功夫掌握的技术像祖传秘方传男不传女一样独独传给我,别我有个感冒发烧你就像伺候老婆月子似的伺候我,你不想给我索性什麽都别给,连个笑脸也别给我,当我不认识OK?就求您给我留口活气行吗?我亲爱的巩老师。"

  门"呯"的又拍上了。
  巩青拿著手里的没有用处的药看著李衡最後狠狠摔在地上的烟头,扭头也出去了,又去了医院找了黄娜开了张病假条,再跑到各科老师那里又陪笑脸又陪不是把李衡考勤上的污点抹掉了。就像个儿子犯了错四处奔波打点的父亲。

  当天晚上巩青去了东城公园。
  其实他对这个公园一点也不陌生。第一次来是三年前,那时候他读研二。

  巩青再是一个土包子,好歹还出过一年国。那一年对於他不仅仅是开阔了眼界那麽简单。他见识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这麽多年搞不清楚的事情是什麽。

  没有网络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耳聪目明。
  他带他们班同学去东城公园春游,他很快发现了这个历史很久的公园除了能划船,可以赏花看树,这里还是另一个场所。

  巩青经历的第一个男人三十多岁。
  他在知道这个场所後,足足鼓了三个月的勇气才敢踏出第一步。
  第一次去只是为了亲眼去看一看,做不做什麽他真的没有一点胆量去想。
  半个小时,就像是天堂跌到地狱。

  影影绰绰的黑影,时时把玩在手里的打火机,还有那个散发著恶臭的场所。
  一瞬间,巩青觉的自己的世界比认知前黑了几千倍,臭了数万层。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该想方设法待在英国而不是回国做一番事业再把他老娘从那个阴暗的地方解救出来。
  巩青逃了。

  可又一个月後,他还是来了,手里也拿了一个打火机,也许巩青个高人还长的算精神,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一个三十多岁看著应该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模样。然後男人带著他没有去那个恶臭之地而是到了公园最後面一片树林里,然後就开始指导他怎麽扩张,怎麽插入。

  那一次,巩青完全不在状态,看著下身贴在一起裤子褪了一半,手扶著树干,嘴里像喘著粗气的牛一样哼哧哼哧的男人,巩青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麽,他甚至不能完全看清男人的脸就完成了属於他第一次。

  後来他又来了两次,每一次忐忑著来,再梦厣一般的回去,然後把所有的後悔愤懑发泄在知识上。再後来,他生活走进了李衡,那个一肚子鬼主意,长的有点混血不是非常漂亮却很有特点的李衡,李衡总是穿著最时髦的衣服用著最好的东西,李衡说话的时候喜欢挑眉毛,李衡爱跟他粘乎,李衡非常聪明有一条毒舌。

  他的生活一下子被李衡点亮了。他不再去东城公园,他的世界里不需要性来维护了。他把李衡像王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他把他所有能知道的好给他,只有一点,他不能给他,他把所有的一切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上,别的,他一点也不敢去打破,打破意味著什麽,巩青太了解了,意味从此万劫不复,跌入深渊,意味他好不容易才能抬著头说话很快又得低下去,因为他不是在英国,不是他可以拿著贺礼去庆祝两个男人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就算真的在英国,真实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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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7

  今天心情不太好,向日葵怎麽也写不下去,只能更葱白了。


  巩青走在公园的小路上,他不知道李衡是怎麽知道的这个场所,那个晚上又是如何挂上那个男人的。
  巩青手里藏了把小刀。是他专门买来给李衡削苹果的小刀,不长但很锋利,能折叠的那种。李衡吃水果不喜欢吃皮,这对於巩青来说是赤裸裸的浪费,可他还是买来了小刀,一圈圈把果皮削下来,再看著那些果肉进了另一张嘴里。

  如果碰上了那个男人,他会不会捅出去?
  巩青真的仔细考虑过,捅了之後怎麽跑,要抓住了该怎麽说巩青也想过了,他知道李衡从不会委屈自己,他不喜欢女人就绝对不会去找一个女人,他设想过李衡和一个同样也是斗士的优秀的男人肩并肩的在一起生活一起战斗,那个男人爱他痛他。他从没设想过李衡会随随便便的把自己抛给一个路上结识的男人。

  当他带上小刀的时候他两眼发红鼻子发酸,他知道他要碰上那个男人他肯定会捅出去。

  晚上九点半的光景,那些在公园里跳舞的老头老太太已经撤了。巩青走到了那个外人不知道,内行人很清楚的环形走道上。
  拿著火机的男人,叨著烟不点的男人,左顾右盼神色怪异的男人。
  巩青身上冒汗了,手里的小刀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四十多岁是李衡唯一给他的特征描述,可他已经连著碰到了十来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了,李衡碰到的是哪一个?

  巩青终於明白自己乱了,乱的连这种没有常识的事情也做出来了。
  有人跟他说话,有人向他借火,有人给他递烟,有人跟在他身後走了几十米远,有人-----
  巩青蒙著头跑了。

  第二天课堂上,巩青基本上不敢看李衡,连李衡举手要问问题,巩青都硬忍著没有叫他。似乎昨晚去东城公园转了一圈,自己不但身上又开始臭气四溢了,连内心也开始散发著恶臭。
  拿著自己的教案回到宿舍,巩青默默地坐在床边看著桌子上那个自己买给李衡的玫红色的太空杯发呆。

  七十八元的太空杯,巩青买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甚至当时那个售货的服务员推荐他另一种黑色的会便宜十多元,他也没有考虑。李衡喜欢豔丽的颜色,具体是哪种他说不上来,但从李衡的书包、文具还有衣服鞋子他就知道,他喜欢豔的,他曾经听李衡谈论过班里男生的穿著。一群黑乌鸦!那里面也一定包括了他这只黑乌鸦。

  这个杯子差不多是巩青半个多月的夥食费。自己的是那个用了五年的四元伍角的不锈钢。自小巩青就明白钱是必须省著花的。小时候手里能揣上一角钱都跟抱了个聚宝盆似的睡觉都不想闭眼睛,现在每个月下来几百元的收入,除了每个月寄回去二百给他母亲,剩下的一多半花在了李衡身上。

  那些钱花的一点也不显山露水,托朋友从英国给他买大量的资料,说是从学校借的。每晚给李衡上私课装著不经意的掏出块巧克力,看著李衡一口就消灭掉说是从同学那里顺来的,给李衡买了拖鞋、买了毛巾,买了饭盆,买了那个太空杯,甚至买了一个小电炉给李衡做宵夜吃。
  这种日子幸福的让人发抖,可李衡不要了。

  巩青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小家子气。巩青知道自己并不像大家羡慕的那样光鲜他其实非常自卑。他有一个和别的女人私奔了的爸爸,这让他们一家在村子里没法抬起头来。他的母亲是个一年四季只敢低著头走路连答话都会唯唯诺诺的人,就算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也没法直起腰来在村子里大声的说一句话,尽管他爸在跑了几年之後又回到这个家,然後再隔三差五的跑出去,回来像见了多大世面似的随手把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往几个孩子身上一扔就等著行使这个家主人的当然权力。相比较这个一回到家里趾高气昂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的父亲,他更希望他父亲永远跑出去,再也别回来,也别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人。

  巩青知道他这些年花了比别人多两倍的力气才挣得今天这些成绩,不是用来打破的。出人头地,不再受气这是他自入了大学就树立起来的观念是他的信仰。
  他学会了仰著头走路,就不能再低下头。

  他以为他静静地享受这种付出就完全够用了,李衡是藏在心里的一个圣物,他碰不得,也不能碰,等他结婚了成家了,有了孩子了,李衡依然会是守在心里最圣洁也是最柔软的圣地,每每想起,就想起了曾经的这一点幸福,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可李衡让他离远点。

  给那个太空杯里倒了半杯水,巩青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平淡无奇的白开水喝出了太多的味道。

  十天後,巩青又回到了东城公园,上一次是为了泄恨,这一次,他决定回归到过去,他快熬不下去了,因为李衡彻底的不理他了。李衡说到做到,他们要最正常的师生关系。李衡再也不来他这补课,甚至做为巩青这门功课的课代表,连实验报告也是李建明帮忙交上来的。李衡上课不再用视线跟著他,低著那颗光头从头至尾。

  巩青并不喜欢李衡留光头,李衡的脸狭长,留了光头显的脸更长,可那头烦恼丝在巩青劝他多和班里的女同学接触接触,尤其是班里的陈敏夸他扎著辨子特有艺术气质。第二天李衡顶了一个光头来见他。这气质怎麽样?他清晰地记得李衡说这话一脸挑衅的模样。

  天越来越冷了,巩青拉紧了身上的夹克,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巩青有点不想掏出来。
  公园里人不算多,人稀稀拉拉的,走到那条不见光的林阴道上,走过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轮廓竟然有几分熟悉。看来常在这里钓鱼的来来去去也就这些人。

  巩青再往前走了点,这里的路灯坏了好几个,有几个木椅子隐在树下里,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这时候有人过来嘴里叨了根烟,问巩青,"有火吗?"
  巩青视力并不算好,四百度的近视加上50度的散光,到了晚上会更差一点。巩青看了看那男人,个头不高,三十岁出头,站在那里就有点扭。巩青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多不会纠缠,男人笑了笑便离开了。

  後来又碰到了两个,巩青心里的厌烦提前升起来了,他越来越恨自己,也越来越恨自己跑到东城公园的行为,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干脆扭了头出去。
  "哎,等等。"

  巩青停下步子,转过了头。喊他的人应该算年轻吧,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戴了一幅黑框眼镜,头发有点长,个头比他矮一点,接近一米八了,就是太瘦。
  "怎麽了?"男人穿著的件运动服拉链拉到领口的运动服,是那种标著阿迪却绝不是阿迪的中国假货。
  "没,没怎麽?"男人的神色有些慌,声音小小的。

  没怎麽就好。巩青转头就走。
  "等等。"後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巩青有一幅好脾气,这是生活对他磨炼的结果,再怎麽样也不会生气。
  巩青再次转回了头。那男的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摸出一根烟来,好半天才举起来,"能借个火吗?"

  巩青非常讨厌这人的头发,遮掉了半张脸,再加上那幅眼睛遮掉了那些,剩下的真不多了。巩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还是不准备掏出来。

  那男的举著烟倒有一只漂亮的手。李衡的手也很漂亮,据他说没回国之前曾学过两年钢琴。李衡嘴里描述的生活是巩青在英国见识过的生活,那种生活巩青只见过没过过。看著那只细白有著长长指头还有点发抖的手,巩青脑子里回放的是李衡时常显的不经意抓著他手给他看手相,像个孩子似的跟他比大小。

  你这是断掌,这种人最狠了。
  来我看看你的感情线,瞧见没,你这线还真直,真看不出来你还挺专一的。
  李衡说的时候总喜欢歪著嘴,然後就会用笔在他的手心胡乱写一通。

  烟举了两分锺终於被点著了。火机重新回到了口袋。
  然後就是巩青在前面走,那男的在後面跟著,从地上的投影能看出来那男的一直躬著背,走路有点刻意。

  到了那片黑暗的树林里,两人基本上没有多余的话,巩青就像野兽一样把那男人反压在树杆上了。巩青有很好的体力,这是李衡忘尘莫及的,巩青七岁就下地干活,十二三岁就是壮劳力了,再瘦也能扛一百五十斤的老玉米。
  三两把扯下那人的裤子,巩青掏出发硬的家夥就顶了上去。

  "这个,这个。"前面的人有点急,递过来一个东西,巩青接过来一看不由笑了,打野食还带著润滑剂应该算是东城公园里很讲究的人了,再想想那件阿迪防制品,巩青嘲笑变成了冷笑,心里不爽,润滑到真的不含糊,好歹是人家自备的东西,不用惦记浪费不浪费。弄完这些到提醒了巩青一件事,掏出口袋里临来时装口袋里的一个安全套。

  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在这里每天有很多人做著这种事,求得生理上的一时安慰,再默默体会人生的无奈和孤寂。随著黑暗潜出来,再随著黑暗隐回去,像蝙蝠一样生存。
  巩青听著身体'啪啪'的拍打声,似乎整个人被抛到孤岛上,只有海水'啪啪'的击打著灵魂,然後他听到了鼻子抽泣的声音。

  "是不是有点痛?"巩青停了下来,注意力也从头顶上的树叶子转到了身下男人的身上。
  男人摇了摇头。

  巩青正想重新开始战斗,突然他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他看到那男的手抓著树杆大姆指狠狠嵌进了食指的肉里,李衡也有这个习惯。上次李衡半夜得了急性阑尾炎,就这样硬生生的把食指抠出了血来。

  巩青的心提起来了,手也抖了起来,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那男的後脑勺,头发很密很多,再小心地凑上去打量他的脖子,等脖筋後面一颗又黑又大的痣露出来,巩青猛地扯掉了那把头发,下面是一个每三天就刮一次的光头。
  巩青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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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8

  巩青见过被雷劈死的人,那是他们村最东头的二傻子。
  每次下雨打雷,二傻子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跑到雨里又跳又叫,然後雷响在哪里,他就往哪里跑,然後指著天骂,'你他妈的,你有种劈死我呀,你劈死我呀。'

  村里的每个人每次看到二傻子这样都认为他很快就会被雷劈死,可二傻子整整等了十四年。那年巩青暑假放假回去,天打雷了,二傻子又冲出去了,已经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会不会劈死,二傻子没有疲劳,大家都疲劳了。二傻子终於被雷劈了,就见一阵黑烟,然後就是二傻子烧成了炭,头顶上一个大洞。那一幕,巩青看了後整整两个晚上没睡著觉。

  可那种恐怖根本没法跟这种恐怖相比。
  整个人像被鬼怪附体了一样,叫都叫不出,喊都喊不出。
  巩青一连踉跄了好几步,刚提上了裤子就一屁股扎地上不能动了。

  李衡好半天才转过身来,慢慢地提上了裤子,摘了脸上的眼镜,甚至在下巴上抹了两把,那里还贴了一小缀小胡子,天太黑,巩青之前根本没注意。他就看到李衡的目光像把滴著血的刀子,那里面一滴一滴往下落的真的不是眼泪,他看到李衡慢慢的走过来,然後慢慢的蹲下来,用力地扯住了他的衣领子。

  "你说什麽我都信,就是不信,我都拼命找理由强迫自己相信。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碗里有一块肉都想著让给我吃,自己的背心破个大洞却给我买二十块钱一条的进口毛巾,口袋揣著巧克力自己却不知道什麽味。你咬死说你不喜欢男的,我信,你宁愿让我随便给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也不要我,宁愿在黑暗里随便拉来一个也不要我,你让我堕落了一段时间之後让我发现我堕落的多麽的不值钱,我化了妆在这里守了你这麽多天,上次,我以为你只是来这散心,原来你早就是这里的常客,班主,你当了我三年多的老师,你什麽都教我,教我怎麽吃热饭不烫嘴,教我怎麽区分玉米和高梁,教我怎麽背单词又快又不会忘,教我怎麽抓考试要点,你什麽都教我,可你至少也教教我怎麽被操的时候才不会那麽痛,我不知道该怎麽原谅你,因为,首先我就没法原谅我自己。三年,妈的三年!你靠什麽就能享受的那麽心安理得。"

  巩青精心构筑的感情世界塌方了。
  李衡真的不原谅巩青了。
  巩青悲哀的发现李衡非但不原谅他,甚至开始变本加利的和他作对。
  他亲耳听见李衡公然的在教室里说,'别以为巩青仗著专业过硬在系里活的人五人六的,给我五年,我绝对把他踩在脚下。'

  巩青相信这不是李衡的大话,他对李衡早掏了底子了,李衡嘴上才说五年,真是谦虚了。
  李衡很快开始准备考研,李衡的恶名早就在外,老师的评语给的一个比一个差,巩青以为李衡迟早会求到他,可李衡眼里像是没了巩青这个人,他不再在乎他的头还是不是那麽光亮,在教室里在图书馆在试验室,巩青都可以看到那层开始长了短短头发的硬茬子,少了那层光亮,巩青的世界一点点变黑了。

  一个月後,巩青带了很多考研的资料,找到了图书馆里,口袋里没有装著巧克力,装著整整的一把汗。
  "李衡,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的样子,只是------"
  李衡抬起头,短短的头发支楞在头顶上很别扭。"不管是哪个样子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要堵气好不好,生活最忌讳堵气,堵的越多越难疏理。"巩青低三下四。

  李衡笑了,"谁说我堵气了,大家都说我上进了,我堵哪门子的气,我记的你不是一直鼓动我考研吗,我这不是准备考吗,跟你堵气我也犯不著,这书是你给我的,那谢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巩青忙把书推过去,一脸欣喜再加上点泛红"李衡,你能这麽想就太好了,谢谢你,其实我------"
  "谢什麽,我还等著你帮我呢,我新找了一个男朋友,你阅人无数,顺便帮我看看他合不合格。"
  巩青一口气差点就憋死过去了。

  "诶,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看我还是老毛病,有什麽不告诉你,心里就好像一件事没办到头,可能真把你当爹当惯了,我打耳洞了,算是个纪念吧,好歹我也喜欢了你三年,为了那次没做完的爱,我打了一个没打穿的耳洞,明天再去补一枪。什麽叫背,我这就叫背,连感觉还没出来呢,你先软了,想时髦一下,皮厚的愣是透不过去。"
  巩青傻傻地看著李衡转过来让他看的耳洞,洞真的没有,有一个小眼加上一片红肿。

  三天後巩青见到了李衡和李衡的那个小男友,的确只能称的上是小男友。男孩一幅未成年儿童的样子,个子倒不低,一张嘴,巩青也只剩下张嘴的份了。
  "哥哥诶,我想要那个就是那个啦,不要葱,不要辣子,你知道人家吃不了辣子,哥哥诶,来张嘴。"小男孩卷成一个鸭饼送到李衡的嘴里,李衡'叭'的在小男孩脸上亲一下,"乖死了,来给我老师也来一个,我老师最喜欢吃葱白,给他多来点。"

  巩青看著递到自己嘴跟前的鸭饼瞬间失去了张嘴的功能。"哥哥诶,张嘴呀,"小男孩举著鸭饼,巩青半天没动,饼里的酱从指缝里流下来,小男孩顺势伸著舌头一舔,手干净了,巩青也彻底没胃口了。

  "他怎麽样?"
  巩青站在宿舍楼下看著靠著树抽烟的李衡,真想一棒子把他打醒了。
  "你说呢?你就不怕他父母一棍子打死你,他多大,有18吗?"
  李衡皱著脸喷出一口烟来,拿手指弹了弹烟灰,"想教训我也教训晚了,他差3个月18岁,我们睡了三次,他让我从学校搬出来和他租房子住,他说他父母真要找我麻烦,他会拼死保护我。不错吧,见过这麽忠贞的没有?"李衡哈哈笑了。

  巩青眉毛跳了跳。好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你要真想找个人,就对你自己负点责,再小的伤口也是伤口。'
  "我负责著呢,又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翻身做主人了,我操他,现在谁也伤不了我。诶,那次没把你吓阳痿吧? "

  半个月後,李衡也不知道耍了什麽手段竟然让学校同意他走读了。巩青知道李衡和那个小男孩在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有时候他能看到李衡骑著车子带著那个男孩来学校的大灶上吃饭。高兴的时候,和男孩嘻嘻哈哈,更多的时候,是李衡黑著脸在前面走,小男孩奔著腿在後面追著。

  几个月後李衡如愿的考上了研,分高的吓人,那些差评在分数面前黯然失色,当然巩青也出了头,找了他导师很多次,那个一见李衡就皱眉头的老头才同意把李衡收到自己的门下,这些李衡不知道。
  李衡还不知道的一件事,是巩青真的阳痿了。

  巩青原本一点没意识,等过了一个多月他突然发现他没有DIY过,甚至看著李衡那条挂在床头的粉色毛巾下面还是软的才意识不对了,以前摸著这条毛巾,想像著偶尔李衡挤在自己床上一只手横在腰上的样子,不要说硬了,基本上是不马上弄出来他会烦燥在屋子里翻跟头。可现在那里风平浪静的就像从不会有台风登陆的南美海滩。

  巩青不死心从床下翻出了那些从英国带回来的杂志,就是当初无意中被李衡翻出来他狡辩说是同学的那些赤裸裸的图片。盯著看了半个小时再拔弄来拔弄去了半个小时,巩青真的颓了。

  马不停蹄冲到市里最大的医院挂了男科还没等医生叫到他的号,巩青又杀回来了,在街边吃了碗七块钱的羊杂碎,把那颗狂暴的心安抚了下去。还有什麽比这种状态更正确的呢,这是他该得的,老天爷给了他的那些本能因他的错误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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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9

  巩青认命了。认命之後他发现这真的不错,至少无需再为一件东西神魂颠倒的大半夜还要去厕所占一个蹲位,至少这成了正正当当的理由,可以不结婚的理由,尽管难听点。
  对李衡的关心巩青仍在默默继续,李衡读研了,他不再是李衡的班主任,他们依然同一个专业,现在更近了,用同一个试验室,巩青用里面学校最新的仪器,李衡用他淘汰下来的仪器,巩青常常不经意的招呼李衡进来帮他干点这个干点那个再顺便无意中说一些专业上的窍门,李衡开始叫他老班。

  老班,来吃个苹果,小弟弟给我带的。
  老班,尝尝排骨,我们家小弟弟做的,味道不错吧,小东西号称要用一个月时间征服我的胃。
  老班,这个电路图能不能帮我画画,我想睡一会,昨晚小家夥太能干了,要了两次,折腾死我了。
  老班,没有小弟弟了,他妈妈断了他的财路,问他是想跟我要饭呢,还是去美国读书,他不肯跟我要饭。

  巩青坐在桌子前看著那个垂了头脸上有一片很明显的青紫痕迹的李衡,揉了揉他那头染成黄色的头发。
  "他妈妈打的?"
  "他爸爸,操,我要知道他爸爸还是个警察借我十个胆我也不碰他。"

  又去了黄娜那里取了药涂在李衡脸上,巩青抱著李衡的头揉了好半天,叹了口气,"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颓废下去。"
  李衡摇了摇头,"以前我只湿了脚,现在连腿上都沾了泥。小时候我妈就说我特狠特独,别人抢我的玩具,我非抢回来不可,抢回来还要把它们弄坏,谁也玩不了,你说我这算不算强迫症。"

  李衡又搬回了宿舍,研究生的宿舍和巩青的博士生一个楼,中间只隔了七个门。
  巩青博士答辨完了,橄榄枝像散花一样向巩青飞过来,巩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选择了留校。仍住在那个住了好几年的破楼里,从这个门到李衡的那个门只要二十七步。可他从来没有进去过。

  李衡开始夜不归宿了,要不是导师在教学楼里骂的人人皆知,巩青根本不知道李衡连著两天人间蒸发了,连导师的课也敢翘。
  後来他倒是知道了一点,李衡自己说的。
  李衡靠著巩青宿舍的门边吐著烟圈边让巩青帮他把缠在脖子上的两条项链给他弄开,他早上穿衣服的时候这两条链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知道吗,城西那个卡拉OK厅现在重新装修了,一层是打台球的,有功夫你可以去负一层看看,那里面是个酒吧。"说著李衡还给他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再挤了挤眼,"明白我的意思?要是憋,就去那儿,绝对不会让你白去。"

  李衡开始逛酒吧了,巩青不清楚李衡是怎麽找到了这些场所,当初的东城公园,现在隐藏在角落的角落里的GAY吧。那些名头复杂的连狗都闻不出味儿。

  巩青开始了真正的老师生涯,他再也没把任何一个学生纳入他视线,他们都一样,和李衡嘴里的李建明赵亮一样,学生是规规矩矩的学生,老师是冷冷淡淡的老师,巩青的宿舍也冷清的不像别的宿舍热火朝天的热闹。

  李衡同样没有跨进过这个屋,真要说什麽话,敲敲门,等巩青开了门,他在离门一米的地方说。
  借本书。
  借五块钱饭票。
  借根烟。
  甚至有时候来借剃须刀。

  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李衡拿他的东西从来不还他,给的书拿走了就是自己的了,饭票揣兜里就忘了是借的了,现在一根烟只要能敲开这扇门,李衡也会还给他。
  隔著一扇门,李衡看不到巩青堂而皇之的把他以前用过的东西像供牌位一样摆在桌子上。如果他看到,他会笑的跌地上去捶胸顿足。巩青绝对相信。

  巩青的事业蒸蒸日上。巩青的谦和没有脾气让每一个领导用起来都不累,也没有负担,巩青有一张谁也撬不开的嘴,谁的秘密都好好的藏在他的肚子里,以前就连他的导师都说过巩青要是放在过去,绝对能成个烈士。这点让领导很放心。

  巩青不仅脾气好,课教的好,勤快,眼里有事,不管和谁都保持了好关系,巩青还有一幅好脑子,很快他的一个研究就纳入了学校三产重点扶持项目,学校为了示好,也为了竖个标杆,分给了巩青一套小居室,面积不大只有四十多个平方。
  巩青搬的那天,第一次敲开了李衡的宿舍门。

  看著里面的情形,巩青吃了一大惊,里面乱的像狗窝,被子没叠,地上到处是烟头、酒瓶和不知道有用没用的书本纸张散落一地。在巩青心目中,李衡曾是个多麽爱干净的人,不说他那些永远走在时尚前沿的服饰,单就衬衣上要沾一个油星子,不管是在什麽地方也是会立刻脱下来的人

  巩青看著杵在门口的李衡,穿一件皱巴巴花花的衬衣,敞著怀脖子上挂著条粗粗的银质链子,满头黄毛像是地里的野草。

  "你怎麽了?"巩青问。
  "没怎麽,睡觉呢!"
  "我能进去吗?"
  "随你的便。"李衡让出条道,巩青迈了进去。
  凳子上堆的衣服,床上堆的衣服被子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可乐瓶子烟灰缸。
  "你还睡吗?"巩青又问。
  "几点了?"李衡打了个呵欠问。
  巩青看了看表"下午四点二十。"
  "都四点二十了,算了,不睡了。"李衡伸手抓了抓了头发,再抓了牙刷缸子脸盆去水房洗漱去了。

  巩青四处看了看决定从床上开始收拾,先把那个没了颜色的被套揭下来,再是枕套,然後把被子叠了,把三个空瓶子扔了,再是烟灰缸。把地上的纸一张张捡起来仔细看,有用的收好了,没用的扔掉了,正拖著地,李衡顶著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了,看了眼巩青,李衡什麽话也没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包方便面来拆了往饭盒里一扔,去倒开水,壶里是空的,李衡把壶一放干脆抓著面'嘎!、嘎!'干嚼起来。

  巩青被那个声音噎得直倒气,扔了拖把一把抢过那块方便面就要扔,"别吃了,我给你下去买饭。"李衡眼疾手快从巩青手里夺回了面又塞嘴里了。

  "费那功夫干嘛,这面我买的就是干吃水泡都可以吃的,诶,你洗手了吗?抓了拖把又抓我的面,真讨厌。"李衡把面翻来覆去捡查了一番犹豫了一下又塞嘴里了。
  巩青盯著那张苍白的总算有点人样的脸好一阵,短短的黄头发仍是堆茅草,不过成了雨後的茅草,底下还有一点水珠顺著脖子往身上滑。巩青拾起拖把低了头继续拖地。可身体的某个部位一下热了一点,巩青感觉了一下,来不及欣喜,甚至觉得有点悲哀。

  拖完地回自己屋里把打好包的行李拆了取出条干净被罩,枕套就不用了,他自己也没多余的,把自己的那个用了好几年的拆了给李衡他还真拿不出手,再拿了一个盆回来,李衡已经嚼完了方便面歪靠在床上抽烟。
  "起来,一边站著去。"巩青用力一扯李衡的胳膊。

  他等著李衡跳起来,然後他们可以吵架,再厉害点可以打一架,巩青自小没有挑起事端的能力,忍让谦和成了习惯,可李衡从来就有这种天赋,吵了打了,就能把事说开了,就能把气撒掉了,就不会这样要死不活什麽关系也不像的继续下去。

  可李衡像猜透了巩青的心事,乖乖地站起来, 还把烟灰缸拿手里接著把凳子上的脏衣服扔进巩青刚拿进来的盆里在凳子上坐下来。
  巩青把被子套好,再把地上的脏衣服和那些换下来的东西弄了一大盆。抱出去接了水又抱进来,指了指李衡屁股下的凳子,"起来,一边站著去。"

  李衡没有一边站著去,他坐回了床上,摸出一包瓜子开始嗑瓜子。
  "你有多少时间没回去了?"巩青坐凳子上开始揉搓衣服。他知道李衡从来没洗过衣服,以前的衣服都是每周五回一次家带个大包回去,周日晚上再带个大包回来。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我记不清了。"李衡歪了歪头说著话嘴里还在'哢!、哢!'吃得起劲。
  "你妈回加拿大了?"巩青有些吃惊,往年李衡他母亲都不会挑这个季节回去。
  "没有。她嘱咐我最好死在外面。"
  "为什麽?"巩青一脸诧异地停了下来。
  "不为什麽,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上回带一男的没找到地方就带回家了,正好让我妈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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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0

  巩青抓起肥皂狠狠地拍在李衡的裤子上,然後'吭哧,吭哧'的搓著,好像那衣服有多大的仇恨一样每一下都似乎要把布料扯烂了。
  李衡瞥了眼这边的动静,弯起嘴角继续慢条斯理地嗑瓜子。

  洗了四件衣服、两条裤子,一个被罩,洗的巩青满头大汗,等巩青正准备端著出去倒水,李衡飞快地从褥子下面摸出几条内裤几双袜子出来,"这个能不能也洗洗,都没换的了。"

  巩青死死地盯著李衡,拳头都握在一起了,可他没有挥出去,一把扯过那些东西扔在地上。
  "诶,不洗就不洗,扔什麽!"李衡眉毛竖起来了。
  "你自己洗。"巩青伸手扯李衡,没扯动,手上沾著泡沫呢。
  "我要会洗我早洗了,那味儿熏得我都睡不著。"

  巩青脸也青了,指著那些黑的不像样子的白袜子,把气慢慢的又压下来了,"我教你总成吧。"
  "别呀,你以为我真那麽弱智啊,这些东西摸上去太恶心人,怎麽能下的去手。"
  "我就不恶心,我就能下得去手,我就是你的老妈子。"

  李衡又往後撤了撤,"你不想洗就不洗,厉害什麽,大不了我扔了买新的穿。"
  巩青冲上去一手捞著李衡的胳膊就把李衡压床上去了。
  "干什麽呀,你干什麽?"李衡躬起膝盖抵著巩青,巩青一把按下李衡的膝盖,李衡瞅了巩青一眼很快又笑了,干脆把腰挺起来,直接把下面摩擦到巩青身上。

  "是不是发情了,来我摸摸,摸摸我们老班发情之後的丑样子。"
  巩青面无表情'啪'的把李衡的手打开,手伸进李衡的裤兜里摸出钱包拿出来打开,翻来翻去,里面总共就二元七角钱。
  这个月的补贴才发了刚刚两天呢,这钱包就能瘪成了这个样子!

   "你都快要饭了还要愣充大款,买新的?你去买去啊,揣著二块七你买去啊,你不吃饭了去买新的吧!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过完这个月。"把钱包"啪"摔桌上,巩青一转头拾起地上那堆臭东西扔盆里出去了。

  李衡躺床上好半天才直起腰来,扯了扯衣服,整了整头发,看著桌上了那个钱包,那是他妈去年送他的。五百八的GUCCI装著二元七。也不知是谁在污辱谁。

  在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堆垃圾出来,有学校的饭票,有车票还有纸巾,李衡从里面拣出一盒烟来,摸了摸,竟然是空的。
  "你他妈的给我滚蛋。"李衡狠狠的一扔,烟盒摔在门上,叮叮当当,一个硬币从烟盒中蹦出来摔在门上又滚了过来。

  盯著桌子下的那枚一角硬币,李衡眼圈红了,捂著脸坐了半天还是钻桌子下面把它拾起来装钱包里了,再拾起那个空烟盒扔墙角,听到走廊里熟悉的步伐很大的脚步声,李衡飞速地抓起瓜子往嘴里扔了一把坐好了。

  巩青进了门放下盆子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有衣服架子之类的东西,只能找了块抹布把屋子中间那根绳子擦了擦,七条内裤,五双袜子往上一搭,原本就不怎麽样的地方又难看了一截子,"被罩和衣服我晾到你对面小陈的屋里了,那里能晒上太阳,干了後别忘了收回来。"

  巩青就有这种本事。只要是不关系到他痛痒的事情他都放不心里,就像刚才晾衣服把对面那个和巩青一样在这栋楼里混里好几年的那个大胖子惊得是目瞪口呆。
  "李衡是你儿子?连衣服你都帮他洗。"

  要真是儿子就好了,是儿子,巩青就能打得下去手,就像他那个没品的老子顺手抄著铁锹就敢往他身上劈。

  "听王老师说你这次的论文又是抄的,李衡,你好歹也把学习当回事儿行不行?"
  李衡没吭气,依然晃著腿嗑著瓜子鼻子里冒凉气。
  "我给你说的你听到没有?"盯著李衡的无赖相,巩青心里数了十下忍了再忍终於忍不住了,冲上去伸著两只被水泡得又白又肿的手一把打掉李衡手里的瓜子再拎起李衡的衣领子,把李衡硬拽了起来。

  "你到底想挣到什麽时候,你到底想弄到什麽程度才能收手,你到底想把你自己毁到什麽程度你才甘心,上次你说湿了小腿肚现在到哪儿了,到膝盖了没有,下次就到大腿根了,再下次就能到腰了,再下下次淹死也快差不多是吧,不要用这种自伤的手段报复我,尽管你的确报复了我,我难受,我恨不能阉了你,让你那根东西烂到菜地里,你呢,这几个月过去了你爽了吗?"

  李衡看著巩青激怒的样子不由笑了。这样子太难得了,四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沈稳处变不惊的巩青竟然还能跳起来。

  "爽了,为什麽不爽,我爽死了。"李衡凑到巩青脸跟前刚伸出了舌头,看到巩青的眼睫毛跳了跳,李衡一下子指著巩青狂笑起来,"你以为我要亲你是吧,我亲过你多少次,强来的,偷来的,你知道不知道的,现在你的脸就在我嘴边,我一点也不想亲你,巩老师,我一想到你和我一样也在那个臭厕所和那个破树林子里嘴巴贴著一个臭嘴巴,我就一点兴趣也没了,我脏一点没关系,可两个人都脏会让我反胃。"
  巩青松了手,整个人像被什麽抽掉了灵魂似的,跨了。

  "我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过成这个样子------"李衡扯了扯衣领子,再拔拉了拔拉头发,推开挡在面前的巩青走到门口对著门上挂著的方镜子转来转去。"你想听什麽就有人说什麽,你想要什麽就有人干什麽,你为什麽会以为我不爽,你以为我被我妈扫地出门了,我现在邋遢的跟猪一样,我就真成了人人嫌弃的猪了,屁,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爽,只要我往酒吧里一站,周围全是男人,什麽样的都有,哪一个也不比你差,从来不会有人跟我胡矫情。"

  巩青慢慢放下外衣袖子,瘦高瘦高的身体驮了,顶了顶眼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和一张纸塞李衡手里,"我要搬了,这是我家里的电话,有事的话别忘了打。"

  刚走出来关上门,'!'巩青听到一只大脚狠狠地剁在门上。
  "滚!"里面的人哭了。

  巩青知道他错了,他用了四年功夫把李衡惯成了孩子。这孩子不知道该怎麽长大,明知道是错的就为了一口气还要一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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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1

  从十四平米的宿舍搬进四十平米的公寓,巩青好长时间不能适应,东西太少了,房子太大了。新添了一张简易床和一个半旧不新的书桌就成了一个家了,没了隔壁宿舍传过来的吆五喝六,整个屋子太安静了。
  偶而他也会幻想这个屋子里有另一个人,那个人爱啃鸭脖子,爱啃鸡爪子,都是粘著骨肉不多的东西。

  巩青不爱,他不舍得掏了买肉的钱买了一多半骨头回来,那个人总是嘲笑他。可他爱看那个人啃鸭脖子,啃鸡爪子。一张油嘴,两只油手,一脸满意的笑。
  巩青现在不用再算计钱了,他收入高了,是去年这时候的两倍,每次路过那个他买了无数次的卤店,他总会想那个人现在在干什麽?钱包里是不是还只剩了几块钱。

  生活是用来适应的。巩青慢慢适应了。
  每天天不亮去学校,天黑了再回来。巩青的工作越来越忙,三个班的课再加上课题研究忙得巩青四脚朝天,家成了真正睡觉才需要回来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远没有宿舍方便。为了不走三十分锺的路,巩青买了辆自行车。
  号码给了李衡快三个月,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响起过,巩青也适应了。他有的时候更希望那个声音最好永远别再响起来了,那样他还能踏实点。

  巩青终於利用假期把他妈妈从东北老家接了出来,那个已经六十多岁还在外面四处逛的男人依旧逛著。尽管家里差点没吵翻了天,大哥说他也要出来打打工,村子里很多人都出来了,谁谁还挣了多少多少钱,二哥说妈要来就得把他小儿子带出来上上学,窝山沟沟里一辈子没出息。
  这一次巩青一反常态,冷著脸坐在炕头上,"目前我没这能力,也没这些义务。"就再没多的话。
  把卧室让给母亲住,自己在小客厅里支了一张沙发床。巩青开始教母亲用煤气罐,教母亲用各种小电器,教母亲去菜场买菜,看著那个对自己儿子都没法大声说话的女人脸上开始放光了,巩青觉得自己做什麽都很值。

  他在学校门口的市场里看到过一次李衡,李衡拿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盆在一个小店里买馄饨。他知道这是李衡的习惯,李衡在外面吃饭从不用小饭馆里的碗,嫌脏。
  等巩青陪著他妈买完了菜出来,他看到李衡正站在市场门口的卤煮店的门口发愣。
  "李衡。"巩青的声音刚喊出来,李衡已经头都不回的走了。
  巩青知道李衡是个天生的斗士,他是一个天生的懦夫,不管他现在表现的再强,骨子里还是软弱的。

  他知道一切都会好的。心情再阴霾总有放晴的一天。巩青的母亲很少跟他说教,唯一的一次是他考上大学母亲送他出门。
  "别做那些拉不到人前的事,不光害了自己,将来也会害子女。"

  巩青不会做,就算他知道他对李衡做错了,他能做的也只有把李衡拉到正道上去,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工作,真要找人,也踏踏实实的找。

  巩青从来没想到真的会接到李衡电话。
  电话是半夜打来的,声音也不是李衡的,一个男人声音特冲。"是巩青吗,李衡是你的学生吗?"

