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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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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Ⅱ之七 双劫 上》作者:樊落(出书版)

文案:
羿失踪了!?

和若叶吵架后消失无踪的小蝙蝠固然让人担心,
张玄和聂行风身边的事情也没少过,
除去聂行风公司股市遭到暗中黑手操盘狙击,
张玄也因为收了侦探社红包奖金不得不再接下一桩烫手山芋。

不管裴少言和整个裴家到底在隐瞒什么,
张玄很有自信,只要有他张天师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案子的!


第一章

晨曦微蒙,街道还略显寂静,拐角处一家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小咖啡屋却生意兴隆,从客人数量可以看出咖啡屋的受欢迎程度,坐在回旋古典风味的乐曲空间里,点一杯热咖啡和两片吐司面包,不贵,却足够达到早饭的卡路里标准,是许多贪睡却又不得不早起上班的年轻人的最爱。
门上坠着的铜铃声响起,随着门被推开,一位全身黑色西装的男子走进来,男子个头很高,发丝在晨旭光芒下透着柔和的金黄色调,虽然他戴的墨镜占了大半个脸庞,但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亚洲人,因为那头天然柔和的金发说明了一切。
随着男子的进入,立在柜台前的服务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有种无形的冷意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不过立在他肩头的一只翡翠绿小鹦鹉缓解了那份冷意,很可爱的小只迷你鹦鹉,脚踝上还拴着一个小银圈,没有链子圈锁,它却很乖巧地不乱飞。
喜欢小动物的男人一定很温柔,女服务生爱心涌上,脑海里冒出一句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词句,虽然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那可能是假象,男子很帅,但绝对属于只可远观的那种帅,有些人或事,想象永远比现实美好,一旦靠近,妍丽可能就会化作无法预知的危险。
服务生笑了,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小说看太多,连胡思乱想都变得这么文艺腔了,难得看到外国小帅哥来这里吃早点,她脸上漾起比平时多数倍的微笑,礼貌地说了声欢迎光临,可惜微笑打了个空球,还没等她询问男子想点什么早餐,就失望地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而是把视线落在角落里一个正在品咖啡的老人身上,抬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约了人啊,女生有些失望地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小鹦鹉昂脖看自己的样子像是某种嘲笑。
男子走到老者面前,眼神扫过他座下的轮椅,老人抬头向他微笑,带着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的热情,然后优雅地抬起手,做了个请他落座的手势。
「好久不见。」
「没你说的那么久。」男子坐下,随手把墨镜摘下放到桌上,看老人的银眸里流露出嘲讽:「怎么?你的腿糟糕到又得坐轮椅了吗?」
「你的汉语说得越来越流利了,乔。」老人欣赏地上下打量他,「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腿很好,不过被人推着走路感觉更舒服。」
满头华发的优雅老人,金边眼镜后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话声柔腻温和,像高等学府里的研究学者,不过乔从没对这个人有过好感,那是种从小在生死边缘生活的人对危险的本能排斥。
李蔚然抬手叫服务生来,自作主张给乔点了杯拿铁,然后双手交握在一起,搭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乔肩头上的鹦鹉,微笑:「阴鹰被你留下了,只学了几个月的道术,就能解了它身上的符咒,你很有潜力。」
「你这个无耻的人类!」
说话的不是乔,而是他那只翡翠绿鹦鹉,想起李蔚然用卑鄙手段捉住自己的事,阴鹰就怒从心起,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乔困在阳间,所以对这个始作俑者,阴鹰恨不得直接上前灭了他了事。
还好邻桌都是空位,没人注意到鹦鹉说话,而且还说得这么流利,被它痛骂,李蔚然像是听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咯咯咯的大笑起来,然后雪上加霜地阐明真相。
「说起来,乔,你还要感谢我,是我给了你驭使阴鹰的机会。」
「你少说一句会死啊!」作为阴界神使,阴鹰的脾气一直很大,如果可以,它很想一爪子抓过去,将这个老男人开膛破肚,只可惜它做不到。
李蔚然显得也很了解这一点,他继续放肆的笑,乔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冷淡地说:「你约我出来,不会就为了表扬我的汉语水平和告诉我阴鹰的事吧?」
笑声被打断,李蔚然把话题转回来,上下打量他,带着鉴赏者评鉴古董的眼神,说:「我发现自己最初看走眼了,你很有学道术的天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乔撩起衣袖,看了眼手表,「还有八分钟。」
李蔚然很无聊地耸了下肩,抬手搅动面前的咖啡,意味深长地说:「我没开玩笑,我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你想复仇,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目标相同,合作双赢,相信作为黑帮少主的你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为什么要信你说的话?」乔不动声色地说。
别忘了,那段不堪的经历中李蔚然也扮演了相同的角色,虽然动手的人不是他,但对自己来说,他们师徒的本性根本没什么区别。
「你来跟我见面就证明你觉得我这个提议不错,否则你会叫你的师父一起来。」
李蔚然一针见血地说穿了他的心思,乔剑眉一挑,他的确是带着赌一把的心理来赴约的,老实说,他没想到李蔚然敢大胆到直接约他见面,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家伙的心机比李享还要深,他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所以料定自己不会泄露他的行踪,而事实上,自己的确在被他牵着走,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厌恶。
对他来说,李蔚然跟李享一样令他憎恶,但那天暴行的实施者自始至终是李享,所以,相对来说,李蔚然的存在没让他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如果能顺利杀掉李享,他不介意跟这个魔鬼合作一次,等目的达到后,再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仇恨。
「你知道李享在哪里?」他问。
李蔚然微笑着挑了挑眉,仿佛在笑鱼儿轻率的上钩,「当然知道,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但离你绝对很近。」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年轻人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带着急于听到答案的迫切,于是接着往下说:「他在你堂哥那里做事,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乔的银眸深邃下来,杀机在眸光深处蔓延,盯住李蔚然,冷冷道:「你这招用中国一句老话说应该叫借刀杀人吧?我为什么要帮你?」
李蔚然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啧啧,小伙子,你的汉语还要继续学习,这叫各取所需。」
乔不说话,只是冷笑,于是李蔚然又说:「以你目前的法术想要赢李享根本不可能,相信张玄能教你的也不多,不过李享是我徒弟,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至于要不要跟我合作,就看你自己了。」
乔沉吟半晌,问:「好处?」
那是答应合作的表现,李蔚然微微一笑,掏出一张黄色道符,沿桌面推到乔面前,「资金,我现在很缺钱,照这个地址来找我,我会教你杀人的法术。」
道符上写着住址,乔看完后,符上的字便消失了,他折好道符放进口袋,站起身。
李蔚然也跟他一起站起来,手伸到他面前,说:「合作愉快。」
没有回应给他,乔目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蔚然脸上笑意更浓,坐下来继续品杯里的咖啡。
站在他身后的随从问:「主人,他能杀得了李享吗?」
「仇恨的力量是无穷的,别忘了,乔身后有张玄和聂行风,李享身后有敖剑,如果他们对上,你认为那些人会袖手旁观吗?」李蔚然说着,脸上露出冷酷的笑。
李享投靠敖剑后,李蔚然一些地下不法生意便不断遭到袭击,没几天功夫,他多年来积累的资产损失了大半,他对李享恨之入骨,也了解李享,那个人有着偏执的报复心,既然盯上了自己,那么如果自己不及时除掉他,用不了多久,死的就将是自己。
他可以随意弃养一条厌倦的狗,但狗没资格背叛他,这个道理他希望李享死前可以牢牢记住!

乔出了咖啡屋,迎面拂来的微风吹散了他心底的沉郁,和李蔚然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一种变相的窒息,阴险的毒蛇已经盯住他,算计着他为自己达成目标,所以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棋局已经开始,他绝不可以输掉。
「去查一下敖剑最近的动向。」坐进车里后,乔面无表情地对汉堡发出指令。
阴鹰对乔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很不爽,一拍翅膀落到方向盘前,鸟眼扫他,「在你下达命令之前记住自己的身分!」
「你的主人,虽然只是暂时的。」乔冷冷看它,还有它脚踝上的银扣,「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最好别惹我,如果你还想早些回地府,就好好做事,否则我就把你还给我师父,他最近正闲得很,我想他很乐意接收你这个废物点心。」
汉堡的气焰立刻消停了,张玄,那是白无常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人,虽然它到现在也没看出那个三流神棍高明在哪里,不过显而易见,跟他对上准没好果子吃,相比较乔还算好,它想了想说:「你什么时候奉血给我?我在阳间,没有血支撑,灵力会消减。」
时至今日,乔不会再被阴鹰的鬼话骗到了,淡淡说:「你不是吸血鬼。」
「可是我也要吃东西。」
乔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开出车位,「前面有家宠物店,我会记得去帮你买鸟食的,废物点心。」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
汉堡的惨叫很快破车的油门声随盖了。

聂家的清晨永远都是宁静的,只有厨房里偶尔传来碗碟的碰响声,聂行风正在做早餐,这几天霍离和小白去聂宅陪爷爷了,所以一日三餐的任务就落在了聂大总裁身上,他从没对张玄的厨艺抱有希望,所以在跟霍离同住的那段时间里,跟他学了不少菜色,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煎蛋八分熟,面包刚刚烤好,瓦斯炉上煮的米粥火候也差不多了,聂行风又把火腿正反一煎,金黄颜色煎出来后,他关了火,正准备将火腿摆到盘子里,门铃叮咚响了起来。
聂行风本能地扫了眼壁钟,七点半多一点,不早,但也不是个拜访的好时间,他很奇怪地出去开门。
门打开,若叶一身便装站在门口,看到聂行风,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轻声问:「我是不是来早了?」
也只有不通人情世故的若叶才会在按了门铃后想到这个问题,聂行风开门让他进来,微笑:「你很幸运,刚刚好赶上吃饭。」
「我其实……不饿。」
若叶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日子,熟门熟路地跟随聂行风来到餐厅,说:「我只是进城来买些东西,顺路来看看你们。」
「不饿就少吃点。」聂行风很熟练地把刚做好的早点摆到他面前,笑道:「驭鬼师并不是神仙。」
若叶的沉稳镇定只表现在做事时,事实上生活中的他是个很单纯的人,至少普通人在被邀请时,会寒暄说吃过了,而不是强调不饿,既然没吃,那就一起吃好了。
若叶跟聂行风已经很熟了,被邀请,他没再拒绝,道谢接过了碗筷,问:「张玄呢?」
「还在睡,别等他,九点之前他不会起床。」
聂行风把饭菜摆好,坐在若叶对面,示意他可以开饭了,他跟若叶同住了很久,知道他不是个喜欢没事串门的人,不过若叶不说,他也就没问。
两人面对面吃饭,看着聂行风身上围着的史努比围裙,若叶有些好笑,老实说,这种卡通围裙不适合聂行风,一身笔挺西装,冷峻沉静的白领人士才符合他的形象。
「想笑就笑吧,别勉强。」聂行风很好心地提醒,反正从用这围裙后就没少被人嘲笑,他都习惯了。
若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您比较适合穿西装。」
「做饭没办法。」
一身西装拿炒勺,可能样子会更滑稽。
「家里没别的围裙了吗?」
「有。」
聂行风指指对面墙上挂着的粉红色Kitty猫围裙和红底金黄招财猫围裙,若叶不说话了,确实,跟那两件相比,史努比真的算很普通了,不用说,这绝对是张玄的恶趣味,而聂行风的迁就也让他惊讶,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容易妥协的人啊。
喜欢,真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感情。
「您对张玄真好。」若叶由衷地说。
聂行风微微一笑,眼帘垂下,过了一会儿,若叶听他低声说:「好吗?我觉得还远远不够。」
很平和的嗓音,却带有一种浓浓的眷恋,从话语中品出一丝抱憾,若叶怔住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他暗地想。
吃完饭,若叶帮聂行风把餐具清洗了,聂行风问他,「木老先生还好吧?」
「师父只是沉睡,希望他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
聂行风一愣,若叶微笑说:「这一次是师父的死劫,也许闯过去很难,但人活着,又有谁能避开劫数?死劫就不用说了,生劫却是无穷无尽的,每一道关卡,每一个困难,都是生劫。」
聂行风看着若叶,只有这个时候,男子身上平和自信的气息才会很自然地流露出来,想起他经历过的各种劫难,还有为左手的魔性背负的痛苦,聂行风一语双关地说:「不管是什么劫难,慢慢走,总会走过去的。」
「董事长你在跟谁聊天?上班要迟到了。」
略带睡意的话声半路插进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张玄摇摇晃晃从楼上走下来,一身暗红格子睡衣,头发乱得可以以假乱真充当鸟窝,揉着眼睛,很明显神智还游离在梦醒边缘,走到半路一脚踏空摔了下来,若叶吓了一跳,就见张玄落地时身子及时一翻,单手撑地轻松稳住了,姿势很漂亮,除却有惊无险的坠楼过程。
聂行风却有些尴尬,张玄这招鹞子翻身玩得不错,可惜大开的领口让底下春色一览无遗,脖颈上的草莓印记很可爱地露出来,在间接告诉别人他们昨晚有多热情。
「我上午开会,可以晚点去,不过你上班绝对会迟到。」
聂行风走过去,挡在若叶和张玄之间,在扶张玄起来时不动声色地帮他把领口系好。
张玄转头看挂钟,居然已经八点半了,即使现在马上出门,也很难准时到达公司。
「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请假吧?」
见张玄腿好像有些发软,聂行风不放心他去上班,于是提议,不过被张玄立马否决:「今天是发薪日,一定得去。」
说完话,张玄才发现大厅里多了一位外人,揉揉眼,在确认自己没看错人后,他很意外地打招呼:「若叶来了?吃饭了吗?一起吧。」
「我已经吃过了。」
若叶过去帮张玄摆好早点,聂行风去换了衣服,出来说:「要不我帮你去领薪?」
「你很忙,不用啦,年底加月底,我怎么都要去一趟的,免得老板说我搞失踪,过年了连个面都不露。」
张玄笑得很假,身后狐狸尾巴摇呀摇,很明显在暗示聂行风,那是他的薪水,只能他自己领,哪怕只是张明细单。
这一点连若叶也深刻感受到了,过去小声问聂行风:「侦探社的薪水很高吗?」
聂行风向他摊摊手,这问题问倒他了,有关张玄的月薪,至今还是个谜,连聂行风都不知道,所以有时候他也很好奇张玄的小金库里究竟有多少存款。
「若叶你脸色很难看,就算是驭鬼师也不能整天窝在阴气重的地方,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对了,你大清早跑来有什么事啊?」
张玄边吃饭边问,被他直截了当地问起,若叶有些尴尬,聂行风急忙说:「若叶是出来采购,顺便过来看我们。」
「是吗?」张玄没怀疑,随口说:「那就在这多待几天吧,反正木老先生只是沉睡,有小蝙蝠照顾,你在不在身边都一样啦。」
若叶脸色变了,跑过去急急地问:「你说羿怎么了?」
难得看到若叶这么失态,张玄眨眨眼,小心翼翼说:「我说那只蝙蝠在照顾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有大问题!
因为慌张,若叶的手本能地握紧,急忙说:「从你们走后,羿就不见了,我以为它跟你们回来了,难道不是吗?」
「我那个式神有跟没有一样,我还以为它一直在你那里呢。」
「没有,我好几天都没见到它了!」
聂行风在旁边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明白若叶大清早登门拜访的原因,忙说:「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晚因为去留的问题,羿跟他聊得不是很愉快,提出绝交后就跑了,若叶当时没在意,不过直到聂行风和张玄离开羿也没有再出现,他才开始觉得奇怪,因为迄今为止羿跟他从绝交到和好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一天,他很懊悔自己当时说话太严厉,准备等羿回来跟它道歉。
不过羿再没出现,若叶猜想它是随张玄回去了,心情从懊悔转成失落,还有一点点担心,虽然这几天努力说服自己静心,但终究还是挂念,今早终于忍不住,在山间别墅做了结界后,就跑来这里想问问羿的近况,刚才一直没见到它,他以为它还在生气,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个这么意外的消息。
因为激动,若叶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问:「它不在我那里,也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事?」
「不会吧?」张玄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有做血契,小蝙蝠如果出了事,我会感觉到,说不定那家伙只是偷懒旷工,现在正在哪个山洞里喝酒睡觉呢。」
羿虽然个性跳脱,但不会白目到几天不回家的程度,而且是在提出绝交之后,聂行风虽然这样想,不过看看若叶一脸焦虑,便没把话说出来,至少他觉得张玄的感应力不会有错,羿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不会有生命之忧。
「别着急别着急,我帮你召唤一下看看。」
被若叶焦急的眼神盯着,张玄没心思继续吃饭了,急忙默念召唤符咒,不过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最近灵力大增,所以法术当机的可能性不存在,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羿被困在了哪里,虽然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却无法感应到他的召唤。
张玄有些头大,快过年了,小蝙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他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要跑出去捉鬼除妖。
「别担心,冲小宠物的骄横样,就算有什么事,遭难的也是别人。」若叶担心的样子让张玄有些心虚,很体贴地解释,务求稳住他现在激动的情绪。
「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毕竟羿的法术不浅。」聂行风说。
「对呀对呀,你看木老先生失踪了那么久,最后不还是突然间横空出世?对了,我们去爷爷那查查,爷爷最喜欢玩神秘,说不定小蝙蝠跟他成了忘年交,现在就藏在聂宅的酒窖里偷懒呢。」
又乱说话,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张玄连忙伸手在自己嘴巴上一拉,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乖闭了嘴。
聂行风又对若叶说:「羿平时常去的地方我去打听一下,你也别太担心,羿很聪明,它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若叶也知道聂行风说得很对,不过作为驭鬼师的直觉告诉他,羿现在很不舒服,而且很生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只小蝙蝠拿着东西乱砸的场面。
如果那个幻觉是真的话,那至少证明羿没事,想到这里,若叶心绪稍稍平静下来,对聂行风说:「我明白了,我再去找找,如果你们有它的消息,也请告诉我一声。」
「安啦,有消息我会立刻跟你联络。」送若叶离开时,张玄看到他左手紧握住,不过刻意忽略了过去,笑嘻嘻拍拍他肩头安慰。
若叶向他微笑,只是阳光下那份笑容透着勉强的味道。
「我很想知道没心的人怎么会有心慌的感觉。」关上门后,张玄对聂行风说:「若叶拳头握起来了,那可不是个好征兆。」
「若叶的定力没你想得那么差,他只是很后悔而已。」
刚才聂行风有怀疑到李享,不过李享身上原本就有旧伤,又被犀刀伤到,不可能这么快就缓过来,更没理由对付羿,他很想用法力帮忙查找羿的下落,不过神力还在缓慢复苏中,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说:「你今天如果有时间,就帮忙找找羿。」
「这个不用总裁大人吩咐。」张玄转回去继续他未完结的早餐,很郁闷地说:「木老先生刚找到,羿又不见了,现在是不是很流行人间蒸发?奶奶的,快过年了,要是谁不让我好好过年,我饶不了他!」

若叶走出别墅社区,心情有些烦乱,不过现在担心懊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准备先回去运用通灵术试着看看能不能跟羿联系上。
刚走出住宅区门口,迎面便有辆黑色跑车飞快驶来,擦肩而过时,轿车停下了,车窗落下,乔对他打招呼,「来看我师父?」
一股怪异阴气随着车窗的落下袭向若叶,带着令人厌恶的熟悉感,他微微一愣,眼神扫过立在方向盘前方的汉堡,觉得汉堡身上的阴气应该没那么重,他本能地掩饰了来的目的,说:「是啊,不过他们看上去都很忙。」
「要去我家坐坐吗?魏今天休息。」
乔刚来中国时,若叶对他很照顾,所以他对这个沉静少言的男子颇有好感,若叶身上有种属于修道者的平和清灵气息,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舒服,所以乔难得地发出邀请。
若叶回绝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生怕乔继续挽留,他说完后就匆忙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乔耸耸肩,若叶今天很奇怪,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说,他也懒得多问,开车进了住宅区。
若叶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刚才那股阴气跟李蔚然和李享身上的很像,他们属同门,可是李蔚然师徒没有属于驭鬼门弟子应有的平和灵气,而专走狠戾霸气,他们身上的阴气连来自地府的阴鹰也望尘莫及。
乔怎么会带有李蔚然师徒的气息?
若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默默看着黑色跑车驶进住宅区里。
这是局死棋,希望乔可以真正从阴影里走出来,因为幢影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第二章

乔回到家,车钥匙往旁边一扔,很悠闲地踱进客厅,刚经历了一场谈判,并且是和自己最厌恶的对手,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需要做些事来舒缓一下,沙包发泄者——正义元气的大师兄魏正义。
「魏,陪我去练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乔发号施令。
没回应给他,旁边突然传来嗤笑,汉堡的小眼睛里闪过嘲弄,一副「别摆黑道少主的威风啦,没人吃这套」的表情。
被一只鸟看轻,乔有些恼火,正要再叫第二声,脚步声传来,魏正义出现在大厅门口,外套穿了一半,正匆忙往腰间挂枪套,一副出任务前的状态。
乔眉头皱起,「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警察哪有休假这一说?就算是大年三十,出了人命案也得马上去。」魏正义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整齐,说着话,又将备用枪戴好。
「出命案了?」
「嗯,局长急三火四传召我呢,早餐我叫了外卖,记得吃,晚上我可能要加班,回不来,你去隔壁搭伙,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还是别打了,省得被局长训,就这样。」
魏正义一连串话说下来,人已经整装完毕,跑去了玄关,乔急忙叫住他,「喂,小心。」
魏正义冲他竖了下大拇指,很开朗地表示自己没问题,不过乔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压下去,「你死了,再找佣人很麻烦。」
魏正义脸上笑容僵住了,咬着牙骂:「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外国豆!」
「你吐根象牙给我看看。」乔冷笑。
口角之争魏正义是争不过乔的,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懒得再说,推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汽车引擎声响起,然后慢慢远去。
一个人的假期很无聊,乔突然有些讨厌中国这个传统的节日了,顺手抄过刚才在回来路上买的鸟食包,汉堡急忙飞过来,虽然阴鹰不需要吃东西,但有得吃也不会嫌,这就像嗑瓜子,没人指望它填饱肚子,那纯粹是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
可惜乔没满足可怜的鸟类想享受娱乐的心情,手一甩,鸟食包一个飞旋,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乔拍拍手站起来,向它微笑挑眉,这就是嘲弄主人的代价,相信这只鹦鹉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被耍,阴鹰果然恼了,一声嘶吼,冲过来时已化成了硕大的鹰隼模样,恶狠狠地盯住乔,凶相立见。
乔没把它的恐吓放在眼里,转身走出去,随口说:「给我变回来,我要去公司,你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
「不要太得寸进尺,人类!」
「你老实一点,我考虑让人去血库帮你弄食物。」
「搞清楚一件事,外国豆,我不是吸血鬼!」
阴鹰快气疯了,不过契约加身,又不得不听从乔的指令,它气呼呼地变回小鹦鹉,跟在乔身后,很怨怼地想,这对师徒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恶魔党。

