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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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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倌》作者:青罗扇子(全两部完,古装父子/年上/诱受,HE)
小倌(父子)————青罗小扇
刺客
焚香抚琴,月色摇晃,陪酒调笑,恩客终于满意而归。
我对镂空雕花铜镜洗了把脸,脸色的浓妆渐渐淡去,叠翠倌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是这不妨碍休息,从小就生活在此处的我对这个环境已经习以为常。
铺了铺薄被,脱了外衣,身上只剩下单薄又华丽的里衣,缠着细细的腰线,嬷嬷说这样的衣服很容易挑起男人的欲望。
刚刚吹灭烛火,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让开,让开--有没有一个黑衣刺客进来!"凶神恶煞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刀剑撞击声。
恐怕是什么犯了案的江湖人吧......
"哎哟,各位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再这样下去,我的客人们都要走光了!"老鸨半是着急半是担忧。想必她现在一定拿起满是香气的金丝手帕,擦擦厚厚胭脂的眼角,一副害怕的可怜模样吧。
"哼!走光!要是黑衣人还在,你这不仅是走光,恐怕是要死光了!"领头人依旧恶狠狠的口气。"给我一间一间的搜!"
"是!"回复响亮而整齐。
"开门--开门!"敲门声紧迫粗鲁。
"嗯--嗯--"我小声呻吟着。
"砰--"来者毫不客气,雕花桃木门被一脚踹开。
我的门!我暗恼,心疼不已,不知道老鸨回过头来又要扣我多少银子。
"宝贝,又分神了。"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像房里隐隐袅袅的麝香,一丝一丝弥漫整个房间。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没有闲适,沿着我胸前的粉红慢慢划过,带着灼热的感觉。
多年来的调教已经让我浑身敏感,"啊--不要--啊--"我禁不住低呼了起来,头一低,便坠入如星辰般深邃的眸子,像漆黑夜幕中的漫天繁星,黑得沉沦,亮得璀璨。
身体一翻,背靠在他的怀中,我白皙细嫩的胳膊和他强而有力的古铜色肌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手握着我的分身,上下撸动,微挑的眉峰像海鸟一样肆意潇洒,暧昧的气息在我颈间流淌,"怎么样,舒服吗?"
厚实的手掌大而粗狂,极富技巧,我的身体躁动不止,晕红一片,止不住弯曲脚趾,脖子后仰。
门口的侍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小倌他们恐怕见得不少,但是这样活色生香的情色怕是第一次见着吧!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既不进房,也不出去,通通呆若木鸡卡在门口。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部涌向脑海,我颤抖着,一阵白光闪过,射在了他手上。
我浑身无力,重重的靠在了他身上,"唔"眼角撇去,两个侍卫竟因刚才的画面流出了鼻血。
"讨厌拉,"我柔弱的说道,一记粉拳捶在了他的胸口,"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脸则害羞得藏在了他的怀中。
"不知各位壮士有何贵干?"他露出精壮的身子,仿佛不甚打扰的向门口侍卫望去。
"呃,呃,我们只是查看有没有刺客?"侍卫咽了咽口水,回答。
"这个,想必即使有刺客,似乎各位也错过了最佳的逮捕时机吧。"他一阵轻笑,浑身撒发出一股强势的气息。
这个人,似乎从来都习惯高高在上的位置。我放软身体靠在他胸膛暗自猜想,强壮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令人无比心安。应该不会有事了!
我垂下眼帘,恰巧撇见他棕褐色的乳头。
我坏笑。好呀,刚才你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难堪之事,现在正是"好好回报"的时刻了。
我伸出嫩红小舌,含住他的乳头,细细的舔吸,轻轻的撕咬,沿着他的突起一圈一圈的描绘。
他低喘一声,低头看了我一眼。坚毅的俊脸,矫健的身躯,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
"我们去别间搜。"侍卫们再一次脸红心跳,急急退出房间。
"你这个小妖精。"他伸出手,扣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向他,细长的银丝从我嘴角滑落。他的乳头已经变成硬挺,连同他的那里。
"你的血,止住了吗?"我缓缓开口。
认亲
薄被是华丽而庸俗的大红色,精细的绣着鸳鸯交颈的图案,我的白皙,他的古铜,还有那一片白浊映衬在上面情色万种,除去他腹部一个偌大的伤口。
这也是为什么他故意向侍卫展现他完好的身体,借此打消他们的疑虑,却一直将我环绕在前、紧贴于他的缘故。
我轻巧的跳下床,在柜子里找出一个木盒。
"别想玩什么花样。"他冷冷警告。
我暗自白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早早睡去,偏偏又是黑衣人,又是搜查,还让我在众人面前春光大露,甚至射了,就算我不是绝顶头牌,也至少是个红牌,结果不仅没赚一两银子,反而明天还要赔老鸨修门的钱。真是人财两失!
我露出无比哀怨的神情,幽幽的望着他,"这位爷,奴家只是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小倌而已,家中还有娘亲重病在床,妹妹待养,只求爷大发慈悲,饶小人一命。"
我一边说,一边缓缓打开木盒,里面备有一些常用药物。
"春药?"他拿起一个白玉小瓶,挑眉。
"客人喜欢。"我脸色尴尬一片。
他打开另一个圆形瓷盒,嗅了嗅,"玫瑰油?"再次挑眉。
"咳,那个,是润滑之用。"我脸色通红。
"龙阳十八式?"他再次翻出一本旧旧的书,里面艳情图画一片。
天呀!我真是恨死我那个小厮了,他平时是怎么收拾东西的!
我心一横,管他得不得罪,亲自动手找起金创药来,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他误以为我居心叵测,我也会被他弄得羞愧而亡!
"这是金创药!爷请用。"我轻轻的将一个大瓶递过去。
他斜看了我一眼,径自掀开薄被,亵裤右上方有个伤口,还好血已经止住。
我随即明白过来,爬上床跪在他的身边,打开瓶塞,微微不定的瞟了瞟他,还是开口:"可能会有些疼,请爷忍耐一下。"
"没事!"他毫不在意的开口,仿佛这伤不在他身上一样。
我轻轻的将白色药粉洒在伤口处,白色粉末一遇到红色的血水便迅速融化,怕伤口没有全部涂上,我又细细的撒了一遍才撕了里衣的衬摆,绕过他的腰身小心翼翼的包起伤口。
强势的气息一下逼近,为了包扎伤口而环绕他腰身的姿势却陷入更加暧昧的气氛,极有魅力的体魄离我如此之近,想起刚刚还在他手上射过,脸就不由的一红,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怎么会备有金创药?"他一边把玩我的长发,一边问道。
我迟疑了下,垂下眼脸,"平时有些爷会有一些奇怪的偏好,有时伺候得不好惹嬷嬷生气了,所以......"
他默默的注视了我半天,没有说话。
突然,他的眼光闪过一道极快的光,手伸到我的脖子--
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我睁大眼睛。
"这块玉是哪里来的?"他举起我颈间的玉,眼中露出难以言喻的光芒。
"啊?"我顺眼望去,原来是我常挂的一块玉。我曾经问过老鸨,似乎不是什么上好极品,值不了很多钱,但是因为捡到我时身上只有这玉,于是便每天带着。"嬷嬷捡到我时就已经有了,如果爷喜欢,尽管拿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心里就断定他不会伤我性命,甚至还帮他掩护搜查,包扎伤口,但是现在看他凝视这块玉的神情,我倒开始捉摸不定了:莫非他真是打算杀人灭口?我心里一阵后怕。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我,双手还悬在我的脖子上。
我咽了咽喉咙,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回望着他。
"你似乎,"他眯起狭长的眼眸,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是我儿子。"
我手脚一抖,直直的倒在他强壮的胸膛,嘴巴还碰到他性感的乳头。
他低低一喘。f
"对不起,"我急忙挺直身体,但是棉被一绊,这次竟将他压倒在床,贴得紧密无息。我上他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慌张张的爬开,躲在床脚,离他远远的,细细的呜咽着。
天啦!我脑海一片混乱。这个什么情况?黑衣人?父亲?玉?伤口?乳头?射了?我低着头,手指绞着棉被,努力想把问题理清楚。嗯,在理清楚之前,还是先装哭吧!
"别哭,别哭!"这回倒是他手足无措起来,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赤裸的背本是冰凉一片,触碰到他火热的手心,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我绷起背,舒服得像只猫咪。
"咦!"他的声音满是诧异,修长的剑眉再次挑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我的小弟弟竟然立了起来,"哇--"我羞愧得哭得更大声了。
"啊!别哭,别哭,都是爹不好,爹不好!"他更是万分着急,拍得更温柔。
"呜呜,你,呜呜,你别碰我的背,很敏感啦,呜呜呜......"我哭泣着说。
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我将小弟弟安抚下去。
我们各自穿好衣服,规规矩矩的坐在桃木茶几旁。茶几上烛火冉冉。
我抬起头,正准备偷偷瞥他一眼,结果两人的视线同时在空中相遇。
我迅速低下头。
隔了一会。
"那个......"我俩同时开口。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吧!"再次听见同样的话,我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微妙的气氛缓解。
"为什么这块玉就证明我是你儿子呢?"我疑惑。
"嗯,"他的俊脸一片尴尬,"这是我给你娘的信物,似乎,你娘当时已经怀了身孕。"
少年风流!原来如此。
"你说过你娘重病在床,妹妹待养?"他询问。
"嗯,"我思索着用词,"我,我编的。"
"啊?"他惊讶。
我扁着嘴,哀怨的看着他,"我好怕你当时会杀我。"
"那你娘呢?"
"我是嬷嬷捡到的......我不知道......"
我望着桌上的红烛,晕黄的灯火犹如颤抖的眼泪,没有任何保护,孤苦伶仃的撑着,风一吹,泪水止不住就流了出来。
他走上前,紧紧的抱住我,"别怕!以后爹会保护你!爹会保护你!"他怀抱很温暖,犹如坚厚的墙壁,密不透风,他的双臂很有力,犹如有力的承诺。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么温暖,这么有力。
桌上的红烛绽放着温暖的花朵。
离开
爹悠闲的躺在床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翘起,一只手臂横枕于脑后,一手扇着扇手。"好热!难道你们这里没有冰么?"英俊的眉毛微蹙。
正在抱怨的人是我爹爹。我在叠翠倌当了好几年的小倌,终于混成红牌,昨夜经历了最惊心动魄的一晚,先是黑衣刺客进入了我的房间,接着有人闯入倌里搜查,胁迫之下我只得帮助刺客演了半场床戏,骗过侍卫,结果包扎伤口时竟解开身世之谜--刺客是我爹爹!
我斜坐在床边,挽起纱袖,仔细的剥好一颗葡萄,阳光下葡萄完好无缺,晶莹剔透,"来,张嘴。"
爹爹舌头一挑,葡萄顺势滑落唇中,眉宇之间满是顽皮之色,"玉儿的手指真漂亮,仿佛精雕玉琢一般。"他技巧一拽,我就被拉到了他的怀中。他一根一根的玩着我的手指,从指甲摸到骨节,又印着手掌的纹路比划着手掌的大小,"玉儿的手好小,只有我的一半,哈哈,不过好白,咦,这里怎么会有伤痕?这里还有茧?"
"以前是倌里的小厮,当然免不了做一些劈柴挑水之类的粗活啦,"我轻轻抽出手,"有次不小心得罪了最红的头牌,他就把开水倒在了我手上,"我轻描淡写的说道,笑眯眯的伸出双手,"不过药很效哦,爹爹看,不仔细看得话是看不出烫伤的吧!"
"笨蛋!"爹爹骂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回去我让第一神医跟你看看,一定要去掉烫伤的痕迹!"
"啊!第一神医?"我迷惑。
"哈哈!"爹爹爽朗的笑着,"第一神医可是只帮我们火神教的人看病哦!爹爹一句话,他不把你治好试试!"
"火神教?"我诧异,"那个,不是魔教么?"我额头冒出冷汗。虽然在叠翠倌不沾江湖事,但是平时客人们也会跟我们聊些江湖趣事,常常提起的就有火神教--江湖第一大邪教。天呀!我遇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爹爹!头疼。
"啊?难道我没跟玉儿说过吗?"爹爹迷人的眼睛望着我,一片得意之色,"我可是大名鼎鼎玉树临风火神教副教主--烈如风!"
"呵呵,爹爹真厉害!"我扯出一抹笑容,"可是,为什么,我所知道的火神教副教主是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呢?"
"谁说的?"爹爹玉扇潇洒一挥,"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呵呵,是呀,"我给了他一记白眼,"难道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玉儿,玉儿!"他一滞,然后环住我,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爹爹对不起你。"
接连五六天,我都称病无法接客。到了第七日,老鸨亲自找上门来。
"哎呀!你这个死小子!"嬷嬷金丝绣花手绢一挥,一片浓郁的香气袭来,食指重重的点在我的额头上,"给了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行来!居然跟我装病,白白耽误我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嬷嬷,我拿敢呀!"我毕恭毕敬的陪着笑,"上次不是刚刚接待过王大人,伤还没好么?"
嬷嬷脸色犹豫了几分,似乎在掂量我话里的真实性。
王大人是最难伺候的客人,府里弄死几个男宠之后,就经常跑到倌里来玩,小倌们最怕接他的客,每次性事完全是场酷刑,要花好几天才能复原。
"那也没办法!"嬷嬷细细的嗓音几分尖锐,厚厚的粉底之下眼神冷酷,"今晚他来了,点名要你!"
我全身一寒,扯着嬷嬷的衣袖,都快哭出来了,"嬷嬷,求你帮我推了吧!求你了!"王大人手法之残酷,我是再也不想尝试。
"你还讨价还价!越活越转去,规矩都不懂了么?"嬷嬷用力一推,金灿灿的头饰泛出冰冷的光芒,一个巴掌就要下来。
"啪!"的一声重响。
咦?我偷偷睁开眼,不疼,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张大嘴--爹爹狠狠的甩了嬷嬷一耳光!
"你!你是什么人!"嬷嬷恼怒成羞,气得跳脚,肥胖的身体跟着一抖一抖。
爹爹一袭红衣,衣诀飘飘,英俊高大,玉树临风。他噙着笑,海鸟般的眉线高高翘起,桀骜不逊,潇洒不羁,银白的夜色氤氲在他周身,犹如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那么明亮,那么耀眼,他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跟着剧烈的跳动一下。
"爹说过,爹爹会保护你的!"低沉迷人的嗓音仿佛在夜色里回响,空气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过来,玉儿!"爹爹伸出手,手掌大而有力。
我缓缓的将手放进爹爹的手心,温暖而厚实。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我紧紧的靠着爹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仿佛是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事物,可以遮挡任何风雨。
"怎么,一家小小的叠翠楼也想跟火神教为敌么?"爹爹挑眉。气势强悍,声音冰冷。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爹爹仿佛感受到了,用力握紧我的手,源源不断的热流传入我的体内。
"你,你是谁?"嬷嬷惧怕的开口。
"烈如风!"r
这三个字犹如一场巨大的龙卷风,只是一会功夫,十几年的叠翠倌变成了一片废墟,客人们四处逃窜,嬷嬷哭丧着老脸赖在地上呼天抢地。
"发什么呆?"爹爹回过头来,笑着问我,狂肆的笑容如火光一般灿烂。
"想起那时追捕你的人说过的一句话,"我呆呆的回答。"'要是黑衣人还在,你这不仅是走光,恐怕是要死光了!'现在不是死光,不过基本上是全部毁光了吧?"
我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睛,满脸兴奋的跳入他的怀中,"爹爹好帅哦!"
满目疮痍,踏着碎瓦残砖,我拉着爹爹的手来到后院的老槐树下。
"嘘!"我做出噤声的手势,四周谨慎的打量了一番后,递给爹爹一个小铲子,"快挖!"
"嗯?"爹爹疑惑的看着我。
我一边迅速的挖土,一边解释,"爹爹的伤还没痊愈吧?似乎身上也没多少银两?"在爹爹来的第二天,我就偷偷的搜了搜爹爹的衣服,除了几两碎银外,一锭金子也没发现。"现在叠翠倌没了,以后吃喝住行当然要花银子了,这里面就埋了我的百宝箱!"
爹爹一面挖,一面继续问,"百宝箱?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不是真正的百宝箱啦?只是当初听了杜十娘的故事,也就自己偷偷攒了些金银珠宝,很早就想离开叠翠倌了,不,是根本就不想进来过,"我顿了顿,笑盈盈的望着爹爹,轻轻的说"幸好是爹爹......"
"笨蛋!"爹爹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啊?"我诧异的望着爹爹。
"笨蛋,哪里有爹爹让儿子操心的!玉儿只要依靠我就好了!我可是火神教副教主了!"爹爹丢下铲子,扶起我,拍拍我衣服上的灰尘,"说起来,
似乎也到了回教的时候!这次是我最高兴的一次--居然捡了一个这么棒的儿子回来!"爹爹高兴的摸摸我的头,邪邪一笑。
夜风轻轻扬起,树丛中飞起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微微的光芒,如梦如幻。
行路
晴空万里。
两匹健壮的马儿在清爽的风中肆意奔腾,清脆的马蹄声倾泻在绿树碧野之中。漆黑如墨的长发伴随红色披风在风中洒脱飞扬,阳光的照射下一抹矫捷狂放的剪影。
不愧是火神教副教主烈如风!我心底惊叹,如此利落,充满魄力,这么厉害的人居然是我爹爹。
"下马休息一会吧!"爹爹回过头,潇洒一笑,性感至极。
"啊!"我眼前一晃,居然从马上滑落下来,眼见满地的碎石。
"玉儿--"爹爹惊呼,语至人到,一眨眼,我就落在一个强壮有力的怀抱中。
我张开眼,爹爹俊美的脸满是担心。
"笨蛋!"爹爹捏捏我的鼻子,"让我担心死了。"
我吐了舌头,"对不起啦!"从爹爹的挣扎着怀抱下来,脚刚着地,腿就一软。爹爹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抓住,着急的问,"怎么呢?"
我虚弱一笑,"好像,腿伤到了。"
还好附近有城镇,爹爹一路抱着我来到客栈。
一颗金豆扔了过去。店小二抹布往肩上一甩,一脸谗笑得跑了过来,"客官几位?吃饭还是打尖?"
"二间,不,一间好了!"爹爹补充到,"最好的房间,顺便把马喂好。"
店小二眼光往我和爹爹身上一转,立刻明白什么似的,暧昧一笑,"好,好,客官这边请!"
"爹爹怎么有这么多钱?"我小声的在爹爹耳边问,以防店小二听到。
爹爹眉宇一挑,满脸自豪,"火神教的分部遍地都是。"
看那自豪的样子!我冲着爹爹做了个鬼脸。
房间还算宽敞,面阳朝南,有着简单的家具。
爹爹温柔的将我放在床上。
"只有一张床。"我不好意思的盯着衣角。
"怎么了?"爹爹不以为然,"在叠翠倌里我们也是睡一张床啊,来,先擦脸!"爹爹在铜盆里湿了湿毛巾,轻轻擦着我的脸。"我的玉儿长得真漂亮!秀气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白的,嘴唇......"爹爹直勾勾的看着我的嘴唇,越靠越近,"嘴唇挺红的。"爹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爹爹的大手在我脸上滑动,我翻翻白眼,"爹爹的嘴唇也挺红啊!"我的气息喷在爹爹的手背上。
爹爹手一僵,快速的转身,毛巾往铜盆一扔,"玉儿先好好休息,爹下楼点些菜!"
轻轻退下亵裤,"嘶--"我要紧牙关。果然,大腿根已经磨掉一层皮,红肿不堪。这两天天天骑马,可能爹爹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一向待在叠翠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却是苦不堪言。
我颤颤微微的向铜盆走去,"真是,把毛巾留给我就好了,干嘛丢那么远呀?"我不由得抱怨道。
"玉儿--"爹爹"砰"的一声推开门。
我俩目瞪口呆。
"啊!"我尖叫一身,捂住光溜溜的下半身。
"怎么呢?客官?"爹身后的店小二奇怪道,钻出头想看个究竟。
不能让店小二也看到!我心一急,走得一快,结果摩擦到伤口,疼得脚一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看什么看!"爹爹迅速用身体挡住门缝,转过头怒气冲冲,"还不跟我滚下去!"
"是,是!"店小二唯唯诺诺,"可是这饭?"
"放在门口!"爹爹怒火雷霆,恼那店小二不识趣。
"是!是!"店小二一溜烟的跑下楼。
"没事吧!玉儿!"爹爹利索关上门,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
我疼得龇牙咧嘴,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一想到自己现在丢脸的模样,眼睛就不由的一酸,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转。
"不哭不哭哦!"爹爹着急的检查着我的四肢,"是不是哪里摔疼了?爹看看,天啊!"爹爹倒抽一口气,"这里怎么成这样呢?"爹爹动作轻缓的将我抱回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大腿根。
我那里一会疼得发烫,一会挨着地上凉飕飕的,再一会被爹爹的目光凝视着,一团灼热。
"是骑马弄的吗?"爹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的翻出随身带的简单药草,轻轻的抹在伤口处。
"嗯。"我点点头。
疼!药草碰到伤口,火辣辣的一片,我浑身一抖,草药就滑了下来。
爹爹皱起了眉。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了,爹爹肯定觉得我太娇弱太麻烦了!我急急忙忙的抓着草药就往伤口按。
"啊--好疼!"我努力想要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小心点,小心点,"爹爹面露急迫,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往我那里吹气,"吹吹就好了,吹吹就好了!"
一阵阵气流吹了过来,腿上的灼热感真的减退不少。
"笨蛋!怎么这么粗鲁的就往腿上上药?你跟我包扎伤口的时候不是那么轻柔吗?我还怕是我动作粗鲁呢?结果你比我更粗鲁!"爹爹一面不停的吹气,一面埋怨道。
啊!原来他是为这件事皱眉头。
我不由得转悲为喜,轻轻笑出声来。
"笨蛋!"爹爹看怪物般的看了我一眼,"疼成这样还在笑!"
我吐吐舌头。
爹爹半跪在我双腿之间,不停的吹着气,柔柔的气流到腿上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我禁不住弓起脚背,天呀,不要在爹爹面前啊!
我努力克制自己敏感的身体。
"玉儿?"爹爹停止了吹气,嗓音沙哑,抬起头看向我。
我低下头不敢望向爹爹的眼睛,两腿之间原本乖乖趴着的小鸟现在不争气站立起来,真丢人!"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调教了五六年,所以,身体非常的敏感......"我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个劲的往脸上涌,脸上火热一片,心中却越来越凉。
是呀!爹爹是火神教的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则是千人睡万人骑的小倌,这个敏感的身体永远提醒着我的身份!这样的我怎么能够成为爹爹的儿子呢?
我咬住嘴唇,心中一片悲凉。
"乖,"爹爹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一只手来到我的嘴唇旁,"别咬,爹会心疼的!"
"我,我......"我噙着泪望着爹爹,脑海一阵翻滚,却说不出一句话。
爹爹坐上床,修长有力的大腿环绕着我,轻轻的把我的身体带向他的怀中,"玉儿,闭上眼睛......"他的手划过我的脸颊,我的鼻梁,我的嘴唇......最后来到那里,厚实的大手一把握住,火热无比,爹爹轻轻的刮着,手指尖按压揉擦着分身上最敏感的部分,背后就是爹爹结实的胸膛,四周全部是爹爹浓厚的男性气息,我将全部交付给爹爹掌握,爹爹的手常年握剑,带着粗粗的茧,摩擦在我粉红的分身上却有种无法言喻的强烈快感,我娇喘不止,低低呻吟,异常敏感,"啊......"我重重的倒在爹爹怀里,"......谢谢,爹爹。"我喘着气,闷闷开口。
爹爹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帮我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我下楼点菜!"
我还没来得急叫住爹爹,爹爹就走出了房间。
刚才,爹爹已经点过菜了......
被讨厌了吗?
我将头埋在枕头里。
也难怪,那种事......
暗焰
再次醒来时,夜凉如水。
"玉儿,吃饭!"爹爹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到椅子上去。
饭桌上的四菜一汤,用上等的荷花纹口青瓷盘碟盛着,精致无比。
"真好看!"我浅浅一笑,"而且还都是热的!"
"我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他们热过一次。"爹爹笑着看了我一眼。
"爹爹!"我有点感动。
"什么?"
"没什么,"我努力的扒着饭,"有爹爹真好!"
"什么,我没听清?"e
"没什么啦!"我坏笑着,"没听清活该!"
吃完饭,爹爹走开窗前,打开镂花纸窗,拿出一根青色竹筒,一端有根红色的引线。
"爹爹要放烟花?"我好奇问道。
"烟花?哈哈--"爹爹刮刮我的鼻子,"我的玉儿真可爱!要是天下人知道火神教的紧急信号弹被形容成烟花,不知会怎么想?"
"什么嘛!"我嘟起嘴,"爹爹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爹爹大坏蛋!"我哼了一声,作势要往里屋走。
"别走别走,"爹爹一把抓住我的手,"是爹爹不对,是爹爹没先告诉你!想不想放信号弹?"
"想!"我眼睛闪亮闪亮,一下搂住爹爹的脖子,"爹爹最好了!"
拉掉红色的引线,桔红的信号弹迅速冲上天际,在漆黑天幕上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砰--"的一声,桔红色的弧线颜色一闪,碎碎撒开,一下变成偌大的几个字,火--神--教。
"哇,好美喔!"我靠着爹爹怀里惊叹。
"很美么?下次我让他们多做几个给你当烟花放!"爹爹豪爽一笑,神采飞扬,夜风习习中甚是耀眼。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江湖人称火神教副教主是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呢?的确有花花公子的本钱!
"唰唰"几道黑影闪过。
"是风么--"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一丝冰冷袭向我的颈间,刚一眨眼,一道白光更快靠近,"叮--"剑声回响,爹爹两指夹住袭来的长剑,稍微用力,剑应声而断,飞入墙壁。
一丝血迹自我颈间缓缓流下。
背后一片冷汗,我惊魂未定的倒在爹爹怀里,摸了摸脖子,刚才,刚才,我差点没命了么?我恐惧的望向爹爹。
"别怕别怕,"爹爹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抚着我,"爹爹在这,爹爹在这,"爹爹迅速拿出白色丝绸手绢捂住我脖子上剑气所划的伤口。
"啪!"窗棂被爹爹捏得粉碎,"你们没看到他在我怀里吗?居然伤他!"阴沉的语气蕴含着极度的怒火。
就刚才一会,屋里已经多了八个黑衣人,他们齐齐跪地,犹如鬼魅。
"属下该死!属下看副教主点燃信号弹,以为周围潜在危险!请副教主责罚!"为首者简单解释,大方磊落。
"哼,"爹爹不怒反笑,"竟然连分辨敌情的本事都没!亏你还是"暗焰"的首领,每个人--"
我急急捂住爹爹的嘴,在耳边轻轻说道,"好了好了,爹爹别气,反正我们只是想看烟花而已,他们也不知道情况呀!"
我好心好意的为他们求着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们八个人的额头上似乎有青筋在跳。
"切!"爹爹冷哼了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叫他们过来是让他们明天帮你抬轿子的,不然我放那么无聊的信号弹干嘛!"爹爹鄙视的看着他们,又一幅恩赐的神情,"玉儿不用顾忌他们的面子,有什么直接说,反正凭他们的功力,他们也听得清你说的话!"
呃!是这样吗?我偷偷看了一眼爹爹,要是天下人知道火神教的紧急信号弹被用来召唤轿夫的,不知会怎么想?我对上暗焰首领的眼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
以前王府也曾叫我去弹弹琴跳跳舞什么的,不过那都是四人抬轿,现在第一次坐上八人大轿感觉好奇妙。我身着柔软的丝织衣裳,颈间寄着一条同系白色手绢保护伤口,坐在软软的白色兽毛铺好的轿子中,轿子十分宽敞,四周以金丝编制,红绸镶黄绫嵌流云图案为屏,置有小巧茶几,上面摆满新鲜水嫩的水果瓜皮,还有书册棋盘供以解闷。
我掀起细小珍珠编织的轿连,外面景色如飞,飞快的向后退去,但是轿子却是四平八稳,感觉不到丝毫振动。我不得不佩服八人的身手--只可惜,被爹爹逼着成了轿夫。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给你!"一束鲜丽芬芳的白色小花出现在轿帘前,爹爹眉梢飞扬,阳光下白衣飘飘犹如天神一样俊美。
"哇,好漂亮!"我捧起花朵,上面还有清晨的露水,"谢谢爹爹!"我朝爹爹微微一笑。
"笨蛋!这有什么好谢的!"爹爹挑眉,似乎不屑的样子,却让马匹跟轿子保持同速。
"很热吧?"我将头探出帘外,拿出白色手绢,轻轻的替爹爹擦着汗。
爹爹将头侧过来,享受着我的服伺,"还好拉,早晨出一下汗,挺舒服的!"
那自豪得意的神情真像个大男孩!我不由得掩嘴一笑,"爹爹真可爱!"
"啊?什么,可爱?"爹爹嚷嚷道,"你这个坏小子,居然这样形容你爹,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手一缩,快速的撤回轿中,"来呀来呀,看你怎么教训我?"我呵呵直笑,调皮的做着鬼脸。
如玉
"火神教到了!"爹爹高声宣布,声音满含归来的喜悦。"玉儿,来"爹爹掀起轿门,张开双臂。
我伸出手环绕着爹爹古铜色的脖子,依偎在爹爹怀中,浓郁的男性气息一下包围过来,我的心噗噗直跳。
爹爹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只手绕过我的双腿,"这么细的腰,只怕掐一下就断了!"爹爹邪肆一笑,坏心的调侃着我。
"才没有!"我轻捶一下,右手拿过爹爹早上给我摘的花。
"还留着呀!"爹爹似乎对花毫不在意,"喜欢的话,爹爹以后再摘给你!"
我甜甜的笑着,"只要是爹爹摘的我都喜欢!不过在这之前,爹爹要先帮我准备一个漂亮的花瓶。"
"没问题,包在爹爹身上!"爹爹挺起胸脯。
我侧躺在爹爹怀里,后面跟着八名黑衣侍卫,爹爹走在前面,身姿峻拔潇洒。
"哇!好壮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面是一座巍峨的宫殿,高大的大理石柱赫然矗立,上面悬挂着镶金石匾,龙飞凤舞的书写着"火神教"三个大字,气势磅礴犹如万马奔腾,层层台阶前是两只威武肃穆的石狮,个个栩栩如生,映衬着火烧一般的晚霞,诡谲张扬的气氛让人印象深刻,惊叹万分--不愧是江湖第一大邪教,火神教!台阶两旁站立着英气逼人的侍卫们,看见我们,"唰--"的一片,齐齐下跪,大声喊道,"欢迎副教主归教!"声音洪亮无比。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场合的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呵呵,阿风回来了。"清澈如流水般的声音响起。
我手不由得一松,花,掉在了地上。
震撼!这是我的心中浮现的全部感觉!
如果刚才宫殿给我的印象是万分惊叹,那么现在此人给我的感觉则是无比震撼!君子如玉恐怕就是为此人而做出的阐释吧!同样的白衣,在爹爹身上是潇洒如风,在他身上却是圣洁如仙,温文儒雅的气质,温润如玉的眼眸,浅浅淡笑噙在嘴角,一挥手一投足都如仙子一般优雅空灵。
"大哥!"爹爹激动的喊道,猛得往前跨了两步,觉察到怀中还有我,放弃了相拥的举动。
来人淡淡一笑, 一刹那瑰红的天际都为之失色,"终于想到回教呢?我还以为你还想在外多玩一段时日呢?"微笑的眼眸满是宠溺,"这位姑娘是?"
"哈哈,没想到大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爹爹大笑,"终于看到大哥出错了一回了!"
"玉儿,这个是爹的好兄弟,也是火神教的教主--君如玉,"爹爹笑着向我介绍,接着转头看了看君如玉,"怎么样,很漂亮吧!他是我儿子,烈玉儿!"
"你呀,就想看大哥出糗。"君如玉浅浅一笑,无可奈何的说。
我偷偷掐了爹爹一下,小声嚷嚷:"哪有说自己儿子漂亮的!爹爹真笨!"
"玉儿生气啦,不气不气,爹爹再给你掐掐!"爹爹连忙安慰我。
见爹爹那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我暗地的小动作,我脸都羞红了。
"小君佑,才几个月没见,又长高了,"爹爹望着君如玉后面一身黑色紧身长衫的男孩,一脸打趣,"不过,老是板着张脸,一点都不可爱哦!"
"烈叔叔!"男孩修长眉宇一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着爹爹。
"玉儿,这个是君佑,君如玉的儿子,十六岁,比你大上两岁。"爹爹转过头补充道。
"君叔叔好,君哥哥好。"我赶紧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玉儿吗?"君如玉笑着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光芒,"好名字。"
"娇气!"君佑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
嗯,我尴尬极了。
"切,你这呆板小子,连我玉儿的一根手指都及不上!"爹爹为我打抱不平。
"好了好了,"君如玉优雅浅笑,"你们两个,总是一见面就抬杠,接风的宴席都准备好了,再不进去,饭菜都要凉了。"
"玉儿饿了吗?这就可以吃饭了。"爹爹走了几步,又朝暗焰的首领望去,"焰,把花捡起来,买个最好看的花瓶插上。"
君如玉笑笑,"教中牡丹杜鹃多得是,何必在意这些野花?"