  巩青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坐起来,一著急裤子怎麽样也套不到腿上去。戴上眼镜穿著衣服一站起来脑门'咚'的撞在书柜上,巩青顾不得揉就冲出了。
  蹬上车子猛骑了100米,巩青一下停下了。这是回学校的路,电话里的城西派出所究竟在哪儿呢?
  骑著车子朝西一路狂奔,朝西总是不错的,好不容易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巩青问完心里一直默念著再往前两个路口向北再一个路口再向西。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派出所再登记完进去,巩青已经累的只有进气没出气了,扶著栏杆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向上爬,什麽人都没见著,巩青眼泪先一下出来了,蹲在楼梯口,著急的右口袋左口袋一阵乱摸,没摸到纸,倒摸到一把钱,十元的、五元的、贰元的冷冷地看著他。
  一抓一把泪,从小挨他爸的铁!他都没这麽哭过,
他爸再强,他也可以把手伸过去挡著那个快要砸下来的东西,可现在,他连抵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两手空空却找不到任何的著力点。

  "干什麽,哭跑这地来哭了,出了什麽事吗?来报案吗?报案的上那头。"巩青飞快的在脸上抹了抹,把钱装口袋里,撸了把鼻子,直起身体来。
  "不抱案,我来接人,听说你们抓了------"
  "噢,是那个酒吧的是吧,去那楼上,哭个什麽大劲,有劲儿留著回去好好的抽他一顿是正经。"那个人狠狠地剜了巩青一眼,走了。
  走到那个人指点的门口,巩青拍了拍脸又深吸了好几口气,终於鼓足勇气敲开了那扇门。


  门里面就像个难民营,有光著膀子的、只穿内裤的,化著妆的,形态各异,每一个都靠墙蹲著,一看到有人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的又有点焦急的目光,这个目光里没有李衡的。
  巩青提著心找了找,终於在最角落看到了低著头的李衡,还是那天看到过的花衬衣,除了上面两个扣子敞著其它的扣著的,下面似乎是条牛仔裤。
  巩青一下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李衡算是这里面少数衣冠整齐的人才松了口气,还是为了没有看到李衡抬起头松的气。

  巩青四处打量了一下,除了这一大群蹲著的还有站著的轮著衣服正抽著的,压著嗓子骂著的。
  "不要脸的死东西,你还活著干什麽,我祖宗八辈子人的脸都让你丢干净了。"
  巩青避开这件衣服,再避过一条腿,刚挪到那个办公桌的跟前,向里挤了个头"你好,同------"後面那个字让巩青硬生生地刹住了。"我是来------"
  "挤什麽,挤什麽,那边等著排队去,好事抢著扎堆,垃圾事也忙著抢头份啊------"

  巩青退了回来,前面站著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正抹著眼泪语无伦次,"同志,教育教育就好了啊,我儿子一直很优秀的,以前在厂里还当过标兵的,能不能不通知单位,这样一来他不全毁了-----"
  巩青心里一沈,心就开始不听使唤了,腿也开始打哆嗦了。
  "你接的是哪个?"
  终於排到了巩青,巩青小声报了名字,指了指那个角落头都不抬的李衡。

  工作人员翻了翻笔录头都没抬"他们是聚众淫乱,破坏社会风气在周围造成了恶劣影响,他算情节轻的,交5000元罚款,回去好好教育,等天亮上班後去财务室交了钱,就可以把人带走了。"
  巩青一颗心一下子落了地,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六点了。
  "我能给他拿点吃的吗?"
  工作人员一脸鄙薄地抬起头。"你以为这是哪啊,招待所,接待站,还送吃的,不行。"
  巩青临出门再看了眼李衡,李衡还是那个样,低著头只是偶尔的会小心地交换一下腿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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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2

  蹬著车子飞速的冲回自己的家里,母亲刚刚起来,看到巩青冲进门里吓了一跳。
  "这麽早,去哪儿了?"
  "出去有点事。"巩青翻箱倒柜翻出两张折子来,把上面的两个数一相加,巩青的心踏实了。幸亏不是一年前,要是那会儿,自己只有撞墙的份了。

  "妈,早饭你自个吃自个的,吃完出去到小花园散散心,中午我也不回来了,别做我的饭。"巩青跑下楼取了钱又去学校请了假然後蹬著车子飞奔到派出所忍了好几个白眼换了张红条子出来,巩青重新回到了三个小时前站著的地方。
  墙角还蹲了好几个,那些动作快的已经领回家了。

  "走吧。"巩青踢了踢李衡。
  李衡没动弹。
  "还等著八抬大轿抬你走啊,赶快起来。"巩青伸手去拉,李衡一把甩开了。
  李衡手撑著墙想站起来,可腿麻了,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巩青心痛了,架著李衡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赶紧活动活动就不难受了。"

  出了派出所,巩青推著车子走在前面,李衡僵著腿半瘸不瘸地跟在後面。
  看到有卖早点的滩。巩青停了车子坐下来,李衡也默默地坐下来。巩青要了一碗豆浆四个包子,给李衡要了一碗稀饭四个包子,听著那边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声音,巩青的心被人伸进去狠狠的挠了好几下。

  "够不够?要不再来两个包子?"
  李衡没吭气,巩青又要了两个包子放李衡的盘子里,不到两分锺,就只剩个空盘子。
  结账的时候,巩青看到旁边有个小卖部,进去在柜台里看了半天,金丝猴的四元八,金帝的七块六,巩青付了钱,把金帝巧克力装口袋里出来,李衡仍坐在桌子边对著桌子上几个空碗发愣。

  走吧。
  仍是巩青推著车子在前面走,李衡慢慢在後面跟著,不过李衡的腿已经恢复了常态。
  巩青看到前面写著'冶金招待所'的字样,巩青停下了,把车存在门口进去了,李衡什麽也没问跟在後面。
  一间不大的房间,两张床,一个简单的浴室。

  一关上门,巩青一个字没说出口狠狠的一拳头就把李衡砸到了床上。
  "我是断掌,还是单断掌 ,这种人特狠,这是你说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妈也说我这种人特狠,所以我从来不敢打人,怕一动了手就收不住。从小,我受了那麽多欺负,我都没动过手,你,是我活了这麽大打的第一个,肯定也是最後一个。"

  李衡挨了揍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一眼也不看巩青,就那麽大睁著眼看著天花板。
  天花板是那种老式的墙布,黄黄的斜纹布,浅浅的小花。

  看到李衡这个样子,早先跟那一群人蹲在派出所角落被人视为变态的李衡的样子又出来了,这个不把自己玩死就不消停的混蛋!
  巩青心里快憋死了,"说,到底怎麽回事?"
  李衡不吭气。

  "说,到底他妈的怎麽回事?"巩青扑上去死死地扣著李衡的衣领子,把李衡硬提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怎麽样你才满意,你说,只要是你说出来的,掉脑袋的事情我也去做,你说,今天你给我张个嘴。"

  李衡两眼空茫看著前面,好半天咳嗽了一声,把巩青刚才那一拳头打憋了的气顺出来。嘴抖了半天还是一句话没说,伸手把巩青卡在衣领子上的手掰开,然後摸出裤子口袋里的烟盒还没等把烟抽出来,巩青一把掌把烟打掉了。

  "把你自己毁了你就这麽不在乎,你不是在跟我赌气,你赌的是你自己,你赌的是你的青春你的命,你想到过没有,要是今天他们不是通知家里人,不是通知老师,而是通知学校保卫科,你怎麽办,你的心就那麽空虚,那麽郁闷,空虚了为什麽不来找我。"

  李衡看著巩青。普普通通走到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男人,这个男人瞪著的眼睛里是成片成片的红血丝,这个男人眼睛有为了他才拼命忍住的眼泪。
  为他流泪,这世上会不会就只有他了。

  李衡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巩青的鼻子,然後嘴边咧了个难看的笑容,"老班,结婚吧,如果你不想和男人生活,就早一点找个女人结婚吧,也不耽误你生儿子,你可千万别为了我,最後弄的你也臭不可闻,这个晚上蹲在那里我他妈算是彻彻底底的活明白了,人是个什麽东西,你蹲在那里,就什麽都不是。"

  "你给我起来。"巩青咬著牙拽著李衡把他拉起来,拖著李衡进了浴室就开始拨李衡的衣服。
  李衡身上的衣服不多,就三件,T恤,长裤,内裤,拨完把水龙头一开,也不管水热水凉把李衡往水里一推,"洗,你给我洗干净------"
  把旁边台子上的摆的瓶瓶罐罐也不管里面装的什麽,巩青抓过来一股脑往李衡头上身上浇,"洗,你他妈的给我洗干净------"
  巩青的嗓音破了,最後两个字像断弦一样刺耳尖锐。

  "洗个屁------"李衡的目光一下子凶了起来,恶狠狠地盯著巩青。"你也以为我脏我乱是吧,我没有错,我没有淫乱,我什麽也没有做,我就坐在那里喝酒,我消费了我付钱了,我就想知道他们为什麽要抓我,你说啊,他们为什麽要抓我,你不是有的是大道理,拿出来一条给我用用,他们为什麽要抓我!"
  巩青什麽也说不出来,为什麽,谁都知道为什麽,他知道,李衡也终於知道。

  "洗!洗完了睡一觉一切根本没发生。"
  身上的衬衣像一层塑料布一样粘在身上难受憋闷,巩青干脆扯下了衣服,再把裤子袜子脱了,把李衡身上又是洗发液又是沐浴露还有洗手液总之呈液体状的东西在李衡头上身上拼命揉搓起来,等搓到下面,李衡那根东西抖了抖慢慢翘起来了,巩青一呆抬起头,李衡两只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蜇伤了还是别的什麽,李衡死死地盯著他的下面看。

  巩青一下慌了,眼神一分锺都停留不住,把手上身上的泡沫一冲,"你-----你自己洗吧。"踉踉跄跄地冲出去了。

  巩青躺在其中一张小床上看著天花板,脑子里轰隆隆直响。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他一点儿没法把那个扎著辫子在学校舞台上弹著吉它吼得声嘶力竭的人和昨晚那个蹲在墙角的人合二为一。
  我玩摇滚玩的是摇滚的状态而不是摇滚的音乐。

  这句话巩青懂。但他没法懂的是李衡玩摇滚的状态。
  什麽叫状态。李衡是个孩子。从第一次把李衡从学校保卫科带出来他开始注意李衡他就知道十八岁的李衡仍是一个孩子。哪怕他装的一脸老成什麽都懂什麽都敢做,他抽烟喝酒他谈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表现的就像个老嫖客,他就是个孩子。

  班主儿,你是不是也看过那种录像,要想看的话下回我也带你看。这是李衡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就是,班主,你这一身打扮真够倒人胃口的。

  对於接受了十几年正统教育的巩青来说,李衡这两句话就是不尊师,就是以下犯上,就是个小流氓,可他还是记住了他,就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他甚至为了这句话把他当初一狠心买的西服以为自己穿了就接近了城里人的皮毛给扔了。

  李衡是个富家子,就跟他从小没怎麽享过福一样,李衡从来没有吃过苦。他不知道苦该怎麽吃。他不知道人活著除了争取更多的是忍受。
  蒙住被子,巩青好好地给了自己一拳头,他知道这拳头没法把刚才打出去的那拳头的痛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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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3

  李衡终於出来了,在两张床中间站了一会儿,上了另一张床也像巩青一样蒙住了被子。
  巩青听到动静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露出头来瞅了那边团成一团的东西,看了好半天,李衡一动没动,估计是蹲了一晚上,累了睡了。巩青这才敢伸手把地上刚才打落在地的烟拾起来,摸出一根塞嘴里才发现没火,爬起来进了浴室找火机定睛一看巩青鼻子一下酸了。

  自己刚才脱了扔地上的衣服全部洗了一件件搭在挂毛巾的杆子上,连袜子都洗了晾了起来。台子上放著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钱包火机还有那条巧克力。

  重新回到床上,巩青嘴里的烟抽得很慢,好半天一口,其它时候烟慢慢地燃著。那边床上动了动,动的很轻,他知道李衡原来也没有睡著。他没去想李衡在干什麽。那个被窝裹得严的连脑袋都露不出来,李衡躲在里面干什麽。

  李衡干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譬如在学校倒买法国香水,被一个女生告到了学校,说货是假的,巩青知道李衡也许会卖货,但绝不至於买假货,他没那个必要,譬如曾穿过一次女装出现在班里的晚会上,不是那种裙装,是一身女士西服,当然了有高跟鞋,要不是半个小时候後一个女生惊叫了一声,没有人会发现坐在人群中的那个就是李衡,最过分的是他曾伪造他们宿舍的一个男同学的笔迹给男生暗恋的女生写情书,让两个人一下收不了场,李衡的快乐是建立在这种突发奇想又没有什麽意义能让人张嘴咋舌然後他再心满意足的状态里。

  他强调状态,状态又最多变。
  李衡活的很自我也很飘渺, 同样也很真实。
  他的世界里'我'占了主导地位。

  因为晚上只睡了两、三个锺头,屋子里什麽声音都没有,就算心里再有事,巩青还是迷糊了过去,等巩青稍有点知觉,他知道他背後贴了一个人。
  巩青没有吭气,闭著眼小心的体会著这个人的一只手轻轻地在他胸口抚摸著,然後一点一点移了下去。巩青一下慌了,一把撰住了那几根指头。

  "操!你醒著呢!"李衡一把揭掉了被子,翻身压住了巩青,捧住巩青的脸,李衡就吻了上去。
  浅的、深的、不浅不深的,巩青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潭里,自己拼命的往起挣,李衡拼命的往下拉。

  我得和你做一次,要不,我他妈的太亏了。这是李衡放开了巩青扯著巩青的耳朵硬塞进里面的话。

  一把扯掉巩青身上余下的最後那点破布,李衡趴下去了。
  巩青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李衡在他身上忙乎,他听到李衡开始喘粗气,他最後感觉到的是李衡狠狠地在他那儿扯了一把,巩青痛得差点没叫出来。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你他妈的睁开眼睛,快睁开。"

  巩青睁开了。李衡指著他那里始终软软的东西声音都变调了,"它怎麽了,你不是一见我光著就会竖旗吗,它怎麽了,你对我没感觉了,我他妈的不信,你给我直起来,你他妈的给我挺起来,你他妈的给我进来,你不是在公园里是个男人你都能上,你上我呀你。"李衡往巩青大腿根上一坐抓著那根要死不活的东西就往里塞。
  巩青痛得打哆嗦,一把按住李衡的手,"别折腾了行不行。"
  "就不行!我今天非得要!!"李衡的声音像劈雷,炸得巩青头晕目眩。

  "真的不行了,三个月前就我帮你洗衣服那次它还有点感觉,刚才洗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完了。"
  "不可能!"李衡嚎叫了起来,"你不可能这麽没用的,吓一次就把你吓废了,老班,你给我起来,咱们再试,再试试好不好。"

  李衡把巩青拽起来,又亲又舔,又揉又捏,忙得一头大汗,巩青难受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去,伸出手死死地按住了李衡,"好歹给我个脸面行吗?别再折腾了行吗?我这毛病是心理上的不是生理上的,可能是能治的。"

  "真的?"李衡抬起头,正对上巩青满脸涨红又羞愧自责的脸,李衡心里不知怎麽的就缺掉了一大块,四处漏风飘雨,凄惶不已。
  下了床进了浴室找到自己的内裤穿上了,出来後李衡重新爬到巩青的床上死死地抱著巩青的腰,脸埋进了巩青的怀里。

  巩青呆了片刻也环起了手用力地反抱著,手还一下一下拍著李衡的背,"真的没事的,一直是可以治的,只是我不想治了,没有你,多了那个东西,也不过是多了一项贪欲,没了,也许才真的踏实了,阿衡,"喊完,巩青的脸一下赤了,手里也冒出汗来,不想汗沾到李衡的背上,只能使劲的在被子上擦著。"阿衡,我想好了,今天晚上去接你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我明天就去医院,你------你能等我吗?"

  李衡呆了一下,一下抬起来头看著巩青。从第一次巩青把他从学校保卫科带出来,对著他们这夥看黄色录像的小毛孩红著脸教育的时候巩青在他心里真就是个不起眼的泥腿子,穿著可笑的衬衣打著花稍的领带,就连口音也是那种夹三分泥土的普通话。
  可这个泥腿子用了他最实在的东西来引诱他。他说他有天分,让他当了他的课代表,每周两个晚上让他去他宿舍开小灶,给他用小锅做荷包蛋下面条,对他好的就是一个亲哥哥更像一个父亲。

   李衡扬起了头,盯著天花板,眼睛潮了又干,干了又潮,好半天才用手摸了摸巩青的脸,"不行,我再也不折磨你了,老班,你该干什麽干什麽去吧,你跟我一样又不一样,昨天晚上蹲在那里我才想通,我也许并不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宠我的那种状态,就像玩摇滚,我喜欢的就是那种状态,等那种状态没了,我也不喜欢了。得不到总是不心甘,所以,我刚才才拼命想要一次,去治病去吧,别让我内疚。"

  巩青急了,这股勇气他能鼓起来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怎麽可能因李衡的一句说不通的理由就熄灭了。"李衡,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行不行。"

  李衡推开了巩青,"我不是小孩子,我就是耍脾气也耍的是成人的脾气。"手伸过去抹著巩青皱在一起的眉毛,这两条眉毛从来都是心事重重,他知道巩青是怎麽做事的,比别人早三个小时准备,每一步该干什麽都计划的详尽,他没有钻营的能力,有的只是用心,他太用心了。还有那个一直仰起来的头,他只有见了巩青陪他母亲买菜的时候才明白他为什麽会仰著头。因为那是他刻意的。

  他那天看到菜场上巩青和他母亲低著头走路,小小声音的说话,有时汽车从旁边按一下喇叭,母子俩都会惊一跳,然後肩膀一下子跨了下来。他相信巩青最正常的状态就是这样缩著肩而不是仰著头。

  他清楚他真的和巩青生活在一起,巩青活的会更像一只老鼠,除了自卑还会更胆怯,以前他听巩青给他说他老家的事情,李衡是完全当故事听的,只有见了巩青的母亲,他才知道那个家给了巩青什麽样的阴影,那个不再自信,畏首畏尾的巩青,躲在黑暗里分享著可怜幸福的巩青,那种样子的巩青简直是脱离了他的想象,那种折磨是对巩青的也是对自己的折磨,没有人能承受的了。

  "班主,我记得我给你说过,我特独也特狠,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天真,我只想活得真实一点,别人说什麽我不在乎,我想亲了可以亲,想牵手了可以牵手,我不认为错的我会大大方方的去做,我不想藏著掩著,我不想我的感情除了自己的消耗,外力也在消耗著,可能我是这个社会的异类,作为已经异类的我,如果没法求同,那我只想异类的更彻底点,所以,你并不适合我,你明白不明白。"
  巩青明白了,这也许就是李衡喜欢的那种状态,虚拟的撑控了最实在的物质的。

  李衡的手抓住巩青的手伸下去握住了自己那根一直绷著的东西。"这就是我的状态,我需要,就得有人来满足我,我没法憋著,你那个不行,就用手,当然还可以用别的。"李衡一下爬了起来,把自己那个剑拔弩张的东西对准了巩青的脸,"你知道怎麽做吗?"

  巩青盯著那个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把那个含了进去。他听到李衡嗯了一声,腰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巩青的心一下子悲凉无比,直到李衡无所顾忌地压著他的头拼命的动起来,那颗心除了悲凉更有一种败到极致的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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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4

  一边倒的激情就像一把刀子在心口再切了一刀,李衡呆呆地站著,看著自己的那根东西沾著浊物一点点失掉了生气,立在床边,李衡的腿软了,只希望刚才什麽都没发生。
  "你没事吧? "李衡拍了拍半天沈默不语的巩青,蹲下来拿著毛巾把巩青嘴巴边上的污渍擦掉了,再倒了杯水,让巩青唰嘴。
  弄完,李衡趴在床头,脸埋下去了。"老班,对不起。"

  巩青摇了摇头,慢慢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就要去。"李衡一把抓住了巩青的裤腰,不让他扣裤扣,"我说了我就要去,你见医生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就说是我把你吓的,该怎麽就怎麽。"
  "不用。"巩青打开李衡的手,站了起来。
  "你这就要走了吗?"李衡拦住巩青。
  "嗯,我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李衡坐在床上点了根烟看著巩青穿戴整齐,那甚至是一身还没有干的衣服。
  "老班,如果你妈知道会怎麽样?"李衡的心跳了一下。
  巩青回过头,嘴还没张开,李衡飞快的拦住了,"当我没问,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嘴里的腥味没弄干净,你妈会闻出来,要不,再刷个牙。"
  巩青转回头,把鞋一穿,向门口走去。

  李衡摸了出他早藏在枕头下面的金帝巧克力,撕开了包装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後叫住了准备开门的巩青。
  "你过来。"
  "我要走了。"
  "你过来。"李衡站起来一脚把半开的门蹬上来,抱著巩青亲了上去,含著的巧克力递过去了。李衡松开了巩青。

  "什麽味的?"
  "苦的。"巩青的头埋在了李衡的肩上。
  "还有呢?"
  "甜的。"
  李衡把门拉开,把巩青推了出去。"滚吧!"

  听著门外站了半天终於离开的脚步声,躺回床上,李衡一块一块掰著巧克力塞进嘴里,苦是苦甜是甜还有脸上淌进来的一点点咸。

  昨天一个晚上他已经把所有能丢的都丢了,坚持不动摇的立场,活出自我的要求,当双臂被扭到身後,背上挨了两拳,再像狗似的蹲了八个小时,他对自己的认识深刻到无以复加,他所做的也不过就是喝了两杯酒,再和一个男人搭了把肩。
  而这个白天,他扔掉了最後一件东西。没有灵魂,哪还需要感情。
  点一根烟,看著青烟嫋嫋蒙住了眼睛,李衡捂著眼睛咧开了嘴。

  老班,我爱你。
  老班,他妈的你赶紧混蛋吧。


  第二天一早,李衡就等在巩青的楼下了。等巩青一出来,李衡就迎了上去,"走吧,去医院。"
  巩青皱了皱眉头,"可我今天还有事。"
  "没这个重要。"把巩青的胳膊一拉,李衡就押著巩青进了医院,当然轮到巩青的时候,李衡并没有跟进去。

  巩青开始了治疗,准确的来说不算是治疗,除了一些缓解压力的药,巩青真不觉得这种治疗有效。
  李衡每次都跟著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好像回到前两年,李衡是学生,巩青是老师,李衡教巩青说黄段子,巩青给李衡说大道理,碰到好吃的,会停下来吃,碰到好看的,会停下来看。

  他们尝遍了一路上的各色小吃,甚至路过游乐场还玩了一次疯狂老鼠。
  老班在李衡嘴里跳跃著,而阿衡偶尔才会从巩青嘴里蹦出来。
  你们这兄弟俩感情真不错。这种话他们听了很多次,似乎也真成了兄弟。

  医生那里的治疗不甚管用,倒是每次和李衡来医院这种状态让巩青的毛病慢慢没有了,巩青悄悄的DIY了一次,当然,巩青没有告诉李衡,让巩青更高兴的是李衡又开始学习了。
  一次导师无意中在大家面前提到了黄娜,让巩青一定要抓紧机会,别把好事给耽误了,李衡一听就跟他是巩青的妈似的,逼著巩青约黄娜吃饭看电影确定关系。而之後,李衡也正正经经的找了一个女朋友,就是以前班上的陈敏,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巩青曾很小心的问过李衡一次为什麽,为什麽把自己的观念整个儿推翻了。
    "跟你学的,找男的太累,而且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那就换女的吧,再说陈敏对我很不错,我觉得和她在一起人一下轻松了一截子,怎麽样不是活呢,我也得学会走捷径。"
  可能真的是李衡的状态变好了,两次试验报告得了高分,陈敏时不时的过来送饭,李衡笑的非常爽朗,变得比以前更开心了,至少烟少抽了很多。

  一个月後,李衡又从学校里搬出去了,这回是搬到陈敏家去了。而巩青开始和黄娜谈婚论嫁,正碰上年底巩青的一个项目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李衡便催促著巩青用奖金结婚,还殷勤的帮巩青布置房子。
  巩青的父亲终於玩过了头,在外面玩成了胃癌回到了老家,巩青的母亲只能回老家照顾去了。还是那个四十多平方的小房子,李衡常拉著陈敏过来又刷又擦,还买了一个漂亮的落地灯算是给巩青当贺礼了。

  两个月後,巩青终於结婚了,不算热闹的婚礼上,李衡戴著伴郎的花朵凑到巩青耳朵边小声说,"老班,你今晚可不能放哑炮,要不,丢的可不是你一个,咱俩的人你都丢尽了"巩青盯著李衡那个只穿了一根线的耳洞,百味杂陈,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星期後,巩青才知道李衡住了三天院,酒精中毒。是陈敏过来说的,说李衡整整喝了一瓶半的白酒,当时在街上喝的都吐血了,还说李衡和她分手了。巩青当时正打好了行李准备回黄娜的娘家青岛。

  巩青拿著还有四个小时就要出发的火车票,冲回了宿舍,可宿舍没有人,巩青楼上楼下跑遍了也没找到李衡,问到导师那里也没有下落之後,巩青还是去了青岛,他已经不同以往,他有一个他得负责任的妻子。他为人夫了,不再是那个可以为了李衡半夜不睡觉也会去把李衡带回来的巩青。
  他的歉疚除了过去的李衡,现在又加上了黄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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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5

  等开学後,巩青终於见到了李衡。
  李衡一脸笑嘻嘻一见到巩青就连损带骂打了招呼,还把巩青分给老师吃的青岛海产品顺了两包扔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李衡的头发变了颜色,现在成了不红不黄说不清的一个色彩,身上长长短短说不清是英伦风还是叫花子风,反正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连那个一向比较见多识广的王教授也勒令他再这幅模样甭来见他。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各干各的去了,巩青把李衡叫到自己的实验室里,憋了半天终於问出了那个让他揪的心痛的问题。

  "李衡,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去找陈敏当挡箭牌。"
  李衡嘻嘻哈哈的往巩青桌子上一坐,一幅流氓相,"什麽挡箭牌,谁说是挡箭牌了,老天,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有多高尚是吧,我是真的想改邪归正,可没办法,我们俩躺一起,我硬不起来,陈敏怎麽动我都不行,试了好多次,都这样了,我还耽误陈敏干嘛,哎,巩老师,你怎麽样,没怂吧。"说著还凑到巩青脸上看了一个小周天,"一幅倍受滋润的知足样,很不错嘛,什麽时候生儿子,别忘了让你儿子叫我一声干爸,我就这点要求,到时候我一定给他备後礼。"

  看到巩青桌子边还放了一个饭盒,李衡咂咂嘴,"你媳妇给你带的午饭,我能吃点吗?"随手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还真的挺丰富,伸手抓了一块红烧肉塞嘴里走了。

  巩青知道李衡又开始混酒吧,尽管他不再缺课,甚至规规矩矩的自己写论文,巩青还是知道李衡又开始混迹那些场所。他能看出来李衡身上的各种一次性打火机,上面都有明确的标志,可他现在什麽都没法说,比以前还不如。
  以前好歹还能默默的关心他,现在连默默的看著他的权利都没有了。

  黄娜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很贤惠,每天按著巩青的口味给他做吃的,还不让他动一个指头干家务,越是这样,巩青越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如果走到这一步,他还能有所救赎,也只能通过黄娜来实现了。

  巩青对黄娜是百依百顺,提著她的包跟在她後面陪她上街,每天买各种黄娜喜欢的小吃带回来,在外人眼里,包括黄娜心里,他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丈夫,在事业上能干,在家里体贴,只有巩青,半夜背对著黄娜,他才能把肩膀完全的放松下来。

  李衡重新找了一个男朋友,只给巩青轻描淡写的说了说便再也不提。
  让巩青有一点欣慰的是李衡说的时候还稍带了一句,这次我是来真的,我想定下来,不混了。

  李衡把头发染回了黑色,衣服也尽可能的穿的朴素,有一次甚至穿了身黑西服,白衬衣比别人少扣了几个扣子,锁骨不被链子衬著而是让衬衣的三角领口藏著,格外有味道,这幅模样让巩青惊诧不已,巩青真没想到穿上西服的李衡会是那一幅模样,不刻板很潇洒,也许就是那种所谓的绅士吧,李衡的身上就有那麽一种气质,似乎什麽风格都合适,很多人是适应服饰,到了李衡这里,是服装适应李衡。

  那一段时间李衡差不多是他们研究生院女性的焦点,常有人打听到巩青这里,问李衡有没有对像。就是有女性当面搭讪,李衡也是有说有笑,不轻浮也不放浪,却很有味道。
  可真的时间很短,三个月後李衡扔了西服又穿回了那种不像衣服的东西,头发又恢复了鲜豔的乱草模样,脖子上的链子多了,耳朵孔也跟著多了。巩青没法问只能从李衡的状态判断李衡这次又栽了。
  很快李衡又一次喝酒喝进了医院,据说是在宿舍喝的,後来让几个人连夜扛进了医院。巩青知道後一分锺没停去看了李衡。

  幸亏李衡已从校医院转到了附近稍大的医院里,要不就冲巩青这个校医院女婿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不顾忌什麽风风火火闯进了病房。
  四人普通间里,李衡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输著液看到巩青进来什麽话也没说只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再这样喝下去,你不想活了是吧?"

  巩青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皮,这刀就是那次他带著上东湖公园的刀。巩青曾在结婚後想过很多次,要是自己没有那次的冲动,李衡跟男人做了就做了,痛放在心里就行了,会怎麽样。可这毕竟不是试验,列出方案,一次不行了,推倒重来,再不行,再推倒,直到得到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他和李衡已经被推上了高架钢丝,要麽稳稳的走下去,要麽干脆摔下来。

  刀很锋利,巩青削的皮很薄,能一下子削到底,拉起来能拉出一个漂亮弧线出来,李衡曾学了好多次,从来也没成功过。
  削好苹果巩青切了一小块递到李衡嘴边,李衡没张嘴,巩青就拿著苹果在李衡嘴上蹭来蹭去,直到那边露出个缝隙苹果塞了进去。

  一个苹果吃了一个小时,吃完苹果李衡把脸转过来看著巩青,"能把你以前给我买的太空水杯给我吗,这里的玻璃杯都不保温,那个颜色特好看,没扔了吧?"
  巩青摇摇头,"下午我给你拿来。"
  李衡点点头。"谢谢。"

  "为什麽又喝酒?"巩青问。
  "不为什麽,想喝了就喝了。"
  "想喝想到非喝到住院不可吗,李衡,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干什麽吗?"
  "知道,不就是喝点酒,男人有几个不喝的,我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喝的差点胃穿孔是吧,你二十四,不是十四,干什麽还需要有人告诉你对不对。"
  "别给我说教。"李衡吼了起来。

  "我知道我在干什麽样,每天早上起来,我都知道我在干什麽,每天晚上睡下我都会总结了我今天干了什麽,这是你教我的,我知道,我在努力,我在尝试,我在慢慢适应这个社会,他说他不喜欢看我穿的花里胡哨太招摇,我就改,我穿成黑乌鸦,他说他不喜欢我说话轻浮,我就装绅士,一个脏字也不露,他说他不喜欢做下面,我做,他说我得做饭,我学,他说我在床上得浪一点,我浪,我出了门当绅士,进了门当婊子,我从来没有那麽低三下四过……"
  眼泪从李衡眼睛里爬出来了,跑的很快,巩青的手追不上。

  "我低三下四了,我就想有个人陪著,能有个人跟我说一会话儿,我坚持了三个月,我他妈的快疯了我,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叫李衡的孙子让人指使的团团转。我没法那样过日子,我没法他的同事来了我不躲到楼下就得躲到厕所里,还得保佑他同事的膀胱够结实,我没法问他会不会结婚,他用以後搪塞我,他说,这个圈子里的人都这样,以後太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能过成什麽样子,我想来真的,可人家不想,他既要满足JB又要满足面子,我觉的我活著就是一个错误,我明明是个孙子还不想象孙子一样活著,还得站起来告诉所有人我他妈的压根不是孙子。"

  巩青没法安慰李衡,只能静静的坐著,再等到李衡的眼泪流到腮边轻轻的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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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6

  第二天,他看到了那个男人,一个干部模样三十岁左右普普通通的男人,提了袋水果进门,巩青站起来说他是李衡的老师,就避开了。五分锺後他听到那男人说了句,"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死要活的闹给谁看,。"
  "你给我滚。"李衡的声音很大。
  "李衡,你别以为耍耍小孩子脾气我就会惯著你,我没这个习惯。"

  再後来,房门关上了,巩青站在过道的窗户边等了没多大一会儿,男人出了病房,走了半截拐进了厕所。巩青跟在後面,还不等男人把裤子提上一拳头就把他放翻了。
  断掌还真是管用,声音扎实有力,两道鼻血让那个男人变的更加的丑陋。

  男人醒过神来一脸狰狞的扑上来,"你他妈的找死,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巩青一只胳膊架著,一只手卡著他的脖子就让他近不了身。
  "我管你干嘛的,你就是天王老子你也给我听著,你给他提鞋都不配,懂不懂王八蛋,你敢滚的再慢一点,我让你嘴里剩不了一颗牙。"
  男人瞪著巩青还想再骂再一瞅巩青支在他脸旁的拳头,低声骂了一句跑了。

  巩青回到病房,当什麽事也没发生,继续静静地坐著,药水完了换药水,换完药水後静静的坐著不吭气。
  "能给我读点什麽吗,什麽都行。"
  巩青一回头,李衡嘴角笑的弯弯的。"你刚才打他了?"
  "你怎麽知道?"
  "我听你吼了一声,跟上次你敲了我一拳头一个声音。"
  巩青没吭气。
  "要我有劲,绝B给他JB来一下,让他娘的孙子甭再想支起来祸害别人。"

  李衡的表情很有意思就像得了什麽称心的玩具似的,想想昨天他还一幅要死不活的劲哭的跟泪人一样,现在就能笑出来,巩青心里有些难受,手伸过去想揉揉李衡的头发,似乎还从来没这麽揉过,栗色的短毛因为睡了一天乱成了草,手刚碰到李衡头顶,李衡的眼睛抬起来了,亮晶晶的从巩青的手上移到了巩青的眼睛。

  温柔似水,和李衡一点不搭,可此刻李衡传递过来的就只有这四个字。受伤的,哀怨的,祈求的变成了最後平静的一汪静水。
  "老班。"李衡的声音有些发抖,一把按住了巩青往回缩的手,"抱抱我。"

  巩青呆住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似乎哪都不合适,李衡的眼睛像一把勾子勾著他的视线动不了。
  "老班,抱抱我……"
  "我去买书。"巩青一把抽出手再往李衡的肩上一按把那个跟著他起来的人按了下去。

  看著那个连奔带跑往外逃的身影,李衡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他是真的後悔了,听了那男人夹枪带棒的数落了十分锺,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变得荒唐可笑,那种自己坚持的生活与现实越来越远,远的似乎都没了尽头,与其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死扛著,不如两个人能走多远走多远,至少往回看的时候还能有些幸福的年头,自己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李衡死死咬著指头拼命忍才算没把眼睛里一下聚起来的东西流下来。

  巩青踉踉跄跄下了楼在医院门口的书报亭买了一本读者又在下面呆了好半天,脑子里全是李衡带点颤抖的声音,"老班抱抱我。"
  巩青的气快透不过来了,一团粘稠的东西卡在脖子里让他想哭都哭不出来。

  足足待了半个小时,巩青才慢慢的上了一楼,一推开门就看到李衡的笑容很灿烂,"买的什麽?"
  巩青晃了晃手上的杂志。
  "对不起,老班,刚才对不起,你也知道,我脑子常常不在状态,刚才你就当我抽了次风。"
  "别说对不起,我给你念书。"
  巩青开始念书,挨著顺序一篇接著一篇念,如果李衡醒著,他不会停,如果李衡睡著,巩青就到门外面抽烟。

  李衡住了三天院他送了三天饭,一本杂志翻来翻去看了四遍。黄娜问过他一次,每天炖了汤就为给学生吃,巩青说是,李衡是他的学生,是他最欣赏的学生。
  李衡出院一个月後巩青去找了李衡的母亲。

  巩青只见过李衡妈妈一次。就是李衡大二卖东西被告到学校,他妈妈出面解围的那一次,那一次的印象在巩青的记忆里深刻的难已想象。
  高贵,典雅,似乎再好的词放在她身上都不算突兀。

  在李衡宽敞明亮的家里,李衡的母亲穿著一条长裙还披了一个毛披肩坐在沙发上,头发盘得高高的。
  上次只是站在系主任身後小心的偷窥,现在第一次面对面坐著,巩青仍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看著茶几上的骨瓷杯,巩青束手束脚了好半天才敢张开了嘴。
  "伯母,我是李衡的班主任,不,应该说是前班主任。"

  "叫巩青。"李衡的母亲接话了,声音软软的,一接完,巩青就像被人看穿了一样,裸呈必现。
  "说吧,你找我有什麽事,是不是李衡又捅下什麽娄子了,如果是,告诉他,自己解决,他不是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了,自己做的事自己得负责。"

  巩青脸上僵硬目光不敢直视,只能低著头看著茶几下面的地毯,黑白图案非常漂亮。
  "没有,没有,他没捅娄子,我只是想请你帮帮他,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觉得他出国会有点好处,您也知道他的个性太张扬,自己觉得对就认为事情就该这麽做,我知道他这麽认为没有错,可他在不停的吃亏,我找人在英国帮他申请了学校,学校这边我也会尽量找人办妥,只是英国一年的费用有点大,我凑了凑,怕------"巩青没有说下去,小心的抬起眼正对上李衡母亲一脸探究的目光,巩青一下心虚了。

  "你想让我出钱?"李衡母亲的声音依旧平稳。
  巩青硬著头皮点点头,"他半路去,奖学金很难申请,那边的学期短,这样对他有好处,我知道李衡,真要学起来会非常好的,他有这方面的潜质------"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他只不过是你过去的一个学生而已。"李衡母亲的声音没有变调,却寒气逼人。

  巩青来之前就做足了准备,可真要往外说还是异常艰难。
  "我只想让他好,也正是因为我大概知道您是什麽样的人,我才敢来,如果我的母亲和您一样,见识很多,通情达理,我并不是想推脱责任,我也不是在抱怨她,我只是在抱怨我自己,我和李衡相比,我更实际也更世俗,我也曾想过也许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跟您谈另一件事,但我已经没那个资格了,李衡会变成这样,全是为了我,我只想让他好,我没有更好的途径,李衡不应该就此荒废下去,他完全可以做的更好的。"

  李衡母亲半天没有说话,低著头看著手,直到巩青忍了半天终於把嗓子里压了半天的异物清了一下,李衡的母亲才像刚醒过来似的抬起头看著巩青。

  "李衡从小就不是个乖孩子,他爸和我离婚的那年,他才四岁,八岁跟我回国,他很不适应,吃的穿的玩的都不适应,看不到他喜欢的动画片,再也见不到他的好朋友,在加拿大他很合群,可回来後他交不到很好的朋友,甚至刚回来除了一点客家话,他不会说国语,我那时候刚回来工作量很大,找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他天天欺负人家,後来只能把他放在我姐姐家,我姐姐说过他最多的时候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可能因为我带得少,他跟我不亲,可能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他跟谁亲过,他上大学後,性格变了很多,他常提起你,大二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喜欢你,说你像他父亲。"

  李衡妈妈哽咽了,"我以为他早把他父亲忘掉了,可他一直没有,就是那次我才知道他没有,他说他记得他父亲带他出去吃饭,把他最喜欢吃的夹到他碗里,然後说自己不喜欢吃,其实他父亲也不缺这一口,可能就是喜欢这麽做,我没有这个习惯,我觉得那样不卫生,他父亲是我们离婚五年之後病故的,肝癌,我委托我朋友从那里给李衡寄了五年生日礼物,後来他还是知道了,是他叔叔一次回国的时候告诉他的,他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比较叛逆,什麽都跟我对著来,但我没想到他会胡来,自从我骂了他之後,他再也没回来过,只有你结婚那天他给我打过电话,总共就一句,'巩青结婚了,我给他当伴郎我特难受,我只想找个人说说。'就挂了,可能在他心里,我真的不像母亲,更像是他的一个姐姐,他在我这里除了亲人的那点下意识的牵挂,别的他都没得到过,他今天变成这样,也不算太奇怪。"

  巩青埋著头,他的手一直再抖著,他的鼻子囊住了气透不出来。他看到李衡母亲递了杯水过来,"喝一点水吧,李衡出国的事,只要他愿意,我这里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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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7

  从李衡母亲这里出来,巩青一直不敢给李衡说出国的事,他拿著李衡曾经留在他这里的资料悄悄的办著一切,学校方面巩青找了个头把自己的一篇颇有价值的论文贡献出去换得了学校的首肯,中间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月,直到英国那边学校已经没问题了,学费什麽的都谈妥了,报到日期也已经确定,巩青才去李衡的宿舍找李衡。

  李衡这一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己,没出去鬼混,也没有在学校招摇,最大的动静是在宿舍楼里唱摇滚,从一无所有唱到无地自容,一把电吉它搅的整栋楼里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巩青不明白李衡重新拾起放了近两年的摇滚想干什麽,现在他又处於一种什麽样的状态。

  偶尔李衡也会唱一些特抒情的曲子,有些在水房洗漱的兄弟会在第二天告诉巩青,你那个学生如果不唱摇滚,其实唱的也不算烂,诸如齐秦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就有几分明星的范。

  巩青从来不听歌,还是问自己的学生借了一盘齐秦的磁带,把《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听了几十遍,歌词背会了,黄娜听烦了,讥笑他大老爷们突然追星了,巩青笑笑把音量放小继续听。

  李衡的宿舍,不像上次来时杂乱无章,老旧的环境里,干净的床,干净的桌子,就连窗玻璃都不是学生宿舍应该有的亮,多了一个布衣柜,再少了一张床,整个环境就像一个正正经红的家。
  巩青站在门边很突然的不敢说,他了解李衡就像了解自己一样透彻,他知道李衡又开始认真了,就像他为了爱情可以收起他的喜好,那麽现在他正在认真的活著。
  "有事啊?"李衡的表情不欣喜不激动,倒是看到巩青手里提著一个塑料袋,眼睛亮了起来。
  "是鸡爪子?"
  "嗯。"巩青把袋子递过去。

  李衡嘿嘿一笑,"我洗手。"飞快跑出去,楼道里都是他轻快的蹦跳著的步伐。巩青捏住了手,早知道来是为了什麽,干嘛还要去买鸡爪子。
  两分锺不到,李衡已经跑回来,把袋子一抱坐在床上啃了起来。
  "你不吃?"
  巩青摇头。李衡啃的很仔细,每一截骨头都小心的把皮啃了下来。
  巩青不知道该看哪只能拿了本李衡的专业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著。

  一斤鸡爪好几两骨头,填进肚子里的并没有多少东西。吃完擦手,李衡笑了起来,"老班,大晚上的,你不会就是专门给我送鸡爪子来了吧。"
  巩青放下书,鼓了鼓劲,到了这个地步,不说显然是不行的。
  "李衡,我给你联系了去英国深造。"

  李衡笑容收住了,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巩青的脸上,巩青这次没有回避。两个人对视了几分锺,李衡不知道从哪摸出包烟来,点著抽上,一根完了,再接一根。细白的脖子上一根银色的粗链子,食指上还带了一个粗大的骷髅头戒指,巩青不清楚李衡的这些饰品从哪里来,不靠家里,他一个月仅那麽一点点的补贴能否买的起这些东西。
  三支烟过後,李衡才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你觉得我妨碍你了吗?还是你觉的我还在你身边晃你不自在,如果这样的话,我退学好了-------"

  巩青一下子急了,"李衡你清醒点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正好这是个机会,帮你争取这个机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九牛二虎?那你太费心了,要愿意我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上了,不用九牛二虎,扇扇翅膀就能做到,我有这个条件。"

  巩青声音低了,一肚子愧疚,"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出去,这真是为了你好,你读了一年半的研,你自己也清楚学了多少东西,还有多少学分没有拿上,万一毕业都困难,你想过了吗,李衡,我没有扫清障碍的意思,你永远不会是我的障碍,我只想你过的好。"

  "好?"李衡随手一弹手里的烟蒂飞出去了。
  "我自己正在为我自己好,我每周带四个学生,每周能挣八十块钱,一个月三百二,我买了谱子买擦片,我还找了个老师纠正我用声。"
  李衡一下笑了,脸往前一伸,差点没帖到巩青脸上,巩青慌张的一退,李衡笑的更开。
  "想听歌吗,我最近正往歌星道路上发展,老班,来给你的学生捧个场。"

  李衡说著取下挂在墙上的电吉它,一长串尖锐刺耳的前奏,李衡开腔了。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孤独总在我左右
  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
  是我无限的温柔
  每次面对你时候
  不敢看你的双眸
  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後
  有多少泪水哀愁

  "好听吗?"
  巩青点点头,李衡没有唱下去,剩下的全是伴奏,声音急促又激烈,指尖勾著琴弦在伴著李衡不停摆动的手,整个屋子都沈浸在一种压抑莫名又无法解脱的氛围里。
  随著最後一点尖锐的高音拉完,声音沈寂下来,巩青依旧站著,对面是依旧站著的李衡。
  叹了口气,放了吉它,李衡坐在床上,然後又躺著了,呆呆地看著上铺的栏杆突然转了脸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李衡------"巩青犹豫了一下往床边走了一步,他看到李衡埋著头却对著他伸了只手过来,巩青蹲了下来没有犹豫一把握住了。然後他的手被李衡拉著压到了胸口下面。
  脸上什麽时候开始湿的巩青不知道,他就那麽半蹲著,李衡也一直在扒著,天暗了下来,他慢慢看不清李衡的轮廓了,他只能看到李衡的肩膀一抖一抖。