魏正义照常青说的地址赶到郊外一片平原地带,这里远离市区,是片类似农场的野生地,前方耸立着巍峨青山,不远处有个不算大的山村部落,魏正义的目的地是座落在车道附近的一个废弃酒厂,他把车开过去,就看到站在酒厂外看热闹的村民们。
说是酒厂,其实从规模来看更像是个私人开的酒作坊,已经废弃很久不用了,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储酒库,里面有些暗,角落里堆放了很多没处理的木制酒桶,霉味和残留的变了质的酒味混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空间,魏正义刚进去就被呛得咳起来。
正在做现场勘验的常青上前跟他打招呼,魏正义顺着他手指方向,就看到空地上侧卧着一具蜷缩的人体,从身形衣着看是男性,鉴识人员正在给人体拍照。
「死者男性,年龄大约在二十至四十之间,死因是颈骨折断,从身体的腐烂程度看他至少死亡一个月了,不过脸上腐烂比较严重,不像是冬季该有的现象,也许跟这里的室温有关,这一点要等解剖时再具体分析。」
给尸首做勘验的是喜悦来,他现在已经从实习小医生转为正式法医,带他的老师放年假回老家了,于是这次现场勘验就全交给了他,他刚给尸首做了简单检查,见魏正义来了,就将暂时得出的结论告诉他。
魏正义看看房间构造,这里是藏酒的仓库,靠墙有个简易搭建的铁架,不到两米高,从这种高度摔下来致死的例子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侧卧在房间正中,除非死者学蜘蛛人玩空间跳跃,结果蛛丝没顺利抛出,于是飞到半路摔下来,并且倒楣得头部着地。
「我好恨!」
喜悦来的话把魏正义的胡思乱想引回来,他瞪着这位活脱脱就像是大学在读生的小法医,不明白他在恨什么。
「这里不是作案第一现场,地上连血都没有,布置现场一点都不敬业,可是就因为这个智商超低的罪犯,我的年假泡汤了!」
原来这就是小法医痛恨的地方,不愧为张玄的同事,连想法都这么惊人的相似,魏正义很无奈,问:「死者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分的线索吗?」
「暂时还没找到,也许解剖会告诉我们想要的答案。」喜悦来说完,又去确认其他鉴识人员找到的线索,抱怨归抱怨,他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趁着鉴识人员忙活,常青跟魏正义简单讲述了尸体被发现的经过,楚枫出国进修了,常青现在跟着魏正义混,看着他从最开始毛里毛躁的高衙内慢慢转变成处事不惊,敢深入黑道内部做卧底的督察,常青对他最初的轻视心早没了,很详细地汇报自己了解到的情报。
尸首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发现的,小孩子们喜欢跑到这里来躲猫猫,发现后吓得跑回家找父母哭诉,大人跟过来一看,见是尸体,就立刻报了警,村民们嫌接触死尸晦气,都没有靠近,也算是间接保护了现场,不过常青刚才问过那几个小孩,并没有问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魏正义跟常青出去,看看酒厂周围的环境,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远处是茂崴山岭,村庄的确离这里很近,步行也就几分钟的路,再往远处看,前方还有零星几栋别墅点缀,看规模建造得很豪华,视觉上也感觉颇近,但实际上别墅群离酒作坊有一段距离,开车的话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
「这里风景很好,所以有开发商盖房销售,再往前走,还有高尔夫球场设施,都是为有钱人提供的消遣娱乐,据说夏季这里很受欢迎,空气好,湿气也不重,那个村庄算度假村,远道来的游客都会住在他们那里,互利互惠,不过这个季节就比较清闲了。」常青指着远处的景物给魏正义一一介绍。
也就是说排除了外来客流窜作案的可能性了,魏正义问:「那边别墅还没有去询问吧?」
「还没有,那边都是度假别墅,平时没人住的,据说这家废弃的酒厂也很快要拆迁了,改别墅群,希望这次的凶杀案不会成为开发商压价的借口。」
现在的房地产商胃口越来越大,连这里少有的宁静环境也要剥夺,作为赚钱的资本,魏正义觉得那些人根本就是永不满足的饕餮,他没好气地问:「是哪家开发商这么财大气粗?」
「裴家啊,房地产大亨的裴家,这里大片区域都是他们的,就差把那个村子也买下来了。」常青很羡慕地咋咋嘴:「那得花多少钱啊。」
人家有钱,你羡慕个什么劲儿。
魏正义懒得理他,走到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孩子面前,掏出口袋里装的作为加班零食的巧克力分给他们,五颜六色的包装纸立刻吸引住了孩子们的目光,于是,几颗巧克力很简单就为魏正义跟几个小毛头之间奠定了深厚的感情基础。
「再跟我说一遍你们当时看到的情况好不好呀?」他笑瞇瞇地问孩子们。
毫无意外的,所有小家伙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寒假到了,村里的孩子们没事干,就常跑到这个废弃的小作坊里玩躲猫猫,显然,放有各种杂物的昏暗空间对孩子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玩,不过储酒库的门是插着的,门栓很高,所以大家都没靠近,今天一个个头最高的小男孩发现窗户有块玻璃是碎掉的,就突发奇想,把手伸进去从里面开了窗跳进房间,然后就看到了那具尸体。
「好口怕。」男孩口里嚼满巧克力,口齿不清地念叨。
魏正义转头看那道算不上严密的房门,门上的锁都锈掉了,挂在上面只是当摆设,关门的是上方有两指粗的铁制插梢,对于孩童来说,插梢的位置比较高,开起来也费劲,但如果是成年人的话,要打开就太简单了。
「那里我们都做了指纹取证,希望有东西留下来。」明白魏正义的意思,常青说。
「那这几天你们有没有看到不常见的车辆经过?」魏正义又继续问孩子们。
「有呀,好漂漂的黑车,车屁股还一圈圈闪光。」
一个小孩子用手比划着,抢着说:「我昨天看到的。」
另一个反驳:「是前天。」
「不对,是大前天晚上,我们在外面玩得太晚,我回去还被老妈骂。」
什么叫车屁股一圈圈闪光,你当是萤火虫吗?
大家七嘴八舌,魏正义听得头大,不过大致上可以得出结论,大前天晚上有辆不常见的黑车在附近出现过,至于它跟案件有没有关联还不敢肯定,而且小孩子的话作不得准。
魏正义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有零食做沟通,孩子们回答得很踊跃,不过都说得颠三倒四,没什么有力的线索,魏正义打发小孩子们离开时,大家很恋恋不舍地看他,那表情似乎在说——有问题欢迎随时来问啊,不过要准备多多的糖果。
两人回到凶案现场,常青很崇拜地看魏正义,「头,你的法术越来越厉害了,都能未卜先知地带糖果来问案,这些小家伙刚才跟我说话时可没这么热情。」
「什么啊,那些巧克力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乔上次回义大利,回来时带了不少巧克力当礼物,魏正义加班多,于是常在口袋里放一些,饿的时候可以及时补充热量,今天的份自己还没吃,先便宜了那几个小毛头。
回到现场,喜悦来正兴冲冲地奔出来,差点跟他们撞一起,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证物袋,魏正义问:「有线索?」
「很大的线索。」喜悦来扬扬证物袋,袋子里装着抽了大半的雪茄烟蒂,「不管这是凶手的还是被害者的,都会告诉我们很多信息,我的年终奖金有望了!」
魏正义望天,决定忽略最后那句话。
当晚,魏正义在警局吃完托同事买来的便当后,拿着珍珠奶茶去鉴识科找喜悦来,喜悦来正在解剖室外间做化验兼吃晚餐,跟玻璃窗对面平放的男尸两两相望。
看到喜悦来饭盒里那浓浓的鲜红番茄鸡蛋汤,魏正义突然很庆幸自己是吃了饭才来的。
他把一杯奶茶递给喜悦来,算是对他这么晚还在这里帮忙的答谢,喜悦来不客气地接了,咬着里面的珍珠说:「下次记得买紫芋香奶的,我喜欢那个口味。」
魏正义再次启动选择性语言过滤系统,问:「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都写在资料里了,你自己看。」喜悦来正在看显微镜,随手把做好的资料推给魏正义。
资料做得很详细,喜悦来虽然是兼职,但做起事来绝对认真,不过魏正义认为那其实是年终奖金的鞭策。
男子年龄在二十至四十之间,死因是颈骨断裂,颅底骨折严重,很明显的高处坠地所致,当场死亡,从尸身腐烂状况推测死亡大约半个月以上,尤以脸部最为严重,死者生前有气喘和肝硬化、静脉炎,惯用右手,手腕和小腿均有骨折经历,有轻微的肌肉萎缩症,上臂三角肌和臀部有大量针眼和硬块形成,体内有氟哌啶醇及氯丙嗪等药物反应。
「那个氟什么什么醇是什么?」
四个字里魏正义只认识两个,他抬头看喜悦来,很想知道这些古怪名词都是哪位大仙命名的。
「氟哌啶醇。」喜悦来头也没抬,随口解释:「治疗精神病的代表药物。」
「也就是说死者是精神病患者?那他身上的针孔是注射镇定剂留下的,还是吸毒?」
「静脉炎和皮下脓肿硬块是长期注射毒品的明显症状,长期服用氟哌啶醇则会导致肝脏弱化,从肌肉萎缩来看他是毒品惯犯,并有中度的精神病史,这类病患通常会伴随突发性狂躁症,死者的骨折经历应该是病发时造成的,他可能长期待在某个空间里,没有适度的活动,所以才会导致腿部肌肉萎缩。」
魏正义有些犯傻,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喜悦来终于抬起头,问:「我说得很深奥吗?」
「没,我只是在想,谁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杀一个精神病患者?」魏正义咬着奶茶里的珍珠嘟囔。
「找答案是你们的工作。」
说得也是,魏正义问:「那现场鉴定有什么发现?」
「凶手很细心,门上没留下指纹,最近一段时间又下过雨雪,所以附近的车轮痕迹和脚印也很糟糕的被破坏掉了,酒坊里没有留下脚印,不过尸首上有毛布纤维成分,应该是凶手包裹尸身时蹭上的,是高档的涤棉磨毛,这算是一条有力的线索。」喜悦来瞪魏正义,似乎在怪他看资料不仔细。
高档涤棉磨毛?魏正义听到这里,觉得基本上可以排除村里人作案的可能性了,他皱皱眉,脑子转到那片别墅群里,只有住在那里的人才有可能用上那种华丽却不实用的高档毛毯。
「你不觉得奇怪吗?从现场分析证明凶手是个很谨慎的家伙,可他为什么要把死者随便扔在废弃的酒厂里?」
喜悦来头也没抬,随口说:「我是法医,只说看到的东西,推理是你们侦探做的事。」
「我是警察。」
好像那个三流侦探是阁下吧?魏正义愤愤不平地想,左天侦探社里出来的说话都这么没神经。
不过不管怎么说,喜悦来帮他找到了不少线索,至少他可以先从那片别墅群和精神病院方面开始查找,魏正义道了谢,拿了资料正要离开,喜悦来突然发出一声大吼,椅子向后一撤,跳了起来。
魏正义吸着奶茶转过身,想知道喜悦来是不是也有间歇性的精神病史,就见小法医跳过来很欣喜地对他叫:「我从烟蒂的唾液成分分析中找到它的所有者了,苍天有眼,不枉我在这里忙活了一整天。」
魏正义奶茶吸了一半,急着想问是谁,连忙把吸管抽出来,喜悦来没给他提问的机会,就抢先揭开了谜底。
「是那个义大利贵族,叫什么来着?对,乔瓦尼?伯尔吉亚,上次拘捕他时,我有他的DNA留样,唾液的DNA跟他的正好吻合!」
「噗……」一口珍珠随着魏正义的震惊全飞了出来。
那个该死的外国豆师弟究竟要给他添多少麻烦才甘心!
张玄现在可以说正处于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巅峰,今天他除了定额月薪外,还得了两个大大鼓鼓的红包,整个侦探社里就属他赚得最多,下午他很大方地买了点心饮料请大家喝下午茶,等点心吃完,大家都陆续离开后,他对左天说:「快过年了,我要提前放大假,这段时间别打扰我和董事长的两人世界喔。」
交待完毕,他迈步刚走到门口,就被左天揪着衣领拖了回来,随即一封文件扔到了他面前。
「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呢,我有任务交给你。」左天冷笑看他,那表情显然在说两个红包可不是白拿的。
一听要做事,张玄立刻皱起眉:「凭什么让我做?喜悦来,梁梁,还有齐遇他们都很闲!」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帮家伙说是去办案,其实哪个不是找借口混日子等过年?那种跟踪捉奸案他可没兴趣,要做老板自己一个人做去。
「凭你拿了比别人多一倍的红包!」左天眼睛盯住张玄手里的红包,很平淡地向他阐明事实:「而且灵异案你不办谁办?如果是搞解剖我绝对不找你。」
张玄立刻泄了气,又是灵异案啊,当初他是为了提高佣金才拼力揽下这类的差事,现在想想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哪用特意办灵异案?自从他跟董事长在一起后,灵异事件就一桩接一桩的没消停过,现在他一听灵异二字就头大。
「不接行不行?」他满心懊恼地问。
「你说呢?」左天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笑,资料塞进他怀里,「我朋友给我的案子,说你出面最合适,这可是个大主顾,而且只是个驱鬼小差事,你最拿手的,去吧去吧,办好了,可不止一个红包的价钱。」
「我恨程睿!」 一想起那个不时把各种大案拿给他家老板来联络感情的笑面虎商人,张玄就气不打一处来。
肩膀被拍拍,左天深有感触地说:「相信我,抱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人,不过,不可否认,有程睿在,我们才有这么多红包拿对不对?」
这倒是真的,程睿在商界多年,他的朋友非富即贵,当有问题无法交给警察处理时,就会便宜到他们,就这一点来说,程睿比他家招财猫强,招财猫也经常帮他揽事做,不过都是免费的。
「是什么样的大主顾啊?」老板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张玄也不好意思再回绝,他兴致缺缺地问。
「房地产界的头号boss裴家,他们家闹鬼,这票案子要是办得好,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他那低价买进好的住宅。」左天冲张玄握了下拳,做了个成功的手势,「加油吧,兄弟!」
那个经常在杂志上被爆料的房地产大亨裴家?
拿着委托资料,张玄眼前划过广告中的各种漂亮花园住宅小区,还有各式极品小洋楼,顿时蓝瞳里金线游离,汇成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元宝。
「OK,我接了!」这次不赚他个漂亮的小洋楼出来,他就不姓张!

回家的路上,张玄给聂行风打电话,过了好久电话才接通,他忙问:「董事长,你现在很忙?」
聂行风的手机通常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不是太忙,他一般都会很快就接电话,张玄想如果董事长忙的话,他就等晚上回家再聊。
「还好。」
聂行风揉揉额头,感觉行些累,最近公司股市出了些问题,他不得不在许多地方重新部署安排,上午的会议就是针对股市行情的波动开的,不过这些事跟张玄说他也不懂,聂行风也不想提烦心的话题,听张玄的情绪有些低沉,问:「怎么了?没拿到红包?」
「拿到了,还拿了两个。」张玄垂头丧气地说。
经过时间的洗涤,张玄最初为极品小洋楼奋斗的冲劲又down下去了,满心怨忿自己被黑心老板套牢,而不得不在过年前的大好时光里帮他赚钱。
「不会是又接了案子吧?」聂行风笑问。
他太了解张玄了,拿了钱还一整个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又有案子来袭,果然,听了他的话,张玄就好像找到了发泄口,立刻大叫:「宾果,招财猫你太聪明了,我又被那个混蛋老板套牢,没法休大假啦!」
你已经休很多了,聂行风心里暗想,不过为免触及风暴,他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微笑问:「吶,那个案子分红一定很多。」
「这倒是真的,希望只是普通驱鬼案,可以早收工回家过年。」张玄规划着工作安排,又开心起来,说:「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聂行风早适应了他的跳跃性思维,感觉他心情转好,便说:「随便什么都行。」
「那就由我来定了,董事长你今天早点回家。」张玄兴致勃勃地说完,又道:「对了,把工作预先安排下去,休两天假,让使用过度的大脑清空,明天陪我去办案,好,就这样。」
没等聂行风做出任何响应,电话已经挂断了。张氏一贯快捷果断的做事风格。
原来张玄感觉出了他心情不好,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聂行风拿着发出忙音的手机,忽然笑了,好久没跟张玄一起连手办案,也许这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第三章

第二天,张玄开车载聂行风去资料里提供的地址,途中见聂行风靠在椅背上剑眉微蹙,他伸手拍拍聂行风的腿,很强势地说:「记住,今天休假,所有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一律不许想,只能想我!」
心思被看出来了,聂行风苦笑,很想说张玄一直就刻印在他心头,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想。
昨天他跟爷爷和小白他们联系过了,大家都没有羿的消息,听说羿可能失了踪,小白答应帮他们找看看,魏正义那边他也问了,不过魏正义好像被案子套住了,只说会让乔去注意。
聂行风现在的灵力还处于萌始阶段,不能灵活使用,所以他无法用法术帮忙寻找羿,不过他觉得小蝙蝠身上戾气很重,不像是容易遭受伤害的样子,反倒是他自己被一些问题困惑住,比如灵力,这次他恢复的只有记忆,灵力只在面临危险时才能紧急爆发,平时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另外,公司方面也让他不太放心,这几天金融股市发展动向还算平静,不过各种原因不明的小波动,总给人一种激流暗涌的感觉,所以他让公司高层职员紧密观察股市以及各大财团的走向趋势,在商界,永远没有永恒这个字眼,坚不可摧的象徽是建立在不断的观察和摸索中,不容人有片刻的掉以轻心。
不过那些抽象的金融动向想也是白想,他只能加以推测,而不能真正预知到整个商界未来的发展,想到这里,聂行风突然有些好笑,不知命书里是否有这一类的预知推断?
「我说的话很好笑吗?」张玄斜乜他,很不高兴地问。
「不是。」情人好像生气了,聂行风急忙否认:「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被追问,聂行风想了半天,才想起以前聂睿庭跟他讲的故事,于是说:「『哪种中药最倒霉,答案是人参,因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很好笑吧?」
车里有短暂的沉默,良久,张玄伸手拍拍聂行风的肩膀,很同情地看他,「董事长,我错了,原来差两岁也是有代沟的,不过放心,我不会因此看轻你的智商。」
说笑中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两栋耸立在绿荫草地上的洋楼前,楼房是完全欧洲风格的建筑,虽然没有敖剑的意大利城堡的那种威风霸气,却另有一番气派,楼层不高,但给人一种悠闲典雅的质朴之感,可能是楼房外观设计造成的感观,看着这两栋楼,聂行风就直觉认为这家主人该是个深沉有内涵的人。
楼房位于抢手的高价地段区,周围没有其他建筑群,而是清一色的草坪植物,环境幽雅别致,聂行风的别墅档次已经不低,但跟这栋楼房相比,不管是气势还是在豪华上都稍逊一筹,张玄看着面前这栋漂亮建筑物,觉得这位客户绝对是迄今为止,他承接的各种案中最气派的一位了。
「搞房地产的出手果然不凡,在这里买下这么大一栋房子,那得花多少钱啊。」
「搞房地产?」聂行风一愣,房地产商太多了,但这么财大气粗又有品味的他印象中只有一位,「你这次接的不会是裴家的案子吧?」
「咦,我昨天没跟你说过吗?」张玄把车停好,奇怪地看聂行风。
「你没有。」
「那现在你知道也一样,come on,baby。」张玄下巴向他一甩,率先下了车。
聂行风没动,坐在车里以手抚额,他知道张玄一向脱线,所以自己该事先跟他确认一下雇主是谁,也不至于现在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早知是裴家,他就不来了,免得遇到故人会尴尬到。
张玄当然不明白聂行风迟疑的原因,走了两步不见他跟上,于是停下来转头看他,聂行风见躲不过,只好下了车,心里破罐破摔地想裴玲已经结婚了,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地撞上吧。
事实证明,墨非定律可以固若金汤地存在于世绝对有它的道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有,那绝对是人为的安排,就像现在。
聂行风跟张玄随佣人刚走进楼房大厅,就立刻看到了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红衣丽人,数年不见,裴玲比当年更漂亮了,轻松抢了作为主角的裴家老爷和裴夫人的风头,在她身旁坐着一位很俊朗的年轻绅士,这个人聂行风也认识,是他的大学同窗祁正阳,大厅里还有两个小娃娃在玩耍,孩童的欢笑声更增添了空间的温馨气氛。
聂行风前几年一面在国外分公司做事,会听说裴玲跟祁正阳结婚的事,没想几年不见,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感觉到从侧面传来的目光盯视,聂行风只能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不过裴玲显然不想放过他,站起身,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学长,好久不见。」
裴玲和祁正阳都会在美国留学,沾染了美国人的开放个性,被她突然抱住,聂行风有些窘到,如果对方是敖剑,他可能会暗中使力推出去,不过主角换了娇滴滴的女人,那些功夫就都成了摆设,张玄没想到他们会认识,更是一脸吃惊,完全不在状态里。
还好祁正阳帮聂行风解了围,走过来咳嗽了两声,示意妻子松手,又向聂行风伸过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行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巧啊。」
不是巧合吧?聂行风扫了一眼在旁边巧笑倩兮的裴玲,感觉自己被套进来的可能性更大。
两手相握,祁正阳剑眉微挑,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的目光简直能在聂行风身上烧出个洞来,感觉到男人握手时下的力道,聂行风不动声色地也加了劲,祁正阳嘴巴微咧,就在他感觉撑不住时,聂行风松开了手。
「是很巧。」他微笑说。
要不是在众人面前,祁正阳真想用力甩手,以减低手上那份痛感,他很气愤地看聂行风,当年在大学时他们功夫差不多,怎么几年不见,这家伙变这么强了。
「你们……认识?」张玄在旁边看出了三人之间的风起云涌,试探问。
「祁正阳。」祁正阳跟张玄握了下手,不甘心地作介绍:「我们是大学同学,玲玲是低我们一级的学妹。」
还是死追聂行风的学妹,结果聂行风不理不睬,情书全都退回来了,害得裴玲好久没振作起来,让祁正阳现在想起来都生气,不过看到老婆对聂行风这么热情,他更生气,这笨女人简直是好了疮疤忘了痛,都不记得当年她难过时是谁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现在看到老情人,就把老公撇到一边去,太可恶了!
「跟我来。」
裴玲很热情地拉聂行风来到父亲裴天成和他妻子面前,说:「这是我爸爸,这是阿姨,爸,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聂氏金融财团总裁聂行风,相信不用我多做介绍,你也该很了解了,报纸杂志上常会提到他呢。」
喂,他们是来捉鬼的,不是来搞亲密会谈的,现在怎么感觉他这个天师是陪衬,主角是旁边这位帅得天怒人怨的总裁大人?
张玄心里正泛着嘀咕,就见裴玲又含笑看向他,说:「这位就是程睿帮忙介绍来做清洁的张玄先生,他很厉害的,好多人都推荐他。」
小姐拜托,他是天师,不是清洁工!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这个大case的雇主,张玄再怎么腹诽,脸上也依旧满面笑容,将名片递上,又向裴天成伸过手去,微笑着做自我介绍:「我叫张玄,是左天侦探社的职员,很高兴这次为您服务。」
裴天成接了名片,不过身子没动,张玄没办法,只好又向前微微欠了个身,这次老爷子总算赏脸跟他握了下手,那倨傲神情似乎把握手当成了一种施舍。
真够大牌的,当初连聂爷爷都没对他这么漠视过,不过在侦探社待久了,张玄早练得百毒不侵,脸上半点不豫都看不到,握手后微笑退到一边,倒是裴夫人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眉眼笑瞇瞇的,一脸富态。
裴天成岁数不是很大,体态有些臃肿,头发都花白了,沙发旁放着拐杖,看他的样子还不如聂翼精神,不过眉宇中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也是唯一能证明他身分的地方,裴夫人看上去比裴天成要年轻一些,算是中年发福的那种,穿了一身名牌套装,脸上戴着装饰用眼镜,看气质是出身大家闺秀,态度亲和得体,笑容可掬,却达不到眼底,带着大户人家固有的矜持和疏离。
老实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张玄喜欢的类型,他昨晚翻过数据,知道裴夫人是裴天成的原配,两人育有一子,也就是裴家现在的当家人裴炎,裴玲和弟弟裴少书是外室所生,外室过世后,他们就搬进了裴家,后来裴玲结了婚,偶尔会回来住住,闹鬼的地方就是隔壁那栋大宅,裴少书独居的地方,他是画家,喜欢清静,所以裴天成帮他另外在隔壁盖了房子,由此可见,裴天成最喜欢的是这个小儿子。
裴少言的画似乎并不是很受欢迎,还好他家世富庶,画画只是拿来当兴趣来玩,所以没有那些三流画家卖不出画,三餐不继的悲哀。
不过裴玲夫妇跟董事长是同窗,甚至还有那么点微妙关系的事出乎张玄的意料,他凤目微挑,笑吟吟地看聂行风,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笔桃花债回头会跟他慢慢算。
感应到那份强大的不快气场,聂行风苦笑,预感今晚又将是个难眠之夜。
「这是我的两个孩子,大宝、二宝。」
裴玲应该是继承了母亲那边的基因,漂亮大方,而已身材颇高,站在那里就是一幅非常养眼的美女秀,她把在大厅里玩耍的两个男孩叫过来,让他们叫人。
裴玲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了,后来又带着孩子跟祁正阳去美国继续就读,说起来也算是很厉害了,她长子大概有五、六岁,跟迷你版的御白风差不多大小,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岁多,正是对事物似懂非懂的年龄,两个孩子都像父亲,没有裴玲的秀美,而是英气勃勃,像两只胖乎乎的小老虎。
孩子手里还拿着木制玩具,仰头怯生生地叫了人,就跑到了裴天成那边,看到外孙,裴天成一直绷着的脸略显柔和,很亲热地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一副慈祥外公的模样,不过聂行风发现坐在旁边的裴夫人有些不快,她掩饰得很好,但略微僵硬的表情揭示了她的心境。
聂行风在商界已久,听说过一些有关裴家的事,这对夫妻早就貌合神离,如果不是碍于家族联姻和一些特定理由,早就离婚了,看到自己的儿子还没结婚,外室的女儿孩子已经生了两个,裴夫人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很可爱。」聂行风由衷地说。虽然名字起得跟张玄同一水平,希望这不是孩子的大名。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祁正阳昂了昂脖子,显出做为人父的自豪。
孩子被赞美对一个母亲来说是无上的荣耀,裴玲很开心地说:「我还有个宝宝啊,已经让人带他过来了,最像我的那个,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那个……我们可以来谈一下了合作事宜吗?」张玄适时地打断了裴玲的话。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了,不打断的话,今天可能真成联谊聚会,出于职业道德,张玄很好心地把话题转到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上,早办事早收工,他懒得在这里看一个人美女冲自家的招财猫放电。
说到了正题,裴玲最初见到故人的兴奋之情略略平静下来,请他们落座后,又吩咐佣人端上香茶,她看看裴天成,似乎是希望他这个一家之主说话,不过裴天成正跟外孙玩得起劲,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暗示。
裴夫人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说:「玲玲妳说就好了,反正人是妳请来的。」
裴玲点点头,问张玄,「你已经看过我提供的数据了吧,大致就是那样,少言住的那栋楼最近不太平,我劝他搬出来他也不听,所以希望懂玄学的专家来看看。」
裴少言喜欢清静,平时只有佣人过去做清扫,家人他都不让随便进,那边很干净,也从没出过什么怪异事件,不过从半个多月前楼房里开始出现各种诡异声响,好像有幽灵在空间晃悠,裴少乔被伤过几次,却什么都没说,裴玲还是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擦伤才知道的。
之后幽灵又侵袭到了这栋楼,晚上起夜的佣人看到了,吓得当场昏厥,裴天成先后请了几名通灵人土除妖,都无功而返。
后来裴玲通过程睿听说了有关张玄的事,当知道他是聂行风的情人后,二话不说就拍板定案,一是想看看被程睿吹得天花乱坠的天师究竟有什么能耐,二来也是出于一种比较心,想知道张玄到底优秀到什么程度,可以让当年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冷峻帅哥如此倾心。
祁正阳是极端的无神论者,原本对这种所谓的幽灵鬼怪嗤之以鼻,后来无意中听到也许聂行风会来,生怕妻子旧情复燃,于是无神论暂时抛下,工作推给属下,亲自带孩子跟老婆回家,名曰探亲,实则监督。
这其中曲折裴玲当然不会跟张玄提,只捡与鬼怪有关的事情说,张玄听着她的讲述,打量了一下大厅。
这栋房屋在建筑时应该有请人看过风水,风水排列都应和了乾坤灵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镇住普通鬼魂,所以他什么阴气都感觉不出来,或者说这里两位女士身上的香水味都太浓,呛得他通灵感暂时失灵,不过听裴玲的描述,他感觉那所谓的幽灵更像是家宅守护灵,如果这都害怕,那聂宅他们就别想待下去了,即使有阴气也应该不是很重的那种,或许只是过路的游魂,或是心愿未了的孤魂,几道灵符就能搞定,连法事都省了。
当然,还是要去隔壁裴少言那栋楼看看,那边是阴气源头,也许会发现有什么古怪。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一身正统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男人看上去不过而立,个头很高,长相也颇为英俊,张玄觉得他应该跟自家的董事长属同一类型,但男人冷峻的外表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倒性气势,属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放且绝不允许他人持反对意见,在这一点上聂行风显然要比他温和很多。
不用问这位英俊男子一定是裴家长子裴炎,这副表情,还有不好相与的气息根本就跟裴天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许再过几十年,他就是另一个裴天成。
张玄住心里啧了一下,岁月果然是最无情的,再俊美的男子也会被它的刻刀刻得体无完肤,他情不自禁地扫了身旁聂行风一眼,在脑子里幻想招财猫七老八十时的模样,咦,那个跟爷爷现在一样吗?
想到这里,竟忍不住笑起来,聂行风不明所以,挑了下眉,裴炎更是不明白,他错误地把张玄的笑当成了对自己的示好,眉头微微皱起,已对这个所谓的灵异专家没什么好感了。
「这就是张先生,他是左天侦探社派来处理我们家怪异事件的侦探,这位是我大学学长聂行风,聂氏财团的现任总裁,大哥,你们见过面吧?」
裴玲显然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哥有些忌惮,说话比在父亲面前小心多了,见他一回家,急忙起身介绍张玄和聂行风。
裴炎先对祁正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主动跟聂行风握手,聂行风会跟他在商界酒会上打过几次照面,但交往不深,裴炎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颇有城府,而且下手狠辣,否则裴家也不会在房地产这片天地里独占鳌头了。
两人握了手,又做了场面上的寒暄后,裴炎才把目光转到张玄身上,于是张玄又体会了一次施舍性的握手礼,有种感觉,裴炎跟聂行风握手相跟自己握手的态度很不一样,连这个礼节性问候都做得这么敷衍。
不过他还是很礼貌地掏出名片递过去,微笑说:「我叫张玄,请多关照。」
裴炎没有接,而是缩回手,很冷淡地说:「老实说,我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幽灵索命,我父亲为了稳定人心,先后找过几个所谓的专家,都不起一点作用,我听程睿提过你,说你很能干,我妹妹也举荐你,所以希望你能做好,我不想看到一个神棍在家里装神弄鬼.」
奶奶的,你们都不信鬼还请天师来驱什么鬼!?
名片没送出去,张玄无所谓,耸耸肩又收回口袋里,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人除了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没一个正常,不是说话刻薄就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既然觉得他只是骗钱的神棍,又何必叫他来?没事耍着人来玩吗?
聂行风脸色也变了,裴炎说话不留余地他早有所耳闻,刚才跟自己寒暄的态度还算客气,可是对待张玄就完全不一样了,事实上他不在意裴炎对自己刻薄,但他无法容忍他这样对待张玄,不管是那个傲视万物的海神,还是现在这个个性跳脱的张玄,都不该遭受这样的冷遇。
一瞬间,聂行风恼怒的不仅是裴家,还有那个派给张玄case的左天,不是他贪财揽工作,张玄根本不会在这里吃这份闲气!
空间有些僵冷,孩子们似乎也感觉出气氛不对头,静了下来转头悄悄看这边,见裴炎这样说自己请来的客人,裴玲很不高兴,却不敢正面顶撞他,最后还是裴夫人先开了口。
「小炎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张先生很忙的,来帮忙是看在朋友的面了上,听玲玲说要不是朋友介绍,人家张先生还根本不想来呢。」
裴夫人说话温柔婉转,带着大家气度,虽然这客套话听着有些虚伪,不过还是适时地减低了聂行风的不快,裴炎似乎也发现自己话说得有些过了,咳嗽了一声,当做掩饰,说:「抱歉,我说话是直率了一点,不过没有特别用意,相信张先生会明白。」
他明不明白无所谓,反正到时乖乖掏钱就好。
本来还指望赚个便宜小洋楼什么的外快,没想到这家人这么难交流,张玄放弃了自己最初不现实的想法,眼睛余光看到聂行风脸色不太好,生怕他翻脸,急忙拍了下手,说:「既然怪异事件是从隔壁开始的,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少言还没回来,他那里不许别人随便进。」裴夫人好心地提醒。
张玄眼神扫过裴家大公子,征求他的意见,他就不信这个刻薄专横的家伙会顾忌别人的想法,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裴炎居然点点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再等等吧。」
于是大家就照裴炎所说的,各自坐下继续等待。
显而易见的,现在裴家的一家之主是裴炎,裴天成看上去气色不好,应该退入幕后颐养天年了,裴家二公子又是个画痴,能担当家业重任的只有这位做事看似雷厉风行的长子,张玄对裴炎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的个性适合在商界闯荡,就像他家董事长一样,什么话都不需要说,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就有足以震慑众人的气势。
因为这位冷峻严肃的裴家长子在场,聊天气氛低潮到张玄很想直接躺到沙发上睡一觉,祁正阳似乎也跟这个大舅兄不怎么谈得来,寒暄完后就跟裴玲看电视里的娱乐节目,裴天成夫妇在陪外孙玩,跟裴炎聊天的只有聂行风,话题不离金融贸易,房地产发展趋势,张玄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庆幸聂行风的在场,要是董事长今天没陪自己来,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个无聊的时间。
还好,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停车声,张玄立刻提起精神,把身体坐正,眼神扫过大厅门口,准备迎接议论中的主角出场,很快,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一个全身白色西装的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现在很流行白衣服吗?从小白到无常,都是那套白得亮眼的衣服,张玄站起来,正准备调侃一下这位裴二公子,却在看到男子的脸后愣住了,对方也愣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彼此呆愣三十秒,张玄大叫:「葡萄酸!」
站在门口,一身白西服的男子不是什么裴家二公子,而是刚跟他们分开没多久的葡萄酸,手里还提着竹篮,不用说,小满一定睡在里面。
几天没见,葡萄酸又换了新形象,头发稍微留长了些,染成了较浓的紫色,中间有几缕挑染浅粉,眉宇清朗,在气质上跟上次相比沉稳了许多,张玄很吃惊,非常想知道葡萄酸到底用了什么魔法,为什么可以一时变一个形象?
「咦?董事长,张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葡萄酸比张玄更吃惊,眼神在大厅里的众人身上转了转,最后锁定他熟悉的这两个人。
刚才裴玲打电话给他,让他带小满过来,他就急忙跑过来了,还以为是外公想看小外孙了,没想到一进门就先看到张玄和聂行风,意外惊喜,将葡萄酸当场震住。
「你抢了我的台词。」张玄嘟囔,不要告诉他葡萄酸就是裴二少,他可受不了这种巧合,虽然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
「你们认识?」裴玲也很吃惊,走过来,笑着说:「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就是我的小儿子,这是他的干哥哥濮萄。」
是这样吗?
张玄惊讶地看看在篮子里睡觉的小满,又看葡萄酸,突然发现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巧合,原来葡萄酸一直说的有钱人家就是裴家,小满是祁正阳和裴玲的小儿子。
聂行凤也走到葡萄酸面前,葡萄酸做了个很不符合帅哥形象的小动作,歪歪头,又眨眨眼看他们,说:「上次我有跟你们提过小满的家世耶。」
提过,但绝对没有提小满的父母是裴玲和祁正阳,聂行风额头上几条黑线漂亮亮地闪出,就见葡萄酸向他们伸过手来,清清嗓子,以一种训练有素的口吻说:「你们好,我叫濮萄,是寰乐公司的签约艺人,请多关照。」
小狐狸在玩什么东东?
张玄疑惑地瞄聂行风,董事长最擅长应付这种诡异场景,所以解疑的接力棒交给他好了。
聂行风则把目光投向走过来的祁正阳,张玄接了裴家的案子后,有查过裴家的家世背景,但对于祁正阳这个算是外人的女婿显然没注意,不过作为祁正阳多年的同窗,聂行风对他很了解,祁家搞影业娱乐,作为起步最早的娱乐公司,寰乐影业在整个娱乐圈里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祁正阳正是寰乐的少东家,聂行风看到葡萄酸这副明显被包装过的形象,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转变跟祁正阳有关,不过没想到居然快到已经签约的程度。
聂行风附耳跟张玄轻声说了几句,听了他的解释,张玄很崇拜地看葡萄酸:「好厉害,居然混进娱乐圈了,是做歌手还是演员?那种青春偶像剧的主角最适合你了,片酬高不高呀?有经纪人吗?」
「演肥皂剧?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没水平的人吗?」葡萄酸很不屑地挑挑眉,说:「我签的是魔术师条约,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顿了顿,见张玄一脸鄙夷,他又加了一句:「未来的。」
葡萄酸的法术虽然是半吊子,但玩个小魔术骗骗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施法术是他的强项,而且魔术师也不像歌星影星那么累,适合葡萄酸懒散的个性,又可以顺便照顾小满,可谓一举三得。
「你缺钱到这个程度吗?」张玄问。
「是小满的老爸硬逼的,你以为我喜欢没事干跑到舞台上耍猴给那些白痴看?」葡萄酸很无奈地说。
葡萄酸现在住在祁家,裴玲因为他救了小满,所以对他很热情,现在他是有节目就带小满去,没节目就在家里休息兼照顾小满,换言之,一天二十四小时宝宝跟他形影不离。
聂行风看了祁正阳一眼,微笑:「你们做娱乐的真够辛苦,随时都不忘发掘新人,这次一定打算在我朋友身上赚很多吧?」
刚才祁正阳一直阴阳怪气地呛他,于是聂行风随便找个机会回礼过去,祁正阳被讥讽,有些讪讪,回呛道:「我是发掘人材,给濮萄机会,你都不知道这笔买卖有多赔!」
原则上说,新人刚进娱乐圈的前几年,即使被公司力捧,看似风光,但其实根本就是帮公司义务服务,运气好,过几年根基稳了,才能慢慢跟公司要求艺人的利益。
不过祁正阳这次真没在濮萄身上捞到什么油水,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算是小儿子的救命恩人,另外家人都很喜欢濮萄,所以对这个身分不明且有些本事的人,他在签约时给了濮萄最大的优惠,那个一年约根本就是免费给濮萄做形象包装。
一年后濮萄要是跳槽离开,他就算给他人做嫁衣了,要是歌星、影星的话也还好,偏偏濮萄提出那个魔术师的形象包装,并且坚持不改初衷,这类艺人箅是开了寰乐的先河,而且濮萄完全没有艺人新入行的小心和上进心,做什么都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所以祁正阳差不多已经做好了通赔的心理准备。
自怨自艾的娱乐公司总裁大人被一脚踹开了,裴玲皱起眉,很不快地看他,「人家濮萄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进娱乐,是你硬逼的。」
那是因为他不想小儿子被个路人抢走,谁知道濮萄即使有节目也一定会带小满去,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祁正阳最怕老婆,见裴玲生气了,不敢再说话,乖乖退到了一边。
濮萄之前跟着裴玲来过裴家几次,对这里也算很熟了,过去跟裴天成夫妇问了好,又跟裴炎打了招呼,张玄看在眼里,对聂行风悄声说:「好像我们每次见到葡萄酸,他都会变成熟一些,以前骊山上的那个小香狐可不会这么有礼貌。」
「当一个人有了需要保护的人时,他就会努力让自己变强。」聂行风说。
如果当初没有小满的轮回,现在他们依旧是骊山上不谙世事的小地缚灵和暴力小狐狸,现在出现的一切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不管路有多难走,都不会退缩。
聂行风突然有些佩服葡萄酸了,这只小狐狸原本很讨厌人类,甚至连人形都讨厌,虽然看似坚强,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人生阅历,他要快速融于这个世界,还要照顾小满,背后所做出的努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到的。
看到小外孙,裴天成很高兴,把他从竹篮里抱出来,大宝二宝也开心地戳戳宝宝的小脸腮,裴天成抱着他看,粉妆玉琢般的小娃娃,正啜着指头睡得正香,怎么看怎么可爱,裴夫人难得的也起了喜欢的心思,伸手抱过来。
小满被抱来抱去,终于醒了,瘪瘪嘴,当发现自己被转给一个富态妇人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并且一哭就止不住,裴夫人怎么哄都没用。
裴玲急忙上前说:「给濮萄吧,全家人小满就认濮萄,连我抱一会儿他都不愿意呢。」
小满被转给了濮萄,果然没半分钟,小孩子便从哭泣转入睡眠状态,裴玲很无奈。
不过没办法,小满从恒温箱出来后就一直跟随濮萄,跟他太亲了,自己还好些,祁正阳根本就没法抱小满,一抱他就哭。
「祁大宝、祁小宝、祁小满,你们娱乐业起名字都这么风雅吗?」张玄的报复心是最厉害的,向身旁的祁正阳微笑问道。
祁正阳被气得直翻白眼,「我儿子叫祁青麟、祁青晒、裴少陵,那些大宝二宝的都是小名!」
聂行风一怔,小满居然没随祁姓,而是姓裴,以祁正阳的个性,如果没有原因,他肯定不会同意,但是裴家有两个儿子,看来也不像是为了继承香火。
似乎感觉出聂行风的奇怪,祁正阳挑衅似的冲他扬扬眉:「我喜欢小满跟我老婆姓,有问题吗!?」
「是因为小满从出生就被送进恒温箱,医生都说他活不下来,为了改命,我请人帮他看过,相士说随我姓会长命百岁。」祁正阳说话很冲,怕聂行风不快,裴玲急忙上前打圆场,跟他解释,又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一直住在国外,根本不信这些东西,不过现在发现真是不信不行,这次要不是濮萄,小满真的有危险,连医生都说他能活下来是奇迹。」
这世上没有奇迹,所谓的奇迹是木老先生用毕生的灵力换来的,聂行风颇有感触地想。
其实他的名字也是幼年爷爷为给他改命特意帮他改的,裴玲的话没什么问题,但聂行风总觉得她解释得太快了,似乎在急于澄清什么,反而欲盖弥彰。
「对了,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这次小满能平安无事,都是他们帮忙,他们非常厉害。」葡萄酸在旁边插话,顿了顿,又后知后觉地问裴玲:「不会是家里有什么问题,才请他们来的吧?」
化在祁家也住了一段日子,没听说祁正阳夫妇跟董事长和张玄有交往,所以本能地想到是他们被请来处理事件的,他抬头打量一下房子,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妥。
葡萄酸一席话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张玄身上,连一直端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的裴炎也有些动容,盯住张玄,脸上若有所思。
裴玲最开心,看张玄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态度明显比刚才热情了很多,说:「这么说的话,我们家驱鬼的事你一定也没问题,到时还请费心了!」
小满能平安无事他其实并没做什么,要谢也该谢木老先生,不过这种场合下张玄没法特别做出解释,只好笑了笑,照单全收。
裴炎起身走到张玄面前,这一次他有特别注意张玄,半晌,轻声说:「希望你能做好。」
「我尽力。」
「是一定。」裴炎目不转睛看着张玄,纠正。
真是个不讨喜的人,这次张玄没让他,微笑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先生!」
平时很少有人敢触犯裴炎,所以听了张玄这句话,他反而愣了一下,没再继续咄咄逼人,只是冷冷盯住张玄,略带火药味的气场充斥在两人之间,就在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回来了。」