"玉儿喜欢!"爹爹回答。
君如玉打量了我一眼。
"幼稚。"君佑出声。
"你小子,"爹爹做出恶狠狠的样子,"再欺负玉儿,小心我把你十岁还尿床的事情宣扬出去。"
君佑脸色铁青。
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琳琅满目的菜色看得我食指大动,就算上次陪最红的头牌进庆王府陪酒也没见过这般菜式,端菜仆人的手式极其讲究,左边倒酒,右边上菜,动作极轻极快,训练有素。
"玉儿多吃点,"爹爹俊朗一笑,"那么细得腰,盈盈一握,真是要多吃点补补!"一边说一边往我碗里夹菜。
"才没有。"我不好意思的扫了君如玉和君佑一眼,生怕他们取笑,还好君如玉依旧优雅的喝着汤,神色未变,君佑照旧冷着一张酷脸。
"对了,姚之溪那小子在吗?"爹爹开口。
"怎么?"君如玉清俊的脸色一抹担忧之色,立马审视起爹爹的身体,"伤到哪里了吗?"
"没啦没拉,"爹爹摆摆手,"玉儿的手上有些伤痕,我想叫姚之溪跟玉儿看看。"
"原来如此,"君如玉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汤勺,"待会我让姚之溪去你那。"
君佑也飞快得扫了一眼我拿筷子的手,冷声道:"娇气。"
话音刚落,爹爹就用筷子"砰"得敲了下君佑的头。
"阿风,"君如玉唤着爹爹的名字,似乎不甚赞同,"你是长辈,怎么跟小佑计较起来?"
"他呀,我现在不动手,怕日后欺负玉儿个没完!"爹爹露出"还算便宜这小子"的眼神。
君如玉一副"拿你没办法"的神情,"玉儿住哪呢?流云阁吗?"
"流云阁?"爹爹拒绝道,"不好吧,那里是姬妾们住的地方?怎么能让玉儿住那里!"
流云阁,美女如流云吗?我暗叹,果然是爹爹的风格。
"那我让人在小佑那边另外整理一间上房出来。"君如玉体贴的建议。
"这个,"爹爹皱皱眉头,"要是他趁机欺负玉儿怎么办?玉儿身上还有伤!还是先跟我一块住吧!待会叫子溪早点过来!"
君佑气得红了脖子,"我才不会欺负他!整个娇气包,像个小姑娘似的!"
君如玉倒是没说话,垂下的眼眸让人看出任何情绪,半晌,他浅笑着抬头,"就这样吧!我让下人们先去把日常用品都备好,吃完饭,就让子溪过去,省得你担心!"
"还是大哥考虑得周细!"爹爹感激说道。
子溪
宽敞的房间,一外一内,中间用八屏嵌玉刻画木纹屏风隔开,低柜,书桌,衣橱,圆桌,同色系木纹刨花家具,样式简单却不失大方,墙壁上挂着几分画,看得出作画之人手法细致,想必其人也是情调高雅,内室几案上放着双龙摆尾伺台,上面架着一把寒光宝剑,淡紫色的清秀剑鞘,深紫色的剑柄,大片梅花的纹案轻盈的覆盖着整个剑身,零星之处又镶嵌着金黄色的碎钻,偶尔流光闪烁,星光点点,充满着莫名的神秘与美感。
"好漂亮的剑!"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把剑,见爹爹没有阻拦,便拿起剑比划比划,竟然是异常轻巧。
爹爹道,"这是大哥亲自为我寻得的宝剑--惊鸿剑!"
我想起平日练得剑舞,真想挥起此剑翩然而舞,可惜腿上有伤只得做罢,"等伤好了后,我跳剑舞给爹爹看!"我反手一旋,剑便稳稳当当的佩挂在我的腰际,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和身上飘逸的白色长衫遥相辉映。
爹爹眼睛微微眯起,刀雕一般得轮廓深刻迷人,"这把惊鸿剑就送给玉儿吧!的确跟玉儿很配!"
"真的吗?"我喜滋滋的摸摸腰上的宝剑,爱不释手,又有些犹豫,"可是,这是君叔叔送给爹爹的,会不会......?"
"大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爹爹不甚在意,"再说,他已经把这把剑送给了我,我给我儿子难道不可以吗?"
"谢谢爹爹!"我开心的搂住爹爹的腰。
"咳咳,"门外传来一阵清咳声。e
我急忙放手,推开爹爹,往外一看,好一个翩翩美少年,眉飞入鬓,唇红齿白,墨青色的纱绸缎子更显身姿高挑纤长,
他满脸戏虐,"唉呀呀,莫非我又打搅到烈哥哥跟美女亲热了么?小弟真是万分愧疚呀!"
"你这死小子,"爹爹走上前,大大拥抱了他一下,又补了两拳,"一回来就没好话,快过来看看我的儿子!玉儿,这就是姚子溪,江湖人称'第一神医',还什么高深莫测呢,其实就一混小子!"爹爹大大咧咧的揉了揉姚子溪的头发。
"哎哟哎哟,别弄坏我的发型,晚上我还要去醉花楼了,"姚子溪一边让我伸出手,一边望向爹爹,"碧瑶一直在等你了!"
"醉花楼,"我轻轻的念着这三个字,面带微笑的看着爹爹,"似乎是不错的名字呢?"
"咳,咳,"爹爹躲过我的目光,又拍了下姚子溪的头,"赶快抓紧时间看病,东扯西拉个什么,真是!"
姚子溪满脸委屈,"哪有!这不是我们例行的接风仪式吗?"
"去,去,去!"爹爹捶了姚子溪一拳,"赶紧跟我看病!玉儿的手怎么样?伤疤除不除得掉?"
"咦,奇怪?" 姚子溪又示意我伸出手腕,诊了诊脉,皱皱眉头,"玉儿以前可服用过逍遥散?"
我心一惊,点了点头。
"怎么呢?"爹爹担心的问,"难道玉儿中了什么毒?"
"这个,"姚子溪微微迟疑,"毒倒是没有,手上的伤疤也好除,只是......我刚刚看了看玉儿的面色,又把了把脉,气息有些混乱,脉络不通,而且玉儿毛发稀松,怕是胡须都比较少吧,这些症状跟长期服用逍遥散的后果相似,只是逍遥散是小倌们用的,长期服用以保持少年之姿,久了便在身体积累成毒,一是再难恢复成男子正常体魄,二来则是不育......只是玉儿怎么会服用此药?"
我紧张得看看爹爹,手指紧紧拽住爹爹的衣袖,爹爹脸色有些凝重,恐怕他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姚子溪真相--我是小倌馆里出来的吧!
"那,"爹爹半晌出声,"有没有办法医治?"
"你服用逍遥散几年呢?"姚子溪目光在我和爹爹身上转了转,也没多问。
"两,两年,"我答道,声音有些哽涩。
姚子溪狐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爹爹,探究的眼神从我脸上划过,"时间有些长,这样吧,我先开些方子让你慢慢调养,虽然不一定会全部除去逍遥散的药效,不过应该会有所减轻......这瓶药则是去你手上伤疤的......"
"谢谢姚叔叔。"我低头谢过。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姚子溪一把勾住爹爹的肩,"手也看完了,病也看完了,走吧走吧,我们去醉花楼啰!"
"爹爹......"我轻呼了一声。
爹爹回过头,目光和我相视,我慢慢垂下目光,虽是极为不舍,也只能缓缓松开抓住爹爹衣角的手指,心里百般滋味。
空气一下寂静而沉闷。
我甚至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咚,咚,惊恐而又不安。
爹爹看看我,迟疑了一会,终是转过身。
我近乎绝望。
"子溪,"爹爹轻轻开口,"你一个人去吧!玉儿第一天到火神教,我怕他还不习惯。"
姚子溪一下愣住了。
爹爹的语气很轻,跟以前都不一样,声音不大,一点也不像以往那般火似的张扬,可是偏偏这不大不张扬的声音却让人有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好,好。"姚子溪呆呆应道,甚至离开房时脸上还挂着一抹迷茫和奇异的神色。
"怎么呢?"爹爹的脸一下出现在我面前,"这么什么表情?真丑!"说罢,扯扯我的脸蛋,语气又是一贯的调笑。
"好疼,"我捂着脸。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爹爹笑道。
"嗯。"我甜甜回应。
我和爹爹并肩睡在床上,床很大很软,无论是以前我住的地方还是客栈的床都不能与之相比,但是我却翻来覆去,无法安心入睡。
"怎么呢?不习惯吗?"月光倾泻下来,爹爹的声音仿佛也沉浸着月光般温柔。
我细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瞬间觉得那么不真切,一个月前我还在小倌馆里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不仅要承受王大人那般的施虐者,还要处处留心,成天违心的说着笑着,服着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药物好将身段维持成客人最喜欢的阶段,突然,一个火一般潇洒不羁的人出现了,说我是他儿子,还将禁锢的我叠翠楼毁得面目全非,摘好看的花给我,找神医替我消除以前的伤疤,天天宠着我,保护着我......
"怎么哭呢?"爹爹大惊失色,"是不是哪里疼?"
我含着眼泪,大力的摇摇头,哽咽道,"我......我可以牵着你的手睡吗?"
爹爹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握紧我的手。
乳鸭
夏日微风熏熏,池塘里荷花朵朵,翠绿粉红,莲心黄蕊,煞是可爱。
推开窗户,木红书桌正对着满池荷花,风光旖旎,景色怡人,开打宣纸,铺上镇纸,爹爹大笔一挥,做起画来,微风吹起,飘逸的衣衫紧紧勾勒出爹爹俊拔的英姿,风流倜傥。
我在一旁静静的磨着墨,偶尔忍不住偷看一下,"嗯,石头,不错不错,乌鸦,很像很像......"我暗自赞叹,爹爹真是厉害!不仅人长得帅,武功又好,连画技都是一流!
"怎么样,玉儿?"爹爹自豪的竖起画纸,吹了吹余墨,"我这幅《彩蝶戏莲图》不错吧?"
"呃?"我手一僵,墨汁"啪"的一下溅出砚外,"《彩蝶戏莲图》?"
"难道不像么?"爹爹直直的瞅着我,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期待,仿佛如果我说"不像"就是天大的罪过。我心里那个纠结呀,虽然违心之论说得不少,不过要当面把乌鸦说成彩蝶,石头说得莲蓬,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没做过......
"咳,那个"我后退着,一边衡量着怎么开口,一边寻思着如何落跑。
爹爹的脸迅速靠拢,浓密的眉毛飞扬,两只眼睛闪亮亮的。
"我,我也想跟爹爹一起画这幅画!"我闭上眼用力开口。
"呃?"爹爹诧异,摸住下巴后退一步。
我身体前倾,直直的瞅着爹爹,"不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爹爹马上答应,立即让出位置,"我来为玉儿磨墨!"
我左手提起右腕宽松的衣袖,右手拿起毛笔,在砚盘里顺了顺笔锋,沾了抹乳黄......
"呼,好了!"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放下笔墨,朝爹爹甜甜的笑着。
"《莲塘乳鸭图》?"爹爹出声。
只见画面湖青色的底色上,一只微黑的鸭子露出嫩黄的鸭嘴,神态憨厚,极其可爱,旁边深浅浓淡的大片大片莲池,或半开荷花,或含苞欲放,或莲子垂垂,水乳交融,意境混成。
"这就是我刚才的那幅《彩蝶戏莲图》?"爹爹喃喃开口,忽而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睛微微眯起。
我手一抖,难道爹爹不喜欢?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说他那幅画画得清雅绝伦,无人能及。我后悔万分。
"玉儿实在太厉害了!哈哈!"爹爹爽声大笑,"不愧是我烈如风的儿子!你那君叔叔还一天到晚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哈哈,没想到我画的画也有今天吧!"爹爹一边大笑,一边裱着画,"嘿嘿,我就这把大哥的画都取下来,玉儿,你多画几幅,我通通挂上去,那些,也都算是我们合力而作的吧?"
"算,算!"看着兴奋得快手舞足蹈的爹爹,我连忙点头,心里却撇了把冷汗,真是......还鼎鼎大名的火神教副教主了!
"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爹爹一边磨着墨,一边应答。我则心无旁骛的画着画。
"这是?"如春风般的温柔声音响起。
我扭过头,"君叔叔!"
地上随意放着原先墙壁上的几幅画,零零落落,而空出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悬挂着新完工的《莲塘乳鸭图》、《山茶蛱蝶图》,其余的地方大片留白。
"哈哈"爹爹大笑道,"玉儿画的画不错吧?咳,这是我和玉儿一起作得画喔?怎么样?没想到我也能画这么棒的话吧?我准备把玉儿画的画都挂上去了。"
"笨蛋爹爹!"我心里暗急。
君如玉淡定一笑,依旧一副从容悠然的优雅模样,只是这次却不作声响。
"大哥?"爹爹发现君如玉半天没有接话,迟疑的唤了一声。
"玉儿的画哪能跟君叔叔比!"我插嘴,"玉儿只是略懂皮毛,如果真要跟君叔叔比,岂不真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我和爹爹只是想把君叔叔的画收好,以后找机会以此为蓝本,多多临摹,好早些提高!"
君如玉闻言,笑着看了我一眼,"玉儿还真是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有这般七窍心思。"
爹爹搂住我的肩,"那是自然!我的玉儿什么都好!"
君如玉衣角一摆,倚窗而坐,捧起青瓷茶杯,左手端起杯底,右手拿起杯盖,匀了匀茶水,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举止无不优雅大方,那握住茶杯的手指修长,青葱般的指色,极白,极其优美,却是一根一根蕴藏着力量。君如玉缓缓开口,"不过玉儿也有十四岁了吧?平时里多做些什么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是考取功名,还是步入江湖?有什么想法只管跟君叔叔说,君叔叔一定帮你。"
"嗯,这个"我的视线摇摆不定,平时里做些什么?接客陪酒算不算?以后的打算,一直陪着爹爹行不行?功名,江湖?对我来说都是好遥远的事哦......我的视线突然就落到那幅《莲塘乳鸭图》,只觉得君叔叔是高贵圣洁的白莲,爹爹是肆意怒放的红莲,君佑是收敛低调的碧莲,而自己呢,则是那只石头化成的鸭子,无论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我,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样啊......"君如玉顿了顿,沉思了一会,"不如你先跟着小佑一块习习武,念念书,看看自己对哪些方面比较感兴趣?"
"这是个好主意!"爹爹开头,高兴的望着君如玉,"还是大哥想的周到!玉儿还这么小,是应该多些一点技能!想当初,我和大哥刚遇见的那会,大哥能文能武,清俊儒雅,我可是暗地里羡慕了好一阵子,那时还想,要是以后取媳妇,就要找跟大哥一样温柔体贴的......"
君如玉手一颤,茶水溅到了手上。君如玉含着浅笑,不动声色的悄悄抹去。
我细细看在眼里,默不做声。
君佑
夫子左手卷握着一本书,青灰色的书面,书脊用白线密密的扎捆着,想必是经常阅读的关系,已经微微泛黄,右手背在身后,每读一段章文,便感慨似的,拂拂胡子点点头,刻板的脸上满是一丝不苟。
我端端正正的坐着,背挺得笔直,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喜欢微蹙眉毛,嬷嬷以前说我这样秀眉微蹙的神情有种不可亵玩的美感,所以我在走神的时候,也喜欢做出这般认真思索的神情,以掩饰内心百无聊赖。唉,真的好无聊......
偷瞄着周围的学子,有的偷偷看着窗外,一片向往之色,有的把头埋在桌下看着别的书籍,捂着嘴闷闷直笑,还有的干脆把头枕在桌上,书把脸一蒙呼呼的睡觉......到底都是火神帮的弟子,夫子视而不见,不怎么管。
想起以前在叠翠倌,嬷嬷重金请人教我们琴棋书画,每个人学的时候都拼着命似的,压抑惶恐的气氛现在还心有余悸。只要露出稍微松懈的样子,马上就是一顿鞭打,嬷嬷不会让护院打脸,怕打坏了卖不出好价钱,于是朝着能够掩饰的打,比如脚底板,摊在长木凳上,脱了鞋袜,用着细细的柳条鞭子狠狠的抽,那柳条用的是新枝,韧性十足,挥在空中绷得呼呼作响,抽在脚底板上疼入骨髓似的,那疼痛感一直从脚底板沿着小腿往上爬,爬到心头,感觉心被人用力揪着拧着,生生的疼,却怎么也碰不到,疼得只掉眼泪,第二天脚底板又红又肿,一沾地便是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有的抽破皮肉的,地上一踩一个血印,鲜红得像朵花。那种滋味我尝过几次......
睡觉之人的轮廓越看越熟悉。君佑?学堂呼呼大睡的君佑!第一天见面时还老板着脸装酷的君佑也有这种时候啊!
书"啪"得一下从君佑脸上掉下来,露出漆黑的眸瞳,像飞刀一般冷冷的扫了过来。我赶紧移开视线,乖巧的举手道:"夫子,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夫子对我这种好学的态度大大赞赏了一番,摇头晃脑的讲解起来。
那一股飞刀般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停顿之后才慢慢消去。
终于下了学堂,我走到夫子面前,微微鞠了个躬,说道:"谢谢夫子的讲解!今天又学到了不少东西了!"
我知道我刚来,很多人暗地里观察着我这个大名鼎鼎的火神教副教主之子,一举一动更是代表爹爹的形象。
"虚伪。"背后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我无可奈何的笑着,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
上午念书,下午习武。从学堂经过习武场的时候会穿过一大片桃花林。大片大片的老桃树树条纵横交错,纠结盘旋,风一吹,朵朵桃色花瓣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地上,身上,点点粉红,有时候我会一片片捻起来收进手中,一会就是满满一捧,风再次吹起的时候,展开手中的花瓣,一场更加绚烂的桃花雨......
我不太喜欢习武。有次偷偷翘了去找爹爹,问了七八个下人之后才找到骑马场。碧草蓝天,艳阳高照,两抹俊拔的身姿肆情纵驰,爹爹一袭耀眼的红衣骑着烈火朗声长笑,君如玉白衣飘飘驾驭着踏云淡淡浅笑,一红一白,烈焰似火,洁白如玉,两人并肩而行,默契浑然......奔驰累了之后,爹爹肆意的躺在草地上,眉宇之间海鸟一般飞扬,君如玉侧坐身旁噙着浅浅笑意,拿出手帕细细帮爹爹擦着汗,爹爹故意头一偏,坏笑得挠着君如玉的腰,君如玉躲闪着,爹爹一咕噜爬起来,两人在碧绿的草原上你追我赶,笑声四溢。
我站在烈日下,偷偷看了他们整个下午。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爹爹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爹爹。
"怎么又坐在树下发呆!"君佑不屑的声音把我从回想中拉了出来。
我翻过身,不理他。
"喂,我在跟你说话。"君佑不满意的扯着我的头发。
痛!我手一挥,拍掉他的手,"别碰我!"
"你!"君佑的声音有些恼怒,独自一个人忿忿走开。
我慢悠悠的来到习武场。习武场上火神帮的弟子都跃跃欲试,个个赤膊露胸,流淌着闪亮的汗水。又是这样!我皱皱眉,我最讨厌了。
"玉少爷,你今天还是先蹲马步吧!"说话的是暗焰的首领--焰。
我点点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静静的蹲起马步。说是习武,不过对我来说就是蹲马步,我已经连续蹲了半个多月的马步了,如果这个人不是焰的话,我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在整我,因为除了蹲马步,别的什么都没教。
"焰,今天我来教烈玉。"君佑冷声说道,不容反驳的口吻。
焰看了看我俩,衡量一番,默许了君佑的举动。
"手臂抬高点!"君佑拿起一根树枝,点点我的胳膊。
我依话照做。b
树枝"啪"的一下挥到我的大腿上,"下盘不稳!"
我沉下丹田,重新扎步。
"脚步悬浮,你这是在蹲马步吗?还选在这么阴凉的地方,你就这么娇弱吗?"君佑阴阴开口。
小腿被树枝用力一抽,仿佛又回到叠翠倌挨打的时候。
焰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道,"佑少爷,口头指点就可以了吧?"
君佑冷笑一声,"你在指责我吗?在场的哪一个弟子不比他强,亏他还是烈叔叔的儿子呢,真不知道烈叔叔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一点到晚只会像个娘们一样装柔弱!我都替烈叔叔感到羞愧!"
焰没有反驳。大概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如比吧!
"看什么看?"君佑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什么不满吗?"
我收起马步,摆摆手臂,活动活动筋骨,冲他淡淡一笑,"不满多着了!"
我朝君佑扑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别打了!"焰拉扯着我们,拼命劝阻。
惩罚
打架的方式有很多种。
以前跟叠翠倌的小倌们打架时,我习惯先掐人脖子,因为脖子比较脆弱。但是考虑到君佑力气比我大得多,所以放弃了先前的做法,直接扑咬了上去。咬的话力量就不会这么悬殊了,我是这般想的。君佑本是习武之人,武功在同龄孩子里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章法招式也是有板有眼,只是没料到我突然就扑上来咬脖子,所以一瞬间各种拳法脚法通通没用上,只是凭着本能和我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在地方扭打着。
我感到脸上被揍了几拳,肚子也被狠狠的踹了几脚,衣服破破烂烂,不过君佑也没占多少便宜,脸上都是抓痕,一丝一丝沁着血,脖子上偌大一个红肿的牙印,衣衫也被扯的不成样子,沾满了泥土。但是有一点他比我强,就是我越打越没力,而他越打力气越大,最后招式也运用出来,将我的手一扳,右手折成了一个畸形的角度,当即痛得我惨叫,我两腿拼命踢打着,他更加恼怒,手上劲一使,干脆将整个身体重重的压在我背上,"咔嚓"我听见脆脆一响。君佑一愣,松开了手,可我此时已经注意不到那些,一个劲的在地上翻滚着,天翻地覆,但是嘴上没有哼声,虽然嘴唇已经痛得发白,直打哆嗦。我以前挨打也是这习惯,若是小伤小痛,说不定还会呼叫哀嚎一番,若是极致的痛楚,只想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最好谁也别来管我,那种脆弱的狼狈我不想被人看到。
我挣扎了半天,努力想把手臂摆回正常的姿势,可始终也没成功。焰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劲,一面急忙派人找姚子溪过来,一面轻轻按着我的右臂,判断着伤势。
"应该是骨头断了。"焰沉着说道,立即帮我做着最简单有效的定位处理。
手臂生生被人扭断,我痛得额头直冒冷汗,靠在焰的怀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君佑站一旁发呆式的站着,末了,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恍惚间,我感到被人小心翼翼的抱上了床,床板很舒服,一下卸走了身体绝大部分的重量,有人拿了湿凉的毛巾放着我的额头上,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爹爹和君如玉快步走到床边,焦急问道。
焰没有做声,姚子溪帮我确诊。
君佑一下跪在地上,缓缓开口道,"烈叔叔,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你--"爹爹怒斥一声,却无下文,转过来问姚子溪,"玉儿伤势如何?"
"还好,并无大碍,只是右臂骨折,身上有些淤青,调养三个月左右就没事了,"姚子溪说道,"我们这种江湖中人哪次跟别人比武决斗没个大伤小伤的......"
君如玉双眼微眯,温和的口吻却说着严厉的话语:"居然恃强凌弱,去罚堂领五十棍,跪罚三天,好好反省!"
姚子溪和爹爹大惊:"大哥,这惩罚也太重了!"
君佑应道:"是!"简洁有力,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挣扎着做起来,"君叔叔,你误会了,佑哥哥没有欺负我--"
闻言,君如玉,姚子溪,爹爹诧异的望着我,"那你的伤?"
我虚弱一笑,"是我找佑哥哥帮忙指点武功,后来我们玩心大起,就在草坪上滚了滚,结果不小心压断了手臂,都是我以前体质太弱了,没有好好锻炼,不关佑哥哥的事。"
君佑神色复杂的望着我。
"是这样吗?"君如玉淡定的问着焰。
"佑少爷是有指导玉少爷武功......"焰犹豫着。
"爹爹"我叫了一声。
爹爹来到我跟前,拂了拂我脸上的头发,柔声问道:"是不是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将脸靠在爹爹的颈窝间,轻声说,"不关佑哥哥的事,我们不要怪他好不好?"
"这个--"爹爹迟疑着,想必既不想罚得那么重,又不愿就此了结此事。
"孩子们玩耍间的意外而已,"姚子溪也在一旁帮着劝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好吧,"君如玉慢慢开口,"既然叔叔们都为你求情,棍惩就不必了,但是跪在罚堂里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呢,也不知道个轻重!"
姚子溪留了药。我的右臂被上了夹板牢牢固定住。
我左手缓缓的套着衣服,心里想着以前怎么不觉得穿衣服是件这么麻烦的事情?无论是里衣还是外衫都需要一层一层的抬起手,就算有下人的帮忙,可一碰就疼,穿到外衫还穿不进去,果然加了夹板的手臂就是粗了不少,最后只得披着,可是里衣还是要穿的,要不然袒胸露乳像什么话。
罚堂
君如玉对我满是愧疚,饮食用膳尤为注意。小火烧烂的猪骨头,加盐姜调之;猪脊骨一具,配上红枣,莲子,降香,生甘草;鲜湖蟹,待粳米粥熟时,取了蟹肉加以适量生姜......处处可见心意。只是我断的是右臂,连带右手也无法自由收放,只好左手持筷,偏偏那些骨头又重又滑,不易食用。跟他们在一起,我偌大的一个人却叫下人喂着吃饭,自觉尴尬不已。
爹爹纳闷,"怎么吃得这么少?"
我诺诺答道,"我本来胃口就小。"
回了房,我对爹爹说道,"爹,以后你跟君叔叔他们一块用膳就行,我右手不便,还是在房里吃吧!"
爹爹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怎么这么笨!以后玉儿就跟我一起在这吃!"
我忙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爹爹道,"胡闹!你骨折了,难道我这个当爹爹的照顾都照顾不得?"
我只好默许。
说道用膳,我想起另一个人。
我提着膳盒来到罚堂。
守卫一拦,"教主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给佑少主送饭。"
果然如此!
我柔柔劝道,"佑哥哥要在里面跪上三天三夜,天天都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守卫叹道,"可惜我们也无能无力。"
我继续道,"更何况,他伤的是我的手臂,我都不计较了,爹爹也让我亲自来看他!"
守卫神情犹豫。
我眨眼一笑,"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这送饭之事,也是你们副教主同意过的!"说罢,不等他们反驳,我就径直走进了罚堂。
罚堂里面一片森冷,不见阳光,中堂里面摆着一座高大的神像,凶神恶煞,怒眉斥目,左手紧握成拳,右手高举大刀,威武森严,栩栩如生。惩堂两边挂满了罚具,戒尺,夹棍,钢炼,剔骨刀......
我看着这些罚具不寒而栗,暗道,可别有一天用在了我身上。
君佑跪在神像下方,周周正正的腰板,一动不动。
"喂,吃饭了!"我走上前去,只觉得这人真笨,周围又没有人,干嘛还傻跪着?要是我肯定偷懒坐着,等到有人来了再跪。
君佑依旧两眼直视前方,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人!我"哎哟"一叫,"手臂好痛!"
君佑一个箭步跨过来,着急问道,"怎么呢?"
我把膳盒往前一举,君佑习惯性的接过。我"嘻嘻"笑道,"没事,就是刚才手臂有点痛。"
君佑双手捧着膳盒,忽而又皱皱眉,"你又骗人!你明明伤的是右臂,左手提的膳盒,怎么突然会痛?"
我委屈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本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可是自从手臂被某人扭断之后,时而不时的就会痛了......"
君佑神情别扭,半晌,道:"对不起。"
我仰着头,故意不看他,"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拉!这是我帮你带的饭菜,快吃吧!"
君佑坚定的摇摇头,"我不能吃。"
我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在小倌馆里,我们总想着怎么样惩罚会少点,怎么样惩罚会轻点,怎么样可以逃避惩罚,总想着要把这条命好好护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这君佑,居然丝毫不领情。
我脸一板,"怪我,明明手臂被人扭断了,还傻乎乎的跑过来给你拒绝!算我断着一只手臂白忙乎了半天!"说罢,作势就要走。
君佑一拉我的衣角,脱口而出,"别走!"过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我吃还不成吗?"
我回头一笑,"真乖!"
君佑哭笑不得。
我们一起背靠着神像台底,蜷着腿坐着。
到底是饿了!君佑匆匆的趴着饭,滚动的喉结带动颈间的肌肉,上面一个大红牙印也跟着在我眼前摆摆晃晃,晃得有点刺眼。
我假咳一声,"那个,你脖子还疼吗?"眼睛却瞟向墙角。
"还好,不怎么疼了。"君佑迟疑一下,补充说:"不过,你还真会咬人的!刚咬的时候还真痛!"
废话!我那时可是卯足了劲。
我撇撇嘴,挑起眉,"怎么着?你还想我再咬你呀!我才咬你一口,你就断我一只手臂!"
君佑沉默,半晌,道:"对不起!"
想到自己也有点咄咄逼人,我于是故作大方的说,"没什么啦!又不全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啊!"
君佑看了看我,仔仔细细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诧异,左手摸摸君佑的额头,"没发烧呀?"
君佑脸一红,"我是说真的!以前总觉得你太柔弱,看不惯!可是,你居然敢找我打架,从我十岁起,火神教就没有一个弟子敢找我挑战了!"君佑停顿了一下,自嘲到:"谁叫我是火神教教主的儿子呢?"他转过头看着我,"而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连马步都蹲不好!却敢跟我打架!"
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我开口,"别这么想啦!你武功那么厉害,我想他们肯定是知道自己赢不了你,所以才不找你打架啰!"
君佑愣了一会,直直的盯着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我暗道,没说错什么话吧!
过了一会,君佑才说,"那个,你为什么骗我爹爹和烈叔叔,说我们只是玩耍引起的意外?"
我翻了个白眼。那个时候我俩衣服破破烂烂,他又满脸抓痕,谁会真相信我俩只是玩玩?只是爹爹,君如玉都需要一个台阶,于是我就做着顺水人情。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相信了!我暗自摇摇头,乱扯道:"大概是你比较可爱吧!"
君佑脸一红,低低道,"真的吗?"
"咳!"我无力的咳着。
爹爹
我哼着小调愉悦的提着膳盒回到房间,竟看见爹爹坐在饭桌前无聊的拿着筷子敲着碗,桌上满满一堆菜,全部都是我爱吃,却一盘也没动过。
爹爹看见我手中之物,微微一愣,继而温柔一笑,接过膳盒,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吃吧!"
我惴惴的坐到桌前。
爹爹夹了一块排骨,细细剔了骨头,留下完好的瘦肉送到我面前,"来,张嘴--"
爹爹一勺一勺喂着我。
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我刚刚已经和佑哥哥吃过了......"
爹爹动作一僵,伸出的筷子终是收了回来,慢慢说道:"那也好!这些菜也有点凉了!"
爹爹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吃着饭。
外面夜色已黑,桌上燃着的红烛烧了大半,烛火闪烁,爹爹英俊的脸庞也跟着微微抖动。
我心里一阵动容,肆意如火的爹爹,潇洒不羁的爹爹,毁掉叠翠倌气势凌人的爹爹,草原上驰骋奔腾的爹爹,一直耐着性子等着我归来,连菜都不吃一口的爹爹......感动、愧疚、歉意一起涌上我的心头,我轻轻的走到爹爹身后,左手环上爹爹的腰,将脸颊贴到爹爹背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爹爹的背宽厚结实,有着无限的包容力,温和的声音渐渐传来,"没什么,你是我的儿子呀!"
我依旧将脸埋在爹爹的背后,喃喃说道,"可是,我不想当你儿子......"
我再也没跟君佑一起吃过饭,两天后君佑出了罚场,我干脆待在家里,整天套着一件外衫,里衣也不穿,大门也不出,偶尔听到下人们说君佑依旧每天照常读书习武,武功仍然是火神教后辈中最厉害的,心里跟着踏实了。
倒是爹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除去火神教日常事务不说,一会去姚子溪那里替我"交流交流"病情,一会去厨房看看我的膳食是否新鲜合理,一会又怕我无聊陪我我下棋解闷,比我这个病人还关心病情,照顾得无比细心。
"啊!"爹爹惊醒,急急忙忙的把我摇醒,"玉儿,你觉得胳膊怎么样呢?是不是很疼?"
我迷迷糊糊的用左手揉了揉眼,"还是那样呀!"
爹爹摇摇头,"不对,不对,我刚才梦见--你疼得发抖,抱着身子颤抖得厉害!"
我哭笑不得,"爹爹也说了,那个是梦呀!放心拉,放心拉,爹爹不必紧张!"我食指点点爹爹额头,"以前,有个小倌也跟我打过架,那次我从二楼掉了下去,大腿都断了,整整三个多月都不能站立行走,可还得每天出场弹琴,结果还不是没事,何况爹爹现在每天都把我照顾得好好的!一定不会有问题啦!"
"腿断了?"爹爹又马上掀开我的外衫检查起我的大腿。
浓浓的夜色下,我的腿仿佛一抹暗白,像幽幽的兰花缓缓绽放在夜间。
爹爹慢慢抚摸着我的腿,一点一点缓慢移动,我心跳加速。
"其实,这件事算起来也不能怪他......"我开口道,"小倌馆里面免不了有些客人流动,有个客人以前很喜欢他,可是后来找了我,他很倾心于那位客人,所以才......"
爹爹紧紧的搂住我,抚摸着我的头,"对不起,玉儿!我真的不知道你待在那里......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过去不在你身边,现在跟着我,你也一直都在受伤......爹爹真的很愧疚......"