  "李衡。"巩青真的想放弃了,放弃现在这虚假的一切。每天想著李衡在这痛苦的挣扎又挣扎不出来结果,光想想就让他心如刀割,这种日子越过越让他害怕恐慌,不知道最後的底线在哪里。
  "李衡,我就是一说,你不想就不去。"
  然後他听到李衡低低的说了声,"不用,我出去。"
  "你别勉强,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去,我从来不想勉强你。"

  李衡转了身,依然拉著巩青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摸索著,最後把巩青的手掌滩开,仔细地看著上面的纹路。
  "要我真的会看手相就好了,还记得我给你胡诹的那些吗,我说你会离一次婚,说你的事业线很长,说你特专一,这些,要是真的就好了。"
  李衡伸手抹了抹眼睛,把巩青的手放开了,"出去才能做李衡,不是吗,我不会勉强我成为任何人,我试过,我没做到,也明白自己永远没法做到,我是一个GAY,只想象GAY一样活著,这里不行,我只能自己找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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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8

  李衡出国的时间定在了秋季开学,李衡自答应了出国,基本上就不在巩青面前出现,反正学校也把他当成祸害往外推,李衡乐得不用在学校晃,要不是没地方睡觉,他可能连学校的大门也不进了。

  黄娜正巧这个时候怀孕了。巩青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来的这麽快,小小的四十平方,猛然要再添一个小生命,俨然是挤了些,黄娜虽说自己是学医的,可能真是女人一怀孕,脆弱感剧增,孕期反应期间一会要吃这个,一会那儿不舒服,巩青每天中午得专门赶回来做饭,有时候半夜也得起来给黄娜弄吃的,把巩青忙的团团转。

  巩青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打电话回去一米八的大个子瘦的只剩下一百斤重,反到把他母亲折腾的快吃不消了,巩青说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态,省吃俭用,钱依然往回寄著,明知道就是在拖时间,能证明那个人还有一口活气,可他也没法不拖下去,他听他哥哥打电话来说他爸痛的厉害还说他後悔了,说这些年晃在外面什麽名堂也没晃出来,对不起妻子,还把几个儿子拖累了。

  巩青什麽都没法说,父亲对於他来说只是一个不含任何感情的符号,为了这个符号,他也只能给钱买最好的药,这前前後後的事全堆在一起经济压力备增不说心也疲累。

  李衡的行程没有人知道,当然他也没有告诉巩青。因为差不多他们系的人都知道黄娜怀孕了,每天中午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他都能看到巩青骑著辆破车从学校往对面的菜市场赶,十分锺後再提著大包小包出来。一米八二的个子,瘦长的身体,普普通通的夹克,一个疲累的即为人父的男人,不再是他老班。

  临走的前一天,想了再想李衡还是买了两套婴儿的衣服去了医院。
  黄娜还没显怀已经穿上了孕妇的裙子,看到李衡过来高高兴兴的又是倒水又是给他递橙子。
  "小李什麽时候走啊?"
  李衡看了眼黄娜的宽裙子坐下来开始拔橙子,"晚上,先去别的地儿,看看同学,然後动身,师母,你给我巩老师说说,我就不专门和他告别了。"

  "这麽快啊,他不是在教学楼吗,你直接去给他一说不就得了。"
  "刚去了,没在。"
  "噢。你这是要去几年啊?"
  "不一定,没准就不回来了。"
  黄娜看著李衡一脸羡慕:"啥时候巩青也能出去啊,窝在国内能窝出什麽来。"
  李衡笑笑没回答。

  尽管李衡玩了个心眼,巩青还是知道了李衡的航班,是李衡母亲说的。说她想求他去机场送送李衡,没别的意思,因为李衡回来告别的时候不希望让她去,她不能去,只希望李衡走的时候不会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巩青一听自是感激万分,他早就在千方百计打听李衡的行程,可李衡谁都没说,黄娜只拿回来两套衣服再一句话,李衡已经走了,差点没把他击倒。

  巩青跑到商场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好买点什麽给李衡,最後赶到机场的时候,手里只拿了一包鸭脖子。
  他来的很早,提前了三个小时,可李衡显然比他来的更早。
  在大厅里找了不到五分锺,巩青就看到了李衡,李衡一个人低著头坐在机场大厅的椅上子,身边是一个双肩小包。
  挨著李衡坐下,巩青打量了一下李衡就摆正了资势。
  李衡看了一眼巩青也没吭气。

  巩青想了半天也没合适的话,只能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过去,"可能凉了,飞机上不知道让不让带,要不你现在吃一点。"
  李衡打开袋子看了看,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用一张抓了一个鸭脖子慢慢的啃,啃完把骨头放在旁边的纸上。
  两斤鸭脖很快剩了一半,纸巾上堆了一堆骨头,每当积了一堆,巩青会拿著去扔了,再抽出纸巾重新垫上。

  等剩了还有五、六个的时候,李衡把袋子递给巩青,"你吃,其实比肉好吃,肉厚味进不去,这里面才全是精华。"然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巩青学著李衡的样子把剩下的吃了。
  "本想著给你买点什麽,可实在不知道买什麽。"
  李衡笑了,"这个就挺好,吃了,排泄了,然後就干净了。"

  巩青一下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转过脸去看李衡,李衡斜靠著,目光正直直的盯著他,似乎要把他看烂,看透,再烧尽了似的用力。巩青一直没弄明白李衡的眼珠到底是什麽色,是灰是黑还是钢蓝色,李衡的父亲有当地人血统,眼珠不是黑的也不算奇怪,可盯著看的时候还是会有错觉,像一只猫。
  巩青坚持了30秒,就撑不住了,低下头还是能感觉的到李衡视线扫过来一道道灼热的光。
  "李衡,对不起。"

  "咱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李衡转过脸,"别跟我说对不起,我谁的也不想欠,也不想让谁欠著我,感情是什麽,感情是吃饱喝足了之後的甜点,我现在吃不饱喝不足,对那东西也没什麽奢望。"
  巩青交握著手,离他五十公分是李衡放在包上打著拍子的手。

  那个手细长,他仍能记的这只手在黑暗里向他伸过来,指头中拿著一支烟。再然後这只手死死的扣著树杆差点要抠出血来。
  如果他没掏出火机会怎麽样,巩青在过去的一年里经常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次不掏,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心已经入魔了,迟早会现出形来,也许那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他曾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每一种都会让他大汗淋淋。

  远处一长排登机口人来来往往,两个人默默的坐著谁也不说话,偶尔有好奇的人会往这里看上一眼,两排凳子,空著一大片位置,两个人坐的很近,却没有一点交流的迹象。
  两个小时後李衡的航班号在一个女播音员嘴里缓缓念出,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却像一把出鞘的刀子。
  旁边的那只手停下来,神经质的一抖,接著把包带抓住了,巩青的呼吸阻著了,随手就按在了那个起来了半截的黑包上。
  "阿衡……"

  "我想上个厕所。"李衡突然站起来把包往巩青身上一放,就走开了,走了两步,看巩青还坐在那里,又回了头,"你不去?不去算了。"
  李衡说完走的飞快,巩青木木的停了几秒把包一背跟了过去。
  卫生间里,三个门是打开的,只有一个是关上的。
  巩青站在门口发呆,开著的还是关著的。哪一个更合适。

  不容他多想,关上的门打开了,一只手用力的一拉,巩青就被拉进去了,紧跟著一片温热的东西贴在了嘴唇上。

  巩青没有发愣,没有惊诧,也没有像那天一样躲避,就像垂死的人拼命挣扎喘出最後的那口气,他抬起手来死死的扣著李衡的头,两片嘴唇挤压著,侵占著,撕咬著,浑身颤栗著,他听到那个人的喉咙里"嗯,嗯……"喘不上来的、撕的断断续续的号哭,而那只他刚刚看呆的手刚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又迅速退了回去。
  巩青绷不住了,抓著那两只想用力却无法著力的手,眼泪奔淌出来,溃了防线,一下子狼狈不堪。

  "老班,你以後别他妈的缩著,你给老子把腰挺起来,把背直起来,你好好的干,我也要好好干,我他妈的以後一定要比你强,咱俩谁都别倒下来。"
  巩青的心撕裂了。
  "你给我好好过日子,我他妈的一定要找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带给你看看,我要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没有你,我一样能过好。"

  巩青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回应著李衡像个孩子似的在他脸上啃了一圈,然後他肩上的背包被扯了下去,再一转眼,这个小小的让人可悲的空间里只剩了他一个,还有手上李衡塞进来的巧克力。在手上捏变了形。

  拿著小小的东西,像拿走了人的一颗心,巩青站在宽大的通道口,他看到了办理手续穿著另类的李衡,短短的头发打理的精致好看,窄窄的衬衣一个簿簿的长坎肩,不管走到哪里都像个焦点似的。递机票、递护照,安检,再然後,人不见了。他没指望李衡再回一次头,回头从决定走的那一刻就变的没有任何意义。
  六年过去,他和李衡终於分道扬镳,不是老师,不是学生,当然也不是爱人,只能像兄弟。剩下的事只有李衡说的,他不能再缩,挺起腰直起背好好干,而李衡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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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19

  四个月後,巩青的儿子出世了,8斤重的胖小子,营养良好,嗓门宏大,巩青给他取名巩炎。
  六个月後,巩青的父亲终於没有挺过癌症的折磨,让全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巩青的母亲回到巩青这里帮他带孩子,房子太小,母亲只能在外面的客厅里搭一张床,让巩青心里很难受。

  两年後,巩青因为贡献突出破格评上了副教授。他也在国外的一份权威的杂志上第一次看到了李衡的名字,尽管李衡的名字前面还有两个长长的外国人的名字,巩青也倍感欣慰,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成果的份量,李衡果然做的不差,短短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只有李衡。他相信李衡,李衡有天赋,并不是李衡认为的他是为了和他套近乎才说出来的天赋,他很少肯定一个人,唯一的给了李衡。
  他是真的希望李衡能实现那天在厕所里哭喊出来的希望。
  比他强,再找一个他爱的也爱他的人。
  带来给他看,让他知道他真正爱著的人过的很幸福就够了。

  三年後,巩青的四十平米换成了120平方。
  空间大了,事也多了,他有了书房,母亲和孩子有了卧室,他开始小心的调节黄娜和他母亲的关系。
  黄娜每天在他耳边唠叨的事情在巩青眼里都不算问题,可就是这些不是问题的东西让巩青很难做。黄娜计较他妈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赚他妈买菜总买那些便宜的没有成色的东西,做饭抠抠缩缩,半斤肉得分三次吃,炒菜不舍得放油做出来像水煮的,最严重的是嫌他妈拾垃圾。

  阳台上到处都是他妈拾回来的瓶瓶罐罐。集上一大堆之後她再扛到垃圾站换几块钱回来。
  黄娜觉的丢人,都在学校里住,来来往往都是熟脸熟面的人,而且巩青在学校越来越受重视,母亲却背著个蛇皮袋子穿街走巷像什麽样子。
  巩青私底下也劝过,每个月给他妈的钱也不是不够,可老太太听了劝之後改了习惯了,不把垃圾往家里带,而是每天干脆不著家,捡多少卖多少,等做饭的点跟上回来做饭就行了。
  巩青无意中碰到过一次,离学校很远的街道上,他妈提了个尼龙口袋,里面装了几个散瓶子,眼睛就盯著别人手里正喝著的,等人一扔,她马上走过去拾起来。

  巩青的眼泪差点没当场飙出来,跑过去一把扯下他妈的口袋就摔地上了:您这是干什麽呀,我给的钱不够吗,为什麽还要做这种事。"
  她妈沈默了好半天,才小小声音说:你俩哥哥都没事做,老大出去打工打了一年,没要回来工钱,老二干脆就是好吃懒做的主,儿子我可以不心痛,孙子孙女总得痛吧。
  巩青没话说了,家里是黄娜管钱,每个月给他妈五佰是包括一家人的生活费的。

  他大哥的的女儿去年高考巩青找人帮她进了自己的学校。可侄女第一年的学费就是巩青张嘴问黄娜要的,而且侄女每次一来,黄娜就会使脸子,吓的侄女一进门就要找活干,就连中秋也不肯过来吃团圆饭。使脸子还好,有一次黄娜甚至当著他妈的面说了句难听话,'你妈我管是天经地义,可侄子侄女我不能都管吧。',黄娜之所以撕了脸就因为他家老二的儿子也快高考了。二哥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准备把人往这送。

  两个哥哥不考虑他的难处,巩青没法报怨,也不好和黄娜生气,他的工资加上一些隐性收入是黄娜的好几倍,可巩青心里就好欠著的似的,结婚几年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一句抱怨也没喊过,一分钱也没藏过。就好像巩青要说一句'你妈怎麽了'黄娜能跟他吵一天,说他不尊重老人,到了他妈这里,你妈这不行那不行,这就成了常态。一头过软,另一头必硬,巩青明白,可他只能忍了,忍的久了,都忘了自己还会有脾气。
  巩青不再拦著他妈,只是开始接一些私活,也留一点私房钱。

  第四年,巩青终於学著学校里其他人一样私下里技术入股了一个早联络他的高科技企业。这样下来每年会有不菲的收入,比起他那些寒酸的私房钱,这一块就像大金库,当然他也没有告诉黄娜。
  第五年一开春,李衡回来了。
  李衡要回来的风声,早传了好几个月,从他们副校长去英国访问之後,这个消息就尘嚣甚上。

  李衡早不是当年学校谁看著谁厌恶的角色,就算看不惯他的行事,看不惯他的穿戴,他手里握著的技术和专利还是能让人把标准放宽的。更何况又是本校出去的学生,据说李衡刚开始一口咬死不回来,後来不知为了什麽,你来我往就条件待遇和回来的一些合作项目交换了几个月的谈判之後,李衡没有给学校一点商量的余地,就这学校仍然答应了李衡的超标条件把他请了回来。

  整个谈判过程巩青一直没有参与进去,尽管学校刚有这个打算就给已经巩青通了气,甚至李衡不同意回来,学校还让他出面去劝,巩青找借口推了,说他们俩的课题有冲突,由他来说不太合适,等尘埃落定,李衡决定回来,巩青只给领导留了一句话。"领导们看著办,有什麽需要我配合。"就闪开了。
  李衡回来这个消息对於巩青不是坏消息更不是好消息。

  他结婚五年多了,孩子都快四岁了,夫妻生活不算和睦,勉强也能说的过去,他不主动,黄娜有需要他也会满足,他这些年拿的奖获证书快把他们系的呈列室装饰成的他的专柜了,他的两个项目转化为生产力促成了这个城市最新兴的产业,开始有人对他开出诱人的年薪,只要他出来,嘴可以随便张,三十四岁当系主任,没有一个人在他身後说一句坏话,甚至学校也有危机意识,领导都不敢对他说重话。混到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好干了,回到家里看著黄娜的嚣张母亲的唯唯诺诺他觉的这日子一天也没法坚持,可看了四岁多叫他爸爸的儿子,他知道再没法坚持也要坚持下去。

  他不知道李衡回来,看著自己今天的模样,能打出来多少分。
  及格不会欣喜,不及格也不会生气,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好和不好没有区别,巩青除了保持原样,不明白自己应该怎麽样。再做出点成绩,再爬几级台阶又能怎麽样,再多挣一点钱,又能如何,回过头依然是两眼空空。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他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再或者没了生命的样子。
  五年很好熬,三十年呢?

  巩青一直没见到李衡,李衡是副校长请回来的,因为巩青至始至终表现的不太热情,副校长只能一手把李衡的事情办到底。
  接机,安排房子,自己找巩青安排李衡的课时,安排李衡带回来的科研项目,并和巩青商量李衡的要上马的项目资金的申请。等巩青见到李衡已是李衡回来三天後学校领导为李衡安排的欢迎宴会上。

  那天是周六,早早的副校长就把该通知的人通知了。
  李衡还是李衡,巩青跟著副校长屁股後面进来,李衡先跟副校长寒喧,之後淡淡一句'巩主任,你好。'就把巩青带过了。

  巩青自己也没指望李衡会像当年一年又笑又跳的过来和他叙旧。五年过去,李衡已经快三十了。可'巩主任'出来,还是让巩青有些别扭,看来他的身份从过去的班主、老班,到了今天,终於有了尊称。
  只坐了五分锺,巩青就看出来了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全部人马都有一点点不适,也包括了慧眼识金的副校长同志。

  一个耳朵上打了一串耳孔,身上挂了五、六条链子,紧身的背心,松垮垮的长衬衣,腿上的破洞牛仔裤两个明晃晃的膝盖头,再加一双招摇军靴,这位新晋的年轻副教授显然让桌子上坐著的知书达礼、讲究礼仪的人都有点不适了,以至於副校长看著李衡奇怪的头型连欢迎词都忘了怎麽说,语言怎麽组织也配不上李衡这副妆扮,太严肃怪异,不严肃又失了身份。因为李衡这身行头站在路边就可以买唱,上了舞台就可以演出,走在街上能让迎面的惊叹,背後的扭头,和一群不是黑就是蓝不是近视就是远视的老学究们坐到一块,视觉的确超强震撼。

  好在副校长是和李衡打交道最多的,也是适应能力最快的,简短的欢迎後就把皮球踢给了巩青。"巩主任,你说两句,李衡是你当年的学生,你最了解。"
  了解?
  巩青只看了一眼李衡的打扮就把李衡这几年全部了解了。
  说,又该怎麽去说。

  可巩青还是说了,长篇大论,从李衡学生时期的优点说到他在英国取得的那些成绩,一点点一滴滴,看到系里坐陪的老师一脸的怀疑慢慢消失了,脸上的惊叹变多了,硬件决定的是身价,走到哪里都是硬道理,巩青也看到李衡两眼放空看似盯著却一点都没再听的茫然状态。巩青说到最後也胡涂了,不清楚嘴里夸著的是谁,却依然流利无比,最後巩青说了一句,"李衡,欢迎回来。"
  副校长总结,"还是老师了解学生。"言毕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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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0

  晚上回到家,对著镜子洗脸刷牙,巩青看著五年时间在自己脸上留下来的东西,几条明显的鱼尾纹和比五年前多了五、六斤肉的身体,时间在李衡身上什麽都没留下来,对他却一点不宽容。再想著李衡唯一对他说的那句,'巩主任,你好。'也想著自己扬扬洒洒说的那一大通,流利到似乎每天都在说著一样。其实这些东西一点都没打腹稿,都是这些年随眼看来的,那些变成铅字的李衡的名字,不用他找就能自动的跳出来,就像介绍自己的生平,不需要想,就已经铭骨刻心。

  "爸爸。"巩青回过头看站在浴室门口的儿子,个头不低却也不壮,和黄娜很像,长了一张小脸,"怎麽了?"
  "能给我讲故事吗?"巩炎声音不大,表情却不是那种可以拒绝的模样。

  巩青常常觉的儿子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他很少见他问他要什麽东西,玩具也好,吃的也罢,但凡一张嘴,他也绝不妥协,去年,巩炎想要一辆小自行车,黄娜没有答应,因为住五楼,没电梯,楼里好几户小车放一楼都被偷了,以至於有车的每次下楼得扛下扛上,黄娜怕折腾一口回绝了,结果巩炎整整一年没要过东西,就连过生日,黄娜给他买了玩具他也不玩,但只要一出门,他就往买小自行车的地方站,也不哼气,黄娜实在别不过,只能把车子买回来了。

  巩青对儿子的这种个性有些担心,从巩炎对事情的执拗就能看出,这孩子也是一个死心眼,从个性来说,不像他也不黄娜,倒有点像李衡。
  所以,巩青每天再忙只要在家里,他一定会把大部分时间放在巩炎身上。
  "好的,儿子,等我两分锺。"

  两分锺後,巩青坐在儿子的小房间里开始给儿子讲故事,巩青的母亲似乎总有做不完的活,不是在厨房洗洗擦擦,就是在客厅拖地,而黄娜雷打不动做在沙发上看电视,韩剧层出不穷,她的心情也跟著悲喜交加。
  巩炎不喜欢听太白的故事,巩青给他讲三国,巩炎到听的有滋有味,有时巩青也不认为还不到五岁的巩炎真的能记住三国里那麽多人物,有时候想偷点懒跳过去,巩炎就会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曹操不是才给了关羽赤兔马,什麽时候关羽就找到刘备了。"弄的巩青大窘,心里倒颇为得意,五岁多的孩子就能看出问题来,而且还能记的那麽清,巩青自己当著老师,当然清楚儿子的优秀所在。

  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故事,看巩炎还没有一点乏困的意思,巩青只能停住了,招呼巩炎洗了上床,巩炎倒也听话,自己洗完弄完,乖乖上了床再对巩青勾了勾手。巩青附下身去,"爸爸,你有空能带我去游乐场吗?"
  巩青有些内疚了,巩炎再乖还是个孩子,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那些故事,"好。"
  "咱们一家三口吗?"
  "你妈如果没事,我这没问题。"
  拿了本书随意的翻著,等巩炎睡著,巩青盯著儿子盯了半晌,脑子跳来跳去却是一张表情异常丰富的脸,那张脸今天似乎把什麽都表现了,他的张扬放肆,似乎什麽也没有表现出来。

  李衡代了两个班的课,还有一个主攻课题。要按照以往的习惯,巩青应该参加,可这次巩青推了,也没有安排别的老师进去。

  李衡没有去住学校安排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而是在离学校挺远的地方租了一套两居室。
  巩青不明白李衡为什麽不住回家,李衡的母亲去年回的加拿大,在没回之前的每年中秋,巩青会去送月饼,中间李衡的母亲还留他吃了两顿饭,并告诉他李衡每年最多会打两个电话,不是喝醉就是发疯之後,她对儿子的了解和巩青一样少。

  巩青很想问问李衡这几年过的怎麽样,他自己的生活像写在黑板上一样清晰,可李衡的除了他干出了点明堂别的都不知道,他想问问他的那些希望实现了多少,差又差了多少?
  他害怕他耳朵的上的眼就像他猜测的一样,多一个孔就多了一个伤害,多一条链子就多了一次失败。
  可巩青一点也没机会问。

  李衡就像一条刚混进泥塘里的金鱼一样,四处游曳,还招蜂引蝶,把泥浆子甩的到处都是,再任其发酵。仅仅正式上班三天的功夫就把系里面搞的人仰马翻。
  每天都有来告状的,每天也都有来报喜的。
  报喜的是同用一个试验室的老师。
  那李衡还真是有一手,那个棘手的问题,李衡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看来能人还真是能人,不是虚的。

  告状的也是同用一个试验室的老师。
  那李衡发什麽疯,竟然用烟头烫学生,哪有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法西斯。
  相比报喜的告状的显然要多,除了老师还有一些学校的同仁。
  那个李衡搞什麽搞,戴耳环挂链子,哪有一点老师的模样。等那个头发都花白的老校长也找过来,一脸痛惜:喜好是喜好,总得注意点影响,老师是个神圣的职业,怎麽能穿成唱戏的。

  巩青打发老师,安慰校长,把被烟头烫的学生叫过来了解情况,一个刚上研的小男生,巩青刚开了口,小男生急忙辩解,一口一个是我没注意自己蹭到烟头上的,和李老师没关,就把李衡洗干净了。

  李老师,巩青初听这个称谓很是愣了好几秒,可一个小时候之後,他也这样'李老师,能过来一下吗,我找你有点事。'把李衡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老师在巩青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来,短短的头发,两鬓剃的其短无比,头顶上到招摇著一丛杂草,也难怪老校长垢病,他这头型混NBA可以,混学校就过分了。耳朵亮晶晶,脖子亮晶晶,手上亮晶晶,巩青没有细数李衡究竟把多少发光体放身上了,显然数量非常可观。对於早习惯了李衡各种装扮的巩青来说,其实这副扮相相当不错。

  巩青尽量把语气放缓和,表情放轻松,声音听起来不紧张也不紧绷,"李衡,校长说老师得适当的注意点形象,有爱好可以,可造成影响就不太妥了,你说呢。"
  李衡斜著巩青,二郎腿翘的有点嚣张,高梆的军靴气势十足的把一个大鞋底子正对著巩青,还在放肆的一抖一抖。
  "还有呢?"李衡伸进裤子口袋摸烟,摸出来放嘴里,又拿出来,"主任,是不是我还得问一问你这里能不能抽。"

  李衡的眉毛挑著,嘴歪著,巩青习惯这个表情,可他还是分辨不出这是挑衅还是李衡已经把这个表情习惯了。
  "抽吧,我这没那麽多限制。"
  李衡咧嘴,"所以说,学校还是需要你这种人来掌控,大家的生活都会轻松点。"
  巩青一脸平静,"我掌控,你的行为也是要被禁止的,你的面前不光你自己,你还有几十个学生看著你,以後也许还要学著你。"
  李衡眼睛眯了,把腿放下来,点了根烟放嘴里,吸了一口,再从鼻子里喷出来,"是不是你也觉的我这样很恶心?"

  "我没有。"巩青回答的很急,"我的喜好不代表大家,现在我只是把学校的意思反应给你。"
  "看来,我不容的范围变大了,巩主任,多谢你提醒,我可以SEE YOU了 吗?"
  李衡站起来,顺便把身上的衣服扯了扯,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转过来扯出了个笑脸, "巩主任,回来後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没捞著机会,现在说方便不方便?"
  巩青紧张了,盯著李衡的脸,这张脸五年来,抽象过,具体过,到了现在具体的又抽象了。"什麽?"

  李衡走过来,绕著巩青转了一圈,手放到了巩青的肩上,把巩青的衣领子揪起来又放下,再捏了捏巩青的肩背的肌肉。
  巩青整个背肌都僵硬了。
  "五年过去,你三十四了,还老了很多,我很失望。"
  李衡一阵风似的飘到门口,转过来整张脸都荡漾了,"下了班,我请你喝酒,巩主任,不能耍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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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1

  三个小时後,一家装修的不错,环境也很清静小包间里,巩主任和李老师坐在里面喝酒。酒是冰啤,四个瓶子,五盘小菜,再加一个漂亮的手提袋。
  "这是给嫂子还有你儿子的,早想给了,一直没顾上,当初不是说让你儿子叫我一声干爸,他是不是快五岁了?"

  "嗯,还有三个月。"巩青点头。小心的拔虾,拔好一只放进小盘里,等拔到五六只,再把盘子推过去,李衡也不推辞,用手抓著虾沾点酱汁塞嘴里,等五、六只全都吃完再把空盘推过来,来来回回,刚才办公室里的那点风波荡然无存,两个人默契的就好像这样做了几十年,从没有停过。

  "干爸还是算了,有个这麽大的干儿子还挺让人不适的,要不,还是做叔叔吧,没给你带礼物,你不会生气吧。"
  巩青笑笑,"哪里,谢谢你,李衡。"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
  "没客气,你回来我挺高兴,想吃饺子吗,想吃,我要点。"
  "真的高兴?"李衡端起杯子,一口灌嘴里半杯下去了,喝完,弹了弹杯子,"这是不是咱俩头回一起喝酒,真他妈的有意思,咱们俩认识也有十年了,饭也不知道吃过多少回,酒竟然头一次喝,你能喝多少?"

  巩青笑笑"随你的量吧。"
  "我要喝十瓶呢?"
  "那我就十瓶的量。"
  李衡端过瓶子给两个人都满上,笑了一声,见巩青仍盯著他,"想吃饺子吗,中国老话,接风的饺子滚蛋的面。"
  李衡咧著嘴摇摇头,"滚蛋的时候也没吃上面,今儿能吃上饺子也不错,一两就够了。"

  巩青站起来要饺子,等服务员出去了,李衡端著杯子在巩青杯子上碰了一下。
  "我回来你高兴,我可一点也不高兴,出去混了一圈也没混出名堂,快没脸见人了。"
  "谁说的?你不是获得了……"
  李衡张嘴截住,"那是浮云,噗,一吹,就散了,跟我用不著来那些虚的。"
  "对我来说那不是。"
  "也许吧,老师总是希望自己学生好歹有些能耐的,这麽说来,我还算有用,本来还想带个人到你跟前得瑟一下的,看来也得瑟不起来了,他奶奶的,我李衡估计就这个命了,我早想通了,有,OK,没有,也没问题。"

  李衡这样一说,弄的巩青连一句这几年你过的怎麽样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不过我最近盯了一个,就是我新带的研究生郑清炎,你觉的他怎麽样?"
  郑清炎?巩青吓了一跳,郑清炎可是他一心陪养的好学生,踏实肯干有脑子,就因为这些优点巩青才把他抽过去给李衡打下手。

  "找自己的学生,你不怕影响不好?"巩青问的有点犹豫。李衡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目标了,动作还真快。
  "学生?"李衡收了笑容斜著巩青,不眨眼不移动,把巩青都盯毛了,为了掩饰一大口啤酒灌进嘴里没想到一下被呛住了。
  听到巩青咳嗽,李衡扔过一张纸才又笑开了。

  "怕什麽?我又没想讽刺你,再说了,又不是我找他,是他主动找的我,我刚把他的名字记住,当天晚上他就给我书里夹条子了,现在的学生比我那会大方的多。"
  巩青彻底无语,倒也不怀疑李衡说的,李衡最没必要干的就是骗人。看来他识人的能力真的很差,郑清炎在他身边四年,竟然主动的让人害怕。
  酒是淡酒,话是废话。一个小时後,没了话的两个人默默坐了几分锺,"要不要出去走走。"李衡提议。

  两个人出来,四月的天还没热起来,夜间更是舒爽怡人。路两边整齐的梧桐下,三三两两在街道上溜弯的人们兴致正浓。
  李衡解开了外面棉布衬衣的扣子,里面一件灰色背心上面长长短短的各色链子错落有致。
  巩青小心数了数,总共不到五佰米的距离,李衡的被关注度差不多到了90%,似乎李衡也颇为享受这种待遇,嘴角始终咧著,说出来的东西也四不靠。

  "那天校长回去没对你抱怨吗?"
  "没有。"
  "操,这里还有卖小糖人的,我刚才想了好几分锺,愣是没把这个名称想起来。"
  "买一个吧?"
  "别介,买来干嘛,吃,还是看,两样都糟蹋。"
  "知道我在英国最想吃什麽吗?"
  "什麽?"巩青心里有答案,不是鸡爪子就是鸭脖子。
  "咱们学校大灶上最没营养的油条。想死我了,我还自己做了一回,没炸成油条炸成油炸大棍,憋屈死我了。"

  不咸不淡的话说了一路,走到学校原来那家卖卤煮的店,原来小小的门面扩大了也换了招牌,变成了'楚味轩',巩青停下来还没等进去,李衡一把拽住了,"不用了,老班,那个啃起来太费时间,我现在很少把时间放在吃那个上面。"
  巩青一下子有些茫然,低著头用鞋底蹭了蹭地面,"这五年常常走到这里,还从来没有进去过。"
  李衡回头看了看那个店面转来脸来掏出烟盒,取了根给巩青,巩青拒绝了,"我戒了,有孩子。"
  "对,这是好习惯,不过,我得抽,要不难受。"

  两个人走到路边的护栏那里靠著。
  "老班,刚才在办公室说的那句不是我心里话,你一点也变,各方面。"
  "你呢?"
  "我……"李衡哂笑几声,"各方面都变了。"
  巩青又不知道该说什麽了,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我没看出来。"
  "我说的那个郑炎清,没跟你说笑,反正我单身,他有需要,先凑一凑。"
  巩青转过脸来看著李衡点点头"你觉的好就好。"

  "什麽时候能见见你儿子,跟你像吗?"
  "不像,像她妈,有功夫我带他来见你。"
  "好,还没当过叔叔呢,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说到了十点半,李衡猛的一下刹住了,"行了,你回吧,你有家有口的和我不能比。"

  帮李衡挡了辆车,等李衡正要钻进去的时候,巩青还是没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李衡,明儿你好歹收敛一点,链子可以挂,外面有衣服挡著看不见,耳环还是卸了吧。"
  "卸了?你也讨厌吗?"李衡一下停住了,眼神锐利,终於有了点当年的模样。
  "我没法代表学校。"

  第三天中午,巩青正带著学生做实验,突然听到外间一下子欢腾一片。
  巩青虽说很少发火,但也很少笑,有他在的情况,实验室一向是悄然无声的,是没人敢触他的逆鳞的,闹成菜市场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巩青一脸严肃的出来,就看到隔壁李衡的小间里围了一群人,又喊又叫,还有人惊呼。巩青走近一看,李衡衬衣洞开著,被他三、四个学生包围著,其中就有他的得意门生郑清炎。
  郑清炎个子不高,白白瘦瘦,南方人的模样,一个幅黑框眼镜本本份份,巩青盯了半天,也没发现四年多在他身边一直老老实实的小孩有往李衡书里夹条子的勇敢特质。
  "怎麽了?"巩青上前。

  "主任快来看,李老师打乳环了。"
  乳环!!!
  巩青想晕,可是晕不了。那不是乳环是什麽,李衡原本粉粉的乳头肿的老高,两个细小的银圈子从中间一穿而过。
  痛一点点漫上来,接著就是全身。
  原来一切都没变,昨晚的和风细雨根本不是真实的表相,李衡仍是那个李衡,过了五年,依然如故。

  "老师,打的时候痛不痛?"这是郑清炎的声音。
  "废话,搁你身上穿个窟窿你痛不,你老师我差点没把那个穿孔的孙子就地正法了,娘的,真把我这当烂肉似的折腾。"
  "既然痛,那老师你干嘛要打啊?"另一个状著胆子接著问。
  "听说这样会敏感,想试不,想试我给你电话,你也去打。"
  问的人一脸赤红节节後退。

  "能摸不?"郑清炎的手伸了过去,还没碰上李衡躲开了。"没看到肿著呢,一摸像扎针似的,现在衣服都不敢穿,磨。"李衡看了眼呆立门口的巩青,笑开了,"主任,不会你也好奇想摸摸吧?"
  巩青一脸铁青扭头出去了。
  "现在不能摸,後天让你摸个够。"这个声音是贴著郑清炎的耳朵说的,因为巩青正往外走,也能隐约听见。

  巩青回头,他看到郑清炎的耳朵从根部起泛红,再泛到满脸桃花,李衡连抬眼都不抬眼,专心的呵护他那两个夸张的乳头。
  原来一切都没变,李衡仍是那个李衡,过了五年, 仍打算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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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2

  可显现巩青是估计错了。
  李衡没打算折磨他。

  李衡和郑清炎是真的好上了。热度跟速度一样惊人。李衡这次倒没有什麽外貌上的改观,依然穿的标新立异,後面跟一群铁粉,尤其是他班上的女学生,做办公室里都能听到老师们窃窃私语,什麽李衡上大课教室坐不下,过道里站的都是人,全都是来听李衡上课大放噘词来的,除了课本知识,美容、气质、服饰搭配甚至怎麽样勾心斗角如何玩弄权术全是他课堂上的彩头,叫好的,起哄的,跟本就不像课堂,到像堂会聚会。一个月功夫不到,系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去了李衡的课上观光了一把,学生可以不知道校长是谁,绝不会不知道这个标新立异的李老师,他走在路上甚至还有人拿著大炮筒把他拦下来,说是时尚杂志的,请他拍照。
  李衡过的是风风火火,每天脸上的风采都能闪下别的老师脸上的一层油光。

  巩青有时候看到心里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得意,也许这就是李衡所追求的状态,放浪形赅,没有约束,他应该是做到了。

  李衡风光无限的同时也和郑清炎打的火热,同进同出甚至一点也不避讳一起吃饭、一起出校门,一起进校门。有时候李衡中午还没下课郑清炎的饭盒就已经送到试验室来了,里面明显不是食堂大灶上打来的东西可以看出这是南方的菜系,很显然郑清炎已经搬到李衡那里住了,正担当著李衡身边的小保姆兼床伴的职责。

  巩青总算抽出了一个星期天带著巩炎去了游乐场,因为黄娜在医院值班,原本定好的三人行变成了两个。
  巩青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巩炎也一样,进了门先好奇了一番,然後也没有什麽目地,哪里人多往哪里去,进了恐怖城,巩炎兴致不错,碰到害怕的也会往他怀里躲,躲完再害羞的掩饰一下,"爸爸,我还以为是真的,那蛇的嘴巴做的太难看了。"

  难得陪儿子出来,巩青的目的就是所有玩的都让他尝试一下,等又玩过了三个,转了旋转木马、开了卡丁车,再坐了坐碰碰车,巩青就有点怯火了,这个游乐场大人比孩子多,刺激的比不刺激的多。
  眼瞅著走哪都可以听到半空中嚎叫的,下面站著咧嘴笑的,巩青也有点糊涂了,看来游乐场早脱离了自己的想象全是孩子玩的,那上面转的七荤八素没点形象的全是大人。

  "这个?"巩青还没开口商量,从进来就兴致很高从不说NO的巩炎很断然的摇了摇头。"爸爸,不坐,只看。"
  其实说起来,看要比坐有意思的多,上面的人各色表情丰富多彩,喊叫的声音也各有千秋,父子俩正乐的高兴,突然身边冒出来个声音。"巩主任,你也来了。"

  巩青愣了一下一侧头,旁边站著的竟然是李衡。
  李衡一件杏黄色短T恤,下面一条迷彩裤,七八个兜,脸上一幅镶灰边的大墨镜看著倒比旁边站著一身中规中矩打扮的郑清炎还要年轻。
  "主任,这是你儿子?"郑清炎很会来事,赶紧把手里拿著的一包爆米花硬塞到巩炎手里。"李老师想出来转转,我没事,正好也来逛逛。"郑清炎解释的很急,必竟巩青才是他正而八经的老板。而李衡打完招呼的那句说完一双眼睛就围著巩青身边的小孩转去了。

  还真像巩青说的,巩炎很像黄娜,尤其是眼睛和嘴,一个秀气的孩子。
  打量完巩炎,李衡顺便扫了眼巩青,巩青还是那样的老四旧,身上多了点肉,倒显的架子大的多,不像以前穿什麽衣服都框里框!,没什麽特色的白T恤,中规中矩的西裤,和这里众多爸爸的一个模样,眼镜还是从前的那副,视线除了放在巩炎身上自然点,似乎不知道该放哪里。
  要不是这个背影太过深刻,深刻到他陷在人群中自己也能一眼把他挖出来,他是绝不会放下正玩著的急速飞车非要跑过来确认一下。

  巩青有儿子了,这个认知对李衡来说很怪异,就好像走之前巩青有孩子了已经成了定数,自己回来之前还专门咨询了学校里的女性老师,四岁多的孩子应该玩些什麽,可现在亲眼看著这个有点像又全然不像巩青的小孩子,李衡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巩炎拿著东西小心的看看郑清炎再看看巩青有点不知所措,以前爸爸从来不让他拿别人的东西。吃的玩的都不允许要。
  看出巩炎有点拘束,巩青揉了揉巩炎的头,"叔叔给的,你吃吧。"
  "谢谢叔叔。"巩炎道完谢见戴墨镜的叔叔光盯著他也不说话,把巩青的手一拉,後退一步躲巩青後面了。

  "李衡,这就是我儿子,叫巩炎,"巩青对李衡笑笑,再把巩炎一拉,"叫叔叔,我和你说过的,上次给你的那套变形金刚就是叔叔送给你的。"
  一听变形金刚,巩炎脸上笑容爬起来了,冒出了两个很明显的小酒窝。那个变形金刚可要比他妈妈给他买的强多了,他爸爸拿回来的当晚,父子俩就玩了近一个多小时。
  "爸爸,这个叔叔就是你一直说的干爸,现在不叫干爸改叫叔叔的那个吗?"
  巩青尴尬一笑,拍拍巩炎的头,"对,叫叔叔吧。"

  巩炎小脸冲著李衡腼腆的笑了笑,"叔……"声音还没完全出来,李衡已经先一步把巩炎的手拉住了,"就叫干爸,干爸就是干爸,干嘛要叫叔叔。"
  "谢谢干爸。"巩炎开心了,"长大我也要去英国读书,听爸爸说你很厉害的,比他还厉害。"
  "哪里,也就一般厉害。"李衡被这句干爸刺的心有些痒。他没和孩子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该用什麽语气跟孩子说话,想弄的热络点似乎也做不到,好在巩炎也不是太缠人的孩子,把自己的意见发表完毕,眼睛很快又被那个'乾坤日月转'捉去了。

  三个大人站著一时没话,李衡学著巩青的样子揉揉巩炎的头,巩炎回头送了他一个笑脸,"干爸,你敢坐这个吗?"
  "巩炎,不能这样。"巩青赶紧扯了把巩炎,"这个坐了会难受的。"
  "难受什麽,这几年早把这些玩腻了。"李衡抬头看了十秒回头拍了拍郑清炎。"走,咱们坐这个去。"
  郑清炎脸一下白了,早上起来听李衡说来游乐场玩,心里还挺高兴,来了才知道这游乐场绝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刚才被李衡硬拉著做极速飞车就有点招架不住,差点没吐了,这个看著更吓人,光听听上面男男女女的惨叫,他就腿软了,"这个,我有点晕高,还是不算了。"

  "你不上我上,年初在香港就坐过一回,还行,比不上蹦极。"李衡把身上的包卸了扔郑清炎身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呢,上不上?"
  上不上?巩青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没玩过这些,自己身体有没有毛病全然不知道,要真上去了也像上面那些人一样大呼小叫就太丢人了。
  "你不坐,不坐算了。"李衡扭头买票去了。

  你不坐,不坐算了。
  你不去,不去算了。

  机场大厅的背影真真切切的冒出来了,五年,巩青没法细数,这个声音有多少次在耳边轻轻的响起,那个背影,卫生间里的嘶咬和李衡哭的碎成一片的声音,以及那个没有吃,夏天化了冬天硬了,硬了再化,早就没有最初模样的巧克力至今还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静静的躺著。
  从东湖公园那个晚上之後,他从来没有对李衡说过不,只要李衡张嘴,他从来没法拒绝他。不管他说什麽,只要他肯开口。


  "害怕吗?"等巩青的安全带系好,李衡伸手把巩青的眼镜卸了,装进自己迷彩裤的大口袋里,再把拉链拉好。
  "还好。"巩青深呼了一口气,往下看了看,郑清炎拉著巩炎仰著头,见他往下看,巩炎还把两个大麽指都竖了起来,打了个招呼,"爸爸加油"。