第四章

随着话声,一个颀长身影从外面很悠闲地走进来,俊俏清雅的男子,容貌跟裴玲有点像,虽然没有她艳丽,却另有番优雅闲情,一头略长的棕色发丝,带着属于艺术家的气息,这个人应该就是裴家次子裴少言了。
裴少言跟裴炎虽然是兄弟,不过一点都不像,他没有裴炎的霸气刻薄,举手投足中带着艺术家的优雅,甚至还有种属于修道者的空灵,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显得很柔和,张玄一看到他,第一时间就觉得他是裴家唯一能让自己有好感的人。
可惜裴少言下一刻就打破了张玄的幻想,走到大家面前,眉头挑起,看着坐在对面的父亲,问:「我很忙,这么急着叫我回***什么?」
很清亮的音线,可惜话锋过于尖锐,不像是孩子对长辈该用的语气,尤其还是在有外人的场合下,即使是倨傲不凡的裴炎,刚才跟父亲说话时也没这么放肆。
张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那所谓的好感度绝对是假象,裴家上下除了小满,没一个让人感觉舒服,裴玲其实还好,但张玄早把她归于隐性情敌,当然不会给她好印象分。
「叫你回来的是我。」裴炎替父亲做了回答,他似乎也不喜欢裴少言这副态度,眉头不经意地微蹙,说:「家里来了客人,有些事需要你同意。」
「什么事需要我同意?你们这么多人还作不了主吗?」裴少言侧身,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聂行风和张玄,忽然一笑:「咦,这不是聂氏财团的总裁大人吗?你怎么有空带你的情人来我家拜访?」
大厅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聂行风今天是以朋友的身分随张玄来的,裴家的人也没多加询问,虽然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跟张玄的关系,但他不很喜欢裴少言这种轻佻的语调。
「是我拜托学长和张玄先生来解决家里那些怪事件的。」见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裴玲连忙上前打圆场,将自己委托左天侦探社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你不在,你那边的房子没法打开,所以大哥特意叫你回来,工作的事慢慢来,突然间接手,不适应是难免的,正好借着回家调节一下。」
裴玲是裴少言的亲姐姐,对于她的话,裴少言难得的没反驳,眼帘微垂,聂行风看得清楚,他似乎在不安,但随即便抬起眼帘,微微笑起来,满不在乎地说:「姐妳越来越迷信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妳请了那么多人回来,有哪个解决问题了?」
「这次不同,张先生很厉害,连小满的眼睛都是他治好的。」
听裴玲夸大其词,张玄微微苦笑,裴少言斜乜了他一眼,忽然一笑:「他哪里厉害?不过是个靠人养活的小白脸,你们不是最讨厌同性恋吗?这次居然为了捉鬼连这个都不在乎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说刚才的气氛是僵硬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是低气压的极限了,大厅里静得连落根针都能清楚听到,正在逗弟弟玩的大宝二宝都感觉到不对,静下来,悄悄看大家。
「混账,你是怎么说话的!」
发火的是裴天成,显然裴少言这句话阴损得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拐杖用力捣了下地面,以示自己的气愤,裴夫人急忙帮他拍后背,劝道:「有话慢慢说,你身体不好,别气坏了身子。」
她说完,又很抱歉地对聂行风说:「对不起,聂先生,我们家少言是搞艺术的,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其实没什么坏心思,您别见怪。」
聂行风阴沉着脸不作声。
事实上他已经不想再忍了,他现在明白了从进门后这里每个人无形中散发出的排斥感是怎么回事了,这其实不重要,他也不会为此放在心上,但不等于说他会放任别人随意羞辱张玄,连他自己都从来不舍得对张玄说句重话,更何况别人。
抬眼看张玄,准备直接告辞走人,却见他冲自己眨眨蓝瞳,瞳光里的淡然抒扫开了淤积在聂行风心中的闷气,跟张玄心有灵犀,他知道那是让他稍安勿躁的意思,于是没说话,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张玄处理。
裴玲直给裴少言使眼色,可惜裴少言根本不理睬,踱到沙发前坐下,随口说:「我哪有说错?你们不是一直说同性恋最恶心吗?原来跟怕死相比,恶心这种事也是可以忍受的喔。」
最后一个尾音拖得很长,如果换一种场合,或许会带出柔和的感觉,但此刻却让主人想要表达的不屑之情一览无遗,裴炎终于忍不住了,喝道:「你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无礼,马上给聂先生道歉!」
「大哥,你怎么不让我给这位张玄先生道歉?」裴少书根本没把裴炎的恼怒放在心里,嗤的一声冷笑:「是因为你不敢得罪在商界赫赫有名的聂氏总裁吧?至于他的这位情人,或许包养几天就被厌倦踢开了,他的感受根本不重要对不对?」
略带调侃的话语,却透满了犀利,被说中心事,裴炎整张脸都黑了。
祁正阳在旁边越听越不对,瞅瞅聂行风的脸色,他对聂行风的个性很了解,看似温和沉静,不露锋芒,但一旦触及了底线,那绝对出手不留情,当年在学校他就早领教过了,所以他刚才挤兑归挤兑,但真正过分的话可不敢说,谁想小舅子生猛到这个程度,敢直接把这么大不敬的话挑出来。
祁正阳清清嗓子,端量着想过去打个圆场,张玄已先他一步走到了裴少言面前,他感觉到聂行风的不悦,还有属于戾狐的怒气也传了过来,生怕自己再不说话,照葡萄酸的脾气,可能一气之下把裴少言踹出去,所以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吧,毕竟裴家是这次案子的雇主,闹得太僵对彼此都没好处。
裴少言似乎没想到被议论的主角会直接跟自己对上,他表情微微绷紧,看着张玄一直走到自己面前,不得不说,这个男子有着异常出众的容貌,蓝瞳深邃,在笑吟吟的表情下有种令人惊艳的美,作为一名画者,裴少言跟所有搞艺术的人一样,执着于各种美好的事物,而对方的这份美好则让他无措,甚至让他后悔自己的犀利说辞,他其实并没真的那样想,甚至,他要攻击的对象也不是张玄。
「你说错了三点,裴先生。」张玄微笑看他,看出了这个人并非表现得那样牙尖嘴利,视线在跟自己对上时还有那么点的懊悔,张玄突然感觉有趣起来,于是好心地解释:「第一,我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我家董事长一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第二,他这只金龟是镀金的,现在可以说是我包养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永远不会厌倦踢开我,生生世世都不会!」
张玄的声线很平淡,似乎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但那份自信透过温和话声毫无保留地传达给裴少言,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那么自信,但很明显,他原本的犀利气势被对方的自信击得溃不成军。
看着裴少言的眼神很狼狈地移到一边,聂行风笑了,看来他不需要为张玄做任何庇护,因为他足以抵挡一面,甚至做得比自己更好。
张玄蓝眸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胆发言震住了,一个个呆愣着不知该怎样把话题接下去,张玄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最后看向裴少言,微笑说:「闲话说完了,还是请裴先生带我去闹鬼的地方看看吧,我拿了订金,是来做事的,至于我的私生活,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回头再聊。」
裴少言现在已经完全败在了张玄的气势下,回过神,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往外走,张玄向聂行风甩了下头,示意自己要过去做事了。
僵硬的气氛随着裴少言的离开暂时缓和了下来,裴炎阴沉着脸随即跟上,裴玲夫妇也跟在后面,聂行风正要一起去,一直沉默的裴天成突然说:「聂先生,听说你在古董鉴赏方面颇有心得,我刚收藏了一对宋瓷,能否帮我看一看呢?」
聂行风脚步微微一滞,张玄听到了裴天成的话,转身对聂行风说:「那你去看古董吧,反正捉鬼这种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葡萄酸喜欢凑热闹,提着小满的小竹篮也跟了过去,另外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他,只有裴夫人依旧坐在沙发上,似乎对所谓的捉鬼之事兴致缺缺,聂行风问她:「裴夫人不一起去看看吗?」
女人笑了,「老实说我结婚之前,一直留洋国外,这些驱鬼捉妖的事我其实是不信的,不过我家老爷很在意,所以才请你们来,为求个平安,我也就顺着他了。」
她抬起手腕,以相当优雅的姿势看看表,「我约了朋友吃午餐,要离开了,聂先生您请自便。」
一直生活在国外,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的确很难相信鬼神之说,聂行风想起自己最初对张玄的捉鬼论调也同样的深恶痛绝,而且裴少言不是裴夫人所生,他房子闹鬼裴夫人更不会太在意。
裴夫人走后,聂行风随裴天成去他的收藏室,裴天成身体看起来很差,拄拐走路都走得很慢,到了收藏室,聂行风见里面摆放了不少古董字画,虽然无法跟爷爷的收藏相比,但就数量来说,这一室古董的价值颇为可观。
裴天成把聂行风引到桌案前,桌上摆着一对宋瓷花瓶,瓷器纹络鲜明,底辉游离,看得出是套好瓷,但聂行风没兴趣,淡淡问:「裴先生特意把我叫过来,不是为了鉴赏一对瓷瓶吧?」
「听说令祖父对古董很有研究,聂先生耳濡目染,一定眼光独到,所以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听说的未必属实。」聂行风一语双关地说:「与其听别人的心得,不如相信自己的眼光。」
「高明。」裴天成一直板着的脸孔略略舒缓,看聂行风的眼神里透出欣赏之
色,问:「那不知聂先生对鬼神之说怎么看?你也看到了,我的家人都不信鬼神,那么你认为这世上是否真有鬼?」
「当然有。」聂行风莞尔一笑:「如果只有人,而不存在鬼神,那这个世界不是太寂寞了吗?」
裴天成一愣,一时间似乎无法琢磨出聂行风的这句话究竟是玩笑,还是真这么认为,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想法真有趣,不知聂老先生是否也这么认为?」
「爷爷怎么认为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不管我的判断怎样,他老人家都会给予鼓励。」
裴天成表情黯淡下来,眼帘垂着,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其实作为父母,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生活平安快乐呢?」
话里有话,聂行风眉头微挑,不知裴天成在感叹什么,不过他没多问,而是随口跟裴天成聊些古董经,偶尔裴天成会问一些融合家人关系的私人问题。
聂行风看出他是在为两个儿子烦恼,便随意聊了下自己的看法,裴天成似乎还想问张玄的事,几次都把话题带到张玄身上,伹可能是顾忌聂行风的心情,很快又把话题岔了过去,聂行风也只当不知道。
聊了一会儿,聂行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道了声失礼,走到一旁打开接听,来电话的是秘书李婷,跟他说高层管理者发现公司股市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幅度下滑,怀疑有人暗中操纵股盘,问他是否马上过来看一下大家做的情报分析。
聂行风答应了,说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让李婷安排司机过来接他,挂了电话后,他对裴天成说:「不好意思,我公司有急事,要先离开,我去跟张玄说一声。」
裴天成点点头,送他出去,说:「你很在乎他。」
刚才张玄对着裴少言的胡说八道裴天成并不信,如果聂行风只是镀金的金龟,那这世上就再没有有钱人了,端看那辆跑车的豪华程度就知道它是属于聂行风的,不过他有急事却不开走,而是让司机来接,从中可见他对张玄的体贴程度。
出于一些私人感情,裴天成对同性恋极度的深恶痛绝,却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确很般配,而聂行风的那份在意也让他对同性恋所抱的成见略微降低,送聂行风走出收藏室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会长久吗?」如果是两个男人的恋情?
后面的话裴天成没有说,他知道以聂行风的聪明应该明白,果然,听了这句话,聂行风笑了笑,说:「会,只要你有信心。」
裴天成会在意这件事一定有他的原因,希望自己的答案可以令他满意,聂行风说完后,告辞离开,裴天成站在收藏室的门口,看着聂行风下楼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