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堂堂火神教副教主对着曾是卑贱小倌的我,如此忏悔,我应该很感动,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着微小的针一下一下的刺着,钝痛不已......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慢慢在改变,当我看到爹爹和君如玉在草原上骑马驰骋追逐嬉笑时,我就已经隐隐有了这种感觉。如今,爹爹又如此精心的照顾着我,从我出生一来,没有一个人像爹爹这般对我好,我想独占这份好,这个人!我突然明白当时推我下楼的那个小倌的心情,那时他的眼里满是对另外一个人的独占欲,另一个人不完全属于他的悲伤,绝望,愤怒,以及乞求......当时的我不明白一个人眼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种复杂的情感,现在我懂了,可是却更加悲哀,如果爹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我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可以诱惑,可以纠缠,可是那个人是爹爹呀......
我静静的看着爹爹,月光静谧,爹爹狂肆的黑发随意散落,明亮锐利的眼眸,海鸟般张扬的眉宇,刀刻般的五官,雕塑般的脸型,棱角分明的下巴,浑身上下散发着如漆黑夜晚般极度迷魅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沉溺其中。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希望这样的爹爹只属于我一个人,爹爹的好也只给我一个人,只是给玉儿,全部的,所有的,温情,亲情,以及......
沐浴
我翻来覆去。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却又有点畏惧面对。像以前在珍品斋里面看见一件很稀有很漂亮的树冠状红珊瑚,彤红凝艳,璀璨夺目,我紧紧的盯着它看了好几个时辰,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然而价钱要花掉我所有的积蓄。积蓄对我意味着是自由,只要攒够了钱,我就可以将自己从小倌馆里赎出来,找个偏僻安稳的乡村平淡的过完我的余生。现在,爹爹比那件红珊瑚还要耀眼,还要吸引人,需要付出代价也更加昂贵--所有的伦理,以及我的心。
我静静的坐了起来,弓着双膝,左手抱着被子。放弃,我又不甘心,放手一搏,又畏惧。这种畏惧感就像是单脚着地,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就会掉进深渊,万劫不复......
"唉......"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爹爹也跟着坐起来,拍拍我的头:"怎么,睡不着吗?"
我幽幽的看了爹爹一会,隔着被子伸手要抱爹爹的腰。爹爹迟疑了一会,也许是床很小的缘故,也许是考虑到我现在只能使用左手,爹爹没有退缩,也没有阻止,只是任由我单臂搂着。我将头埋进爹爹的胸膛里,夜晚静谧的气息和爹爹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交织在一起,像春雨一般细细的侵入我的皮肤。
"爹爹。"我轻轻唤了一声。
爹爹一只手环住我,一只手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像哄婴儿般一下一下的拍着。
"好奇怪!"我依旧将头贴紧爹爹的胸口,有力的心跳声像湖中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到我的耳中,"为什么?为什么爹爹的胸口总是这么结实?好像只要靠近就会无比的安全?为什么爹爹的手臂总是这么强健?好像只要被它搂住就会无比的温暖?"
夜风无息。
"也许......是因为玉儿的缘故吧!"爹爹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
高高的木盆,里面是满满的清水,飘着几片花瓣和药草,上空氤氲着水汽。
爹爹小心翼翼的帮我卸下固定右臂的甲板和纱带,我脱掉外衫,露出光溜溜的身子,飞快的踏进木盆。
"啊--"我怪叫一声,急急慢慢缩回踏入水中的一只脚:"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爹爹一边大笑的看着我龇牙咧嘴的表情:"哈哈,谁让你试都不试一下水温!",一边提起旁边的木桶缓缓往浴盆中加入冷水。
爹爹伸出手搅拌了一下,试试水温:"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我慢慢抬起腿,这次乖乖的先用脚趾头碰碰,确定温度适合,才跳入水里。
我兴高采烈的玩起水中的药草,有的是晒干的小圆木头,有的是红红的叶子......都是一大堆我交不出名字的。爹爹在身后气急败坏的说:"别动别动,我都不好帮你洗了!"
"嘻嘻"我回过头,左手"啪"的击打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水花,把爹爹的衣服淋湿了一大片。
"呀,爹爹的衣服也湿了,要不要一起进来洗?"我贼贼的笑。
爹爹看着湿漉漉的衣服,无可奈何的摇着头,"我去叫仆人过来帮你洗。"
"我不我不"我一下一下夸张的摇着头,"我不要他们,我就要爹爹!要是爹爹出去,我就不洗澡了!"
"你呀!"爹爹又好气又好笑,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
爹爹一件一件脱起了衣服。在小倌馆时,有时为了诱惑客人,我们也会把那本来就是薄薄的衣衫故意脱得极慢极其煽情,缓缓露出自己纤细白皙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魅惑,一寸一寸挑拨客人的情欲和感官。爹爹脱衣服的速度很快,很随意,三下两下就露出高大俊朗、肌理分明的体魄,每一处都充满了野性张扬的美感。爹爹跨入木盆,古铜色的长腿结实有力,双腿之间是一片硕大的阴影。
我脸一红,急急忙忙背过身。
爹爹灼热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耳垂后:"这个浴盆有点小。"
"是吗?"我不敢正眼看爹爹,只觉得身后的温度自爹爹进来后提高不少,连水都好像渗入爹爹狂野的气流,像海潮一般一浪一浪的拍打在肌肤上。
"怎么样?"爹爹在身后拿着毛巾替我搓着背。
很舒服的力道。舒服到......我浑身上下都快化了。
我缓缓闭上眼。g
滚烫的气息环绕在这小小的浴盆。
再睁开眼,爹爹的俊脸一下放大在我眼前。不是何时,我已经瘫倒在他怀中。水中,洁白光滑的毛巾顺着我的胸口慢慢抚下......
皮肤下埋藏的躁动蓄势待发,火热的情愫岌岌可危。
"嗯--"我忍不住呻吟起来,胸前的粉红娇嫩嫩的突了起来。
爹爹古铜色的肌肤在我眼前明晃晃的耀眼,我柔软的长发和爹爹狂肆的黑发在清澈的水中纠缠不清,难以压抑的骚动和酥麻不断心底升起,扭曲,翻滚,我紧咬着贝齿,好想......被爱抚......
"唔,想要......"我微眯着眼呻吟。
这句话像火山爆发似的,震撼得惊天动地。爹爹的手如同一阵肆虐的飓风,在我胸前剧烈游走,刺激着我的突起。我体内火燎一般,愈烧愈烈,我禁不住用腿摩擦起爹爹精壮结实的长腿。
"你!"爹爹粗粗的喘气声在耳旁响起。
下一刻,我的脚踝就被爹爹拉开,露出两腿之间颤巍巍直立的玉茎。
"不要。"我颤抖着扭动,忙用左手护住。
"好可爱。"爹爹声音低低的说道,一边伸出手把玩起来。
沐浴(补充)
分身被爹爹炙热的手从底部到顶端极富技巧的爱抚着,除了喘气之外我什么了做不了,全部的感官就只剩下被爹爹强烈抚摩的分身了,一阵白浊喷出,我瘫软在爹爹怀中,沉浸在那种激烈释放后的慵懒快感里。
爹爹在耳旁轻轻的笑着:"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接着身体一轻,毛巾擦干后,人就被爹爹抱上了床:"十五岁,有定期释放的必要哦,现在玉儿能够安心睡觉了吧!"
我微微一愣。
明明刚才很爽很热切的感觉现在只觉得冰凉一片。
就像小倌馆里欢爱过后,客官一边笑着说:"真是淫荡的身体呀",一边轻蔑抛过来冰冷银子一样的感觉。
明明是怀中爱慕的心情让爹爹做这种事情,可是为什么爹爹却认为这只是我右臂骨折的缘故,从而顺便帮我"解决"的男人之间"问题"。
我心里一酸。
回过头却是一张笑脸。就像明灿灿笑着谢过恩客们所谓的称赞,就像明灿灿笑着接过他们抛过来的银子。
爹爹擦干身体,随意的套了件外衫,斜靠在床上。
我柔柔的靠过去,"爹爹也有两个多月没有解决了吧",我一边说,左手一边探索着爹爹的下身。
"啊?"爹爹诧异道,而后尴尬的抓住我的手,"不用了,玉儿,不用了,玉儿!"
左手被爹爹挡了回来。我静静的看着爹爹。
"我明白了。"我说,然后移向床中央。
"唔!"爹爹吸了一口气,修长的大手穿过我的头发,准备拉开我的脑袋,"不要这样!"
我不吭声,只是固执的顺着爹爹大腿内侧不断的吻下去,越吻越后,越吻越重,伴随着不断的吮吸和挑逗,渐渐的,嘴唇已经移到了双腿之间。我看了看爹爹的丛林之中的阴影,紫红色的硕大已经微微耸立起来,像爹爹一样狂肆不羁。
爹爹直起上身,声音嘶哑,"玉儿,不要这样!"
我抬起头,着迷的望着爹爹,微微一笑,身体往前一倾,想吻爹爹性感的嘴唇。
爹爹头一偏,躲了过去。
我锲而不舍。
再次落空。
爹爹撇过脸,不看我。
我痴痴笑了一会,低下头,猛的含住爹爹的硕大,霎时,满满都是爹爹浓浓的男性气味和草药的芬芳。我使出浑身解数,煽情的舔着爹爹的坚挺,灵活的舌尖游动着,嘴唇和内腔技巧的吮吸和收缩着。
"呃!"爹爹的手捧在我的脑后,重重的往里按着,顺着节奏一次又一次的抽动着。
突然爹爹满足的一喘,一阵颤抖,有什么东西倾泻出来,爹爹急忙将我的头往外拉。
滚烫的白浊喷射在我的嘴里还有脸上。我浅浅一笑,咽了下去。
"玉儿!"爹爹唤着我的名,拿起外衫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污迹。
我淡淡的笑着,左手环住爹爹腰,依旧追逐着爹爹的唇。
爹爹手一僵,抵住我的手臂,拉开一段距离,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我,半晌,说:"玉儿好好休息吧!爹今晚睡书房!"
背影迅速消失。
我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静静的坐着。被单上面还有白浊的痕迹,屋里也有释放后的情欲味道。可是,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抚住被爹爹刚才弄痛的手臂,那是骨折的右臂。然后浅浅的笑,爹爹的梦真准。很疼,的确很疼。
碧瑶(上)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心里一喜,放下书就要开门,接着一黯,不对,若是爹爹的话,他会直接进来而不是敲门。虽然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是开门的时候还是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和期望。
"呵,是你呀,佑哥哥!"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微微愣了一愣,然后朝门外的人翩然一笑。
君佑一袭青衫,束着方巾,俊眉大眼,身姿修长,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稳重。
我引他入了内室,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茶色杏绿清浅,芽尖直挺竖立,如雀舌含珠,暗香扑鼻。
两人竟一时默默无语。
"你的伤好些么?"半晌,君佑开口道。
我"扑哧"一笑,"你想了半天,就是要说这句客气话么?"
君佑一张英俊的脸夹杂着几分羞赧。
我不再逗他,笑着道:"今天去姚叔叔那拆甲板。"
君佑轻轻说:"我陪你去吧!"
看惯了君佑一幅酷酷的神态,突然被他漆黑的眼眸这般凝视,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一路上,拱廊曲折,牡丹生香。
君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我,一双剑眉紧张微蹙。
我哭笑不得:"我的手臂已经好了,没这么娇贵啦!"
君佑低着头闷声道:"对不起,我不像君叔叔那般会照顾人。"
我微笑:"佑哥哥也有佑哥哥的独特之处呀!比如,佑哥哥很直率,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说;自己所做的事情也会勇于承担,很有责任感。我很喜欢佑哥哥这点!"
君佑脸一红:"其实,我也很喜欢你!虽然你很娇弱,没什么男子气概,武功也不好,唇红齿白,长得跟小姑娘似的......"
我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这人,是在夸我吗?
"......可是,玉儿却很温柔,相处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用顾忌,很自由的感觉......"君佑接着说。
"是吗?你爹爹,那才是真正温柔的人呀!"我有些自卑。
温柔这个词一下让我想到君如玉,玉树临风,那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
"怎么说呢?也许爹爹像一块千年难得的名玉,可是正由于太难得了,所以会有无法弥补的距离感,但是玉儿就不同,就好像那些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玉佩,虽然不一定是最难得的,但却是自己最喜欢的,不用思考这块玉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有什么典故来源,只是单纯的,看着就喜欢的心情......"君佑抓住我的手,深深凝视,眼眸如熠熠星辰。
"呵!佑哥哥口才真好!"我干笑着,指指了前方,"姚叔叔的宅子到了!"
矮矮的木头栅栏,竹屋前面是一块小小的田圃,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开得姹紫嫣红,生机盎然之中又透着些诡异色彩。
君佑牵着我的手,细心嘱咐:"千万要避开那些漂亮的花!姚叔叔很变态的,专门种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是漂亮就越是有毒!"
我谨慎的点点头,我可不比爹爹他们那些厉害的大人物,还是小心护住这条小命为妙。
敲敲竹门,一阵药香扑鼻。
"是小佑和玉儿呀!"姚叔叔噙着一抹邪笑,摇着玉扇,慢悠悠的打开门,领着我们进去。
君佑一脸慎重,目不转睛的盯着姚子溪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姚叔叔这个人真的很变态,除了我爹和烈叔叔,几乎每个火神教的弟子到他这来都被虐待过!"
虐待!我不由得一寒,脑海里第一浮现的就是皮鞭和蜡烛。
我心疼的望着君佑:"莫非,佑哥哥也有这样的经历?"
君佑一脸惨痛的看着我。
我怜悯的抚上他的手:"不怕不怕,乖,都过去了。"
姚子溪玉扇挥洒,敲了下君佑的头:"嘀嘀咕咕,又在讲我的坏话吧!真小气,不就是上次你中箭,没给你上麻药直接拔的箭洗的伤口吗?姚叔叔也是为你好,锻炼你的忍耐力呢!"
直接拔箭洗伤口?我听得一阵颤抖,想想都疼。
"是吗?那还真是感谢姚叔叔呢!"君佑咬牙切齿的说道。
姚子溪动作潇洒的摇开扇子:"好说好说,谁叫本人正是如雷贯耳的第一邪医呢!"
我疑惑,悄悄的问君佑:"不是第一神医么?"
不料却被姚子溪听到,他一脸挫败的说:"是邪医,邪医!都怪你爹,好好的邪医称号不让我用,非要让那帮什么火神教的人叫我神医!真是丧失我多少乐趣呀!"
"嘿嘿!没想到他今日不在,却让他儿子落入我手中!"姚子溪邪魅一笑,玉扇一挥,指向我,"脱衣服!"
"干什么?"君佑英气十足,挺身向前,把我护在身后。
姚子溪翻了个白眼:"你这呆瓜,不脱衣服怎么卸甲板!"
"嘻嘻"我轻笑出声,"你俩真可爱!"
我轻轻褪了外衫,脱了里衣。
房间顿时一阵吸气声。
姚子溪坏笑着捏了我一把:"没想到男人的身段也有这么诱人的!还真是只诱惑人的小公狐狸呢!"
"疼!"我微微一颤,轻咬唇间。
君佑红着脸,转身急急忙忙往外走:"我,我先在外面等你!"
"嘿嘿,小佑害羞了!"姚子溪在一旁调笑道。
"姚叔叔,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脸上发烫,左手抱住衣服,想尽量的遮住身体。
"你倒跟你爹不同,"姚子溪一边帮我卸下甲板,一边涂着药粉,"长得这般惹人怜爱,真想......让人狠狠的欺负一番了!"
我淡淡一笑:"不用客气,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姚子溪指间一个用力,笑道:"这么说,你知道你爹这些日子和谁在一起啰?"
我右臂生疼,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慢慢开口:"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喜欢的人又是谁,有一点是抹杀不掉的--我和他的关系才是最为亲密。"
心里一阵苦涩,所以这样的关系才最为悲哀。我镇定的穿上衣服,推开门:"佑哥哥,我好了!我们走吧!"
走了两步,我回过头冲着姚子溪一笑:"谢谢姚叔叔!跟你聊天--很愉快!"
君佑好奇的问:"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我爹"我淡淡笑道,"关于他这段时间和谁在一起。"
"烈叔叔?"君佑诧异道,"他不是天天跟碧瑶在一起么?还把那女的从醉花楼接到了流云阁!"
我手一抖,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醉花楼的碧瑶?"
碧瑶(中)
"碧瑶一直在等你""碧瑶一直在等你"刚到火神教的第一天傍晚,姚子溪就对爹爹说过这句话,当时听得漫不经心,可这几天却一直在耳旁回响,一声比一声绵长,一声比一声清晰,闭上眼就是一个痴情女子幽幽怨怨的神情。
我心神不宁,碎步来到挽香亭。
金顶朱柱,琉璃晶亮,亭角尖尖,旁边梨花朵朵,如玉似雪,暗香萦绕,还没走进就听闻一阵欢声笑语。
白玉大理石砌成的石凳上,爹爹斜靠亭柱,一脚支地,衣摆轻掀,一腿闲踏石凳,左手扬起酒坛,大口大口畅饮,一袭红色耀眼似火,肆意潇洒。身旁之人青衫玉带,犹如一方温玉,浑身上下透着儒雅之气,君如玉言笑晏晏,细细的削着雪白嫩梨,那浅黄晶莹的薄皮一圈一圈丝毫不断,执梨之手更是根根修长,指尖点点若葱,温润泽光,精致无暇。香风阵阵,丝弦声声,银铃般的笑声随风而起,只见一波碧绿翩翩起舞,金丝银绣的大朵芙蓉徐徐摆动,分外娇艳,那女子盈盈一笑,朱唇点点,娇媚动人。美人艳舞,醇酒在怀,如玉君子亲自喂梨。
良辰美景,怕也不过如此!我心里一阵悲怆,心痛如绞,转身便要离去。
"玉儿!"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爹爹?我惊喜回头,竟是君如玉挥了挥手,淡淡浅笑:"玉儿过来呀!"
我扯出一抹笑容,定定盯着爹爹。
爹爹的视线却凝视在酒坛之上,并不看我,似乎来者是谁都无关紧要。
碧瑶歇了舞蹈,小鸟依人般侧坐爹爹身旁,捻起丝织手绢,擦擦爹爹颈间的酒水,眼角眉梢之间娇艳无比。
我一步一步走近那如画景致,每走一步,心就痛得厉害。
"玉儿吃梨。"君如玉翩然一笑,递过半只雪梨。
我恍然接过,只觉得这身这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倒像是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是别人拉扯,僵硬无比。
"爹爹"我小声的唤着。
爹爹转过头来,扫了我一眼,只扫了一眼,便对着君如玉爽声大笑:"梨是不能分的,大哥竟忘了么?"
我心一颤,手中的梨就滑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灰尘。
"对不起,对不起!"我弯腰下身,伸手就要捡。
"不必不必"软软绵绵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吴侬软语就是这个意思吧。碧瑶娇笑道:"已经脏了,再削一个就是!这位小公子真是可爱!"
我感激的朝她笑笑,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色似春花,当真是绝色美人一个!况且能歌善舞,连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跟爹爹......倒也无比相配。
"他是我的儿子--烈玉!"爹爹说道。
我心里一寒,只觉得爹爹声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碧瑶诧异,终是嫣然笑道:"唇薄齿白,风华绝代,不愧是你的儿子!"
"咦?"君如玉问道,"玉儿的手好了么?好像已经拆了夹板?"
爹爹这才正眼看我:"什么时候拆的?"
"前几天。"我凝视着爹爹。
爹爹眼睛一瞥,望向别处,"哦!"
我顿时心痛无比。
"我,我先走了!"
我逃跑似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了,一路上踉踉跄跄,四肢无力,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一样,只有心痛得无比附加,一抽一抽得疼着,我捂住嘴巴,用力的奔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衣衫脏了大半,手也破了皮,我毫无痛觉,只是爬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接着跑,终是跑回了房间,紧紧关上门,沿着门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上,顿时脸上灼热一片,我慌乱的伸手去接,一滴一滴滚烫无比,直至心底。
我不想哭,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呼吸也是灼热紊乱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胸口,隐隐作痛。我紧紧的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膝盖之间。
脑海晕眩,过往的回忆一幕一幕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
碧瑶(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用手一抹脖子,湿汗一片,发丝一缕一缕的粘在颈间,眼睛又酸又疼,我点燃蜡烛,烛光如豆,照在这间屋里添了几分暖意。
我看着那烛光,心里也不由得镇定许多,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去找爹爹谈谈吧!这样见了面也不闻不问,憋得我难受。
我洗了把脸,对着铜镜照照,眼睛还当真肿得跟桃子一般,我自嘲的笑笑,镜子里露出一张惨兮兮的脸。我又用热水冷水交替洗了几把,将毛巾覆盖在眼睛上敷了好一会才取下,虽没完全消肿,不过比刚才要好不少。
外面月色正好,偶尔有凉风吹过,颈间的汗水一吹,一阵颤栗。我理了理衣服,向着流云阁慢慢走去,虽然打定注意要和爹爹好好谈谈,可是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应该怎么开口,又怎么解释那天的事情?还是忽略不说?只道自己拿他当爹爹一般对待,从无也绝对不会有其他半点心思,让他好生安心?这种说法必定最好......只是,我不愿。
心里一阵苦涩。
拱廊曲折,水榭楼台,白天一片明亮喧闹,晚上却是另一幅光景,阴影沉沉,空空荡荡。
有声音。我顺着声音寻去。
呻吟中带着欢愉,还有从小就非常熟悉情欲气息。
"啊--阿风--"拔高的女声带着情事独有的慵懒和愉悦一声一声划破夜色,如海潮袭来一浪一浪扑打岩石,"......还想要吗?呵呵......"低沉的男音温柔的泛起,带着几分不羁带着几分调笑,像海潮拍击岩石过后的水汽和泡沫,烟雾袅绕,迟迟不散。
我忍不住咬住唇,心里明明不想过去,只是脚像不是我自己的一般,竟越走越快,甚至到了凌乱的地步。
"开门!"我用力拍打着厚厚的木门,重重的回响在夜晚分外清晰,"开门开门--"我一遍一遍的喊着,整个手掌拍到发麻。为什么还不出来?为什么还不出来?我发疯似的对着门拳打脚踢,"开门呀开门呀"一声一声的嘶叫着。
"啪"门突然开了。
我力气没有收回来,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地上。
碧瑶坐在床上裹着被单惊魂不定的看着我,爹爹赤裸着上身居高临下,背着烛光,脸上一团重重的阴影,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情欲气味。
"你过来干什么?快回去!"爹爹冷冷命令道。
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盯着爹爹和碧瑶,心头无数种情绪汹涌,咬着牙到了嘴边却只有四个字:"我讨厌你!"
我扭头就跑,泪如雨下,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紊乱的气息堵塞在胸口。怎么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我哭着,喊着。不要对别人这么好,好不好。不要不看我也不理我,好不好。不要这样冰冷冷的对待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爹爹你了。如果你都不理我不要我......
垂柳丝丝,潭潭碧水,有什么可以浇熄我心头的灼热?
"不好!有人落人了!有人落人了!"似乎有人在岸上喊叫。
冰凉。v
如果心里的火焰也能随着冰凉的湖水一同熄灭就好。
跳动的人影,喧嚣的吵闹。我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陷入沙流一般,滚滚流沙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只往下陷,忽而又觉得身体轻飘飘得像根羽毛,找不着落点,突然一只健壮的手臂拖住了腰,拖拽着我,热度顺着紧贴的皮肤透过衣衫渐渐传来,好温暖,我想看看是谁,却虚弱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儿,醒醒,玉儿,醒醒......"耳旁的人急切的呼唤着,手不停的拍打着我的脸。
我脑袋嗡嗡作响,像快烧开的开水沸腾滚动,许多疼痛的回忆也被搅得纷乱不堪。
"咳--"一个用力击中我的腹部,我咳出一大口水来。
爹爹满脸焦急,一双眼睛紧张的看着我,轻轻摇着我的肩,声音沙哑之中带着慌乱:"玉儿,玉儿--"
"别摇,头好晕......"嗓子像被碾过一过,犹如枯叶摩擦地面。
"好,好,不摇,不摇!"爹爹急切的点着头,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寒气入侵,今晚可能会发热,熬过了就好。"有人在一旁诊断着。
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恍恍惚惚之中好像又回到小倌馆的日子,嬷嬷阴冷一笑,挥着皮鞭狠狠抽来,"叫你痴心妄想,叫你痴心妄想,不过是个下贱胚子......""你凭什么打他!"一个英俊高大的人挺身而出,一手扯过皮鞭将我护在身后,一瞬间,整个小倌馆崩塌了,光束照了过来,飞扬锐利的眉宇,刚健俊朗的脸庞,我笑着奔了过来"爹爹!"爹爹一边裱画一边称赞:"玉儿画的这只乳鸭真是可爱,我好喜欢!"下一秒,却被人一推,一看眼前是半个滚脏了的雪梨,"梨不是不能分开吃的。"那人噙着一抹浅笑,如沐春风,和我简直是云泥之别,一阵风刮过,碧草蓝天,红衫白衣鲜衣怒马,肆意驰骋在碧绿草原,两人默契十足,高声谈笑,背影越来越浅,我一人在后面追着喊着,"爹爹别丢下我,爹爹别丢下我--",场景浑然一转,夜风冰凉,一个绝色美女娇笑着看着我,"他不是你的哦!我一直在等他!""他不是你的哦!我一直在等他!"顿时四周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只剩下这句话一阵一阵如汹涌潮水铺天盖地,她伸出食指朝我额头一点,我竟不得动弹,身体僵硬,直直落入寒冷的湖水之中,"啊!爹爹--爹爹--"我挣扎着,大声哭喊。
"不怕,不怕,爹爹在这,爹爹在这!"手被用力的握住。
我顺着手望去。
那手修长有力,内侧生着许多茧,被握住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可以无比安心。我将慢慢将这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那手颤了颤,几乎就要抽回去,我不做强求,只是冷冷的看着那手一惊,迅速退出大半手掌,忽而又渐渐慢了下来,仿佛犹豫似的,一点一点的移着,慢慢滑过指尖,眼见就要分开,我没了力气,眼看手就要落回床上,那只大手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十指缓缓与我交合相握,爹爹一脸憔悴,原本白洁的下巴上泛起了青色的胡渣,他侧坐在床边,身体前倾,双手握住我的手,不断用下巴摩擦着,喃喃道:"玉儿,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雪梨
自从掉到湖中以后,爹爹每日都来看我,只是我对他的态度不比以前,两个人待在房里,大多时候一句话也没有,爹爹时常叹着气离开。
过了几日,君如玉把暗焰叫到我房中问话,因为暗焰负责火神教的护卫防范。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突然落水呢?"君如玉淡淡的问道,声音平缓温和,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圆木桌子,非常缓慢的敲击声,偏偏听得人心里发慌。
我用手撑着床,直起身子,由于身体偶尔发寒的关系,腰下还半搭着薄薄的被单。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谲。虽然只有我,君如玉和暗焰三个人。
我看了君如玉一眼,他垂着眼睑,嘴角勾起一道弧线,叫人摸不清想法。
暗焰跪在地上,高大魁梧的身躯却是相当的恭敬,甚至有种惟命是从的感觉。
"回教主,属下当时只看见玉少爷哭着从流云阁跑了出来,然而就跳进了湖中。"
"是自己跳的?有没有人推的或者其他原因造成?"
"没有,的确是玉少爷自己跳的。"暗焰回答简练,铿锵有力。
君如玉回过头温和的看着我, 连眼角都是弯弯的,却偏偏有种说不出来的光芒,"那么,玉儿为什么要跳湖呢?难道火神教有人对你不好?"
我微微一愣,立马笑着回答:"君叔叔多虑了,火神教上上下下都对玉儿很好。玉儿也很喜欢他们!"
"那么,是你爹爹对你不好?"君如玉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呵呵,怎么可能不好。"我干笑着。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跳湖呢?"君如玉忽然语气一转,话锋凌厉,"还是说,你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我低着头,半晌,我捂住嘴轻轻笑了起来。
如果刚才我还有些担心和疑虑,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心头已是一片通明,就算君如玉一再暗示,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控,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又怎么样呢?刚才那句话已经将他的弱点尽显出来--他在害怕!
我朝着他浅浅的笑着,只是眼神中多了抹了然的神采。我柔柔的回答:"没有,只是不小心跌下去而已。"
君如玉眉头一皱,眼睛微眯,盯着我看了半天,接着慢悠悠的说道:"那可真要注意--说不定,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嫣然一笑:"谢谢君叔叔关心!"
君如玉摆摆衣袖出了房门,暗焰紧跟在后。
我缓缓的回到被子里。被子软绵绵的,又光滑又舒服。
就算,我用的是苦肉计,那又怎么样呢?
君佑也经常过来看望我,偶尔跟我说些练武场发生的笑料,比如,谁谁的裤子在比武中被扒了下来,露出大半个白屁股,江湖中又是什么动态,火神帮的分部已经遍布全国,无人抗衡,只有云龙帮不服气,偶尔挑衅闹事,诸如此类。
我觉得新奇,有时听得过瘾,舍不放他走。
"我要吃梨!"这些日子,我总是甩着威风,指挥君佑为我做这做那。
"你自己削吧!"君佑被我奴役久了,想翻身做主。
"呜呜呜,我是病人,你虐待病人!"我嘴一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君佑投降,一脸"拿我没办法"的神情:"好好,我去削,我去削!"
"我要吃雪梨!"我趁机抬高条件。
君佑刚要开口,我马上做出一副"我是病人,不许欺负我!"的样子。
君佑无奈道:"好好,我去拿,我去拿!"
我喜笑颜开:"去吧去吧,我乖乖的在这等你哦!"
门被推开。
我扬着笑脸:"你动作还真快--我的梨我的--"
我笑容一僵,"呵呵,是爹爹呀!"
爹爹一脸纳闷,"你以为是谁?"
"好些了没?"爹爹走到床前,抬起手就要拂上我的额头。
我头一歪,手偏了位置。
爹爹眼神闪烁,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我没发烧。"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着,连空气都是沉闷的。
爹爹正襟危坐,偶尔看看我,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我半躺着,靠着床栏,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被单,仿佛潜心钻研着上面的花是怎么绣的,任由爹爹的视线一阵一阵的扫过,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玉儿,你的梨!"还没进门,君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少年的声音满是活力。
君佑眉宇飞扬,提着整整一篮子雪梨,看着爹爹一怔,然后搔搔脑袋,"烈叔叔好!"
我看着篮子里的梨,心里有些好笑:"你这个呆子,干嘛拿这么多梨?我们又吃不完!"
君佑腼腆的一笑:"没关系,我慢慢帮你削。"
爹爹看了看君佑,又看了看我,站起身,跺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坐在我旁边。
君佑在一旁认真的削着梨子,平时舞刀弄枪的手,此刻却显得几分笨拙,偌大的一双手紧张兮兮握着一只小巧的雪梨,整只梨被削得坑坑洼洼,看得让人直摇头。
"真难看!"爹爹翘着腿开口嘲笑。
君佑脸一红,手指更加僵硬,拿着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朝着君佑淡淡浅笑:"佑哥哥,我来吧!你平时都在努力练功,自然对这种小事不熟。"
我接过雪梨和小刀,不小心碰到君佑的手。君佑手一松,梨眼看就要掉了下来,我和君佑赶紧伸手去接,慌忙之中君佑握住我的手。
爹爹死死的盯着我们相握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君佑脸色绯红。
"没事!"我笑笑,左手拿着梨,右手握刀轻旋。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曾经有人将我削梨的模样和李师师比拟一番,虽然绮丽甚否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怕是李师师无法做到的。
洁白的小刀在我手上灵巧的飞舞,挽出一朵晶莹的梨花,我满意的点头,将梨子递给君佑:"好了!尝尝看!"
"好漂亮!"君佑惊讶道。
莹莹似雪的梨花,坑坑洼洼之处已经毫无痕迹可寻,全部都被巧妙的掩饰,君佑捧着雪梨,爱不释手。
我点点他的额头:"别看了,快吃吧!"
君佑满脸舍不得,挑了一片花瓣咬了下去。
"好吃吗?"我笑着问。
"嗯!"君佑用力的点点头,"好吃!"
"嘻嘻"我张开嘴。
君佑自然而然的将梨送到我的嘴边,我就着君佑的手,小小的咬了一口。
爹爹冲了过来,双手支开我们,恼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君佑一脸莫名其妙。
我撇撇嘴,"我们又没做什么!君叔叔不也这样喂爹爹吃梨的吗?"
"那,那不一样!"爹爹一跺脚,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怎么呢?"君佑看着爹爹背影,不知所以。
我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什么原因?我大概知道,只是,不清楚。
宴席
身体初愈,君如玉办了场宴席,说是替我庆祝,爹爹,佑哥哥,姚子溪,碧瑶也一并到场。
爹爹坐在我的左边,殷勤的为我夹着菜:"玉儿,多吃点!现在越来越瘦了。"
碗里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
君如玉浅浅笑着:"没想到,阿风做起爹爹来也有模有样的!"
爹爹的手微微一颤,伸在半空中的筷子依旧递到我跟前,仔细的将一块糖醋里脊放入我的碗中,"玉儿是我的儿子嘛!自然要对他好!"