  "其实真转起来,叫出声来会比较过瘾。"李衡往後一靠斜著眼睛盯著巩青,嘴角咧的很开,巩青去了眼镜後,有种不真实感,眼睛半迷著,努力想看清东西却一点没办法的表情显的有几分无措。
  "好好享受吧,我有一年每个月都会挑战一下这种玩意。"因为护架挡著,李衡很花了点力气才把裤腿撩起来,"看到没,去年我还攀岩了,在石头上挂的。"
  巩青侧了侧头,很用力的迷著眼才隐约的看到李衡小腿上有一道七、八公分长的疤。
  "痛吗?"
  "早不痛了。"
  "那麽长一道。"疤是个模糊的影子,裤子放下後,巩青还在努力在脑子里勾勒那个模样。

  "其实人是需要体会一下这种刺激的感觉的。"
  李衡的话音刚落,巩青就开始体会这种感觉了。
  "啊"的一声尖叫是从左边一个女人嘴里发出来的,巩青还没来的及反应就飞上去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喊不出来,叫不出来,心真正的飞起来的感觉,整个世界七颠八倒,五脏六腑全部移位,眩晕,恶心,所有的不适堆积起来快的让这些不适也没有出路了。

  巩青没法张嘴,他害怕张了嘴会像旁边的女人一样瞬间失了形,只能咬著牙关死死的硬扛。
  等伸到最高,突然一个俯冲,头下脚上,血冲到头顶,"噢吼……"旁边李衡叫起来了,混在一堆惨叫声里,李衡的声音张狂、放肆而又兴致勃勃。
  "老班,叫,叫出来就好了。"
  巩青叫不出来,死死抓著护架,强忍著身体里的东西被搅成一团。
  "快叫,难受就喊出来。"
  巩青的握的紧紧的手被强硬的被掰开了,一支温热的手紧紧的握著他的被放到一张唇边。
  十指交握,转瞬即逝。

  这个怪异的东西是怎麽停下来,自己的眼镜又是什麽时候被戴上去的,巩青已经没意识了,下来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巩青才从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状态回过神来,旁边没了李衡只剩了巩炎一个,巩炎手里放了两瓶水。
  "干爸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让我们自己玩,爸,你没事吧,下次别坐这个东西了。"

  巩青点点头,盯著自己的右手,他真的怀疑刚才是否有那麽一下,在意识都飞出去的时候,他的心忍能潮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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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3

  一个晚上巩青就在那种眩晕般的温暖里沈沈浮浮,连黄娜躺在身边都觉出不对来,问了几次,巩青都说没事。巩青不至於为了那片刻的温度就几天不洗手,那种传递是深层次的,早穿过了皮肤透过了肉体,神圣的无经复加。
  他知道在那高空中眩晕的七荤八素之间,李衡向他传递了什麽。
  这不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对巩青有著绝同反响的意味。

  第二天上班见到李衡,李衡客气的跟他打招呼,主任长主任短和系里的那些老师们一样,难得的恭敬却带有十足的距离感。
  中午,随便吃了点,巩青先去了他入股的那家高科技企业,这里有他一间办公室,不过巩青没有多待,到技术部把该交待的交待完毕,巩青去了另一家民营企业。

  这家企业年前就私底下找过巩青,为的是他的一个专利。巩青没有答应,必竟专利所有权不全是他的,这次他是想和他们谈谈新产品开发的,在保证不和专利冲突又能达到这家企业目的原则下谈判了一个下午,巩青拿到了一个合作协议,和一个令他满意的价格。
  一回到实验室就看到李衡正在训郑清炎。

  "你没脑子吗,不知道这东西能抗多大的电压吗? "
  其实这种情形挺怪异的,别的人不知道可以当成老师训学生,可巩青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他真没想到李衡能拉下脸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那麽难听。

  因为李衡一碗水从来不端平对郑清炎好对其它几个差在实验室是大夥心知肚明的事。
  李衡的理论在课堂上听听可以当热闹一笑了之,运用到实践上足可以让人脱几层皮。
  除了郑清炎,李衡还有三个弟子,一个是最早烫了胳膊的那个,另两个是研二的高材生,都是巩青帮李衡挑过去的。实验室里每天可以看到李衡护著一个再折腾另外三个。
  搬器具,总是能看到那个烫了胳膊的在下苦力,等到拉工赶活,又是高材生在没黑没白熬通宵。

  烫了胳膊的小孩搬箱子一脚踩空,扭了脚,高材生在熬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烧掉了一片头发,这些还算好的,另一个更惨,好奇了一下李衡为什麽会和郑清炎挤一个卫生间,结果让李衡直接发配到图书馆专职查资料,半个多月连李衡的影子都见不到,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听那两个难兄难弟反馈李衡教了什麽,讲了什麽,尤其又给郑清炎吃了多少的小灶都能把他後悔的就差没喷出一碗血来。

  不要背著李衡说他的坏话,那怕隔著十堵墙都不保险,成了这些倒霉蛋的金科玉律,不光李衡的学生这样,别的老师的学生也多多少少吃过李衡的亏。
  一个不懂规矩的学生悄悄拿了李衡老师从英国带回来的一套小小的工具,还回来的时候缺了一件,结果李衡让他帮忙接线,整整一个上午,这可怜孩子就被各种致不了命也致不了残的36v的低电流打了不下几十回,弄的学生坐不敢坐,站不敢站,什麽东西也不敢碰,手指头都快麻了,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一回头,李衡阴森森的喝著咖啡看著他笑。
  "继续接。"

  学生死里逃生後回去万般感慨,幸亏没把他调到李衡身边受罪,看到那一对瘸腿秃顶的师兄仍在坚守阵地捡漏拾遗只能心中戚戚,可一看到郑清炎云淡风清跟在李衡身後,拿著李衡的包,再拼命的往本子上记东西,又不由的万分羡慕。

  李衡做的太过明显,巩青也注意过几次,可那几个下了苦没落著好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抱到他这里抱怨。巩青偶尔会问,众口一词,什麽话好听那些学生怎麽说,就差把李衡夸成一朵花了,一个个像是星宿老怪的嫡系子孙。到是那些老师看不过去,依然会跑到巩青这里指指点点。
  这是个老师该干的事吗,他就是个法西斯,第一次说李衡是法西斯的人再次强调了一次。

  巩青这次没找李衡谈话。因为谈了和没谈一样,谈了只能比不谈更差,从乳头事件他能看出李衡是乐於把小问题搞出大状况的。更重要的是李衡更乐於娱乐生活。那麽他需要做的就是当一个欣赏者就够了。

  所以今天难得的看到李衡竟然也能跟郑清炎发脾气,不光巩青纳闷,那些早就嫉妒的发狠的师兄弟能不高兴吗,表面上一脸惊恐,一回头全在偷笑。

  "怎麽了这是? "巩青想打圆场,关键是郑清炎太过可怜,李衡嘴里劈里啪啦骂的像炒豆子似的片刻不停,郑清炎头越来越低,眼瞅著就快哭出来了。
  "怎麽了,你问他,说了这个测试不达标不能上主板,他倒好,两次完了觉的行就上了,这下可好,烧了,一个月的功夫白费了。"
  一听到这,巩青知道他不便於参与了,这种错误不是小错误,要是他的学生办了这样的蠢事,他也会骂。

  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把下午谈的那个东西拿出来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等材料什麽的算出来已经七点了,一出来,外面早空了,就剩李衡那个屋里的灯还亮著。
  巩青并不是想偷听,因为实在离的太近,往外走必须经过李衡的门,也因为李衡的声音实在太深刻。

  "还哭呢,行了,别哭了啊,吃点吧,我专门出去买的叉烧饭,你不是爱吃吗?"
  "哎,我说你能不能不哭了,怎麽跟个娘们一样,有劲淌水,给我起来洗脸去。"
  "行了,我说你不哭了行不行,就你做的那种蠢事,我不骂你我心里头都说不过去,你听了完了就当完了,那都是工作上的破事,现在是业余时间咱们得谈私人感情,OK。"
  郑清炎说了什麽巩青没听到,倒是听到一阵凳子响,再接著没声音了,成了那种不用去想就明白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巩青捏紧了拳头,血瞬间冲上头顶的痛冲的他头晕眼花。踉踉跄跄出了实验室,巩青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回过神来,面前是那家他看了无数回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楚味轩。"
  五分锺後,巩青提著一斤鸭脖和十几个鸡爪子回去了。

  巩炎见他回来出来打了声招呼又回自己的小房间了,黄娜依然在看电视, 见他进来还提著这些东西不由的奇怪。
  "你不是不吃这些东西吗?饭在厨房里,你热一下吧。"
  巩青进了厨房看著留好的饭菜没有一点胃口,坐下来,打开了带子看了半晌拿了个鸭脖塞进嘴里。一斤鸭脖没多少肉,巩青也吃饱了,其实这东西吃的多了,还真像李衡说的那样,够味。

  巩青在试验室里待的时间更长了,除了那个单子,他又接了一个活,还都不算小活,每一个都得好几个月的折腾。巩青一般是下了班以後才做这些,人家有预付款,给的也不错,巩青也无需打学校的主意。每天晚上干两个小时,刚刚合适。
  巩青是加了两个晚上的班後才发现李衡竟然每个晚上也在加班。後来一问别的老师才知道李衡晚上一向是实验室的常客。

  等巩青加班一周之後,就发现不对了。巩青加班一个小时,李衡铁定加班两个小时,开会,巩青提出意见,李衡总能找出反驳意见,巩青自己还没反应呢,李衡左一个我认为,右一个我觉的就上来了,弄的系里的老师都知道李衡把巩青当成了竞争对手。不由的对李衡的狂妄再唏嘘一回,因为在系里,是没人会挑战巩青的权威以及学术的,巩青早在两年前就把自己的导师比了下去,更别提去年还获了一个全国性的大奖。

  对於李衡的挑衅,巩青很高兴,感情上,他是弱手,学术上他可不会弱。不管出於什麽样的目的,李衡的这种表现,能让他进步,巩青就欣慰了。

  李衡回来半年,除了形象垢病颇多,还是很快在学校站稳了脚跟,最初那些声讨他异端的声音小了,李衡像个特色一样在他们系成了标杆。校长也不再计较他的穿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当然还有他对学生竞争要不择手段的硬道理。
  巩青明白李衡要干什麽。找一个爱他的人带来给他看,再一定要比他强。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郑清炎,下一步就是在学术上超过他。爱情不管能进行到什麽程度,但这一块一定要是真的。
  这是李衡的原则,巩青乐於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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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4

  系里的重点项目试验室在公共试验室後面,地方不算大,隔了很多小间,里面最常见的就是巩青和李衡。核心技术是自己掌握的,那些烦索的数据归整和成千上万的枯燥的测试则交给了学生来说。
  这种做法大家心知肚明,巩青这样,李衡也这样。巩青晚上是做私活不想人知道,可李衡是明打明的搞课题,也不要帮手就奇怪了,别的人有点防备之心可以理解,就连郑清炎也被李衡限制在了试验室外面,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巩青问过一次,为什麽不让郑清炎帮帮忙,好歹那些点焊集成的活他还能干。
  "一心想抄近路,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李衡的口气很淡。
  巩青没想到李衡会把郑清炎否定的这麽彻底。
  "那你们?"巩青问的很含混。
  "挺好。我不需要他成什麽大家,这样就挺不错,除了在学习上有些太急功近利。整体上来说还不错,会痛人,勤快。"
  "那就好。"巩青踏实了点。

  对於巩青每天晚上加班到11点,黄娜很不满意,除了周六巩青陪巩炎不去学校,其它的时间连面都见不著,早上起来巩青已经走了,晚上等自己睡了,巩青才回来。黄娜抱怨了几次,可巩青就是个蔫驴,你再怎麽说,他只会笑笑,该怎麽做还怎麽做,没人能改的了他的主意。但巩青有一个好处,只要出差肯定会大包小包的给她买东西,就是平时也会隔三差五的往回拎零食,要不是有时候起来看到这些她爱吃的东西,她真的会怀疑巩青是否回来过。
  巩青的私活进展顺利,几乎没遇到什麽难题,在实验室干的晚了,巩青也会去另一间办公室和李衡说说话,问一点专业上相关的话题,再讨一杯茶喝。

  李衡也会,挺著两个黑眼圈歪叨著烟不敲门就闯进来,见吃的就吃,见喝的就喝。
  现在的话大多说的很轻松,就是一个主任和一个副教授之间的交谈,也像一个邻居之间见了面偶尔的打招呼。

  做到什麽程度了。
  剩集成了,好像有些复杂。
  来我看看,其实这一块可以简化点,我给你画个图。
  嘿,还就是啊,老大,我得夸你了。
  夸呗,晚上吃了?
  吃了,郑清炎送的饭。
  想吃饼干,我那里有,你过来拿。
  行。我最近弄了个计划,明天报你看看。
  什麽?
  声控感应芯片。
  这个有人报了?
  谁?
  两个月前,我申报了,资金都批下来了。
  噢,那算了。
  要不一起弄。
  还是别,你都两个月了,我参乎啥,我手头的东西多,重弄一个就行了。
  那你不白费劲了。
  劲哪还有不白费的,操,主任,你这不是学校的项目?
  不是,帮别人做的。
  你也开始中饱私囊了。
  钱总是不够花的。

  有时说完,李衡也会歪在巩青专门买的一个长沙发上眯一会,巩青也不打扰,只是不再做那些能发出声音的活,等李衡真的睡著,他会把自己的衣服披他身上。
  十分锺的交谈让巩青很幸福,就好像每天晚上待在这里就为了说十分锺的话似的,连那些冰冷的元器件也看著好看了,如果哪一天李衡不来加班了,他会像一头困兽一样在房子里转圈圈。

  除了这幸福的十分锺,最让他知足的是李衡睡著後,他可以无所顾忌的看著他。看著这个男人从十八岁长到了三十岁,脸上的线条尖锐了,闭住的眼睛没了那种神秘的钢蓝连触角都收敛了,他的身上有很多孔,能看到的就是耳朵上七个,鼻孔上一个。一个孔就是一个伤,有些他知道,还有些是他看不到的。他睡著後的安静和他醒著的跋扈天壤之别。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不舍得侧目的。

  这是他用毕生精力也想去爱护的男人,可也是他亏欠最多的人。前三十年一晃而过,还有多少年,巩青无法预知。
  巩青沈浸在每晚上七点半到十一点的短短的幸福之中。
  这是一种生活,他和李衡并肩战斗,相知相依,他知道李衡最柔软的地方在哪里,也知道最坚硬的地方。从那个高空中十指相握开始,他就已经打好了精神向这种生活挺进。

  除了短短的十分锺亦或三个半小时,大部分的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的过著,巩炎很快六岁了,黄娜开始为巩炎在哪里上学操心,李衡课题做的不错,巩青自然也是风光无限,一到年根上,先进、职称哪一个都跑不了他。

  年底巩青用那个企业一年的分红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精装修的商品房给了他母亲。这之前,他和黄娜交涉了很多次,黄娜刚开始不同意,可巩青嘴咬的很死,非买不可。巩青前所未有的硬气,黄娜也只能同意了,只是知道巩青还在外面兼职竟然还不告诉他生了好几天闷气,好在,分红的剩余部分,巩青给了黄娜,黄娜还是心满意足的。
  巩青对这种状况很满意,除了这笔收入,那两个企业的钱也按时到帐了,巩青看著上面的数字,就像捏住了自己的命脉。

  可巩青真的没想到一过完年郑清炎会来找他。
  在巩青的办公室里,郑清炎站在巩青的桌子前面,一张清秀的脸是巩青难得见到的坚定又带一点狡诈,这不同於以前抱著论文小心翼翼的郑同学,更像个商人。
  郑清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一笑,"主任,我想出去,听说三月份,咱们系有名额去英国,我想要这个名额。"

  巩青一直认为自己会看人,当年的李衡,常常对他的想法加以创造而且点子很多,他就知道李衡一定可以在这个专业上成为楚翘,可这次,他很显然把郑清炎看错了,还错的那麽离谱。
  "这首先得老师推荐,我在推荐的名单里没有看到你的名字,再说这次选派学生也有规定,李老师负责的是学校的重点项目,一般情况下,他的项目组我们暂时不做考虑。"
  "那您可以把我抽回来,我还跟你不就行了?他不推荐没关系,您可以推荐我,我同样也是你的学生。"

  巩青吃惊。这真不该是一个学生说话的语气。这个曾经在自己手底下腿勤手勤,脑子聪明的郑清炎竟然能这麽直白的要胁他。
  "你凭什麽会认为我会推荐你。"
  "您不推荐也行,我可以找别人。"
  郑清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巩青的桌子上出去了。
  十分锺後,巩青盯著电脑屏幕发呆,也只能发呆了。
  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什麽地步,是跟他年龄无关的。

  最好的视频效果加上最棒音频效果,能把这个东西弄出来又不让李衡看见,这说明至少郑清炎的专业学的还真不差。
  图片清晰到郑清炎脸上的汗都一颗一颗的能数的出来,当然还有那可怕的甚至是难看的後庭,以及李衡精瘦腰肢如何在掌控著一切。

  从李衡嘴里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那个厕所里李衡压在喉咙里'嗯、嗯'的号哭声一样,一把尖刀捅进心里再血淋淋的拔出来。
  悲哀、暴躁、失败、无措,各种感情猛的一下冲上来,巩青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原来不是只要你笑著,我再难挨也能忍受。
  原来看到和想到的差别如此巨大。巨大到他恨不得当场砍掉这两个人。

  原来东湖公园的那把刀子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出鞘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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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5

  把盘退出来,巩青一分锺没停,就去了李衡办公室,里面没人,巩青又找到了实验室,大间里没有,李衡的单间里隐隐的王菲在唱著爱与痛的边缘,不过伴著王菲空灵的声音,李衡和郑清炎正笑的一脸畅快的吃著晚饭,李衡把自己碗里的鸡爪夹到郑清炎碗里,而郑清炎正往李衡嘴里喂排骨。

  看著那只鸡爪,巩青心一抽,脸更黑了。
  半个多小时前还拿著他和李衡的事情来做文章,现在依然能笑颜如花装没事人,这郑清炎还真不是个普通人。

  看到巩青进来,郑清炎一呆,手里的排骨没送进李衡的嘴里掉在了桌子上。李衡倒没事人一样,把排骨一抓伸进了旁边的废纸篓。
  "主任,你吃了没?"
  巩青没理李衡,"郑清炎,你跟我来一下。"
  郑清炎脸白了,看了眼李衡小心的站起来。

  "有事啊?"李衡吃惊,巩青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不是气到极点,他出不来这副模样。
  "没你的事,郑清炎,你跟我到办公室去。"
  "这不都放学了?"李衡再问。
  "我说了没你的事,我叫郑清炎。"巩青嗓门再大了点。
  "操,叫人就叫人,你厉害个屁。"李衡骂了一句,视线落在郑清炎的脸上,满腹怀疑。"那你去吧,快去快回,我还等著你有事呢。"

  "主任。"郑清炎跟著巩青进了巩青的办公室,巩青把门'卡哒'锁上了。
  郑清炎看了看门再小心的偷看著巩青,巩青的脸上已不复刚才的气愤,平稳了下来。
  "你过来。"巩青指了指他的身後,郑清炎慢慢地走到巩青的身後。
  巩青开了电脑,一分锺後,巩青曾经看过一遍的东西又填满了屏幕。

  屏幕上的李衡光著身子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拿了个东西过来,然後把坐在床边脱衣服的郑清炎推倒了,巩青视线没有落在李衡身上,他盯著李衡的家,床边错落有致小小的油画,精致的铜台灯,漂亮的床罩,这个家和李衡过去简简单单的学生宿舍就是两极。等喘息声,呻吟,撞击起来,巩青死死的盯著那两具完全沈溺於性事的男人的身体,郑清炎的放浪,李衡的狂野。

  "我记的你是宁波人。"
  "是。"
  "宁波有什麽特产?"
  郑清炎难受了,眼睛没法落在屏幕上,他只想用这个当工具,可不想把自己变的太贱。
  "年糕,酥粮,金桔,杨梅……"
  "你今年研一,我记得你当初最高分考的研……"
  "嗯。"
  "你用的什麽感光器?"
  "CMOS。"
  "如果你不用塑料镜片改用玻璃镜片,效果会比现在好一倍,光的损失会少7-8%,还有你的光电二极管用的量不够。"

  郑清炎头低了,他一点也摸不清巩青干什麽,肯定不是想上课。
  "你第一次是什麽时候,不会是屏幕上这次吧,我看李衡不像在强奸?"
  郑清炎站不住了,站在桌子跟前手开始发抖。屏幕上正上演到最高潮,自己嘴里的要求李衡再快一点的声音清晰的让人发疯。
  "说!"巩青声音大了。
  "大二。"
  "你是同志?还是只是发泄。"
  "同……同志。"

  巩青一下转过头,直视著郑清炎,"为什麽要把这个给我。"
  他相信十分锺对於一个忐忑的年轻人已经够用了,更何况这个人在屏幕上正以一个不堪的姿势叫的正欢。
  "因为李衡喜欢你。"郑清炎原本被屏幕上的东西弄的头晕目眩,这回突然口气硬气了点。
  "然後?"
  "你也喜欢李衡。"
  "然後?"
  "我想出去,我大四那年就申请OFFER了,我的分很高却没申请到。"
  "你觉的这个能威肋到我。"
  "这个不行,还有这个。"郑清炎有点破釜沈舟了,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盘插到机子上,一分锺不到,里面出来一个文本文件。

  "我从他电脑里下的,他加了密,我破了。他给你写过一封信。"
  "然後呢。"巩青的脸色依然没变。
  "他晚上从不跟我睡一张床,做完了,他就去客房,我觉的我就像他的一个发泄对象。"
  "那你最初把他当什麽对象,你不是第一天就往他书里夹条子?"
  "他说的?"
  "他说不说,你没资格问。"
  "我想试一试,他从英国回来,应该可以帮我。"

  巩青站起来,摸了一根烟抽了起来。"郑清炎,作为另一个同志,我以你为耻,如果你以为李衡会被这个东西吓住,你就太天真了,如果他知道你给他玩了这一招,你明天就可以从这个学校滚出去,李衡说你一心想抄近路,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他说的一点也不错,你认为李衡是介意这种东西让我看或让其他人看的人吗?他的尺度宽泛到足以把你吓晕。"

  郑清炎没吭气,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
  "李衡的手段能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如果不信,你可以找他试一试。他一定不会忘给你一个评价,你太瘦了,叫的也太难听。"指了指屏幕,巩青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我只给你说一点,除非你将来的成就比我大,除非你永远不回来,除非你不想再干这个专业,如果你喜欢这个专业,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做人,科学不是耍小聪明耍的出来的,你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我不相信你还有什麽是不能卖的。"

  巩青说著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这是推荐表,我推荐你,恭喜你,你正中靶心了。"
  "真的?"郑清炎接过表手有点抖,"不会有问题? "
  "好好努力去吧,你的问题是你的档案会在我这里压一年,立刻填申请办手续滚出去,别的你没资格跟我谈。"

  郑清炎出去了,等门重新关严,巩青打开软盘,在看和不看之间想了几分锺,还是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封信,却不是一次完成的。

  亲爱的:
  昨晚上做梦了,梦到你带我回到你们老家,你们老家雪真厚,房子低低的,你跟我说这是哥哥,这是嫂子,这是妈妈,然後我叫了,哥哥,嫂子,妈妈,他们说第一次进门得给红包,我拿了一撂红包,里面全是最大张,然後我就笑醒了。
  我觉的该记下来,这是我过来半年多第一次梦到你。就这麽点内容。
  好了,记下来了。

  老罗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三个男人,他问我是不是恋老,我说去你妈的,老子是男的都恋,不是恋你的那张脸,恋的是你下面的东西,可以硬四十分锺,他就走了。
  不经逗的男人,一点没趣。老罗说我是个怪物,以前的JAMES也说,第一次是那国内的那个死B科长,他说李衡,你他妈就是个怪物,没人能满足你。去他妈的,老子又不是贪得无厌,我就是空虚,空虚懂吗。
  老罗是个穷博士,整体上来说他是个好人,可他吃肉会抢我的吃,付钱会装著钱包掏不出来。为了一块肉我就把他否定了,我真他妈的操蛋,五个月後,他打电话说他染上了。幸亏跟他的时候回回带套,要不,我得给自己买棺材了,搞不好还能申请个合葬,就是老罗被水泡了三天的身体太难看。
  巩青,想不想看,我的检验报告,看到没上面那个字,多他妈带劲,咱俩打赌吧,要是四十岁我还没艾滋了,我就到你家给你做个小去,做小我也认了,你要也说我是怪物,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可我还是怕,怕真的抓住你,你也不过是另一个老罗。
  要真是那样,天才真的会塌掉。

  今天不知道为什麽吐血了,以前只吐饭,二十多英镑,挣的我吐血,吐起来也畅快。
  现在终於饭吐的不过瘾需要升级了。上一周脑子不知道为什麽突然糊涂了,走了三条街怎麽也想不起来我住哪里,我是谁,想问也没人问,我害怕问,从没这麽害怕过。我只能站在街上拼命想,我是谁,我住哪,就他妈的想不起来,後来蹲墙角睡了一夜才想起来,操,离家就只有一公里,我是不是快变成白痴了。

  巩青,老班,你为什麽不死啊。死了多好啊。我脑子又糊涂了,不想了,医生说我得了交流恐惧症,我只觉的我不想交流,整整一学期除了实验跟谁也不想说话,真的没到恐惧的地步啊。可我三天两头感冒,有一点声音就会吓的跳起来,估计是真的。
  没人敢做这个手术,我得做手术去了,我不想死,也不想活的太恶心,但愿我还能活著回来,最好能忘了你是谁。

  整整做了两天两夜的实验,现在看人,人脸上都插著电极,冒著火花,我没做手术,到了医院医生给我一说手术流程,我就吓的快尿裤子了。万一他没把我的交感神经阻断,到把我弄傻了怎麽办。这里没有你,没人会管我。

  旅行的感觉真不错,我觉的我好多了,登了两座6000米以上的高山,挑战了我最怕的蹦极,学会了跳伞,爱上了攀岩,我把所有我以前害怕的都挑战了,我不相信经过了这些我还会怕人,我还会恐惧,别说手术了,我不用吃药就要把他治好了。
  我是李衡,谁也别想把我踩下去的李衡,去他妈的病吧。

  妈的,自慰的感觉真他娘的窝囊。可我还是想。
  我戴著买来的头套,从李建明那里偷来的眼镜,四百五十度戴的我直泛恶心,口袋里是公园门口二元八的劣质烟,还有一瓶不知道什麽时候买来用了一半的润滑剂,我趴在树上,身後是我爱的发痛的男人,贯穿。
  高潮……

  今儿碰熟人了,你的副校长,他让我回去,我没脸回了。一直想问他一件事,巩青,五年过去了,他还好吗?就是他妈的问不出口。你应该还好,表面温吞的性子,心里拗的厉害,当然还有忍辱负重,就他妈的一个杨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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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6

  巩青回到家里,黄娜正在看电视,巩青进了里面的小屋,巩炎已经睡下了,母亲搬出去後,少了一张床,这房子空了好大一块。
  巩青在床边坐下来,看著巩炎,这是他的儿子,他深爱著却没有时间付出太多关心的儿子。这个儿子不像他,却有著和他一样憋闷执拗的脾气。揉了揉巩炎软软的头发,再俯下身去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巩青整个人跨了,半趴半抱把脸埋在那张小小的脸的一侧,眼泪像水一样不停的往下淌。

  时间过的太快了,快的一眨眼功夫巩炎已经快六岁了,李衡走了五年,又回来了快一年,快的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李衡的五年就这麽血淋淋的滩在他面前,而他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把他推出去的,那个在国内就任性的长不大的孩子,他就那麽放任他一个人出去了,就李衡那种性格,怎麽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怎麽可能过得好。那次高空的十指相握,他知道李衡没有放下他,可他真的没想到李衡竟然能把他装的如此之深,跟他心里装著他一样深不见底。他不过就是一个木讷又没有什麽情趣的人,折磨了他这麽多年,怎麽值,怎麽配。

  足足在小屋里待了半个小时,出来洗漱完,巩青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黄娜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今天不加班了?这才不到十点。"
  "不加。"
  "怎麽了?实验不顺利?"
  "实验还好,黄娜,我想给你说一下,可能我最近会比以前更忙些,学校又分给了我两个课题。"

  黄娜不乐意了,"你不是主任吗,你看看别的主任哪一个像你这样,干嘛不分给别人做,天天加班,夜夜加班,这个家有你没你有区别吗?这几个月来,你做过一顿饭吗,拖过一次地吗,小炎上学放学你又接过几次送过几回。"
  巩青内疚了,因为黄娜说的一点不错,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现在自己已经再把自己当成客人了。"对不起,黄娜,你说的我清楚,我会尽量做的,要不,从明天起我早上送巩炎上学,下午我会尽量赶回来,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去香港玩吗,明天我帮你找旅行社,巩炎可以放我妈那里看几天,医院的假我帮你请,钱什麽的我帮你准备好了,出门别省著,喜欢什麽买什麽。"

  黄娜放下手里的摇控心里有些不安,巩青的模样太奇怪了,比他妈前年动胆结石动手术还要难过,"你到底怎麽了?学校出什麽事了?"要不是巩青在学校口碑太好,还有他从一结婚就对房内事兴致缺缺,要不是她主动,是别指望巩青会有什麽表示,清心寡欲的她都无语,她真的想怀疑他在外面有小三了。
  "没什麽,真的很忙,你别瞎想。"

  巩青真的忙开了,入股的公司有新的项目,他又应了两家私活,每天下了班就往家里赶,把巩炎一接回去做饭,做完吃完,再赶回学校扎进实验室里,好在家属院离学校很近,巩青还能吃的消。

  黄娜很快随团去了香港,整整十天,巩青也放松了十天,把巩炎放在他妈那里,他也不用来回奔波了。等黄娜从香港回来,带著大包小包的东西,把医院里的上上下下羡慕的要死要活,满嘴都是女人强不顶用,关键得找个强老公,强老公也不顶用,关键老公得不花心不,不花心也不顶用,最重要的是大方,挣的钱全舍得花老婆身上。黄娜回来眉飞色舞的跟巩青学,巩青笑笑又扎进实验室了。

  学校里还是老样子,白天,各干各的,巩青单间办公室,很少能碰到李衡。晚上实验室里,李衡依然会过来,还是不多的时间,十分锺左右,吃点喝点,再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偶尔李衡也会提提郑清炎。
  让巩青十分佩服郑清炎的是郑清炎至今还和李衡住一起,每天依然同进同出,跟没事人一样,除了碰到他时脸上会尴尬一下,别的时候依旧笑颜如飞,巩青不明白郑清炎真的是那天让他吓住了,怕说出来李衡对付他干脆拖一天算一天,还是郑清炎真的这麽无耻。
  "饿了?"
  "有点。"

  巩青把抽屉里晚上来之前买的一个小蛋糕拿出来递给李衡,又帮李衡倒了杯热水。
  李衡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吃,吃到一半想起了什麽事,用腿踹了下巩青的凳子。
  "主任,你知道本地的土特产什麽最好?"
  "干嘛,你要买。"
  "嗯,有什麽?"
  "不就是那些,烤鸭、蜜枣、茯苓饼什麽的,想吃了,要不哪天我买一些,我知道有一家老字号,那家的东西特正宗。"

  李衡把最後一口蛋糕扔进嘴里,等巩青扔过一包纸巾,再仔细的把嘴和手都擦拭干净,"不是我吃,郑清炎後天要回家,说他妈生病了,我想买点土特产让他带回去,他一个穷学生,哪来这麽多闲钱。"
  巩青一下噎住了,飞快的转过脸来都不敢看李衡。
  "哪家店,你给我地址,我明天去买。我还给他爸找了个老中医,他爸一直脾胃虚,那老中医比较牛B,哎,老班,要不哪天我带你也去那个中医那看看,我看你最近面色不太好。"

  "不用,我好著呢。" 听著李衡嘴里的内容再加上一脸轻快,巩青真的是心如刀绞,每天看到郑清炎还恬不知耻的在李衡身边晃,他几次都忍不住想告诉李衡郑清炎不地道,可就李衡的性子,仅仅不地道三个字他是不会满意的,不挖个底儿掉出来他绝不罢休,真要挖出来,他害怕李衡会当场崩溃掉。

  李衡打量了一下巩青,一肘子捅在巩青肚子上"好个屁好,瞅瞅你脸色,脸色发青,面色无光,就差印堂发暗了,整个一衰人,挑个时间,我带你去好好让那中医给你把把脉调理调理,行了,把你说的地址给我,那家老字号离学校远不远?"
  巩青这次是真的脸色发青了,把茶缸子一端,就是一大口,"我忘了。"
  "操,不是吧,你刚才还说要给我买,这扭头就忘了,你也真敢忘。"

  巩青依旧面无表情,"我真是忘了,刚才也就是随嘴一说。"
  李衡一下从桌子上跳下来,凑巩青跟前看了老半天,巩青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端著大茶缸子猛灌,李衡'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行,你忘吧,好好忘了吧,你丫快老年痴呆了吧。"
  说完硬把巩青手里的大茶缸子抢过来喝了好大一口,眼睛一下瞪圆了,"操,主任,铁观音啊,干嘛给我喝白开水。"

  巩青一把抢回茶缸子,"我熬夜,你又不熬夜喝什麽铁观音,想喝我给你,白天喝吧。"说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小铁盒塞李衡手上。
  李衡摇摇盒子嘿嘿笑了,"看来,还是老班惦记我。"一摇三晃吹著口哨出去了。
  巩青的心却沈甸甸的掉下来,他现在真的害怕李衡知道郑清炎玩他。不管李衡付出了多少,那肯定是付出了。

  尽管没有告诉李衡地址,第二天,巩青还是在李衡的办公桌上看到了整整一箱的土特产,不是他当初提到的老字号,却杂七杂八装了整整一箱,当然也看到了郑清炎一见到他就吓的把正困绑的绳子都扯断了。"巩主任……"
  巩青吭都没吭一声扭头走了。他总算碰到了一个比东湖公园那个中年男人更让他想一刀刀凌迟了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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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7

躲的不开的事迟早要来,郑清炎从宁波回来的当天下午,实验室就炸锅了。李衡不但把那两个兢兢业业的弟子不分清红皂白骂的狗血淋头,还摔掉了实验室的两个灯泡、几箱子元器件再加两把凳子,踢哩!啷好不热闹。

等巩青回家做完饭再抱著一撂东西到实验室加班,一进来就被这里的一派狼藉给惊住了,地上到处扔著东西,有玻璃的碎片,报告书的纸片,大大小小的工具,还有一条凳子腿摔出了好几米,李衡的那两个学生一个钻大桌下面捡著报告,另一个忙著往墙子里扔东西。
"出什麽事了?"巩青碰了碰一个学生。

学生一脸委屈,跟了李衡八、九个月,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今天更是连他生气的原因都摸不著。"不知道,我们就提了提晚上让郑清炎请客,他不是要出国了吗,李教授不知道为啥就怒了,指著郑清炎就是一句王八蛋,然後说我们俩的报告胡凑合,让我们重写,巩主任,我们真的一点也没凑合。"
巩青明白了,把还钻桌子下的学生拉出来,"你们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学生一脸哀怨。
"行了,简单收拾一下,吃饭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可,这里……"两学生还不敢走,他们可吃不准李衡的脾气,唯一吃准的是李衡爱干净,要明天这里还这幅模样,估计他们可以再死一回。
"没事,我跟李教授说,你们吃饭去吧,他人呢?"
"把郑清炎一扯就拎出去了?"两个学生面面相觑,一个壮了壮胆小声问巩青,"主任,你说郑清炎会不会有事啊,我看郑清炎快吓软了。"
"不会的。"

在学校附近一家没什麽特色的小时屋里,一张破床,两个破沙发就是这间房子的全部家当,李衡站在小小的窗户前把烟灰往外面一弹,眼睛迷了一下。"你刚才说是巩主任推荐你的。"
郑清炎缩在其中一个破旧沙发的角落,低著头一声不吭。

"我问你呢?说!"李衡暴喝一声。
郑清炎吓了一跳,赶紧点头。"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要推荐我,上个月他找到我,说有机会去英国,问我想不想去,说我成绩一直很好……"这是巩青在他回老家之前专门过来给他交待的,如果李衡问,他就要这麽答。当然,他自己也求之不得。

"很好,看来你深得他心。"李衡走过来蹲下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盯著郑清炎,这个男孩在过去的七个月无数次的把喜欢挂在嘴边。要现在这双眼睛里在害怕、心虚和闪闪烁烁。他比郑清炎整整多吃了六年饭,他经过的事,郑清炎做梦都没法做的出来。
李衡笑了笑伸手在郑清炎脸上摸了摸,"那好,出去好好干。"再用力拍了拍,一扭头出去了。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估算著巩青应该把五好男人当完了,李衡回到实验室楼下,看到二楼那片灯已经亮起来了,李衡摸出一根烟狠狠的抽了几口,把烟头一扔,快跑几步冲了上去,猛的一脚把巩青的办公室跺开了。
"是你推荐郑清炎去英国了?"李衡一把扯掉巩青手里的IC测试仪,往桌子上摔,"!"的一下弹起来差点没扎到巩青脸上。
"是。"巩青往後撤了一些点点头。
"你他妈的想干什麽,我找郑清炎的时候就给你说过了,你这麽做什麽意思?"

郑清炎跟了他七个月,好不好两个人过的都挺融洽的,李衡早在郑清炎搬过来之前就说清了两个人就是搭个伴过日子各取所需,感情的事,慢慢来,如果性格什麽合的来,就一起努力。郑清炎同意,他才让他进门的。可没想到郑清炎手续都办完了,他竟是最後一个知道的,要不是今天下午那两个学生喊著让郑清炎请客,没准郑清炎会瞒他瞒到最後一天。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缺到这个地步,亏他还成天把他的那套理论挂在嘴边,结果这家夥不但继承了还发扬光大了。一想到那两个学生一脸诧异的问:"李教授,你不知道?"李衡的脸上就像被硬生生的抽了好几个巴掌。

"我觉的他合适。"巩青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把身边的凳子推过去让李衡先坐。
"滚JB蛋吧!"李衡一脚跺在凳子上子,凳子"!"的一声滑出去两米,撞在了墙上。
"什麽叫合适,什麽叫不合适了,合适不合适,用的著你他妈的下结论啊,你不知道他是我什麽人啊,你他妈的这样拆台什麽意思你"?

巩青站起来走到门口,外面已经没人了,巩青还是把门关上了,"你既然不喜欢他,就别耽误他,我认为他出去有前景,所以才推荐他。"
"他有前景?你他妈狡辩你,这次推荐根本就不考虑我这块,我喜不喜欢他有你什麽事,你是他什麽人,又是我什麽人,你回去管你老婆管你儿子去,我们俩的事和你有什麽关系,你跑到这来充大葱。"
"我说的是真的,他合适,我才推荐,我必须对我的学生负责。"

"你他妈放屁!"李衡一下冲上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滑啦全挥地上去了。
"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你没对他用真心,就早点把他放了,谁也不耽误。"
"滚你妈的蛋,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我只要他陪著就够了,有人陪著就够了。"李衡吼了起来,声音尖锐凄历。

"你怎麽知道我对他没用真心,你以为你是谁?每一个我都是掏出了真心的,你他妈知道什麽呀你,你什麽都不知道就胡插手……我欠著你了吗你……"
"你先坐下来。"巩青想抓李衡指著他的手,李衡突然冲过去把巩青的衣领子一拽,胳膊往巩青脖子上一夹,腿上一使劲,就想把巩青撂倒,巩青反应很快,反手一勾一扭,腰一挺,李衡"嗯"的一声,就被巩青反压在了台子上。

"李衡,光追求状态是虚的,心得放下来,只有扎扎实实的生活才是实在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是完美的,我不是一面镜子,我也会有反面。"
"那是你的事,我就想知道你为什麽要推荐郑清炎。"
李衡猛的从巩青的控制下把手抽出来用力一挥,巩青闪开了,李衡干脆一把卡住了巩青的脖子。
巩青没去掰李衡的手,由著他掐著,"他合适。"
"你放屁,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吃醋,要吃你早八百辈子前就吃了,到底为什麽?"
"不为什麽,他合适。"

"给我。"李衡一下安静了,原本还卡著巩青脖子的手松了劲还保持著挂著的模样,脸上怒气散的很快,成了一片雾气。
巩青蒙了,"什麽给你?"
"给我。"李衡的眼睛湿了,很快冒出来一大片。
"李衡,你别这样。"巩青抬手去抹李衡的眼睛,被李衡一巴掌打开了。
"给我。"

李衡突然动起来了,手上一使劲,巩青的头被压下来了,还不待他反抗,另一只手也压了下来,死死的掰著巩青的头,嘴唇往上一摸索就死死的贴住另两瓣惊慌失措的唇,舌头像一把利剑探进去然後贪婪的像头狼,牙齿撞在一起痛的他头晕眼花心里面直冒酸水。
给我!真想就这样一了百了了,什麽也不想,偷来的幸福也好过没有幸福。

巩青开始挣扎了,可李衡瘦瘦的有著良好体力的手死死的按著他,一只手飞快的往下一伸就捉出了巩青早就硬的发痛的东西。
下面的血一下冲来了,冲的巩青的脸都麻木了。可李衡手很快,快速的扯开了巩青的拉链就探了进去,紧紧握住那根生机勃勃象征著力量东西的一刻,李衡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

巩青慌了,他不敢去看李衡的眼睛,他的身体被扔进了一团火里,叫嚣著就要冲出来,这一刻早想的他不敢想了,原始的本能,只有这样才是最正确的欲望就像一头困兽冲破了牢笼。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占有他,爱抚他,像一块珍宝一样捧著他。可他不敢去看李衡的眼睛,就像李衡的那里一直是软的一样,那眼睛里的没有一点欲望,却有一股狠劲和满眼的悲凉。

李衡的这副样子,他没法冲动下去,他只想把他抱著安慰他,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彼此真的在乎著。巩青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把脸从李衡的嘴上挣了出来,"李衡,疯了你。"话还没说完,李衡一个挺身把巩青的脖子一卡,腰一使劲,巩青腿没站稳反被李衡用力的翻过来压在桌子上。
"疯?"李衡惨笑,"我早疯过了,给我,老班,你给我!!!!"