聂行风来到隔壁的那栋楼,就见葡萄酸拎着放小满的小竹篮在门口转悠,身边还跟着大宝二宝,对于这个极度喜欢睡觉的弟弟,两个孩子把他当成了小玩偶,不时戳戳捏捏他。
这里风景很好,周围是一大片草坪,楼房周围还种着各种花草,不过因为是冬季,花都凋零了,还好有草丛围绕,不会给人风景单调的感觉。
「你怎么在外边?」
照葡萄酸喜欢凑热闹的个性,聂行风觉得他只在门外看风景非常诡异。
「房子里有问题。」葡萄酸轻轻晃了下小竹篮,对聂行风小声说:「虽然我没感觉到古怪,不过小满一进去就哭个不停,你知道小满的体质非常敏感,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惜说不出来。」
聂行风抬头看看这栋建筑得很豪华的洋楼,楼房跟主楼建得一样气派,里面却只住了裴少言一个人,这其实也是一种孤独吧?小满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氛围。
「小满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好啊,吃了睡,睡了吃,别看身子没长大,其实已经会说不少话了,不过他很懒,不喜欢的时候,怎么逗他都不说,尤其在外人面前。」
说到这里,葡萄酸赌气似的伸手戳戳宝宝胖乎乎的脸颊,宝宝醒了,看着他一个劲儿的傻笑,墨瞳在阳光下散出漂亮的神采,他的阴瞳体质已经完全治愈了,看到聂行风,小手伸出来,向他很亲热地摇呀摇,看得出即使回魂让小满失去了记忆,但潜意识里依然对曾经熟悉的人抱有好感。
聂行风笑了,只要大家都过得开心,所谓记忆什么的其实根本不重要。
「带孩子很辛苦。」尤其是对原本玩性很大的小戾狐来说。
「也不是啊,跟养只小宠物狗没什么区别啦,小满,汪一下。」
葡萄酸给小满打了个响指,小满果然汪了一声,大宝二宝在旁边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满也跟着笑,葡萄酸很自豪地问聂行风,「怎么样?都是我训练的。」
聂行风无语了,他就知道,不该对葡萄酸的教育抱太大希望。
「我进去看一下,你们玩。」
聂行风走进房里时,还听到身后葡萄酸很开心地继续训练:「小满,喵喵。」
是不是该跟裴玲说说,让她多看看宝宝,免得小满一直被小狐狸的胡闹教育荼毒。
走进楼房里,佣人引他来到二楼,张玄正领着裴家兄妹四处转悠,裴少言却不在,张玄看到聂行风,扬扬手,聂行风走过去跟他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回公司。
「好啊,反正捉鬼也要晚上,我今晚住这里,董事长你下班后直接回家就好,回头我给你电话。」
张玄交待得像相处已久的老夫老妻,在他身后的裴家兄妹听着有些尴尬,聂行风却无视他们的表情,微笑应下了,问:「裴先生呢?」
「去画室了,说要赶稿,有裴总裁陪同也一样。」
张玄笑着看看裴炎,后者很冷淡地说:「希望今晚你能顺利捉到鬼。」
说完便自行离开了,裴玲很尴尬地说:「你们别介意,我大哥一直是这样的,对谁都是这个态度。」
「美女,只要你能付足酬金,态度什么的不重要。」
「没问题,那就拜托了。」
裴玲显然还想跟聂行风多聊一会儿,但张玄现在的态度很明显是在暗示她离开,很不明白当初那个冷峻沉静的学长怎么会被训练得这么服服帖帖,她无奈地耸耸肩,拉祁正阳先下楼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张玄才带聂行风下楼,聂行风打量四周,室内通气不太好,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很阴凉,但并没有太重的阴气,所以葡萄酸才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里有闹过鬼的迹象吗?」聂行风问。
「阴气不重,但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栋房子哪里有怪怪的。」张玄皱眉说。
他的通灵感现在已经算很灵敏了,有感觉到阴气,但又觉得阴气好像被压制住了,所以从理论上说不会给人带来什么伤害,看裴少言的气色就知道,除了肤色略微苍白些外,没有被阴气侵蚀的徵兆,整栋楼房也是按照福泽子孙的八卦方位排列的,所以张玄倾向于可能是偶尔经过或稍作停顿的游魂,应该不会伤害到人。
聂行风也是这么感觉,两人来到楼外,来接他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张玄问:「公司没什么大问题吧?」
「有也没关系,总会有解决办法的。」聂行风笑了笑,又说:「裴家人的关系看来很复杂,其实你不一定要勉强自己接这笔生意。」
「你什么时候看我做过勉强自己的事?」张玄斜瞥他,冷笑:「倒是你啊,听说当年在学校很受欢迎,说起来我到底是你第几任情人啊?」
聂行风突然觉得放祁正阳和裴玲跟张玄在一起,似乎大大的不妙,当年他虽说没有什么放浪行为,但八卦这东西,最擅长的不就是莫须有吗?
「别听他们胡说,我当时专心学业,只交过一位女友,也很快就分手了。」
「可是大家都说你是大众情人耶。」
「大家也都这样说你。」
张玄没话说了,走过去,帮聂行风把车门打开,做了个请上车的动作。
聂行风坐上车,落下车窗,说:「晚上做事小心点。」
「放心吧,我会多搜集一些你的八卦,所以,招财猫,别想轻松蒙混过关。」
张玄说完,突然凑过来,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退开,一脸恶作剧后得意的笑,聂行风拿他没办法,他知道张玄是故意做给裴家人看的。
「那你一定会很失望。」他说。
张玄目送车开远,突然转头看向二楼某个房间,玻璃窗后,裴少言正冷眼看着他们的互动,见自己被发现了,他猛地一扯窗帘,撇开身,坐回画板前。
画室很大,四壁挂满了他的画稿作品,他现在正在画一幅地铁站门口的风景图,裴少言抬起画笔,想点缀几颗零星雨点,手却在落笔时停下了,怔怔注视着图画,突然手一掷,画笔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摔到了地上,滚了滚,落到了角落里。
裴少言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头微微低下,双手插进发丝,发泄似的揪住头发用力拽,喘息声重重地发出来,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发泄长期积压在心中的愤懑。
外面传来轻轻敲门声,裴少言置若罔闻,他现在心情极度烦躁,不想见任何人,不过敲门声锲而不舍地一直响下去,裴少言终于忍不住了,大吼:「别吵,我在作画!」
「为了完满完成这次的任务,我需要了解这里所有房间结构,请合作。」张玄在外面轻声说。
即使没看到人,裴少言也能想像出那个俊美的男子此刻正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的闲静模样,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我作画时不喜欢被打扰,家人都知道,这里也不会有人进来。」
言下之意,这里没什么好查的,请他马上离开。
张玄已经习惯了裴少言的冷淡,无视他潜在的拒绝,笑嘻嘻走进来,「可是说不定那是个风雅鬼,就喜欢画室这类地方啊。」
他这句本来是说笑,却发现裴少言脸色立刻变了,这位年轻男子显然不太跟外界交往,喜怒都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眼瞳有些发红,跟刚才在大厅相比,他看上去突然间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连那份锋芒毕露的气息也淡下了。
张玄立刻把目光转向画室,这里一定有古怪,要不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然变化这么大?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画室有什么不妥,充其量颜料味浓了些,看到了滚落在角落里的画笔,他走上前捡起来,放回画板前,转头看裴少言。
「你好像并没在作画。」
「什么?」
「作为一个画者,画笔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永远不会把画笔抛开,就像对天师来说,道符永不离手一样。」
「是管秃毛的笔,我准备扔掉的。」
裴少言的画室很整洁,就像他这个人,清雅大方,这样的人即使对于不用的笔,也不会随手弃之,不过张玄懒得戳穿这个明显的谎言,他是来捉鬼的,其他的事,没钱赚,他才懒得管。
「我刚才听你姐姐说,你现在在公司上班,似乎很忙,还有时间画画吗?」
张玄打量着那幅地铁雨景,画得很写实,雾蒙蒙的雨天,在雨中疾奔的车辆背景给人一种如临其境的灵气,但中间却空了一大片,似乎最主要的东西忘了画上,像龙未点睛,让人遗憾。
「现在画画是业余爱好了,有空的话就会画两笔。」裴少言在旁边解释。
张玄不懂画,不过从图画的着色和比例排列看,应该不是新作,他听说艺术家如果有灵感,会睡到半夜爬起来完成作品,从裴少言对作画的用心程度来看,他应该也属于那类人,而不是一幅画画了很久,连最主要的人物都没画上去。
是没时间画?还是不想去画?
裴少言低头整理画笔时,张玄看到一块雨滴状的玉坠从他衣领下掉出来,很漂亮的血玉,透着修道者的灵气加持,在血玉周围护成一道淡淡的灵韵雾霭。
张玄一眼就看出那血玉出处非凡,有它护身,愈病避祸,还能加持佩戴者的灵气,难怪最初看到他时,就觉得他全身透满雾气,让身为修道者的自己对他有好感,原来都出于这块血玉的功效,就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拿得出这么贵重的辟邪物。
「你的玉坠很漂亮。」
被称赞,裴少言眼神黯了黯,下意识地伸手把玉坠塞回领口里,张玄又问:「在哪买的?我很喜欢这些饰物,也想买一个。」
「忘记了,很久以前买的。」裴少言回应得很冷淡,显然不想多说。
张玄只好把目光移到其他完成的作品上,裴少言的画路很宽,人物山水,还有动物素描,应有尽有,一个个神态可掬的形象呈现在画中,由主人灵动的手勾勒,而汇成完美的艺术作品,张玄站在画室里,可以感觉到这里的雅静,裴少言作画时心境应该也是很平和的,所以他才能赋予图画宁静的气息。
「你的画很漂亮。」他由衷地说:「我虽然不懂画,但很喜欢你画的这种感觉。」
「是吗?」没有人能忽略自己的作品被称赞时所感受到的荣耀,裴少言的心情明显因为张玄的恭维好了很多,但随即便幽幽叹了口气。
「可借我的家人都不喜欢,他们说画画只是打发时间的娱乐,登不上大雅之堂。」挺起来似乎卖得不好,否则裴少一言就不必这么感叹了,不过他很幸运的有个可以支撑他艺术生涯的家底,张玄说:「天才都是寂寞的,那个什么谷不是一直不被人欣赏,死后反而大卖吗?」
「梵谷。」裴少言笑了,带着属于艺术家的优雅,让人无法有被嘲笑的不快。
张玄挠挠头,好吧,他承认,那些画家的名字比整篇驱鬼符咒更难记,为了避免尴尬,他把目光转到别处,堆放在角落里的几幅画架上。
画架上垂着白布,无法看到里面的图画,张玄走过去想掀开来看,却发现白布四角被图钉钉住了,他奇怪地看裴少言。
「为什么要遮住画?」
「早年的作品,画笔太稚嫩,怕被人看到嗤笑。」
「送我一幅吧?」
裴少言一怔,张玄又说:「等你将来成了画坛名家,就算是早期作品价值也会飙升,我要早些投资才行。」
「这些画不行,你如果喜欢,回头我另外画一幅给你,不过可能要等久一些,因为我近期刚接手公司,会很忙。」
「你的爱好不是画画吗?」
「理想不能当饭吃,没有金钱基础,一切都是空谈。」话题转回到现实中,裴少言笑容淡下了,似乎并不想多提。
张玄眼眸转了转,裴天成看起来身子骨不是很健壮,公司由裴炎一人把持,如果将来裴炎完全接手公司的话,可能裴少言的艺术理想就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不得不接手家族生意。
一个念头突然从眼前闪过,张玄很八点档地想,那些鬼怪难道是裴炎搞来的?
「你慢慢画吧,我去其他房间走走。」
在这里没查到什么,裴少言又态度疏离,张玄聪明地选择走人,走到门口时,裴少言突然叫住他,踌躇了一下后,说:「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针对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张玄一怔,随即明白裴少一言是在为刚才的出言不逊道歉,他笑了笑:「是很刻薄,换了以前的我,你早就没命了。」
裴少言吃惊地看他,张玄又笑着说:「不过你很幸运,我现在已经不计较这种事了,这世上除了我家董事长,没人有资格值得我生气。」
那一刹那,裴少言有种错觉,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傲气,震慑霸道的气焰,即使张玄关上了门,他还无法从对方带来的气场中回过神来。
他们的确很匹配,坐在椅子上,裴少言不无羡慕地想,眼神有些空洞,思绪沉入往事的回忆中,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起身走到被蒙了白布的画板前,伸手揭下图钉,将布帘掀了起来。
布帏后是一幅淡雅的工笔人物画像,画中一身西装的男子正含笑看着他,那是幅近景画,他可以清楚看到男子眼瞳里画着自己的倒影。
「如果你想杀我,就快些来吧,我已经等很久了。」
裴少言眼瞳迷离,轻声说着,俯身吻在了画像中男子的唇上。


第五章

张玄出了画室,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一道房门的对面墙上斜挂着一柄古剑,刚才因为是跟裴家兄妹一起逛的,人多,走廊又是个大大的圈形,再加上四周摆有各种雕塑,所以他没注意到,现在看到,再转头看那道房门,张玄蓝瞳深邃下来。
从房屋格局来看,那个房间应该是卧室,卧室出门抬头就见兵器,是谓不吉,难道裴少言不知道?还是知道却不在乎?
张玄顺走廊转了个大圈,来到对面,拿下斜挂的宝剑,抽出来一看,居然是开刀的,这种利器如果挂在门口或客厅,都有辟邪作用,但在卧室门口,那便是凶上加凶,血光之兆。
张玄把剑归鞘,觉得这次的驱鬼事件不简单,他得跟裴少言好好谈谈。
晚餐时佣人过来请张玄,裴少一言跟他一起过去,经过走廊时张玄装作随意地问起那柄宝剑的来历,裴少言脸色阴郁了一下,半晌才说是裴炎送给他的。
「也是他帮你挂在那里的吗?」
「是吧,很久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裴少言显然不想多提有关裴炎的事,张玄挑挑眉,适时地打住了话题,他早就发现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不是很融洽,但没想到恶劣到这个程度,看来裴炎送裴少言宝剑,并挂在卧室前不是无心之举了。
不是说不信鬼神吗?那么这种以利器招邪的做法又怎么解释?
吃饭时,张玄冷眼旁观裴家人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觉得人生如戏这句话有时候还真没说错。
裴天成一如既往的表情冷淡,裴炎说话也不多,一直聊的只有席上两个女人,裴夫人喜欢服装首饰之类的话题,裴玲恰好也喜欢,所以聊得很热烈,虽然她们不是亲生母女,但裴玲一直住校,没毕业就结了婚,随老公去了国外,彼此之间没什么太大的利害冲突,所以没有隔阂,更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
裴夫人很会做人,席间不断让裴炎给裴少言夹菜,又叮嘱他多吃,天气转凉,要注意身体等等,虽然在张玄看来,这种关怀充满了礼节性的虚假,但毕竟调节了晚餐的气氛,否则光是裴家父子三人的话,吃个饭能冻出冰渣来。
裴炎表现得很好,给裴少言夹菜的动作不疾不徐,原本是兄友弟恭的画面,却让张玄忍不住想起那柄利剑,他跟葡萄酸坐邻桌,正好在裴家兄弟对面,看着裴炎冷峻阴沉的脸庞,他就很想知道这位真正的裴氏集团掌权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晚餐结束后,佣人端来咖啡和热茶,大家边看电视边吃甜点,裴家厨师做甜点的技术颇高明,尤其是蓝莓鲜奶脆饼简直是张玄的最爱,可惜裴少言对甜点不感兴趣,吃完饭就告辞离开,他平时可能也是这样,所以大家都没在意。
可怜张玄却因为要跟他一起回去,而不得不放弃第二个脆饼的所有权,晚上别栋里只有裴少言一个人住,张玄很担心自己不跟去的话,到时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
张玄出门的时候,裴玲追上他,小声说:「我弟弟就拜托你了,他很喜欢聊天,天还早,你们可以随便聊聊。」
裴少言喜欢聊天?单从名字看就知道他不喜欢说话了好不好,张玄觉得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简直就是天才。
不过出钱的是大爷,张玄一脸笑容地答应了,告别裴玲,几步追上去,在裴少言将要关门前及时赶到了门口。
裴少言让他进去了,偌大的空间因为人少越发显得空旷,即便中央空调使劲的吹,也仍然无法掩盖内里的冷意。
两人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不过张玄觉得看电视对裴少言来说只是个形式,他敢用两个元宝打赌裴少言在电视前坐了半个钟头,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而后裴少言带他去客房,是三楼的一间朝阳的房间。
裴家准备得很齐全,睡衣相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裴少言跟张玄道了晚安,离开时想了想,说:「晚上好好休息,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巴不得出事呢,出事才有钱赚耶!
张玄在心里大声吼叫着,表面上却微笑应下,裴少言离开后,他先拿了睡衣去洗澡,回到卧室,把自己重重摔在松软的大床上,掏出手机给聂行风打电话,接通后,问:「董事长你公司的麻烦解决了吗?」

「有点棘手。」
聂行风刚回家,还没吃饭,一向热闹的别墅今晚难得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些不适应,连饭都懒得做,刚才直接从便利商店买了个便当,准备当晚餐。
说起公司的事,聂行风苦笑一声,商界动向永远都让人无法预测到,昨天也许还风和日丽,转眼可能就风起云涌,他从小在这片天地里长大,各种风浪早看惯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你那边呢?」
『也有点棘手,每个人的态度都很怪异,不过你那个学妹应该没问题。』
「主观判断问题,这不是个合格侦探该有的行为。」
便当热好了,聂行风又从冰箱里取了罐啤酒,刚要开盖,就听电话对面吼道:『不许喝冰啤,天这么冷,会凉着胃。』
聂行风一怔,随即便猜到张玄是在依靠第六感,他不动声色地说:「你猜错了,我拿的是红茶。」
『是么?』张玄明显不信,不过没再追究,说:『我刚才有试着找小蝙蝠,可是没消息。』
「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好好办案。」
『你不是也很忙?』
「忙里偷闲。」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聂行风有些不适应这种氛围,还好张玄的来电及时打断了他的不适,两人没再说正事,而是随便闲聊,听到张玄抱怨说没有他在身边睡不着时,聂行风笑了笑,想自己今晚可能也是这种情况吧,如果这次的雇主不是裴家的话,他肯定跟张玄一起去,可惜因为彼此认识,他一个外人插进去,总会让人觉得尴尬。
说了好久,张玄的嗓音渐渐低沉,带着困意说:『裴家好奢侈,大晚上的把空调开得这么足,董事长讲个笑话吧,越冷越好的那种。』
他什么时候变成睡前笑话专家了,聂行风握着手机想半天,终于想到聂睿庭跟自己说的一个笑话,正要开讲,就听话筒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一片寂静,显然张玄已经握着手机睡着了。
是谁说没他在身边会睡不着的?聂行风对张玄的信口开河很无语,关了手机,坐下吃晚饭,想了想,把啤酒放回冰箱,另外倒了杯热红茶。
茶香飘溢,温暖了整个空间。

张玄睡得很香,确切地说,是睡得很沉,沉到连翻个身都觉得困难的程度,空调开得太强,导致喉咙发干,他很不舒服,想起来找杯水喝,却睁不开眼睛,神智迷迷糊糊的,像是在梦乡,又像是很清醒,他烦躁地摆摆头,似乎感觉意识在动,但实际上头却根本没有摆动过。
原来自己是认床的,张玄迷糊着想,没有招财猫在身边真麻烦,连想喝杯水都找不到人使唤。
也许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认为是鬼压床,但身为天师的张玄是绝不会这么想的,天底下哪有敢压他的鬼?只有一只压他的招财猫而已。
难受了一阵子,张玄本能感到周围开始阴寒,天师的直觉告诉他,那是阴魂的寒气,换了平时他早蹦起来抓那只不识相的鬼了,可现在却怎么都动不了,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剧烈响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似乎是二楼传来的,而裴少言的卧室就在二楼。
可恶!
想动却动不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张玄在心里喃喃咒骂着,很快就又听到几声响动,随即两道阴影飘飘忽忽闪了进来。
戾气十足,不用看就知道是恶鬼,张玄睁不开眼,但意识中却又能看到它们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就在阴气逼到眼前时,一股热气突然从体内窜了出来,张玄跃身跳起,手一扬,索魂丝抛出,魂魄还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索魂丝的霸气击散了。
这两只鬼也太菜了吧,这种道行也敢跑出来混?张玄咕哝着收了兵器,却在下一刻突然愣住了,他原本躺着的床上依旧有个人形在沉沉睡着,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他这才发现刚才击散阴魂的是自己的出窍元神。
「原来离魂不是董事长的专利。」
张玄凑过去捏捏自己的脸,人体动也不动,依旧睡得正香,像是完全陷入了沉睡梦魇,即使明知危险来袭,也无法醒来。
张玄知道不对劲,急忙在自己的身躯周围做了个简单的护身结界,然后就飞快跑出去,裴少言有危险,自己得赶快去救他!
魂魄出窍有出窍的好处,就比如连走楼梯都省了,直接一跃跳到二楼走廊上,果然看到有几道阴影在空间徘徊,裴少言的卧室里传来他激烈的叫声,很激动,像是在发泄愤懑时的叫喊。
张玄急忙飞过去,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裴少言从里面跌跌撞撞摔出来,张玄正好跃到他面前,伸手去扶他,却落了个空,这让他想到自己现在是离魂状态,在不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普通人无法看到他,更无法接触到他。
手落了空,裴少言摔倒在张玄面前,但他看张玄的眼神却异常吃惊,扶着走廊墙壁站起来,张玄很奇怪地问他,「你看得到我?」
大概张玄现在的形象太古怪,裴少言愣愣地点了下头,见又有阴魂扑过来,张玄急忙并指在裴少言身体周围画了道结界,避免阴魂对他的伤害,道:「站在这里别动!」
说完,索魂丝随即亮出,向为首的恶鬼甩过去,敢不长眼在他张天师面前逞凶,一个都别想跑掉!
不过张玄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离魂状态下他的灵力打了大半折扣,刚才是出其不意才将阴魂击散,现在对方有了防范,居然将他围住,并伸手来扯他,妄图将他扯着摔下楼。
张玄花了半天时间才把几个恶鬼制服,却发现护住裴少言的结界已被恶鬼破了,恶鬼冲过去,拉住裴少言摔下二楼,张玄急忙甩出索魂丝,还好千钧一发之际,裴少言被及时拉住了,但他另一只手腕却被恶鬼紧紧扼住,那凶狠气势仿佛不将他拖进地狱誓不罢休。
裴少言终于没敌过恶鬼的力量,被扯住从索魂丝上落下,紧急关头,张玄纵身跃下,去握裴少言的手,却跟他失之交臂,两人错开的那瞬间,张玄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是魂魄状态,在没有用符咒之前,裴少言无法接触到他。
只这一刹那,裴少言便落了下去,看到楼下大厅边缘放的的玉石山雕,张玄惊出一身冷汗,那玉山顶端颇为尖锐,要是撞上去,不死也得重伤,偏偏恶鬼执念很深,死拉住裴少言不放,张玄只能用索魂丝缠住恶鬼,将它甩开,随后来救裴少言,谁知怪异的事发生了,下面那尊玉石雕凭空向旁移开数寸,裴少言在恶鬼松手后,没有急坠,而是缓缓落到了地上,像是被一道无形之力托住一样。
张玄凤目微眯,他清楚地看到那个托住裴少言的是道白色身影,但随即便消失了,超光速的动作,老实说,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达到这个境界。
是鬼还是灵?张玄一时间不敢肯定,但他知道,那不是属于人间的生物。
张玄随后跃到裴少言身旁,裴少言还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借走廊微弱的照明灯光,张玄看到他的脸色异常的惨白,表情呆滞,胳膊发着颤,分不清是惊惧还是激动。
「你还好吧?」
张玄试着去拉裴少言,但随即想到两人无法接触,于是将索魂丝往臂上一缠,有神器相助,他轻易将裴少言拉了起来,裴少言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幕激烈场景中,眼神涣散,不在状况中。
「没事了,鬼都让我打跑了。」
张玄试着劝他,心里却万分懊悔,鬼是让他都打跑了,但人也差点出事,他太失职了,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游魂过境,所以没在周围挂上辟邪道符,他以为有自己随行保护,裴少言不会有事,可是刚才要不是有那个怪异鬼影相助,裴少言一定会受伤。
不过,换过角度想想,如果裴少言身边有神灵相助,裴家请不请人驱鬼都没关系,因为那灵影张玄感觉它道行非浅。
「你很厉害,身边跟着这么强的保护灵。」见裴少言一直痴痴呆呆,张玄真怕他被吓傻,于是开玩笑说:「你没必要这么担心,有它保护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谁知听了这话,裴少言脸色更白,突然眼神转过来,盯住他急急问:「你说的那个人他还在吗?在吗?」
过于激动的喝问,张玄被问愣了,本能地摇头,裴少言死死盯了他半天,就在张玄被盯得脊背发凉时,裴少言转开了眼神,不是错觉,张玄感到那一瞬间,裴少言一直撑起的精神整个都垮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绝望,像是被抽干了空气的充气人偶,连站立都成了一种渴望。
裴少言再没说话,转过身,摇摇晃晃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精神似乎已经缓和过来,淡淡说:「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今晚他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还差点连带着裴少言受伤,居然让他当没发生过?张玄站在原地想,这个建议对他来说基本上算是不可能任务。
事实上,就算张玄想把当晚发生的经历当恶梦自我催眠,裴家其他人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第二天清早张玄刚进主楼,还没吃饭就被裴炎叫住询问昨晚的经历,见裴少言杵在一边面无表情,张玄犹豫着要不要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想法,裴玲见状,恳求说:「是不是很厉害的鬼?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裴少言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作为亲姐姐的裴玲比任何人都担心,被她眼巴巴地看着,张玄没办法,只好把经过说了一遍,怎么说裴玲也是这次委托他们的雇主,又对裴少言这么关心,于情于理,他不能不说,当然,那段离魂的经历和灵影的事被他撇过去了。
听着张玄的叙述,裴家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只有葡萄酸事不关己,在旁边看小满双手抱着奶瓶喝早餐奶,听故事只是顺便,他来人间也有段日子了,早学会察言观色,更领悟到有时候看戏永远比戏中人更快乐这一真谛。
听完后,裴炎不置一词,把目光移到裴少言身上,似在无声地询问,这是真的吗?
「没有的事,是张玄搞错了,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一定是把做的恶梦当真了。」被大家一齐注视,裴少言终于不耐烦了,随口说。
会出现这样的答案,张玄其实并没太惊讶,昨晚裴少言就明确表明了态度,他不想承认事件的发生,甚至想完全否认它,但很显然裴少言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尤其面对的是久在商界的裴炎。
「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裴炎盯住裴少言的手臂,淡淡问。
裴少言本能地拉了下衣袖,看到他的反应,张玄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裴少言这辈子都无法跟裴炎较量了,有些本性是与生俱来的,就比如狡猾,裴少言根本没觉察到裴炎是在试探自己,立马就露了馅。
裴少言手腕上的伤应该是昨晚坠楼时被恶鬼阴气伤到的,虽然如此,张玄还是很钦佩裴炎的观察力,一个人究竟要多了解另一个人,才能从他细微的动作中看出破绽?
「是下楼梯时不小心碰伤的。」见藏不住,裴少言索性直言。
裴玲急忙上前撸起裴少言的袖子,她是裴少言的亲姐姐,裴少言没法把她推开,于是他手腕上方的瘀伤便呈现在众人面前,瘀伤青紫,像是被狠狠紧扼后造成的,根本不是碰伤那么简单,裴玲抽了口冷气,急忙问张玄,「是怎么回事?」
「有关这个,我相信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有关你酒醉后编的天方夜谭的故事吗?」裴炎冷冷问。
「我的想像力可没阿拉伯人那么丰富,先生。」
虽然他昨晚是喝了酒,但那点酒对他来说根本就是玩耍,好吧,他知道现在不是跟裴家人讨论自己酒量的时候,但也别对他的信誉度这么看低好不好?
「这不像是普通碰伤,也许少言当时被鬼怪迷住,所以记不清楚了。」裴玲喃喃说完,又转头看裴天成,「爸!」
裴天成依旧绷紧脸,盯住裴少言,似乎在等他回答,被家人惊讶和怀疑的眼神注视着,裴少言原本苍白的脸色突然胀红,是气愤导致的结果,冷笑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以为我在撒谎吗?虽然我曾有个有***的情人,但我不是***!」
什么什么?什么***?
见裴家人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同时阴沉下来,张玄的八卦神经突然绷紧了,觉得接下来的对白将会非常充满冲击力,于是竖起耳朵,准备好好聆听,可惜裴炎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梦想。
「张先生,我想你可以离开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为什么?」
裴炎有些不耐烦,「需要我把话说很明白吗?」
「需要,因为我得做工作报告。」张玄很严肃地说。
被炒鱿鱼是小事,但原因要明了,否则这笔买卖搞砸了,首先左天就不会放过他。
裴炎哧了一声,「首先,昨晚我们这栋楼没有人听到有响声,两栋楼相连,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打得那么激烈,这边不会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其次我弟弟不会撒谎,而且,就算退一步说你说的是真的,也证明你连几只鬼都搞不定,就算留下也根本没本事帮助到我们。」
靠,什么叫连几只鬼都搞不定?你当那些鬼是吃干饭的啊?还说你弟弟不会撒谎,难道他现在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可是……」
「不过放心,预付款我们不会收回,算是你这次帮忙的报酬。」
说这种大方话,那钱又不是你出的!
张玄觉得自己跟这个极度自我的男人没法沟通,于是转头看裴玲,这个家里就裴玲还比较正常,说到底,她才是自己的雇主,没她发话,他怎么都不会离开。
不过张玄低估了裴炎在裴家的影响力,裴玲踌躇了好半天,才很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张先生,麻烦你跑这一趟。」
那意思就是说他可以离开了,张玄气得没了话,他走没关系,但问题没解决,裴少言依旧有危险,那个古怪的灵影又不知道是什么东东,这样放任下去,对裴少言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不过看看一大家子人的表情,他继续留下来的可能性是没有了,搞不好被当精神病人来看也说不定,张玄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开,经过裴少言身旁时,听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算了,这次也不算白走一趟,那笔预付款足够好几个案子的全额总和了,他也不赔,只是被人以这种方式对待的感觉超差,张玄悻悻出了裴家,开车往回走,半路肚子大叫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连早饭都没吃,于是把车拐进路旁的便利商店,买了个热狗,在停车场把早餐解决掉后,给葡萄酸发了封简讯,让他去没人地方给自己回电话。
上次葡萄酸带小满去他家小住时,有跟他们交换电话号码,不过张玄一次都没用过,没想到现在会用上,简讯发出去没多久,葡萄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嘲笑。
『神棍吃瘪了?滋味怎么样?人间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发展啊?』
「我没沦落到跟只狐狸一起玩魔术。」张玄没好气地说:「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再方便不过了,我正陪着小满在草坪上玩爬走运动呢,裴家人都在屋子里,应该还在谈论裴少言的事,不过裴少言已经回自己的那栋房子了。』
嘲笑完毕,葡萄酸开始老老实宝答话,嘲笑归嘲笑,看到张玄被欺负,戾狐还是觉得很不忿的,问:『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听到动静呢,连小满这么敏感的体质都没反应。』
「可能有人在裴少言的楼房周围做了什么隔离结界吧。」张玄很懊恼地说:「我被算计了,昨晚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害得我离魂去救人。」
『下药?』说到正题,葡萄酸严肃起来,问:「你肯定?」
「肯定,该谢谢那个下药的人,让我有了吃安眠药的经历。」
否则,以他神经大条的程度,这辈子绝对没有跟安眠药亲密接触的可能,这也是之前那些被请来的专家都铩羽而归的原因,被下了一定量的安眠药,肯定睡得像死人一样沉,他们能感觉到有鬼出现那才叫奇怪。
不过下药的人没想到自己虽然被迷倒了,但灵体有自动启动功能,想到这里,张玄有些小得意,但随即又消沉下去,刚才他在裴家讲述经历时有意紧盯住大家看,想发现他们中有谁神色会不正常,特别是裴炎,结果一个都没发现,大家什么表情都有,就是没有心虚,害得他白白浪费感情。
『那用天眼术试试能不能看到?』葡萄酸提议。
张玄知道所谓的天眼法印,用这种法术可以看到当事人近期的经历,施法者道术越高明,看到的也就越多,但必须要将手印拍在对方身上,裴家那么多人,他要是挨个拍的话,只怕还没施咒,就被人家踹出来了。
「葡萄酸你帮我个忙。」被摆一道他无所谓,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怀疑他的道行,所以,这件事他管定了!
『要我帮你暗中保护裴少言?行啊。』
葡萄酸很爽快地答应,反倒让张玄很吃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小狐狸你变聪明了嘛。」
『那是你太迟钝,这么久才发现我的智商有多高,全天下人都知道狐狸是以聪明著称的种族!』
吶,那个种族里一定不包括火狐。
张玄对狐狸的IQ不感兴趣,他把刚才自己没有跟裴家人说的那部分告诉了葡萄酸,说:「那个人不简单,他对裴少言有杀意,要不是裴少言身边有灵体跟着,他可能早没命了。」
『OK,我再帮你查看看那个灵体的事,反正到过年小满妈妈都会住在这边,我要查很方便。』
「你自己也要小心。」张玄这句不是危言耸听,鬼怪葡萄酸也许不怕,但他未必对付过人,毕竟他的阅历还太少,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足抵得上任何恶鬼。
『不怕,小满是我的福星。』
透过手机,张玄似乎看到那边站着一双雪白的小香狐,正拍着胸脯向他打包票,那一瞬间,就好像时间倒回到骊山祭祖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变过。
『还有啊,小蝙蝠的事董事长跟我提过了,你别担心,我已经拜托爷爷通知山里的朋友们,让他们注意看有没有牠的消息,骊山精怪好多都在入世修行,既然用法术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就利用人脉找,全体总动员吧。』
羿走失的事连葡萄酸都知道了,张玄觉得这消息传播真有够光速的,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葡萄酸的策略,或者说是董事长的策略,在这座城市里他不知道有多少
人世修行的精怪,但一传十,十传百,那绝对是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力量。
「谢谢。」
『算了,谢这个字从你这个拜金主义者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镀金的,我们这也是答谢董事长当初的帮忙啦,啊,有人来了,就这样。』
电话切断了,张玄心情大好,吹了声口啃,一个漂亮的后撤,将车甩出车位,然后转方向盘汇进了车道。