右手旁的君佑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终究开了口:"烈叔叔,玉儿不喜欢吃这些食物的。"
"小佑--"君如玉拖长了声音,满含告诫。
君佑没理会君如玉,看看爹爹,又看看我:"玉儿只吃流食的,不信,烈叔叔可以问问玉儿!而且,玉儿也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小倌馆里对小倌们自是有一番规定,只许吃流食便是其中之一,想必也是怕床第之间污了身子,惹得恩客们不快。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吃不饱,常常一天要吃好几顿,有些忍不住的,偷了干粮来吃,一旦发现就是一顿鞭打,还要剥光了衣服,吊在院里吊上三日。
在罚堂的时候,我就跟君佑一起吃过饭,这些日子饮食起居也是君佑一直在照顾。我们两人之间年纪相当,没有什么顾忌,所以君佑对我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爹爹诧异:"怎么会?以前玉儿都吃呀!"
我轻轻的说:"佑哥哥说得没错。"
爹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一个当爹的连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都还不如一个外人清楚!"
我垂下眼睑。
以前我什么都吃,那是因为--都是爹爹你亲手夹给我的呀。
"好了好了"碧瑶柔柔的嗓音缓解着僵硬的气氛,端了一盅汤给我:"玉儿,尝尝看,这是新鲜的鱼汤!男人嘛,天性粗心,自是不如我们女人心细!"
"哈哈,是呀是呀!"姚子溪也打着圆场,"还是你们女人比较注意这些!"
姚子溪望着爹爹,笑嘻嘻的说:"烈哥,你看人家碧瑶这么善解人意,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什么时候把人家娶过来呀!我们也好多个嫂子!"
君如玉跟着点点头,赞成道:"是呀,阿风,玉儿都这么大了,你也是到了该成家立室的时候。"
碧瑶在一旁羞红了脸,偷偷瞄了瞄爹爹,说:"你们就不要折煞奴家了!奴家自知配不上阿风,只要能够待在阿风身边,永远伺候阿风就行......"
一番话讲得众人动容。
还真是痴情女子的一片心意呀!再加上君如玉和姚子溪的撮合,想拒绝都不好开口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场鸿门宴!
"玉儿,你怎么呢?怎么哭呢?"君佑突然紧张的嚷道,急急忙忙递过手巾。
爹爹一把将君佑的手挥开,一边扶住我的肩,一边用袖子擦着我的眼泪。
我左手捂住嘴,用力的吸吸鼻子,努力的想遮掩住哭泣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想起娘亲,她那么艰难的才生下我,可是,可是到现在都不能和爹爹团聚......"
碧瑶脸色一片苍白。姚子溪也尴尬不已。
我挣脱开爹爹的手,站了起来,对大家道着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大家失去了兴致!恕玉儿先行告退,你们请慢用!"
"玉儿,玉儿!"爹爹从后面追了过来。
我不理,继续飞快的往前走着。
"玉儿!"爹爹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求,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将他的手一甩,"别碰我,你不是管我了吗!你不是连门都不愿意开吗!你不是嫌我是多余的吗!你不是要去娶那个什么碧瑶吗!"连日来的怒火现在通通发泄了出来。
身体一震,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我的腰身。我止住脚步,爹爹收拢手臂将我紧紧环绕其中,下巴重重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支撑着爹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有些沉,却觉得踏实,甚至,有种可以跟他一起分担所有命运的感觉。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低低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爹爹第二次问我。c
我心里一酸,强忍住泪,叉开话题:"爹爹找过那个女人吗?"
"你娘?"爹爹迟疑着:"其实,从我们离开小倌馆后,我就拿着那块玉,动用火神教的势力找过你娘,她承认你是她的儿子,她没有办法才将你丢下的,只是,她现在已经另嫁他人了......"
爹爹紧紧的贴着我背,似乎想借此将力量传递给我,让我不要太伤心。
难怪!
难怪刚开宴席上,碧瑶和姚子溪听到我提起那个女人后脸色一变,只有君如玉面不改色,怕是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你哭了吗?玉儿?"爹爹碰触到我脸上的泪,连忙将我扯过身正面对着他。
皎洁的月光下,爹爹英俊的脸庞一脸担忧。
这样的神情是否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独享呢?
我露出惨淡的笑容,努力噙住眼泪:"怎办呢?爹爹,我只有,只有你一个人了......"
爹爹一怔,沉默不语。
我知道他明白我话中的含义。
多年来情场游刃有余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只是他不想承认,或许,也不敢承认。
对不起了,爹爹。
也许先前的我还将你视为爹爹,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所见到的,则是一个为了得到你的爱的人,就算不择手段。
我凄惨一笑,继续说:"爹爹,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真的,真的非常开心!就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我也会永远记得这段日子的......"
爹爹有些诧异,又有些迷惑不解:"玉儿,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抹抹眼泪,摇着头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
出走
夜深人静,白天火神教热热闹闹的情景全无,只剩下阴森矗立的台阁楼亭,静寂得听不到一丝声响,树影斑驳,青石板路面在不怀好意的月光下泛出幽深诡秘的光。
我紧了紧肩上的包裹,衣服,银两,应该没有什么落下了。也曾想带走爹爹给的惊鸿剑,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只将一封信压在镇台下。
"我们能成功吗?"我有些担心。
"放心,有我。"君佑和我一样,也是一身黑衣,暗夜之下像只不动声响的蝙蝠。
君佑带着我蹑手蹑脚的穿过假山,前面一片细竹林。
"这里阵布有阵法,玉儿你记好口诀!"君佑提醒着。
我紧张的点点头,看着君佑双脚交替变换,自己也小心的迈着步子,左三右二进五退一,竹林向后退去,眼前霍然一片开朗。
"翻过前面的院墙就可以了!"君佑道。
我点点头,跟着他小跑过去。
"谁在那?"忽然,有人厉声喊道,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
不好!被发现了!
君佑拉着我就跑,我的心砰砰作响,手心一片潮湿,衣角飞快的扑打着我的双腿,只觉得脚下生风。
身后追赶的人越来越多,簌簌几条黑影一下出现在眼前。
"是佑少爷和玉少爷!"黑影一阵错愕。
君佑双眼一眯,手中长鞭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向黑影,只见那黑色的鞭子仿若蛇信,一转一缠,立刻绕上了黑影的脚,几声闷响,黑影全部摔倒在地。
"走!"君佑抓住我的手腕,再也不顾忌身份曝光的危险,足尖一噔,借力使力,就要翻过院墙。
几道银光一闪,君佑本能的双手一挥,呼出阵阵掌风抵御。
"啊--"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被君佑突然松开了手,身子直挺挺从半空中跌到地上。
"玉儿!"君佑焦急的叫道,一个分神露出空门,被银光射中,身形不稳也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君佑爬起来,连忙查探我的情况。
从高高的院墙上掉了下来,我耳中只听见"啪"的一响,背重重的砸到地面上,竟然不知摔到了哪里,等反应过来后,热辣的痛才"嗖"的一下从整片背部蔓延开来,我倒吸一口气,忍住痛的动了动嘴角:"没,没事!"
君佑紧紧握住我的手,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几把寒光闪闪的长厉剑就架在了我俩的脖子上:"得罪了!佑少爷,玉少爷!"
第二次进了罚堂,里面依旧一片森冷,高大的神像凶神恶煞,两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罚具,触目惊心。
我和君佑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冰冷的气息从膝盖一丝一丝的往上窜。我的背还是隐隐作痛,君佑的嘴角挂着一抹血迹。
"你没事吧?"我担忧的看着君佑。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君如玉,爹爹,姚子溪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君如玉坐在了大厅里的主椅上,爹爹和姚子溪分坐两旁。烛火燃然,三个人巨大的背影映在墙壁上,显得几分狰狞。
我偷偷用眼角瞄了瞄爹爹,却不小心对上了爹爹直射过来的视线,那里面充满了愤怒和气恼。
"你们居然私奔!"
"你们居然离家出走!"
爹爹和姚子溪异口同声。
两人同时愣了一愣,姚子溪疑惑的看了看爹爹,假咳一声,"说,为什么离家出走!"
姚子溪一边质问,一边向我们打着眼色。
"不关佑哥哥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我急忙开口。
"你的主意?你的主意!"爹爹霎时大怒,手上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得粉碎。
爹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背着手,满脸怒容,愤愤的跺着步,"我对你不好吗?居然要离开!居然要离开!"
爹爹忿忿的盯着我。
我垂下眼帘,只觉得背部似乎被爹爹灼穿一个洞,一下一下的抽着痛。
"不管玉儿的事!是我,是我不想再呆在火神教了!"君佑忿然出声,"爹,你从来都没关心过我!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在火神教,人人都不敢亲近我,只道我是少主,对我毕恭毕敬,可这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如果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想再在你的阴影下活下去了......"君佑神色凄凉,悲伤的看着君如玉。
一声比一声悲愤的控诉在空荡荡的罚堂里回响。
君如玉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好,好!真不愧是我君如玉养的好儿子!既然你不想当火神教的少主,那么就按照帮规处置!来人,跟我大打300大棍,狠狠的打!"
"大哥!"爹爹和姚子溪大惊失色,齐齐出声。
300大棍,这样的重罚简直可以把人活活打死!
"不许替他求情,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君如玉的声音阴冷一片,一如这森冷的罚堂。
几个火神教的人架过一条长凳,将君佑的手拧到头顶,架了上去,又厚又粗的棒子重重一落。
闷闷一响。
君佑脖子一紧,却没有吭声。
爹爹和姚子溪看得不忍,纷纷别过了脸。
第二杖、第三杖跟着落了下来。
君佑穿的是一套黑衣,可此时竟然看得出血迹,连夹棍上也沾满了斑斑血点,衣下的伤痕可想而知。
我看得一阵揪心,异常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遭这个罪......
"别打了,别打了!"我大声的哭了出来,生平第一次这么恨着自己。
"打,跟我狠狠的打!"君如玉冷声道,眼睛不看君佑,也不看我,淡漠的眼神却让人心惊不已。
夹棍又一次高高挥起。
我一咬牙,飞身扑了上去。
"啊--"我痛呼,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喉咙一甜。
"玉儿!"爹爹急忙奔了过来。
"玉儿玉儿!"君佑挣扎着要起来。
"你们再打他,我就去死!"我强忍着巨痛,直视着爹爹的眼睛大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鬼话!"爹爹紧张的摇着我的肩训斥道。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再罚佑哥哥,我现在就去死!"我用着平稳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字字清晰。
君如玉不怒反笑,眼神一寒:"你在威胁我?你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惩罚?帮有帮规,来人呀,把烈玉一同架上!"
爹爹连忙护过我,坚毅的对上君如玉的视线,凌厉的反驳道:"我不许!"
"别,别打玉儿,他背后有伤!"君佑在一旁虚弱的开口。
"你受伤了!"爹爹语气焦急,"子溪子溪,快过来!快过来!"
"不要再打佑哥哥了。"我本想大声求情,可是这次声音居然小的只可耳闻,胸口一闷,刚刚挨棍时压下的一口血终是忍不住喷了出来。
朦胧中,我看见爹爹满脸悲怆的跪了下来:"大哥,就算我求了,不要再打小佑了,你就他这一个儿子呀!嫂子临终前是怎么托付你......"
相握
悠悠的醒来,头上是鹅黄的顶帐,细细密密,外沿滚着精致的流苏,一根根搭垂了下来,白色的被单很清爽很舒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时间有几分迷糊,想了想才明白为什么觉得怪异--这不是小倌馆里面的床,没有艳俗的大红,也没有房间里常年催情用的香味。
但是,还是几分陌生,就像自己,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沮丧感。
手被人紧紧的握着。
是爹爹。
上半身前倾,趴在床上,头枕着空出来的被单,神色疲倦,好看的眉宇微微皱着,浓浓的黑眼圈。
不再是平日里的那份张扬不羁,几缕发丝搭在疲惫的脸庞上,竟有些寥落的感觉。
我忍不住叹息,轻轻抽出手,不由自主的抚上爹爹的眉宇,手顺着额头的平纹缓缓滑开。
不似我的稀疏柔软,爹爹眉毛浓厚略微硬朗。
爹爹低吟了一声,眼皮颤了颤,渐渐睁开了眼,看着我一愣,逐渐清醒过来,一脸忧心的问:"怎么样?好些了么?从那么高的院墙上摔了下来,真是......"
那般温柔的声音,那般柔情的目光。
我吸吸鼻子,感觉眼中一股水汽:"爹爹--"
出走、被捉、挨打仿佛还在眼前。
"唉,傻孩子!"爹爹叹了口气,轻轻搂住我。
爹爹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毁掉小倌馆那晚如夜色一般让人觉得心安。
我眼睛一眨,一滴泪水就落了下来。
千般思绪一股脑的扑了过来,纷纷扰扰,不知如何是好。
"佑哥哥怎么样呢?"我询问着。
对于君佑,我始终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那个总是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的男孩,被我夸了会害羞的脸红,被我吆喝来吆喝去,满脸别扭却认为我是病人不会违背的男孩......
如果不是我的鼓动,他也不会有离家出走的决定。
一想到这,我就万分内疚。
我好自私,明明早已知道自己的行动被暗焰监视着,明明早已知道这次的行动绝对会失败,明明早已知道就算事迹败露,爹爹也狠不下心来惩罚我,所以毫不顾忌的拖着君佑下水,演了这场戏。
单纯的君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被我利用着,在最后关头还想放手一搏带我出走,就连挨打了也没怨我半句......
对不起,对不起,君佑,我欠你太多。
"他伤到骨头了,子溪还在为他治疗,你和他之间......"爹爹道,顿了顿,"唉,其实,你不需要这样试探我......"
我一惊。
心里如炸雷一般。
他知道。爹爹居然知道!
万种情绪在我胸口发滚,此起彼伏。
他知道我在利用君佑?他知道我不如表面上那么乖巧?他知道我一直都是装着样子利用着君佑?
这样的我,有着这样面目的我,爹爹会怎么看我!
我浑身一寒,感觉掉入冰窖一般。
这个世界上,我最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爹爹不堪的看着我。
我狼狈的将脸侧往里,茫然不知所措。
再以何种面目面对爹爹?
我紧紧的抓着被单,手指都用力得发白,"你,你知道了......"
"那一晚,陡然得知你们要离开火神教时,来不及想太多,这段时间反复一思量,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察觉他拖了鞋上了床,轻轻的靠在我的身后,接着从后面伸手一抄,搂住了我。
我的背一僵,即使在他怀中。
好像一只手捉住了心脏,连呼吸都是极其低微的。
爹爹会怎么想?爹爹在想什么?
背开始痛,应该裹着纱布,一圈一圈的绕在胸口上,如同一只白色丑陋的茧。
作茧自缚,就像我的感情。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奇怪的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执着?"
我屏着气,封闭的床帷,连呼吸都好像是静止的。
只有爹爹的话语缓缓传来,一个字一个字硕大的刻在我的心头。
环住我腰的手紧了一紧。
"以前有过那么多红颜知己。"
"现在也有碧瑶那般的痴情女子,妩媚娇柔,善解人意。"
"跟男子不同,软软的,完全是另一番风情。"
我听的艰难。近乎哽咽。
心里的难受翻江倒海。
"明明告诉自己,我是你爹爹。"
"明明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明明知道小佑那孩子出走有你的原因。"
爹爹的语气几分懊恼,几分迷茫。
"可是,为什么还是狠不下心?"
爹爹将头埋在我的颈间。
乌黑的长发与我的头发相互纠结。
"你是个坏小孩。"
爹爹低低的说。
我的手一抖,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急急扭过头,和爹爹面对面,却不小心扯痛了背。
我抽痛的吸了口气。
爹爹英俊的脸庞面露担心:"碰到伤处呢?"
"别管那!"我心一横,揪住爹爹的衣领。
"为什么说我是坏孩子!"我撅着嘴。
"因为我讨厌你。"爹爹眉一挑。
"坏蛋!"我赌气。
"你才是!"爹爹驳回。
"你不理我。又不回应我。我憋的难受,你还是不理我!"我捶着爹爹的胸膛。
爹爹继续反驳:
"你才是个坏小孩。"
"即使跟碧瑶在一起,也成天想着你。"
"即使知道你也有错,却狠不小心怪你。"
"即使不见你,也成天跑到我梦里转悠,一双眼睛还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真是个坏小孩!"
我乐了,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了,连背都觉得痛得那么愉快。
我捧着脸,傻傻的笑着。
爹爹扬着眉宇,刮着我的鼻子,坏坏一笑:"笑得真丑。"
"真的吗?是真的吗!"
明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却还是不敢相信。
我真的可以得到爹爹吗?我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十几年来的小倌生活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又惊又喜,明明心里高兴得像只奔跑的兔子,却害怕只是突如其来的黄粱一梦。
我的心砰砰乱跳,手激动的不知放在哪里好。
爹爹握住我的手,十指相交,放在他的胸口上,帅气的剑眉笔直。
"我不想得罪大哥,只要他不伤害玉儿。"
"我不想插手大哥的家务事,可是我不更想让玉儿自责。"
我回想起爹爹在罚堂向君如玉下跪求情的那一幕,心中一动,这个男人,眼前的这个男人,让我觉得安心无比,温暖无比的男人......
就算只是同情我,就是只是怜悯。
我都一辈子不会放手。
梨花
君佑背朝天趴在床上,没穿里衣,薄薄的被单遮着大半个身子,露出些许蜜色的皮肤。
"佑哥哥,我来看你了。"
我打了声招呼,反身合上门,门"吱呀"一响。
君佑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身体。
我赶紧走到床边,连忙扶起他的胳膊,扯过两个枕头垫在他身下,好让他不那么费力。
君佑的眉毛还是皱了皱,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没想到这么轻微的动作都会扯到伤处!
我心里不忍,看着都觉得疼。c
"我没事!"君佑开口道,朝我笑笑。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么勉强。
这么勉强,却还是笑给我看,想必是怕我自责。
我愈发不好想,愧疚的情绪堵在胸口,酸涩难当,又怕君佑看出,连忙将手中的篮子提到跟前做着掩饰:"你看,我带什么过来呢?"
"雪梨!"君佑眼睛闪过一抹惊喜,俊秀的脸上流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
我将竹篮放在了一旁,里面的雪梨都是我亲自挑了又挑的,各个洁白似雪,皮薄多汁。
我拿出一个最大的,右手执着刀,一圈一圈的削着皮:"还记得那朵梨花吗?我今天多削几个给你,这叫做'千树万树梨花开'--我的绝技也。"
君佑乖乖的趴在枕头上,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嘴角有些傻傻的笑容。
我执着刀,刀尖在细嫩的雪梨上游走,仔仔细细的刻着每朵梨花,绽放的,半开的,花骨朵的,含苞欲放的......各个晶莹如玉,小巧可爱。
这是个细致活,但我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好了!"我冲着君佑一笑,"怎么样?大饱眼福吧?"
我挑出一片柔嫩的花瓣,递到君佑嘴边。
君佑咬了一口,像是稀世珍宝似的,细细的咀嚼着,末了,扬起脸说:"玉儿人真好!"
"我喜欢玉儿!"君佑飞快说完,迅速将脸转到了一边,只看得到微微泛红的耳朵。
我一怔,接着道:"呵呵,是吗?我也喜欢佑哥哥,像亲哥哥一样喜欢!"
君佑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终是没有做声。
这不是高明的拒绝词。
我叹息。
听到的人必然是会受伤的。
可是我却无法安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在小倌馆里,甜言蜜语说得最多。遇上纠缠不休的,有了依靠后,恩断义绝,翻脸无情的事更多。可是对于君佑,我不想拿小倌的那一套来哄着他,不爱他却不放手,还若有若无的暧昧,为自己留着后路。自从被爹爹带出来后,我是真心的想跟过去的生活彻底斩断。像君佑这么单纯的少年,我不想耽误他,更不想让他误入歧途。
"小佑,我们进来了!"爹爹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玉儿!"爹爹看见我有些意外,看到我手中的梨花花瓣之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眼光在我和侧过身的君佑之间打量了一番之后,没再做声。
爹爹身后的君如玉还是一袭月白色长衫,发现我在房里, 嘴角就勾起一抹弧度,可是跟以往不同,总觉得......多了股冰冷的感觉。
房间里的气氛一滞。
"哈哈,"爹爹干笑着:"小佑,你爹爹来看你了,他自责了好几天!你看,你爹爹也不是不心疼你,只是当时在气头上......"
床上的身影未变。
君如玉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
"玉儿,你不是要和我一起上街买东西么?"爹爹转向我。
我瞅了瞅爹爹,瞅了瞅君如玉:"哦,哦,是呀,我差点都忘了,那君佑--我们先走了!"
"嗯。"君佑回了一声,只是脸依旧向内。
爹爹拉过我的手出了房间。
我习惯性的将门带上,门缝里,君如玉抚上了君佑的头发,温柔的问道:"还痛吗......"
看来,他也不是不疼君佑。
我轻轻摇着头。
低头瞄了瞄爹爹握住我的手。
厚实的手掌有些老茧,常年握剑的缘故,但是很舒服,是爹爹握住的呢。
我心里甜甜的,不由自主的微笑。
"怎么呢?"爹爹问道。
"没什么,"我开心的回答,"只是觉得,君叔叔其实也挺关心君佑的。"
"我也很关心你呀!"爹爹急匆匆的争辩道,脸上有种迫切想得到赞同的神色。
以往俊朗成熟的面容此刻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哦。"我呆呆的应了一声。
我这话没什么其他意思呀。
爹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低低道:"可是,你都不关心我。"
"啊?没有啊!"我诧异。
"哼!就有!"爹爹眉宇一挑,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嘴角有些下垂。
"哦。"我有点迷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只好呆板的应着。
"真是!只有一个--'哦'字!"
爹爹不开心,身形突然一转,把我逼到墙角,双臂支在墙上,和墙壁形成一个圈,将我紧紧的围在里面。
爹爹英俊的脸渐渐逼近,漆黑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可以让人溺死其中。
我的心越跳越响。
这样的爹爹......好帅。
我觉得自己的脸渐渐发烫,一定快要红透了。
爹爹真是的,干嘛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爹爹的鼻尖和我轻轻相碰,脸上可以感受到爹爹呼出的热气。
暖暖的,痒痒的,侵入我的肌肤,沿着我的血管,流向全身,一阵一阵酥麻麻的感觉。
"玉儿最坏了,对别人那么好,还替别人削那么漂亮的梨花。"
"从来都没给我削过......"
"啊?"我瞪大眼睛。
"哎呀,痛!"我捂住鼻子。
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被爹爹咬了一口。
"哼,我生气了!"爹爹双手一撤,转过身,大步大步的走开,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
只是,有点点赌气的感觉。
这个人?
我摸摸被咬痛的鼻子。
是在吃醋吗?
上街(上)
"玉儿我们一起上街吧!"
爹爹一身红绸闪锻长袍,袖口和领口之处皆绣了繁复的花纹,狂肆的黑发却仅用一根细细的同色皮带随意绑起,几缕发丝落在额头上,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如跳动火焰般的耀眼光芒。
"真的吗?"我惊喜的看着爹爹,心中跳跃不已。
自从进了火神教,几个月以来不是断胳膊,就是落水,不是从院墙上摔下来,就是挨大棍。当小倌时,听得最多的莫过于情路艰苦,如今这"艰苦"二字我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不过,能够等到爹爹深情的眼神,我甘之如怡。
"阿风,玉儿,你们要出去吗?"细柔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是--,我回头,果然是碧瑶!
"奴家也正好想去买点胭脂......"
碧瑶婀娜娉婷的走了过来,翻动的浅红色纱裙像一朵朵绽开的水花,她一脸期待的看着爹爹,秋潭般的眼眸莹莹闪动,虽然没说下文,但分明是想跟我们一起。
"这个......"爹爹犹豫道。
我垂下眼帘,脸上不动声色。虽然连耳朵都感觉到爹爹在偷偷瞅着我的神色。
"那,不如我们一同去吧?"爹爹顿了顿,邀请道。
"好的!"碧瑶甜甜的回应,柔美的脸上娇羞似花。
虽然我也不会当面拒绝碧瑶,可是邀请的话由爹爹说出来,心里就是不舒服。
趁着碧瑶转身,我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爹爹的脖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哼!
街上人流涌动,热闹喧哗,两旁是一排一排大大小小的店铺,各间都挂着特色招牌,有的是红边黄底旗帜,上面绣着个醒目的"酒"字,底楼一扇一扇的木板挪到了一边,露出前堂,里面三三两两的彪猛大汗抱着酒坛痛快的畅饮;有的是木质镶金边牌匾,高高的悬挂在店门上方,端端正正的几个大字"弄玉斋",门面半掩里面一片幽深,隐隐可以闻到上好檀香的味道,不知道里面有怎样昂贵的玉器宝物,让人浮想联翩;还有的门面大敞,木架上摆满了一匹匹精丽花美的绫罗绸缎,在雪亮的阳光下绣织的妆金线妆银线亮汪汪的一片,闪闪夺目......
我们一行三人,爹爹在中间,我和碧瑶一左一右。
碧瑶娇柔可人,一袭浅红纱裙,爹爹潇洒俊朗,一身红色长袍。
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对璧人!
我撇了撇嘴,手指偷偷扯了扯爹爹的袖子,试探的碰着爹爹的手。
牵呀......牵呀......
"怎么呢?"爹爹扭过头问道。
碧瑶也随之望了过来,表情疑惑。
"呵呵,没什么。"我干笑着。
心里却道:笨!连这个小暗示都不明白。还是鼎鼎大名的花花公子呢!
"啊!我知道了!"爹爹突然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咦?阿风知道什么?"碧瑶依旧一脸纳闷。
我惊异不已的看着爹爹,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是真的知道么?
真的知道会这么大声说出来?
"前面的小哥--"爹爹朝着不远处的小贩喊道。
不会吧!我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
"哎!来了!"那位小贩笑眯眯的,扛着一根长竹杠,朝上的那头用着麻布包着,里面看得清是密密麻麻的稻草,麻布上面扎着一串串的冰糖葫芦,小小的,红红的,裹着晶莹剔透的蜜:"这位爷,要不要来几串冰糖葫芦,不是我吹,我做的冰糖葫芦味道可是一等一的好,方圆几里--"
"行了行了!"爹爹打断他的话,"给我拿几串!"
爹爹扔给他一锭银子。
那小贩一看,高兴得嘴巴都快合不拢,恨不得都快把整根竹杠递到爹爹手中。
千万不要啊!我一股恶寒。
"够了够了,就这几串吧!"爹爹随手拿了五串,把剩余的还了回去。
爹爹分了两串给碧瑶。
碧瑶噙着笑意接过,掏出丝织手绣,遮着嘴,小口小口的吃着,只不过还是没遮住,半张脸凸凸的,显出葫芦的形状。佳人的形象全毁了!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玉儿尝尝看!"
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了我嘴边,爹爹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暗暗皱了皱眉,随便咬了一个下来,又甜又酸。果然还是不喜欢,我偷偷扭过头吐了出来。
再回头,一张悲凉欲泣的大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干......干嘛?"我受惊的拍拍胸口。
爹爹眼神凄厉的指向我的"罪证",满脸的伤心欲绝。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挥着手,"我一向不爱吃甜的,这个佑哥哥也知道的!"
这话一说,爹爹的神色更加凄凉。
"骗人......小孩子都应该喜欢吃这样的!以前大哥就经常买给小佑吃,小佑不知道吃得多开心!"
爹爹的眼神委屈得像被人抛弃的大型忠犬。
"咳......这个"我被爹爹看得只流冷汗,"小佑当时几岁?"
"五岁。"爹爹马上回答。
我一愣。
"五岁--"我伸出五根手指在爹爹眼前晃着,"我现在是十五岁也!哪有十五岁的人还喜欢吃冰糖葫芦的!"
爹爹似乎了然的点了点头,低低喃道:"看来,正常的父子之间相处的方法是不行的。"
爹爹接着正色问了起来:"玉儿对兵器感兴趣么?"
"没兴趣。"我摇头。
"对书磨纸砚呢?"
"一般般。"我答道。
爹爹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知道了!"爹爹转过头问:"碧瑶,哪里的胭脂水粉最好!"
"粉妆楼,"碧瑶柔情切切的看着爹爹,忽而低头腼腆一笑:"其实,只要是阿风买的就够了,并不一定要是最好的......"
"好!我们就去粉妆楼!"爹爹没等她说完,拉着我的走就朝粉妆楼走去。
[兽攻兽受]番外
第一次看见那个小东西的时候,它还好小哦,就那么一团小小的银球,调皮的往母狼的肚皮底下不停的钻呀蹭呀的,主人的眼泪一下就流来出来,因为那个小东西永远不会明白母狼日渐冰冷的躯体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时候主人把我抱到它身旁,让我紧紧的挨着小东西,说:"雪炎,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小东西好吗?"虽然那时我才两岁大,不过看着母狼临死前依依不舍的神情,再看看缩成一团的小毛球,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把我的窝好好的整理了一番,让小窝暖暖和和干干静静的,小东西刚开始还有点畏生,山洞住惯了,看见小窝不愿进去,每次都是我用鼻子把它推进去。它太小,太软了,用爪子我有点担心弄痛它。后来它习惯了,倒是鸠占鹊巢,每次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我前面,好像它才是这个小窝的主人一样,每次一想到这点,我就好呕好呕。
主人跟它起了一个神气的名字,叫银狼。主人跟我说,我和它是不同的。哪里不同?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恩--我的眼睛红灿灿的像红宝石一样,而小狼是银光闪闪的,我的皮毛是雪白雪白的,而小狼是银色的小绒毛,阳光下闪闪发亮。嘻嘻,想到这,我就坏心的伸出前爪偷偷的绊了一下它,那小银球吧嗒倒在地上,四肢呈大字型。嘿嘿,真好玩,我开心的吐了吐舌头,谁让它在学行走呢?主人抱着我,说,雪炎,虽然你也很厉害,可是你只是一只狐狸,而银狼是狼,是神兽,这就是你们的不同之处,你明白么?我歪着脑袋,恩--没想明白。
这几天夜里我都睡不熟,总觉得夜晚有什么东西在我胸口舔呀咬呀的,终于有天把我给弄醒了,一看,居然是那小银球!爬在我胸口上,对着我的乳头又吸又咬的,呜--我一脚把它踹飞,然后钻进主人怀里,哭得梨花带水,呜呜呜,人家还是清纯的处狐滴说~居然在月高风黑的时候惨遭狼爪的偷袭!怪不得世间的人总是色狼色狼的叫,果然很有道理!
主人抚摸着我的背,软软的手,适当的力道,摸得我禁不住弓起了身子,主人摸得好舒服哦嗯--我还要--我闭着眼睛,浑身舒服得颤抖起来。"银狼以前是喝它母亲的奶,虽然现在我们在喂它牛奶,不过估计它还是不习惯,小雪,你就多照顾照顾小银吧!"照顾?!我立刻警觉起来,主人说的照顾,该不是是那个意思吧!不要呀,我的爪子死死的扒住主人的衣服,"嘶--"主人衣服的前襟被我撕裂,露出雪白雪白的肌肤和粉红粉红的茱萸,我忍不住伸出舌头绕上去吸吮了一下,那茱萸立刻变得艳红挺拔,主人沉沉的喘了一口气,"别,小雪--"好奇妙哦!当我准备继续尝试时,"啊--"我猛地尖叫,呜呜呜,我可怜的漂亮尾巴被主人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抓住,于是可怜的我被狠狠抛出窗外。
"这只色狐狸,居然把注意打到你头上来了!气死我了......"
"小雪只是一只狐狸而已,它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是一只狐狸也不行,你是我一个人的!"
接下来就是两人沉重的喘息声。
从此以后,我和小银便时而不时的看到主人和他男人在我们面前大玩特玩"妖精打架"的游戏。开始我和小银都还鼻血狂流,害羞得捂住自己纯洁的眼睛,到后来我们已经训练成视他们火辣辣的亲密和激情的叫床声为活动布景了,该吃葡萄的时候吃葡萄,该尿尿的时候尿尿,不过主人的男人可不这么想,他不止一次在主人背后恶狠狠的对我们说,"他的所有权属于我,你们想都别想碰一下!"
小狼成长得非常快,已经会说话了。每每这时,它总是高傲的抬起它的狼头,用着不可一世的声音说道:"笨蛋!"
我觉得这样的小狼好酷哦。
春天,那些该死的猫不停的浪叫,叫得我烦死了。我拖着浑身发热的身体钻进主人怀里,东窜窜西窜窜,主人,我好热我好热哦!身体不挺的躁动。
主人吃惊的说,"小雪,你是不是到了发情期?需要交配呢?"
啊?啊!发情期!交配!我舔着浑身雪白的发毛,原来我是到了发情期呀!
可是,我的配偶找谁好了!山上的那些小狐狸们每天排着对在我面前一一走秀,这个身材不好,这个毛发不亮,这个眼睛太小了......山上所有的狐狸们都被我挑完了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呜呜呜,难道找一个真心爱人就这么难吗?为什么它们的皮毛不是银色的呢?为什么它们的眼睛不是银光闪闪的呢?为什么它们一个个都是狐媚动人可是就是一点都不酷呢?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只有小狼是唯一符合标准的呢?
等等,小狼符合标准?!还是说我是按小狼的标准筛选的配偶!啊--我尖叫一声,难道,难道我喜欢的是--小狼?
叫什么叫?吵死了?小狼赤裸着性感上身,半醒未醒的声音无比慵懒。
我定定的看着它,一个飞身扑过去,毛茸茸的大尾巴绕了上去:"小狼--我喜欢你!做我的配偶吧!"说完,我对着它的嘴巴狠狠的亲了下去。
"砰--"一个狼拳击中了我的腹部,我像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一样再次被抛出了窗外。
"干什么呀!老子我这么帅的狼要找的是身材火辣辣的狼MM,好不好!"