李衡一只手去压巩青还想反抗的手,另一只手下去拔巩青的裤子。可巩青必竟比李衡壮的多,一反手就钳制住了李衡,李衡一急,想也没想头一低张嘴咬住了巩青胸前的西服扣子,使劲一扯,扣子掉了,李衡的牙齿开始冒血,再一低头又咬住了第二个。

"李衡,你冷静点。"李衡的模样太过恐怖,巩青卡著李衡的脸想把李衡的头拉起来,可李衡死咬著不放,手被巩青捏的都快断掉了,还在挣扎著去扯巩青裤子上的皮带,等皮带扯开,正要往下褪裤子,巩青死死的扣著李衡的手,"李衡,你他妈清醒点,难受你就哭出来。"
"我就他妈的不!"李衡还要往上扑,巩青用力一推,李衡整个人向後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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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8

  听到头碰到地上'咚'的那一声,巩青心被狠狠地刺穿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怎麽回事,裤子都顾不得整,赶紧扑过去把李衡扶起去,"对不起,李衡,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这样的。"
  摸了摸李衡的後脑勺,还好没有起包也没有破。
  "你头晕不晕?"

  "滚!你他妈的给我滚!王八蛋!"李衡猛的扯著嗓子吼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几拳头把巩青砸开,爬起来就往外面跑,还没冲出门,又被巩青从後面抱住了。
  "李衡,咱们谈谈……"
  "谈个屁谈,你给我滚!"李衡挣挣不开,一把抄起门口桌子上放的一撂资料夹没头没脸的朝巩青打去。
  巩青额头上挨了一下,眼镜甩到地上去了,李衡顺势推开了巩青飞快拉开门跑进自己的办公室,!荡一声,门锁上了。

  巩青拾起眼镜追了过去,!!!,砸起门来,"李衡你开门,你听我说……"
  里面没一点反应,巩青干脆上了脚,狠狠的几下,可门还是没开。
  巩青再也不想缩著了,今天李衡这种模样他再也不想见著了,既然已经闹成这样,索性把话滩开来说,要努力也得两个人一起努力。
  他要告诉李衡他早已经开始了,再多给一年时间,一年时间把他该做的都做了,没准就能解放了。可巩青还没拿到说话的机会,里面已经有声音传出来了,声音大的惊人,在晚上八、九点的校园里嘶声呐喊。

  常常责怪自己 当初不应该
  常常後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麽明明相爱 到最後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俳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 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会珍惜以後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熟悉的调子,不是那天他听过的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变成了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学校的广播里每天都会放一遍的歌在一遍遍循环播放著,一遍唱完,再来一遍。
  巩青不砸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门一点点听明白了,李衡什麽也不想听。一年只是他自己的想象,会是什麽结果,他一点也没谱。他根本没法控制会有什麽他难以承受的东西突然就会冒出来,黄娜、巩炎、母亲。这种承诺他没法轻松的给出去,不如说根本给不起。

  整个晚上李衡躲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巩青坐在门口也一直没有离开,一扇门板隔著,是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远。音乐什麽时候停的,巩青没印象了,就是明白终於停了,这个男人终於不再撕扯他的心脏了。
  等到早上八点半,第一个上班的人进来,巩青才站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主任,昨晚你没回去?"
  "嗯,手里有点活。"
  "您一个人啊?"同事好奇的盯著那扇关的死死的门。
  巩青没有回答。

  直到九点半,他才看到李衡出来,里面原本乱七八糟的环境已经恢复了原貌,桌子上干干净净,地上除了还有些小的碎片,很难看出来昨天这里有过一场战争。李衡路过他身边时面无表情,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後抱著一撂教材上课去了。

  郑清炎走的很快,从李衡找过来的那个晚上到走只有一星期时间。当然这一周郑清炎是在他的宿舍里度过的,李衡在找巩青的第二天,就把实验室里郑清炎的东西全部收集好放在一个箱子里,包括了郑清炎在他那里住的洗漱用品和衣服,这个箱子放在实验室的大门口,上面贴著一张大纸,写著郑清炎收。弄的每个进门的人都好奇的看著这个东西,再猜测出了什麽事。

  郑清炎把箱子抱走之後,来找了李衡很多次,李衡没跟郑清炎说一句话,也没吃郑清炎给他送来的任何东西,只在他的办公室门上再多贴了一张纸"闲人免进"。没有几天,大家发现李衡的耳朵上又多了个耳洞。

  这次没人拿这个说笑,因为李衡的黑脸足以把整个实验室的氧气浓度降到稀薄状态。
  郑清炎之後的空缺两个月之後终於有人顶了上来,是李衡亲自挑出来的,他代的本科三年级的学生,叫苏桦。

  巩青知道苏桦,从一进学校就很突出,大二当上系学生会主席就是巩青一手提上去的,大三又毫无争议的当上了院里的学生会主席。苏桦差不多具备了一个好学生所有的优良品质,聪明,认真,刻苦,谦虚又顾全大局。除此之外,他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好皮相。

  苏桦是C城人,水灵灵的像个南方人,个头高瘦,关键是气质逼人,笑也不会放肆的笑,生气也很难表现出来,来的第二天,李衡就在实验室里大张旗鼓的说,只有苏桦配和我站在一起,苏桦多漂亮啊。似乎把两周前的阴霾洗的干干净净。

  苏桦不但顶替了郑清炎的位置,打了两周杂後,很快也顶替了郑清炎当初的地位。比他资历高的师兄们依然不招李衡待见,可这个後生小子倒开始跟著李衡同进同出了。
  如果说郑清炎让巩青失了眼球看错了人,这个苏桦就很难说了。

  尽管李衡嘴里荤、素不忌,常常在办公室里就小苏美人、宝贝的招换,弄的那几个莽汉子酸著肠胃却也没法不羡慕。可事实上苏桦和李衡走的并不算很近,除了学业上的事,苏桦很少和李衡套近乎,就连李衡和大夥开玩笑,他也会悄悄的退到热闹之外,不献媚却又聪明的维护著自己的那点小优势,度拿捏的非常好。虽说李衡照顾他照顾的非常明显,一个大三学生就参与进重点项目的研究,在整个系里都是很少见的事情,可苏桦不张狂,对那几个失势的师兄也是恭敬有加,李衡私下教他的,他也会无意中透露出去,所以他被师兄嫉妒的同时也没有赢得像郑清炎一样表面上合善背後面指指点点,而是很快确立了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好印象。
  谦虚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更何况还勤快。

  "主任好。"
  巩青每天下了班过来,不管李衡在不在,都能看到被苏桦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实验室里苏桦比一般人要忙几倍的身影,瘦瘦的身子骨跑这跑哪,擦桌子,洗地,端茶倒水,如果李衡开始工作,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这是个认真的让人害怕的孩子。
  "这有专人打扫的。"巩青总会劝一句,到不是虚伪,和这里的其他学生相比,实在是这孩子做事做的让人心痛了。不光是李衡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那些没有带他课的老师的地盘都成了他每天必清理的份内事。
  "没事,干一点也累不死。"

  因为苏桦,大家的生活环境集体改良了不少,这深得李衡的欢心,总算来了个爱干净的,用不著他自己皱著眉头指点著那几个脏人不准靠近他的桌子。
  时间过的很快,那个每天晚上十分锺的闲聊因那次冲突中断了,李衡依然加班,隔著一个过道的两个房子很少会有交集。

  巩青的私活则越接越多,和外面接触的人多了,自己找上门来的也不少,不管大小,只要能做的,腾的开手的,巩青都接下了,就像个陀螺似的想停都停不下来。
  这种劳动强度,一、两个月尚可,三、五个月就吃不消了,而且还有系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如果出一次差,他回来加班的时间可能更长。

  巩青在四月初感觉到有些头晕,因为黄娜,巩青没有去学校的医院,而是跑到市医院检查了一次,还做了个CT,别的还好,只是血压有点高,体质有些差,医生嘱咐他多到外面走走,加强一下运动。巩青应了之後,拿了几盒药回来吃,吃完该干嘛干嘛,然後找了个自己带的研一的学生给他打打下手。

  中午如果没有应酬,巩青大多会在学校教师灶上吃,每天下午六点之後巩青的战斗就打响了,因为把接巩炎放学的任务委托给了母亲,巩青只需回家做饭就好了,吃完看看巩炎做作业,最多待二十分锺就往学校赶,有时候看著计划表上每天要完成的量,多的永远做不完,巩青也挺崩溃,可接的时候一腔热血,接到手了就退不回去,等到五月份,巩青已经把他加班的时间从12点又延长到了一点半。
  每天晚上干著一点没新意的工作,最大的放松就是如果隔壁的音乐响起来,巩青会靠在凳子上迷一会。

  苏桦三个晚上会有一个晚上被李衡叫过来帮忙,相对於郑清炎一次没有来过,这次巩青总算有了危机感,因为苏桦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比自己强,他是那麽年轻而且优秀,如果说苏桦像一只白天鹅,那他是真正的泥腿子。
  偶尔看到苏桦和李衡头挨著头一个测试、一个抄写配合的亲密无间,巩青也会沮丧,不清楚自己还有没走下去的必要,当然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苏桦不是,他不是个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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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29

整整四个月李衡晚上没到巩青这里来要吃的,他也没进过李衡的实验室,两个屋子的四个人,安静异常。

可巩青还是时常买吃的,吃完晚饭回实验室加班之前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买上一包,蛋糕、饼干、巧克力,林林总总,却也不见少,抽屉里的零食越积越多,可他还是会买,积到放不下的时候,巩青会把这些全部装成一包送给帮忙的学生,弄的学生受宠若惊,拿到後会在休息的时候献宝似的跑到隔壁给苏桦分享一点,必竟到了晚上,也就只有他们两个难兄难弟,老师的脾气都不怎麽好,话都没有几句,闭了几个小时的嘴总得冒出点声音才算正常。至於李衡看到了会怎麽样,巩青不想去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除非工作上的事,巩青和李衡的闲话几乎没了,有时出来上厕所偶尔会碰上李衡,一句半句的交流就到头了。最长的一句话是李衡问的。"这麽干,你不想要命了?"
怎麽回答的巩青已经没印象了,他最近脑子一直不在状态,就连李衡问了那一句好半天他才明白李衡问了什麽。

巩青系里有一个老师是两地分居,每年一到寒暑假就往上海跑,有时候三天假也能折腾一次,火机太贵坐火车,卧铺买不上买坐票,有一次甚至整整站了十几个小时就为了在那里待二十多个小时。每次跑的时候就像过大年似的喜形於色。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八年,挣的钱全扔铁路上了。
每次看到他过来请假一脸的喜形於色,巩青都很羡慕他,他跑的再苦,也是幸福的奔波,而他还不知道跑到了终点会是一个什麽局面。

巩青的母亲搬到新房後心情一直不错,还有巩青的侄女在身边照应,有个痛有个病的侄女就能全部办妥了,巩青也能少操很多心。侄女上大三了,有一次很小心的跟他提起想出国深造,巩青一点没有犹豫当场答应。
侄女把他一多半的孝尽了,巩青也想回报一下,正巧学校每年秋季都会有交换生的名额,侄女的学习也算不错,这种途径最简单,对他也不是件难事。

侄女的事巩青很上心,等学校的指标一定下来,巩青就开始帮侄女弄资料。至於下面的人怎麽忙,那些学生又怎麽争已经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在学校待了十几年,系主任当了两年半,巩青早就知道有些权利是必须得用的,你用了也是确立权威的一种手段。
每一天的工作重复性很高,中午和外校交流经验的同行们吃了顿饭,下午又整理了好几个小时侄女的材料,整到四点半,旁边办公室的老师跑来敲门,巩青才想起来四点半系里有个会,巩青把材料一归整,准备开完会晚上带到实验室继续弄,就抱著一撂子东西进了会议室,坐下来,人早齐了,一侧脸,李衡正巧就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拿了一本书,是米兰.昆得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这本书巩青看过三遍,从第一遍的晦涩难懂到第三遍的爱不释手,经过了漫长的三年。到了最後,他几乎是足字足句的把里面的文字抠了一遍,然後整个心都颤栗不已。
此时,漂亮的浅黄色封面精致又没有任何图画装饰的书放在李衡的手上,就像一个信号,具体是什麽,他不能确定,也许就是他一直秉承的轻。

既使没有准备,巩青的会开的还是有条有理,废话很少,简明扼要,把系里的一个季度的工作总结完毕,再说了一个重点问题,因为学校下半年科研经费不足,这次系里向学校申报的课题研究只批下来了三分之一的项目,就是已批下来的项目经费缩减的比率也很大,所以一些新进课题有可能要暂缓开始。

以前这种事常有,报十个能申请下来五个的资金就算不错了,可这次刚刚30%的比率的确有些太低了,必竟他们系是学校里王牌系。听到下面开始窃窃私语,巩青也不介意,把已获批准的项目念了一下,念完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李衡的课题。

这些是早上刚从院办里拿回来的,巩青忙的压根没顾上看,没想到竟然会出这麽大的纰漏,李衡可是系里高薪请回来的角色,如果没有课题,这巴掌直接甩到李衡脸上了。
巩青一扭脸,李衡面无表情的拿著他钥匙上的小锉子在锉指甲,锉完还用嘴'噗'的吹掉。
剩下的时间就是煎熬了,好不容易散了会,巩青正想找李衡,有一个老师想不通先跑了过来拽著巩青理论,巩青解释了半天才算把那个老师劝走了,一回到位子上,就看到李衡还原分不动的坐著,手里正拿著他抱过来的侄女的资料翻看著。

"李衡,这次没批下来,下个季度还有希望,关键是这次你和张主任的课题有点冲突,这也是批不下来的原因,要不下个季度你把名称稍微改一改重新申报?"这是巩青临时想到的借口,後悔莫及也难以形容巩青此刻的心情。
李衡把手里的资料扔桌子上,站了起来,把迷彩裤子扯了扯,看到屁股後面有折皱,很下了一点功夫展平。"行,我改。"

弄完李衡拍拍屁股笑了,"如果说张主任的那个破东西也算科学的话,我可以和他背道而驰,本来我这种小人物就得努力服从主任的安排,不弄了正好,有时间可以看书。"
拍了拍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再往胳膊下一夹,走了几步李衡又停下来,转过脸来一脸的嘲弄,"回来这麽久,我还一直以为我享受的是主任的待遇呢,今天才知道我也不过就是个庶民,看来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盯著李衡瘦高走路像疾风似的背影,巩青心里被堵上了一团棉花,这次的确是他疏忽了,嫌事太多把这事甩给了副主任,等副主任报上来,他看都没仔细看就在上面签了字。
事已如此,巩青也没法把责任推给副主任,没过几天系里面就冒出来了各种传言,谁的项目批下来是找了上面的谁谁谁;谁和谁是同学,项目当然不在话下;谁的项目压根就是圈钱,旧东西换了个新名称重新报上去,就能套回来一大笔资金;李衡毛太乍,行事太嚣张,早威胁到了系里的学术权威,所以系里的几个领导都看他不顺眼,集体把他黑了,现在这个高薪挖回来的副教授被晾成了凉白开了。

听到传言,巩青很不舒服,但李衡的项目没批下来,在学校的地位不尴不尬已经成了事实。其实这事对於巩青来说真是个小事,举手之劳,只要当时他张张嘴给学校强调一下,就不会是今天的这种局面,这些还不够他後悔的,更让他害怕的是李衡一反过去几个月的冷淡突然又热络了起来,一见面就巩主任的叫,甚至人越多的地方越巴结他。

早上巩青刚进办公室,李衡就能窜进来,来,巩主任,喝茶吧,正宗铁观音,我可找了很久了,您可得好好尝尝。一大茶缸子茶水递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巩青不接也得接。

巩青抱著资料去档案室,李衡远远的就能迎过来,呦,巩主任,我来帮您拿,这多重啊,让我来干就行了。一把抢过巩青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走。

巩青在实验室加班,李衡当著苏桦和巩青学生的面就能'主任,这个我帮您做,那个我最拿手。'端菜倒水,甚至连巩青搭在实验室的工作服,李衡都拿去洗了,送过来还扔下一句,'还有什麽可干的,主任你只管张嘴。'弄的苏桦和那个学生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李衡究竟想玩什麽。

笑颜如花的一张脸,一鞭子一鞭子往巩青心上抽。
巩青知道李衡心里的小疙瘩慢慢养成了大肿瘤。弄到後来巩青一听到李衡的声音,心里就开始打哆嗦。可他一点也阻止不了,因为李衡除了对他献媚一句正常的话也不说更不听巩青说,巩青一张嘴,李衡的那个腔调就甩过来了,'巩主任,您日理万机,快忙您的去吧','巩主任,您可是贵人,有什麽话先别说,等啥时候我更衣沐浴了一准儿听您吩咐。'
把巩青堵的心肝肺都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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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0

  李衡表现的很过分,所有的老师都不太适应。那边太热情,你太冷淡说不过去,可要太热络,就像李衡那种明显狗腿子的话对於这些学究们也著实说不出口,弄的老师们一见李衡对巩青献殷勤就不尴不尬,赶紧退的远远的。

  同事们怎麽看他,李衡才不在乎,项目没批下来,他不撒上一个月的气让巩青记的牢牢的,那他也不是李衡了。他嘴上说的是没批下来不弄了正好,可以看书,其实他手上还有进行了一半没有完成的重点项目。当然他还是很少加班了,在学校调戏调戏苏桦,再打击打击巩青,看著那孩子一脸紧张又不敢反抗,巩青一会脸白一会脸青的样子也挺不错。
  至於学校老师当著他的面替他打抱不平,背後又幸灾乐祸,李衡也懒的招呼,他们爱说什麽说什麽去。

  巩青他刺的很爽,苏桦也玩的不错。调戏完了,打击结束了,回到自己80多平米的房子,涨的满满的情绪放空下来,李衡就像是抽掉了筋骨一样,不知道该干什麽。这就是他的生活,拔了皮之後不过就是一个可怜虫,用了各种装饰包装起来,用了各种嘻笑贬低自己,没有凸显出来强,也掩饰不了弱。找了那麽多年,恋了那麽多次,守著自己的不过就是这里或那里的一间空屋子而已。

  李衡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怪物,似乎他已经具备了怪物的所有特质。多变,残忍,还有莫名其妙。
  这几天晚上一直在GAY吧泡著,喝的晕晕乎乎唱歌跳舞,碰到对味的调戏调戏,然後回来累的要死要活还不知道怎麽才能睡著觉。

  他的药停了两年半了。对於一个久病成医的人来说,李衡知道现在睡不著觉意味著什麽,可他再也不敢去碰那些药,一碰似乎就把自己又扔回去了。

  早上对著一教室表情木讷的学生,李衡自己也不清楚上课说了些什麽,他脑子里就是一锅浆糊,估计原分不动的把浆糊全倒了出来,再把下面的人也弄成了浆糊。好不容易晃到下课,李衡去了校医院,想拿些安眠药先对付对付,首先得保证睡著觉再说什麽自我调节的屁话。
  医院里依旧冷清,有著学院医院应有的特色,小病没人看,大病看不了。李衡进来刚准备挂号就看到黄娜也坐在挂号室里。手里比划著脖子上的一条白金项链正给另两个女医生炫耀。

  "本来想买那条7800的,那个比这个差一些。"
    "7800也不便宜啊?"一个女医生咋舌。
  黄娜嘴上抱怨,脸上可是眉飞色舞,"可不嘛,我死活不要,13000实在太贵了,可我们家老巩说只要喜欢就不怕贵,生日过一个就少一个,他呀就是那种榆木疙瘩。"
  "诶,小李,你哪不舒服啊?"李衡僵在哪儿,连黄娜的招呼都没听见,

  他在看著那条白金链子,在黄娜的脖子上闪耀著光芒,再想象了一下,巩青的手拿著链子戴在黄娜的脖筋上,就好像几年前巩青接过他手里的戒指戴在黄娜的指头上,而他站在一边灿烂的笑著……
  一个掂著喜形与色,一个窝在实验室里没黑没白。
  侄女厚厚一沓的材料,巩青的精心准备;黄娜的项链,巩青的呵护有加;自己被打回来的项目,还有装疯卖傻……

  李衡猛然间觉的自己其实是个最大的笑话,坚持了那麽多年,那种想要又不敢要的东西其实早就不属於他了,或许还剩一点,剩的那些也快要随著时间一点点消耗了。
  没有理黄娜的连声追问,从医院出来,李衡跑到学校外面的药店,撰著死缠活缠买出来的二十片安眠药,心里那堵伫立多年的高墙轰然倒塌。

  回到学校随便吃了点,李衡坐在办公室里抽著烟,桌子边扔的是那本他看了快半个月越看头越痛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看到苏桦拿了一盒二极管进来,恭恭敬敬的招呼他,李衡猛的把苏桦叫住了。
  "苏桦,你是吧?"
  "嗯?"苏桦愣住了。
  "知道郑清炎吧,他走之前是我的BF。"

  苏桦的脸刷的白了。
  李衡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干,从医院回来後,他头痛的让他发疯,抽掉了整整十支烟,也没法让自己安静片刻,心里一股把什麽东西碾碎打烂的欲望一直在体内奔涌叫嚣。
  在圈子混迹多年,没有谁是他看不出来的,可他不能确定苏桦是不是,不确定的部分也只有30%,这孩子藏的太好,跟了他快半年,除了知道他是哪人,多大,住哪个宿舍,其它的完全不清楚,他嘴里蹦出来的东西比明星面对镜头更会打太极。

  喜欢吃什麽?都行。
  喜欢什麽运动?都行。
  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善良就好。
  你父母干什麽的?普通人。
  滴水不漏,问的李衡後来都不爱问了,就算问了也就一个结果,没结果。可李衡还是怀疑,苏桦爱干净,最奇特的是,他上厕所小便也会进里面的单间,他就见过里面隔间全满了的情况下苏桦在厕所外面等了十分锺冲进去也不过就是小便,而外面的小便池没有一个人。不管苏桦是不是,苏桦很像他,这点李衡很得意,像的方面当然不是张狂,而是狠。对自己够狠,对别人也够狠,很对他的胃口。

  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有苏桦这种个性的,相对於那两个能吃顿好的就可以卖朋友卖父母的弟子,这个苏桦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像这种人,他以前是不会碰的,苏桦不比郑清炎,郑清炎出国的手段太不要脸,就算他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就从巩青当时一脸死了娘的样子上他就大概明白了,好歹他还和郑清炎一个屋檐下呆了7个月。

  "如果你觉得行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行,我也不勉强,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衡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
  苏桦低著头,手有些发抖。李衡毫不顾忌的从上到下打量著。

  漂亮的男孩,和他一样被执念操控著,严重的睡眠不足,聪明的脑瓜,书写漂亮的报告。
  几天前他就看到了苏桦写的申请,从他准备的那些材料精细到没有一个字的废话,就能看出他在那上面花了多少功夫。他知道苏桦至少打了三份工,他有时放在桌子上的书包里,有三份工的明显痕迹,麦当劳的优惠卷,一种洗发水的面巾纸,还有学校图书馆的一撂借书卡,当然还有他这里没有工资的义务劳动。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自己,怎麽在英国拼命的学习还得想著怎麽填饱肚子,目的只有一个,站起来。
  他从来不需要忆苦思甜,那种一周只花了五英镑的日子过去了,就不该再拿出来炫耀。
  他也从来不同情弱者,得到就得付出,不管付出的是什麽。因为他也是个弱者,哪怕装的再强。
  看著苏桦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李衡脑子再次乱成了一堆浆糊。他现在就是深陷困境的托马斯,不知道生命正确的选择是轻还是重,还是干脆避重就轻。

  尽管苏桦好几天没有动静,依然乖巧的在他身边当什麽事都没有似的,测试,接线,点焊,还要打扫大大小小的房间,可李衡还是知道苏桦会来,哪怕他说完当天晚上回去吃了两片药睡了十几个小时一醒来就後悔了,可他还是决定做下去,让他去跟苏桦说那就是他脑子一糊涂下的决定,他更宁愿用这种手段成全苏桦。

    他不认识道德,道德早在他知道巩青一个人去了东城公园之後,他决定不管用什麽方式也要把巩青拿下再让他痛无所痛之後,他就已经把道德踩在了脚下。
  除了头一年刚入这个圈子有过几次419,李衡後来很少这麽做,那种身体发泄完的空虚比不做之前更让他难熬,他宁愿努力去找,去碰,去摔的头破血流,只要心里的那块圣地在就够了,可现在他心里面什麽都没了,全塌了。

  苏桦是周日来的,一脸惶惶却故作镇定,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很明显来之前好好的收拾了自己,苏桦在他面前一直不多话,可站在屋子里却一反常态的滔滔不绝。
  李老师,这画很漂亮,是英国的乡下吗?
  李老师,这个灯很漂亮,像铜制的一样。
  李老师,你喜欢蓝色吧,这里的东西差不多全是蓝色的。

  李衡把多话的苏桦放倒在床,看著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闭起来,腿努力控制还是有些发抖。李衡很突然的心软了,苏桦这个模样和他第一次去东城公园一样,那天他就是想毁了自己,少年的任性和得不到就毁掉自己的偏执想法支持他去了那个他无意中听来的地方,他没有找那些年轻的对他搭讪的男人,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家夥,他至今仍记得他对那男人说好时,那男人愣了足有三分锺,突然把他的手一拉就往後面的小树林里跑。

  而如今苏桦成了自己,自己则成了那个丑陋男人,苏桦用来交换的是前途,他当年交换的是报复,当时他就想看看巩青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麽表情。他看著巩青一脸死灰,而自己也一样难受成渣。

  温柔的接吻细致的抚摸,如果结果无法改变,那就变成一场美好的性事吧。李衡侵占著身体下的男孩,听著他嘴里压的死死的声音,和眼睛里雾成一片的东西,他知道这一夜对苏桦来说残酷的无以复加,他以後再强,也无法抹去他曾经这样得到过一些东西。尤其是苏桦射出时嘴里含混的喊出了一个名字:张宽。

  张宽,那是属於苏桦的故事。李衡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嗜好,他只是听了,扭头就抛了。仔细的帮苏桦清洗完毕,让他快点睡觉,李衡进了另一间客房。
  简简单单的布置,墙上一把电吉它,远没有那两间的花梢,他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睡的。抽了一根烟,再用那个用了很多年的太空杯泡了一杯巩青给他的铁观音,李衡席地而坐,足有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等身体都僵了,李衡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这个电话他想了很久了,每次打他都得做十足的准备。

  里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哪怕发火也不会是泼妇模样,"是阿衡吗?"
  "是我,妈,你在哪儿玩呢?"李衡取了一张纸捂住了鼻子。
  "乡下,你姨妈那里,你又喝酒了?"
  "喝了点,不多,想给你说一下,等这学期结束,我还是想回英国,就是不知道合同解除的顺不顺利。"
  "我说了你不要破坏巩青的婚姻,你是不是没有做到?你还是那麽任性!"
  "我做到了。"
  李衡'叭'的按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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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1

  天还没大亮,李衡就出门了,出门前进了另一间卧室,瞅了眼包的严严实实睡的很沈的苏桦,他也喜欢这样睡,看来他们像的地方还真的挺多。
  小心的揉了揉苏桦的头发,再揭开被子看了看苏桦的後面,昨晚上的红肿还在,但不厉害。重新上了点药,李衡把窗户开了点,窗帘拉严下了楼。

  找到副校长,没费多少劲把表取来,前几天他就跟副校通过气,说想帮他亲戚的小孩要个名额。因为这次李衡的项目没批下来,作为把他引进来的副校长也有点说不过去,但这次名额实在太少,巩青他们系的总共就分了两个,一个校长提前打过招呼,没人敢动,另一个巩青也找他漏了点口风,说他侄女想去,当时一听李衡也要凑这热闹,顿时头大。可李衡口气很硬,一脸你不给我,我就不在这玩了的架式,副校长也只能先救急火,再回过头安抚巩青。

  取了表上完三、四两节大课,李衡打车回家,临上楼前李衡挑了几样清淡的吃食打包上来,苏桦昨晚消耗太大,李衡从来不做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人,只要人还在他屋里,他从来做的很到位,更何况还是和自己很像的苏桦。
  苏桦还在睡。从昨晚12点睡到中午12点,这种睡眠质量足够让一夜没睡的李衡羡慕不已的。把苏桦蹬醒,那孩子一脸紧张,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内裤背心好半天才穿到身上,瘦白的身体昨晚上的痕迹一目了然。

  "去洗洗吧,卫生间里有新牙刷,洗了过来吃饭。"
  把菌煲倒进碗里,把筷子放好,李衡自己一点没有胃口,苏桦倒是吃的很多,连汤都端著喝了,还算不错,李衡最见不得吃个饭还扭扭捏捏的男人。
  "这次系里的名额定了,一个是校长大人占了,还一个是你们的巩主任。"

  苏桦脸一下白了,一下站起来,漂亮的脸都狰狞了,"你他妈的,定了,你还找我。"
  "坐下,我没有帮人的嗜好,当初郑清炎走也不是靠的我,他本事比我大,我这人做事喜欢做在当面,放著好吃的好拿的我不吃不拿心里难受,不过,我至少说话算话。"
  苏桦什麽表现,李衡没有心情计较,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巩青知道这个结果会怎样,最後一次了,恩也罢,怨也罢,都是最後一次了,早完早超生。

  把表扔给苏桦,催著苏桦把表填完,让他拿一份交学校去,李衡拿著表一刻没停又回到了学校,刚好两点半,午休结束,老师又开始下午的忙碌,李衡门也没敲进了巩青的办公室,一反这一阵巴结的模样,连笑容都懒的给了,把表往桌上一拍,就在桌子前面的凳子上坐下来。"主任,给戳个章。"

  巩青盯了李衡好几秒,脸上的诧异才下去。"这是什麽东西?"把表拿起来一看,每个空格都填的满满的,下面俨然是校长大人的正楷书法。
     巩青心里一惊,而李衡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苏桦?"
  "嗯,我认为他出去有前景,所以才推荐他,他应该合适吧,如果他再不合适,咱们系里估计就没有合适的了,他的基础甚至远甚过我当时研二的水平,肯定也能超过你侄女,你不是说得对自己的学生负责吗,苏桦也是你的学生,你当然会负责,你说呢?"
  巩青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也无需说什麽话了。
  见巩青坐著没动,李衡干脆绕到巩青的桌子跟前拉开了抽屉,翻了翻没有,见那边还有一个挂著钥匙的抽屉,一拧钥匙开了,巩青见状急忙去按李衡的手,可李衡的速度很快,'刷'的抽屉被拉开了
  里面有个盒子,里面放了好几个印章,李衡挑了一个往表上一沓,再把章子扔回盒子里,正要关抽屉,突然李衡手顿住了,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来,看了一眼後面的生产日期又飞快的扔进去,把表一拿踉踉跄跄跑出去了。
  7元8角钱的金帝巧克力,带榛子味夹心,他走之前最後留给巩青的东西。

  苏桦走了。李衡依然还在。像换了个人似的。
  实验室里连那些倒霉蛋们都开始放肆的大笑,再也没有烫烟头,查资料的惩罚。没有新人加进来,李衡也不再厚此簿彼,他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师,除了自己的课,再做一些课题的收尾工作。

  过完年没多久,巩青知道李衡打算回英国了,是他英国的一个朋友说的,这个朋友也曾是李衡在英国的同事,他说李已经和过去的实验室联系过了,现在正忙著交涉国内的合同,可李衡的合同解除有困难,因为李衡完成的那个课题收获颇丰,除了拿了学院的大奖,还拿了国内的一个科技奖。学校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把这麽一个人才放走,还专门为他找来企业资助的资金,并把他列为学校重点项目组成员,如果李衡硬是要等合同期满再走,至少还得待两年。

  巩青自己的课题陷入了瓶颈,可私活一个个完成的很好,四个交了工,还剩一个也只剩收尾了,就连挂名的企业也发展势头强劲。
  现在不是开会,巩青很难看到李衡,就算见也是办公楼里插肩或厕所内的偶遇,点点头至多加一句'你好!'就是李衡的全部语言。对於学校的重新重用,李衡根本没当回事,一句我身体不适,不适於过分劳累就把学校一干人马晾的难看。除了那两个班一周六节课会来学校,没课时连影子都见不到一只。

  李衡依然穿的花骚,不过别人夸也好,变著花样的讽刺也好,李衡不再一脸欣喜或者反唇相讥,木著一张脸和谁都不想搭话,开会也会找个最角落的地方坐著,就算点到他的名,至多一句'我没看法'就结束了,和当初那个巩青提出点什麽,他一定会提相佐意见的人判若两人,就连大课也恢复了正常人数,时间长了甚至开始有学生逃课。

  李衡的过於兴奋和过於安静都是老师私底下的笑点,这次大家一致认为的是李衡失恋了,可要找出个失恋的对像,又难上加难,除了他班里的女生,他们从没看到李衡和哪个女老师走的近一些。
  等这种议论延长到好几个月也没有答案,李衡终於不再在这个系里的风云人物。他像个影子似的进进出出,不再和任何人树敌,和谁也没有多余的话,

  巩青是在一天中午去李衡办公室发现不对的。李衡的办公室共有四个老师,巩青把下个季度的安排拿进去,其它老师不在,就只有李衡趴在桌子上睡觉,巩青随手敲了敲旁边的档板,声音并不大,可李衡突然'!'的一下坐了起来,明显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
  "你怎麽了?"

  李衡盯著巩青看了好半天,才像猛的醒过来似的,"我没事,做梦。"急忙站起来往外走。
  巩青犹豫了一下紧跟出去,李衡拐进了厕所,不到一分锺,里面传出来李衡呕吐的声音。
  巩青赶紧跑过去,只见李衡扶著小便池旁边的水管,面色惨白,嘴里已经吐不出什麽东西,但胃还在一阵一阵干抽著,每抽一下,腿就跟著抖一下。

  李衡的模样真是吓著巩青了。除了以前喝酒喝到住院,他真的没想到李衡要虚也能虚成这个样子。
  "你到底怎麽了?走,我送你上医院。"
  "没事。"李衡挥了挥手,慢慢走到水池边漱口。
  "都这样了还没事?"
  等李衡弄完,巩青不由分说把李衡的胳膊往脖子上一架就往外面拉,"跟我去医院。"
  李衡手一挥把巩青搡开了,"不去,我没病,中午吃坏了。"
  "吃坏了才要去。"
  "你没毛病吧你,管你自己就行了,下午我请假。"李衡"叭"的打开巩青的手,匆匆下了楼走了。

  巩青回到办公室把下午的工作安排了一下,也出门了,他去市里最大的医院找了个心理医生,咨询了关於社交恐惧症的一些问题,按医生分析,就算李衡现在的表现不算严重,结果也并不容乐观。
  从医院出来,巩青没有回学校,在街道边的凳子上坐了很久,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明知道搬开才能透过气,可搬开的勇气……

  从当初那个张扬的少年,到今天这个没有朋友的李衡,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信上的短短数语,和背後的艰辛努力根本无法对等。今天他才明白李衡是怎麽挺过那几年的。
  定下来一年的期限还有四个月,巩青明白他拖了太久了,不能往下拖了,再拖下去会是什麽结果,也许他哭都来不及。

  掏出手机给他妈打了电话说他晚上有点事,让巩炎在她那里吃饭晚上就住她那,随後又打了黄娜的,这次他没有犹豫,说他临时有事,晚上不回去了,听到黄娜习以为常的嗯了一声,巩青快速的打了一辆车,报了李衡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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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2

  李衡租的房子在哪里,巩青早就知道,是从李衡的档案上看来的,每次去入股的公司都会经过那个小区。地方不远,离学校二十多分锺,下了车,巩青在小区的门口的市场里买了米、菜和肉,提上了楼。

  门铃响了五回,里面才有点动静,拖鞋拖拉著加杂著一连串的脏话"妈的毛病啊,不按会死啊!"
  才四月初的天,李衡光著上身穿条棉质的格子睡裤,两个乳环明晃晃的,迷著眼一看清外面是谁就想关门,巩青用力一顶进门了。

  屋子布置的很有特色,黑白色的沙发,黑白色相间的地毯,和墙壁上错落有致的小油画,干净的巩青都有些拘束了。
  李衡皱著眉头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巩青自己翻开鞋柜找了双拖鞋。"你吃了没?"

  李衡没回应,巩青也不计较,提著袋子进了厨房,厨房也是李衡特色,好看不实用,平底的煎锅,浅底的炒锅,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口能熬粥的小锅来。先把肉放进冰箱,冰箱里除了一些超市里卖回来的熟食,再就是大瓶小罐的啤酒,里面没有一星半点的绿色植物。

  巩青取出一个肉肠看了看,过期一个多月了,直接扔进了垃圾袋里,再拿出一盒鱼,离过期也不远了,估计这几个月李衡就没有开过火,连厨房都很少进,那麽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能容忍灶台上案板上积了一层薄灰。

  把该扔的扔完,整个冰箱里,除了巩青新买的东西,就剩那些酒了,想了想干脆把那些酒全扔了,李衡的状态不适宜喝酒,啤酒也不行。把冰箱收拾完,再把台子上落下的一层簿灰擦干净,巩青淘米洗菜,开火做饭,有条不紊。
  李衡黑著脸站在门口看著,拳头握成了形松开再握成了形,可巩青就好像当他不在似的,一幅主人翁的自在模样,李衡终於黑著脸扭头进了里屋。

  里屋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也没开灯,黑洞洞的,一张大床上有点乱,床头点著熏香,开著低低轻音乐,李衡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抱又继续他的艰难睡眠,眯了几分锺,觉的心里还是慌的难受,没著没落的,还有点眩晕,又爬起来开了电脑,进到游戏里,手霹雳叭啦打了一阵,还没找到感觉就连暴了几次头,李衡又'!'的砸了键盘一下,关了电脑,再次爬到床上,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枕头抱著又扔掉,被子蒙住头又踢开,胸口依旧闷著,脑子依旧乱著。

  李衡干脆坐起来,抓起枕头狠狠的砸在了门上,'!'的一声,再接著是簿被,然後是书。霹雳叭啦把该摔的摔完,李衡一屁股坐在床边铺的地毯上头往床上一扎,胃又开始翻起来了。

  困,却睡不著,就是他这一阵子的状态,困到了想吐,可吐了依旧睡不著,每天头晕脑胀,怎麽努力都不管用,各种方法都试了,还是什麽人也不想见,什麽话也不想说,似乎以前的那些成功经验都不灵验了。

  巩青在门口站了好半天,等里面安静了快五分锺,才推开门进去,用了一分锺巩青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地上是想当然的一塌糊涂,李衡坐在地上捂著耳朵蒙著头。

  巩青轻轻的走过去,还没摸著开关,李衡突然转过脸来指著巩青吼了起来,"你出去!你他妈的出去!你来干什麽?有什麽好来的?"
  "阿衡……"
  李衡抖了抖,很快又满脸狰狞地到处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可扔的东西,看到电脑桌下有个音箱,爬过去扯了一把没扯下来,线还连著,干脆拽下脚下的拖鞋对著巩青就摔了过去。"你出去,听到没有。"
  "我熬了粥,你吃一点。"

  另一只拖鞋又飞了过来。"滚,滚,滚,听到没有,滚!我要睡觉,你别来烦我,谁都别来烦我。"
  巩青站了一会,蹲下去拾地上的东西,李衡一下扑过来,把巩青推的一个趔趄,"你少碰我的东西,听到没有。"
  巩青没理继续捡东西,李衡扯著巩青就往外拉,巩青站起来把李衡一推,李衡猛的跌坐了回去。

  巩青再蹲下,李衡再扑过来,巩青再推,等李衡第四次扑上来,巩青干脆抓起李衡狠狠一掼,李衡跌到了床上,往床下一翻,还不等直起身来,巩青又一次把李衡扔回了床上。李衡终於没劲了,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发呆。
  巩青拾起脚下的枕头,把被子叠好放回床上,李衡骂了一句一脚把它们蹬下去,巩青再拾再叠,又来了三回,见李衡不踹了,巩青再去拾书,书一本本放好,像架摆好,然後出去了,没多长时间端了个碗进来。

  "吃粥"。
  巩青用勺子敲了敲碗边,李衡干脆扭过头去不理他。
  巩青把碗放下,一把捞在李衡的腋下往起一抽,李衡一拳手挥过来,巩青一躲,再一使劲,李衡半截身体已经靠在床沿上了,"滚开!"李衡一拳头捣在巩青的肩头,紧跟著一脚蹬到巩青的肚子上,巩青闷哼了一声,抬腿一压把李衡的腿压住了,手牢牢的扣著李衡还不打算安分的手。另一只手把碗拿过来放在床上,舀了一勺子稀饭递到李衡嘴边,李衡一反抗,稀饭撒了一半掉在李衡光裸的胸口上。

  "操。"李衡烫的一哆嗦。
  "活该,叫你挣拔。"
  巩青刚想低头,想了想不太妥,出去取了毛巾过来把李衡身上的稀饭擦净了,巩青把碗端过来,重新舀了一勺子递过去。

  "我胃难受不吃。"李衡扭头,巩青的勺子跟著转,然後勺子就在李衡嘴唇上磨擦。
  "吃了会吐也得吃点,不吃东西怎麽能行。"
  李衡皱著眉头歪著嘴边的勺子,"你当我是女人啊?"
  "你觉的你像女人吗?哪个女人有你这麽彪悍。"
  "行了,你真不够恶心的。"
  "你张不张嘴,不张我硬灌了啊。"
  李衡瞪著巩青,伸手想抢勺子,被巩青一把按住,"张嘴。"

  李衡无语了,知道巩青拗起来可不是一般的拗,只能张了嘴把稀饭吃嘴里,见巩青第二勺又过来,忙拦著,"别,我自己来,这种待遇我打算死之前再享受。"
  巩青把碗递给李衡,出去又端了点小菜进来,夹了几筷子放进李衡碗里。"这样配著好吃,以前我没胃口,我妈就这麽给我熬粥。"
  "你不吃吗? "李衡盯著那些小菜发呆,鼻子很酸,还好能控制的住。

  巩青盯著李衡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我去外面吃。"出去了。
  一碗稀饭李衡吃了快二十分锺,吃完,又看著空碗看了五分锺,出来,巩青正在厨房洗碗,一条花围裙围在腰上,不复当年的瘦,大大的架子总算有点实货了。

  李衡走过去把碗递给巩青,看到旁边一个小盆里还泡著一些薏米和百合,刚吃过粥,这不可能还是为了晚上准备的。
  李衡盯著那些东西发呆,就好像从前的方便面,底下藏著的那个鸡蛋,巩青总是吃几口就说饱了,然後把盆剩给他。
  这种人可能除了他爸也就巩青了。

  从後面把头搁在巩青的肩上,感觉著那片肌肉绷紧了,李衡觉的心里潮极了,似乎一张嘴,就什麽都止不住了。一个人奔波了那麽多年,想的惦的也不过就这样而已,头一低,还有个肩膀可以靠著。
  "老班,一切都没变,是吧?"