半小时的路程张玄只用一刻钟就到了家,跟招财猫在一起混久了,他的驾技也越来越好,停好车,一口气冲进家,跟刚打开门准备去上班的聂行风撞个正着。
「董事长,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贤内助!」
被张玄用力抱住,聂行风有些没摸清状况,「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大清早就回来了?」
「我被人家踹出来了,自从混侦探社,我还从没这么狼狈过。」张玄头靠在他肩上嘟囔:「所以,安慰我一下下吧。」
「可以先把门关上吗?」
听张玄的话声就知道他吃瘪了,聂行风有些好笑,收起拿在手里的钥匙,准备回家聆听他的长篇大论,谁知张玄抱住他靠了一会儿后就松开了他,转身进了房间,说:「好啦,没事了,你去上班吧。」
「有什么麻烦?我帮你。」
「帮我带上门,谢谢。」张玄进家后就径直往楼上跑,头也没回地说。
自动请缨的聂大总裁郁闷到了,「你确定不用我?」
「我要查一些数据,董事长你在也帮不上忙,去公司吧,那边不是也很麻烦吗?」张玄走到楼梯转弯的地方,停下脚步,笑着对他说。
隔着楼梯,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他们对彼此都太了解了,话语作为交流的最基本功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聂行风点点头,「那我早些回来。」
他出去后,很体贴地关好了门。


第六章

聂氏财团内部运作看似毫无变化,但作为最上层的决断者,聂行风很清楚里面的金融系统已经出现了小隙缝,也许不厉害,但它会慢慢扩展,而最终达到无法修补的程度,到那时,整个系统操作都会彻底瓦解,现在,他面前墙壁的大型屏幕上所显示的金融数据弧线指针就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现状。
这种金融市场中风雨俱来的凌厉气势便是神仙面对,只怕也会嗟叹无能为力吧?
聂行风坐在老板椅上,默默听着助手的分析概括,这样想。
对从小在金融商界摸爬滚打的他来说,这种周而复始的金融风暴已经不稀奇了,也许不用几天,报导里就会出现某某金融债券公司首席跳楼自杀的新闻,这种危机带来的除了萧条恐慌外,更多的是死亡,而他除了面对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的股市一直在下跌,大家都在抛售手里的股票,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一位高层在旁边不无忧虑地说。
抛售股票会导致恶性循环,抛的人越多,股值就跌得越大,到头来只会把双方都紧紧套牢,聂行风感觉即使风暴在即,作为商界龙头的聂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这种突如其来的声势更像是投机者故意造出来,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
如果是这样,反而不让人担心。
「事情已经很糟糕,所以,不可能再糟糕下去。」
看着跌进谷底的股值图标,聂行风说了句张玄的口头禅,他站起身,对大家说:「你们继续观察,有变动马上跟我联络。」
走出会议室,聂行风深吸了口气,老实说,在办公室看一整天的股市动向,即使是像他这种金融科班出身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不单纯是担心公司的存亡,还有大家带来的那份压抑的凝重感让他无法放松,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但显然不太被人接受,在关系到金钱利盆时,一切温和假象就像是阳光下的阴影,无所遁形,聂行风一直觉得自己混商界已久,早习惯了其中的虚伪诡谲,但今天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这种弱肉强食的生存空间。
很突然的,他想马上见到张玄。
于是聂行风离开了公司,开车回到了他和张玄同住的别墅里。
天已经黑了,别墅里却没有开灯,远远看去,整栋楼带给人一种寂寞的感觉,
聂行风很奇怪,张玄的车就停在门口,附近没有什么商店,他如果出门,不可能步行离开,而他骑小绵羊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聂行风急忙停好车,进房后就叫张玄的名字,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三楼书房隐隐传来应声,他一口气冲进书房,推开门,就看到张玄窝在一堆书中间,捧著书不知在看什么,事实上聂行风很怀疑他是在睡觉,因为房间很黑,根本无法看书。
「董事长你回来了?几点了?肚子好饿。」张玄略带慵懒的嗓音证实了聂行风的猜测。
他打开灯,就见张玄像只猫儿一样蜷在书堆里,眼眸釉蓝,在灯下微微瞇起,那副迷濛状态证明他睡了个好觉。
「七点多了,你还没吃饭?」聂行风没好气地问。
张玄摇头,站起身,揉揉发麻的腿,聂行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连午饭也没吃吧?」
「早上吃了个热狗,我正在减肥中。」
回家后他就扎进书堆里找数据,打计算机,说电话,兴致上来,早忘了时间,不过折腾到下午也没找出想要的答案,然后就开始犯困,于是就这么拿著书睡着了,
如果不是聂行风来叫他,估计他还会一直睡下去,不过看看聂行风的脸色,张玄不敢面接把实话交待出来。
「减肥是吗?那晚餐也省了。」聂行风说宪,转身离开。
见他真生气了,张玄急忙追出去,哀求:「董事长,你给我做饭吃吧?我好饿,一口猫粮就够了,我很好养的。」
「我讨厌猫!」
「可是我喜欢!」 一只手放肆地搭到聂行风肩上,张玄笑嘻嘻说:「尤其是招财猫。」
说归说,聂行风当然不可能真不管张玄的死活,下楼后去厨房,张玄乐颠颠地拿过招财猫的围裙帮他系好,自己顺便也系上史努比的那条,说:「我帮你打下手,怎么说你也工作一天了,不能让你累着。」
「你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帮忙。」
聂行风对张玄的厨艺很清楚,他属于越帮越忙的那类人,于是拒绝了他的请缨,先蒸上米饭,又把冰箱里的蔬菜拿出来,切好下锅,顺便听张玄说昨天在裴家遇到的怪异事件,等张玄讲述完毕,饭菜也都做好了。
张玄把碗筷摆好,吃着饭,说:「所以我想既然被赶出来没事做,不如就查查古书,看那个灵体到底是什么东东,如果是守护灵的话,那我们就不必为裴少言担心了。」
「那查出什么没有?」
张玄摇头,如果查出来,他就不会无聊到捧著书宝宝会周公了,花大笔钱财买了那么多古书,关键时刻却半点作用都不起,真有够郁闷。
「我觉得你有些本末倒置了。」听完张玄的话,聂行风说。
「为什么?」
「那个灵体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谁要害裴少言,裴少言为什么要为这个人掩藏事实,如果他们是属于愿打愿挨的那种,你根本不必帮忙。」
「你的意思是说,裴少言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至少他了解很多真相,也根本不想别人帮他,否则他就不会安排你住三楼了。」
张玄的房间是裴少言安排的,如果他真害怕,就应该把张玄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房间,以方便他保护自己,而不是较远的三楼,那感觉倒像是有点秘密裴少言不想让张玄知道,故意将他引走。
「也就是说,给我下药的人也可能是裴少言?」被聂行风一点,张玄立刻想明白了,皱着眉头问。
「除了葡萄酸外,每个人都有嫌疑。」
「你连你的学妹都怀疑?这案子可是她给的啊。」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也不是说给你下药就是想害你,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一些秘密。」
「对了,我今天除了查古籍外,还查到不少裴家的隐私耶。」
见张玄的蓝瞳突然绚烂起来,聂行风就知道他一定搞到了不少资料,于是微笑听他讲下去。
裴家的生意一直都由裴炎管理,半年前裴天成被确诊患了脑血栓后,他几乎就将整间公司全权交给了这个大儿子,可是一个多月前裴少言突然要求进公司,并开始着手接管家族生意,裴天成和他的原配关系很淡,他喜欢裴少言的母亲,所以爱屋及乌,也非常宠裴少言,以前裴少言一心画画,所以他们兄弟冲突不大,但他进公司的话,意义就不同了。
张玄冒充跟裴家有业务联系的公司职员打电话过去,几句话说下来,就打听到裴氏集团的职员都在传言公司会移交裴少言的手里,还叮嘱他要提早打好关系,张玄想照裴天成对裴少言的宠爱,这个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裴少言不像是喜欢在商界闯荡的人。」
「可事实上他这样做了。」成功地反驳了聂行风一回,张玄很得意,又说:「对了,我还去跟裴少言售画的画廊确认过,裴少言进公司前的一个多月一幅画都没给他们,而以前裴少言几乎每月都会提供给他们几幅作品,裴少言的画卖得很一般,如果不是有固定客户买他的作品,他可能连销售一般的程度都达不到,董事长你说他是不是发现自己不是作画的料,所以打算投笔从戎赚钱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裴炎的嫌疑最大。」
后面那些啰啰嗦嗦的话聂行风自动忽略了,他把注意力放在第一句上——裴少言在进公司前一个多月没有画画!
裴少言是个可以把画画当做生命来看的艺术家,这是跟他初遇时他给聂行风留下的印象,刻薄骄横往往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软弱,事实上裴少言是个很单纯的人,他甚至连最起码的掩饰都做不到
裴少言在进公司的前一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撼他人生的事情,以致于连他最喜散的绘画也停手了,直觉告诉聂行风那件事绝对跟昨晚恶鬼的出现有关。
「不说这些事了,你上一天班已经够累了,吃了饭好好休息。」张玄适时地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
聂行风回过神,「我没事,适当思考一下问题也能让大脑得到休息。」
「你是总裁,金融证券盈利亏损这才是你该思考的,办案的事交给我处理。」
「我除了是总裁外,还是你的情人。」
聂行风纠正了张玄的语病,作为张玄最亲近的人,他怎么能容许别人给张玄下药?至于公司那边,说实话,他担不担心起不到多大用处,一旦金融风暴狂卷,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协调解决的,整个金融界将会遭受巨大损失,经济低迷,
业绩萧条那是必然趋势,他只能尽力保证他的公司可以度过难关,仅此而已。
不过那句话显然取悦了张玄,他夹了筷鸡丁放进聂行风碗里,笑吟吟地说:「你每晚都在床上这样证明,就不用特意说了。」
「没有每晚。」
晚晚春宵,他身体早垮掉了,这位海神大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容纳百川,要不他们重在一起后张玄胸口上的伤痕怎么会那么快消失?聂行风吃着鸡丁想,那一定是他神力的功效,不过还好他没像以前那样每次完事后都感觉疲惫,看来两人的体质在那次记忆消退后还是发生了某些变化。
「董事长?」
一只手伸过来,晃散了聂行风的胡思乱想,张玄很不悦地地看他,「老实交代,你在想什么?」
「想你。」
「怎么想呀?」虽然聂行风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人没什么空间发挥想象力,不过张玄还是很好奇,隔着桌案探过身追问。
「用大脑想。」
平板硬直的回答,却偏偏惹人心动,张玄笑着说:「那么,不如换个方式想吧?这桌子满宽敞的。」
他袖子一扫,桌上的饭菜随着桌布往旁边平行移动了十几公分,这张大餐桌原本是为了大家同时就餐片便特意订制的,对两个人来说实在是宽敞得不象话了,张玄探起身,一条腿屈在桌面上,以一种跪爬的方式向聂行风靠近,蓝瞳里水波激艳,风情万千,于是整个晚饭气氛暧昧起来,案情讨论演变成了调情,而气氛是什么时候变的,聂行风从无觉察,他只知道这一刻,自己怦然心动了。
于是身体屈从了感官的牵引,聂行风略探身,迎接了张玄的送吻。
「你这么高明的法术如果用在驱鬼上,就不会到现在还是三流天师了。」他喃喃道。
张玄把这句话当赞美一起吻进了口中。
瞹昧的气息在热吻中转化为激情,就在两人觉得也许接下来的时间可以在这里尽情放纵时,叮咚一声门铃响打破了他们的幻想,随即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聂行风急忙推开张玄,两人刚来得及坐好,门就打开了,乔从外面走进来。
「小狐狸最近不在,你过来蹭不到饭吃的。」
情到浓处被打断,张玄一肚子的火,现在家里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情,居然有人这么不识相地跑来捣乱,这都几点了,意大利人做事就是这么没常识!
「吃聂做的饭也一样。」
张玄那一脸怒气乔只当看不到,笑吟吟走过来,当看到桌上完全偏离中心的餐具时,他剑眉一挑,「怎么?现在流行不对称美吗?还是你们想玩点新花样?」
「少啰嗦,吃完饭快滚!」
乔热门熟路地盛了饭,在旁边坐下,对聂行风笑道:「我师父更年期提前了,聂,你要多包涵。」
一枚道符甩过去,乔手里的筷子被削成了两段,他微微一愣,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又去拿了双新筷子,这次总算聪明地没再多说话,乖乖低头吃饭。
激情游戏因为瓦数颇高的灯泡关系,没可能再上演了,张玄很郁闷,但随即便皱起眉头,乔身上有股淡淡阴气,跟他平时学的道术相冲,阴气不重,如果不是彼此靠得很近,几乎达到无法觉察到的程度,张玄有些疑惑,于是随口问乔的近况,乔最近似乎很忙,不常过来,看来是在学一些称不上是正道的修炼。
「放心吧,师父,我有分寸。」
乔说得很含蓄,但话中有话,似乎在间接告诉他自己不会做得太过火,张玄也不点破,反正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乔看不开,一定要往火里跳,那他也没办法。
「魏正义呢?最近也没看到他。」
「不知道,说去查案就不见了踪影,可能又被案子套牢了,师父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也被案子套牢了。」
说起案子,张玄突然想起他还没给老板打电话汇报情况,于是急忙推开碗筷,跑去拿手机联络左天,看他去了隔壁客厅,不一会儿讲电话的声音叽哩呱啦传过来,聂行风这才把目光转到乔身上。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乔没听明白,抬头奇怪地看他。
「大搞噱头,怂恿股民抛售聂氏股票,然后又买进,你这么做什么意思?」聂行风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到主题。
乔看聂行风的银眸变得深邃,问:「你不是整天帮我师父查案吗?我才操作没几天,你是怎么觉察到的?」
聂行风哼了一声,没说话,办案归办案,他自己的工作可不会因此撂下,即使每天陪着张玄到处跑,他也从没间断过对公司的管理,事实上乔刚一出手他就知道了,他只是一直没出声,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这些话聂行风没当着张玄的面问,是不希望他生气,商界那些尔虞我诈的东西不适合张玄。
没得到回答,乔却忽然笑了,推开空了的饭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趣地看聂行风,「其实你在股市里也有许多自己的内线吧?说不定还有暗箱操作对不对?」
聂行风觉得乔跟着魏正义混,汉语说得是越来越好了,连暗箱操作这种词都记住了,还很贴切地用在自己身上。
「商界跟黑道一样,也有许多黑暗的地方,但并不是全部黑暗。」他看着乔,淡淡说:「我有没有暗箱操作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一点,有些事别玩得太过分。」
乔眼帘垂下,聂行风看不到那后面的神采,不过发现他唇角间的微笑慢慢拢起,说:「聂,你该知道,不管怎样,我不会害你和师父。」
这一点聂行风很清楚,否则一开始他也不会救乔,但他不喜欢乔这种为达目的,不顾全局的做法,即便他是好意。
「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你管好自己的公司就好,才刚在这里站稳脚,重头戏还在后面,别因小失大。」
乔没说话,就在聂行风觉得自己是否说得太过分时,他突然噗哧一笑,抬起头,说:「好吧,我不管,乖乖在旁边看戏就好,聂氏总裁PK意大利黑道头子,我想这一役一定很精彩。」
魏正义到底是怎么教乔汉语的,连这种网络词汇也拿出来乱用!
聂行风冷冷道:「你就这么喜欢看到整个商界被你们搞成这样?」
「不搞成这样,我怎么从中占到便宜呢?要知道,对一个商人来说,没利可图才是最致命的。」
乔那一脸欠扁的模样让聂行风很无奈,虽然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聂行风摇摇头,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乔的银眸立刻亮了,很好学地问:「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就把敖剑做的事老老实实交待出来。」
「聂,你强人所难。」乔摊摊手,很无奈地说。
「你们在聊什么?说得这么开心。」张玄说完电话,跑了过来。
聂行风不想提商界那些话题,问:「都交待完了?左天没说什么?」
「没,裴玲有跟他联络过,总算赚了个预付款,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趁机请了年假,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正式开始放大假了。」张玄很满意刚才跟老板的沟通。
「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大家都在做事,师父你一个人放大假也没意思吧?」乔在旁边泼冷水。
张玄瞪了他一眼,「吃完了?吃完了就赶紧滚,谁说我没事?我还有好多资料要查,奶奶的,这个案子我不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不姓张。」
乔看聂行风,用眼神询问张玄被打鸡血了吗?这么激动?
聂行风耸耸肩,见乔一副非常想知道的样子,他就偏偏不说,这世上不是只有乔会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乔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起身离开,聂行风把他叫住。
「把碗洗了再走。」
乔整个人都郁闷到了,黑道少主什么的再威风那也是在外面,只要进了这个家,他就是天师门人,别说洗碗,就算是清洗整栋别墅他也得做。
乔乖乖拿碗筷去洗,看着他的背影,张玄冲聂行风竖了下大拇指,徒弟就是用来操练的,尤其是不太听话的这种。
正聊着,外面又传来门铃声,张玄看看挂钟,很奇怪这么晚还有谁来拜访,蓝眸转了转,他笑道:「难道是裴家的人后悔了,又跑来请我?」
玩笑归玩笑,他还没自负到那个程度,过去开了门,就见大弟子魏正义一脸风尘仆仆地跑迤来,大嗓门吼道:「饿死我了,师父还有晚饭吗?」
一个两个都跑来蹭饭吃,真当他家是福利机构吗?张玄很想在下一刻把门再关上。
「有。」乔替张玄做了回答:「不过你得洗碗。」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也在。」看到乔,魏正义没好气地说。
刚才他先回了家,看到乔的车在,两栋楼周围还有保镖暗中守着,说明乔肯定是来这边了,这两天他一直待在警局里忙乔的案子,这家伙倒清闲,跑到这边蹭饭来了。
聂行风晚饭做了不少,刚好剩下一人份的,他盛了饭端给魏正义,见他脸色不太好,眼里布满血丝,就知道他又熬夜办案了,比起两年前他们初遇时,魏正义成长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咋咋呼呼的小衙内了。
「又出大案了?」新闻似乎没有相关报道,难道又被封锁了?
「你问乔去。」魏正义饿坏了,把头埋在饭碗里只顾着吃,随口咕哝。
张玄本来想回言房,听了这话,转身回来,一巴掌拍在魏正义的后脑勺上,骂道:「你怎么跟你师娘说话的!?」
「不是,我只是……」
师父发火,魏正义急忙小小声解释,不过听到那声「师娘」,又很想笑,只是打死他也不敢真对聂行风那么称呼,于是说:「我这几天都在忙乔的案子啦,摊上个这么麻烦的师弟,算我倒霉。」
张玄和聂行风同时转头看乔,乔很莫名其妙,「难怪这两天一直有便衣跟踪我,我还以为是你们警方闲得没事干呢。」
见魏正义的脸依旧趴在碗里,张玄没好气地又拍了他一下:「你别只知道吃,把话说清楚。」
「泄露机密是渎职。」魏正义义正词严地说完,顿时感觉周围空气寒冷下来,他苦笑一声:「就算要渎职也请等我吃完饭好吗?我这两天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了。」