呜呜呜,我捂住可怜的腹部,真不可爱,让我亲一下会死呀!
不过,我终于明白的我真正的心意。至此以后,我一心一意对待我的亲亲爱狼。
跟它买早点,"亲亲爱狼,看我给你带的爱心早点哦!我们先来个清晨Kiss!""砰--"狼爪挥来,飘飞。
"小狼亲亲,今天很累不?小雪跟你按摩哦!"
"你这死狐狸,你摸到老子哪里去了?"狼爪再度挥来,飘飞。
"狼爱爱,我们一起去洗温泉吧!"
"老子要看狼MM年度小姐总决赛,没时间!"不用狼爪挥来,飘飞。
上街(中)
不愧是粉妆楼!
整洁宽敞,四周摆着高大的木柜,分成许多细细的小格,里面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琳琅满目,香气一片。
"把最好的拿过来!"爹爹说。
"好的!"一个清秀的女子应道,取了一个长形托碟,放着几个形状各异的小盒子。
那女子衣裳普通,倒是一双手纤细白皙柔软细腻,虽然女子手形秀美不少,但是她的手却分外不一样,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尤其是执起盒子时,手势极其优雅,指尖轻轻一旋,那些小盒子就被拧开,简直和那女子有种异常的默契。
她将盒子一一开打,粉粉红红的一片:"这些是店里卖得最好的胭脂,各位可以试试。"
碧瑶拿过一盒端到鼻下闻了一闻,然后用指腹沾了些粉,那女子机灵的举起铜镜,碧瑶对着镜子在腮边轻轻的搽了搽,那张脸立刻变得艳若桃李。
碧瑶回眸一笑:"阿风,你觉得如何?"
"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爹爹流畅的说道。只是眼睛却没看向碧瑶,语气几分敷衍,当然了,即使是敷衍,甜言蜜语的本质也是未改。
爹爹也学着碧瑶的动作,用指腹沾了些水粉,朝我脸上抹了过去。
我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爹爹。
不会吧......
爹爹在我脸上慢慢涂抹着:"奇怪,怎么没有碧瑶涂得好看......这边好像颜色重了一些......碧瑶,碧--"
爹爹扭头一看。
只见碧瑶和那女子一脸吃惊的看着我和爹爹。
似乎无法接受举动诡异的爹爹和一脸胭脂的我。
爹爹干笑着:"呵呵,我,我只是觉得这胭脂不错,所以也想给玉儿试试看......哈哈,哈哈!"
"阿风,你,你......"碧瑶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自顾自的将镜子从那女子手中抽出,一手执镜一手对着铜镜将脸上的胭脂抹匀,手法娴熟,然后朝着她们一笑:"爹爹没告诉你们吗?我小时候一直当女孩子在养,其实我也很喜欢胭脂。"
在小倌馆里,我天天浓妆艳抹,哪种胭脂水粉香料春药没见过,这些东西恐怕不比碧瑶用得少。
"哈哈,是啊是啊,难道你们不觉得玉儿涂了胭脂之后很漂亮么?"爹爹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里面有着惊艳。
"碧瑶,你也在这里呀!"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一个艳丽的女子走了过来,满身浓郁的香味。那女子虽是跟碧瑶打着招呼,眼睛却时而不时的朝着爹爹瞟着。
真的是很老套的把戏。借着打招呼,摆姿弄首,争夺客人,这种戏码在小倌馆里面简直快滥得不要了。
碧瑶却如临大敌,身子紧紧的挨向爹爹,捂着嘴娇笑道:"其实我都说不用了,但是阿风一定要带我到这家来买胭脂。"
爹爹勾嘴一笑,眉宇飞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英俊潇洒往那一站,无形之中就有一股风流的气质。
那艳丽女子见风转舵,立即笑着说:"我就说嘛!妹妹好福气,一定会有个好归宿的!这么俊俏的公子,我看着都快眼红死了!呵呵!"
碧瑶含情脉脉看着爹爹,一副郎有意妾有情非君不嫁的样子。
爹爹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心里不快,趁她们不注意,忿忿的踩了爹爹一脚。
爹爹眉突然一皱,苦着脸,硬是没叫出来。
"怎么呢,阿风?"碧瑶看到爹爹神情有异,连忙担心的问道。
"呵呵,没什么!"爹爹干笑着,安慰的拍拍碧瑶的手背。
古铜色充满男子气概的大手覆盖在柔弱女子白皙的纤纤玉手上,碧瑶一脸幸福得不胜娇羞的样子。
"可是,爹爹说,你只是他的红颜知已而已,并没有娶你意思呀!"我凉凉的说。开了口之后,我才发现语气里夹着多么浓厚的嫉妒。
艳丽女子神色又是一变,连眼神都亮了起来,但是只笑不语,这明显含着辛讽的笑容却更加刺眼。
碧瑶垂着眼睑,欲泣无声。
"玉儿--"爹爹不甚赞同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温柔的安抚着碧瑶:"玉儿小孩子心性,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哼!"我脚一跺,扭头跑了出去。
坏蛋坏蛋坏蛋!干嘛对谁都一脸风流的笑着!
天气渐渐阴沉了下来,来时还热热闹闹的街道现在笼罩在大片大片阴影之中,街道上人潮不息,店铺依旧喧闹,只是擦身而过的一张张脸庞上神情冷漠,店里的喧哗中仿如隔世,一幅幅陌生阴郁的景色,像是一层蒙蒙的灰洒了下来。
空中乌云暗涌,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明明街上的人那么多,可我却一个人都不认识,明明街上的铺子那么多,可我却一家都没正正规规的进去过。我突然觉得几分凄凉。我这样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武功不会体质薄弱,甚至还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着清清白白的身体,君佑说火神教的人都是看着他爹的面子上才对他毕恭毕敬,可他忘了,他还有不凡的武艺,就是哪天想自己出去闯出一片天地,都是有这个可能的。
而我呢,火神教上上下下的人对我好,又有哪个不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我是懂点诗词,模样过得去,可小倌馆里像我这样的男孩子不知有多少,如果离开了爹爹,我还能做什么呢?可是爹爹离开我,他还有他威名远播的火神教,还有温润如玉的大哥,还有一群倾心许久的美貌女子。
爹爹说我对谁都温柔。那是因为我只有温柔这点能让人接受,能讨人喜欢。
可爹爹呢,盖世武功,英俊容貌,不凡气度,不用刻意就能吸引大把女孩子芳心暗许,可他还偏偏对谁都是一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他历经情场多载,我一点点的小心思他都看得无比透彻。那君如玉的呢?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一点点怀疑么?对了,他还说过,他曾暗地里羡慕他大哥好一阵子,甚至想过以后取媳妇都要找跟大哥一样温柔体贴的......
那我呢,我没有一点比得上君如玉,像我的男孩子小倌馆里一大堆,我又是哪一点吸引爹爹了呢?
破庙
雨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一声一声夹杂着焦躁和不安,街上的人影逐渐稀少,偌大拥挤的街道顷刻之间变得稀疏清冷,一如变化莫测的人生。
"玉儿--"温暖的声音划破灰蒙蒙的雨帘。
我心里一动,回头望去。
夺目的红袍在雨中跳跃着。永远都是那么耀眼。
雨丝的冰凉因为爹爹的靠近而变得温暖。"笨!淋雨了吧!"爹爹温柔的笑道,用袖子拭去我脸上的雨水:"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抓紧我!"
我紧紧的圈住爹爹的脖子,爹爹右手夹住我的腰身,足尖轻点,唰唰唰,迅速从屋顶上空掠过,脚底的房屋和树木飞快向后退去,爹爹宽大的袖袍在空中飞舞,偶尔拂过我的脸颊,有点湿,有点软,爹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眉角依旧像不羁的海鸟。
"怎么呢?"爹爹低头望着我。
"没什么。"我还是生着闷气。
"就这里吧!等雨小了再走。"景色一晃,爹爹停住身形,小心的将我放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淋湿了大半。脚刚触碰到地,我一时间还不大适应,差点摔倒,爹爹闷笑了一声,挽住我的胳膊往里走。
这是间废气的破庙,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朱柱红漆斑驳,中间供奉的神像毁了一半看不出全貌。爹爹拾起树枝打扫出一个干净的角落,我也在一旁帮忙收拾。
爹爹生起一堆火,我眼角瞄了瞄爹爹,犹豫了一会,还是脱下外衣,搁在火旁烤着,里面仅剩半干的里衣,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一件还带着温度的红色长袍披到了我肩上,"去把里面的衣裤换下来,小心着凉了!"
咦?爹爹的衣服怎么一会儿就干了?我诧异的看了看只穿着件白色里衣一脸悠闲的摆弄着火堆爹爹。
算了,不管他了!m
我背过身脱下衣裤,穿上爹爹的衣服,爹爹的红袍很大,袖子长了很多,下摆都到了我的膝盖处,有些厚重,但是这种厚重让人有种被爹爹浓郁的男性气息包围的感觉。
"换,换好了。"我低着头,隔着火堆环臂抱着双膝坐下。
干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红色的火光印上爹爹面孔,照得爹爹的眼睛亮晶晶,连笑容都是闪亮闪亮的。
"玉儿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干得那么快?"爹爹笑着问道。
我眼睛转了转。应该是内功吧。以前就听说内功很厉害的,能将杯子变成粉末,树叶变成暗器,衣服也能......烘干。但我没答话,径自玩着一根干草。
身边的气流一动,爹爹挨着我坐了过来,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又是这样!讨厌的风流举动。
我微咬下唇,垂下眼帘。
爹爹扑哧一笑,拉过我的手臂,体贴的帮我挽起袖子,"怎么都不说话?还在生爹爹的气吗?"
我瞪了他一眼。还笑!
爹爹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着,嘴角有丝克制不住的颤动,终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玉儿,你,你脸上的胭脂全糊了......哈哈!"爹爹抱着肚子在那笑。
我又气又恼,赶紧转过身擦着脸,居然发生这种糗事!大概是在小倌馆里养成的习惯,我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和体态,吃东西只吃流食,胡子是绝对不允许的,就连那个地方也必须刮得白白净净......早上还觉得碧瑶凸着半个脸吃冰糖葫芦没形象,现在自己的形象不知道毁了多少,一想到这,我就忿忿的擦得更用力。
"好了好了!别那么用力,"爹爹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扯到他的臂中:"我来帮你擦。"爹爹温柔的擦着我脸上糊成一团的胭脂。我几乎是半躺在爹爹怀里,脑袋枕在爹爹的臂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爹爹英俊的脸和专注的眼神,那眼神让我脸上莫名的发烫。我干脆闭上眼,这一来,身体其他部位的感觉就强烈了起来--小腿冷飕飕的,脚趾冷得只好蜷缩起来,一张脸依旧不敢移动半分。
"脖子怎么绷得这么紧,放松点放松点!"
我睁开眼,哆嗦说道:"......我冷"
"啊!"
爹爹紧贴着我,热度不断传来,上半身是越来越热了,可这样一来,下半身就愈发的冷,我忍不住弓起身子想将腿也缩到爹爹怀里,爹爹微微一愣,手抚到我的小腿上,又摸了摸我的脚趾:"怎么这么冰?"
爹爹蹙起眉,一股热力缓缓流入到我的小腿,像温泉一样在体内徐徐流淌融化着冰冷。
爹爹温柔的看着我:"好些了么?"
这种溺死人的温柔,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多么俊秀的眉角,多么迷人的唇线,真想......亲亲。
"你在干嘛?"爹爹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一愣,才发现我的手已经伸到爹爹的嘴唇上,来回的抚摸着。
我连忙一收,却被爹爹抓住手腕。
"怎么不继续呢?"爹爹坏笑着。
这个人!
我对上爹爹的眼睛,里面的光芒让人沉沦,吸人心魄,我想亲亲爹爹,亲亲他的额头,他的眉宇,他的嘴角......可是,我不敢,我已经被拒绝过三回了,可是,他又是那么的迷人,一记眼神一个坏笑,都能让我心动不已......
爹爹牵引着我的手再次抚摸上他的唇。
这个意思是?
是允许的意思吧!我激动极了。一点一点的靠近,手心紧张得全是汗,心跳得连自己都听得到......我颤抖的触碰着,沿着爹爹的唇形勾勒着,神袛似的膜拜亲吻......终于,终于亲到了......越是在烟花之地待久的人,越是明白接吻的含义。下半身是性,嘴唇是感情。
不接吻还好,一接吻,我觉得魂魄都去得差不多了,心里更是乐得像朵花似的。
"这个就是玉儿的接吻?"爹爹突然闷笑起来。
呃?我动作一滞。转眼就被爹爹换了个姿势,原来半躺在他臂间,现在双腿分开跨过他的腰间坐在爹爹腿上,非常......让人脸红的姿势。
爹爹勾人我的下巴:"我来,教你......"
爹爹暖热的舌头在嘴里翻搅舔舐,这种高超的快感极强的深喉吻法,让我脑子里瞬间就一片空白。
太......太厉害了......
我脸红心跳的喘着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爹爹已经褪下了我的衣服。
是......是要做的吗?
光是想到这点,我下半身就敏感到自己都觉得轻微胀痛的地步。
"你这里,都变了......"爹爹玩弄着我胸前的粉红,又揉又捏,一下吮吸着,一下轻咬着,我一边夹紧双腿,极力遮掩着腿间的状况,一边又忍不住攀住爹爹脖子,希望得到他更多的爱抚,体内的火苗一簇一簇的。
"啊,还有这里,真可爱!"爹爹目光在我身上巡视着,突然抓住我腿间已经高高翘起的小鸟:"真是敏感的身体,还没摸两下,就已经兴奋到这种地步......"
爹爹俯下身,在那里亲了两下:"真的很可爱,玉儿哪里都好可爱!"
爹爹的手在我全身游走着,挑逗着,弄得我体内空虚一片火烧一样,可他却迟迟不到那里。
"爹爹--"我再也忍受不住,主动把唇凑在爹爹脖子上,先是吹了一口热气,然后往下亲吻,解去他的里衣,精壮的古铜色胸膛让我脸色发烫,如果,如果是被这样的爹爹压在身下......我偷偷瞥了一眼爹爹那里,已经翘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爹爹在我耳边说。
我愣住了。
抬头看看爹爹--脸红?
我忽然间生出种初夜的感觉,心底泛着一股甜蜜。我湿润着爹爹的手指:"我来,教你。"
皎洁的月光洒进了进来,爹爹俊朗的脸庞像是镀了一层银色越发迷人。
我心跳加快,不知不觉的凑了过去,四唇相接,一个缠绵的细吻变成了火辣辣的热吻,我双腿环上爹爹结实的腰,将后穴迎了过去,引导着爹爹的手慢慢按压柔软着:"试着伸进去,三根指头就差不多了......"
爹爹一手爱抚着我的背部,一手沿着我的臀缝潜入,摸到后穴的入口,伸进一根手指,爹爹的手法开始还很青涩,后来简直是无师自通似的,伸进两根手指之后,竟技巧的抽弄搅动起来,敏感的内壁被微微粗糙的手指来回摩擦着,指腹的茧弄得我有些疼,但这些许的疼痛又触发了体内另一重的快感,后面已经湿了一片,前面也滴下了透明的液体。
"天......"我难耐的扭动着身子,紧紧攀着爹爹的肩膀,牙齿轻咬着他的耳垂,不由自主的发出细碎的呻吟:"我受不了了,进来,快进来......!"
爹爹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嘴巴也不闲着,在我颈窝耳后亲个不停。
我身体火热一片,一阵一阵酥麻的感觉:"爹爹,我要,我要你进来!"
爹爹抱住我的腰身,一个挺进,闷哼了一声:"......好热......好紧......"
我听得面红耳赤,身体却又不由自主的调节着,寻找着两人都愉悦的摩擦点。这个举动让爹爹更加情动,一出一进狂野无比,我几乎快招架不住,瘫成一团软泥,爹爹英俊坚毅的脸庞就在眼前,近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我嘟起嘴,爹爹俯下身一阵激情的的深吻,我的呻吟声,爹爹略微粗重的鼻息声,还有欢爱的抽弄声火热的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撩人的网将我和爹爹缠绕其中。
上街(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房里了,床暖暖的,薄薄的被单盖在身上。是爹爹抱我回来的吧!我将脸贴着被子,回想起前一晚的事情,有些脸红,这样就做了,真快,好像做梦一样,爹爹的体力也挺好......我捂住脸偷偷的笑了起来......做了也好,总算安心了些,总算,不再是父子的关系了......
门一响。
"爹爹--"声音到了喉中就咽了下去,"君,君叔叔!"我颤微微的打着招呼,有种莫名心慌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君如玉人看起来温文儒雅,对我很好,照顾得也非常周到,可我对他就是亲近不起来。
君如玉不搭话,突然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之色,双眼一眯,紧紧的盯着我。
我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手脚僵硬。我紧张的裹紧被单,里面光溜溜的,可不要被发现才好。
"玉儿喝碗姜汤!"爹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拿着一碗黄橙橙的汤水,看见君如玉一怔:"哦!大哥,有什么事么?"
君如玉忿忿的看了爹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真奇怪!大哥今天怎么呢?"爹爹疑惑的摇摇头。
爹爹来到床前,扶我坐了以来,将碗递到我的嘴边,"玉儿,来,喝口姜汤!都怪我,昨晚就那样睡了,说不定会着凉!"
这句话既不暧昧也不煽情,可偏偏听得我面红耳赤,我伸出手想抢爹爹的碗:"我自己喝啦!"
爹爹的手劲很大,我抢夺的力道不小,结果汤汤水水一下泼在了我的身上。
"烫着了吗?烫着了吗?"爹爹着急的问,一边拿起旁边的手巾擦着。
我低头一下,这才发现身上都是红红点点--昨晚疯狂的痕迹。
该不会,君如玉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吧!难怪是那种表情......
"爹爹"我喊道。
"怎么?是不是烫到呢?"爹爹心疼的看着我。
"没有啦!"我看了看爹爹,思索着怎样询问才好。
"爹爹,你有没有觉得君叔叔很帅气?"我小心观察着爹爹的神色。
"还好吧,我觉得我更帅呀!"爹爹思索了一下,认真回答。
"那你有没有觉得君叔叔很温柔?"我再次试探道。
"嗯,以前觉得,不过自从当了火神教的教主之后,那些手段......"爹爹皱皱眉头,"教主毕竟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爹爹有没觉得君叔叔对爹爹很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我换了种方式。
"他是我大哥!当然会对我好!"爹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忽然眉角一挑,"玉儿--你该不会是对大哥有好感吧!"
爹爹一副"如果是,我就把你......"的样子。
我嘴里一口姜汤差点喷了出来,"咳咳"我拍着胸脯:"我对他有好感?爹爹对他有没有好感才是重点吧!"
"我?"爹爹大吃一惊,"我怎么会对他有好感!他是我大哥呀!"
我撅起嘴:"可是,君叔叔人那么温柔,长得那么俊美,对爹爹又那么好,爹爹看上去又--又很喜欢他的样子......"
爹爹惊讶的张大嘴:"可是那样不是很奇怪吗?大哥那么厉害,身材也那么高大,每次都是照顾我,根本不用别人为他操心!......而且......而且,我以前又不知道男子和男子之间还可以做这种事情......"
爹爹几乎是别别扭扭的说着最后一句话。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难道因为君叔叔比较厉害,比较高大,所以爹爹就从来没有对君叔叔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对着一个跟你一般高大,身材硬邦邦的,手段还比你厉害的家伙,会产生什么想法!说起来,跟他在一起的这十几年,除了女人比他多,武功比他稍好一点之外,什么声望呀,人缘呀,计谋呀,他处处都比我强!"爹爹抱住我,闷闷不乐的说。
原来一个人太强了也不好。君如玉样样都好,可正是因为样样都好,所以同样充满男人气概的爹爹才会潜意识里处处跟他比较,将他视为一个竞争对手,而不是其他什么可能。
我心里不由得为君如玉哀叹。那么一个聪明温柔的人,只可惜碰上了大男子心性的爹爹。
"那爹爹又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我几乎是红着脸问这个问题。
"因为玉儿很可爱呀,嗯,就像只猫咪那么可爱,"爹爹一边比划一边望着我笑:"玉儿见过那种小猫咪吧,雪白雪白的肚子,耳朵尖尖的,眼睛水润水润的,那么柔弱小巧,简直捧在手里都怕化掉了......"
我表情一僵:"爹爹,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猫咪?"
"哈哈,"爹爹搔搔头,干笑着:"那个只是比方啦!因为玉儿很可爱,所以总是想保护玉儿,想跟玉儿在一起呀!"
"玉儿有种很舒服的特质,温情而持久,从一开始就是,牵着我的手偷偷去树下挖百宝箱,说火神教的信号弹是烟花的可爱模样,害羞的说喜欢我摘的白色小野花,认真的画着憨态可掬的乳鸭,在桃花花瓣之中悠哉午睡的样子......每看一次,这种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一次,让人越来越舍不得放手......我,喜欢玉儿......"爹爹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爹爹--"我听得心都快化掉了。
"那玉儿呢?--是喜欢爹爹还是君佑那傻小子?"爹爹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只是说道君佑名字的时候口气有点酸。
我扑哧一笑,故意做出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当然是喜欢君佑啦,我呀,最--讨厌爹爹了!"
"啊?"爹爹明显一愣,急急忙忙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玉儿很好的!"
"哼!爹爹就是很讨厌!对谁都风流的坏笑着!"我戳着爹爹的胸膛,不依不饶的数落着爹爹"罪行"。
爹爹一脸无辜的望着我:"有吧?我觉得还好呀!"
"就有!"我皱着鼻子,做势要掐爹爹的脖子:"要是爹爹以后再对着那些女子坏笑,我就这样!嗯,男的也不行!"我慎重的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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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俺承认这一两天情绪比较纠结
有股强烈滴欲望:洪水显现--淹死玉儿他们!
OK!完坑鸟 你看 土多平 还可以跳上去踩两脚
番外
--by 微澜
是个细雨绵绵的天气。
庭院里的花儿开了不少,沾了雨水的花瓣儿晶莹剔透,美的令人心动。
我坐在回廊下的白玉栏杆上,平静的看着刚才出现在我眼前的君如玉,"君叔叔,我爹出去了。"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爹爹都有两三天没回来了。
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的君如玉美目微瞠,冷哼着道:"你还知道他是你爹么?"违天逆伦的孽畜。
敏锐的察觉他眼底的讽乜之意,我淡淡一笑,"血缘是世间最牢固的牵绊。"就是君叔叔你,也没办法斩断的。
君如玉身子一晃,唇角的冷笑带着苦,"你不怕伤了君佑?"
从他的脸上移开视线,我抬头往向灰蒙蒙的天际,"你也没怕伤了我爹爹啊。"虽然心痛,虽然内疚,却终是要负了他吧。我只有一颗心,已经给了爹爹,就不能再给第二个人了呀。
"不过是烟花地里万人骑的小倌,如风迟早会厌弃你的。"气怒的君如玉完全失了素日的优雅平和,张嘴便是刻薄的讽刺挖苦。
我却不恼。毕竟,我已经赢了,不是么?"君叔叔,你其实也是个可怜人。"那么骄傲,那么清高的爱着,却从没想过爱情这东西,真的是丁点儿骄傲清高不得。
想是我的话打击了他伪装的坚强吧,君如玉的脸色霎时便惊人的煞白,一张俊雅的脸孔硬是灰颓到令人不忍直视,"你......你......"然他"你"了半天,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起身走到君如玉身前,伸手捧起他垂落在身侧的冰冷,"君叔叔,你是那么一个出色的人儿,怎么就不能看开些呢?我无意讽刺你什么,但倘若你早些同我爹爹说明你的心意......你认为,我又能有几分的胜算得到他的疼爱怜惜?"
爹爹是个重情的人,虽然他说因为君叔叔的完美而对他不感兴趣--然而我想,
他到底是欣赏君叔叔的吧,要不是潜意识里总是要和他竞争,要他喜欢上君叔叔这样一个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呢。
明灿深邃的眸子无力的垂下又抬起,君如玉的脸上泛起奇异的光彩,"我终于明白......如风为什么就算背负着乱伦的罪孽也要与你携手......"
"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暴吼声在回廊里响起,我闻声回头,"爹爹?"下意识的松开君叔叔的手,我尴尬的看着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的爹爹--才几日不见,他竟然更加俊美挺拔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爹爹似乎兴奋的有些反常呢?
爹爹大踏步的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揽住我腰向后一退,"大哥,事情已经查明了。"
君如玉深深的凝视着爹爹,沉声道:"玉儿......并不是你的儿子,是吗?"
"什......么?"扯住爹爹的袖口,我急急的抬头去看他,"爹爹,你们在说什么?"
垂首联系的凝望着我,爹爹的目光温柔如水,"玉儿,你不是我的儿子。"
"这......这怎么可能?"
"可是,"爹爹弯腰,笑着与我平视,"你是我的玉儿,我唯一的玉儿。"
我愣愣的看着他含笑的眼睛,许久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喜悦的低喊出声,我颤抖着扑进他的怀里,"爹爹......"
我终于有了自己渴求的那个归宿......
虽然没有了爹爹,可是我却有了一个爱我的人,一个只爱我的人......如风......
君如玉微微的叹息还在耳边环绕,我已经被爹爹打横抱起,往我的房间走去。
炽热的激情在窄小的雕花床上剧烈的蔓延燎烧,我和爹爹赤裸相对,竭尽所有的热情呼唤回应着对方。
爹爹的吻细腻的落上我的胸口,坏心的用牙齿轻啮着,尖锐的快感窜上我的脑门,焦促的喘息着,我主动抬腿圈住他的腰,"爹爹......爹爹......我......呃......我要......"
深瞳里熠着夺目的光华,爹爹唇边忽然牵起一抹邪肆的笑痕,险些看呆了深陷在情欲中的我,"玉儿......"
"嗯......?"迷蒙的瞅着他,我有些心急的用自己的身子磨蹭着他结实性感的小腹,其下的春光看的我心痒难耐--要命,爹爹到底是在等什么啦。
"叫我的名字。"温热的舌尖探进我敏感的耳蜗,爹爹软声要求着,"不然我不给你哦。"
"呃......"我呆住,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小小声的叫了出来,"风......如风......"老天,一直被我叫做爹爹的这个人,真的已经成为我的爱人了吗?是真的吗?
像是对我的鼓励,爹爹--呃,不,如风已然灼热坚硬的分身毫不犹豫的刺入了我的身体!
"啊(唔......)......"同时溢出情动的呻吟,我和如风相视而笑,默契的用彼此的身体共同谱写出情欲的乐章......
《=》《=》《=》《=》《=》《=》《=》《=》《=》《=》《=》《=》《=》《=》《=》《=》《=》《=》
扇子的fans们别pai我啊。。。。
我也是被这懒丫头逼得。。。。
我只是为了让她快点儿更新大叔才出此下策的。。。。
你们就算拍砖我也看不到。。。。
啊哈哈。。。。
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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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
这次我是真的闪了。。。
后记
故事到此已经结束了。HE啊~~~
虽然没有一个系统的结局,但我们要相信他们的故事还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进行......
在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希望大家都能喜欢这篇文。谢谢,鞠躬,退场。
(PS:扇子大不能用编辑功能,悯某代笔。)
小倌(第二部)
作者:青罗扇子
黎明破晓,温柔的晨曦从天边像一幅优美的画卷缓缓展开,绽放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花蕊吐露,几声清立的鸡鸣。
不停变化的风景从眼角快速掠过,低头是青瓦矮房。
爹爹在屋顶上凌空跳跃,施展着轻功。
我趴在爹爹宽大厚实的后背上,身上还套着爹爹过大的飘逸红袍,袖子又被爹爹细心地卷过,卷到我手臂适合的长度。
微风迎面,红袍似火,衣角飘飘。
原本穿在爹爹身上应是烈火如歌,可惜现在套在我身上,只像是乱穿新郎官衣裳的小童子。
我吸了吸小鼻子,头晕晕的,闷闷的,胀得难受。
什么也想不了,只是搂着爹爹的脖子,乖乖地趴在他身上。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风中传来爹爹紧张怜惜的声音。
"都是爹爹不好……早知道……爹爹就应该克制住自己……"
"可是,一碰到玉儿你的身子,我、我就……怎么也忍不住……"
爹爹不停的自责,只是越到尾音,醇厚好听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低,似乎……带着几分羞赧?
"没关系的……"我勾着嘴角,想要爹爹不要担心,嗓音却弱得像只小猫在低呜。
因为是你,我才喜欢……
因为是你,所以我喜欢你对我做这样的事……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
微风徐徐,屋子里开了一扇纸窗。
碎金似的阳光从镂花木窗里洒了进来,流光点点。
荷塘里晒了一日的荷花,娉婷袅袅,淡淡清香,随风潜入。
一室荷香,满屋芳华。
我眨了眨睫毛,眼睛睁不大来开。
之前觉得头晕脑涨,现在身上的热度消散,舒服多了。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但使不出什么力气,身体像被泄了闸,力量都流失了,浑身乏力。
不过身上的里衣倒是干净的,被褥也晒过,还带着好闻的阳光的余香。
肯定是爹爹吩咐下人换的。
想起之前爹爹的着急和羞赧,心里溢得满满的。
我小脸蹭着被子,偷偷地笑。
但是爹爹人呢?我有些疑惑的张望。
黄昏的光线变得很快,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璀璨的金黄色就变成金红,亮得有些刺眼。
地面上的阳光就跟浸了血一样,大片大片壮丽的红烧云席卷天空,烧得半天红透,所有的云朵被染红,带着血腥似的压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拖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有人端着个白玉碗进来了,里面深深浅浅的褐色药汤,一股苦苦的难闻的气味,瞬间冲散了原有的淡淡馨香。
"姚叔叔?"我半起身,哑着嗓子,试探地喊着,不知道多久没有喝过水,嗓子涩的厉害,连发声都万分艰难。
姚子溪不发一言,径自走了过来。
我的心跳了一下。
手有些抖,不由得抓紧被褥。
他踱着步子,慢慢走到我榻前,然后,停住了脚步,长身玉立。
逆光的位置只觉得他全身阴影森然,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熟悉的感觉荡然无存。
不再像以前那样,虽然毒舌,但是亲切。
他复杂的目光在我身上审视着。
从脸到□在被子外的肩头,像黏蚂蚁一般,一寸一寸,极为缓慢地移动着。
漂亮的清眸带着不解,厌恶,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日暮西沉,残阳似血。
暗红色的光影浸透了他俊美的面庞,隐隐透着一分诡谲,以往熟悉的五官变得如此陌生,仿佛根本就不曾认识过。
"你倒真是个祸水!"姚子溪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眼里满是鄙视,"还是说,小倌馆里出来的,就只会□的勾人?"
我愣住了。
他以前虽然刀子嘴,但是心地总是好的,从来没有听到这般刻薄到恶毒的话。
这些日子的好,这些日子的相处,为何只是一夜之间,就通通变了个味?
虽然我很多心思都放在爹爹身上,可是对于离开小倌馆之后,所接触到的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人,我是有投入感情的。
我真的想跟他们好。
难道那些日子,那些时光,都是假的吗?
这样的话语,我听了心里会难受……
我垂下眼帘。
像是寒风过境,才明白镜花水月不过一场云烟。
心里不知为何渐渐凉了起来。
也罢,就当作是小倌馆里那些逢场作戏的恩客。
好的时候把你当心头宝一样的捧着追着,翻脸无情自然也就弃之偌履。
原本就不是同命的人。
高高在上的舒云怎会明白低到骨子里的尘埃。
多说无益。
我终是抬起眼皮,迎上他鄙夷的目光。只是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
一阵风吹了进来。
纸窗沙沙作响。
雪白薄纱床幔轻轻动了动,屋外细竹林在地面上斑驳的影子变成了浅浅淡影。
太阳沉了下去,该是掌灯时分。
但我和姚子溪只是静静的,一坐一站,像两座尖锐又沉寂的石像对峙。
室内幽暗一片。
"你把这药喝了。"姚子溪的声音冷且冰,突兀的在这屋子里响起。
熬好的药汤已经凉了,不见上面袅袅绕绕的水汽。
我犹豫了半晌。
想起以前和君佑在他的药房里玩闹,打翻他不少灵丹妙药,气得他七窍生烟却不曾责罚我们的场景……
想起离家出走,结果摔伤,他既为我们求情,又细心照看我们,每服药还是他亲自煎熬……
终是接过他递来的白玉碗,一饮而尽。
凉凉的药汁,又苦又涩,像误吞了黄连,一直苦上心头。
窗外的荷塘里,碧水淋漓,反射进来大片大片寒银色的水波,波光潋滟。
照得他眸中波动不已。
"玉儿你好了!"爹爹惊喜的语气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爹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连忙坐到我榻前,紧张地探了探我的额前,大掌带着常年习武的厚茧,在我皮肤上滑动,有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
同样身处在幽暗的屋子里,姚子溪带来的是种陌生而冷漠的紧绷感,而爹爹,就像是当空烈日,从一进门开始,周身就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屋子的气息都因爹爹变得微热而明朗。
也许……就是因为爹爹这种天生的气势和魅力,才会有这么人想靠拢他,触碰他。
即便是飞蛾扑火的下场。
"好多了!"我对着爹爹柔柔笑道。
爹爹眼睛一亮,整个人的表情连同微绷的肩膀都一同放轻松了,他勾唇一笑,简直旭日一般的神采。
仿若一股融融的暖流淌入我的心田,冲走先前的寒冷。
只要爹爹他一人还关心着我,这就足够了。
爹爹微微粗糙的大掌握住我的手,我小小的手完全被包裹住,掌心传来令人心安的温热。
"当时看你都晕倒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爹爹在我耳边说道,低沉温柔的嗓音如流水的月光一般深情。
话音刚落,姚子溪像听见什么吃惊的事情,猛的一怔,身形不稳地往后大退一步,撞上身后红木桌。
桌上的白瓷茶具"哐当"一响,在静谧的夜晚里,透着几分隐隐的狰狞。
姚子溪难以置信地望着爹爹,眼神惊讶。
爹爹停顿了一会,眼底闪过一抹深沉之色,然后缓缓转过身,面向姚子溪。
他背对着我,宽实的后背如山般沉稳。
"没事吧?"爹爹问着姚子溪。
我看不到爹爹的表情,只觉得他语气沉稳有力,含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持,又有一种不变应万变的笃定。
爹爹不慌不忙地点燃红烛,微弱的烛光闪了闪。
不安的烛火窜动着,照在姚子溪的脸上,影影绰绰。
那是一张俊美的,慌乱的脸。
"大哥,你们,你,你们真的……"姚子溪漂亮的嘴唇哆嗦着,撑住桌子的手指紧紧并拢,泛着白。
屋子里静可闻针,烛芯倏地一声爆裂,发出"噼啪"的轻响。
爹爹挑了挑灯芯,罩上大红色的纱质灯罩,烛光这才明亮了些。
"我们很好。"
烛火莹莹,屋里的桌椅仿若蒙了层淡淡的橘黄色的轻纱。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爹爹似乎不甚在意的说道。
姚子溪不发一言,像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连药碗都忘了带走。
只不过须臾,我却一直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仿佛悬了块大石头,不知什么时候会砸得人粉身碎骨。
觉得时光这样长,这样沉。
我不由自主地往爹爹身上靠了靠,双手缠上他矫健的腰杆,把头半埋进爹爹怀里。
"怎么呢?"爹爹温柔地拨弄着我的头发。
"姚叔叔……知道了?"