  巩青点点头,"没有,从来没有。"
  李衡想忍,还是没能忍住,只能把眼睛埋在巩青的肩膀上,手从巩青的腋下穿过去绕回了肩膀上卡的死死的。
  "你没变,我……"李衡声音哑掉了,"我就能挺过去。"
  巩青站著没动,眼睛潮了,鼻子堵了,身後的人埋在他肩上抖的厉害。

  过了好久,巩青才想起来手里的活,把剩下的碗洗净摆好,手洗了,擦了,拍了拍李衡的手,把手拉开,回过头把李衡圈在怀里,嘴在李衡的头发上磨擦著,手去抹李衡眼角的东西,一点抹尽了,还有更多的流出来。
  "我一直都在这,从没有动过。"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李衡点头。
  "你几天没睡了?"
  "不知道,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有点搞不清楚。"
  "走,去睡吧。"

  揽著李衡进了卧室,看著李衡躺下来,巩青坐在床边手在李衡的头发里磨擦著,短短的头发穿过指缝分开又合上。
  李衡犹豫了一下,一把握著巩青的手"你能躺下来吗?"
  "行。"
  巩青躺下来,把李衡的头放进自己臂弯,李衡突然抓过一条枕巾往脸上一捂鼻子抽开了。
  巩青快速的眨了眨眼,拍著李衡的肩膀,"别哭啊,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李衡点头。
  "阿衡,会好的,别哭了。"巩青扯下李衡脸上的毛巾,仔细的帮李衡擦干净,然後紧紧的把李衡抱在怀里。
  "睡吧,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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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3

熏炉里的苹果香淡淡的散著,《水边的阿狄丽娜》低的快听不清调子依然缓缓流淌著。

屋子里完全黑了下来,巩青的手仍在李衡的头发里摸索著,小时候他最喜欢他妈妈这样揉他的头发,三个兄弟轮一次得多半个月,还得他妈心情好的时候,看来这种方法对李衡也管用,李衡的鼻息一点点变重了,胳膊上的重量一点点变沈了,李衡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男人的味道,一丝丝通过嗅觉融入血液,爱情不再那麽抽象,不用远远的看著,硬生生的忍著,看著他一点点折断翅膀,从高处往下掉,有利刺有沼泽,而自己并没有在下面接著。

嘴边是李衡适当保养过的肌肤,不很细腻也不粗糙,下巴上是属於男人刮过脸之後的硬质触感,李衡的手是紧紧握著他的,睡著後才有了一丁点空隙。从二十六走到三十五,巩青习惯了认命很少感慨,这一刻也不得不感概了,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也还你笑,你对他哭,他自然还你哭。

音乐转到了头,苹果香气也收了尾,整个房间静的就剩了李衡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冒出来一两声的鼻鼾,睡著了也能感觉出他的疲累,
也许这是他这些天仅有的睡眠,巩青摸到了床头灯,拧到了最小,橘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床头的一角。

发青的眼圈,暗哑的皮肤,瘦的骨节嶙峋的手,还有身上冒出来一层薄薄的虚汗。这几个月来,李衡整整比他回国时的模样瘦了一圈,更不复当年那个从保卫科出来一脸得意歪著嘴角笑的模样,男孩成了男人,而他快成老男人了。

巩青鼻子再一次堵住了,他想摸摸李衡的耳朵,可他不敢,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稍微一动,又会把好不容易睡著的李衡弄醒来。
他能看到的左耳上有四个耳洞,三个带耳钉,最正的那个位置,是李衡为他而打下的,只穿了一根小棍。

'我打耳洞了,算是个纪念吧,好歹我也喜欢了你三年,为了那次没做完的爱,我打了一个没打穿的耳洞,明天再去补一枪。'
轻描淡写纠缠到今天的欲罢不能。

一直等到了两点半,确信李衡真的熟睡了,巩青轻轻的把李衡的头放正,把早就麻掉的胳膊从李衡脖子下面抽了出来。
关了灯出了卧室,巩青走到墙边看那些画,全是静谧温和的乡村油画,和李衡极度张扬的性格一点也不附合,房子里没有一张李衡的照片,相夹倒是很多,风格还是那种风格,朴实的乡村图片连个人物都没有。

这个墙上没有历史,只有一种生活态度,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扔掉了当年那种虚无的状态。

巩青转了一圈,进了浴室,跑了一下午,身上的汗早出了几次了,刚才李衡出汗又粘了他一身。
浴室里很整齐,东西也很多,洗浴擦脸的摆了一台子。巩青没这麽讲究,大宝一擦就擦了七、八年,也没觉出不好来,开了水,随便挑出来两个瓶子,也没功夫看功效了,往头上身上一浇,一股好闻的味道飘出来了,和刚才李衡头上的味道一样。

李衡点了支烟,躺在床上静静的抽著,从巩青关灯出门,自己的半边身体一下空了,手里握著的东西一下没了,他就醒来了,他听到巩青在客厅,脚步声很轻,他以为会听到巩青最後关上大门,然後迅速的跑回家,躺到他属於的那个女人身边,那麽这个晚上也就结束了。
可巩青没走,他进了浴室,他听到了那边水哗啦啦的在响……

烟头在黑屋子里一明一灭,烟灰落下来掉在床上,李衡也没反应,他实在想不清楚,他是该老老实实的装睡,等巩青进来然後两个人相安无事的睡到天亮,还是干脆一把火把两个人都点燃了。
要是以前他有绝对的勇气,可现在……

他已经找不出一丁点还可以在巩青面前理直气壮的优势了。从他睡了苏桦把那个名额用那种手段从巩青手里夺过来之後,他伸出的拳打在了巩青身上,真正的力量却重重的弹回来打在他的身上,打掉了他所有还能理直气壮的东西,似乎他一直这麽做,从最早的东城公园到今天的苏桦,二十二岁,他可以说是没有长大,三十岁他只能证明自己愚蠢了。

他一手把自己变成了无耻的郑清炎,他忘不了巩青当时一脸鄙视满腔愤怒的模样……
他知道巩青的侄女准备考托福了,巩青帮她找了个外教补英语……
他就是听到巩青说了没变,他也没法确定巩青是不是真的没有变,还是只不过在施舍同情。

水还在想,烟却抽到了底,七、八分锺过去了,再等下去……李衡猛的坐起来鞋都没顾上穿,冲出去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老,老班……"

巩青浑身僵住了,摸了把眼睛,水还哗啦啦淌下来遮掉了眼睛,身後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却没有靠的很近,一根指头只在肩膀上停了一下又快速的缩回去了。
巩青低下头,身後那人腿上那条刚才睡觉也没脱的睡裤半截裤腿已经湿了,光著的脚丫骨结不大,青白的有些扎眼,两只拳头紧紧的握著……

这次巩青没有犹豫,转身一拉,把李衡扯进怀里嘴就堵了上去。
窝囊,这个词,他活了多少年,这个词就跟了他多少年。还一点没窝囊出结果,只苦了所有的人。今天,他得把这个结解开,再也不能窝囊下去了。
李衡比巩青的反应还激烈,等那点犹豫过去,把巩青扯出水帘往墙上一压,舌头就和巩青的绞在一起了,吮吸,舔咬,像一头刚出笼子的豹子,非要把猎物啃成渣不可。

巩青的气不够用了,抵著李衡的额头,用力一反,再一次把李衡控制在自己怀里,连带著李衡的惊呼都堵到了嘴里,手伸下去扯李衡的裤子,裤子湿了粘在身上很难脱,可巩青不想松嘴,死死的压著李衡的头,也不知道嘴里磕破了多少地方,咸咸的味道伴著李衡嘴里的烟味。
他明白李衡应该早就醒来了,也许是他一离开床,也许是他开水的声音,他能想象出李衡坐在床边听著外面的动静,点著一根烟犹豫著该不该进来。
这一直是他们俩的胶著的状态,一个前进一步,另一个後退两步,始终没有踩对点,弄的李衡那麽有个性的人都怕了,怕到就算冲进来也只敢伸一根指头。
他怎麽就能把一个人破坏到这种地步。
拼命一扯,巩青的总算把那个湿哒哒的东西弄下来了。

李衡那根直翘的东西和自己的硬物打在一起,巩青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一把握著那个东西,体会著上面的血管膨胀起来的硬度,巩青身上热的快爆炸了,这是属於李衡的男人的性器,这东西在他无数次尽义务的过程中在他脑子里来回替换著,他甚至想不来他究竟摸过没有,他唯一的感觉是李衡这个东西在他嘴里进进出出,尽管当时心情差到极致,可能回忆的也就剩这点东西。从难过到美好,这些年,他无数次的用这点肌肤之亲安慰自己。可悲到自己都不屑了。

每次在退无可退之後,看清了身下的人是黄娜而不是李衡,脑子里唯有架接上李衡的模样才能进行下去,那种场景错乱的煎熬整整折磨了他七年,从一开始的认命到後来恐惧,到了最後恐惧都不足以形容了,他就在这种生活状态下沈沈浮浮。

此时抓著真材实料的东西,听到的不是他臆想出来李衡的声音,李衡压抑住的喘息就响在他的耳边,男性的汗味和就算瘦也强健的筋骨,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巩青身体里最原始最本性的东西全都迸出来了,这是他用尽了全力埋在心里爱的不知道该怎麽去爱的男人,这是他的李衡,想把他捧在手心,却痛的伤痕累累的李衡,从李衡17岁开始,喜欢到了他三十岁,这中间的折腾足以让他们俩断上几回气。

嘴唇移到了脖颈再辗转移到了耳朵上,久旱逢露的饥渴让巩青难以自持,直到李衡痛的哼出了声,他才意识到他的两只手把李衡的肩膀都快抠出血了,脸上脖子上更是痕迹斑斑。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我喜欢。"
"可你这都破了?"
"我喜欢。"
李衡满眼雾气的盯著巩青,慢慢蹲下来,还不等巩青把他拉起来,先他一步含住了他的那个敏感到不行的东西。

"阿衡……"巩青倒吸了一口气腿差点都抽筋了,可李衡死死的卡著他的臀部,吞、吐、舔、吮整个人色情的不成样子。
巩青绷不住了,积了多年的欲望强烈到没法这麽细嚼慢咽,用力把李衡扯起来拉出浴室,身上都顾不擦,就把李衡扑在了床上。

几乎没有经过多少过程,李衡自动张开的腿,抖到不行的亲吻。
进入的那一刻,属於李衡的肉体紧紧的炙热的吸附著他,巩青的毛孔都张开了,眼角忍了半天的东西还是落下来打到了李衡的身上。接下来,温情就变成了动物间的嘶咬,李衡的半疯半醉,伴著哭叫的呻吟,和落在巩青身上的齿印,努力撞向巩青的身体,巩青也像疯子似的横冲直撞,把李衡的身体摆弄到了极致,十几年的念、想、爱,化成此刻的肌体相融,似乎不激烈都不足於记住这一刻。

等到最後的喷射洒在李衡的体内,巩青死死抱著李衡,心里变的格外澄清,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人,抱住了就再也不会松开。

李衡缓了好半天才透出气来,一瞬间想哭又拼命忍住憋的他胸口都鼓了起来,"老班,只要你今天不是可怜我才这麽做,不管以後会怎麽样,我都不会怪你。"
巩青用了好大的劲才把李衡两根拧起来的眉头展平,"傻子,哪来的可怜,这麽多年,可怜根本不够用,我从来不敢奢望真的还会有这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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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4

  天空一夜之间放晴了,巩青自作主张给李衡放假了,这期间李衡的课由巩青来代,小权力第一次用在李衡身上,也无需惊动什麽人,巩青用的格外自在。下午下班後巩青会抽三个小时过来给李衡做饭,家里那一滩暂由巩青的母亲接手了,再说还有实验室的工作,也容不得他这麽悠闲。

  巩青把李衡电脑里的游戏全卸了,柜子里的咖啡豆咖啡粉全扔了,严禁李衡喝酒,让他早上起来後去社区的小公园里转一、两个小时,听听音乐,跑跑步,回来看看书,睡不著不能勉强。

  李衡初开始有些别扭,以前找的那些伴,除了做饭,他一直在充当著照顾别人的角色,发号施令也是他,尽管知道巩青好照顾人这一口,猛然间转过来,就好像小孩子被限制了自由一样,有些不自在,可一看到巩青顶著大汗跑过来,忙著洗菜做饭手脚不停,李衡就算不习惯也只能忍住了。

  三个小时除上路上用掉的连上做饭的时间,每一分锺都少的让人珍惜,李衡话不多,巩青也一样,就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没法准确定位目前两个人的关系一样。情人,还调笑不起来;二爷、小三,又不恰当,更像的是似乎是兄弟。

  巩青麻利的干著,李衡静静的看著,随手递过去要用的东西,碟子,汤匙,偶尔相视一笑,温情中透著点生疏,甜蜜中透著些许别扭。
  如果李衡状态好,偶尔会说说在公园里和大妈们学跳的舞,巩青应和的很欢,当然不会提他们都认识的同事以及工作上的事情。

  时间的精华部分用在饭桌上。
  "今天怎麽样?"
  "还可以,中午睡了两个小时。"
  "没吐吧?"
  "没有。"
  "我给你买了几张音乐碟,不会挑,让工作人员帮著挑的。"
  "行,我慢慢听。"
  "还有,我拿来了好几本毛笔字贴,有功夫练练,我那年考研静不下心来就全靠的练毛笔字。"

  "毛笔!!!"李衡咋舌,"上课我都是能不板书就不板书,这会还要练毛笔了,你别糟蹋我,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抓毛笔,好像从来没碰过。"
  "等会儿我教你,写就是个意思,没人需要你成为大家。"
  "老班,你知道我什麽病吗?"
  "嗯,不就是个病吗,有什麽大不了的。"

  营养搭配良好的饭菜,一个吃著一个夹著,巩青没有留宿,把第二天早上的稀饭准备好,剩下的时间也刚好走到头。只有在李衡送他到门口时,他会紧紧的抱著李衡,什麽也不说,唇舌纠缠之间传递著心里的眷恋和不舍,关系从兄弟一下升华到了爱人。
  巩青一向慢半拍,他比李衡更需要适应。

  除了那个晚上'不管以後会怎样'之後,李衡没有问过以後,就好像故意回避似的,巩青却不能不管。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巩青带巩炎逛了书市,巩炎挑了十几本自己喜欢的儿童读物,而巩青在一大堆电影碟中也挑了一张。
  回去的路上,巩炎想吃肯德基,父子俩进了肯德基点了一大堆吃的。

  巩青只喝并不太吃,盯著巩炎的小嘴吧嗒吧嗒,鼻子酸,脑子乱,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一年半了,巩炎是他真正问题的核心,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巩炎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之後会怎麽想,在李衡回国之前,儿子是他的全部精神支柱,他更怕的是这件事会对他的将来造成恶劣影响。
  "小炎,你喜欢弹钢琴吗?"
  "不喜欢。"
  "可咱们楼里的小朋友都学钢琴了?"
  "我不喜欢,我不学,爸爸,你不是说不要勉强别人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吗。"
  "可人家……"
  "人家可能是喜欢啊,我不喜欢,爸爸我想学画画,你别让我学钢琴,给我报画画班行吗?"
  "当然行。"

  巩炎笑了起来,抓起一块鸡腿塞到巩青手里,"爸爸,你吃,可好吃了,下个月我还能来吃吗?"
  "当然。"巩青眼圈红了,捏了捏巩炎的耳朵,"想吃随时都能过来吃,小炎……"
  巩青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怎麽说更合适,跟个六岁的孩子谈这事,残酷的他张不了嘴。

  "小炎如果爸爸干了什麽不好的事,你会怎麽做?"
  "已经做了吗?"巩炎的眼睛瞪起来了。
  "嗯。"
  "你打人了?偷东西了?"巩炎一脸疑问。
  "没有,就好像我让你弹钢琴一样,我不想弹,又不得不弹,怎麽办?"
  "不弹啊。"巩炎咯咯笑了。
  巩青眼框湿了,狠狠的揉了揉巩炎的头。
  "你怎麽了,爸爸?"
  "没事。"

  把巩炎带回来,没有回家,而是送到母亲那里,之後巩青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黄娜爱吃的菜,做好等了不到十分锺黄娜也下班了。
  "今天怎麽了,有喜事?"桌子上难得的摆了一桌子,这情形真不够黄娜吃惊的。从巩青做饭开始,哪一顿不是追求的速度,压根不管好吃不好吃,好看不好看,可眼前这一桌明显是下了功夫的产物。
  "没什麽事,闲了就好好做。"

  帮黄娜夹菜盛汤,巩青自己倒有点吃不下。黄娜毕竟学医的,懂的保养,怎麽看也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
  巩青明白自己此时的欣慰非常混蛋,他还得将这种混蛋进行到底。

  吃完饭巩青麻利的刷完碗,见黄娜又把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八台,去看她百看不厌的言情剧,巩青把那张碟插进了碟机。
  "黄娜,我买了一张碟,看碟吧。"
  "什麽电影,你竟然也会买碟,太阳真是晕头了。"黄娜一脸欣喜的去翻那个光碟的盒子。

  "《春光乍泄》,这不是获奖的片子吗。"黄娜兴致很足。
  "嗯。"巩青点点头,给黄娜倒了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电影一开始的黑白很震悍,这片子巩青没看过,只听说过,根本没想到这个的开场是这样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在床上翻滚,拍的尽管已经很隐晦了,可一切还是一目了然。
  巩青有了想关电视的冲动,可那边黄娜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近两个小时巩青从冲动慌乱到淡定再到冲动慌乱,一直到最後那个巨大的瀑布在长长的音乐声中奔涌叫嚣,巩青的心也像这条不安分的东西一样狂跳不已。
  故事讲的什麽,巩青并没有看进去,他的脑子里比电影的画面更加细碎敏感,斑斑驳驳,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很少做决定,一旦决定了,也很难再改。

  等黄娜终於冒了出个声音,"这何宝荣真不是个东西,梁朝伟还是挺帅的。"一句话把这部电影总结了。巩青选择这个片子也就考虑的是黄娜非常喜欢梁朝伟,曾经把他演的《花样年华》看了好几遍,看完後还专门去订制了一身旗袍。
  "黄娜,"巩青两只手捻在一起了。
  "干嘛,你今天买水果了吗,巩炎晚上回不回来?"
  "黄娜,咱们离婚吧。"

  巩青下了楼,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慢慢走回了学校。一站路的相隔,不远,巩青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本科的教室,本科的宿舍,研究生的教室,研究生的宿舍,再是博士的,他人生的快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放弃,不能说不舍,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图书馆後面有一个不宽的走廊,两边种著爬藤把天空遮没了。巩青找到第二个石凳坐下来。
    九年前,一个男孩烧红了脸趴在他腿上,一边偷笑,一边用指甲刮他裤子,他把他推起来,说送他去医院,他说不,趴趴他就好了,一个推一个趴,男孩怒了,把他脖子一勾就扑上来了,"老班,我喜欢你,两年了,喜欢两年了。"

   凳子还是那个凳子,环境还是那个环境,物是人非几经蹉跎。
   尽管知道黄娜会崩溃会愤怒,可巩青也曾奢望过一个好的结果。
   我不会离婚的,你这个骗子,骗了我这麽多年,耗我也要耗死你。

  这是巩青把他花了一年半时间挣出来的二百万递到黄娜手里,黄娜给他的结果。
    他不是想用钱买一个心安理得。黄娜才三十岁,他得把他所有能给她最多的东西给了她,他才敢跟她说出这句话,这女人无辜没错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用了七年多时间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有今天这种反应无可厚非。

  摸了一包烟出来点著抽上,巩青掏出手机给李衡打了个电话。
  里面是李衡这几天一贯懒散的声音,"什麽时候过来?"
  "今天有点事,过不去了,你吃了没?"
  "还没,你有事就不用过来了,每次就做一顿饭,哪不能填饱肚子,我随便在楼下吃一点就行了,我今天练了三页字,跟狗爬似的,昨晚睡了四个小时,精神特好。"李衡的声音很欢快,就像献宝似的。

  巩青心里有点酸,可能他更适应的是李衡飞扬跋扈,而不是这样刻意讨好。
  "阿衡……"
  巩青不是南方人,没人叫人前面带一个阿的习惯。第一次这个叫法是李衡叫出来的。那时候李衡上大二,他问李衡金庸小说里他最喜欢谁。李衡说他最喜欢黄药师,最羡慕阿衡,巩青自诩记性很好,也没能想起来金庸的主角有一个阿衡。後来李衡说出来他才明白阿衡是黄药师的老婆,几乎没怎麽露面,却让黄药师情深意重惦记了一辈子。

  李衡不是个女人,阿衡的意义他们俩都懂。
  "阿衡,这几天我可能都不能过去了……"
  "噢,"李衡的声音有些迟疑,"随你吧,过不来就过不来。"
  "别胡想,我和黄娜滩牌了。"
  那头没有声音了,电话却没挂掉,等了五分锺,才嘀嘀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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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5

  巩青站起来往家走,还没上楼,就碰到楼下住著的一个学校的老师,"巩主任,你家刚才怎麽回事啊?"
  "没什麽,东西摔了,是不是吵到你们,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

  同事的一脸怀疑巩青权当没看到,进了门,家里还是他走之前的混乱模样,两个沙发抱枕一个扔在茶几下面,一个扔在卧室门口,一地的玻璃渣子是巩炎养的七条小鱼的鱼缸,鱼早在他下楼前就被安放在了一个小盆里,除了这个鱼缸,红色的碎片是一个花瓶,白色的是一个烟灰缸,再就是桌子上的一些台历,闹锺和一个摔不烂的装饰品。

  黄娜用了十分锺把她能拿到手里能舍得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後冲出了门。

  取了笤帚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扫了,再把地拖了两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巩青刚好把房子恢复了原貌。
  进来的不是黄娜是母亲,巩青一点也不意外。

  巩青母亲的脚步有些踉跄,一进来差点没站稳,要不是巩青眼疾手快,真会跌到地上去。巩青可以想象的出她是怎麽软著腿一脚深一脚浅跑过来的,这件事的大小不亚於当年父亲背叛了她还沾沾自喜。
  "怎麽回事?你说,这到底怎麽回事?"母亲声音不大,哑著嗓子,一脸天塌了的神情,很明显之前就已经哭过了。
  "妈,小炎呢?黄娜陪著他吗?"
  "我问你怎麽回事?你晕了头了啊?你怎麽能做出这种事呢?"

  母亲的手抬起来很快,快要冲到巩青脸上的时候又停下了,颤著手抖了半天还是收了回去。比她高了一头多的儿子,孙子都快到她下巴了,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钱越挣越多,怎麽能越活越糊涂了,怎麽能突然说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话,还要离婚,她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听过这世上还有这种荒唐事。

  "小娜说不是真的是吧,你在逗她玩,不是真的?哪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事,你给你妈说不是真的,说啊你!"
  母亲祈求的目光打在巩青心里像一根针往里猛戳。
  "妈,你先坐。"
  "我不坐,"巩青的母亲扯著巩青的胳膊就往外拖。"黄娜刚才哭著说要带小炎回青岛了,我能还坐的住啊,不是真的对不对,妈就知道你不会这麽糊涂的,快去,给黄娜说你就是说说玩的,都不当真的,给她陪个不是,快去说啊你,妈求你了。"

  "妈!"巩青把母亲的手扯开,"长这麽大,我说过一句逗人的话没,我一旦敢说出来,就是认真说的,这事就变不了了。"
  巩青的母亲呆住了,嘴巴蠕动了半天,猛的挥起拳头朝巩青身上打去,打了几下,停了手,慢慢走过去往沙发角落里一窝,低著头眼泪刷的流了一脸。

  尽管知道说出来这些都是要面对的,黄娜,母亲,巩炎,等事情真摆到了当面,还是让巩青一阵阵後脊背发凉,肩上压了十块都不止的石头。他一个人解脱了,却让三个人掉了进去。

  走过去蹲下来抓著母亲的手,母亲一个字不说低著头流泪的样子,看的巩青心如刀绞,小时候每次看到母亲躲在屋子里默默流泪,他们兄弟三个人守在外屋,大气也不敢出,又没法安慰母亲的时候,巩青就狠不得冲出去砍了他父亲,可现在逼她的人俨然成了他了。

  巩青真有一股负了一个人也比负了三个人更好的念头,可决定早下了,事全滩开了,他只能做下去了。
  "妈,这事我想的好多年了,不是一时冲动,您儿子也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人,要不是非做不可,我肯定能一直忍下去,可我真的没法这麽活下去了。"
  "可黄娜万一要到你学校闹怎麽办呀,以後你还怎麽做人,小炎还做不做人,你就再忍忍啊……"
  巩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忍,脸都撕破了,忍,又怎麽能忍的下去。
  "青儿,妈求你好不好,你别犯浑,你爸让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到你了,你再这样,你妈真的没活路了。"


  时间慢到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母亲哭了一个多小时,巩青坐在一边既没法劝也没法妥协,绞的他心肝肺都痛,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回去,上了楼才发现黄娜已经不在母亲那里了,连巩炎也被她带走了。
  黄娜什麽东西都没带能把巩炎带哪里去?

  巩青赶紧给黄娜的同事、朋友、同学打电话,听到那边众口一词,'没来啊','怎麽把老婆都弄丢了',巩青的头都木了,都晚上十点了,他们母子俩能去哪儿。
  跑出来打了车去黄娜的舅舅那里,那是巩青最後知道黄娜有可能去的地方。好在巩青敲开门之後一眼看到黄娜正坐在沙发上给巩炎冼脚,巩青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你来干什麽,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你也别想见巩炎。"黄娜一见巩青,连巩炎的脚都顾不得擦就想把巩炎抱里屋去。
  "爸爸,你给妈妈道歉啊……"巩炎嘴一咧哭著从黄娜怀里挣下来跑过来拉巩青。
  "你给我回来!"黄娜气的追上来拼命往後拉巩炎。黄娜舅舅站一边见情况不妙赶紧把黄娜拦著,"小娜,夫妻吵个架嘛,哪需要这制这麽大的气,巩青来都来了,你就消个气啊。"
  黄娜眼泪刷的下来了,一句话不说扭了头摔了门进屋了。

  "你们到底怎麽了?"舅舅奇怪,这俩人结婚这麽多年,红脸这还是头一回。
  "没事,舅舅,如果黄娜不想回去,今晚就在您这叨扰一晚,我想和巩炎说两句话。"
  给巩炎穿好鞋子,把巩炎拉到门外,巩青蹲下来捏了捏巩炎的小脸,"不哭了,儿子。"

  巩炎抹了把眼泪,扯著巩青的手,"爸爸,你去给妈妈道歉,妈妈就不哭了,我不想住舅公这里,我的好多作业还没写呢。"
  巩青的气憋住了,转过头用力的揉了揉巩炎的头"你陪妈妈啊,妈妈心情不好,你得照顾她听到没,今天你们先在这住,等妈妈不哭了,给我打电话。"

  巩炎小脸一下止住哭了,严肃了好几分,"这就是你今天说的你做的坏事吗?"
  "嗯。"
  "你们不会分开吧,就像冬冬哥哥那样?"
  巩青知道巩炎嘴里的冬冬,是他们院子里的,父母去年离的婚。

  巩青狠狠的把巩炎抱在怀里,脸埋巩炎的衣服里,"不管怎麽样,爸爸做的再错,爸爸都是最爱你的,妈妈也一样,我们都爱你,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每天还是会陪著你啊。"
  听到巩炎嗯嗯的又哭开了,巩青眼泪也止不住了,把巩炎推进了屋,巩炎下楼给黄娜发了条短信:要走,也是我走,错的是我,我离开。

  一个人晕晕乎乎的回到院子,巩青正准备上楼,楼道口突然站起来一个人,黑乎乎的,动作还跌跌撞撞的,吓了巩青一跳,一把按开了楼道里的开关,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李衡。
  身上是李衡在家里睡觉时才穿的家居服,脚上竟然还穿著拖鞋,估计是蹲的久了,腿麻了,悄悄的转著脚踝。

  巩青一下子觉的鼻子好酸,也不知道是因为李衡的模样,还是今天这些事已经让他无力承受了,看到李衡,就好像身後撑了一只手。
  "上楼吧?"
  李衡有些慌张,话也说的语无论次,"不用,我就想看看你没事就行了,你没事,好了,我走了。"

  李衡说完转头就走,巩青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你吃了没?"
  "你别管我了,我这里没事,我好著呢,我只是过来看看……"
  "李衡!!!"。
  看到李衡慌不择路差点没撞到旁边停的一辆汽车上,巩青大声喊了一声,李衡站住了。
  "陪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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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6

  巩青没有上楼,转了头往小区外面走,李衡默默的离了三米远的距离跟著,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街边的小店全关门了,巩青的步子很重,李衡的脚步也不轻,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已经没几个行人的路上格外扎耳,走了足有一公里远,在一片人气不算旺的夜市,巩青先停了下来。

  夜市已经没有了九、十点的热闹,大部分桌子空了,烤肉的炭火已经不太旺了,等不来客人的滩主有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回撤,还在吃东西的人也大多没什麽精神,更多的是小滩位上的老板,一看到有人来,强撑著一脸困意争抢客人。

  靠路边的桌子上坐了两个男人正拿著酒瓶拼酒,有一个明显很高了,另一个似乎状态正好。巩青避开了那一桌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要了碗馄饨推到李衡面前,自己要了一瓶冰啤酒,再要了两碟小菜。

  "你什麽时候过来的?"
  李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毕竟自己的形象早就说明了一切。睡衣睡裤,拖鞋,要不是他打了车冲到学校的学属院门口正好碰到了一个认识的老师跟他打招呼,他根本没意识他竟然穿著这麽一身就冲出来了,回去换显然不行,还好出门六神无主的时候还记得拿了钥匙拿了钱,要不回去连门都进不了。

  "挂了你的电话之後……"
  "我怎麽没看到你。"
  巩青摸了摸口袋,和黄娜出柜後在门口小超市买的那包烟不知道扔哪了,刚才一看到李衡安定了下来的心又被那李衡这幅狼狈的样子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李衡对形像的再意,能穿成这样就出门可见他当时乱成了什麽样子。

  "我在小区的对面,看到你扶著你妈回去,後来看到你跑出来挡车,一直等到12点,见你还没回来,有点担心,才决定进来等,我眼睛晚上有些看不清……"

  李衡说不下去了,一勺子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馄饨,可胃里实在太难受,馄饨塞在嘴里怎麽咽也咽不下去,全卡在喉咙口了。这六个小时,他是真的快想不起来怎麽熬过来的,坐在家属院对面的干洗店门口,别人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好半天他都不能确定巩青到底说了那句话没有,每次希望这些都是假的,是和以前一样脑子混乱了之後的糊涂状态,可一拿出手机,那七分锺的通话时间一下子就把他打死了。

  不敢打电话,只能坐在外面干等,还好他总算看到巩青出来,不是一个人,巩青扶著他妈一边走,还在不停的掏纸给他妈抹眼泪,这种场景真不够他崩溃的。剩下那两个人又会是什麽样子,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他妈和他爸离婚时,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是故意从二楼的窗户上摔下来,他的腿折了,结果并没有改。

  跟在巩青身後,看著巩青佝偻著腰,旁边是那个老实本分一心想踏实过日子的女人,就像一把刀子在他身体里伸进伸去,他真的想冲上去拦著巩青,告诉他,他真的不需要他这麽做,一天三个小时,或一周三个小时,再或者干脆没有这段时间,对於他已经完全足够了,巩青对於他,只是一个梦想,有,就行了,更别说他已经得到了。
  一个人对三个人这个代价太大,他根本承受不起,他更害怕弄到最後连梦想都维系不下去。

  看到李衡埋著头苦吃,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好吃的模样,东西塞了一嘴半天也不见咽下去,巩青伸手把李衡手里的碗端了过来,"吃慢点不会啊!不想吃就不吃了。"问老板要了纸递给李衡,让李衡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李衡摇摇头没吐硬生生的把满嘴的东西咽了下去。

  "对不起,没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现在看来也不是特别难,憋了这麽多年的事情,几句话就说清了。"
  李衡没有吭声,抓著手里的钥匙包,翻过来倒过去,也想不起来怎麽说。

  馄饨吃了半碗,酒也只喝了半瓶,两个人盯著面前的烂滩子一直坐到老板要收拾东西了,才起身离开。
  谁也没提出要走,像刚才来时一样,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後面跟,等走到一条背街上,李衡突然扯了把巩青,"老班,我有话给你说……"
  "什麽话?"巩青随手把李衡的手握住了,十指交握,李衡的手心粘粘的全是虚汗。可和李衡的手掌不同,李衡的脸上没有一丁点慌乱、一丁点心虚反而踏实的要命。

  "老班,如果黄娜愿意原谅你,你就……"
  巩青叹了口气,把李衡揽进怀里,头搁在了李衡的肩上好半天才张了语,"就什麽?你觉的我还有退路可走吗,我能走到这一步,後面的事我想了没有一千遍足有几百遍了,就算黄娜原谅我又怎麽样,以前瞒著他,我内心不安但还可以从容不迫,现在你让我怎麽背著这个身份和她过日子,这样煎熬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她们母子俩,退一步说,黄娜才三十,後面你就让她跟著我一直耗著……"
  "可这事太大了,万一……"

  李衡不敢想下去了,这些年他特立独行,怪物、变态,妖精,什麽难听的话他都听习惯了,可巩青不行,一想到那些口水也能淹到这个老实人头上,辛苦了那麽多年才得到的东西没准一夜之间就全泡汤了,李衡就会全身冒冷汗。

  "老班,你再想想,这太冒失了……"
  "想什麽,十年,我想的还不够多吗,与其那样不死不活,临到死了去遗憾,现在有活的可能,我为什麽不试一试。"拍了拍李衡的後背,巩青把李衡揽的紧紧的,"阿衡,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挺住,你要退了,我哪还有劲往前冲。"
  李衡眼睛湿了,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紧紧的环住巩青的腰,这麽多年的挣扎煎熬换来今天这种结果,值了。
  巩青只要愿意挺,他没有道理挺不住。

    第二天,巩青搬出去了,拿了自己的衣服和物品搬到他母亲那里去住了,因为侄女和母亲住一间,巩青只能先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脚。母亲见到巩青就只有一句话,'把黄娜找回来。'除此之外一个字也不跟他说。

    等到星期一上班,巩青前脚进了办公室,李衡後脚就跟了进来。
   "你怎麽今天就过来了?"巩青奇怪,前天晚上送李衡上出租时说了让他在家再休息几天的。
  "我觉的我好了。"
  "这两天睡的怎麽样。"
  "还好,五、六个小时能保证。"
  把桌子上自己的教案一拿再给桌子上留下了一盒龟苓膏,李衡冲著巩青笑了笑出了门。

  剩下没有课的时间,巩青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惴惴。按照黄娜那天说出来的话,她会来学校找领导吵闹一番,可一直等到下班,依然风平浪静,巩青喘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不安,这时候,他倒真的希望黄娜闹起来,他还能心安理得点。

  下了班按照往常的习惯,巩青去巩炎的附小接巩炎放学。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黄娜拉著巩炎站在门口,应该是专门在等著他。
  "一起吃饭去吧。"黄娜的表情很平静,把手里的书包递给巩青,好像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那天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以往自信满满,像换了个人似的。

  倒是巩炎一看到巩青就高兴的跑过来往他身上扑,"爸爸,回家吧,妈妈说我们今天就回家,不住舅公那里了。"
  巩青一把抱起巩炎,还没张嘴,巩炎拼命挣扎著要下来,不让抱,"这里有我们同学,太难看了。"

  一家三口去了黄娜以前常去了那家饭店,等菜一上桌子,全是巩青爱吃的东北菜,黄娜跟个没事人一样,忙著给巩炎舀汤,给巩青夹菜。
  "这个你不是喜欢吃吗,锅包肉,这味很地道的。"
  "来,尝尝这个鱼,这鱼也不错。"

  巩青不安了,结婚七年,除了刚结婚的时候黄娜会这样,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习惯黄娜还能这麽热络,黄娜表现的越自在,巩青心里越慌张。
  一顿饭就在这种一个劝,一个推挡,然後硬塞进肚子的过程中吃完了。
  吃完饭,黄娜把巩炎一拉,"走,回家吧,爸爸还有事,他要忙,咱们先回去。"
  巩青站在饭店的门口看著那一高一低的背影心里沈甸甸的。

  一周过後,除了那些资历较浅的老师不敢跟巩青套近乎,其他那些和巩青相识多年的老师都开始打趣巩青了,甚至巩青的学生也一脸羡慕的在後面窃窃私语。
  嫂子又来给你送饭了?
  今天弟妹送的什麽好吃的?
  师母真体贴,一天两顿,风雨无阻。
  因为黄娜就在校医院,系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她,对那些不明白她突然一反常态作法的人,黄娜应的很自然,'我们家巩青最近肠胃不太好,得补补。'

  补?
  巩青盯著中午的排骨,下午的乱炖,还有门外面看热闹的人举足无措。
  黄娜,你不要这样。
  黄娜,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黄娜,不要再送了好吧,我真的一点也吃不下。

  黄娜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十二点饭准时送过来了,也不说话,放下就走,下午是另一套,不管中午巩青吃了没吃,换完该换的,拿上饭盒又走了。除了这里,巩青母亲那里也一样,巩青的衣服换下来还没顾的上洗,等意识到就已经是干净的了,巩青爱喝的茶,爱吃的小吃,更是源源不断。

  弄的巩青每天回家还不等上楼就忐忑不安,母亲就像看个敌人似的看著他,故意把每天黄娜洗过的收拾过的东西放在最醒目的地方,生怕他看不到。一张嘴就是'这个是小娜给你弄的,那个是小娜给你弄的。'似乎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记好,不感恩,不知道好歹的烂渣滓。

  系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系主任又焕发第二春了,这个第二春因为不是小三没有人不羡慕,现在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感概的同时,也不能不嫉妒巩青的好运气,工作一帆风顺不说,老婆还体贴万般。只有巩青穿行在众人感概的声音里头晕眼花,当然还有隔了三个门默默进出的李衡。

  那个送了两次的龟苓膏在饭盒抢进来後悄悄的消失了,李衡游离於这场热闹之外,却又无所不在,一个目光,一个手势,一句短短的'还好吧?'传递过去的丝丝暖意深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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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7

  巩青不想拖下去了,如果黄娜的饭就这麽送下去,这事情就这麽拖下去,越拖会越被动,巩青一点也拖不起,下了一堂公共课,看到时间还来的及,巩青赶紧跑去了医院。
  医院的老老少少一看到巩青就起哄笑起来了,"哟,终於等到你来了,黄医生天天又是排骨又是海鲜的怎麽也没把你补起来点。"
  巩青赔笑半天,才算把黄娜叫了出来。

  黄娜出来手里还拿著饭盒,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原本跟著笑的脸一出了门就低下头不吭气了。
  "随便吃点吧。"
  两人找了一家清静的馆子,点好了饭菜,巩青看著黄娜不到十天脸上已经瘦下去一块,於心不忍也只能硬起心肠,

  "黄娜,别这样了好吗?我是什麽人,你是医生,你也应该明白改我是没法改的,我既然能下这个决心,就没有回头的打算了,你还年轻,没有必要跟著我耗著,这对你也不公平。"
  "不公平?"黄娜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盯著巩青,"不要跟我说这个,你可以说天气,说实验,说巩炎的学习,你妈的身体,甚至可以说你很讨厌我,就是不要跟我说离婚这件事。"
  黄娜的口气让巩青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黄娜是想缓和关系的,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对,"那你这麽做……"
  黄娜没吭气,低著头看著桌子上的碗盘,这麽做?