第七章

十五分钟后,魏正义终于把饭吃完了,接过聂行风递给他的热茶,他道了谢,感觉全家人里还是董事长最有人情味,自己那位师父就不必说了。
魏正义喝着茶腹诽完,才正式把目光转到乔身上,问:「你最近有杀人吗?」
乔已经洗完了碗,以相当优雅的坐姿坐在客厅沙发上抽雪茄,听了魏正义的问话,他很平静地说:「有啊,你让混黑道的不杀人,就等于让警察不办案一样好笑。」
看看,这是什么态度?天底下有哪个混黑道的敢在警察面前这么坦率地承认自己杀人?还如此理直气壮,魏正义累了两天,正一肚子火,那杯茶差点就泼过去,他压压火,说:「我指的不是那些黑道分子,而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样光明正大地问出,就证明魏正义没有怀疑过乔,乔也许不是个好人,但至少是个真小人,魏正义很尊敬张玄,他一直认为张玄会收乔为徒,就证明这个人值得去信任,虽然这次凶案证据确凿到可以直接请乔去警局喝茶了。
乔吐了口烟圈,莫名其妙地看魏正义,「我觉得你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你说什么?」
「说你神经有问题。」要不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黑道分子也不是见人就杀的,更何况是个精神病患者,他每天正经事都处理不完,哪有空去惹精神病人?
下一刻,魏正义手里的茶杯横空出世,想起在警局为了不让局长发通缉令抓人,自己搜肠刮肚找借口为乔开脱,他就生气,要不是他家祖孙三代都是警察,局长可能都怀疑他是无间道了,为这混蛋说这么多好话,到头来居然被说是精神病,魏正义的涵养终于被消磨干净,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师弟。
乔早有防备,头一偏,伸手接住了甩过来的茶杯,不过紧接着魏正义的拳头就挥到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对打不知有多少次了,彼此早心有灵犀,乔哪会让他揍到?侧身闪开,跟着拳头也招呼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在聂家大厅开始上演全武行。
聂行风摇摇头,起身走到另一边,腾出空间给他们师兄弟交流感情,张玄却火了,敢在师父面前这么放肆,这两个家伙心里根本就没有尊师重道这个词,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他们越打越激烈,张玄冷笑,淡淡说:「你们慢慢打,回头损害的物品按一赔十赔我。」
一句话戳到了魏正义的死穴上,上次钩明侯的钱他还欠着乔的呢,高利贷利滚利,他现在根本就是月光族,哪有钱赔师父?
魏正义急忙收了招,谁知脸腮一痛,被乔趁机揍了一拳,他不敢还击,只能捂着腮帮子,一脸悲愤地瞪乔,后者占了便宜,很得意,叼着烟卷想返回座位上,不料魏正义突然一伸脚,乔没防备,被绊个正着,向前一扑跌到沙发上,雪茄也飞出好远。
看到这幅画面,张玄以手抚额,怎么说这对徒弟一个是督察,一个是黑道少主,怎么凑在一起就这么幼稚呢?幼稚得连他都看不过眼了。
「你刚才说的精神病患者是怎么回事?」聂行风也觉得玩闹该适可而止,于是开口发问。
话题终于被引回正题,魏正义忙跑过去捡起那个抽了一半就在战火中英勇献身的雪茄,弄灭了,放进随身带的一个小塑料袋里,乔皱皱眉,问:「你干什么?」
「取证,我答应局长的,要不你早被请去警局了,少爷。」
魏正义没好气地说,又将两天前他们在郊外废弃酒厂发现的弃尸和遗留在现场的雪茄烟蒂的疑案详细讲了一遍,老实说,他现在是百分百的渎职,还当着疑犯的面交代案情,要是传出去,绝对被局长大人乱刀砍死。
「我发誓,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见张玄和聂行风听完叙述,把目光转向自己,乔立刻说。
「你的信誉度有待商榷。」张玄冷冷说。
「不过智商值得相信。」聂行风说:「至少以乔的智商来说,他不会做这种事。」
这好像也不是句好话,不过祸从平地起,乔自己也很郁闷,立刻想到李享,裁赃嫁祸是李享的拿手好戏,如果真是李享做的,敖剑只怕也有参与,可是这种嫁祸手段在他看来太肤浅,不符合敖剑的个性。
「跟李享有关?」张玄显然跟乔想到了一起。
聂行风摇摇头,雪茄证物看似棘手,但其实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乔的律师会用几十条理由证明那是有人盗取了乔抽过的烟蒂,嫁祸给他,如果是李享做的,他应该用更致命的办法,而且他觉得以李享跟他们之间的矛盾来说,李享如果要报复,可能首先要对付的目标是他和张玄,而不是乔。
「Lanceros,跟在现场发现的雪茄一样,是乔最喜欢的牌子。」魏正义看着证物袋里的雪茄说。
乔冷笑:「你倒是挺了解我,连我最喜欢的雪茄牌子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随身携带烟袋,不会把烟蒂随便扔?」
魏正义当然知道,所以在听了喜悦来的报告后才觉得奇怪,见乔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很精巧的黑革烟灰袋,他说:「也许你在公司抽烟时用的是烟灰缸,清扫员或者周围的人随时都有机会取走。」
「我办公时不抽烟。」
乔只在饭后,或休息出游时抽,他烟瘾不大,多半还是为了装门面,而且在黑道混,他的疑心病很重,绝不会用公共场所提供的烟灰缸,所以才会烟灰袋不离身。
「你最近都有参加过什么活动?」聂行风问。
这样推算,能拿到烟蒂的人范围就大大缩小了,虽然乔经常出席各种酒宴,但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应该不是太多。
乔想了想,这一个月来他的应酬很多,不过聚会时即使抽烟,他也绝对会在抽完后把烟蒂收好,同头扔进粉碎机,这倒不是他谨慎,而纯粹是习惯作祟,既然是习惯,当然不会轻易改变。
「肯定有漏洞啦,要不你的烟蒂是天外飞仙过去的啊?再好好想想。」魏正义说完,又问聂行风:「董事长你也抽烟,你的习惯呢?」
自从跟张玄在一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聂行风想了想以前自己抽烟的习惯,他因为不嗜烟,所以携带型烟袋很少用到,大都是用普通烟灰缸,有时忙起来,就直接掐灭,扔进垃圾桶,顺手就好。
「我想起来了!」
被聂行风提醒,乔想起半个多月前在一次商界酒会里,他不小心跟人碰撞,对方酒杯里的酒溅在他上衣上,他跑去洗手间清洗,匆忙中手里拿的雪茄就没像平时那样放进烟灰袋里,而是随手扔进了洗手台旁的垃圾桶,当时洗手台前还有一个人,但他因为有些醉意,没有特别注意。
魏正义一拍手,不用说一定就是那个人了,急忙追问:「你再好好想想,他到底是谁?」
乔摇头。
他只记得参加那个酒会的有好多新面孔,对一个外国人来说,亚洲人长相都差不多,一时间他不可能全部记住,更何况当时他还喝醉了,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得体,应该是长相很帅气的那种。
「天底下帅气的人可多了。」什么都没问出来,魏正义没好气地嘟囔。
「参加酒会的人可没那么多。」张玄说:「去跟酒会主办机构要名单看看不就知道了,女士pass,中年、矮个、肥胖pass,剩下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商界酒会他跟随聂行风参加过几次,知道出席的人身分越高,酒会的入场限制也就越严格,不相干的人很难进去,即使允许带同伴,也有名单统计,所以应该不难查。
「师父你真是太聪明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魏正义很高兴地说:「这个简单,我马上去查。」
张玄把这个行动派的大弟子叫回来,时间已经很晚,查案也不在一时,看魏正义的模样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还是去睡一觉明天再去查也不迟。
魏正义想想也是,于是听从了张玄的安排,又对乔说:「你的仇家怎么这么多啊,连个精神病患者的死亡都能跟你扯上关系。」
「我怎么知道?」乔自己也纳闷,说:「同头把酒会名单拷贝给我一份。」
「你想干嘛?」
「看看是谁这么想跟我沟通。」乔冷笑。
敢诬陷他,就得有诬陷他的觉悟,这个人现在在乔眼里已经是个死人,对待敌手,他绝不会手软。
魏正义当然明白乔的想法,所以没接话,把名单给他才怪,他可不想自己这边案子还没破,就又接其他弃尸案。
「已经确定死者是精神病患了吗?」聂行风问。
「确定,这两天我一直在郊外别墅群和几家比较出名的精神病院之间跑,不过还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线索。」
大型病院没查到线索,魏正义打算接下来把目标转向中小型精神病疗养院,凶案现场附近的别墅群他也在调查,可惜时值冬季,别墅几乎都是空的,看来那边的住户跟凶案的关联也不大。
「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听到精神病这个词?」打断魏正义的话,
张玄皱眉喃喃说。
「因为我一直在说啊,这个词是整个案子的中心嘛。」魏正义很奇怪。
张玄摇头:「不是从你这听到的。」
更早以前他就听过,当时没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又被提到就很巧合了——在同一天里有两个人提到了这个平时绝不会用到的词汇。
张玄抬起眼帘,蓝瞳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对聂行风说:「今早裴少言生气时说溜了嘴,提到过他有个患***的情人,当时裴家人脸色很难看。」
「裴家?」魏正义的刑警神经立刻兴奋起来,问:「是房地产大亨的裴家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师父!」无心插柳柳成荫,魏正义又跳了起来,像大只警犬一样兴奋地咬着自己尾巴在原地里不断转圈,「我说的废弃酒厂,还有那些别墅群都是裴家的产业!」
张玄眨眨眼,看聂行风,「董事长,我们好像又无意中介入了新事件喔。」
魏正义也连连点头,张玄的话就像是在毫无线索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让他觉得前方整个都明亮起来,再也坐不住了,说:「不行,我回去再调查看看,这么重要的线索留到明天的话,我会憋吐血的。」
他匆匆跑出去,乔也被他拉走了,「你也跟我一起去,你的事我累死累活的做,你倒在旁边轻松装大爷。」
「没人让你管。」
乔的话音刚落,已被魏正义拉出去了。
张玄也很兴奋,丢下一句他也去查线索后,也跑去了楼上,聂行风摇摇头,对这对见风就是雨的师徒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玄查案时不喜欢被打扰,聂行风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又冲完澡,才去楼上,见张玄还窝在书房里,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计算机出神。
别墅的地板都有配区电器供暖,直接坐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有寒意,但毕竟是冬天,久坐还是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聂行风拿了个坐垫塞给张玄,说:「很晚了,休息吧,线索明天再查。」
「董事长,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思绪被打断,张玄抬起头,看着聂行风微微笑,双肩有些发酸,他靠在身后墙上,晃动肩膀解乏。
聂行风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提醒你,张天师,你已经不跟案子了,再怎么努力,也是没钱拿的。」
「我知道,你就不用再打击我的积极性了。」张玄垮着肩膀说。
「查得不顺?」聂行风其实是问了句废话,查得顺的话,张玄早不是这副模样了。
「裴少言曾有个患精神病的男性情人,就是死者,他们经常在郊外的别墅里幽会,我查过,那些别墅有一栋到现在还在空置着,平时去的人又不多,是个适合幽会的好地方,后来他们的事被裴家发觉了。
可想而知,他们的恋情不可能为家人所承认,于是裴少言约情人来别墅提出分手,争执下他失手杀了他的情人,他很惊慌,就暂时把尸首拉到那个废弃酒厂里,准备日后再毁尸灭迹,却没想到被发现。想想看,裴少言的转变在一个月前,突然停止画画,去父亲的公司,尸检报告也说死者死亡有半个多月以上,这正是裴少言杀人后性情大变的时间。」
张玄侃侃说完,又泄气地叹了口气,嘟囔:「不过这些都是我根据线索推理出来的,事实上我什么证据都没查到。」
聂行风揉揉他的秀发,微笑问:「你有没有打算改行做推理小说作家?一定会成名的,因为你很有幻想天赋。」
一拳头挥过来,带着主人被取笑后的羞恼。
聂行风轻松抓住了拳头,偷袭未成,张玄缩回手,拍拍身旁地板,示意聂行风坐,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推理大致上倒是说得过去。」
现在聂行风明白了为什么裴玲要让小满姓裴,她是知道了裴少言的性向,所以打算把最小的儿子过继给裴少言,作为早年丧母的姐弟,裴玲给予裴少言的除了手足之情外,还有母爱。
不过他觉得像裴少言这种醉心艺术的人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洁癖,尤其是感情方面,他们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一直走下去,如果他和情人有情变,提出分手的也绝对不是他。
昨天裴少言看他跟张玄的眼神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嫉妒,可是他嫉妒什么呢?
人只会嫉妒比自己强的人,可是他们所拥有的裴少言都拥有,只除了一样——爱,同样的爱上同性,可是他们却那么幸福,这对于裴少言来说是致命的,他那些偏激之词与其说是对他们的讥讽,倒不如说是变相的羡慕。
「还有一个致命的错误。」不想太打击张玄,聂行风只说了-个重要的疑点。
张玄蓝眸看他,求取指点。
「如果凶手是裴少言,那乔的烟蒂又是谁放在凶案现场的?裴少言不是个喜欢参加聚会的人,就算他为了发展事业那晚去了酒会,从时间上来看,他没有了解乔的机会,充其量只知道他是个商人,陷害乔的一定是对他很熟悉,知道他家世背景的人,他利用乔的身分引起警方的注意,藉以掩藏自己的存在,这一点,裴少言不符。」
「……董事长,你打击到我了。」
被聂行风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张玄呻吟一声,把自己摔进了聂行风怀里装死,聂行风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其实没那么糟糕,至少从裴少言的表现来说,他与精神病情人的死亡绝对有关联,否则就不会拒绝张玄的帮忙,那感觉倒像是杀人偿命的决绝,这些聂行风在魏正义一开始讲述事情经过时就想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没有证据,任何推理都是没意义的。
见张玄一脸沮丧,像没精打釆的猫儿,聂行风用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滑动,有种逗猫玩的错觉,他好笑地说:「当然,也不能说裴少言与凶杀案完全没关系,也许你的推论都是对的,只是中间少了一些串联的关键点,所以说,纸上谈兵是没用的。」
「那不如实地操作吧?」张玄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聂行风安慰,心情立刻大好,伸手勾起聂行风的脖子,半仰起身,那一脸技诈的笑让主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聂行风没推开,吻着他,笑问:「不查了?裴家的案子,还有羿的失踪?」
「不查了。」
查也没有钱拿,他才懒得管,至少今晚不想再操心了,至于喜欢玩失踪的小蝙蝠,他更不担心,董事长肯定还不知道葡萄酸已经跟自己说了他拜托骊山精怪帮忙寻找的事,所以才在这里逗他,张玄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养的招财猫偶尔也会表现出潜在的恶趣味。
所以,大好春宵拿来玩推理简直是暴殄天物,见聂行风逗他,张玄也不点破,只将那个吻进行得更激烈,吻吮中他伸手将聂行风推倒在地,旁边摞成小山高的书籍被撞倒,散了一地,纠缠在一起的躯体随即压在了上面。
情如墨,由一管轻柔狼毫小篆挥戈勾挑,渲染了雪白纸笺,长夜正漫,一室温柔书香。
若叶整晚都心神不定。
确切地说,从他去聂家之前心情就一直忽上忽下,有对羿的担心,有对师父身体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前途未卜的迷惘。
若叶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他的世界在木清风的指引下一直很清明,非黑即白,绝不会有灰色,他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有太执着的感觉,如果说有,应该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硬闯进他的世界,搅乱一池春水后,又莫名其妙失踪的羿。
他不认为羿真会有危险,他担心的是更深的一层,有种直觉告诉他,羿其实是跟危险并存的,他根本就生活在黑暗之中,就像蝙蝠,黑暗才是它们向往的颜色。
若叶不希望羿变成那个样子,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人生,可他无法左右自己的理智,他只是驭鬼师,他可以驾驭阴魂厉鬼,却无法驾驭人,对他来说,人是比鬼怪更可怕的生物。
「师父,请您保佑羿。」对着面前的白玉棺柩,若叶说。
保佑羿一直保持那份纯善,不任意挥使自己的戾性,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若叶抬起左手,拥有着生杀之气的手掌看起来跟普通手掌没什么两样,他有自信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戾气,既然自己可以做到,羿应该也可以做到,他一直认为羿要比自己聪明得多。
冷风划过,仿佛冬季穿破窗口缝隙刮进来的厉风,若叶神色不变,眼眸却瞇了起来,这里是地下室,根本没有窗户,再加上他在四周做的结界护持,再凌厉的风也不可能刮得进来,进来的是戾气带动的阴风,不属于阴魂的气息,而是种更强大阴狠的力量。
若叶左手握紧,时至今日,他已不再为是否要破除左手封印而彷徨,心可为天堂,也可为地狱,想得太多,反而只会让自己的修行踯躅不前,所以,只要有伤害师父的恶人出现,他一定不吝破除封印,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父,以他的生命起誓。
不过随着阴风吹过,出现的并非他想象中的阴戾鬼魅,而是只全身墨黑如炭的小鸟,头顶凤冠,尾巴很长,如果它的羽毛是色彩绚烂的那种,肯定会让人认为是凤凰,可惜这只凤凰是水墨色调的,黑暗得让人心冷的颜色。
若叶从没见过这种鸟类,于是警觉地看着它冲进来,能进入他设下的结界,证明这只鸟不平凡,但到目前为止,它除了全身强大的阴气外,并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
黑凤扇扇翅膀,顺着若叶头顶旋了一圈,若叶看到一根羽毛飘下,飘飘摇摇落到他眼前,他本能地伸手接过,发现上面居然有字。
「我没事,别担心。」
若叶手一颤,明明只是单纯的字迹,但他却听到了羿透过黑扇跟他说话的声音,他急忙看那只黑凤,问:「羿在哪里?」
黑凤拍拍翅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完全消失在空间。
原来是羿用法术做的小信使,看着掌心中那根也慢慢化作透明的羽毛,若叶很无奈地想,人家道家传信都用鹤使,小蝙蝠倒好,用黑凤。
道由心生,看来羿果然是来自黑暗的人啊。
不过若叶没在意,暗处极处便会化作明,阴阳鱼图符本来就是他们道家最基本的修行,羿传话给他,就证明他没为分手前他们的争吵,羿是被什么事困住了,而不是回到了属于他的黑暗世界。
手掌上又闪了闪,黑羽在差不多变成透明之前突然又显示出一行字——刚才忘了说,其实我们还在绝交中。
若叶大笑起来,眼前似乎闪现出小蝙蝠坐在墙角,咬着小爪子恨恨瞪他的模样,他在黑羽消失同时攥紧右掌,做了个简单的小法术,等再张开手时,一只小巧的透明鹤使已经成型了。
若叶默想着口信,藉羿的信使来时的阴气伸手抛出,鹤使便随着那股阴力飞了出去。
「把我的口信带过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信使是否能平安到达羿那里,但试试总没错,看着鹤使消失,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跟羿沟通到的法子。
身为驭鬼师,最擅长的不就是跟黑暗打交道吗?既然羿可以联系到他,那就说明那片黑暗不是无懈可击的。
也许会有些危险吧?
若叶在抱元归一,驭使自己元神进入空明世界时这样想到。
张玄是被可恶的闹钟铃声敲醒的,不知节制的放纵导致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窝在柔软床褥上,连小指头都懒得动,床头那只招财猫闹钟还在闹个不停,每五分钟就来那么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伸手拿过来塞进被窝里,于是铃声变成了闷闷的哑铃。
窗外好像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个季节显得很稀奇,窗帘拉着,卧室的光线很暗,不过挂钟的指针显示时间已经不早了。
张玄揉揉头,想不起昨晚自己是怎么被招财猫抱回卧室的,但那种相濡以沫的欢情他很喜欢,聂行风是个好情人,他永远都能照顾到自己的情绪,张玄懊恼地揪了下头发,感觉长此以往的话,自己曾立下的攻克誓言将遥遥无期。
董事长你太温柔啦,这样很没原则性的耶!
他在心里呐喊着,爬起来,摇摇晃晃下楼去。
餐厅里有饭香,聂行风正在客厅整装,他已经穿戴整齐,似乎即将出门。
「早上魏正义来电话,说去联络了酒会举办者,不过可惜前段时间他们电脑遭遇病毒,导致全部重灌,那份名单也在消失的档案中,所以这条线索暂时断了,他今天会去别墅群和村里再问问看看。」见张玄下楼,聂行风把早上接到电话内容报备给他。
张玄刚起来,整个脑袋还处于半当机状态,好半天才读解了聂行风话的意思,忙问:「病毒是碰巧还是人为?」
「很难说,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对魏正义来说很糟糕。」
聂行风打好领带,把外套穿好,张玄看看时间,忙问:「要上班?还不到点啊。」
「公司里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过去准备参加董事会。」聂行风走过去,吻了下张玄的额头,算是给他的早安吻,「你从今天起就开始放假,好好在家休息。」
「董事长等等我,我也去。」
早安吻成功地将张玄的神智从混沌中唤醒了,见聂行风要离开,他心叫道,聂行风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很奇怪他怎么突然上来兴趣陪自己去上班。
张玄以飞快速度跑去洗手间洗漱,很快又跑出来,随手拿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并快速换好外衣,聂行风看着他匆忙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走到沙发上坐下,说:「慢慢吃,我不赶时间。」
「那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好。」
张玄换好外衣,那块面包也完全下肚了,不过既然董事长不赶时间,他又盛了碗粥,坐下,把聂行风给他准备好的早点以最快速度吃完,又匆忙整理了一下,拿起公文包,说:「走吧。」
「其实你在家休息也不错。」聂行风明白张玄的心思,劝道。
张玄的回应是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待在家里多没意思,既然案子归徒弟管,我还是专心管你的事就好,别担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聂行风警觉地看他,直觉感到昨晚自己跟乔的对话小神棍听到了。
「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不多,不过刚好是我想知道的那部分。」
所以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情势下,他不跟董事长一起并肩作战,更待何时?裴家的案子别说还没钱赚,就算有钱,也无法跟聂行风相提并论,在他心中,董事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无关。
来到聂氏公司,张玄随聂行风一起进去,他平时闲着的时候偶尔也会来这里串串场,但今天走进去,感到明显不同,有种压抑的气氛在空间蔓延,公司大楼一层的大型屏幕上有金融股市的显示图,张玄不懂股市,但看着那些图标呈红线不断下滑趋势,就知道情况不乐观,转头看聂行风,他一脸平静,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很糟糕是吧?」否则也不会召开临时董事会议。
「不是很好。」聂行风微笑着坦然相告:「不过现在每家都不好过,所以彼此彼此。」
两人乘专属电梯往上走,四面明亮的电梯壁上映出他们的修长身影,聂行风看看身旁的张玄,他们在公司初遇时,也是一起乘电梯,他很可爱地缠着自己不断宣传神道,还拉着他一起吃宵夜,找机会赖到他家不走,而他当时明明就对神道深恶痛绝,却总是迁就张玄的放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他没有一次真正拒绝过张玄,甚至处处给他方便,尽管表面上总是表现得那么不近人情,那,其实是喜欢吧?
「张玄,你不感觉这里很熟悉吗?」聂行风颇有感触地问。
「当然熟悉啦,我经常来找你啊。」张玄莫名其妙的看他。
聂行风苦笑:「不是那种熟悉。」
「那是哪种?让董事长你笑得这么暧昧?」张玄歪歪头:「我不记得我们有在电梯里玩过啊,那么刺激的事,不可能记不住的。」
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聂行风聪明地闭上了嘴。
说那么多干什么?那段虽然天天争吵,但回想起来却让人会心一笑的往事有他一个人记住就足够了,握握张玄的手,聂行风微笑说:「放心,今后我会创造更多的回忆,来弥补那段遗憾。」
「董事长你真的没事吗?」张玄很忧虑的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也许你也该看看精神科?」
在聂行风吐血之前,叮的一声,电梯适时地到达了顶层。
聂行风按住开门键,很绅士地向张玄做了个请的手势,被招财猫伺候的感觉真美好,张玄洋洋得意地走出电梯,向右拐,往会议室那边走去。
聂行风微笑着出了电梯,跟在张玄身后,但随即脚步微微一滞,觉察到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电梯上方的楼层号,张玄从来没到过这一层,他怎么知道会议室的位置?
「怎么了?」张玄转过身。
「没什么。」
聂行风急忙跟上,甩甩头,把那丝刚升起的违和感抛去了脑后。