乱伦。
"……嗯,他替你上的药。"
那晚做得那么狂乱,又吹了一晚的夜风,还没到早上就浑身发烫,甚至后面也来不及清理……
原来,他真的知道了,难怪……
"……对不起,弄痛你了……"爹爹亲吻着我的小脑袋。
"不要紧……我喜欢你这样对我。"我小小声说。
爹爹笑出声,更加用力的搂紧我,又在我的小鼻子上亲了亲。
我静静地靠在爹爹怀中,享受中这温暖而宁静的气氛。
风轻轻吹过,烛火摇曳。
窗外的细竹沙沙地低响,像情人温柔的呢喃。
"我有些怕。"我的声音隔着衣衫透出,闷闷的。
爹爹没有说话,只是宽厚的大掌捧起我小小的脸蛋,修长的手指微微在我脸上摩擦着,很是亲昵的动作。
我仰着头,对上爹爹深邃黑亮的眼眸。
橘黄的烛光下,更是衬得爹爹的瞳仁如墨玉般晶莹,里面溺满了浓浓深情。
"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也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霎那间,我面红耳赤,心跳如雷,爹爹,爹爹真的对我……
全身的血液都欢乐的流淌着,奔腾着……
我听过无数情话,或甜蜜,或深情,或疯狂,但是没有哪一句能够比得上爹爹说的,只要是爹爹说的,无论哪一句,都能让我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我闭上眼,颤巍巍地撅起自己的红唇,朝爹爹凑了过去。
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睫毛都在既幸福又紧张的抖动……
咦,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我纳闷。
眼皮偷偷睁开一条小小的缝,想悄悄打量,却正撞进爹爹戏谑的俊眸。
可恶又性感的嘴角微扬,带着一抹坏坏的促狭。
我错愕,微微张开嘴。
"哈哈哈,玉儿,你真是太可爱了!"爹爹大笑着,似乎很是享受我的表情。
我捂着脸,弓起身子,钻进软软的被褥。
"爹爹大坏蛋!太坏了!再也不理爹爹了!"我将头埋进被子里,嘟嚷着。
真是丢死人了!哼哼哼!
"别气嘛!是我的玉儿太美了,我一时看着迷了!"爹爹坏笑着,一同钻了进来,抢着我的被子。
我皱着鼻子,小小的手抓紧被子,不给,就是不给,明明就是故意的,什么着迷不着迷。
就是想看我出丑!坏爹爹!坏爹爹!
"哎呀!玉儿力气好大!爹爹都没被子了!晚上怎么睡啊?"爹爹装作一副哀怨的口吻。
"睡……什么睡!回你自己房间去睡!"我嘴上倔强着,心里却有些泛甜,又有些害羞。
睡?难道睡在我房里,跟我一起睡?
回到火神教之后,爹爹从没跟我睡过一张床……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又一起睡,我的小脸悄悄发烫。
"没有被子,爹爹会着凉的哟,到时候就要靠玉儿来照顾爹爹了……"爹爹故意在我耳边说道,温热的鼻息喷到我耳后的敏感处,坏坏的引诱。
乱讲!这么健壮,把我都做发烧了,自己还精力十足的,哪里有着凉的可能!
"好啦,好啦,被子分给你一点就是啦!"我红着脸,糯糯地说道。
"真是我的好玉儿!"爹爹在我耳后亲了一记,霸气的舌尖还狡猾地舔了舔我的耳垂。
一个用力,被褥,甚至连同我,都被拉入他火热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眨眨眼睛。
爹爹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强健的手臂环住我的细腰,强劲健美的胸膛暧昧地紧贴着我光滑的后背,"就是要抱着玉儿一起睡,才不会着凉嘛!"
哪里来的这些鬼招数!真是风流风流风流!果然是个风流爹爹!
哼!还露出那么耀眼性感的笑容!不知道对多少姑娘笑过!
我心里鄙视着,又好不甘心的,觉得异常的,甜蜜。
敞开心扉之后,日子过得分外甜蜜。
每晚爹爹都会到我房里就寝,亲密地搂着我入睡,早上醒来之后第一眼便能看到爹爹那张俊颜,淡金色的阳光轻柔地洒在爹爹脸上,凌厉飞扬的剑眉,薄而性感的嘴角,仅仅只是浅浅的看上一眼,心里就觉得幸福无比。
唯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爹爹太过于精力旺盛,常常翻云覆雨就是一整晚。
累得我腰酸腿软,他还意犹未尽,简直,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你这个迷人的小家伙……"爹爹喘着气,感叹着,炽铁一样滚烫的眼神胶着在我身上,把我的两只小腿架在他结实的宽肩上,孟浪地□中,一进一出之间发出淫靡的声音,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芙蓉帐暖。
我双眼朦胧,细细的呻吟着,直觉得那灼而硬的东西不断地撞在体内的某个点上,像是被托在某个高高的浪尖,一波一波激情的海浪不停的冲刷着,激起一串一串欢愉的涟漪,酥酥麻麻地从那里蔓延到全身,连脚趾头都舒服得弯了起来。
舒服是舒服,可是……
窗外天刚刚亮,还泛着淡青色的鱼肚白,小鸟啁啾。
从漫漫长夜一直做到现在,前天做,昨天做,今天……还没做完……
泪,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存货……
"玉儿,你好棒……你哪里又紧又热……夹得我好爽……"爹爹又换了个姿势,把我翻了个面,再次狂野炙烈地进攻着,这种姿势进入得更深,爹爹那里更加精神抖擞,势如破竹。
他凶猛地抽动,力气大得连床都摇摇欲坠,热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垂处,烧得我整张脸都是烫烫的。
"不行了……腰,腰快断了……"我举白旗,丢盔弃甲,一边面红耳赤地呻吟,一边小小声地抱怨着。
爹爹充耳不闻,径自亲吻着我的脊梁,密密的碎吻落在我光裸的背上,炙热的汗水偶尔滴了下来,细微的触感却引发我体内一阵一阵的骚动。
"没事,我们再来一次……"低沉如玉石一般的嗓音缓缓响起,夹杂着浓郁的□气息。
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今晚已经滚来滚去,地上,桌子上,椅子上,床上……什么龙阳十八式,什么断袖三十六式,通通做了个遍,他、他、他竟然还嫌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完全是吃完满汉全席,还食不知餍嘛。
我想哭,皱起小鼻子,决定全力反抗。
不然这样夜夜春宵,没把他榨得一滴不剩,倒是先把我的腰给做断了。
我要让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更不是好吃,就能天天吃的柿子!
帐内依旧弥漫着一片暧昧淫靡的□气氛。
我开口:"再……再做……我就……我就切掉你的小弟弟……"
我态度很坚定,可是,可是……那么态度坚定的话语,在爹爹的□下变得断断续续,软软绵绵的,连尾音都发着颤,完全不像威胁,倒像是,倒像是……还没满足的口吻。
"呵呵,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我会让你更满足的……"
爹爹听完,低低地笑着,声音好听得不得了,接着用力一顶,火热吻上来,灵巧有力的舌头卷起我的小舌,极富技巧的吮吸。
我、我、我不是没满足……我是太满足了……我想大哭……
"啊……嗯……嗯……"但是原来还想抵抗我,在爹爹激狂的进入中一下便腰肢瘫软,浑身发热,无力地躺在光滑的丝织被单上,任由他摆布,鼻子里只会"嗯嗯"地小喘着。
更可悲的是,心里明白不能输给爹爹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可是身体却无法违抗这种禁忌又狂猛的诱惑……
天,更亮了。
夏日阳光融融,午后熏风吹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我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到操练场旁的树林里,找了一颗大树,靠着粗粗的凉凉的树干,躲在树荫下趁机眯一下。
本来我的武功已经小有进步,粗浅的基本功已经练过一遍,但是自从爹爹睡在我房里之后,我每天都困得死去活来,腰酸腿软。
别说是继续练功了,就连蹲马步都直不起腰来,有时候走个路都还要扶着腰,走两步停三步,还走得斜斜歪歪。看得教导我的师傅,暗夜首领,焰连连摇头。
也幸好,他对男男之间的床事一窍不通,所以尽管觉得异样,却始终摸不着头脑。
我挽起袖子,摸了摸手臂,上面覆成一层柔软光滑的皮肤,刚练得稍微紧绷一点点,又松弛下去了。如果是在小倌馆,自然一切都是以柔韧为好,越柔越媚,越楚楚可怜,就越能得到恩客的宠爱。
但现在,我已不在是小倌了,而是爹爹儿子,火神教副教主的儿子。我也想像爹爹一样,能有朝一日,玉树临风,风姿卓越。
"不舒服吗?"一道浅浅的阴影自上而下把我全身罩住,少年身姿挺拔,剑眉飞扬,眉清目朗。
我抬起头,就看到君佑一脸关切的神情,眉宇之间微微透着担心。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长高了好多,脸上的线条变得深刻,蕴藏着少年独有的棱角和英气,乌黑如墨的头发束成一束,用皮革绑紧,垂在背上,手腕处捆着扎实的手绑,晶莹的汗水湿透了衣服,黑色的练功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宽肩窄臀,引人遐想的迷人身型,英姿勃发。
"呃……没什么大碍。"我轻轻说道。
虽然操练场上偶尔也见到,但这段时间我心里只被爹爹占据着,满脑子想得都是爹爹,跟其他人倒真的是渐渐生疏了。如今同君佑说话,竟然也有点疏远的感觉。
君佑学着我的姿势,在我旁边坐下来,背靠树干,只看得到半张俊俏的侧脸,他修长的双腿微曲,黑色劲裤衬出长腿精瘦利落的线条。
"这段时间,你老是一副全身乏力的样子,路也走不稳,有去让姚大哥看过么?"他担心地地问道,以前清亮拔高的嗓音变得微微沙哑,虽然没有爹爹的好听,却有他自己的特质。让人听过一次,便印象深刻。
我微微错愕,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他这样暗暗注视着……
君佑极有天赋,年纪轻轻,便一身极好的身手,连爹爹都称赞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君如玉更是重视,跟其他操练场上的火神教弟子不同,君如玉特地请了四个护教长老对他进行极为严酷的训练。
以前就看到他每天练得筋疲力尽,汗渍津津。
我倒是真的没想,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注意到我的情况。我不由得有些感动。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腰扭到了……"我小小声,编着烂透了的理由。
"那我替你推拿!我推拿的功夫很不错!"
"啊……"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推拿啊,那不是要在我的腰上按来摸去吗?那会不会……太那个什么呢?
"其、其实,是我摔到小屁屁了!"我连忙改口。
"噗~"他大笑出来,"小玉儿,你真可爱!"
我满脸黑线,为什么扭到腰和摔倒小屁屁的区别待遇差这么多?难道人就没有摔倒小屁屁的可能吗……
我撅起嘴,命令道:"不准笑!"
"哈哈!"他抱着肚子,笑得更厉害,"走路都会摔倒小屁屁的人没资格叫别人不要笑吧!"
我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拳。
之前疏远感被他的笑声冲走,好像又恢复到以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倔强又独立,唯独在我面前偶尔会害羞的俊美少年。
淡淡的花香从参天大树上缓缓散发出来,渐渐弥漫在整个树林里,有白色的细小的花朵轻轻飘落,溅在他的肩膀上。
我微笑着拂开落在他肩上小小的雪白花瓣。
他一怔,愣了一下,然后凝视着我,深深的。
"小玉儿……"他轻轻低喃,握住我的手,微微轻颤,像是捧着一颗举世无双的珍珠般小心。
花的香气越发浓郁,他渐渐靠近,目光变得灼热而热切。
我暗自心惊,我明白这种目光的含义。
我想抽离我的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我想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按在树上,后背甚至能感受得到粗糙斑驳的树皮。
"我,我……对你……"君佑愈靠愈进,就快要碰到我的嘴唇。
手背上一阵温热而湿润……
那是……君佑的唇……
在最后一刹那,我别开脸,伸手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玉儿!"一声高喝。
我定睛一看,天!是爹爹!他竟然就站在离小树林不远的地方,怒气冲冲。
我一阵慌乱,连忙推开微微发愣的君佑,赶紧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心里直打鼓,这个角度……这个角度……不知道爹爹刚才看到了什么情景!
爹爹大步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气势汹汹,像是要把地踩塌一样,浑身上下一股锐不可当的气魄。
他一把推开君佑,动作却是粗鲁的,有些蛮横的。
君佑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里,爹爹狠狠瞪了他一眼。
"走!"爹爹脸色阴沉,嘴角微抿,有力的大掌紧紧牵住我的小手,简直像铁链一样紧。
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像小媳妇一般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房,爹爹径自矗立,一张刚俊的脸看不出情绪。
"坐下!"爹爹命令道,言简意赅。
我立刻乖巧地坐到楠木圆凳上,小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前,低垂着小脸,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刚才的事可不能怪我啊!虽然我知道君佑对我好,但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拒绝过他了。
我偷偷用眼角瞄了瞄爹爹,只见他一脸郁色。
槽糕!该不会爹爹是个大醋坛子!以为君佑对我怎么样呢?所以准备……惩罚我?我惴惴不安,一颗心像只小兔子蹦来蹦去。
"我有叫你坐这里吗?"爹爹俊眸微眯,声音压低,跟以往的口吻截然不同。
啊!我一怔。不坐板凳上,那坐哪里?地上?桌子上?
……都不大可能吧。
虽然错愕,但我还是听话地站起来,心里胡乱揣测,该不会我的厢房有什么暗门之内的吧。外间是让人住的,里面却是用来做一些非常邪恶的事情,四面镶有镜子的墙壁,特制的手链脚铐,铜盆火炭,皮鞭,蜡烛,小木马……
而爹爹,爹爹让我坐下,实际上……是坐在那个小木马上!
一滴冷汗从我额头滑过,该不会是爹爹对那些什么十八式,三十六式烦腻了,决定把我拖进里面的小暗房,然后借由君佑的事情,对我进行深深的体罚?……又一滴冷汗从我背脊划过。
"我不是让你坐下吗?"爹爹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完了!看来他真的要对我这样那样了!
我仰起小脸,小小声说,"我……我,我不要坐小木马……我腰痛……你用别的惩罚我吧……蜡烛,皮鞭都可以……"
爹爹皱皱眉头,黑如点膝的眼眸狐疑地看着我:"什么木马,皮鞭,蜡烛的?难道是君佑送你的?哼,这个小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倒是很会献殷勤的嘛……"
啊!此木马非彼木马吧。此蜡烛也非彼蜡烛。爹爹、爹爹是不是对木马和蜡烛的意思理解错了?
"把他送的都丢了!以后爹爹送个更大、更好的给你!"爹爹嘴角一掀,不容反驳地说道。
更大、更好的啊……
"呃……是,好的……"我为难地点点头。
原来爹爹是纯洁的,邪恶的是我。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如此邪恶。
"上床坐好,不,还是躺下来吧!"爹爹接着开口,"衣服……也脱了!"
啊?上床脱衣服?难道还是是"体罚",爹爹想以身消去他误以为君佑在我唇上留下的印记?
我又错了。原来爹爹还是邪恶的。
我乖乖脱衣,解开外面白色的袍子,里面是件贴身的月牙色的丝质里衣,像柔纱一样薄,看得清肌肤的颜色,为了方便练武,腰身系得比较紧,这样一来,样式倒跟我在小倌馆里的衣裳差不多……
"够了!不用脱了!"爹爹的呼吸渐粗,眼眸燃起点点火苗。
原来他想亲自脱……
我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体罚开始了。我靠近他,柔柔地依偎在他怀里,细细的手指在他胸前抚摸着,滑动着,诱惑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圈。
"别动!"爹爹的嗓音低沉,像是忍耐着什么,然后抄起我的膝盖,一个横抱将我抱上床,让我背部朝上。
我小脸朝下,乖乖地平躺在滑软的被单上,等待着惩罚,对爹爹来说,做错事的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处置吧。
一双有力的大手覆在我的腰上,掌心传来温温的热度,在腰上的穴位按摩着。
我腰一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原来,原来到床上,是按摩呀……
我是错了,原来邪恶的还是我。
爹爹的手开始按揉,对准穴位,力道拿捏非常到位,声音浑厚低醇:"腰很酸,嗯?"
"嗯。"我松懈下来,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用手肘踮起下巴,舒服得直哼哼。
爹爹换着手势,慢慢按压到尾椎,力度适当,手法精准。
只是,只是……那里未免太敏感了吧……
"唔……好舒服……再左边一点……嗯,就是那里……再多按一下……"我像只慵懒的小猫,指挥着这个江湖上声名远播的火神教副教主为我按摩。
嘻嘻,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便是这个意思吧,我得意地偷偷笑。
"舒服吗?"爹爹的手沿着尾椎滑下,探入我的里衣,独具魅力的低沉嗓音从身后逸出。
"嗯……好舒服……"我舒服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那还要君佑帮你推拿?"犹如灵蛇般的长指滑到我的双股之间,在我那个可怜的小地方轻轻按压,还暧昧地画着圈圈……
没事、没事会这么销魂蚀骨的手法干嘛……
"唔唔……没,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低喘着,想要解释。
"……啊……"他的手指却重重插入,我声线拔高,细细地呻吟出来。
我浑身微颤,全身酥麻,像被点着了火一样,自己都感觉得到那个小小的地方正在一收一缩,不满地渴求着……
"不要……不要这样啦……"我红着小脸,小小声求饶。
"可是,我是个好爹爹是吧?要好好照顾到你的身体……总不能让外人代劳呀!"爹爹低低地笑着,极富磁性的笑声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像猫爪一样勾着我的心。
"我跟君佑真的没什么……他以前有说过……但,但我拒绝他了……"我颤抖着解释,只觉得身体像吊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还被人用羽毛坏坏地刷来刷去,逗弄着最敏感的地方。
我蹭着被单,难耐地扭动着身体,脸红红的。
爹爹手指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像有魔力一般,灵巧地骚刮拨弄,还故意按压内壁,做出□的动作,刺激着那个敏感点。
"我当然知道你跟君佑没什么?"爹爹在我耳旁说道,热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朵上,令人发烫。
"你每天都被我弄得快下不了床,哪里还有其他的精力搭理别人?我就知道,一定要狠狠地满足你,你才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爹爹低沉磁性的声音不无得意。
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难道这段日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被他没日没夜地做个不停吗?
"不,不会的……即使不这样,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也只有爹爹一个人……"我害羞地表白心迹。
爹爹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真、真的吗?"爹爹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虽然以前说过了无数绵绵情话,可是对着爹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从没如此生涩,从没如此害羞。
"玉儿,你,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爱……"爹爹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接着又有点闷闷地说道,"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老,你会不会被其他的年轻小子勾去!"
"唉!"爹爹重重叹了口气,又抓了抓头发,整齐梳理好的如墨长发变得凌乱起来,"我从没这样患得患失过!简直、简直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噗~"我轻轻一笑。
原来,原来在我每天心心念念着爹爹时候,爹爹也在想着我,也在为我生着三千烦恼丝。
"笑什么笑?"爹爹佯装生气,"都怪你!你这个坏孩子!"
爹爹说着说着,便扒下我的亵裤,作势要打我的小屁屁,可真正下手的时候,力道又减弱了下来,只是轻轻一拍,像羽毛一样轻。
我从床上爬起来,轻柔地环着爹爹健壮的脖子,轻轻地笑着。
"我只喜欢爹爹。"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柔软的唇吻在爹爹宽阔的额头上,还能感受得到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
"我的心只有一个……"我拉起爹爹的手,亲了亲他生着厚茧的手心,他的手掌温暖而湿热,强而有力。
我将爹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然后轻轻闭上眼,亲了亲他性感迷人的嘴唇,"所以,我能喜欢的,也只有爹爹一个人。"
"玉儿!"爹爹握紧我的手,"我爱的,也永远只有玉儿一个!"爹爹另一只大掌扶住我的后脑勺,线条漂亮的唇狠狠压了上来……
唇齿交融,极致缠绵。
窗棂"啪"得一响,我和爹爹一惊,寻声望去。
只见镂花红木窗棂被人从中一折而断。
小倌40,41
那个人到底是谁?姚子溪,或是君佑。
我偷偷观察着他俩,姚子溪在别人面前依旧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看见我,脸总会在一瞬间就寒了下来,从鼻子里发生冷哼的声音,眼底也是又鄙视又复杂的情绪。
君佑则是躲躲闪闪,以前即使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可是现在,偶尔对上我的目光,他的眼神就闪烁不定,然后慌忙走开。
我抱着膝,尖尖的下巴搁着膝盖上,叹着气。
爹爹在一旁把玩着我的头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都不怕,我的玉儿更不用担心。"
我闷闷的说:"可是……我总得不好……火神教的人太多了……万一,有天纸包不住火……"
爹爹是开朗而乐观的,像团烈焰一样,明亮闪耀,是火神教弟子眼中的骄傲和英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膜拜的。
可是我不同,现在的日子越幸福,我就越害怕某天会失去。
我想把这种日子紧紧地拽在手心。
"爹爹,"我凑了过去,从背后环住爹爹的腰身,"我们离开这里吧!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一栋竹舍,一亩薄田,溪流环绕,然后在种上桃花,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去放纸鸢,夏日便去水里捉鱼……"
我眯起眼睛,陷入自己的幻想之中,浅浅地笑着:"这样多好呀,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用担心被谁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爹爹点点我的小鼻子:"你就是喜欢乱想!有我在,谁敢把你怎么样?要是我走了,火神教怎么办,君大哥怎么办?"
爹爹笑着摇了摇头:"这样是不成的!"然后伸手抚上我的头,摸了摸我的头发。像逗小狗一般的安慰着,仿佛我的提议很幼稚。
我缓缓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玉儿也不用不开心,过几天又有一场宴会,到时候武林中人都会来参加。"爹爹半是自豪半是得意地说道。
"嗯?"我疑惑地抬头,眨了眨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我就会在宴会上宣布,你是我的亲生儿子!"爹爹朗声说道,"这样,谁也不敢欺负你!否则……就是与我火神教为敌!哼!"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爹爹又是一脸桀骜,傲视天下的模样。
我被他逗笑,"我都不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哪里会和别人结怨!"
"好吧!好吧!就算不为这,至少我也要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嘿嘿,让他们看看我烈如风的儿子有多么的漂亮多么的可爱!不仅人长得美,而且性子也好!"爹爹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最重要的是——让我的那些朋友羡慕死!哈哈!"
爹爹要把我介绍给他的江湖朋友认识?
我捧着脸吃吃地笑着。有些腼腆,又有些雀跃。像是小媳妇见公婆似的,有种被他们见到,就等于我和爹爹的关系被承认的感觉。
爹爹的手开始不安分在我腰间滑动,接着咬上我的耳朵,露出一脸□的笑容:"不过……有一点我是不会对他们说的,玉儿的身子才是最令人销魂的……"
"坏蛋!"我羞得满脸通红,拍开爹爹的手,挣脱出他的怀抱。
"哈哈!玉儿不就是喜欢我对你坏坏的吗!"
这个风流爹爹,任何时候都不正经!
这几天明显地感受得到火神教的气氛不一样了。
下人们都忙得紧张兮兮的,到处都是挂上大红色的绸缎彩带,高高悬吊着红艳艳的大灯笼,宫殿前门的那对石雕狮子襟前也缠上了鲜艳的大红球,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对着铜镜挑着衣裳,今晚那些武林豪客还有爹爹的江湖朋友们,全部会到齐
第一次正式以爹爹的亲生儿子出席这种场合,我的手心都在冒汗了。
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红色的,虽然跟爹爹一贯的张扬很配,但是对我来说,有点太过于艳情,黑色的,我不像君佑长得那么结实挺拔,穿上去显得瘦瘦小小的,而且还很阴沉……东挑西捡,最后选中一件月牙色的白衫。
铜镜里,一个纤细的少年,眸如秋水,唇红齿白,脖颈白皙纤长,细腰盈盈一握,淡淡的月光下,照得那张脸如玉般透莹,身上衣裳柔且软,像蝉翅一样薄而轻盈,套在乳白色的内衫外,有种山水烟云缭绕的氤氲感,微风轻轻吹起的时候,轻逸飘扬,犹如水中涟漪一样缓缓的散开……
我吐了吐舌尖,镜子里的少年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副柔柔弱弱又带着些许狡黠的模样。
"小少爷,宴会快要开始了,请去前厅!"一名仆人扣了扣门,进来请示。
"好的,我马上就去。"我轻轻应道。
爹爹竟然没来找我一起去?我心里有丝奇怪。
推来木门,月色如霜,外面的空气有些湿润,含着隐隐的水汽。
刚走进曲折的回廊,夜色一下暗了下来,月亮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黯淡无光,天空开始飘着细细的雨丝,像绵绵的细长的银针,轻柔得下了起来,不大,但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有点发抖,抱着双臂,想快步跑到前厅。
一不小心,踩进了一滩水洼,泥水溅得鞋子和裤子都脏了,留下一团一团难看的污渍。
我皱了皱眉,心里直叫不好,但是又来不及再换一套衣服,只好蹲在地上,扁着嘴,掏出手帕擦了擦。
一片片雪白的细小的花瓣,被风雨吹落,从我的眼前滑过,最后缓缓地跌进泥水里,漂亮的颜色顷刻变得污浊。
我微微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
我手一松,被染脏的手帕从我手中滑落,静静地躺在污浊的泥土上。
像那些花儿一样哀伤。
雨,密密麻麻。
还没踏入前厅,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就从里面传来,跟外面落寞的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偷偷探头瞄了瞄。
硕大的前厅,宾客云集,形形色色,热闹非凡,分坐在两排,案几上排满了佳肴,婢女下人们紧张地添加着酒水,中间的红毯上,有婀娜的舞女翩翩起舞,歌舞升平,再往上看,两层大理石石阶之上,爹爹和君如玉并肩齐坐,一个红衫似火,一个白衣胜雪,两人默契地说说笑笑,偶尔还指了指下面的舞女,又笑了一阵。
君如玉不知说了什么,爹爹只能一脸拿他无奈的表情,仰头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旁边伺候的婢女要为爹爹添酒,却被君如玉轻轻拦了下来,只见君如玉漂亮纤长的手指执起玉壶,亲自为爹爹斟满酒,那双手极致美丽,十指尖尖,泛着淡淡的绯红色的光泽,莹莹如玉。
爹爹的目光一霎那柔和起来,流转在君如玉的指间。君如玉抬起来,回眸浅浅一笑,甚至动人。仿佛有种无法穿透的暧昧的情愫将其他人阻挡在外。
我怵怵地待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
突然,我被身后的人一撞,我踉跄了两步。
回头,惊见一张熟悉得令我畏惧的脸。
小倌42,43
那是一张邪魅的,俊美的脸,眼角眉梢之间都透著隐隐的邪气。
这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武功,甚至是手段都邪得可怕。虽然爹爹偶尔也会邪邪一笑,不过调戏的成分居多,但他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带著邪气,那种狠毒的邪气。
"原来是你啊!"他轻佻地笑了两声,抬起我的下巴,墨玉色的眼眸中带著一些玩世不恭,
"怎麽?被人赎出小倌馆呢?难怪一直找不著你,原来跑到这里了!"他的嗓音低沈而滑腻,像是夜风中浓郁的桂花香。
我僵硬著,全身开始发抖,犹如耗子遇见猫一样忐忑不安。
过往的记忆开始复苏,不寒而栗。
御紫风是我接待的第一个客人。
尽管之前已经被人调教过多次,但是那夜还是惨不忍睹,鲜血淋漓。
身体被大大地分开,手腕和脚腕被粗绳捆绑著,勒出了血痕,皮鞭在我的身体上抽出一条一条血色的印记,所有的手段他都在我身上使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很倔。我就是那种性格,如果只是小痛小伤,我会把哭当作一个手段,哭得犹见我怜,但当我明白,那些根本是故意的折磨时,我便开始忍受,默默地忍受。
浑身冰冷,脚尖绷得紧紧的,细长的针在皮肤上一下一下的戳著,火烤一样的绵密而刺痛,下唇被我咬得出血,额头上是密密冷汗。那样的滋味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然而他只是带著玩味般的笑容,轻柔磁性的嗓音边说著:"好可怜哦!小玉儿瑟瑟发抖的样子好像只可爱的小兔子!"边从盒子里拿出一串圆滚的珍珠粗鲁地塞进我的□。
撕裂的声音仿佛裂帛一般。
然後他拔出珍珠,混著血水粗暴地挺了进来……
可怕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
为什麽……这个人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我对烈如风的什麽认子宴会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倒是很感性趣……呵呵!"御紫风细长的桃花眼危险地眯起,"看来偶尔接接君如玉的请帖也不错!"
他将我抵到拐角,身体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著。
我本能地颤抖著,缩成身子。
"不管你是谁的,今晚我一定要把你带走!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宠物,我的小兔子!"他邪邪地笑著,狭长的眸中华光流转。
他的头重重压了下来,我用力推他,但是他坚如磐石,丝毫不起作用。
御紫风加大手劲,我的下巴被他狠狠地擒著,像快要裂开一样,他好不怜惜地咬了上来。直到又咸又腥的气味充斥在我的嘴里。
"放开他!"一道疾劲的掌风划了过来。
御紫风身形一转,潇洒避开。他露出邪肆的笑容,优雅的举起修长的手指擦了擦唇瓣,这才满意说道:"怎麽?你收了他?随便你开个价,把他让给我!"
爹爹满脸怒气,咬著牙:"他是我的儿子!"
一抹诧异从御紫风眼眸中一闪,接著"哧"的一笑:"你没开玩笑吧?他不过是个小倌罢了!"
"收回你的话!"爹爹脸色铁青,怒视著御紫风。
"呵呵,"御紫风像发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薄薄的唇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低柔的嗓音犹如吐著信缓缓滑动著的蛇:"该不会烈大教主的儿子就是……这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
像突然被人从头上扣了一盆脏水,我的脸火辣辣地灼烧著,羞辱的,悔恨的,自卑的……种种情绪一瞬间在我心底扑涌跌宕,仿佛巨浪拍击碎石。
还来不急看清爹爹的表情,爹爹一个拳头便朝著御紫风揍了过去,御紫风一闪,夹著重重力道的拳头落在朱柱上,深深的一个坑,甚至听得见木头"刺啦"爆裂的响声。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前厅宾客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往这边看来。
"你真的确定这个水性杨花的小倌,就是你的儿子?哈哈哈,烈大教主?"御紫风眯著细细的桃花眼,恶意地嘲讽著。
"什麽!烈教主的儿子是小倌?"爹爹、御紫风和我已被那些江湖中人围在其中。
"不可能吧!他这样有头有脸,怎麽可能认个小倌做儿子?"众人疑惑的目光齐齐向我扫来。
我垂著头,惊恐不安。
处处都是陌生的脸庞,处处都是陌生的眼神,无处藏身。
只能在他们层层眼皮底下被审视、打量著。品头论足,体无完肤。
"不过,好像倒真的越看越眼熟……啊!我记起来了!那个小倌馆的玉儿!"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虽然看上去比以前清丽了很多,但的确是他!"
人群中一片哗然,接著又陆续有声音跟著起哄。
"原来是他啊!"
"就是他,还是小倌馆的红牌了!当时很红的!"
"真恶心,身为男人,还被其他男人上!真是不要脸!"
"那些小倌,就是喜欢被人压,被人上,你越猛,他就叫得越厉害!滋味比女人还好了!嘿嘿!"