  她还能怎麽做!她每天强压著怒火去给巩青送饭,她就是要让巩青内疚,她就是要做到仁至义尽,她就是要让周围的人站在她的身边,巩炎,巩青的妈妈、单位的同事都要看到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体贴的妻子,她没有错,她不想当这个受害者,她就是要让巩青张不了嘴,她每天都挣扎在离婚就解脱离了就恐惧的状态里,她当了这麽多年人人羡慕的巩青的妻子,当不了以後人人嘲弄的黄娜。以後太远她一点都看不清楚,她只能捡一条最好走哪怕没有前景的路。她这麽做是委屈,是气愤,是心里压著一大口气喘不出来又透不过去,她不这麽做她不敢保证会不会去做比现在做的更傻更蠢的事情。

  "你是不是已经有人了,男人?他是谁?"
  黄娜抬起头,看著对面这个她一直认为老实本分有才的男人,当初也就是他的老实才让她觉的这个人靠谱,天知道,这个老实人竟然瞒了她整整七年多。她了解巩青,要不是他心里面有了人,巩青能忍一辈子也不会把他的身份揭穿再提出来这个婚姻是完全错误的。

  巩青犹豫了好半天还是点了点头。"是。"
  黄娜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升了起来。
  "谁?学校的?你的学生?"
  巩青为难了,"对不起,黄娜,这个我暂时不想说,以後我会告诉你。"
  "这个你不想说,那你什麽也别再跟我说。"
  黄娜站起来把面前一点没动的米饭往离巩青最近的一个菜盘子里一扣,站起来走了。留下了巩青一个人对著满桌子的菜心情沈到了谷底。

  这之後,黄娜的饭依然送著,虽然没有以前那麽勤,隔三差五的还会送来,笑容满面的跟系里上上下下的老师打招呼,嘴里依然挂著"我们家巩青这不舒服,那不对劲"的体贴安慰,但系里那些羡慕的声音却明显的减淡了。
  因为系里隐隐的有了些传言,说黄娜现在和巩青做的全是表面文章,巩青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家里住了,搬回了母亲那里。然後就是巩青有小三了的推断,小三也许是学校的某位女老师,更有可能的是巩青那位在教育局工作的女同学,因为这位女同学在几年前巩青提系主任的时候就帮巩青搭过话。

  不管可信度有多高,传言能栽在巩青身上就足以让每一个初听者都大跌眼镜,巩青在大家印象里应该是那种死心踏地搞学术,全心全意谋权力忙的没有功夫变心的男人了。很显然,人不可貌相再一次在巩青身上找到了依据。

  李衡月初带学生去另一个城市社会实践了一周,等回来就看到了这种局面,吃惊的同时也颇为无奈。
  巩青的气色很差这是很明显的,陷在这种几方面包夹的境地想好也好不起来。
  实践之前李衡还会利用早上人不多的时间进巩青的办公室小坐一会,三、五分锺,一小段无厘头的笑话能把巩青逗笑出来就是他这一天最大的成就,可现在这种三、五分锺李衡也不敢造次了。

  不说巩青的办公室成为了大家舆论的焦点,就连黄娜每次送饭过来笑容满面的视线里,总有几缕是带著探究的意味,这视线是盯在系里众多男人身上的,除了巩青带的研究生,还有系里长相略好的年轻教师,自然也跑不了他。
  李衡把他的言行刻意的收敛到了自己也难以承受的地步,因为他不想再给巩青添麻烦,并不是做贼心虚,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巩青的目的只是离婚,没有必要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李衡除了必须坐班的时间尽可能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隐形人。

  教研室口水不断,李衡现在最愿意去的就剩下实验室了,因为巩青的出柜,李衡把回英国的计划放弃了,也给学校做了个资态,很快接下了学校专门给他申请的新课题,重新在实验室里忙起来不但让他的紧张情绪缓解了还可以借机给巩青打打气。

  实验室里除了不说话机机器,爱较真的老师,剩下的就是不敢胡说胡想的学生,比办公室强的多,就算这样,李衡也不敢太过放肆,不抚摸不拥抱能知道那个为了自己已经放掉了一切的男人就在隔壁,就足以让李衡一天都能有个好心情,如果能偶尔的说一些彼些都想听的话,再加上一点肢体小动作,不仅会让巩青心情好转,也能让李衡神采飞扬。

  李衡私底下把他和巩青目前的状态总结成了偷情。场地一般在巩青的实验室里,时间也固定成了每周三天巩青来实验室的下午五点半之後,因为学生回去吃饭老师也要回家,巩青还需要去学校门口看巩炎,所以时间并不长,一两分锺而已。
  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律师。

  要是黄娜逼急了怎麽办?
  大不了我辞职,好几家单位都找我谈了。
  那巩炎呢?
  能判给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得听黄娜的。
  你最近好吗?
  我没事,你多吃点好的,听我学生说三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寥寥数语,十指相扣,彼些传递一些力量,互相给一幅肩膀,没有情色的偷情短暂又纯粹。
  虽说巩青被黄娜的强硬搞的焦头烂额,但李衡的状态好了起来,这是显而易见的,行为收敛了,可在没有事非的教室,李衡又恢复了以往的口若悬河东拉西扯,教室里的学生又开始人满为患,其实李衡是很得意自己这种很容易凝聚眼球的魅力。

  下午的两节大课李衡上的很高兴,专业知识教完,李衡花了二十分锺大谈特谈英国男人的闷骚和法国男人的明骚,最後又扯出了法国时装设计师让娜-兰芬的高论:只有在时常宽衣解带的国度里,人们才能真正领悟如何穿衣扮俏,再一次把话题带入到男人需不需要扮俏的问题里,把底下坐著的几十号人物说的一个个群情激昂,一直到下课後还被几个学生硬拉著继续畅谈了好几分锺。

  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喝了一杯水,李衡还没从刚才那种气氛中脱离出来,好久没这麽放肆了,估计是最近压抑的太过了。总结完,李衡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实验室,突然门撞开了,坐他对面的男老师跑的一脸大汗,见到李衡难得的笑脸盈盈,一脸奇怪的拦住他,"你没去医院啊?"
  李衡不解,"干嘛去医院。"
  "你不知道啊,巩主任刚才在办公室整文件夹一站起来突然晕过去了,人事不省。"

  李衡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呆了好几妙,一下抱著头蹲下了,老师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把李衡扶起来,"李老师,你怎麽了?"
  李衡摇了摇头,把手里还拿著的资料一甩,拔腿就往外跑。
  老师急的在後面追,"唉,别去了,系里面去看望的车早走了。"
  李衡这回才彻底的醒过神来,"哪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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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8

  那是一个六月初的下午,离苏桦去英国不到一年,离巩青搬出去一个多月,那天阳光正浓,外面的花花草草让炙热的太阳烤到了没了生气,那个下午以及後来的几天就像一场闹剧,更像一个噩梦,里面有太多的眼泪,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太多的章节,激情的,伤情的,绝情的,一轰而出,乱的没有一点章法。

  逼迫、乞求,以及他走到哪里巩青母亲跟到哪里的折磨,甚至还在他的楼下守了一天一夜,他可以和所有的人对抗,同事,黄娜,但没法对对抗一个母亲,他仅仅拉住了巩青的手十分锺,并把它放肆的贴在嘴边,就好像在那个游乐场,巩青坐在'乾坤日月转'上面脸色发白、满心恐惧,那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跌跌撞撞这麽多年,心里被扎的千疮百孔,因这个男人存在,让他有勇气去努力去摔倒,他在头下脚下全身失控的时候把他的手握了起来,他要告诉他,他一直都在,这麽多年,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看著那个他深爱的男人从手术室推出後,他本该像那些因为这事那事离开的老师一样表达完关心就安心的离开,他更应该躲到人群之後,把所有灭顶之痛藏起来,像个本分的学生,也像一个正形的老师,可他做不到,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叫巩青,巩青会不答应他的样子,这个包容他骄横,惯著他放肆,宠著他放扬的男人连动都不会动了,听都听不到了,所以他失控了,冲过了巩青家人的包围,他的手伸出去了,他的嘴亲吻上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除了那十分锺,他再也没能见到巩青一面。

  随後赶来的两个哥哥,两个嫂子,黄娜还有巩青的母亲,他把巩青家里的人全部认一个遍,他们挡在ICU的门口,再挡在病房的门口,甚至医生查房,他们也会挡在他的面前,挡的他一步都跨不进去。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麽,一个母亲为了儿子跟著他上班、下班,教学楼,实验室,餐厅,大太阳下面站著,他回家上了楼,她依然会守在楼下面,她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甚至没说过多的话,一句'我求求你放开巩青吧,可怜可怜巩炎吧',他听了几十遍,心裂了几十回,他的人早在那个下午就软成了一滩烂泥了,现在还靠什麽挺下去。

  那整整一周发生的事曾经无数次的侵入李衡的梦里,每一次他都会在窒息前挣扎著醒过来,然後呆坐上十几分锺後仍然缓不过劲来,眼睛干涩却掉不下来任何东西。
  那个下午以及後来的几天把他所有的理智、精神,甚至从小到大树立起来的人生态度一并碾碎。

  他第二次做了逃兵,为了巩青把他从派出所领出来表白後他却毅然把他推开付出了最终代价。
  他没有请假,没有辞职,只是下了楼给一直等著他表态的巩青的母亲说了声"对不起,我回英国,让他保重。"看著巩青母亲颤抖半天滑落一脸的泪水,李衡只背了一个小包就仓惶的逃离了。

  这一次没人给他送行,机场大厅里没有鸭脖,也没有巧克力,巩青依然躺在医院里,恢复良好,已经可以少量进食,是他从同事口中得到的最後消息,也让他最後能够下定决心离开。
  十八岁走到三十岁,他们认识了十二年,从学生和老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从来没有让巩青省过心,最後一次,也一样。

  李衡是到了英国一个多月後碰到苏桦的。
  在学院的某个走廊里,苏桦背著大包抱著一沓资料从一个门里出来,经过李衡身边都走过去了又突然停下了步子,退回来再看了好几眼才拔脚追上去一脸吃惊的叫了声,"李教授?"
  李衡一条牛仔裤,一件短袖衫,朴实的脱离了苏桦的想象,当然,更让苏桦心惊的是李衡的瘦。

  "您到英国是出差吗?还是当交流学者",苏桦看了两眼李衡手里厚厚的资料,再看看走廊里最後的那个门,是他刚出来的地方。
  "不是。"李衡没有停,走了两步想到什麽又站住了,"还有,以後叫我李衡,如果嫌我老,叫哥叫叔都行,就是别叫李教授,我早他妈不是了。"

  李衡没去管苏桦的目瞪口呆,进了最里面的门找到该找的人把东西放下再把资料拿上,出了学院开上他刚买的一辆破车去便利店买了三天的食物,八个面包、一包小肠、三大瓶水抱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屋子。

  小屋不大,能用两天时间找到这个地方对李衡来说还算幸运。不幸运的是都晚上十点了,楼上的街舞青年依然热情四溢,跳的整个楼板都在往下掉灰,甚至激动的时候还用会东西砸地板。

  李衡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一周前他没控制住冲上去打的一塌糊涂,两个人都没能落著好,小男孩肿了一只眼,他扭到了腰,还差点惊动了警察,结果依然是男孩该跳的时候跳,该唱的时候唱,墙灰想掉的时候还是能掉下来。
  现在,李衡手里有事没过多要求,他得用两天时间把手里的这点活赶出来,只要墙板掉不下来砸不住他就行了,拿了个超大耳麦往耳朵上一支李衡开始看手上的资料,一边抽烟,一边画图。

  熬到凌晨一点半把设计做完,李衡出了门在楼梯口听了听,对面的胖女人去酒吧上班去了,楼上的小孩消停了,李衡搬了把凳子把电吉它一抱,一阵刺耳的高音在这幢老楼里响起来了,五分锺後,楼上传出来霹雳叭啦砸东西的声音,再接著是一阵烦躁的咆哮。

  李衡根本不管,他的原则是中国传统,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要犯我,我比你更甚,反正他晚上睡不著,折腾三回的力气还是有的。大不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被房东撵出去,他现在有辆破车,至少不必餐风露宿。
  等到四点半的那场咆哮结束,李衡把吉往墙上一挂,拿了一瓶酒一屁股坐在地上。

  四十天了,整整四十天了。没有请假,没有告别,甚至他租的房子里东西都没整就跑回来了,好在那个房子他交了一年的房租,那里还可以勉强撑上五个月,五个月後该怎麽办,那里的东西都不要了?至於学校的合约,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开除也好,辞退也好,随他们吧。

  从红牌加苏打水喝到黑牌加冰加可乐,李衡的口味变化很快,变的也很郁闷,以前半瓶红牌的量,现在一瓶黑牌灌进去也没知觉了。

  稳定的工作依然没有找到,当初的那些同学老师他谁也不想打扰,生怕找到了,得到的消息就会越来越多,他更怕的是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如果巩青清醒过来,一周内左手没有麻痹的感觉,以後就不会有大碍。
  可如果有了怎麽办?

  酒下的很快,熬到了清晨七点,李衡既没有一点醉意也没有一点睡意,开了电脑,打了一会游戏,打到後来头痛的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李衡还是不敢打开网页,他知道他只要输几个字母加数字就行了,他就能知道巩青是站起来了,还是依然躺著能吃能喝还能流口水,把瓶子里最後的一点酒精填进肚子里,头痛还是没有丝毫缓解,胸口的烦燥憋闷已经让他坐不下去了,可屋子里除了这张桌子屁股下面这张凳子,已经没有什麽可摔的了,他现在连喝咖啡都找不到一个杯子。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清楚是睡了还是没睡,听到对面女人开门的声音,她知道她下夜班了,她是干什麽的他住进来一个多月也没搞清楚,再躺了几个小时,是楼上小孩下楼的声音,叮叮!!,走到他的门口时狠狠地朝他门上跺了一脚,再扔下了一句,Go
to hell!!!!

  去死,太他妈好了!他怎麽没早点想通。
  李衡哈哈笑了起来,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开了机,把那一行他输入过无数次又删了无数回的地址一敲,猛的一按回车,一个网页打开了。

  不到两分锺後他就找到了那个他一个月碰也不敢碰的名字,日期是昨天,参加学校的一个活动,再往前翻了翻,最早的一条消息是一周前的,学校新校区的揭牌仪式,巩青应该在那之前就回学校上班了,照片上,他一如既往的穿著正式的衬衫西裤,除了精神不太好,该有的笑容还在脸上绽放著。
  上天总算对他不算太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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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39

  日子过的有些浑浑噩噩,八个面包吃完,水开始喝自来水了,李衡才发现他已经三天半没离开房子半步了,三天半没有说一个字了。睡了多久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头断断续续痛著,脑子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好再拖了一天总算把活给人家干完了,李衡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换了件干净衣服出了门。老爷车花了他500英镑性能还算不错,除了换了一个轮胎基本上保持了正常性能。把手里的东西拿著去了学院交了工,换回了几张钞票,重新取了点新的工作回来,李衡完成了他跟外界最大的交流。

  那个挂了一长串头衔的人以前曾是他的半个竞争对手,但资历要比他老的多,找对手不找朋友,对於李衡来说是最省事的,在这里不比国内需要围护面子,多少钱,多长时间,不会张不了嘴,我干活你给钱,天经地义。
  车开到他以前曾鼓起勇气决定动手术的那家医院门口李衡把车停了下来,在拿不拿药的问题上考虑了三分锺,最终李衡把药又换成了二瓶黑方。

  他对再一次恢复已经没有多少信心了,完全像上次一样全靠自己拼尽全力的再来一遍,他自问不会有什麽效果了,他不怕爬高上低,不怕挑战极限,也不怕和人吵架打架,他怕回到那个小破屋里想著以後的日子,找不到挺下去的意义。

  他鄙视矫情,可生活的确被他活成了呻吟的样子,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如果突然情况变的更坏会坏到什麽程度,他看过太多和他同等状况的人,好的很好,差的很差。每一次出了门看到太阳他都会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看人家甜淡的生活,妇女,老人,孩子,男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和牵挂,想著当年十几二十几岁时的激情,他也想过振作起来,每次精神恢复了点他也会把酒瓶扔了,把手里不算难做的东西弄的漂漂亮亮。可高峰和低谷总是循环的过快,往往还没等他完全振作起来低谷又伸好了触角把他死死的完全卡住。

  再一次守在房里几天之後,满瓶变成了空瓶,头顶上的争执依然还在,吉它和街舞此起彼浮,头痛依旧像针扎似的折磨他,刚画好的电路图两分锺後就想不起来自己最初画的意图是什麽,用什麽元器件才能达到他的目的,擦掉重画,画好擦掉,无限的循环。

  等七八张稿纸全被他撕成了细纸屑,而时间早超过了答应交货的日期,李衡终於坐不住了冲出去开上车去了一个酒吧,他知道那个地方,三年前他曾在那里堕落过几天,大麻梦幻般的感觉让他在飘起来的一瞬似乎得到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今晚他需要再一次解脱一下。

  苏桦最近非常郁闷,那个死BOB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以前最多说一些难听的话恶心恶心他,今天这死鬼竟然公然的在实验室里拧了他屁股一下,然後还摆了一个下流的姿势,惹的後面坐的那一堆人当场狂笑起来,他实在不想分辩那群人的笑声里有什麽内容了,来了一年,歧视也好,戏弄也罢,见的听的都足够多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人欺负到头上了,苏桦能做的似乎也只能高高挂起,这差不多是这里华人留学生的一贯做法。越对抗越来劲,就冲前几届一些人的真实遭遇,苏桦也没有对抗的勇气,不挂起也不行了。

  把手里的资料一收拾,听到BOB还在他身後吹口哨,苏桦绕过那一群人,还没走出门,头上就被砸了个像纸团一样东西,苏桦没有理会,快速地出了实验室。
  今天他有个特殊任务,一提到这事他就头大,可有没法不做,他得问他的导师要一下李衡的住址。

  这是十天前巩青给他发的E_MAIL委托他办的事。收到信时苏桦吃惊大於惊喜,他只是到了英国後礼貌性的给母校的老师发了份内容相同的感谢信,感谢他们对他三年多的关照,其中有一封就是发给巩青的,没想到时隔一年竟然收到回信,更没想到的是巩青竟然让他帮忙找一下李衡。

  一想到去年那个晚上他和李衡曾经发生的事就足够让他难受好几天的,躲都来不及还要去找他?苏桦当然不太乐意。
  其实李衡做什麽、为什麽来英国他一点也不想关心,上次和李衡打招呼,也不过是李衡出现的太突然,看到曾经的老师,他就像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似的,不由得他不尊敬,尊敬的结果就是回到家里,他後悔了好几天,那个晚上的场景再折磨了他好几天。

  巩青的信让他如梗在喉,不找说不过去,找又实在让人郁闷,装著没收到信的样子拖了十天,正想著巩青是不是自己有结果了,巩青的第二封信又来了,言辞比上一封更加急迫,号称他已经委托了很多人了,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李衡下落,所以务必请他帮帮忙。

  所以苏桦郁闷无比,自己身上原本就有一滩事,多长两只眼睛都不够他小心的,现在又滩上了这一件。可苏桦对巩青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巩青对他一直不错,带了他一年专业课,後来竞争系学生会主席时他的优势并不明显,要不是巩青最後搭话,他一定没戏,所以巩青的这个人情他必须得还,再说都是同一领域的,以後难免还要打交道,如果只是举手之劳,动一下也未尝不可。

  苏桦对能找否找到李衡到不担心,因为知道从哪里下手。上次在走廊里偶然间碰到了李衡,後来他又在导师那里帮他做一些小的实验,很明显这是李衡做一些设计,虽说署名是导师的,他好歹跟过李衡一段时间,李衡的字还有他的一些习惯还是知道的,不过让他纳闷的是李衡弄的设计有些做的非常好,简练实用,想法新颖,有些就非常差,比自己的还不如,感觉不像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但的确是同一个人的字。他不明白李衡为什麽放著国内好好的教授不当跑到这里跟他一样从那个老头子手里讨饭吃,老头子尖酸刻薄又小气是出了名的,光剥削他们就剥削的不吐骨头了,估计付给李衡的也不会太多。

  低声下气交待了足有半个小时,表明是国内的朋友托他找人,不是他私底下想和李衡有什麽联系,再被训斥了半个小时,苏桦总算要到了一个电话再抄到了一个地址。老头子最後还扔下一句话,你不一定能找的到他,他好久没联系了,给他的活拖到现在也没送过来,手机也打不通。

  果真如老头所说,苏桦打李衡的电话打了一整天都是关机,无奈苏桦只能按著地址找上门了。
  那是一个挺旧的二层小楼,跟自己租的房子差不多,估计也图的是价格低。
  苏桦敲了敲门没人应刚喊了一声,里面蹦出来一个小男孩,头发染的五颜六色,一看到他就眉目不善。

  "找李?"
  苏桦纳闷的点点头。
  "去警察局吧,那里,墙角,是他的东西,快点拿走,房东扔出来的,见到他麻烦告诉他,他的吉它被我不小心踩坏了,如果他能出来的话,我等著他起诉我。"
  苏桦吃惊,还想追问,小男孩冲著放在入门小厅里的一堆东西竖了个中指就跳出去了。

  站在门口发了十分锺呆,苏桦没治了,只能跑到最近的警察局里去咨询看看李衡究竟关在哪里。
  找到中午总算找到了李衡所在的警察局,用了一个小时才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李衡吸食并携带大麻,然後处於迷糊状态之下又开车撞倒了一户居民的围墙。
  这还不够让苏桦吃惊,更吃惊的是李衡竟然已经在里面关了快两个月。
  两个月?苏桦不由的想起了李衡的家,那些精致的小画,干净的地毯,还有各种各样漂亮的蜡烛,他真的没法想像李衡这种生活讲究品味的人怎麽能熬的下去。

  按警察的说法是李衡刚进来一周一句话不说,问什麽他都不回答,不说名字不说地址,处事方法颇像非法移民,又没找到有效证件,所以当即被转到了移民局,後来通过车的资料辗转查到了李衡的地址,在里面找到了他的合法身份,才又转了回来,可是李衡拒绝保释也不愿意转到成人保释机构,所以一直在里面关到了现在。

  十分锺後,苏桦看到了李衡,跟在一个高大的警察後面,就像一个没有发育好的难民,整个人瘦的脱离了形,一身宽大的狱服像套了一个骷髅,见到他只冷冷的扫了一眼就低下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李……,李老师……"
  苏桦真的说不出话了,前面那些状况他的心理还能承受了了,可眼前的李衡他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保释的过程异常艰难,苏桦劝了半天都没能从李衡嘴里撬出来一个字,好不容易等到李衡同意保释,已是苏桦往返了三次之後,李衡总算在保释文件上签上了字。
  当天晚上,苏桦给巩青发了E_MAIL。一个小时後巩青的邮件发了回来,只有一句话:谢谢你,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苏桦把李衡留在原住址的东西搬了回来,包括那个头踩断了的吉它,又在小房子里弄了张小床,顺便帮李衡去取了药,这是他从警察那里得到的信息,李衡从上个月起在那里就接受治疗了。苏桦对李衡的病一知半解,也没有多大的耐心照顾李衡,两人的关系本身不尴不尬,能做到这个地步,完全是看在巩青的份上。

  到了现在,就算苏桦对感情的事再迟钝也看出来问题不对了,不说那天巩青打电话过来有多麽失常,基本上没说出一句顺畅的句子,单就後来的情况就够让苏桦咋舌的,一天超过十个E_MAIL再超过两个电话询问消息,内容无关工作,全是生活上的,连一天睡几个小时,吃多少饭、吐了没,张嘴说话了没有都要问,就差问一天上几次厕所,大小各几回了。一个系主任对一个下属的关心未免太过面面俱到,还都挑他在学校的时候再打,这种程度已不是苏桦这等没谈过恋爱的人可以想像了,等李衡住进来第三天巩青甚至提出要给他汇钱,并嘱咐苏桦尽可能的给李衡做点好吃的,弄的苏桦都无语了。

  他自问也没有亏待李衡,已经尽可能的把自己能想到的能买到的,经济能力能承受的都做出来了,可李衡自进门後就好像是个木头人,不说话,不行动,两只眼睛就只盯在苏桦的那个小电视上,就算吃饭也是苏桦叫了多次他才像猫吃食似的吃一点,对李衡目前的状况,苏桦也没有办法,他现在还做不到对李衡强制执行,不愿意吃就硬灌。必竟他对李衡还有很强的戒心,房子太小,一间卧室放两张床,离了不到一米五,就算是只病猫,一想到当初的尖牙利爪,他也不能不防。

  把拒绝的话说了几车总算把巩青安抚住,没有寄钱过来,不过苏桦还是自觉的提高了李衡的营养水准,每天变著花样给李衡进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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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0

  家里凭空多了一个不说话不做事的半死人,除了上课、实验、打工,苏桦增加了很多
工作量,忙的焦头烂额,好在出门大部分是受气,不管是该死的BOB、尖酸的导师,还是那家便利店的老板娘,都得低声下气小心做人,家里住的这个人到安安静静从不提反对意见,每天不是躺著睡,就是坐著愣,再或者是抱著他的那个小电视两眼发直,如果不开电视他完全可以当李衡不存在,这个半僵不死的人实在和过去那个想著法子折腾自己学生的怪僻老师出入太大。

  不过李衡的哪一面苏桦都见识了,心理承受能力俱增,只要李衡不给他添乱,他宁愿李衡就这麽消无声息的当个影子。
  为了不和BOB起冲突,除了必须见面的专业课,苏桦尽可能的掌握了BOB的行踪,只能利用傍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现在因为李衡,他这个时间也大大压缩了,可手头压的事情实在太多,又滩上个不讲道理的导师,昨天因为一点点小差错,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的报告直接摔他脸上了。

  在实验室忙到晚上八点,苏桦有些坐不下去了,从李衡住他这里,他还是头一回待到这麽晚,可明天重做的报告必须要交,他一点也不敢怠慢,忙了三个小时只做完了一半,苏桦看著手里半拉子东西还是无奈的收了手。早上出来前他把早饭、中饭都准备了,虽说李衡吃的不多,晚上扛到八点再加上路上回去的半个小时的确有些太迟了。
  赶紧收拾了东西往回赶,一进门小沙发上没发现李衡,电视也关著,苏桦吓了一跳,第一个感觉是李衡走人了,还没等他把这个想法确立了,旁边那个三平方的小厨房里传出点声音来。

  苏桦悄悄摸过去,探了探头,李衡站在灶前抓了把勺子笨手笨脚搅著,锅里咕嘟咕嘟不知道翻滚著什麽东西,瘦瘦的身体被一件黑T恤裹著,更显单薄。苏桦很庆幸除了李衡耳朵上还闪著亮光,身上那些链子已经没有了,要不,一看到那些东西,他会不由自主想到那凉冰冰的东西打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苏桦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包,又拿子一件宽松的T恤跑到卫生间把身上这件穿了一天的衣服换掉,弄完洗了手飞速的跑过来,这才看清锅里熬的是普通的白米粥,估计是真饿了,自己都舍得上手了。
  "来,我来弄吧。"

  他没法直呼李衡,李衡似乎也不想他叫李老师,所以苏桦干脆把所有的称谓省掉了,有话直接张嘴。
  "今天弄一个报告有点晚了,真不好意思,你歇著去吧,我来做就行了,很快,再稍等一下。"
  一把抢过李衡手里的勺子,苏桦把火关小了点,等锅扑的不那麽欢了,苏桦取了青菜洗好又弄了点肉沫姜片扔进锅里。

   "你为什麽要找我?"

  身後猛然冒了个声音吓了苏桦一跳,一回头,李衡竟然没去看他的破电视还站在他身後。
  他今天抽什麽风了,终於舍得开口了?
  在一起待了五天,从来都是他告诉李衡,这是干什麽的,那是干什麽的,你在这睡,我在这睡,换衣服得去卫生间,不要仅穿著短裤就在屋子里转。反正李衡在他这里是白吃白喝,他根本无需顾及他曾经是他老师这回事,他的生活以前安排的好好的,现在多一个人进来也不能被打破。

  虽说苏桦说出来的时候客客气气,可条件还是有些蛮横的,李衡从不反对,多数时没反应,少数时会点点头,能让苏桦清楚这个人不是个傻子不是个聋子,然後他会乖乖的照做,就连洗完澡也会穿戴整齐了才出来,可张嘴说了超过两个的字真的还是这些天来的头一回。
  "是巩主任让我找的,十几天前他给我发了封E-MAIL。"

  苏桦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李衡的表情,可惜,那张好歹有点人样的脸上什麽表情也没有,应都没应一声扭头走了。
  苏桦没八卦的欲望,那边没回应,他也不好奇,快速的烧菜,又烙了几个家乡葱花饼端上桌子。
  "尝尝吧,好久没做了。"

  李衡抓著饼慢慢吃,一个都快填完了才冒出来一句"很好吃,谢谢你苏桦,我是不是挺没眼色?几十岁的人了还得等著你回来给我做吃的。"
  一长段话一下子让苏桦尴尬了,"没有,没有,就是举手之劳。"

  李衡没声音了,苏桦也不知道该说什麽,看到李衡少有的吃了两个饼,又喝了一碗粥,苏桦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弄完洗完,苏桦马不停蹄的开了电脑继续弄他的报告,今晚除了这个要完成,他还有一个产品的初步设计要弄完。
  把手里的活大概干完已是凌晨两点,看到那边李衡捂著背单盖的严严的,一点声息也没有,苏桦洗澡上床都轻手轻脚。

  躺在床上,苏桦观察了李衡半天,当初他从李衡那里弄来的那个名额,是李衡硬生生从巩青手里抢过来的,本来他还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麽芥蒂,弄了半天,不是芥蒂是猫腻。再一想自己就是从李衡那里确定了自己喜欢男人,李衡这麽要强的人都混成了这种模样,到了自己三十岁会混成什麽样,苏桦自己也迷茫了起来,躺了半天睡不著,脑子里翻来翻去都是一个大个子对著自己的耳朵低声喊著,叶子,我们来一次真的……,来一次真的……
  苏桦脑子混乱了,手慢慢的伸了下去,熟悉又万分抵触的快感又慢慢升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又是一个像打架一样的早晨,把早饭弄好,中午饭做好,看李衡还躺在床上没动静,苏桦也没叫他,反正他自己起来会吃,收拾书包的时候,苏桦看到他昨天晚上弄的那个设计旁边放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著设计方案,甚至连电路图,集成方案都弄好了。
  苏桦吃惊,回头,李衡仍是昨晚盖的严严实实的模样,要他凑近看看李衡是真睡还装睡,苏桦还真没这个胆。

  他真不清楚这东西李衡是什麽时候做好的,这麽多这麽详细,肯定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弄的完的工作量。从李衡住进来,苏桦的睡眠一直很轻,毕竟这个男人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换句话说,就叫引狼入室,所以苏桦就算睡著了也会留半只耳朵清醒著,李衡半夜上厕所也好,在床上不停翻动身体也好,还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抱著头也好,他大体都是知道的,只要他没过分的举动,他乐得装不知道,可这次,苏桦捏著纸背上开始冒冷汗了,总不至於昨晚上自己的荒唐行为李衡全知道了。

  苏桦脸烧起来了,想了半天还是咬咬牙把那张纸装进书包,逃也似的跑了。他可以否定李衡的人品,但没法否认李衡的才华,如果没有昨晚上那件事,家里有一个大师级的人物也还算不错。

  到了学校,苏桦用了好长时间才把心定了下来,拿出李衡帮他做的东西,好好的研究了一下,首先把里面的一些知识点吃透了,再把它重新整理了一番才交了上去,这回那个万般挑剔的老头子瞪大了眼睛看了十分锺,终於扔了一句评价,不错。
  苏桦心里暗乐,这还是他第一次没受到任何批评就过关了。

  晚上回到家里,苏桦刻意的不去想昨晚上的事,装的万分自然,一进门就冲著又在看电视的李衡笑了笑,"谢谢你!今天导师给了我一个最高分,那老头子还从没这麽大方过。"
  李衡看了眼苏桦没吭气继续看他的电视,苏桦心里忐忑,倒也有几分庆幸,幸亏现在李衡不爱说话,要真把那事说出来,他真的可以撞墙去了。苏桦高高兴兴的做饭,偶尔忍不住了还是会说上两句,李衡给他最强烈的回应是嗯一声。

  那个晚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几天之後苏桦开始自我安慰了,也许那时候李衡真的睡著了,什麽也不知道,这样一想,苏桦轻松了许多,又因为那个设计,苏桦重新又把李衡当回老师了,那件早期发生的不愉快的事被李衡一肚子的知识渐渐冲的没形,没几天他就发现这种方式对李衡的心里调节也挺管用,平时跟李衡说话李衡不回应,但他要拿著问题去问,李衡不张嘴显然不行。半个月不到李衡甚至主动开始和他说话了,虽然说的很少都是一些生活上的话,诸如蒸饭放多少水,鸡肉怎麽做,晚饭吃什麽之类,但足以证明李衡是慢慢好转了,因为李衡甚至出去买了几回菜。

  当然这些情况他是一丝不拉的传递给了巩青,听著电话那头他曾经严肃不苟言笑的巩老师的语气随著他的内容起起伏伏,也由不得苏桦私下里偷乐。

  早上按著以前起床的点起来,做完早饭,收拾完,正准备走,看到李衡也坐了起来,苏桦吃惊,"这麽早,才七点半?"
  李衡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今天要出去找份工作。"

  苏桦一下兴奋起来,到不是因为李衡有了工作就可以搬出去,自己就不会有这麽多负担,实在是这二十天李衡给他的感觉太过震憾,他实在想不出来像李衡这麽飞扬跋扈的人会因为什麽事变成今天这种模样,总之能振作起来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情。
   "那祝你好运,晚上我请你出去吃。"苏桦兴冲冲的去学校了。

  两节课上完,苏桦背著书包刚进图书馆的大门,手机响了起来,又是巩青的,今天巩青说话很简洁,没有以往家长似的问长问短,就一句话,"我来英国了,你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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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1

  挂了电话,巩青排了近五分锺的队才排上出租车,按苏桦的说法先到他学校再一起回他家。巩青坐上车倒也快,一个小时後见到站在学校大门口等著的苏桦,还是以前斯文俊秀的模样,一见到他就是以前见惯了的客客气气,巩青自己都不相信真的已经到英国了,离李衡已经这麽近了。

  "苏桦……"巩青刚伸出手,一下觉的不太妥,又飞快的收回来,"真的太谢谢你了,他还好吗?"
  "不用客气,他好多了,精神也……"看到巩青表情专注,苏桦及时刹住,李衡不让他叫老师,电话里他怎麽样了他这了那了也说的挺溜,现在猛然当著巩青的面,似乎还称呼他太不礼貌了。"我是说李老师好多了,吃饭睡觉都好多了,今天还主动跟我说他要去找工作,我估计现在他还没回来,要不您先跟我回我那里等?"
  "找工作?"巩青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不知道飘哪去了。

  苏桦小心的观察巩青,就一个随身的小箱子,真够轻装的,面色比他走之前差点也瘦点,再一想李衡这一趟折腾,估计巩青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习惯於巩青不苟言笑,规规矩矩,真有点不适应这一阵感情过於外露的巩青,尤其是今天,他是真的让巩青给唬住了,昨天巩青还打了电话像平时一样问长问短,这不过才十几个小时,现在人已经站他面前了,和电视上千里追人的言情剧真有的一拼。

  苏桦这麽想可不敢表现出来,还是一脸恭敬,"是,他以前还从我导师那里接活,这次找工作,他没说有什麽方向,估计也是先看看再说。"
  "噢。"巩青点点头,"要不听你的去你那里等他。"
  苏桦想接巩青手里的箱子,让巩青阻止了。
  "您是出公差?"
    "算是吧,这里有个会。"

  巩青不想细说他等这个机会等的有多麽焦心,又费了多大的周章才争取了这个机会,硬是把下个月才进行的学生交流提前了半个月,又找了个说不通的借口才能提前过来。
  过去的几个月,他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要是没有这些折腾,巩青自己也没法相信他还会有如此强硬的一面。生活给了他一个最残酷的教训,世事无常,旦夕祸福,上天又给他了一个最好的恩赐,重新抓住机会,不是让他再一次来浪费的。

  尽管路上苏桦强调了房子小,等巩青进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还带著卫生间、小厨房的小公寓楼,还是有点小吃惊。
  屋子收拾的异常干净,拥挤的空间被充分利用了。一张书桌,两张小单人床几乎把屋子一多半的地方占完了。

  苏桦指了指靠窗的小床,"李老师睡这里,临时搭的,简单了些。"
  的确简单。一米二的旧床上铺著印花的床单,枕头上还放了本外文专业书,一个小薄被叠的有棱有角,旁边是垒著整整齐齐的一撂衣服。

  二十七天,从李衡住过来整整二十七天了,巩青没法细说他从苏桦这里得到消息後是怎麽又死了一回,这之前他已经托人找了他近半个月。那麽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挤住在这个角落里,主人是他曾经的学生,也许还是心有芥蒂的学生。就算李衡和苏桦都没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巩青心里面猜测的离真相也绝不会太远。

  巩青盯著小床盯了半晌默默的在床上坐下来,拿了件衣服捏了捏,又放下了,看到衣服下面有好几个大本子,巩青抽出来,是三本字贴,正是当初他买的让李衡练字静心用的,字贴只写完了一本半。
  "他还在练毛笔字?"
  苏桦摇头,"没有。"

  这东西全是他从李衡原本住的地方一股脑搬过来的,倒真没见李衡碰过这些东西,就是想练,李衡估计也没条件,他门都很少出,到哪里买墨汁和毛笔。
  巩青一页页翻著字贴,也不说话,苏桦给巩青倒了杯後陪坐在一边。

  不说话空气太沈闷,说话又实在没什麽好说的,尽管他装了一肚子好奇,眼前这人资历年龄都比他高,他也著实问不出来,尤其是巩青每翻一页都会停好半天,他真不明白那东西有什麽可看头的,没有一点功底的毛笔字,写出来比小学生强不到哪里去。可巩青看的仔细非常,就好像欣赏名家大作一般,一直翻到了後面,上面的田格一点笔墨都没落下,巩青依然一页一页的翻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

  苏桦有些别扭了,不清楚这是巩青借此打发时间还是想掩饰什麽,可两人就这麽干坐著还是有些尴尬,绞尽了脑汁苏桦总算想出来一个句子,想把这股气氛变一变,"估计李老师快回来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去那麽久,以前他除了买菜很少下楼,要不,我先做饭。"
  "不用,等他回来再说吧。"巩青摇头,总算把字贴放在原位,站起来在房子里转了转,视线停在了墙角边倚著的一把吉它上。
  头断了,弦还连著,就好像他和李衡,不管变成什麽样了,这麽多年,总有东西能把他们连著拉在一起。

  把吉它拿过来,巩青把断的地方对了一下,对不齐了,缺了好大一块木片。
  他第一次看李衡弹吉它是大三的舞台上,长长的头发,神采飞扬,最後一次是在他的宿舍里,一曲《执著》撕开了两个人的心。
  巩青拉了拉弦,什麽声音也没出来,巩青叹了口气,"他把该吃的苦全吃完了。"
  苏桦谔然,接不上话,只能站在一边保持沈默。

  除了那一句,巩青再也没提李衡的事,接下来的时间,巩青问的全是苏桦留学的生活以及专业上的一些问题,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外面的楼梯才响起了脚步声。
  巩青收了声,看了眼苏桦站起来,不到一分锺,钥匙插进了锁孔,在确定里面有人之後,钥匙停了。
  巩青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情升起来冲到鼻梁上,涩的他想闭上眼睛。

  他希望看到一个歪著嘴耍著小聪明挤兑他的李衡,或者那个咬牙切齿流著眼泪说'妈的三年!你靠什麽就能享受的那麽心安理得'愤怒的李衡,再不济,那个哭著吼著说,'你以後别他妈的缩著,你给老子把腰挺起来'悲情的李衡,就是那个说'老班,你再想想,这太冒失了……'变的沈稳的李衡也可以。他害怕看到一个躬著背没了自信,心里的裂缝大的已经补不起来的李衡。
  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消耗掉所有的锐气,所为的也不过是一个一点也不起眼,老实巴交,没有一点魅力的巩青。

  巩青的心缩了起来,手心冒出了汗。
  门推开了,李衡有些纳闷的看了看里面,小声的叫了声,"苏桦,你回来了,今天这麽早。"等视线适应了房间里有些昏暗的光线,房子正中站了一个男人,正正经经的穿著,高大却不算强壮的身体。
  心被重重的击了一拳,一瞬间痛的难已明状。

  李衡呆呆的看著巩青,"呜!!!"突然从喉咙里窜出来一声像野兽一样的嘶吼,猛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李衡!!!!"巩青紧随其後追了出去。
  苏桦一呆,也赶紧跑了出去。

  眼看著李衡越跑越远,跑出了这个街区,向另一个街道跑去,巩青一著急大声喊了起来"你快停下来,我不能多跑。"。
  可李衡根本没停,跑到十字路口,也不看有车没车,蒙头往前冲,後面一辆开过来的车被李衡这种冒失的行为吓了一跳,紧急踩了刹车还是把李衡挂了一下,李衡踉跄了一下,被车撞出去好几步,可依然没有收住步子,手扶著车等身体一站稳又拔腿跑了起来。
  巩青在後面被这眼前的一幕吓的脸色发白,喊的声音都变调了,"李衡,你究竟想干什麽啊。"

  苏桦快跑几步追上巩青,见巩青脸色发白,气喘的很厉害,也不清楚他哪里不对,赶紧拦著巩青,"我追他,你快别跑了,就站这等吧。"
  巩青只能停下来扶著一个路灯喘粗气。
  苏桦跑的飞快,刚跑过李衡刚才差点钻轮子下的那个路口,就看到前面的李衡突然停下了,回头看了眼这边,呆了一下,又飞快的跑了回来。
  这人!不折腾折腾他就不舒服。苏桦是彻底无语了。

  李衡跑过路口,步子放慢了,他的视线盯著那个扶著墙站路灯站著的男人,不到十分锺,心里面似乎轮回了好几圈,委屈、愤懑,其实已经不多了,渴望,惊喜也早已填平了。在拘留所里的一个月,他有的是时间把所有一切想到了细支末节,他也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下来,每天定点的放风,看著那些背著或重或轻案底的人贪婪的享受一天中的半小时,放下放不下的,都得放下,得到得不到的都得淡然。
  他还能怎麽样。

  像只寄生虫似的在苏桦那里待了二十多天,不管是因为巩青授意也好,还是苏桦真看他可怜也罢,看著那个曾被他很轻易的利用手里的一点权利得到过的男孩,为他的一日三餐大费周章,他的过往已经成了一本没法修正的卷宗,太多的错误伴著他一路走过来,好,亦不好,不计较也就那麽一个。

  慢慢走过去,站在巩青面前,这个走的时候还只能躺著现在已经能跑步的男人,老天给他的足够多了,不管是什麽结果,现在至少他还能看著他好好的活著。
  他还能怎麽样?