董事会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聂行风出现,大家都起身跟他打招呼,张玄跟聂行风的关系公司的人都知道,所以对他的出现没人感到意外,或许在这动荡之际,他如果不出现,那才奇怪呢。
聂行风跟大家寒喧完毕,对李婷说:「差不多都到齐了,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李婷点点头,将做好的资料放到聂行风面前,又接通对面大型荧幕电源,这时旁边一位董事小心翼翼问:「还有几位老总没来,是不是再等等?」
「没通知到吗?」聂行风问。
「通知到了,但一直没得到回复。」
这种时候,身为大股东,没理由对公司未来发展完全不在意,聂行风皱了下眉,示意李婷再等等,但很快另一位董事起身说:「不用再等了,那几位应该不会再来了。」
聂行风没发问,只是看着他,被盯得发慌,董事眼神不自然地避到了一边,小声说:「我昨晚得到消息,陈董心脏病发作,李董出了车祸,还有两位,据说有事临时出国了,股份转给了他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里立刻传来窃窃私语声,张玄火了,大声质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按道理身为外来人士,不管跟董事长有什么交情,都没资格在董事会会议上发言,不过慑于张玄的威严,那位董事没敢答话,低着头不知在咕哝什么,张玄还要再吼,聂行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短时间内四位董事出事,居然没人跟他说,根本就是大家串通好了,这些暗地里的龌龊聂行风懒得说,鬼怪事件接触久了,他反倒觉得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尤其是牵扯到自身利益时。
总裁被撤了,无非是再换个新的,只要公司没事,董事会依旧是董事会,对这一点,他其实看得很清,反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他不希望因为私人恩怨而牵扯上公司无辜职员,至于他自己,身分财富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交头接耳还没停止,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穿黑西装的男人缓步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见是敖剑,张玄愣住了,看着他走近聂行风,向他微笑伸过手来,说:「行风,我们又见面了。」
聂行风起身,跟敖剑握手回礼,张玄却没站起来,对于讨厌的人,他礼貌一向不多,「那个白……敖先生你好像来错了地方,这里是聂氏财团的董事会会议室,不是会客室。」
其实张玄更想叫「白目」那个很顺口的名字,不过为了不让聂行风难做,才违心地称呼敖剑先生,至于敖剑身后的几个人,洛阳、尼尔也就罢了,另外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居然也来了,看着李享嘴角勾着笑,一脸欠打的表情,张玄真想一脚踹他进地狱,如果现况允许的话。
李享恢复了他以往的嚣张模样,不过发色没变回来,依旧是那种灰蓬蓬的颜色,一身笔挺暗红西装,银灰领带,下颔微昂,嘴角勾起微笑,阴狠而张扬。
这个人的品味一如既往的差劲。
这个念头转完,张玄才想起更重要的事,祸害遗万年那句话果然没说错,李享果然没死。
他转头看敖剑,不用说,一定这家伙救了李享,李享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又被犀刃所伤,本来就是死得不能再死,却偏偏碰到了敖剑,张玄知道,如果是敖剑,他绝对有能力救李享。
张玄冷冷看着敖剑,以往他们虽然也不算是朋友,但毕竟没撕破脸,但这一次,既然他救了李享,那就绝对是他们的敌人,死敌!
「我没走错地方,作为拥有聂氏财团百分之三十股份的董事之一,我有参加董事会的权利。」
和聂行风双手相握,看着他,敖剑微笑说。
「百分之三十?」张玄很惊异,他知道今天公司突然召开董事会非同寻常,所以才坚持跟聂行风一起,但绝没想到有这么戏剧化。
聂行风却似乎早已料到,面色不改,眼眸瞥了瞥刚才爆料的董事,对方很没底气地把眼神避开了。
「敖先生刚刚收购了贵公司四位董事的股份,这是相关文件,聂先生需要过目吗?」尼尔将文件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到聂行风面前。
果然是有备而来,聂行风不动声色地看看那些文件,下方各董事的签名很清楚,那不可能是伪造的,更何况,以敖剑的能力,即便作假,也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比如施法让人出事,让所有事情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以聂行风现在担心那几位老人的安危大于敖剑的势力入侵。
似乎看出了聂行风心中的疑虑,敖剑笑笑:「聂先生,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卑鄙,他们出事与我无关。」
也许与他无关,但绝对跟李享有关,看着李享嚣张的脸孔,聂行风冷笑,那些恶事不需敖剑动手,因为有人会为他背下来,不过,作为修道者,李享是否知道世人做的任何事,都早晚会报应到他自己身上?又或者,早已入魔的人,根本就不怕有报应?
「那么,现在我是否可以参加会议了?」见聂行风看完文件,敖剑问。
聂行风坐了个请的手势,敖剑坐下,环视四周,微笑说:「你看,上次没从你手里拿到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一样还是可以坐在这里的,作为董事会最大的股东,不知道我有没有取代总裁这个位置的权利?」
「百分之三十就是最大股东?你当别人都是死的啊!」敖剑的嚣张气焰彻底激怒了张玄,冲他冷笑。
敖剑毫不在意,对聂行风说:「相对于在座的各位,我想我该是最多的,是不是,聂先生?」
他直接称呼聂先生,在间接说明他们已不再是朋友关系,公司股东大会里只有金钱利益,没有朋友。
聂行风手头上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对于一个财团总裁来说,他的股份的确很少,他一直很奇怪,自从记忆复苏后,才想起他以前曾把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给了张玄,后来他受伤失忆,那部分股份又转到了爷爷手里,他知道敖剑这段时间一直对聂氏集团做小动作,但没想到他可以一下子收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不是个小数目,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的确无法将他驱逐出公司。
「看来局势很紧张啊。」敖剑看着对面荧幕上的金融市场动态,若有所指。
「金融市场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很难赚到钱。」
有人暗中操盘股市,让期指大跳水,等待恐慌性的股票沽出,现在整个金融市场都一团糟,在这种情况下,能维持不赔的局面已经很难得了,还想赚钱?聂行风冷笑,这位义大利公爵好像对金融业完全不在行,看来戏演得再真,也有露马脚的时候,或者说,现在敖剑已经不在意是否被自己看出破绽,只要找藉口把自己赶出董事会就行。
聂行风可不会给敖剑这个机会,微微一笑,正要反驳他,忽听脚步声传来,又有人走进会议大厅,待看到为首的是爷爷时,聂行风一愣,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自从自己接手公司后,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司露面了,老人今天突然出现,看来是听到了风声,再看到随爷爷一起进来的还有聂睿庭和颜开时,聂行风更吃惊,弟弟不是去埃及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刚赶回来,而是早有准备。
三人进来后,很快又有位黑衣男子随即跟进来,居然是乔,聂行风彻底无语了,脸色沉下,心想这家伙,黑道不够他折腾吗?还跑到自己公司来凑热闹。
乔一进来,迎面就跟李享看个正着,他知道李享现在成了敖剑手下,也知道今天这种场合,李享一定会出现,但真正相对时,那些不愉快的阴影还是无法控制地一齐涌上心头,心底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仇恨、愤怒还是本能的惧怕,他只是单纯不想跟这个人同处一个地方,要嘛马上转身离开,要嘛立刻杀了他!
然而,此刻的情势不容许乔做出任何选择,他必须留下,要战胜这个人,首先就必须战胜自己。
其他董事也没想到聂翼会出现,金融风波大大小小几年一个轮回,也从没见这位老人出面,显然今天的董事会非同小可,见老人一把年纪,依旧矍烁健朗,完全不显老态,不怒自威的气势随着他走近传达给大家,慑于他的威严,众人纷纷起身问好,心里各自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词。
聂行风急忙将座位让给爷爷,聂翼却在侧旁的椅上坐下,向聂睿庭扬扬手,示意他坐到正中,这举动让众人又是一阵错愕,作为一家公司的最高决断者,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聂睿庭坐下后,乔另外自行找了个地方坐下,聂行风坐到聂睿庭身旁,张玄本来想发言,瞅瞅聂行风,见他神色平静,只好闭了嘴,站在了他身后。
聂翼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寒喧了几句后说:「有关公司最近发生的一些问题,我已经都知道了,身为公司总裁,聂行风先生在许多地方都处理得十分不当,导致公司亏损严重,我考虑再三,认为他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总裁之职,所以准备让聂睿庭先生接任他的职务。」
什么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一家跨国公司的总裁耶,怎么说解雇就解雇?人家审案判决还会给犯人申诉的机会呢,爷爷你这样做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听了聂翼的话,张玄急得差点跳起来,公司好像还没到亏损的地步吧?而且这又不是招财猫的错,整个金融市场现在都是这种趋势,凭什么怪到他家招财猫身上?张玄气得牙根直咬,真想立刻跳出来申辩,不过不知道聂行风现在的想法,所以只能气鼓鼓地站在他身后,陪他一起死撑。
张玄对聂翼很尊敬,不敢腹诽他,只能在心里不断骂那个煽风点火的敖剑,骂了一顿,再回过神,聂翼的话已经说完了,聂睿庭站起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冠冕堂皇的说:「我还年轻,在许多地方经验不足,今后希望大家多多协助。」
聂睿庭说完,把手伸向坐在近处的敖剑,身为最大的股东,敖剑的话分量颇重,所以聂睿庭这个举动是表示跟他平起平坐,敖剑当然明白,探身跟聂睿庭握了手,微笑说:「聂老先生处理事情果然雷厉风行,不输年轻人,身为公司董事,我当然会鼎力相助,希望公司渡过难关,只是不知道其他董事的意见如何?今天好像有不少人没到场啊。」
敖剑银眸扫过会议厅,从人数及股份分量来推算至少有近十人没有来,因为都是小股,他最初强买股份时并没在意,现在才发现这些小股如果凑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目,他心里一动,有种失策的感觉。
「都是公司的老臣,因为岁数太大,行走不便,比较少来。」聂翼代替聂睿庭解释:「别说敖先生,即便是这里的董事们,稍微年轻一些的,也都不认识他们,上了岁数的人是比较任性的,我也拿他们没办法,就像群幽灵股东,只喜欢分红利,至于意见决断,不到公司生死存亡关头,他们不会露面。」
也就是说,如果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出现,所谓幽灵股东,也许是A,也许是B,也许根本就是眼前这位笑得深不可测的老人家,敖剑算了一下,他拥有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聂行风只有百分之十,聂翼和聂睿庭据他了解,分别是百分之二和百分之五,加起来跟他差不多,虽然他可以继续收购其他董事的股份,或拉拢他们,但聂翼同样也可以,这样的较量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更何况,他的目标不是聂氏公司,而是聂行风。
人类,比他想像的还要狡猾啊,敖剑默叹。

接下来是有关新任总裁就任的相关事宜,以及公司接下来的经营规划,主持会议的是聂睿庭,显然,聂睿庭在出席这个会议前有经过训练,所以发言简练而中肯,聂翼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旁听,聂行风表情很淡,眼帘垂着,脸上看不到一丝涟漪,所有董事在对新总裁唯唯诺诺时,不免在心中暗想他也许已经是弃卒。
皇家无父子,其实一个大的国际财团就是皇室的缩影,在局势动荡时,坐在后面的太上皇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玩这种弃车保帅的招式已经不稀奇了,聂翼纵横商界几十年,做事一向干练狠辣,铁血无情,在整家公司和长孙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
所以即便聂睿庭的话语中有不妥善的地方,也没人会没眼色地提出来,局势暂时这样也不错,反正太上皇已经出面了,公司不可能有太多变化,因为聂翼这个人本身,就可以成就一段传奇。
会议并没有开很长,简捷明了,符合聂翼的风格,最后聂睿庭做了简单结束语,聂翼便起身离开,乔急忙跟上去,这位老人在商界可是赫赫有名,却一直无缘结识,他今后想在正当生意上有所发挥,跟着老人学习是最好的锻炼。
「别跟着我,你的舞台在后面。」来到走廊上,周围没人,聂翼对乔淡淡说:「如果你连面对仇人的自信都没有,那你永远都不可能赢得了他。」
乔一怔,脚步停住了,看着聂翼离开,随即身后不断有人走出来,是刚散会的董事们,手臂被掐住,将他摔到一边,他转过头,便看到一脸阴森的张玄。
他还真是两边不讨好啊,乔很无奈,苦笑:「我刚才是碰巧跟爷爷在楼下碰上的,就一起上来了,没想瞒你的。」
「你收购聂氏股份也是碰巧吗?」
「只有百分之五,也是为了帮你们啊。」
张玄冷笑看乔,他才不会信乔有这么好心,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帮忙只不过是顺道而已。
「你们兄弟想怎么玩是你们的事,别拿我家董事长的公司当棋子,如果聂氏为此受到损失,我不会饶了你!」
张玄的表情难得的狠戾,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足以重重敲在乔的心上,他收起了微笑,老实说,面对这样的张玄,他是有些胆怯的,他宁可对张玄玩手段,也绝不敢去碰聂行风,他知道那个人是张玄的底线。
聂行风匆匆走出来,看着不远处爷爷的背影,脚步微微踌躇,李婷忙对他轻声说:「董事长,聂老先生请你去办公室。」
对于聂行风,李婷一直是很尊敬的,即便知道他已经被撤职,仍然这样称呼他,李享随敖剑等人出来,听到这个称呼,哧地一声笑:「他已经不是董事长了,称呼得改一下。」
刚才的会议听得张玄火冒三丈,正不知道往哪发,现在正好找到了缺口,要不是顾及聂行风身分,拳头早挥过去了,他冲着敖剑冷笑道:「管好你的狗!」
敖剑笑了笑,忽然一甩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听响声传来,李享捂着脸踉跄到一边,敖剑接过尼尔递来的手绢,拭了拭扔开了,淡淡说:「没训练好,让你见笑了,不过虽然我的狗喜欢乱吠,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说错。」
张玄很想也给敖剑脸上来上那么一下。
聂行风阻止了张玄的冲动,看到那对碧蓝眼眸里闪烁着憎恶怒焰,毫不掩饰主人此刻愤怒的心情,他叹了口气,不管是张玄还是玄冥,都是洒脱离率直的个性,这样的他是不适合这种诡谲冷漠的商界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聂行风柔声劝道,温柔是此刻唯一能安抚他的武器。
果然,张玄碧瞳里的戾气消减了很多,闷闷说:「我陪你去,问问爷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爷爷只见我一个人,这个时候,别惹他老人家生气。」
聂行风拍拍张玄的肩膀,作为一种宽解式的安抚,听他这么说,张玄也不想真惹老爷子不高兴,于是点点头,看着他随李婷离开,心里有气没处发,又狠瞪了乔一眼。
「董事会开完了,你还杵在这干什么?」
乔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张玄心情正差,他不会笨到这个时候还跟他斗气,于是转身避开,但好不容易来一次,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所以在离开张玄视线后,转身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先在这避避风头,趁师父不注意时他再去跟其他董事聊聊,他对敖剑拼命进聂氏很好奇,所以才有收购聂氏股份的举动,从小到大他跟这位堂兄争惯了,只要是敖剑感兴趣的事他都一定会掺和一下,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习惯,当然,他这样做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李享。
乔在洗手台洗了手,正整理着发型,忽然手一颤,有种很不愉快的气息传达给他,乔绷起脸,果然看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李享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仇人,乔对自己此刻的冷静感到惊讶,他的忍耐力比想像的要强,至少没像上次那样,见到李享,马上就拔枪相对。
「如果你连面对仇人的自信都没有,那你永远都不可能赢得了他。」
乔觉得那位老人说得非常对,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立刻杀了仇人,而是拥有可以面对他的自信,以自己目前的功力,他还不是李享的对手,尤其李享现在还是敖剑罩着,哪怕仅是一条狗,如果动他,也是要看看主人的。
李享似乎也看出了乔的顾虑,一点都没担心他会突然下杀手,笑吟吟走近,和他并肩站在镜子前整理衣着,说:「少爷,我们总是很有缘见到彼此。」
「你不会再有太多机会了。」乔冷冷回复。
「未必啊,我现在在你堂兄手下做事,今后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的,我很期待与你再次共度春宵。」
脸上的巴掌印完全没让李享感到沮丧,从镜子里看乔,一脸的暧昧。
胸腔猛地鼓动起来,愤怒和屈辱让乔紧攥住手掌,怕自己真会忍不住动手,他转身离开,却在擦肩而过时被李享一把揪住胳膊,凑近了嗅嗅,淫笑道:「你的味道越来越好了,最近没少勾搭别人吧?」
不知为什么,乔眼前突然划过魏正义的身影,迅速想想自己跟他在公共场合是否走得近到让人怀疑的程度,不管是心机还是身手,魏正义都不是这个变态的对手。
这个念头想完,他才注意到自己还被这个混蛋揪住,乔怔了怔了,忽然笑了,原来他已经不把这个人看得那么重了,至少在感觉到危险时,憎恨厌恶的感情没有魏正义出现得快。
乔和李享四目相对,突然一挥手,钗明侯突然射出,向李享劈来,李享显然没想到那柄阴界宝器到了乔的手上,急忙仓促避开,虽然躲得有点狼狈,却没受伤,乔很不甘心,但知道第一招没得手,就证明自己再没机会,于是放弃了继续攻击,冷冷道:「看清自己的身分,你现在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罢了。」
李享脸色变了,能屈能伸不代表他就真不在意面子问题,当年他修行道术,仗着有几分天资,一向目中无人。
可是自从跟随敖剑,他就一直把自己当狗来使唤,有时候李享真想杀了他,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敖剑的对手,为了活命,只能忍气吞声,刚才敖剑根本没给他留面子,现在又被乔揭了疮疤,李享心里杀机猛地窜起来,真想动手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别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你那点法术还不够给人提鞋的。」李享冷笑:「到处搜刮那点股份,无非是想讨好你的聂,可惜人家正眼都不看你,张玄也不会教你什么魔法术的,死了那条心吧,你不可能斗得过敖剑!」
看着李享变脸,乔突然发现这个人也不是毫无破绽的,他的恶言反击恰恰揭露了内里掩藏的自卑感,如果他知道自己进聂氏是为了杀他的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乔冷笑反击:「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对那个冰山美人有心思,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条狗!」
说完,乔转身扬长而去,关于李享对洛阳的心思他也是通过各方面情报得出的结论,真相怎样他其实不完全知道,不过现在只要能打击到李享,什么话他都不介意说,可是好巧不巧,这个话题成功打击到了李享。
被噎住,李享气得呸了一声,乔的嚣张加上洛阳的不假辞色,让他的怒气瞬间飙到顶峰,眼眸阴险地眯起,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等他慢慢巩固好实力,第一件事就是得到那个自以为是的冰山医生,还有乔,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他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聂行风走进总裁办公室,聂翼正坐在那里,翻看桌上的文件,老人神情很淡然,完全看不出刚参加过一场决定公司存亡的紧急会议。
「对不起,爷爷。」聂行风走过去,慢慢说。
对聂翼,聂行风怀着很重的负疚之心,爷爷年纪很大了,这个岁数的老人该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而不是在公司坐阵,替自己阻挡各方面射来的冷箭,他亏欠爷爷太多了。
「对一个战士来说,体现他生存价值最好的地方就是战场,不是吗?」聂翼把文件放下,微笑看他,「一直在家里养花钓鱼,骨头都生锈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当然要出来看看。」
「可是敖剑不是普通人,那几名董事都因为他强行收购股份出了事。」聂行风一脸忧虑。
如果只是单纯的商战,他不会为爷爷担心,但敖剑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普通的魔,再加上他身边还有李享那个变态,爷爷不可能是敖剑的对手,所以,他无法看着爷爷为自己挡阵,他跟敖剑之间的恩怨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
「你该明白,敖剑要对付的不是聂氏,他想对付的是你,你走了,他就等于是打了空拳,纵然有天大力量,也半分都使不出来。」老人家微笑说:「而且,人也好,鬼也好,魔也好,都不是没有弱点的,敖剑的弱点就是他的高傲。」
高傲的人不屑于出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活了这么久,老人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澈。
李享虽然狠毒,但没有敖剑的允许,他也不敢乱来,他的所有行动都随敖剑意志发挥,就比如那几名董事的出事,敖剑会那样做,是因为他迫切想进聂氏,跟聂行风一较高下。
但这个希望现在落空了,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他不会对自己出手,至少暂时不会,在商界纵横几十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应付即将到来的一切。
聂行风当然明白爷你的意思,他是聂翼一手带出来的,祖孙之间有着不为人道之的默契,早在聂翼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猜出了爷爷接下来的行动,老人在为他挡驾,甚至不惜把聂睿庭推到风头上,让他得以轻松退出这场争斗。
不过聂睿庭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这也说明,他还是低估了爷爷统筹盘算的实力。
「爷爷,睿庭什么时候回来的?」
「股市刚才变动,我就跟他打好招呼了!」
「他那性子,这一辈子都不会玩够本,不过我跟他说你有麻烦,他就立马回来了。那孩子做事有股冲劲儿,短时间内交给他做的事绝对做得让你满意,不过要是一辈子让他做同样的事,他可能跑得比谁都快,公司一直都是你在忙活,该是让他出出力的时候了。」
聂行风突然很感动,那个他一直觉得需要自己保护,见麻烦就跑的弟弟,居然在听到他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他叹口气:「睿庭还年轻,我怕他撑不住。」尤其在面对敖剑这种口蜜腹剑的对手时。
「小鹰长大了,就该放它飞翔,一味把他护在羽翼下,只会让它忘记翅膀的作用。」聂翼淡淡道:「你太过保护了,睿庭没你想得那么弱,如果你见过那家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就不会这么说了,再说,他身边还有颜开,你以为别人能讨到什么便宜去了?」
聂行风一愣,想想刚才聂睿庭在董事会上意气风发的慷慨陈词,真有些不知人间疾苦,拿生意当消遣的二世祖,相信当时在座的各位董事也是这么想,但实情究竟如何,他突然不敢肯定了,因为这一年多时间里他跟聂睿庭聚少离多,也许弟弟已经成长起来了,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
「放手去做你的事吧,公司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的事?」
「张玄那孩子不是遇上点麻烦吗?你去帮着看看是怎么回事,藉此避开麻烦,这里有我跟睿庭,想欺负咱们聂家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谢谢爷爷!」聂行风喉咙有些哽咽。
「一家人说什么谢字。」老人有些不高兴,淡淡道:「我从木头那听说了一些有关你们的事,出身都不简单啊,不过总裁也好,天神也好,在长辈眼里,你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聂行风怔住了,突然很想知道木老先生出事前到底跟爷爷说了多少内情,爷爷又是怎么看出自己恢复记忆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没问,就给老人一点享受恶趣味的空间吧。
「这个给你。」
聂翼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玉环,纯纯的白玉,只有拇指大小,聂行风接到手中,手突然一沉,玉比想像中重得多,沉甸甸的像负载着某种灵力。
「这是木头给我的,让我找个合适机会转交给你,他说上面加附着他的灵力修为,也许关键时刻可以帮到你。」
聂行风诧异地看聂翼,虽然不明白木清风的用意,但猜想他这么说一这有所指,他有些怀疑那位老先生看过命书了,所以才能未卜先知地为自己铺路。
「爷爷,你好像跟木老先生关系很好。」
「想打探爷爷的隐私吗?」老人收起了最初的从容,斜乜他,一脸警觉。
聂行风噗哧笑起来,「不可以吗?」
「你跟张玄在一起待久了,别的没学会,好奇心倒是学了个十足。」聂翼淡淡说:「好不好不知道,不过要说交往最长的,那就非他莫属了。」
「原来爷爷信神算,是因为木老先生。」
「谁说是他,当初就因为不信,还跟他结结实实干了一架。」
那段幼年的记忆已经久违到让人足以遗忘的程度,那年夏天,聂翼去别墅避暑,聂家别墅离木清风修行的地方很近,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不过聂翼从小受的是无神论的教育,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基本信仰上达不成共识,于是争吵演变成互欧,每天打一场,慢慢就越打越熟。
「我最早是不信命的,直到木头帮我捉到一个想吓唬我的小灵体,我才明白世上的确有其他事物的存在,也开始信命,后来进入商界,经历的事情多了,就越发相信,否则也不会去祈求什么海神契约了,再后来你命相不好,疾病连连,我找了那么多神算都解不了你的祸,我反而不信了,所以我这辈子,一直在信与不信之间打转。」
「那爷爷你现在是信?还是不信?」
老人看着聂行风,面对一脸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他脸上浮出狡黠的笑:「该信的时候信,不该信的时候不信。」
聂行风绝倒。
他相信,如果现在张玄在这里,一定会屁颠屁颠跑过去给爷爷来个大礼,大喊:「皇上圣明。」
想着那幕场景,他情不自禁笑了。
「孩子,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记住,所谓命书只是个死物,天命不可违,但人命是靠人来创造的。」老人起身,走到聂行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聊了这么久,张玄只怕早在外面等急了,去找他吧。」
聂行风点点头,交待爷爷凡事小心后告辞离开,在出门时,他充满敬畏地问:「爷你,有关这一切,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当一个人岁数大了,经历得多,自然懂得怎么去处理问题。」聂翼一脸微笑,让人无法窥到微笑后的虚实。
聂行风觉得自己离爷爷的这个境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说起来,在聂家,还是爷爷最狡诈吧?