"啧啧,烈教主的儿子竟然真的是个小倌……这真是……"
那些眼神顷刻之间变得复杂起来,夹杂著鄙视,□,不怀好意,一寸一寸,仿佛要把我的衣服全部扒光,在我身上找到"小倌"那两个字的刻印,才能满足他们。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
无数的嘈杂的声音在耳旁轰鸣,仿若巨雷般落在耳边。
为什麽……为什麽那些最令我耻辱的,羞愧的事情,要这样一件一件被人拿出来,暴晒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为什麽……为什麽御紫风要出现这里……
为什麽……为什麽都用这样轻蔑的眼神看著我……
为什麽……为什麽都用这样低贱的话语攻击我……
我低垂著头,手紧紧地抓著衣角,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角落里。
眼眶湿了又湿,酸了又酸。
我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
那些不是我的错,那麽不是我愿意的,我没有他们说的那麽不堪……
可是,我知道,那些真的都是事实,抹也抹不掉的过去。
第一次不想就这麽流泪,然而眼泪还是纷涌地,簌簌地、疯狂地滴落。
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掩耳盗铃……
只要在小倌馆里待过,就注定永远无法摆脱这种噩梦,得不到幸福。
我在垂手可及的幸福面前,一脚踏空。
御紫风还嫌不够,薄薄的嘴唇微勾,继续火上浇油:"看来烈大教主的儿子也是非同一般,小小年纪就阅人无数啊!哈哈哈!"
爹爹红著眼,额头冒著青筋,转身朝宾客大吼:"闭嘴!统统给我闭嘴!"
我从没看见爹爹那样愤怒的表情。
小倌44,45
仿佛有很多人影在我面前晃动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可一个个都流露著鄙夷的眼神和不屑的神情……
我慌忙地在人堆里寻找,寻找著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
我想得到一点安慰,我想听他们对我说,他们不会介意我的过去,他们不会看不起我。
那柄扇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它的主人经常自作风流地摇著那把折扇,然後戏弄著我和君佑。
我像是溺水的人迫切地想抱住最後一根稻草,恳求地急切地看著他!
扇子的主人渐渐笑了,漾出一抹迷人的,冰冷的笑容。
那是一种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的笑容。
然後,他转过头,对著火神教的弟子说:"他来之前就有服用过逍遥散。只有小倌才会长期服用这种药物。"
姚子溪的声音不急不缓,只是掷地有声,才短短的一句话,便激起了千层浪。
此话一出,连火神教的弟子们都义愤填膺,唾骂著,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一个个窟窿,好像都是因为我,才玷污了爹爹的名誉,才亵渎了他们崇拜的副教主。
我在他们眼中,一下从副教主的小少爷变回低贱的小倌,根本就是个羞耻的存在。
我颤抖著,像是被啐过毒的匕首在心口划了一道刀子。
我摇著头,不敢相信地望著姚子溪,不敢相信他这样落进下石。
有人悄悄地撇过脸。
我有些恍惚。
那张侧脸那麽俊美,跟我并肩靠在树干时,偶尔还有白色的细小的花瓣飘在他的肩上,他曾跟我说喜欢我。
但是现在,只是侧过脸,目光游离闪躲。
江湖中人的奚落声,火神教弟子的谩骂声,姚子溪冰冷的笑容,君佑撇清关系的神态……渐渐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朝我重重地压过来,束缚得我无法呼吸……
心像被钝钝的刀子,一刀一刀,戳著肉,凌迟著。痛楚万端。
爹爹矗立在我前方,跟御紫风对峙著。
我看不到爹爹的表情,只能感受得到他高大的身躯愤懑而紧绷。
他现在是什麽样的表情呢?他心中又是怎麽想的呢?
最初是那麽愤怒,但是这种愤怒到底是因为御紫风这样的诬蔑?
还是爹爹作为火神教副教主面子上过不去?就像所有火神教弟子都替爹爹感到不值一样……
所有的人都与我划清界线。
完全是被孤立,被鄙屑的状态。
最後一个,我能依靠的,只剩下爹爹了……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爹爹没有回头。
然後。
用力地抽开了那片衣袖。
"哗"得一下,甚至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样的动的,只感觉到红袍滑软而沁凉的布料从我脸上掠过,在我脸颊上划开一道浅浅的红痕。
那麽猛烈而迅速的动作。甚至有种决绝的意味。
"大家都是远道而来,大厅里的菜肴都等到快凉了,这里可没什麽赏心悦目的舞蹈呀!"一道清澈如玉石叩鸣的温润嗓音从身後传来。
人群自发地恭敬地从中散来,留出一道一人宽的空隙。
君如玉优雅走近,清俊儒雅,漆黑眼眸,噙著浅浅的笑意,一袭白衣飘飘,身姿无限美好。
君如玉走到爹爹身旁,两人并肩而立,红袍白衫,身姿挺拔。
仿佛只要两人站在一起,任何事都无法阻挡他们,这样的默契和气势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他轻轻握住爹爹的手,白皙漂亮的手像朵幽幽的兰花附在爹爹古铜色的手腕上。
那么的优雅,那么的般配。
"我们回去。"君如玉在爹爹耳旁低语。
爹爹僵硬了一会,终究,紧绷地身体渐渐缓和下来,环绕在周身的戾气慢慢消散……
我身体一颤。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突然明白,这个世上,也许,只有君如玉才能制得了爹爹。
不然为什么振臂一挥便众所云集的爹爹肯长年屈居于君如玉手下?
我想拉住爹爹的袖子却被他甩开。
而君如玉轻轻一握,就能让极端愤怒中的爹爹渐渐平息下来……
脑海里一片混乱。
像有大锤子一下一下猛烈地砸着,思绪纷纷扰扰地狂乱掉落。
但是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们,看着他们如此亲昵,看着君如玉不着痕迹地安慰着爹爹。
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
不要,不要跟他站在一起……
求求你,求求你,爹爹,求你我看我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呢?
"紫风!来者是客,我们敬你是客,但是客人也要有客人的样子!"
君如玉再次开口,嗓音清亮,恩威并济,风度翩翩。
御紫风双手环抱,眯了眯眼,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君如玉一眼,偶后勾起嘴角轻笑。
"既然是君大教主说的,那我也不能不从了!"
他长腿一迈,率先从这场混乱之中,扬长而去,回到了前厅的宾客席。
君如玉噙着浅淡的笑容,环顾四周。
"那么,还请各位继续回位赏舞。"温柔淡定的声音却含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呵呵,是啊是啊,刚才那舞跳得真是不错!"
"君教主安排的宴会哪里会不好看!"
"就是,就是,我对后面的更是期待了!回席吧!"
……
众人如洪水退散。
刚刚的疾风骇浪一下恢复成风和日丽,无波无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君如玉漂亮地压下这场混乱,无懈可击。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场仿若虚幻的紊乱里,溃不成军。
君如玉执起爹爹的手,优雅地,缓缓地,从我面前经过。
"爹爹……"
我嘴唇哆嗦着,目光紧紧地胶着在爹爹身上,声音像在沙子里揉过,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身体一怔,悬在空中的脚步一滞,最终,脸侧向另一方,快步走开。
仿佛严冬的寒风呼啸而过,我的心一片冰凉。
轻软的雪白的衣袂流水般划过我的脸,我抬起头。
是君如玉。
我仰视着他。
君如玉衣袂飘飘,白衣胜雪。
漂亮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地扫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朝我扬起一抹笑容。
高贵的,意味深长的,胜利的。
我呆呆地望着他,脑海一片空白。
后面不知有谁在推攘着,我被撞了一下又一下,绊了一脚又一脚。
我爬起来,被推倒,再爬起来,再被推倒。
我瞥见自己的衣衫,同样是雪白的。
但君如玉俊逸高贵如嫡仙,而我,衣角鞋袜沾满了擦也擦不掉的泥污。
也许,挑到这件衣服就是个错误,来到火神教也是个错误。
而从一开始遇见爹爹,就是个最大的错误和笑话。
我想起,那些凋零在泥水中的白色小花。
小倌46,47
"玉公子,新来的公子受伤了,请你过去看看。"穿着紫衣的小童低着头,轻言细语,露出半截白皙美好的脖子。
"我就过去。"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揉揉眼,取出诊箱,跟在他身后。
已是深夜,夜色正浓,只留一线月光。
小童走在前面,脚步轻巧,提着一盏纸灯笼,灯光微弱,影影幢幢。
夜风轻轻吹过,花木沙沙作响。
我拍了拍脸,保持清醒。
三年前,我也穿着这套紫衣,从最低的小童做起。
楼阁重重。
珠帘在风中轻轻摆动,偶然碰撞发出"哗"的轻响。
汉白玉砌成的屋宅,亮着一盏琉璃角灯,紫金炉里青烟袅袅,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这抹药饵叫情丝,催情用的,药效很不错,绵绵如丝,是我两年前配成的。
"阁主,玉公子到了!"紫衣小童跪在地上,恭敬地禀报,鼻息多少染了点药香,脸有点微微泛红。
"让他进来。"懒洋洋的,邪魅的嗓音漫不经心地从帐内传来。
我听从前往,这样的夜,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御紫风喜欢折腾自己看上的人,等折腾完了顺从了,便弃之偌履。
愈往前,愈闻得到那浓浓的,云雨之后的气味。
情丝的香气,交欢的味道……还有血的腥气。
这人的性子想必烈极,都用上了情丝,还能折腾成这般。
一只大掌拨开帷帐,□精壮的身躯随即显现,赤脚踩在泛着点点金光的大理石上,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麝香,伺候在一旁的青衫小仆连忙细心地为他着衣。
"他就交给你了。"御紫风懒懒的说,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离开。
我点点头,手撩起一角月白色纱帐,卷入挂钩里。
帐内的血气更加鲜明,一具精光漂亮的身子被折腾得惨不忍睹,浊夜混着血水粘滑在股间和大腿内侧,胸前是被噬咬蹂躏过的痕迹,丝丝缕缕的黑发凌乱地撒在背上,脸色苍白如纸。
怵目惊心。
我眼前一惚。
纷纷杂杂的影子在雨中狞笑着。
豆大的、冰凉的雨珠一粒一粒地砸在脸上,身上,铺天盖地。
衣服毫不留情地撕碎,寒气嗖嗖扑了过来,呼啸的冷风灌进身体。
不断有人影晃动,不断在体内进出。
挣扎着,叫喊着……
却被大雨一次又一次的湮灭,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捂住。
下巴也被卸下来了。
像被摁在砧板上,被人刮鳞的鱼,一刀一刀地凌迟,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不断的有血水流出,被冰冷的磅礴大雨急速冲走,不知道到底流了多少血。
脸在粗糙的地上磨着,泥水混杂着细碎的尖锐的石子,血肉模糊。
到最后连身体不在是自己的了。
所有的痛感都消失。
耳中唯一听得分明的,是不远处前厅传来的悦耳丝竹声。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骗子。
御紫风就是这样的邪侫,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直到现在。
尽管,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
明明知道这些是我最想逃避的事情,却总是时而不时地在伤口上洒一把盐,看着我痛着,忍着,煎熬着。
不断地利用这种方式,提醒我,那些不堪的噩梦。
那些,令人伤心到绝望的噩梦。
我扣上香炉盖,灭掉情丝,燃了两根蜡烛,屋里顿时明亮许多。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发现屋里还有人之后,便将尾音吞了下去。一点都不肯让人知道他软弱的一面。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倔。
铜盆里还有热水,是先前的青衫小仆放在这里的,我伸出手探了探,水温刚刚好,将毛巾放在温水里滚了一道,拧紧。
我半坐在榻前,轻轻拂开他脸上被冷汗黏住的发丝。
指尖感触得到他身子一瞬间绷紧,他墨黑色的瞳仁防备地望着我,满是愤怒,但全身无力,动不了我一根手指。
这也是情丝的效果之一。
"我只是逍遥阁的一名大夫。"我淡淡地说道。
他狐疑地打量了我一番,而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脸侧到一边。恐怕在他眼前,只要是逍遥阁里的人,都跟那个□他的男人有干系。
"你受伤了,如果不处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冷淡道,边说边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
温热的毛巾在这种时候最为舒适,他紧绷的肌肉明显纾解了一些,但依然不发一言。
"你那里伤得很重,不将那东西弄出来,你会感染发热,后果更糟,到时候恐怕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平淡地阐述着。
他是自尊心极高的人。
冒然上药只会引来他的反抗,与其这样,不然直接点名利害关系,我不相信他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甚少在当年,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我坚持下来的。
尽管连个帮我上药的人都没有。
御紫风那时说,如果你死了,我就直接将你扔了。
屋里静默了一会。
最终,他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我将他翻了个身,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将那些骇人的污渍擦掉,我的手指轻轻探入他的穴口。
他的身体一颤。
那里又红又肿,伤痕累累,避开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我利落熟练地按压着,让那些东西流出。
他隐忍地低喘着,精悍的肌肉布上细密的汗水。
我一脸淡漠,这种事情做多了,已经快到麻木的程度。
御紫风性子偏颇,看上的就一定要弄到手,被他蹂躏过的小倌、戏子、平民少年,甚至是世家公子,翩翩少侠都有。
幸而,逍遥阁是武林上最为神秘的一阁,行事神秘,位置神秘,加上御紫风本身的功夫,被折辱过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报仇成功的。
只是不知,眼前这个人属于其中哪里一类。
差不多时,我换了条毛巾,用热气敷了敷,隐隐察觉得到那里的颤抖。
他扭过头,耳朵和脖子红了一片,大概是觉得羞耻。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淡然地说。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抹不确定的光。
这不是安慰,而是事实。
御紫风养的娈童无数,无论是我,还是教我医术的师傅,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挑起一抹药膏,莹莹的碧绿色药膏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我轻轻地涂抹着他的□,这药见效极快,凉凉的药膏被刚刚的热气一蒸,不过多时,便被吸收了。
他不再冒冷汗,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我收起诊箱,将白底蓝纹的圆肚小瓷瓶放在他枕头边,"待会有两个小童会过来清理,如果需要,可以再涂一次。"
他没作声,侧面看过去,只有睫毛动了动。
回到房里,小松就蹦蹦跳跳地过来,大大的眼睛衬在一张圆脸上,年纪小小的,甚是可爱。
一年前,他哥哥红绫出任务,把他拜托给我。
那个时候,我已是逍遥阁的大夫,只有放在我这里,才可能不被御紫风宠幸。
他接过我的诊箱,将我的外袍挂了起来,圆圆的脸蛋凑了过来,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压低了声音:"公子,你知道今天待在晓月楼的是谁么?"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小松悻悻地揉了揉鼻子,依旧不改八卦的本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人好像是武林盟主的侄子也!怎么样?长的帅不帅?"眼眸分分明明地写着好奇两个字。
武林盟主的侄子?
御紫风倒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我回想起那个人的容貌,的确是个俊秀的美少年,身体修长匀称,灵动矫捷。
御紫风不喜欢这样的身段。
但,那少年的眉眼却俊秀清朗,美的惊人。
小倌48,49
一大早就醒了。
这几年从来没有熟睡过,浅眠,哪怕只是轻微的声响都会惊醒。
刚被御紫风捡回来的时候,这种症状更是明显,吃了多少安神的药都不见起色。
还有那时而不时,任何事物都能诱发的,抽筋噬骨般的痛。
整个人消瘦得极快,形同枯槁。
轻得好像一抹游魂,仅悬着一丝气。
对着镜子的时候连自己都会怀疑,里面的到底是人是鬼。
师傅说,这是心病,无药可救。如果你觉得苦,不如现在就抹了脖子。
苦?
不,我不觉得苦。
那时都没死掉,还有什么不能忍过去?
我只是觉得难受。
只是,难受而已。
小松还在一旁的侧榻上好梦正酣,孩子气的睡姿,小脸红扑扑的,气息匀稳。
我把他踢开的锦被盖好,又掖了掖他脖子边的被角。
能那样熟睡,真是一件好事。
轻轻推开纸窗,空气从缝隙里倏地扫了进来。
外面凝着一层薄薄的霜,气温骤降,寒意突然灌进胸口,像刀尖子刮着。
我急忙捂住嘴,却还是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被线扯着似的,抽丝般得绞在一起。
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只能虚弱地倚着墙滑坐到地。
地上冰得惊人,但跟胸口撕心裂肺般的巨痛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咬着牙,拨开从不离身的药瓶,强撑着倒了两粒药丸。
药丸一溜得滑进肚子,苦苦的药味泛了满嘴,虽然已经吃过很多遍,还是受不了这个味。想吐,但强行压了下去。
我捋了下发际,只不过须臾,指尖就抹了片凉凉的虚汗。
我苦笑着勾了勾嘴角。
这样厉害的毒,还能撑到现在,真的很佩服自己。
身体痛得没有多余的力气换个位置。
我软软地靠着墙,没有叫小松,反正,已经习惯了。
只要痛多了,就会习惯。
等身体差不多恢复了气力之后,我才起身披了件厚袍,束了发,穿上靴,前往遥楼。
遥楼,原本不叫遥楼。
因为它的牌匾上应该有三个字。
但现在就只残留着两个字:遥、楼。
金匾上的字清俊挺拔,隽秀万端,看得出题字下笔的时候用情至臻。
可惜被人劈了一块,手法极狠,裂痕甚是惨烈,只剩余下的两个字。
残余的木匾挂在上方,历经风雨,远远望去,悲凄而又决裂。
这样的牌匾却从没换过,也没人敢提。
人迩心遥。
满室的书卷。
即使主人已经不再看书,每个月送往此地的医书却源源不断。
是御紫风派专人寻找的、罕见的古籍药理、医书药材。
但他自己却甚少来这,几乎不来。
师傅姿势慵懒地坐在窗旁,秀雅绝尘,冰雪动人,只套了件月牙色单袍,柔软的袍子拖在地上。
"你来呢?"他微微侧过脸,睫毛纤长,垂肩的青丝像漆了层光,闪闪发亮。
"别坐窗边了,冷。"
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带着细细雪狐毛的披肩,绕开围在他身上,替他系好结带,
柔细的茸毛映着他皎如白玉的脸,俊秀之极,美得像个仙人。
我又搓了搓他的手,果然冰凉。
"你要好好爱惜自己。不然生病了,还得我这个徒儿来给你这个师傅开药。"我假装抱怨。
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微微浅笑动人得似乎寒冬也能绽放桃花。
"不知谁才是身重剧毒的人,今早又泛了。"他闭着眼,睫毛像把漂亮的小扇子。
"闻着药味呢?"我撇撇嘴。
"除了还香,还有情丝,清碧膏。"他轻轻地说,声音如清泉溅玉。
厉害!连昨晚用的药只靠闻就能辨别出来。
我偷偷瞧了瞧他的脸色。
后两种药……他应该知道发生过什么……
师傅依旧眼眸闭合,眉目如画,脸色如常。
其实根本不必偷偷的,即使正眼打量都行。
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当年穿白袍的只有柳子涵一个。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他像高山顶上那抹薄冰。
浑身都透着清冷之气,眉宇间有股冰雪似的淡漠,千山暮雪,强烈得让人无法靠近。
那时,我还不是他的徒弟。
想做他徒弟的人很多。
整个逍遥阁的人都知道柳子涵风姿卓然,医术无双,除了目不能视。
更重要的是,御紫风会为他收集天下医书宝典,待他极好。
于是,有嫉妒的娈童,以讹传讹。说,只要成为他的徒弟,才能身着白袍。
而白袍则代表御紫风的宠幸程度。
直到后来,我成为他唯一的徒弟,我才明白这个谣言离谱到什么程度。
他阖着眼帘,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并且熬过去了?"
对于收徒的事情,柳子涵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句,谁在外面跪上三天三夜,我就收谁为徒。
那时是我到逍遥阁的第二年,时值寒冬腊月,冰冻三尺。
一些美少年听完,就面面相觑地打了退堂鼓。
我毫不犹豫地跪在他的楼外。
因为我明白,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跪到第三天,膝盖已经跟地上的雪冻在一起,人完全失去知觉。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身体就已经损伤大半,现在冻上三天三夜,更是千疮百孔。
最后还是小松跟他哥哥拿了热水在膝盖处滚了一圈,才把我从雪地中扶了回去。
我熬了过来,虽然如今都还带着无法消除的后遗症,一到下雪天,腿就痛如蚁噬。
我不后悔。我知道,他这个理由就是为我准备的。
从柳子涵第一次为我诊脉,问,你怎么会中这个毒?
我往香炉里丢了块药饵,泠泠的轻烟从炉子飘出,淡淡的清香散了一室。
这里书牍累累,古籍居多,常年点着这种熏香,才能防止虫蛀。
现在柳子涵基本上已不再教我什么,大多都是我到这栋楼里自己挑些医书来看,自己配药自己调适。
楼后就搭着个练丹坊,之前荒废许久,积了层厚厚的灰尘和蛛丝。
我发现后,将它打扫干净,重新把药鼎擦地锃亮,药柜一格一格摆满各种药材,用小签贴上做了标记。
旁边的苗圃也顺手拔了野草,种了些常见药草。
为了防止有其他的娈童闯入乱拿药物,我也在外面里面布上了几层迷药和毒药。
这样一来,还真的跟记忆中姚子溪的药圃有些相似。
姚子溪,我在心底念了念了这个人的名字。
当初,他甚至比御紫风先发现我……在大雨中冷冷地看着我……
我气若悬丝,连抬起眼皮都极为艰难,大雨砸进我的眼睛里,酸涩不已。
已经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冷冷地望着我,冷冷地。
柳子涵躺在一旁的软塌上闭目养神,淡金色的阳光微微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他脸上的线条,柔软的睫毛微微轻颤,有种初雪消融的美感。
我望着他有些出神。
这样的美人,怎么会弄到双目失明的地步?
小松那时神秘兮兮地覆在我耳边:"告诉你哦,其实柳公子也是被阁主带回来的!两人恩爱非常,谁都知道柳公子深爱阁主,不然也不会背叛师门……"
小松从小在逍遥阁长大,这些事情比我知道的还多。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摆了梯子,爬到早已摸熟的地方。
拨开青皮的两卷书,轻轻扣了两下,弹出一个小暗格。
软塌上的人动了动,我心里一紧,牢牢地盯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幸好,他只是翻了个身。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快速将书里的禁忌药方记熟,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
柳子涵很早就交待过这本书不许碰。
那是禁书。
我敞开窗,让屋里的香气散去一些,然后重新添了一味药饵进去,将之前的味道盖住。
柳子涵的嗅觉实在太灵敏,我没有办法。
只能趁取披肩的时候,在毛领上洒下无色无味的药粉,又在熏香里加了些许宁神的药物。
窗外天空一片阴霾,乌云惨淡。
木格子一块一块,投下重重的阴影,像是被禁锢的笼子,画地为牢。
也许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寂寞空虚的生活,将自己的身和心都锁在这栋楼里。
但是我没有。
每晚一闭上眼睛,胸口就难受,那里的痛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小倌50,51
小松吃了一口蜜柑,舒服得眯著眼,"公子,阁主最近好像很宠段公子呢!还赐了他一把剑!武林盟主的侄子就是不一样!"
我伏著案,边抄下药理,边漫不经心地问:"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服侍其他公子的小童们都这样说!"小松可爱的小脸凑到书案前,细细的胳膊支起小巧的下巴:"是不是呀?公子不是常去段以轩住的地方吗……"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著撒娇的味道,眼眸里清清楚楚地写著"告诉我嘛!"
我不由得笑了笑,腾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像在摸小狗一样,细滑柔软。
我含著笑,反问道:"我是干什麽的?"
"公子是逍遥阁的大夫呀!"小松眼睛眨了眨,不解地望著我。
"大夫经常去的地方,会好吧?"
"呃……好像不太好呀……"小松垂下眼帘,顿了顿,倏然醒悟似的,"难道段公子经常受伤?"
我只是笑,没有回答。
段以轩来逍遥阁两个多月了,还没放弃反抗,手段一次比一次激烈。
难带白道的人都是这麽傲气?我暗地观察著这个人。
而御紫风更奇怪,不再命人从我这里拿情丝,甚至还给了他一把剑,倒像是十分享受这种嗜血的刺激。
不过,这并不表示御紫风会对他手下留情。
两个月来我往段以轩那里医治的次数,几乎是其他娈童一年加起来的总和。
有一次他的後背和前胸满是剑伤,伤口极深,甚至有几处还深可见骨,白骨森森,厚厚的白色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去,仍有腥红不断地渗了出来,大概有十天半个月连睡觉都会极为痛苦。
御紫风给了他剑,同样的,他也必须接受失败後剑伤的可能。
只要他一次没成功,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十倍。
去遥楼还书给师傅的时候,跟他说起这件事情。
满是淡淡的书香和药香里,师傅一袭白袍,侧卧在玉榻上,莹莹如玉的脸上仿佛有著浅浅的光华。
"你怎麽看?"柳子涵阖著眼睑,声音如珠玉四溅。
"我只是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我斟酌著用词,"他一次又一次的反抗,而很多人都已经放弃反抗了……"
很多人,也包括我。
以前太倔,御紫风凌虐的时候,忍著不哭,也不喊痛,到後来我放弃了,他反而不再对我有兴趣了。
师傅轻浅地勾了勾嘴角,起身下榻,洁白的长袍拖了一地,仿若融雪。
他走到玉案前,莹玉白皙的手拂了拂那些医书,他不曾拿起过这些书,却对他们摆放的位置了如指掌。
"一些人不反抗,或许是绝望放弃了,又或许,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最好的时机。"
他的声音淡淡的,很轻,眼睛也看不见。
只是望著我所在的方向。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却有种,正在被他凝视的感觉。
即使他只是闭著眼,我还是止不住心惊。
"眼睛看不到,并不代表,什麽都看不见。"
"玉儿觉得这字如何?"慵懒的声音含著一些邪魅,御紫风不曾抬头,继续挥洒如流,握笔的姿势甚是风流肆意。
我沈寂了片刻,手上磨墨的动作却未变。
如今整个逍遥阁都称我"玉公子"或是"玉大夫",就连师傅也只是叫我"徒儿"。
这声"玉儿"真的让我一时有几分恍惚,勾起太多的前尘旧梦。
不过,时时刻刻在你的伤口上撒盐,的确是他的作风。
桌上落著一迭宣纸,上面是御紫风的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单薄的纱窗微敞,风吹得纸张哗哗轻响。
那些字跟著哗啦哗啦地被翻动著,像疾风劲草,桀骜不驯、肆意妄为得快要跳出纸面似的。
我轻轻拿起墨玉镇石,压住纸边,"字如其人。"
凌乱的宣纸一瞬间变得服帖,乖乖得平躺在红木书桌上。
御紫风身形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目光流转略含深意。
"你总是不断地让我有新的惊奇!"
我?我不是很明白他的话,微微蹙眉,疑惑地望著御紫风。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每次以为你已经放弃了,但过些日子一看,你比以前更沈著,更隐忍,更有攻击性。"
我怔了怔,磨墨的手也停了下来。
御紫风的目光牢牢锁定著我,像是盯住青蛙的蛇,有种森冷的玩味。
我无法移开我的视线,只能选择与他对视,而後,慢慢露出一个淡淡的、无奈的笑。
"如果你说的是跟著师傅学医的事,那只是因为我想找一件事情能让我有活著的感觉。以前总觉得自己有一副好的容貌,有……他的宠爱,可以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
"幸福?"御紫风像听到什麽好笑的事,嗤笑了一声。
我没理会,径自往下说。
"所以我发现我错了。那种东西,也许有过,但是太千变万化,谁能保证恒久不变?我不想再想那些事情,只想找一件事,一件我能掌控的事,让我有继续活著的感觉……"我淡淡地说道。
"何况,师傅他,一个人很寂寞……非常的寂寞……"
御紫风一霎那眼神动了动,像是一滴水坠入湖心引起的微微涟漪,轻微且短暂。
快得几乎让我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但这已经足够,无论多麽的无懈可击,只要有一丝破绽就行。
"哼!"御紫风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我低著头,不再作声,继续小心地磨著墨。
想起以前做小童伺候他的时景。
那时天微微灰,我收拾著书房,将笔墨纸砚镇石归位收好,桌脚团皱的废纸扫在一起。
目光略过旁边大青瓷里装的卷轴时,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我悄悄地关上门,鬼使神差地解开细绳,打开纸张最为泛黄的那个卷轴。
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纸窗映在上面。
什麽字也没有。
只有一双眼睛,目如秋水,沈静美好,脉脉含情。
即使在这种昏暗的光影中,也美得惊人,刹那间就可以夺去你全部的呼吸。
从没想过,御紫风除了那些秋风狂草般的字迹,还会有这样细腻生动、用情致深的笔触。
也许,那时的我,已经窥见了一个秘密。
虽然不知,何时可以利用。
小倌52,53
"下个月是武林大会,你跟我一起去。"
御紫风漫不经心地命令道,提笔挥豪,饱蘸浓墨的狼毫在纸上飞舞。
"武林大会?"我微微诧异,不懂御紫风会什麽突然向我提起这件事。
"武林大会,三年一次,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都会参加,设有比武擂台,赢的人可以做武林盟主。"
"现任的武林盟主也做得够久了。"御紫风漫不经心地说,狂草一勾,潇洒地收手。
"是,我明白了。"我应道。
"对了,到时候火神教也回去。"御紫风将毛笔搁在墨盘上,双手反剪在背後,伫足而立,审视了一番,而後才满意地点点头。
脑袋"轰"得炸开。
这句话迸得如此之快,我完全被震得措手不及。
我一时惊呆了,磨墨的手一个用劲,一滴浓墨"啪"地飞溅到他刚写完的纸上,柔韧雪白的宣纸瞬间将墨吸收,甚至来不及擦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
御紫风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细长的眉目衬著墨玉色的瞳仁,闪烁不定。
"君如玉是一定会到场的,也许你爹也会到场……"
我不吭声,只是埋头擦著纸上的那团墨渍。
那麽黑,那麽脏。
在一片细密洁白的纸上格外碍眼。
御紫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探究玩味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你们父子俩三年都没见了,真的很让人好奇,再见面会是什麽样的一番情景?……哈哈哈!"
他大笑著扬长而去。
我依旧低著头,一个劲地擦著那滴墨渍。
整张纸都快被我擦破了。
御紫风的话,我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明白。
他的意思是,在山上困了三年之後,我终於可以有机会出去了麽?
还是,我会再见到爹爹?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脑袋嗡嗡一片。
我曾幻想了无数次,如果能再见到他,会是什麽样的情绪?
悲伤,愤怒,仇恨,还是冷漠……
但当刚才,御紫风仅仅说出一句"也许你爹也会到场",仅仅一个"也许"。
我的脑海就像狂风卷浪,巨浪拍石。
轰然一声,全都撞得粉碎,白茫茫地一片。
整颗心像被抽空一样。
一时之间,什麽情绪也没有。
我闭上眼,胳膊用力撑著书桌,才没让身体软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这是怎麽了。
像就一直处於黎明前的黑暗,明明看得到希望,却永远等不到的绝望。
而後突然一天,天就那麽亮了。
不知道是该悲伤那漫长的黑暗,还是悲愤迟来的明亮。
我阖著眼,指甲用力掐入掌心,深深呼吸了几下,急促的气息这才渐渐平稳。
张开眼,细密雪白的宣纸直映眼帘。
纸的正中央,一个大大的"侵"字,是御紫风写的,铁竖银勾,苍劲狂放!
这是……
我盯著这个字看了半天。
我来到段以轩住的地方。
他一袭轻薄红衫,在院子里练著剑,剑势凌厉,剑法精妙,只是眉头紧锁,含著隐隐的怒气和狂躁。
一路招式使尽,他用力一劈,寒光一闪,剑气激荡秋风回旋,身旁的干枝枯叶纷纷凋落,惊得树干上栖息的小鸟扑翅离枝。
剑花一挽,下一刻,闪著锐利光芒的剑尖就抵在了我的脖前。
他直直盯著我,微微喘息著,一双眸子又黑又深。
我和他对视。
他眉尖一皱,握著剑的手一挥,剑脱手而出,夹杂著凌厉的剑气朝我逼来!
我没有动。
"嗖──"剑身几乎是擦著我的脸庞掠过,甚至还能感觉到剑气的冰冷和寒利。
几缕青丝从空中幽幽滑落,那是我的发。
"铛"的一响,剑重重地钉在身後的树上,入木三分。
段以轩眯了眯眼,幽黑似深潭的眼眸满是怒气。
他转身咆哮道,"我不懂!难道你们就这样一辈子被他控制?当他的走狗吗!明明知道他做了些什麽事,还为虎作伥!"