  李衡的心情平静下来,仔细地观察巩青的面色,脸上除了有些汗有些白,别的暂时还看不出来"你没事吧?刚才跑步?"
  巩青摇了摇头,"没事,吃力了一点,还没废。"
  "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巩青盯著李衡轻轻了问了一句,李衡很快把视钱转移了,低下头用脚蹭了蹭地面,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索的半天,终於掏出来伸手拉住了一只满手虚汗的手。
  "它出汗了。"
  "是,刚才吓的。"
  李衡点头,不一会又干笑了起来,"我也好久没这麽跑过了,这速度对於我还真的挺够呛。"
  "李衡……"

  巩青一肚子话全积在嗓子眼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挑哪一句了,他的手指头被李衡一根一根捻著,在他还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手指每天都这样被人捻著,最初他以为那是李衡,可一直到他能下地走路,也没见到李衡过来。
  他第一次冲著母亲发了火,第一次冲著黄娜大吼大叫,第一次把那几个满肚子污七八糟侮辱李衡的两个哥哥撵了出去,他第一次为了自己坚定的背叛了所有的亲人。

  "阿衡,看到你能走回来,真好。"
  巩青眼圈红了,鼻子塞住了,拉著李衡的手贴在眼睛上。
  李衡静静的看著,看著那个男人努力用手背抹著眼睛,可脸上还是湿了一大片,他也想这麽激动的来一下,可他来不了了,从一个人离开机场的那天开始,他就激动不起来了,他可以喊,可以叫,就是没法飙出一点湿气出来,也许是泪腺出了问题,也许上天惩罚他,逼著他去做一个强悍男人,结果他只做成了一个窝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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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2

  "对不起!"李衡低下头顶在巩青的肩膀上,想找纸巾摸了半天没摸出来,只能作罢。
  额头在巩青肩膀上磨擦了几下,李衡突然张嘴对著巩青肩头狠狠咬了下去,厚实的布料抵住了牙齿,再也不能深入一分,感觉著巩青的肌肉绷起来了,李衡松了口,一把抱住了巩青,"老班,能再次见到你,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不管怎麽说,今天也值得庆祝一下。"
  巩青点头,抹了把脸,推开李衡,捏了捏李衡的胳膊,"你瘦多了?"
  "瘦了多好,要是你过来一眼看到个百十公斤的大胖子那是个什麽概念,没准你一扭头就当不认识我。"
  "胡说。"巩青捏了捏李衡的手心,心情也跟著李衡好了起来,不管他心里埋了多少,隐匿了多少,这一刻能说能笑,就还能做回过去的那个李衡。
  "谁胡说了,这都是真理。"李衡咬了咬牙,终於笑了起来拍了拍巩青的肩膀,"走吧,我没钱请你住酒店,要不,你也在苏桦那里挤一挤,不过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坐办公室的,看来我还是有点魅力。"
  巩青揉了揉李衡的头发,"来之前我定了酒店,你帮我看看远不远。"说著巩青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小卡递给李衡。
  "还行,不算远,坐车二十多分锺。"
  "我带了一个小箱子,是先回苏桦哪里拿东西,还是……"
  李衡盯著巩青看了老半天,慢慢的眼睛亮了,嘴角不知道是什麽意味的笑容,看的巩青有些不好意思,"拿主意啊?"巩青推了李衡一下。
  "这还用的著拿,苏桦那里免费,想什麽时候取就什麽时候取,酒店可不免费,当然是住的时间越长越划算。"

  巩青回头看了看苏桦,苏桦自打过来後一直站在五米远的地方装著看风景。如果以前巩青还有所顾忌,现在他什麽都不需要顾忌了,把李衡的手一拉,巩青走了过去。见苏桦的视线快速的在他们手上一瞟又迅速的移开了。巩青没想抽手,反手牢牢的把那几根指头撰在手心。
  这只手曾颤颤微微伸过来一支烟,也曾凶狠的捏住过他的衣领子,曾在高空伸手激情一握,也曾小小心心的只敢伸出一根指头试探他。
  经过了那麽多不过就是换来了今天踏实的一握。还有什麽可顾忌的。

  "苏桦,真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了你一天,要不……"
  苏桦识实务体会的很快,"你们先忙,我有事先回学校了,有事打电话吧。"挥了挥手扭头就走,巩青和李衡也一样。
  打了车直奔巩青预订的酒店,七、八公里的距离,加上入住手续,半个小时漫长的让人窒息。

  等房间的门'!'的一声关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了,李衡像只豹子一样率先出动了,一把扯出巩青的衣领子嘴就冲了上去,手一刻不停的撕扯著巩青身上的衣服。
  巩青也没那麽多虚的,拉开李衡外套拉链再是里面的T恤,T恤还没脱下来,下面的皮带扣已经扯开了。大致看清楚了房间的结构,巩青把李衡一扯就往浴室里推,结果李衡没防备让脱了半截的裤子绊了一下,连带著把巩青也拉倒了。

  幸好巩青跌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扶了下旁边的柜子,才算没有全部压在李衡身上,可李衡那摔下去的动静还是挺惊人的,连滚带爬的才算最终著地,"你没事吧?"巩青赶紧把李衡扯起来。

  "操!"李衡喘了口大气,看看自己挂在腿弯上的裤子,再看看巩青,巩青也强不到哪去,衬衣半挂在身上,一只衬衣袖子上的扣子刚才死活解不开就只能硬扯了,结果就扯成这幅模样,两人真是狼狈都狼狈到一堆了。
  三两下蹬掉那条碍事的裤子,李衡把巩青的胳膊一捞,把扣子解开,衬衣扔一边去了,"估计偷情的主都会来这麽一糟,狼狈为奸忒他妈适合……,你是狼,我是狈,我们……"
  "阿衡……"巩青一伸手把李衡的下巴捏住了。
  李衡转过脸来,看著巩青过分正经的脸,笑容收起来了,小声的回了句,"要不换个词,不是偷情……"
  "李衡,我离婚了。"

  离婚了!
  李衡呆了一下,头一下转到一边去了,眼睛盯著墙上贴著素雅的壁纸,脑子里一下子变的空空荡荡。
  "离了,出了院我就著手办离婚了,等黄娜一松口,我就开始找你,我以为你肯定回当初的实验室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没有,後来我托了很多少人找你,英国毕竟不是中国另一个城市,买张票就能来的了,幸好我还能过来,要是别人不知道能急成什麽样子,上个星期,我刚把所有手续全部办完了……"

  "阿衡……"巩青推了推李衡,见李衡没反应,巩青赶紧绕过去把李衡的脸扳起来。"你怎麽了?"
  李衡摇了摇头,"没怎麽,就是没听清,你真离了?"
  "不离,我怎麽可能来?只有全部办妥了我才敢过来找你。"
  操!李衡骂了一句,猛的站起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茶几、床头柜,每个抽屉都找了一圈,最後又转到巩青面前,"有烟吗?"
  "没有。"
  "为什麽不带烟?"

  巩青愕然,他身上除了一个钱包什麽东西也没带,哪来的烟,再说,他也不抽烟。
  "我得喝两杯,要不我脑子不清楚。"
  李衡转过头,跑到沙发跟前,打开小冰箱,取出一瓶酒,正想起瓶塞子,想到了什麽又放下了,呆呆的站在窗户边看著外面,足足有好半天没有动弹。
  巩青走过去,从後面把李衡抱住了,李衡狠狠的一口咬在巩青手上,看到巩青一哆嗦才猛然醒过神来。

  "老班,你的意思是你离婚了,我们之间再没别的问题了?"
  "没了。"
  "你妈哪里也没问题了?"
  "差不多没有了,有也是小问题。"
  "那巩炎?"
  "慢慢来吧,不能一下要求太多。"
  李衡一下转过来,'啪、啪'两只手在巩青脸上拍了好几下,再狠狠的嘬了一口。"妈的,我太幸福了,幸福有点找不到北了,老班,快点,我得找找最真实的感觉。"
  把巩青一拉进了小浴室三两下冲完,再把巩青扯出来,扯的巩青都有点转向了,"你慢点好不好?"

  "不好!"李衡喊了起来,把巩青往床上一推,自己用力的压了上去。"我等了多少年,他妈的十年,再慢,我宁愿当孙子。"
  巩青不吭气了,盯著李衡的脸,也不知道哪来的醉意,就觉的一切都变的晕沈了,李衡过分张扬的表情,还有浮在脸上的红晕,一把揽过李衡的头,轻轻在他唇边亲吻了一圈,舌头刚探进去已却被李衡紧紧的吸住了舌头。
  这天煞的妖孽啊。磨了他这麽多年,势必还要磨下去。

  不同於上一次的速食面,这次的李衡差不多把他所有的能耐全拿出来了,挑,舔,吮,吸,巩青被吻的气都喘不上来,用力一翻才算把自己从那种晕迷又激荡的场景中解脱出来。
  "你招数真够多的。"
  李衡抿嘴一笑,"我在教你怎麽接吻。"

  "死样。"抽了李衡屁股一下,巩青重新附下去吻上了李衡的脸颊,耳朵,并吮吸起了耳垂。一阵电流从李衡的耳垂顺著脖子到了後腰,李衡的半边身体都麻了。伸出手死死的卡住了巩青的胳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巩青的舌尖顺著耳垂,脖子,一路向下,到了李衡的乳头,一个猛吸,"啊!"李衡压了半天的呻吟终於冲出了牢笼。

  这场景他曾幻想了很多年,甚至无数次的用同样的方法在别人身上体验著,真轮到了自己,一切是那麽难以形容,只想张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像一个祭品一样全部献出去。也只有这个男人配,他要让他体会一次完美的无与伦比的性爱,不是东湖公园的发泄,也不是无奈的夫妻之间的义务。
  不仅仅是性,更多的是爱,他是那麽爱他,爱到了不知道该怎麽去爱。

  轻轻把巩青推开,李衡爬起来对著巩青轻笑一下,身子让後退了一点,将巩青的双腿掰开,俯身到了巩青的下体。并没有去碰那根挺立,而是去舔那两个小东西,并不时的将其中一个含在口中,深吸一下。待李衡看到巩青的那根东西的顶端已经有了亮晶晶的爱液,便从挺立的底端向顶端舔去,轻轻的将爱液舔舐,如此反复由下而上三四次,巩青已经受不了了,"阿衡……"抬起头看著李衡,手插进了李衡的发丝中。李衡回了他一眼,猛的地将一整根都含了进去,并深深的吸吮了一下。

  嗯!巩青一个闷哼,死死的扣住了李衡的头,手都快要痉挛了,李衡也更加卖力,几个深吸,让这根挺立上面的青筋血管如浮雕一般显露,听到巩青嘴里粗重的喘息声,李衡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的把巩青松开了,"老班,你行不行?你病真好了?"
  巩青一下坐起来,把李衡按在身下,他真的快受不了了,再让李衡这麽弄下去,他真怀疑他还会不会血管再爆烈一次。

  把李衡的腿一扳,一巴掌抽在李衡屁股上,"废话,不行了,我也不来找你了,自己找个地方偷偷等死去。"
  李衡伸手勾住了巩青的脖子,用舌尖在巩青耳廓舔了一圈,感觉著顶下面的东西又硬了几分,李衡笑了起来,"我得好好检验一下,别太温柔,我得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没有前面的柔情蜜意,一个索取,一个掠夺,无需温柔,无需美感,只有原始的人性的东西在这里大张旗鼓,这一路走来多艰难,这一刻的激情就多热烈。

  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不是纪念十年前的初识,而是浴火重生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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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3(改)

  加一段不甚华丽的分割线,为了不让过渡到四年之後显的太过生硬,我给他们加一个减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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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巩青很少去想过去的事情,长达十多年的折腾也实在不适於经常想想,只是偶而在梦里,他会陷进找不到门看不到路崩溃又茫然的境地,然後一热大汗的醒来,摸摸身边偎的紧紧的人,感叹良久,再努力的继续睡下去,他知道李衡也是这样,他们刚住一起的第一年,几乎每个月他都能听到李衡睡到半夜突然嚎叫一声再猛的坐起来,大声的喊著'老班,老班,你在不在。'
  他没有问过李衡很具体的内容,在英国的几年,还有在拘留所的一个月,他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抱著他,期待这种梦境早一点放过他。
  感情不是放在那里让人欣赏感叹的,要经过彼此生活习惯的冲撞和外界压力的洗礼才能得到升华。尽管他们相爱了十年,也没办法拿著这点爱情一劳永逸。

  他们渡过了彼此谦让小心翼翼的第一年,李衡的恢复漫长艰难同样充斥著他的眼泪,他看著一个自信张扬的人如何挣扎在失眠、厌食,自闭又缺乏自信的状态里,精神上的催残历来超过肉体上的伤害。

  好在他们挺过来了,能看到李衡重新变成一个不拘无束的大孩子,穿著他喜欢穿戴的东西,张扬著他的个性,就算他的脖子上又挂满了链子,耳朵上闪著各种光泽,早上,他一条条的戴起来,得意洋洋,晚上再一条条卸下来,满满得意,他还能求什麽呢,这就是当初他迷上的李衡,而四年之後,他们才走上了他们的最佳状态。
  当然,他们还是会有小打小闹,就比如现在。

  好好的四周年纪念日,让李衡的一段话就把风向完全改变了。

  巩青捏了捏李衡的後脖颈,见李衡没反应,再扯了扯了李衡的耳垂子,李衡还没反应。
    这小子,年龄越大越伤春悲秋起来了。绝对是太闲了,闲了就爱八卦,八卦就能八卦出点妖蛾了出来。

    走到今天,差点没把两个人全搭里头搞,这死东西竟然还能想出那些有的没的屁事,要散估计死後骨头敲碎了阴魂还能摸到一起去狼狈为奸。

    不过李衡做什、弄什麽、想什麽,巩青都不会太过好奇了,只有李衡想不到的事,没有李衡不敢做的事,他的心脏足以强悍到应对李衡的各种突发其想而处乱不惊。

    想当初李衡假也不请一走了之,扔下一屁股烂滩子,差点没把学校炸出个窟窿,学生没课上彻底放羊了,副主任不敢拿事,系里又没人敢替李衡的课,结果事闹得很大,弄的巩青刚能下地走路,顾不得应对头顶上的枪林弹雨就跑回学校求爷爷告奶奶,差不多把学校领导的门全踩破了,才算帮李衡把这个职位留住。

    现在想想当初过的那两个月,巩青仍觉的那是他一生中最勇猛也最激情的两个月,换得今天这个结果,不想过了?除非他老年痴呆了。

    "你脑子抽风了,我不想过了,我还能想干嘛?往回走,我犯病呢!"
    李衡一下从巩青身上直起身体,脸上的表情严肃不说,还有一股狠劲。

    "你可以升官啊,副校长,再校长,要不了五年、十年功夫,你就可以黄袍加身了,前天我就听说了,这次的副校长,又考察到你身上了,号称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你没见管理学院的赵猴子在背後说你说的多一腔怒火的,造谣你勾三搭四不说,还硬说你在系里是系霸,不给你上贡,甭想拿上课题费,这都不算,还说你在这次系里实验室扩建项目上捞实惠,多贪多黑,他NND,自己没本事,就会给别人身上扣屎盆子,妈的,要不是当时他身边有人,我绝对会把手里的饭盆子扣他头上去,让他挂一脸的菜花汤子……"

    说著李衡伸手扯了扯了巩青的睡衣领子,再把刚才巩青扯开的扣子一颗颗扣上了,"巩青,咱也不来虚的,你要真想上,我绝不会给你当绊脚石。"

    弄了半天,成精作怪,毛病出在这呢?
    上次巩青就以身体原因把副校长的事推了,可他当年的导师事後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说他不思进取,家弄散了不说,连上进心也弄没了,逼著他赶紧把後院弄稳妥了。老头子这些年越混越牛B,当上国宝级的大人物,脑袋却越混越糊涂了,巩青没法言明,只能一味的推脱,这次眼看又有机会,老头子生怕自己退位後嫡传弟子将来在学校里不能成大气候,生拉硬拽也要把他往副校长的位子上推,他拒绝的话刚挤出来,那老头直接火冒三丈,不但对他拍了桌子不说,还摔了一个他至爱的紫砂壶,吓的巩青一个'不'字也不敢往外吐了。老头有心脏病、高血压,要因他犯了病,他差不多可以以死谢罪了。

    巩青心里找到病因,倒开心起来,难得碰上可以治李衡的机会,他才不想白白的错过。
    低了头想了一会,巩青脸上的表情凝重了,拉起李衡的手捏了半天,才小声的说:"谢谢你能这麽想,这几天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谈谈,但怕你受不了,其实上次那个机会错失了,我就有点後悔,你看现在黄副院长,配有专门的司机,手里拿著年薪,家里门庭若市……"

    李衡猛的一下抬起头盯著巩青,仔细看了半天,巩青仍是一本正经加点内疚的模样,他俩四年了,巩青从来不开类似的玩笑。李衡的心哆嗦了,猛的把手从巩青手里扯出来,"行,你的精神我领会了,我说话算话。"
    说完扭头去拉卫生间的门,拉到一半又想到什麽,伸手去扯耳朵上的刚刚戴上没多久的钻石耳钉,耳钉还没扯下来,就被巩青从後面一把给抱住了。

    "干嘛这麽不经逗。"
    "滚蛋!"李衡怒了,声音都哆嗦了,"什麽都可以逗,就这个不行!从我知道你没拒绝开始,两个晚上我都没睡著觉,一会儿觉的为了我你放弃这麽多不值,一会儿又觉得我最好像个泼妇一样就得和你死缠到底,你他妈的……"
    "对不起……"一看李衡悲愤想哭又挤不出眼泪的模样,巩青一下慌了,"我不逗了行不,乖,我这不是没欺负过你吗,想著试一试,没想到逆著龙鳞了。"

    "不要说我不想当那个破副,就算当了,就能改变什麽吗,什麽也变不了,我依旧是你男人,咱们堵不上别人的嘴,总可以堵上自己的耳朵,现在这个日子,我过的有滋有味,再去改变,我发疯了,以後谁也别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行不行?"

    巩青推了把李衡,见李衡没有反应,巩青直接上手了,捏著李衡的脸蛋往自己嘴边凑。李衡一脚跺在巩青脚背上,"王八蛋!"
    巩青嘿嘿一笑,继续上嘴,在李衡耳朵上啃了一口,"行了啊,意思一下就行了啊,你也不是那种小气人。"
    把李衡硬扳过来,下巴一捏,巩青凑到嘴上亲了一口,"来,笑一个,给爷看看你的八颗大牙。"

      李衡这回反应奇快,一肘子捣在巩青的侧腰上"笑个屁笑,你笑给爷看看,看我不把它们一颗一颗敲碎了。"

    瞅著那人硬憋著不笑的臭得性,巩青倒真笑出了一嘴大牙,"今儿是高兴的日子,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是闲的没事情做了,好了,不生气了啊,你不是说还有好多项目没进去吗,到底什麽项目?"
    李衡原本还故意消沈的脸一下亮了,"你真要做?"

    "做什麽?"
    巩青提高了警觉,这李衡经常给他下套,而他常常钻的不知不觉。"别太离谱就行。"
    "一点不离谱。肯定在你能接受的范围。"
    李衡兴奋起来,刚才那点不愉快,来的快是去的快,一路飘进里屋,不一会提出一个袋子放在沙发上,再冲进去,这次拿了一个大炮筒。
    "咱俩照写真吧,纪念一下四周年。"

    巩青失语了。盯著李衡兴奋异常的脸,这脸刚才还一幅世界末日的样子,现在已是花枝招展了,默了半天才捣鼓出一句,"是穿衣服的写真吧?"
    李衡扑哧笑了出来,"废话,我要放大挂墙上,不穿衣服,你打算吓唬谁啊,三年前,你脱了还有点料,现在也就我对你有性致。"

    "死东西,不挤兑我就不会说人话是吧。"
    "没挤兑,我挤兑了吗?"李衡装出一幅无辜的模样,看了看四周,再扯了扯巩青的袖子,"我挤兑你了吗?我挤兑你什麽了?"
    "滚蛋,不理你。"
    李衡得意了,他就爱看巩青这幅吃鳖词穷的傻模样。

    "行了,快穿上,西服,我给你找的。"塞给巩青一身黑西服,再捞起一件衣服抖了抖,"再看看我的,铛铛铛铛!"衣服一甩,从巩青眼前绕了一圈比在自己身上。"怎麽样?"
    竟然是一件黑色的燕尾服。
    巩青想骂人了,可一打眼李衡眉飞色舞的妖精样,脏话在嘴边绕了一大圈巩青还是决定咽下去最稳妥。

    "这穿著不怪吗?"
    "怪屁怪,知道吗,阿北那小子就和大崔都照了,你不知道前两天阿北拿著那个破东西跟我炫耀了半天,所以,咱们也照!"
    一听阿北和大崔那一对祸害也干了这麽无聊的事,巩青只能不发表意见了。他真不能明白李衡,放著好好的苏桦和马青不能学,偏偏去学那个闲的蛋痛的阿北和崔霄鹏。

    现在他们这几对已经形成了坚固的小团体,不超过两周必须一聚,成了他们仅有的业余生活,其实这样也很不错,相对於以前只能去酒吧肆无忌惮,现在一群人敞开了玩,固定的伴侣,适当的玩笑,有利於维护各自家庭的和谐稳定。尤其是他们这种多多少少都受到点诟病的夫夫家庭,一个看著一个,心里也踏实。

    "照吧,照吧!"
    翻了李衡一眼,巩青乖乖的脱了身上的睡衣,重新穿上李衡帮他选的衬衣西服,等李衡的燕尾服一上身,巩青想笑愣是没敢笑出来。

    其实还真不错,李衡腰比以前是粗了点,可他以前实在太瘦,粗了也不过才刚刚好,晚上睡觉抱在手里不太挌手,捏著腰上的小肉手感也比以前强多了。让他发笑的是李衡的气质,一个鸡冠头配上燕礼服,再加上耳朵上那个闪闪发亮的耳钉,调焦距调亮度,弄背景,跑来跑去一点没有穿著燕尾服该有的稳重,就像一只套了身华服的大猴子,上窜下跳。

    "好了没?"
    "你先看镜头,等会别笑的太开,沈稳一点听到没,要不你侧个脸,对对,就这样,别动啊,Darling,我来了。"
    李衡飞扑过来,抱著巩青往脸上一亲,哢嚓定格了。
    半个小时,折腾了十几张,各种姿势都摆了,耍酷的,犯狠的,淫荡的,总之,凡是李衡能想出来的调调他们都拍了一遍。

    照片拍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李衡赶紧把照片倒进电脑里,一张张放大,挑著里面的小毛病,"怎麽样?不错吧,好在四周年咱俩还不太老,十周年,不,二十周剩俩干巴老头了,没准照出来更不错,到时候也要照,听到没?"
    "你说什麽就什麽吧。"
    李衡这下笑的越发得意,"巩青,你选一张,我给它配个背景再把光处理一下,明天我就把它放成超大的。"

    巩青不愿意了。"要放放卧室,别放客厅里吓唬人。"
    这里虽说来的人少,估计是有些别扭,老娘和巩炎从没进来过,老娘他是回去尽孝,巩炎他是在外面尽责,但好歹还是有人来,除了那几对常来的,偶尔还有些学校老师会登门。虽说他和李衡在楼上楼下各买了一套房子,就是为了应付这些突发状况,可要放上一张这种彪悍的照片,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吓唬谁了,我这照象水平差不多是专业水准,比大崔摄影棚里弄出来的只强不差,你没见阿北那张脸,硬是给P掉了一半,脸白的一打眼像个小烟鬼。这可是岁月焠炼出来的成熟,压根不需要弄虚作假,这张行不?"

    巩青一瞅,照片两个大脑袋,一个在下一个在上,李衡还扯著他两只耳朵,装嫩装的挺寒碜人的,赶紧摇头,"这张不行,你瞅你笑的都有鱼尾纹了。"
    "哪有,哪有?"李衡往电脑上一凑,最快的速度把窗口关掉了,"下一张。"
    足足挑了十多分锺,巩青总算挑了一张最正经的出来。两个人笑的一脸白痴,中间还有适合的距离,勉强过关。"就这个吧?"

    "这个啊?"李衡左瞅右瞅,嘴角拉下来一半,"傻的就像张结婚照,就差给你头上按两条小辫子了,就可以进陈列馆了。"
    "胡说,我看就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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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4

  李衡嘴上是这麽说,手上还是开始调光了。巩青坐在一边一会看看照片一会看看李衡,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这里抠抠那里摸摸,最後开脆伸进李衡的睡裤捏著一个软东西搓弄搓弄不出来了。

  "阿衡,这些明天做不行啊,不是要大庆吗?"
  李衡瞪了巩青一眼,一把捞出巩青的手扔一边,"弄完再大庆!明天是周六,我从来都要睡到十一点的。"
  "可现在都快十点了?"
  "那不还有两个小时,急什麽?"
  "行,臭得性,我看你急不急。"

  巩青的手又伸进去了,这次可没那麽温柔,又揉又搌,力底很强,李衡手上还忙著,下面已经开始扭起来,"要死啊,十几分锺就弄完了,等一等不会啊。"
  "就不会,我让你装?"
  "跟你还用装!"李衡抬手去拧巩青的脸蛋,见巩青呲牙咧嘴装出一幅哭相,李衡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来, "操!逗你逗糊涂了,还有一个项目没进行呢?"
  巩青停了手。这会了还有项目?刚才那个就恶心死人,还来,这人到底还有没有个度啊!
  "什麽项目?"

  李衡把手里的活彻底停下了,转过脸来,一本正经,"今天我接到个重要电话。"
  巩青不以为然,"是谁?那个上一周在酒吧对你眉目传情的小CC约你一起私奔?还是祖国通知你中巨奖了。"
  "屁!是巩炎,你儿子。"
  巩青吓了一跳,"巩炎?他打哪了?他为什麽不打我手机。"
  "你糊涂了,你手机不是昨晚进水了,早上我送去修,现在还在维修站躺著呢!"
  巩青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和李衡在卫生间里打闹,一不小心把手机甩马桶里去了,难怪今天一天都这麽安静。

  这几年,巩炎很少给巩青打电话,就算每周见面都是巩青绞尽脑汁,提前把节目尽可能的安排丰富,去哪里玩,干什麽,巩炎从不提意见只会做个默默的接受者,巩青每次看到儿子这种过分乖巧懂事的模样,总会有几分愧疚。明天就是周末,巩炎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了,巩青自然高兴万分,"他说这周想玩些什麽了吗?"

   李衡眨了眨眼,"貌似没有。"
   巩青急了,"那他打电话到底干什麽?"
  李衡再对著巩青眨了眨眼,眨完了又凑过去伸著舌头在巩青嘴唇上细细的舔,把巩青舔急了,一把掌抽李衡的屁股上,"要发骚,等会儿上床上去发,快说!"
  李衡嘿嘿笑起来总算正了形,"黄娜老公不是一直在上海做个项目吗,黄娜想去探亲,巩炎又没放假……,黄娜就想把巩炎先放你妈那儿让她老人家带一阵。"
  "噢……"巩青明白了。

  当初离婚,黄娜执意要巩炎,他也没理由争,巩炎自然跟了黄娜,可黄娜去年年末再婚後,情况就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因为那男人虽说也是离异的,但自己没有孩子,他曾听黄娜提过他们想再要一个孩子,巩青很自然的提出抚养巩炎,因为李衡早跟他提过这事,再一看到马青、肖锐带著马晨三男一宅过的有滋有味,李衡这颗心更是收不住了,天天幻想自己屁股後面能跟一个小跟班。黄娜虽说不像最开始那麽坚定,可还是生怕巩炎跟著他们会变坏了,始终不肯松口,弄的巩青和李衡也没办法。
  "黄娜什麽时候去?"

  "明天中午的飞机,巩炎哼哼叽叽半天,最後才说,他不想住奶奶那里,说跟奶奶没话说,然後,我就跟巩炎说,要不嫌弃,就住这里来?"
  "嗯?住过来"巩青紧张了,"巩炎怎麽说?"
  李衡把手伸出来,这里捏捏,那里抠抠,最後干脆伸到巩青面前,"看到没有,我的无名指比食指长的多,像我这种人运动能力和智商都比较高,哪像你……"
  巩青一巴掌拍李衡头上,"小骚蹄子,你故意啊?快说!"

  李衡嘿嘿乐起来,"他说……"李衡把胳膊往巩青肩上一搭,学著巩炎的腔调张嘴了,"干爸,那你给我爸说一下,明天中午过来接我。"
  巩青真的激动了,这绝对是个机会,不管黄娜最终同不同意,至少以後放假、过节什麽的巩炎就可以住过来了,这对於巩青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把李衡的胳膊扯下来,巩青激动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後又转到李衡面前,"黄娜知道吗?"
  "先斩後奏是你儿子的意思。"
  这死小子,总算坚定一回。
  "那黄娜去多久。"
  "半个月吧?"
  "太好了,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给他弄间房子出来。"

  见巩青脚步都飘起来了,李衡赶紧把巩青拽住,撇了撇嘴,"行了,行了,房间我早弄好了,接了他的电话就开始收拾了,还用得著你,可惜了我的999朵玫瑰,正打算去拿呢,一听巩炎要来,我只能退掉了。"

  "死相。"巩青捏住了李衡的鼻子,"你不是说怕对比你的人老珠黄才退的吗。"
  "滚,我再老也珠黄不了,就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还怕那些撑不了几天的花,我是怕吓著巩炎,只能牺牲一下咱们的四周年了,你没看我连链子都卸了,我正在提前适应干爸的风范呢,巩青,你丫的得补偿我,听到没有。"

  巩青乐开了,把李衡一搂就在脸上嘬了一口,"行,拼命补偿好了吧,你又不喜欢戒指,要不我非给你弄一个玻璃珠子镶你指头上面让你好好得瑟得瑟。来,先补偿你最简单的,搓背,再补偿你最激烈的,大庆。"
  "照片还没弄完呢?"李衡还想反抗,早让巩青一拥推进了卫生间。

  最简单的行之有效,打打闹闹之间,简单的慢慢演变成激烈的,贴的紧紧的身体,彼此熟悉的步骤,当然浴室对巩青来说总是调情所在,比不过温暧的铺著大红床罩的大床更让人温情款款。深吻,抚摸,啃咬,呻吟,十足的前戏,缓缓的纳入,以及身体结合之後的慢慢碾磨和随之而来重重的撞击,就算是承受者,李衡依旧张狂,而巩青依然内敛,没了第一年的疯狂和肆无忌惮,到了今天,更多的是仔细品味後的细水长流。
  等清洗干静,李衡重新爬上床,往巩青身上一压就捏住了巩青的下巴,"哎,你怎麽舍得给我买这个耳钉了?"

  巩青瞪眼"我什麽时候舍不得了,太差的不想要,太好的又买不起,只能弄这个不好不坏的对付你了。"
  其实,看著李衡耳朵孔上的那根线,巩青早想买个东西给他填起来,他也知道李衡故意穿根线是什麽意思。

  当初,他去英国把李衡揪回来,要不是李衡那里还租了套房子,他们俩真还得为房子犯愁,巩青离婚时把钱和学校那套房子全给了黄娜净身出户,两个人又奋斗了两年才凑够买房子的钱,等两个人热火朝天去买房时,正值房价涨的轰轰烈烈,买房跟买菜一样靠抢的,李衡眼瞅著狂热的阵势也热情高涨,当即做了决定,买两套。还号称这个小区虽说离学校远,可万一要碰个多事的多嘴多舌会影响巩青的前途。

  结果就是本可以一次付清的搞成了按揭的,本可以买两套二室的,李衡咬死不能降低标准全整成三室的,等把各种手续办完,房子什麽模样还没见到,首付房贷已经把两个人的钱包掏干净了,回到家里把毛票钢崩全凑到一起也只剩了不超过1000元。弄的两人大夏天开车不敢开空调,想吃好吃的只能望、闻,流口水,然後在心里过干瘾,巩青吃惯了苦不觉的,可看著李衡一上街看到好看的衣服就挪不动腿,试穿完毕,万般不舍的衣服还给人家,回过头就说这不合适那不妥当的,还把巩青弄的羞愧的不行。想当初,黄娜从没在这上面受过委屈,结果轮到了自己最爱的人身上,反而满足不了了。可李衡一句同甘共苦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享受吧!就把巩青安慰了。

  安慰的作用只是一时的,巩青私下里想象从前一样接私活,可李衡不允许,李衡只准他每天超额工作一个小时,好在现在两个人一起努力,工作效率有效异常,等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两套房子的装修又开始了。所以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就这还是巩青硬瞒著李衡攒出来的七、八万。

  不过当初那房子倒真没买错,两年过去涨了三分之一还多,每每谈到此事李衡都会得意万分,标榜自己不但有旺夫运还有财运,巩青说不过也只有附合的份。

  巩青打死也说不出来甜言蜜语,李衡早适应了,他也从不逼他,在巩青身上趴了半晌,再美了半晌,身体一翻从巩青身上翻下去,头往前一蹭,缩进巩青怀里了。"哎,巩青,你说巩炎来了,咱俩要不要分两个房子睡啊?"

  "你毛病啊! 巩炎马上十一岁了,当初家里闹的一塌糊涂,就算他弄不清楚,现在也没有必要瞒啊,万一黄娜真同意让巩炎跟著我们过,你还打算跟我分一辈子啊。"
  "嘿嘿,我就是说说,要真分,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瞅瞅,这肉多厚实,摸著多质感。"
  "别来劲啊,哎,你以後少光溜溜在房子里乱窜,该收敛的得收敛 "
  "这还用的著你说,我会尽快让巩炎适应这个彪悍的干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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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45

  果真,李衡秉承了他的一贯风格,第二天睡到了10点半还没有点要睡醒的兆头。
  巩青早在7点锺准时起来,写了一份报告,再做了早饭,等把房子打扫干净,还把那间即将迎接他儿子的客房仔细梳理了一遍,昨天李衡已经把一些少儿不宜的书刊杂志收了起来,巩青还是很小心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什麽不该有的东西後,巩青终於等不及了,一把扯著李衡耳朵硬把他拽了起来。
  "快起来,回我妈那接巩炎。"
  "为什麽我要回去?我在家里迎接。"李衡眼睛还没睁开,脑子倒还不糊涂。
  "你的意思是你不去?"巩青追问了一句。
  李衡没答理巩青,黑著脸把被子一揭,光著身子就往卫生间里冲,等放完水洗完脸,一回头,巩青正站在浴室的门口一脸探究的研究他的脸色。
  瞅著巩青那小心翼翼的脸,李衡扑哧一下乐了,"操,你别这幅可怜相行不行,我去还不成吗,大不了再当一回老妈子,脸面这东西我算看透了,之所以放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为了迎接各种枪林弹雨。"

  其实也不怪李衡矫情拿派,他实在是怕了那老太太。
  当初巩青犯病,老太太来那麽一手狠的,直接把李衡镇住了,和巩青回国後,李衡足足做了半年的心理建设才敢登门拜访,结果在老太太面前晃了七、八个小时,李衡难得的使出浑身解数又干这又干哪,又讨好又嫌媚,楞是没换回来老太太一个字。

  以後每一个月上一回门,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可老太太依然当他是空气,不撵他但也不理他,弄的李衡实在没办法了,抱了两部婆媳之间的电视剧从头看到了尾,又读了几大本与人相处之道,自己觉的境界提高了,可老太太依然刀枪不入。
  这都不算什麽,老太太不理他,他可以忍,可老太太要再生事,李衡就受不了了。

  第三年年初,巩青放弃了升职,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死活要鼓动巩青和黄娜复婚,说巩青玩也玩过了,尝鲜也尝过了,早点回头,还玩不过火,有时候就算他在场,老太太也是嘴里三句不离黄娜的,说黄娜当初怎麽怎麽贤慧,怎麽怎麽大度,弄的李衡负罪感激增,似乎自己硬把一个这麽好的女人撵出了家门。後来还是巩青说这是他妈在夸大事实,李衡心里才好受点。可老太太在这事上从来只说自己的儿子,又没有说他,李衡也没法较真,只能佩服老太太兵不血刃的招数太过狠毒。好在巩青为此和他妈又闹了一场,老太太才算收敛了点,再等到黄娜再婚了,老太太才彻底偃兵息鼓了,可从那之後,看他就像看敌人似的,眼神那叫一个悲愤。

  像苏桦和张宽父母亲的比正经儿子都亲的关系,李衡也不奢望了,只要别在他和巩青之间作梗,他就烧香拜佛了,所以一提去巩青母亲哪里,李衡就肝颤,不是传统节日,他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吃了早饭收拾完毕,李衡和巩青开上车奔巩青母亲哪去了,临上楼前,两人先去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把巩炎接了就走行不行?"李衡心里开始打鼓了,他可不愿意在老太太那里吃饭,虽说老太太也做他的饭,可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还是挺让人崩溃的。

  "再委屈委屈,行吧。"
  巩青有些不忍了,每次看李衡在他家里受到冷遇,他也难受,可那毕竟是他妈,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一根筋的厉害,她要认为是错的事情,想把她扭转过来,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为了帮李衡和他妈拉近关系,巩青可没少下功夫,每次回来买的东西都说是李衡孝敬她的,两个人带著她去旅游,李衡甚至帮巩青的两个侄子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可老太太自动把人情全归到巩青头上了,没记李衡一点好,弄的巩青也没治了。
  可今天李衡必须得来,老太太礼数多,不弄出点诚意,他可没把握能把巩炎从老太太那里带走。

  上了楼,巩青开了门,母亲正在做午饭,李衡伸了个头,赶紧快手快脚的把一袋子吃食拿过去,"伯母,您这是做什麽呢?我这买了熟食,还有您最爱吃的酱板鸭,来,我帮您做吧?"
  巩青母亲也不应声,手里哗啦啦的洗著小青菜。李衡也不再乎,自作主张的把鸭子拿出来剁好装盘,手一伸又把青菜抓过来一根根清洗著,老太太拽了两下没拽过来,只能放手了,李衡暗乐,老太太这样子,他见了四年,也适应了四年,早成精了。

  "伯母,来我蒸饭吧。"把菜洗好控著,李衡开始淘米蒸饭,第一年什麽都不会,一过来弄的鸡飞狗跳,李衡可没这麽理直气壮,现在这些虽说在家里全是巩青做,可为了讨好老太太,他也是精心学过一阵子厨艺的,用来应付老太太还是绰绰有余。
  正做的热火朝天,巩炎推开门进来乖巧的打招呼,"干爸,你来了,我刚才做作业呢?"

  学了那麽多人际交往,对老太太没用对巩炎可十分有效,第一年巩炎对他很敌视,第二年巩炎好歹不见到他就走了,第三年巩炎在巩青的压力下恢复了叫干爸,这之後,这孩子就有些右倾的眉目了,有了这些做保证,李衡对把巩炎收成自己的铁杆有十足的信心。

  李衡一挥手,"行了,你快做你的作业去吧,我给你做好吃的,不过待会儿只准说好听的不能说难听的听到没。"
  巩炎腼腆的笑了,应了声,"行。"
  李衡冲著巩炎做了个鬼脸,一回头老太太的两只眼睛正转也不转的瞪著他。
  "啊,伯母,我看看火,要不您先歇著去?"

  老太太没歇,视线一转拿了块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擦擦,但余光还是会时不时的扫到李衡这里。
  老太太经常这样,李衡早见怪不怪了,把手里的活干的辟里叭啦,自问老太太挑不出什麽毛病。
  "小孩子不能惯的。"
  "嗯?"李衡愣了两秒再看了看客厅里没人,巩青应该去看巩炎做作业去了,而厨房就他和老太太两个人,这才反应出来敢情这话是老太太对自己说的,可老太太正低著头擦厨柜,这种对话方式也太奇特了吧。
  "啊,对对,小孩子一点不能惯,越惯毛病越多。"

  "我说的就是你们,小炎死活要和他爸爸待,我拦也拦不住了,你们一定要黄娜怎麽管,你们就怎麽管,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李衡这回真乐了,两条眉毛都跳起来了,冲过去把老太太手里的抹布一抢,冲著老太太就是一阵狂乐,直接把老太太乐的不自在了,想抢抹布又觉的不妥,只能拿了拖把去拖本来就干净的快打滑的地板。

  李衡瞅著老太太的表情赶紧收敛,"您说的是,我们一定听您的。"
  "小炎不吃海鲜,晚上不能吃鸡蛋。"
  不吃海鲜,不吃鸡蛋。李衡记的很快,看到巩青到厨房探了个头,刚想伸两根指头意思是有门了,一想到刚才老太太的目光,又赶紧把表情正形了,"还有呢?"

  难得的突飞猛进,李衡就像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子,矜持了没两分锺就现了形,嘴巴更是不受大脑控制,一听说巩炎喜欢画画,也不知道脑子里什麽时候存的东西,侃起来还头头是道,到让老太太听的和颜悦色,等不知道什麽时候话题歪到动画上,死神、火影,海贼王一串串的往外蹦,真把巩炎听的两眼放光,立马现出了一派崇拜的不行的模样,李衡心里直在叫好,幸亏上一周在教室里让班里的女粉丝强制性的硬塞了几本漫画,自己闲的没事就看了,没想到还有这些作用,李衡自然越说越张狂,直到巩青踢他一脚,李衡才发现老太太那种他一直恐惧的悲愤目光正盯在他身上,李衡立马又矜持起来。

  短短一个多小时,李衡就在矜持放浪再矜持之间来回转换到也转换的颇为自如,等到终於可以带巩炎走了,老太太突然回屋了,再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巩青。
  巩青拆开袋子,李衡赶紧伸了伸脖子,里面竟然是两双鞋垫,绣的大红大绿的花,针脚仔细非常。

  李衡很快收了脖子。巩青以前就用过这种鞋垫,他还曾笑话来著,说他脱了鞋子,里面比外面灿烂的多。
  "干嘛还费这功夫,您能看的见啊?"巩青把袋子装包里,嘴上抱怨,心里倒还是感动的,这种鞋垫从他工作开始,每年一双是雷打不动了,这次还好,弄了两双。
  "闲著也没事做,没事就纳呗,那里面一双45的,一双44的,不知道大小,我比著鞋子纳的。"

  嗯?李衡反应奇快,一把从巩青包里掏出袋子,再一比挑出双小的,"44,这双是给我的?真是给我的?"
  见老太太也不反对,也不承认,李衡激动的真想抱著老太太亲一口,但估计那样会把今天的成效毁灭殆尽,才硬是忍下了。

  三个人告辞离开,再一同进了门,李衡还没从刚才的喜悦中拔出腿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鞋垫塞到鞋子里试了一试。
  巩青见了早乐了没形了"傻样,一双鞋垫就找不到北了。"

  李衡冲著巩青一挥手,"闪开。"再一回头又看到巩炎站在一边暖暖的笑著,李衡赶紧冲著巩炎笑了笑,"是有点傻啊,垫花鞋垫不会把我英明神武的形象毁了吧。"
  巩炎脆生生的接了句,"谁说傻了,我穿的也是花鞋垫。"
  呃!
  "你这麽小就穿了?"後面一句话李衡愣是忍住没说,他一直以为这丈母娘给女婿纳的呢?"也是牡丹花?"
  巩炎咯咯笑了,"应该是吧。"

  李衡迅速在巩炎脸蛋上捏了一把,腻腻的捏在手里真是舒爽无比。他终於也有了儿子了,还是个这麽乖巧的儿子,不知道那几个见了,会不会羡慕的把眼珠子瞪出来。
  再一回头,刚垫进去了鞋垫鲜豔的露出一片景色,到时候进门脱了鞋,六朵牡丹花一露出脸来,那阵仗该是多麽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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