取行风来到会议室,出乎意料,走廊上还有很多人,是祝贺聂睿庭荣升总裁的董事们,另外还有一些不熟悉的面孔,看他们的举动应该是记者之类的人,聂行风不由暗叹爷爷的老谋深算,不过那些人好像被特别交待过,虽然看到他出来,也没有冒失地过来问话,董事们就更不会了,现在新总裁刚就任,讨好还来不及,谁会去管一个刚下马的旧人。
急匆匆跑过来的只有张玄,一脸担忧地看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跟爷你沟通的怎么样?爷爷是不是很生气,我帮你去劝劝他吧?」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虽然是演戏,但人生百态都尽写在这篇戏文里,看着张玄焦急的模样,聂行风心里突然有些发热。
他摇摇头,扫了眼众人,敖剑也在,不过只是笑吟吟地看热闹,没有过来攀谈的意思,洛阳面色淡漠,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李享却不在。
聂睿庭正在跟几名董事交谈,看到聂行风,微笑着走过来,眉间满是上位后春风得意的神态,向他伸出手,说:「大哥,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聂行风没回握,看都没看他,转身走过去,聂睿庭的手尴尬地停在半路,聂行风没回头,不过可以猜到这幕兄弟阋墙的画面一定有人抓拍下来了,快的话,晚报就能刊登出来。
走进电梯,聂行风按了直接到一楼的按键,张玄跟进来,跟聂行风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失风度,聂行风很疼弟弟,可是刚才那一幕让他感觉两人关系彻底崩裂了,虽然聂睿庭刚才的言谈举止是嚣张了些,但也不至于到翻脸的程度吧?
越想越担心,张玄急忙又问:「真这么糟糕吗?爷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你撤掉了?那你……」
话说到半截就折断了,下半句被吻狠狠封住,聂行风把张玄推到电梯壁上,不带丝毫犹豫的,紧紧吻住他的双唇,吻,与其说激烈,倒不如说狂热,带着超出控制范围的掳攫气势。
张玄有些被吓到,在他的认知中,聂行风从来不会不知控制,尤其是在公众场合,他一直都很懂得把握分寸,但当冷静的枷锁一旦被卸下,他的所有行为就开始失控,这样的聂行风让他害怕,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怕他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才会把他刺激成这样子。
「我们在电梯里。」被吻得气喘吁吁,好半天张玄才得以开口提醒。
他一向喜欢玩刺激,但不等于喜欢被人免费观赏,而他清楚地知道现在他们热吻这一幕早被保全室的工作人员看个正着,他不介意自己会怎样,但招财猫在自己公司这样做,似乎有失身分啊。
这个念头刚闪过,张玄就泄气地想到,他家董事长的头衔已经被摘掉了,他一定是太难过了,才会这样玩激情。
过了好久,聂行风才放弃跟张玄的纠缠,但没有撤开身,而是紧紧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窝上,似乎在寻找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
张玄没有推开他,招财猫难得一见的失意,作为唯一的依靠,他当然不会推开,两人就这么相互倚靠着,直到电梯到达一楼。
聂行风拉着张玄的手走出聂氏财团的大楼,来到车前,张玄觉得他心情不好,不适合开车,便抢过他的车钥匙,自作主张坐到驾驶席上。
「我破产了。」车往回开的时候,聂行风一脸沉痛的说。
没到破产这么严重吧?最多只是头衔没了,张玄没在意,说:「不做就不做了,要管理这么一个大公司也很累人的。」
「可是以后我没法养你了。」
「换我养你。」张玄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这两年我也赚了不少钱,放心吧,我不会因此抛弃你的,一只招财猫我还养得起。」
聂行风一脸狐疑地看他,「有多少?」
张玄冲他打了个响指,示意他靠近,然后贴着他耳边轻轻说了个数字,聂行风很吃惊地看他,「没想到你在我身上搜刮了这么多,那我现在的帐户上还有多少钱?」
「基本上,你属于无产阶级。」张玄吹着口哨,很得意地笑。
聂行风觉得自己该跟爷爷学学了,否则什么底牌都让张玄看到,那以后还不被他吃得死死?虽然现在已经是这种状态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该实话实说,「其实,事情没那么糟糕。」
「咦?」
「爷爷是故意这样做的。」
靠着椅背,聂行风将爷爷的考虑和做法简单讲了一遍,听完后,张玄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好半天没作声,聂行风还以为他生气了,正想找话劝解,就见他眉眼弯起,手用力捶方向盘,嘿嘿大笑起来,「爷爷太厉害了,他简直是我的偶像!」
一想到聂翼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了敖剑的来势,张玄就开心地直笑,难怪刚才敖剑的表情镇定得过分,原来是哑巴吃黄莲啊,工于算计的敖剑这次被爷爷釜底抽薪,他一定郁闷透了。
「其实,我还是很担心爷爷。」
「不怕,爷爷这么狡猾,想算计他,敖剑还差些,我真笨,没想到爷爷会这样打算,爷爷大人大量,莫怪莫怪。」把玩着聂行风递给他的那个小小玉环,张玄笑嘻嘻说。
聂行风转头看他,「你刚才不是没有怀疑过吧?」
「有啊,不过当时那气氛就算我有怀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张玄不无感慨地说:「只能说你们聂家老奸巨猾的本性是遗传啊,老狐狸带小狐狸。」
「张玄!」
看着张玄缩着脖子嘿嘿嘿的笑,聂行风很无奈地想,要说狐狸,小神棍更像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狐狸呢。
「不过,照敖剑多疑的个性,估计骗不倒他。」
「骗不倒,也没想骗他,爷爷那场戏就是作给大家看的,让敖剑知道,想对付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敖剑已经买进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短期内他撤不开身,想对付我只能暗地来,至于公司那边,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把公司搞垮,对他没好处。」
有关这一点,聂行风和聂翼抱有同样的想法,他所谓的担心更多的是怕爷爷身体吃不消,毕竟也是一把岁数的老人了,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不能跟年轻人相比,把爷爷拖进这场是非中来,他感到很抱歉。
张玄明白聂行风的心思,没说什么,把玉环还给他,顺手拍拍他手背,聂行风反手抓住,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下意识的小动作,是缓解心绪的最佳良药。
张玄任他握住,用另一只手重新把车开起来,笑道:「奸诈的招财猫,做戏做到电梯里,就怕别人不知道你失意似的,我用两个汉堡打赌,电梯里的画面一定上今晚晚报。」
「趁机看看公司被安插了多少敖剑的人,不是很好吗?」聂行风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随口说,手摆弄着张玄修长的手指,像猫发现了有趣的玩具,捉到后便不肯再放开。
其实,当时在电梯里他是看到张玄那么担心,突然心有感触,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才吻他的,并不是在作戏,吻到一半时才想起可能会有人偷偷摄下录影,不过情到深处,不想推开,也就无所谓了,无非是在兄弟阋墙后再追加一笔私生活靡乱的报导,世人悠悠众口,任他们说去吧。
「现在你无官一身轻,我正好也放大假了,准备去哪里玩?奉陪到底。」开着车,张玄问。
「爷爷让我帮你办案。」
「切,真没劲。」张玄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觉得好久没跟招财猫联手办案了,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不过我想先去医院看看那两位生病的董事。」
聂行风不想因为他跟敖剑的私人恩怨牵扯到无辜的人,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希望结果不是太糟糕。
到了医院,聂行风去了解了两位董事的病情,情况没到最差的程度,但也不乐观,陈董是心脏病突发昏厥,他儿子说是他在跟敖剑交谈后突然晕倒了,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李董的车祸也很糟糕,车被撞得稀烂,人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另外两名出国的董事聂行风联系不上,不过猜想他们的情况不会好很多,两个人病笃的状态让他很不舒服,对敖剑的厌恶直线上升。
「其实这两个人都已到了命限的时候,就算敖剑不做什么手脚,他们也不会活太久。」回去的路上,见聂行风脸色不好,张玄安慰他。
张玄刚才看望那两位董事时,看到了逐渐与他们躯体分离的魂魄气息,等魂魄完全脱离身躯,就是他们生命完结的时候,这跟敖剑没关系,纯属是大限将至,敖剑最多是利用了他们对生命的承受程度,他自语问:「不知这跟洛阳的存在有没有关系?」
虽然被洛阳算计过,但张玄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他认为以洛阳的个性,绝不会允许枉顾生命的行为,敖剑似乎很听他的话,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有一部分关系,不过我想即使洛阳不劝解,敖剑也会这样做。」聂行风冷冷道。
敖剑是个聪明人,并且很狡猾,他要杀人再简单不过,却偏偏不动手,而是玩这种游离在不触犯生死准则边缘的把戏,既达到目的,又不会落人口实,将来被自己质问,他会很轻淡地说一句——你瞧,我什么都没做,他们本来就快死了,我并没轻视人类的生命,在这一点上,杀伐战神,我跟你是一样的。
那混蛋应该早知道他们的身分了,否则不会一直围着他们打转,李享想得到自己的身躯,李蔚然想得到自己的神力,那敖剑呢?也许他想要的更多,那就是所谓的臣服和效力,自己跟张玄的神力加起来,在敖剑眼里绝对是个取之不尽的宝藏,他恨不得完全霸为已有。
如果真跟敖剑撕破脸,他们的胜算有多大呢?聂行风靠在椅背上,阖目思索,张玄他不知道,而他自己根本无法跟敖剑抗衡,也许是上次杀帝蚩时消耗得太大,也许作为战神的转世,他所拥有的灵力终究有限,有种感觉,自己很难恢复到当初杀伐之神的功力,他的灵力对付普通精怪绰绰有余,但绝对不可能是敖剑的对手。
所以,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不跟他们翻脸比较好,他有太多要保护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轻易出手。
「好痒……」
耳边传来张玄的笑声,聂行风一直在把玩他的手,从手指到掌心,像是玉石匠在精心打琢一块美玉,反复地摩挲掂量,宝贝一样的供在手心里,珍惜守护,还有一点点的任性,所以张玄只是抱怨了一句,并没抽回手。
聂行风也笑了,没睁眼,只轻轻说:「张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话声被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压下去了,因为聂行风的任性,张玄一直用一只手驾车,好在跟随聂行风久了,他的驾技大有长进,所以还吃得消,不过不识相的电话铃打断了短暂的甜蜜,张玄抽回手,看看手机显示,是葡萄酸,猜想他有新发现,张玄急忙按开接听。
可是事情发展并没像他想得那么顺利,电话接通后葡萄酸先是一连串的抱怨,吵得张玄几乎想挂电话时,才说裴少言今天脸色很差,看来昨晚是遭受了同样的经历,可惜他昨晚探路一无所获,连别栋的门都没进得去。
「你的法术没差到这个程度吧?」
『当然不是!』事关面子问题,葡萄酸立刻否决:『进不去,我也很奇怪,今天特意在房子周围转了转,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房子周围的花草是我没见过的品种。』
作为在骊山上修炼了几百年的狐狸精,葡萄酸对花草的熟悉绝对强过任何一位花农,他怀疑那是否是一种异花,白天可以任意进出,到晚上后就会转成结界,让外人无法进去。
「你志异小说看多了。」张玄嘲笑:「这个季节,不管什么品种的花都只有一种结果,就是枯黄。」
各门各派的结界他听说得不少,但还从没听过花草结界,要是真有那东西,那想出这种结界方式的人一定很浪漫。
『总之,我最终还是没进去,担心了裴少言一晚上,还好他没事,不过照这样折腾下去,看他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聂行风想起裴家楼房四周的确种植着不少花草,不过这个季节都凋零了,他当时没注意,听了葡萄酸的话,他向张玄示意把手机拿过来,问:「主楼这边晚上有没有发生怪异的事?」
『这边倒是很安静啦,有什么问题吗?』
聂行风没回答,随便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董事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玄可不像葡萄酸那么好打发,转头狐疑地看他。
有一点点的疑惑,但还不是很明了,聂行风说:「等我想明白后跟你讲。」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回家吧。」想了想,聂行风说。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他感觉有些累,心里像是有块重石压着,他需要缓解自己的情绪,现在这种状态,即使勉强去查案,也不会查到什么线索。
车转了个方向,往家里开去。
「张玄。」一阵沉寂后,聂行风突然说:「好好保护自己。」
「嗯?」张玄显然没听懂,奇怪地看他。
其实聂行风更想把他们的真实身分告诉张玄,让张玄在对付敖剑时有心理准备,可是前尘往事千丝万缕,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该怎样说起,所有回忆就像麻线团,只会越解越乱。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有失忆,一直都没想起来吗?」聂行风尝试着问。
张玄眨眨眼,很明显,他对这个问题非常的迷惑,聂行风自嘲地一笑,他在干什么?想不想起有那么重要吗?反正就算一直失忆,张玄对敖剑也绝对有戒心,避开他探寻的目光,聂行风说:「没什么,总之提防敖剑就是了。」
「放心,我不会给他伤害你的机会。」张玄转回了眼神,话说得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一种宣告。
聂行风笑了,他是担心张玄,才那样提醒他,结果对方跟他抱有同样的心思。
车走到中途,张玄拐进了道边的超市,说:「今晚想吃什么?我下厨做给你吃。」
「不用了。」难得张玄主动下厨,不过聂行风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有那份心意就好,实践就不必了,要知道,小神棍的厨艺比他的法术更差劲。
张玄把他拽下了车,「你跟我客气什么?平时都是你伺候我,今天换我伺候你。」
家里好像没有胃药,以防万一,回头还是买一瓶吧。
看着张玄兴致勃勃地把各类蔬菜肉类往购物车里放,聂行风很现实地想到。


第十章

老天没给张玄实践厨艺的机会,他们买完菜回到家,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很快,一只黑猫以急速跑到客厅,紧接着霍离也跟了出来,看到他们,飞快跑过来,给了张玄一个熊抱,张玄两手都提着购物袋,被小狐狸撞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怎么回来了?」前段时间爷爷说想霍离,于是霍离就带着小白去了聂宅,本来预定是在那边待到过年的。
「爷爷说你们有麻烦,让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帮忙?就你?」
张玄放下购物袋,提着霍离的衣领大笑,不是他小瞧霍离,实在是这只小狐狸除了厨艺外,什么都平平,聂行风却十分感动,爷爷怕自己出事,立刻让小白他们回来帮忙,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希望颜开在那边可以好好照顾爷爷和睿庭。
「大哥你小看人!」被小瞧,霍离圆圆的眼睛瞪大,很不忿地瞅他。
「动物也是有人权的,张玄。」小白在旁边悠悠地踱着猫步,提醒:「至少小狐狸会做菜。」
好吧,他承认在料理方面自己不如小狐狸,张玄捏捏霍离气鼓鼓的脸颊,他只是逗逗小狐狸而已,不会真生气吧。
霍离当然没有那么小心眼,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地上几个塑胶袋上,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买这么多菜?」
「我打算今晚下厨为董事长烹调几道爱心料理。」
张玄发现在听了这话后,小白的猫眼里溢满了讥笑:「我听说你们的事了,真糟糕呢。」
下午电视里一直在播放有关聂氏总裁突然易主的新闻,看了这个,小白才知道聂翼让他们回来的用意,它心里很钦佩老人的深谋远虑。
「我突然想到有件事,你们可以帮上忙。」看着他们,聂行风若有所思。
霍离立刻拍拍小胸脯,「放心吧,晚饭包在我身上。」
「不是做饭,我想让你们帮忙照看一个人。」
「董事长,你说裴少言?」张玄跟聂行风心有灵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少言是谁呀?」霍离好奇地问。
聂行风把裴家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裴家别栋的结界拦得住葡萄酸,却不一定拦得住小白,毕竟它是天神转世,其次,没人会注意一只猫,他们过去,即使破不了结界,也能暗中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小白做事沉稳心细,这一点葡萄酸和霍离都不如它。
霍离道术不行,却最喜欢冒险,立刻答应下来,于是聂行风给葡萄酸打电话,告诉他小白和霍离会过去,让他找个借口让霍离住下,霍离懂事可爱,聂行风相信他要留下一定很简单。
听说霍离和小白要去,葡萄酸很开心地点头同意,他跟裴家人都说不上话来,要不是快过年,必须要留在裴家,他早离开了,现在有朋友作伴,高兴得不得了,让他们马上过去,越快越好。
说好后,张玄立刻打包让小狐狸走人,霍离本来还想帮他们准备晚餐,被他以太晚拜访会很失礼的理由拒绝了,其实是想着跟聂行风享受浪漫的两人世界晚餐,当然不希望其他人在场。
霍离带小白走后,张玄就开始准备晚餐,时间还早,但他知道自己做菜很慢,所以只能早开工,聂行风本来想帮他,被他推了出来,一个人留在厨房跟蔬菜瓜果奋斗。
傍晚,张玄的饭菜总算煮好了,出来叫聂行风吃饭,见他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是一份娱乐晚报,刚才他打电话让人送来的。
「有什么大新闻?」张玄摆着碗筷,随口问。
「聂氏突换总裁,怀疑内部即将面临大改组,下马总裁自暴自弃,与同性情人在电梯鬼混,公司人心惶惶……」聂行风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真不愧是娱乐晚报,内容丰富得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张玄拿过报纸,见上面用整张大篇幅报导了聂氏财团的内讧详情,还很贴心地附加了照片,毫无疑问,电梯里的那幕激情画面也有,不过因为角度关系,聂行风只有侧脸,张玄则几乎整个人被遮住,他看完,笑道:「这家报社还挺有娱乐精神,曝光尺度掌握得这么好。」
那是他故意这样做的,没人希望自己的激吻镜头被登到报刊上,不过这些人比他想象得更无聊,聂行风想扔掉报纸,被张玄制止了,拿来剪刀,特意把那张电梯照剪下来,这张拍得很不错,暧昧激情都照顾到了,自己拍可拍不出这样的效果来,只可惜清晰度不是很高,这一点希望他们能进行改进。
「话说回来,董事长,报纸这样大肆渲染,对公司会不会有影响?」
影响肯定有,不过商界就是在这种浮浮沉沉中发展的,这一点聂行风看得很清,说:「别担心,有爷爷坐镇,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事实上,事情发展比聂行风想得还要糟糕。
第二天早上,聂行风每日必看的财经日报上也刊登了聂氏内讧的新闻,虽然没有娱乐报描述得那么夸张,但里面涉及的内容却比娱乐报更具有冲击力。
有专家评论说聂氏经营急剧滑坡与前任总裁的能力有关,从公司一系列改革来看,老董事长将会完全收回聂行风的总裁行使权,以目前公司发展和股票走向趋势分析,他再度出马的几率很低,反反复复通篇长谈,无非是说他已经失势,老董事长会着重栽培新总裁等等。
更糟糕的是,今天的聂氏股市指数再度下跌,聂行风皱起眉,短期内的下跌公司还能承受,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就有些不妙了,这种暴跌出现的太诡异,明显是有人暗中操盘,看来是敖剑因为自己的退出迁怒到了公司上。
他想了想,拨响一通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对方才接听。
「我是聂行风。」
『我知道。』洛阳说:『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犹豫接不接。』
「上次的事谢谢你。」
『原来你猜到了。』洛阳一笑,上次因为给聂行风发警示简讯,还被敖剑将了一军,所以在看到聂行风的来电后,他就猜到了他的用意,曾决定不接的。
『抱歉,以我的立场来说,我无法帮你。』洛阳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是求你帮我,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不想把我跟敖剑的矛盾牵扯到别人身上,杀人不是必须用兵刃,金融风暴带来的伤害远比利刃更残忍。」
洛阳沉默,他当然明白聂行风的话,不过他跟敖剑的约定是只要敖剑不乱伤人命,就不违反他们的赌约,金融风暴的确是敖剑在暗中操作,敖剑的劣根性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会这么做洛阳一点都不奇怪,而且这种商战造成的伤害也不能完全怪敖剑,他只是挑起了人类的贪婪和欲望,飞蛾扑火的还是那些无知的人类。
『我记住了。』洛阳说。
「谢谢。」
聂行风挂断了电话,提示点到为止就足够了,以洛阳的个性,多少会制约一下敖剑。他看得出来,敖剑对这位医生非常尊重,甚至还很在意,这也算是他的弱点吧。

洛阳挂了电话,靠在身后的大落地窗前,紫眸微眯陷入沉思,他现在正在敖家的大厅里,本来是准备去医院的,却被聂行风一通电话拉住了。
敖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做事一向只看目的,不择手段,这次答应尽量不伤人命,已经很大的让步了,以洛阳的身分,他不想说太多,以免有越权之嫌,不过毫无疑问,聂行风刚才的那番话影响了他。
真是个狡猾的人啊,洛阳略带恶意地想,聂行风真跟敖剑对峙的话,未必会输,想要赢他,那就只有利用张玄。
「在想什么,美人?」轻佻话语传来,李享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近前。
洛阳闪身退开,毫不掩饰对李享厌恶,现在同在敖剑手下做事,他不必再费心跟李享周旋,李享其实一早就过来了,只是见洛阳在讲电话,所以没打扰他,看着他一颦一笑的模样,心里直叫尤物,现在被他横眉冷对,当然不会舒服,不过没表现出来,笑吟吟说:「你可真狡猾,之前把我耍得团团转。」
洛阳不想理他,转身便走,手臂却一紧,被李享狠狠捉住,微笑敛下,说:「何必自命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能活这么久,付出的代价跟我一样吧?」
洛阳不答话,只冷冷看他,李享突然感到手臂有些发冷,寒气顺着他的手臂瞬间侵入全身,他急忙松开了手,他从没看到洛阳动手,没想到他法术居然颇高明,一不小心,差点被伤到。
「我知道你刚才在跟谁通电话。」李享色厉内荏地冷笑:「如果主人知道你跟聂行风他们有联络,你说会怎样?」
「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
洛阳说完,转身离开,李享怔了怔,见他不受自己的威胁,不由悻悻地哼了一声,想着怎么让对方乖乖听话,对付性子不好的玩物,他最在行,大不了是花点时间,抓住他的把柄,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身后传来脚步声,无影走过来告诉他主人找他有事交待,跟随无影去书房时,李享问:「主子很宠洛阳,他床上功夫是不是很好?」
李享跟随敖剑有段时间了,敖剑对洛阳态度与众不同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没有太缠他,不过这样一个尤物,得不到心里总是难受,这段时间他找人上床时脑子里幻想的也都是洛阳的模样,只想着哪天可以真上他一次,只要得到敖剑的允许,而前提是自己必须完满完成敖剑交待的一切。
从李享身上看到了强烈的贪婪和占有欲,无影厌恶地皱起眉,跟李享相比,洛阳实在是优秀太多了,不,无影觉得拿他来跟洛阳相提并论,根本就是对洛阳的一种亵渎。
「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去招惹他。」他冷冷道。
洛阳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连无影都没信心可以赢他,更别说李享,无影想如果不是碍着主人的面子,洛阳可能早杀了这家伙了。
李享撇了撇嘴,显然对无影的话充满了不信。

聂行风挂了电话,就见张玄在旁边嘿嘿地笑:「董事长,你很阴险啊。」
「彼此彼此。」
敖剑想通过公司存亡来牵制他,那他就利用洛阳牵制敖剑,说不上阴险,只是一种策略罢了,其实他没太多把握让洛阳帮他们,事实上,洛阳跟他们一点都不熟,他这样做,无非是在赌洛阳的良善。
那个男子其实并非看上去那么凉薄吧?
「你在看什么?」不想再去纠结那些不愉快的事,聂行风把话题转到张玄身上来。
张玄正坐在电脑前,两眼亮晶晶地看萤幕,聂行风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跟他一起看。
「查查这里到底有多少精神病院或者疗养院啊,魏正义说什么都查不出来,可能有遗漏吧。」
聂行风瞄了一眼萤幕上一字排开的精神病院列表,觉得要是一家家查的话,那将是个很漫长的自虐过程,张玄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身子往后一靠,摔在椅背上,很沮丧地说:「没想到现代人脑子有问题的这么多,这要从哪查起嘛,要不我们问问魏正义,他们去过哪家,我们筛选着来。」
聂行风本来是打算先去郊外废弃酒厂看看的,比起在众多医院里大海捞针,去弃尸现场说不定收获更大些,不过不想打击张玄的斗志,想了想,让他把地域条件缩减到西区,再重新搜索。
跟聂行风搭档久了,张玄知道他每句话后肯定隐藏深意,也不多问,只管贯彻执行,改换条件重新搜索后,西区一带显示出三家医院,一家是偏疗养院性质的,另外两家是专门的精神病院,聂行风指着疗养院那家说:「我们去这家看看。」
「要打电话问一下徒弟,看他有没有去过吗?」
「不用,魏正义是警察,普通人面对警察,回答难免会掺水分。」聂行风拍拍张玄肩膀,站起身,「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张玄习惯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飞快跑去换了衣服,随聂行风出了家门,外面很冷,聂行风取下自己的围巾,替他围在了脖子上。
张玄平时习惯穿羽绒服,感觉系围巾很不搭,不过没拒绝聂行风的好意,米黄色的羊绒围巾还带着属于聂行风的体温,他下意识地把围巾又紧了紧。
车开动后,空调打开,车里很快被温暖笼罩,张玄问:「为什么你选择西区那家医院?」
「因为裴少言的画。」见张玄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聂行风又说:「你忘了,你去参观他的画室时,他正在画一幅地铁风景画,我觉得那幅画画的是西区的地铁总站出口。」
张玄从裴家回来后,曾跟聂行风聊过裴少言,也顺便提过那幅画,当时聂行风问过他画面风景,他有详细说过,没想到聂行风会由此联想到精神病院。
「董事长你不会认为那个精神病患者是跟裴少言在地铁站口约会见面的吧?」张玄不以为然。
「裴少言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画弃了很久没再动笔,所以他画的那幅地铁风景图意义应该不同,你也说从图画来看他画了很久,可是最重要的人物却没画上,是否是说他很留恋那个画面,但潜意识中却又在逃避?是什么感情可以左右一个画家的意志?」
「爱。」张玄很严肃地说。
「我也是这样想,其实裴少言更想画的可能是两人在地铁站口约会的画,可是那段背叛的感情让他无法画下来,所以他才会画画停停。我们假设他情人的精神病恢复好转,能随意出来走动,或偷跑出来,如果是这样,相对来说具有疗养性质的那家医院可能性最大,但他毕竟是病人,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我才把目标确定在西区附近。」
「好厉害!招财猫,让我崇拜你一下下吧!」
接收到情人崇拜的眼波,聂行风笑了笑:「不过,我这些都只是猜想,也许那位精神病患者并没住院,而是单身独住,否则凭空一个人消失,不可能没人报案。」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重要线索。」张玄很兴奋地说完后,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们直接去问话,院方不会搭理我们吧?」
聂行风没回话,只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接收到笑容后的阴谋气息,张玄大叫:「可恶的招财猫,那个念头趁早给我秒杀掉,我不要演精神病人!」
「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演!」
「我不反对,但一定会穿帮,不可否认,在演戏这方面,你绝对比我有天分,张玄。」
「绝不!」
聂行风没再跟他逞口舌之争,耸耸肩,继续开车,张玄还在旁边很气愤地大叫:「我绝不演精神病患者!」
「OK、OK。」
「招财猫,你敷衍我!」
「没有,事实上,你现在歇斯底里的状态已经非常接近了。」
「砰!」
一记拳头挥过去,着陆点——总裁大人可怜的脸颊。

「你看,我弟弟就是这么暴力,所以,为了家人的安全,我希望他能在这里得到妥善治疗。」
西区精神病疗养康复中心的办公室里,聂总裁抚着发青的脸腮,向院长大人倾述苦衷。
这家疗养院就是聂行风最初锁定的医院,它位于城郊,周围环绕着大面积的山水风景,建筑物中规中矩,外观是浅淡的蓝色,不管是在视觉上还是在地理位置上都给人一种放松感,从外观来看,完全没有概念上精神病院那种冷森压抑的气氛。
接待他们的是年过半百的黄院长,头发都白了,不过看脸庞却没有那么老,言谈举止中有作为研究者的风度,还有些商人的精明,他很客气,但聂行风对他的印象并不好,看得出,这个人绝对把金钱地位放在做研究之前。
刚才聂行风停车后,医院里有人出来,让他们去院长办公室,张玄很不情愿地被聂行风塞到隔壁那个所谓的休息室,而聂行风则在院长室跟黄院长交涉,希望他能同意张玄入院,可惜出乎聂行风的意料,这位看起来非常重利的黄院长并不松口。
难道是他看错了?聂行风很怀疑地想。
苦衷没有达成共鸣,院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透过单面玻璃观察在隔壁的张玄,张玄因为太无聊,正靠在窗口向外看风景,并不时转动窗口把手,似乎想开窗,可惜窗户经过特殊设计,并不能轻易打开。
「很抱歉,张先生,从个人立场来说,我对你的处境深表同情,但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我们医院的主旨是帮助病人恢复心理上的创伤,也就是说这里的病人多是心理疾病,比如轻微的忧郁症,厌食症等,像令弟这种有明显暴力倾向的患者不适合在这里疗养,我建议你带他去专门治疗暴力倾向的精神病院机构,让他及早得到治疗……」
余下还有劈里啪啦一大堆话,不过聂行风都懒得听了,他没那么多时间听废话,他只想知道最终的结果。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治好他,我不介意花多少钱。」难得的,聂行风说出这种非常有违自己格调的话。
「张先生,你要知道,钱不是最重要的。」
聂行风在心中冷笑,对治病来说,如果钱不最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黄院长脸上的笑带着伪善的痕迹,过度优雅反而变成做作,聂行风身在商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院长推托的深意,微微一笑,说:「三倍,我出三倍的价,也不要求我弟弟康复,只要他的病情不加重就好。」
他看到黄院长在听了这句话后,眼睛一亮,这人比张玄还不会掩饰,他似乎想拒绝,但又无法抵挡金钱的诱惑。
就在这时,隔壁的张玄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转身来到门前,拧开门走了出去。
「咦!」黄院长惊呼。
「怎么?」聂行风明知故问。
「那门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从里面打不开。」
对于张玄的轻易逃脱,黄院长很意外,急忙转头看房间里的监视器萤幕,院方为了可以在突发事件时做到及时应对,各位医生办公室里都有安装监控装置,黄院长这里的配置最全,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医院全景,聂行风看着萤幕,很不快地想,难怪他们一来就立刻受到接待,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别人的监视中,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只见张玄在走廊上随意走动着,还不时看看经过的病人,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把兴趣转到走廊上的监视器镜头上,他对着镜头理理发丝,黄院长说:「你弟弟很爱美。」
「爱美是人的通性。」
聂行风话刚说完,就见萤幕一黑,张玄的身影从萤幕上消失了,紧接着有几台萤幕也成了黑色,黄院长吃惊道:「怎么回事?」
聂行风抚额暗笑,他知道张玄开始他的小冒险之旅了。
「只是线路不好吧,这里安全措施这么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随意说。
黄院长却显得很紧张,立刻打电话给保全室,让他们检查线路,又跟医生联络,让他们马上到院长室来一趟。
聂行风突然觉得黄院长有些如临大敌了些,这里毕竟是疗养性质的病院,没有重病号,即使一时无法监察到病人的去向,也不需要这么紧张,但事实恰恰相反,黄院长的反应非常的惊慌。
也许在这片宁静空间下掩藏着一些不与人道之的秘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