段以轩已经快濒临疯狂了,犹如笼中困兽。
这也难怪,他被御紫风虏进来凌虐好几个月了,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还被逼著穿上代表男宠的红纱,甚至被其他的几个男宠上门挑衅。
他本来就是自尊心极强的人,被御紫风欺辱成这样,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脸色越来越骇人。
对於我,他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一方面,他憎恨我,因为我是御紫风的帮凶之一,另一方面,他对我又跟其他人稍微有些不同,即使是伺候他的小童,他也一直是冷脸相对,弄得那个小童总是兢兢战战。
但我替他疗伤时,偶尔还能闲聊几句,怎麽说,比较真性情的样子。
只有实在是被御紫风折辱狠了,才会像现在这样,挥剑发泄一通,在我面前爆发出来。
剑身狠狠地灌进树干,我握住剑柄,用尽全力一拔,锐利的剑"哗"地抽出,後劲太强,我甚至踉跄了两步。
剑提在我手中,摇摇欲坠。
"你?"段以轩诧异地回头。
话音还未落,秋日的阳关便顺著剑映照在他脸上,带著萧索的肃杀的寒意。
剑,抵著他的喉咙。
我的胳膊有些抖,因为比较吃力。
但,剑尖却始终死死地对准段以轩。没有半点犹豫。
进逍遥阁的第一年,我一有时间就跟著黄衫的人勤学武艺,即便被他们挖苦嘲讽也无所谓。
晚上,我经常抱著被踢得淤青的肚子,缩成一团,咬著牙撑过漫漫长夜。
原本就服用过逍遥散,骨质比常人弱,年龄也过了学武的最佳时期,再加上时而不时的毒发。
学武完全无望。
想要报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惊讶从段以轩眼眸中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只是一下,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
因为,他认为我不可能下手伤他。
"怎麽呢?"段以轩的声音一如往常。
我稍一使劲,剑尖刺了下去,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很是触目惊心。
他脸色这才一变,怒气被震惊取代,一副无法理解我的神情。
我心底冷笑。
他为什麽要相信我?他凭什麽认为我不可能下得了手!
"如果绝望了,想死,一刀下去便是。我相信,你的剑法比我更利落。"我冷冷地说。
段以轩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著我。
我扔下剑,走过去按压住伤口,虽然割破了经脉,但是伤口并不深。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再多的挣扎都是无用的。"我开口道,这是那天柳子涵对我说的最後一句话。
"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你武功那麽好,有些人想学都学不了,还是武林盟主的侄子。"
他自嘲地苦笑一下,"那有什麽用,照样打不过他。"
"即使你打赢他了,你认为你真的可以逃出去吗?你要面对的不止是御紫风一个人,而是整个逍遥阁。"
他猛地一惊,像是顿悟到什麽似的,目光牢牢地盯著我。
我包扎好他的伤口,靠近他,"下个月我要去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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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在这休息。"御紫风不急不慢地说,打了个赏钱给店小二。
店小二一看是锭金子,眼睛都亮了,连忙抽起毛巾往肩上一打,点头哈腰,"客倌要几间?"
御紫风墨玉色的瞳仁看了看我,邪邪的,似笑非笑,"一间。"
店小二眼光在我和他脸上扫了扫,露面暧昧,伸手一送,"嘿嘿,好的好的,客倌里面请。"
御紫风此次出行只带了我我一个人,一路下来,他时而跟我共住一室,时而分开。一切视他的心情而定。
我和他共睡一张床。刚开始以为他会要我侍寝,暗暗戒备了一宿,等第二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却好梦正酣。
跟我分开睡时,他总是清晨才归,身上沾染着小倌的胭脂气和带着春药的熏香,然后命令我伺候他洗澡。
他的一举一动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与我无关。
已是深秋,一到晚上便寒意四处。
客店准备了两床被褥,我和御紫风一人一床,虽不怎么新,但也暖和。
我穿着里衣,睡在内侧,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听见了幽幽的笛声,虽然婉转动听,但极其扰人清梦。
我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揉揉眼,清冷的月色透着纸窗映了一室。
刚开始只觉得暗沉沉的,过了一会,才衬着月光看清些轮廓,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摆设。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里是客栈……
这几天旅途劳顿弄得我困极了,我打着呵欠,直到手摸到床边,这才一个警醒。
咦?御紫风人呢?
床边空空的,我手一探,没多少余温,但也没完全冰冷。大概已经走了有些时候。
有武功就是好,来去都没人知道。
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一身武功就好。就可以保护自己。
这里离举办武林大会的地方不远。
不知道御紫风是出去找小倌馆,还是联络暗卫?虽然他表面上只带了我一个,但是我知道他一定随时就能调遣到大批逍遥阁的弟子。尤其是在这种他对盟主之位势在必得的决心下,派去埋藏的卧底更不会少。
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收小松做小童,他哥哥红绫是暗卫便是考量之一。
我咬着指尖沉思,好像红绫那时就是被派到这儿?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睡意竟渐渐消散。
躺在床上再难以入眠,我干脆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房。
夜色正浓。
空气清冽而又冷凉。
外面是个小小的院子,四面厢房相围,露出正正方方的一块地,花木扶疏,影影绰绰。
这样的低温很容易诱发我体内的毒,但此时我却觉得分外的动容,好像长久以来,禁锢在身上的枷锁慢慢变轻一样。
逍遥阁位于山顶,地势陡峭。
即使花木葱荣,枝叶繁茂,星空清澈干净,但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囚禁的牢笼。
对于受伤的小动物,也许适合它修养一阵,不过时间长了,就是束缚。
更何况,这只小动物,并不一定就是柔弱的小兔子。
月亮高而圆。
在静谧的夜空中泛着晕黄的光,照在树的叶子上,像铺了一层光滑的流动的柔纱。
悠远的笛声轻盈缥缈,不知道从哪里被风送来。
夜风徐徐,衣角被风卷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抱住双臂,缩了缩脖子,准备回房。
"嘀嗒!"清脆的一声,清凉的液滴落在我光裸的脖子上。
我诧异地抬起头。
高高的瓦角泛着皎洁美好的月光,像是镶了一道银边。
有人斜倚屋脊,脚踏屋檐,一手抱着酒坛,豪迈地喝着酒,一手枕在头下,颀长健美的双腿交叉而翘,下摆肆意一撩,半铺于屋瓦。
月光映得他的身影风流潇洒,朝气飞扬,如梦如幻。
只销一眼,就被他全身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给吸引!即使沐浴在月光下,也会觉得那人如同一轮烈日,连月亮都无法阻挡他耀眼夺目的光芒。
我傻兮兮地扬着小脸。
银辉似的月光倾泻在他脸上,仿佛半张俊脸都快消融进美好的月色似的。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翻了个身醉卧于屋顶上,单臂支着脑袋,长发如瀑低垂滑下,夜色下像是漂亮的锦缎,只有发梢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唯一触目的是,他额前的一绺发,全部是银白色的。
清亮的月色映衬着余下的黑发肆意桀骜,只有这绺银丝闪闪发亮,格格不入。
他转过头,俊眉一挑,黑如点漆的眼眸望着我:"怎么呢,小兄弟?"
他嘴唇动了动,低沉磁性的嗓音犹如夜色下优美的悠悠箫声。
他说,怎么呢,小兄弟?
这样俊逸豪迈,剑眉英目,卓然不凡,却完全是初次相遇时的神情。
银色的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微微跳动。
我呆呆地站着,怔怔地望着他。
我轻轻张开嘴,似乎喊了一声,可是声音轻得像根羽毛,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目光流连在他脸庞,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任何细微的一处都不放过。
我用力地眨着眼睛,不知道是该觉得他俊美如昔,还是痛恨他丝毫没有变化。
除了,额前那一片银丝。
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着。
明明是清冽的夜晚,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灼热。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从我眼中夺眶而出。
爹爹……
泪水滑落的那一瞬间,胸口像炸开似的,白茫茫的一片,剧痛蔓延。
我想捂住胸口,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满目疮痍的痛楚顺着筋脉灌进四肢百骸,身体像裂开一样,痛不欲生。
我身子一软,眼看就要跌到地上,黑影一闪,竟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如同烈日般的,带着微醺酒气的味道。
那些缠绵时刻最喜欢的,最让我心悸的味道。
好像这些年来,从来变过……
他用力地抱着我,一只胳膊环着我的腰身,半旋了一圈,缓冲了我跌落的力道。
似火的火袍和我的白衣交缠,在流水般的月光下缓缓绽放出涟漪。
我半躺在他怀里,艰难的吸着气,心脏剧烈的跳动,每一跳一下都像被精致坚韧的细丝狠狠勒住。像被捞出水濒临死亡的鱼,怎样挣扎都是徒劳。
温热的力度贴着皮肤传到我的后背,暖融融的,我好久没这样感受过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即使是朦胧昏暗的夜里,仍然看得见他如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
为什么……还是这样安全而又可靠的感觉……
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滚到我的脖子上,烫得惊人。
好奇怪,明明心抽痛地快要死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这样被他轻轻抱着,我的心就比毒发更痛?
我明明,是恨着他的。
恨着他的。
眼泪依旧不停地落着,溅湿了他的衣襟。
他着急地问,语气关切:"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喘着气,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腰间挂的小袋子。
他马上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扯下,拉开细绳,掏出小瓷瓶,喂了颗药丸到我嘴里。
他的手掌还是那么大,带着灼人的热度。
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用力咽了下去,慢慢阖上眼,努力调整呼吸。
小倌56,57
烈如风搀扶著我回到厢房。
月光透过琼枝洒进室内,碎碎的一地银色,清冷而凄凉。
我无力地躺靠在床榻上,呼吸渐渐变得匀长而平稳,只是心依旧跳得厉害。
有千言万语,却纷纷扰扰,杂绪无章。
我记恨了他这麽多年,这麽多年,可是再次相遇,他却一点都不记得我……
禁不起胸闷,我捂著嘴,浅浅咳了两声。
烈如风倒了杯水,递到我跟前,"你身体不好,怎麽你家人还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他皱起眉,斜眉入鬓,眉清目朗。
他这般的潇洒肆意,仗义热心,难怪会有那麽多的江湖朋友。如果我只是一个不曾相识的路人,一定会被他今晚的举动所感动,愿意与之结交。
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个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被他放弃的人。
我神色冷漠地接过茶水。
倏然碰到他的手指,我的手冰且凉,他的修长有力,带著灼人的温度,只是须臾,那温度就沾到我的皮肤,像是水火交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被针刺中似的,我手一抖,杯子"啪"得跌在地上,变成一堆白瓷粉碎,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你──"烈如风看看地上的杯子,猛地抬头直视著我,脸上带著隐隐的惊讶和怒意
从没人敢摔他递过来的杯子!尤其还是我这个萍水相逢,受他恩惠的人。
他盯著我,像是突然在我脸上看到什麽似的,奇异的,神情渐渐变了变,微微的怒气不再,反而黑如点漆的深邃眼眸中多了抹怜惜的柔情。
烈如风耐住性子,又帮我倒了一杯水。
我双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抿著,仅留著一双眼睛打量著他。烈如风一向不是什麽体贴的人,就算现在帮我倒茶,茶水也是冰凉的,在萧瑟的秋季喝得肚子都凉凉的。
他噗嗤一笑,像在逗弄小猫的神情,"你真有意思!惴惴不安,又浑身是刺的。"
我默默地盯著杯子看,不说话。
烈如风凑上前,脸差点贴到我眼前,我吓得往後一缩,他更乐了,眼角眉梢都透著戏谑,"这麽仔细一看,你长得真不错,跟我一个好友很像!"
我瞪著他,手指玩著杯子,仍然不说话。
"我那个朋友呀,温润如玉,绝冠天下,说起来真是妙人一个……"
杯子剩下的水全泼在了他的红袍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夜色中盈盈闪亮,跳动著滚落到他的衣摆上,顺著就被吸了进去,留下深色的点点痕迹。
烈如风看著我,我也看著我。
两双眼睛在空中相遇,一动不动。
最终,烈如风先松了口,大大咧咧地说:"你,你还真是……算我倒霉!"他大手一挥,将水抹去,脸上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扭动了一下身体,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带著淡淡的药草的味道。
我伸到他面前:"给你。"
烈如风愣了一下,随後咧嘴笑道,"哎呀!终於出声啦!别一脸我虐待你的小可怜模样!多说说话,你的声音很好听嘛!"
他大掌接过手帕,凑进鼻前,闻了闻,"什麽味道?挺好闻的。"
"毒药。"
烈如风"噗"得笑出声,"刚还觉得你冷淡了,没想到这麽幽默。"他大掌随性地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身子一颤,惊讶地望著他。
"啊!哈哈,习惯了,小公子别在意,别在意!"他抓了抓後脑勺,一副粗线条的模样,嘿嘿地笑著,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俊眸微眯,露出白亮的牙,俊朗率性,很是生动的表情。
这样的人,真的是在哪里都耀眼夺目,处处留情却不自知。
烈如风突然望向门口,我微微一怔,顺著他的视线看去。
过了一会,门被拉开,一道修长俊美的人影闪现,御紫枫推门而入,察觉到屋内多了一个人,锐利的眼神立刻朝这边扫射过来。
略含深意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打量了下我和烈如风,这才环抱双臂於胸前,斜斜地倚靠在门扉,长身玉立,邪肆桀骜。
"不知烈大教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御紫枫挑著狭长的眉,墨玉色的瞳仁闪著捉摸不透的光芒。
"你是……"烈如风迟疑道,露出思索的神情。
御紫枫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弹了一下衣摆:"逍遥阁阁主御紫枫。"
"久仰大名。在下烈如风。"烈如风干练地回答,双手抱拳,眉目清朗。
两个同样丰神俊朗的俊美男子各占屋角一方,气势相当,不分伯仲,一时之间室内的气氛竟肃静了下来。
寒风从微敞的大门扫了进来,一片凉意,我禁不住轻咳了两声,低低地解释:"我不小心晕倒了,是他把我送回来了。"
御紫枫墨玉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线,似笑非笑,"那真是谢谢烈大教主了……"接著,他口气一转,"不知烈大教主觉得小玉儿如何?"
太尴尬了。
这种问话,好像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他明知道烈如风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低下头,手指揪住被单。
"小公子风华玉骨,纤细柔弱,要好好照顾才是。"烈如风中气十足的话语里竟、含有一丝责备?
"呵呵,是呀,就是这样才惹人怜惜是不是。"御紫枫慢慢走了过来,噙著浅浅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倏地吻上我的唇,厮磨著,炫耀似的,不带感情的。
我睁大眼睛,全身僵住了,不经意间对上烈如风吃惊的眼神。
他震惊地看著我,俊美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那眼神像把刀子,立刻就在我心头划了一道口子,疼痛不止……
我阖上眼帘,发泄似的回应著御紫枫,反正我很早已经就会做这些虚伪的事了。
一吻下来,我的唇被御紫枫咬得又肿又烫。御紫枫弯起狭长的眼眸,亲昵地把我按在他怀中,"所以我才带这个男宠上路。"
他果然是故意的,我心底苦笑,却依旧柔柔地趴在怀里,做出男宠该有的举动,一点都不想澄清。
烈如风深深看了我一眼,"告辞。"
门扉被带上很久,我还是靠在御紫枫怀里,几乎忘记了移开。
"怎麽?还对旧情人余情未了?"他在我耳边暧昧地说道,手钻进我的内衣里,揉捏著我的胸部。
我轻轻嘤咛了一声,"余情未了的那个人……不是我。"
御紫枫身上传来清淡高雅的熏香,这种香气我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御紫枫一怔,神色微变,而後漫不经心地抽回手,像舍弃不听话的宠物似的,把我丢到一边,径自上床。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以前的熟人了。"他侧过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月光幽幽,笛声已经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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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武林大会!我有点被这个阵势吓到。
木头搭建起来的擂台,大概一人多高,用红绸彩带精心装饰了一翻,热闹而大气。外围一圈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但是杂而不乱。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个帮派有固定的位置,用白色的粉末划分界线。每门每派都竖起自己高大醒目的旗帜,高举空中随风摆动,生怕被人夺了声势,名门正派的行头一般比较统一,峨眉武当最为明显,一群道士尼姑站在一块,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我看了看御紫枫,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镶金丝的闪缎绸袍,华丽高贵,头上束了一个玉冠,乌黑如丝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很是玉树临风,翩翩贵公子的气魄。
"觉得武林大会怎麽样?"御紫枫含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询问著我的看法,墨玉色的眼眸却不动声色的扫视著四周,像是寻找著什麽人。
"帮派云集,气势非凡。"我简单地评语著,心底却暗自奇怪,别的帮派带那麽多人参加,而逍遥阁却只有御紫枫和我两个。
"呵呵,是呀,还有不少参加过三年前火神教那场宴会了。"御紫枫轻笑一声。
我微微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不要怕,你已经不是过去小倌馆的那个玉儿的,你可以保护你自己的。
我暗暗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御紫枫的目光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顿了顿,而後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像壶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了一般,纷纷向两旁涌开,让出一条宽大的通道。
仿佛一片巨大跳跃的火焰,几列方阵整齐有序的朝比武擂台走来,只见一排红底黄边旗帜高高飘扬,上面用金丝龙飞凤舞的绣著"火神教"三个大字,气势冲天!
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器宇轩昂。
左边是烈如风,阳光下耀阳夺目,明明跟其他人的服饰颜色一样,但是那些人全部像是布景似的,只为了衬托他的风华绝代,卓尔不凡。
右边是一身黑衣的君右,三年不见,他变得越发沈静,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犹如深潭碧底。
正中间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全力地观察他。
不知道为什麽,我有一种错觉,只有直视他,才代表自己已经能够面对过去的那些事情。
君如玉淡淡浅笑,眉宇之间散发著淡淡的光华,谦谦如玉,白衣胜雪,身姿美好如昔,他优雅的挥著手,朝周围观看的人群含笑点头,激起人群里一片片欢腾。
完全不像是魔教的首领,倒像是王公贵族。
也许这就是君如玉的厉害所在,无论在哪里,都高贵如嫡仙。
三年的时间,让烈如风面对我而不知,让君如玉变得肃静沈默,让我变得……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点痕迹。
一如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的惊豔和高雅。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君如玉和烈如风的目光倏然穿透层层人群向我这边射来。
然後。
君如玉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须臾,轻轻点了点头。
御紫枫回了他一抹邪气的笑容。
烈如风认出我来,多看了几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实在隔得太远。
君如玉拉了他的衣袖,烈如风收回目光,转过头,两人亲昵耳语起来,有说有笑。
"怎麽样?"御紫枫在我耳边低笑。
我说不出话来。
即使我戴著蒙面斗笠。
即使我跟君如玉之间隔著一层白纱。
但刚才君如玉那一瞬间的眼神还是锋利如刃,惊得我倒退一步,浑身寒意四起。
武林大会比我想象中的激烈很多,每个帮派都派出最有实力的弟子,白道和邪教还是恒古不变的势不两立。
每次稍有名望的少侠一上场,白道的赞叹之声就不绝於耳,极其所能的鼓吹如何神勇,如何正气凛然,不过一旦白道的人落败,邪教就满喝倒彩,讥笑嘲讽,气得那些名门正派脸色铁青。
御紫枫好像不是很感兴趣,挑了个高地,悠哉游哉地坐著,懒洋洋地捧著一杯茶,看戏似的瞟著擂台。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後,隔著斗笠的白纱看著那些人比武,我只粗浅的练过些基本功,他们一招一式比划的时候,我还看得清楚,招式一快,对我来说完全是一片片模糊的人影,时间一长,注意力也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武林盟主很给君如玉面子,招呼他们坐在上座。君如玉偶尔侧头,在烈如风耳边说著什麽,虽然只是嘴唇浅浅动著,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无坚不摧的默契。
君右站在一旁,一身劲装,一动不动地注视著擂台,满脸肃然,似乎也要上场。虽然父子俩在一块,但不是为何,越看越怪异,君如玉温文尔雅,君佑沈默如金,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锋利似铁。
比了大半天,豔阳高照,擂台周围很多人已经受不住了,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得萎靡起来,一些人将旗帜插在地上,怏怏地依靠著旗杆。
锣鼓"咚"的一响,力道之大,让在场的人都一惊,接著一抹黑色的身影跃入擂台,稳稳著地,身影利落潇洒,人群倏然骚动起来。
火神教的弟子们欢呼成一片,潮水般的澎湃著,为他们的少主加油助威。
君右上场!
"嘿嘿嘿嘿──"一阵难听刺耳的狞笑著突然灌入双耳,御紫枫立刻将我的手一握,一股真气传入我的经脉,护住胸口,挡住了那笑声。
火神教的声音立马熄了下来,我往周围一看,基本上修为尚浅的人都捂住了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
君佑对面闪现了一个全身被白色绷带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空气中隐隐散发著血腥似的气味。
药人!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记得师傅那本禁书中就记载过这样的例子,将人当蛊来炼,虽然炼成之後武功可以提升数倍,但整个人连皮都没有了,惨不忍睹,全是蛊虫在肉里四处爬动,浑身会发生著一种腥气。手段令人发指,过程极其残忍。
"看来君佑碰到有趣的对手了。"御紫枫慵懒邪魅一笑,墨玉色的眼眸闪著看好戏的流光,伸手弹了弹衣角,换个了更加舒服的坐姿,"说起来,这人的师傅还是姚子溪和柳子涵同门师兄了!不过两年多前被君如玉击毙,没想到他徒弟倒是继承衣钵,看这架势──啧啧,是在算总账了吧!"
姚子溪和柳子涵的同门师兄?
这话什麽意思,难道师傅和姚子溪也是同门?我暗自惊讶。
血蛊药人阴蛰地笑著:"魔教的少主呀!嘿嘿嘿,今天就让我血蛊药人来会会你!"
那些蛊虫像是有感应一般,在绷带下蠕动著,不断的起起伏伏,发生一阵一阵的恶臭。
君右傲然矗立,神情未变,临危不惧。
周围人连忙往後退散,大概都知道血蛊药人的厉害,生怕误伤自己。
君如玉皱起了眉头,沈默不语。
瞬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好几十招,血蛊药人带著凶狠的杀气,用真气驾驭著白色绷带,像凶猛的毒蛇吐信,招招狠毒,君右提剑去挡,剑透寒芒,锐光闪耀,夹著凌厉的风声。
我只觉得擂台上人影四闪,目不暇接,处处都是金刃破空的声音,剑影重重,惊心动魄。
突然,血蛊药人向後跌去,似乎被君右击中!
火神教的人还来得及欢呼,血蛊药人奋力爬起来,猛然扯开身上的绷带。
一瞬间,满天蛊虫飞泄而出,腥红丑陋的虫子飞向围观的人群,大家措不及防,一片哀鸿遍野。
擂台上,一身黑色劲装的君右和浑身血红的药人继续纠缠打斗……
台下的场面一下极度混乱起来,被蛊虫叮咬到的人立刻倒在地上抽搐痉挛,伤口流著脓血,其他的人群四处逃窜著,推嚷著,像泄闸的洪水四处奔涌翻腾,完全失控!
强大的力量推挤著我,前後周围都是人,简直像被挤扁似的,撞得我头晕目眩。人群都疯狂了,听不进任何话语,各顾各地往外冲,我和御紫枫迅速被洪洪人流冲散。
不知过了多久,人流终於慢慢散开,我这才缓了口气,扶了扶斗笠,衣衫凌乱,手跌破皮了,鞋子也被踩掉了一只,真是狼狈至极。
我茫然著打量了下四周,树木葱荣,溪水鸣溅,完全陌生的景色,都不知道被人群带到了哪里。
我趴在溪边透了下手帕,擦了擦跌伤的伤口,裸著一只脚,一步一步顺著澄澈的溪水而上。回到客栈,等御紫枫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案。
走了没多久,一抹黑色的人影倏然跌跌撞撞地倒向溪边,脸上惨白,左手捂著右臂。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君右!
"你是谁?"君右目光疑虑的盯著我,剑锋相向,只是额上不断泌出豆大的冷汗,唇色苍白,脸上隐隐泛著青。
他中毒了!
我心里涌出不好的感觉,如果是血蛊药人的毒……
君右见我没作声,眼眸中的疑虑更加深了一层,剑光在剑身上流转,寒气逼人。
大概我戴著斗笠又蒙面很像心怀不轨的样子。
我犹豫了半晌,自从我离开火神教的那一天,我就决定把里面的人全数当作仇人,君右……也不例外。
剑身陡然晃了晃,君右气息不稳,身体一斜,剑迅速插入土中,君右借著剑力强撑著,颤颤悠悠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转身欲走,不想再多看一眼。
周身好像瞬间安静了一下,只听得见溪水涓涓的流动,风吹草低。
身後传来君右难以压抑的痛苦呻吟。
我知道他一直是极其善於忍耐的人,除非是万不得已。
当年君右被我利用,和我一起出走,被君如玉发现後足足用棍子打了好几十下,也是一声不吭。
我麻木地迈著自己的双腿,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救他,不要救他。
他也是你的仇人之一,是君如玉的儿子。
身後一声沈重的闷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回头,君右倒在地上,额上的发丝已经彻底被冷汗汗湿,紧紧闭著眼,一动不动,像死人一样,听不见一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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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是不忍,走回他身旁,抬手点中他几大要穴,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破他的袖子。
黑色的长袖被我割开长长的一道口,露出他孔武有力的右臂,上臂青紫了一块,颜色一场诡异,拳头般大小,而且还有逐渐扩延的趋势,很明显是被蛊虫侵入。
我把下摆撕成细细的长条,紧紧勒住上下两端,划开他的右臂。青紫的部分被割破,但是看不出异状。我手指更加用力,刀口深可见骨,几乎血肉分离,这才看到一条大青虫扭曲蠕动著,我试图用刀尖挑了挑,丑陋的蛊虫竟吸附著骨髓不肯脱离。
君佑白著脸,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眉心纠结在一起,很是痛楚的神情。
我皱皱眉,虽然我下手并不柔和,但也无心折腾病患,想了想,抽出匕首,用干净的纱布擦干净,在我手腕处一划。
鲜血的血液立刻顺著手腕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绯红的血珠落在旁边碧草上,渐渐汇成一个小血滩,朱红莹莹。
君佑臂里的那只蛊虫依旧吸附著骨髓,过不不久才慢慢动了动,最後被血味引诱得不行,才姿势渐脱,最後薄翅一挥,飞到那滩鲜血中。
终於将蛊虫引了出来!
君佑的情况这才渐渐好转,右臂上的青紫痕迹缓缓褪去,开始流出正常颜色的鲜血,我洒了层药粉,仔细包扎好。
"这次就当是还你的,以後各不相干。"我冷冷地对他说,虽然他仍然昏迷不醒。
风低低地吹著,夹著溪边沁凉的水汽,和偶尔婉转的鸟鸣。
暮色四合,我架著君佑,步履蹒跚,很是艰难地往前走著,君佑时醒时昏,清醒後很是怪异的打量我,而後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接著昏迷了过去,然後再清醒再感谢再昏迷……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道感谢了多少次,算是这样漫长枯燥的旅途唯一一点乐子,淡金色的夕阳映照在他脸上,算是有了些血色,只是身体开始发烫,应该是体内残留的余毒造成的。
我喘著气,额上全是汗,君佑实在太沈了,耗费了太多体力。之前跌倒的伤口隐隐刺痛,掉了鞋的那只脚估计已经磨破了,白袜污浊不堪。
实在太累,我小心翼翼地将君佑从肩下卸了下来,轻手轻脚安放在一旁的草地上。我捶了捶膝盖,揉了揉眉,要是日落之前还赶不回去,我跟君佑就只能露宿在外。这对没有武功的我,和已经发烧的他,太危险。
我透了透手帕搭在他额上,冰凉凉的,君佑极不安稳,眉头紧拧,像是梦魇缠身,胡乱呓语,听不大清在说什麽。
手帕渐干,我取了下来,准备再去溪边冲冲,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混乱的呓语突然清晰了一下。
"玉儿……玉儿……"
君佑闭著眼,紧紧蹙著眉,神情痛苦,犹如离水的鱼在挣扎,然後又是低低一长串,像是後悔不已又像是拼命解释。
我的心陡然一缩,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那些曾经委屈的,背叛的,羞辱的,绝望的心情一瞬间涌上心头。
像是记忆打破了一道闸门,被人重新勾起过往那些美好,和那些痛苦。
君佑……
这些年来,终於听到的第一声的道歉。
这些年来,你记起过我吗?爹爹有记起过我吗?记得我的时候,脸上挂的又是什麽样的表情呢?
我的手指在君佑的眉心抚弄著。像感应了一样,拧起的眉峰渐渐平缓,君佑的脸色变得平和。
难道觉得这样,就是被我原谅了吗?
我淡淡的悲伤的看著他。
过去的事,无法释怀。
尝试了很多次,还是做不到原谅你,原谅你们。
马蹄声清越,火光映映。
"君佑──君佑──"
"少主──你在哪里──"
高大的骏马嘶鸣,风声咧咧,蹄声嗒嗒,尘土飞扬。
火光忽明忽暗,燃著桐木油味,浓浓的阴影笼罩在火神教弟子的脸上。
"小佑!"君如玉飞身下马,一个箭步跃到君佑身旁,往日宛如春风的盈盈黑眸忧心忡忡,一张俊美的脸满是担心,"小佑小佑,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子溪,快过来替小佑看看!"君如玉搂著昏迷不醒的君佑,焦急万分地喊著姚子溪的名字。
火神教的弟子们迅速下马,手持火把围成一圈,夜色深沈,火把的光一跳一跳,明明灭灭,照得树木劲石森然可怕。
眨眼间,姚子溪和烈如风已经来到君佑身边,我被挤到一边,完全没有我的位置。
我拖著受伤的脚,准备离开。
"慢著!"君如玉喝斥一声,"不准走!"他的语气森厉,让人不得不听命行事的那种。
我心底冷笑一声,慢慢转过头。
"我走不走,关你什麽事。"
刚往前迈了一步,"唰唰"几把闪著寒光的剑就搁在了我的脖子上,剑气凛然。
"小佑没事之前,谁也不许走。"君如玉下著命令。
分明就是冲我来的!
我隔著一层白色面纱,与君如玉对视,茫然夜色中,他浑身上下散发著为亲生儿子深深担忧和愤怒的气息,与平日里淡定自若的样子截然相反,强忍的脆弱和狠厉似乎可以博得任何人的同情。
烈如风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搭在他美好纤细的肩上,以示安慰,火光的照耀下,看得我极为刺眼。
"那最好……早死早投胎。"我冷冷说道。
脖子上陡然一凉,架在脖子上的剑逼得更紧了!
烈如风看了我一眼,眼底流露出非常不赞同的神色,顿了顿,低声对君如玉说道:"他是御紫枫的人,应该不会对小佑不利。"
帮我说话?!我微微一怔。
君如玉拧著眉,并不理会,只是低头凝视著君佑。
整个过程姚子溪一直都沈默不语,径自把著君佑的脉象,又拆开我包扎好的伤口,察看著伤口,然後鼻尖嗅了嗅,疑惑地挑眉,最後惊讶道:"是天魂香膏!"
"那是什麽?毒?"君如玉蹙著眉心,疑问道。
我冷笑了两声。
脖子上随即细微地一痛,接著一些热流涌了出来,黏黏稠稠地往下滴淌。被剑锋割破了。
"不是,"姚子溪将绷带包了回去,向君如玉解释道:"是天底下最好的疗伤药膏,有解百毒,祛火止痛的功效,非常难得提炼,而且这道药方已经失传,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
姚子溪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刚才观察过伤口,有蛊虫侵蚀的迹象,看来是这位小公子救了小佑,驱除了蛊虫,还为小佑解了毒,不然小佑可能、可能支撑不到现在……"
君如玉愣了一下,神情复杂,一双如水黑眸微微错愕,"那小佑没事?但他为何到现在还没醒?"
"没什麽大碍了,幸亏蛊虫驱得早,现在只是有些发烧,烧褪了後,便可完全清除余毒。"
君如玉眯了眯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火光中隐隐抖动,而後朝火神教弟子厉声道,"还不撤剑!对恩人太没礼貌了!"接著双手抱拳,勾唇一笑,宛如春风,"多谢小公子出手相救犬子,请问恩人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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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挂齿,我只不过是狗拿耗子罢了。"我转身欲走,火神教弟子却出手拦住去路。
"怎麽,难道还不能走?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任凭君佑毒发身亡,也免得现在又是被人怀疑,又是被人割脖子的。"
我微微讥讽,目光在刚才提剑架我脖子的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他们羞愧地垂下头去。
"小公子误会了!"君如玉神色柔和,嗓音温和,与刚才下令不许走的语气有著天壤之别,很会审时度势。
"我看小公子行为不便,所以才想送小公子一程,请小公子不要多心。刚才是我太担心犬子,毕竟就这麽一个儿子,跟门下弟子无关,要怪就怪我吧!我火神教教主君如玉再次正式向小公子你道歉。"
君如玉说的诚恳万分,带著淡淡的感伤的叹息。
"教主!"融融的火光映在火神教弟子的脸上,目光闪闪,一片感动。
可惜我不吃他这一套。
"不用。"我冷冷拒绝。
"你腿受伤了,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已到半夜,这里荒郊野岭,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烈如风一双俊眸又黑又亮,火光在他黑如点漆的眼眸中微微跳跃,晕黄的光芒映得他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惊人魅力,像是撒了一层温柔甜美的网,他看著我,好言好语地相劝,"更何况……你身体也不好,我不放心你。"
身体不好,不放心我?
我眨了眨眼。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
他跟君如玉的理由有些不同,君如玉是想还我一个人情,而他,好像是真的担忧我的身体。
君如玉清俊的眼眸转向烈如风,"阿风,你认识他?"
烈如风看了看我,才点点头,"认识。"
那样就算认识?真不知道烈如风所谓的"认识",到底什麽标准!我心底小声反驳。
"啊,是这样啊,如果早知道小公子是阿风的朋友,刚才绝对不会如此冒犯。"君如玉淡淡含笑,"阿风说的对,夜里野外太危险了,你还是跟我们一同上路吧。"
"不……"
"你就别逞强了!"烈如风跳上马,衣袂飘飘,红袍似火。
他大手一挥,不知用什麽方法,像有无穷的吸力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我的视野就整整高了一截,火神教的弟子显得矮矮的,凝神一看,竟然整个人已经被他专横地带到马上!
我坐在烈如风前面,後背紧紧贴著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温暖无比,他手握马缰,有力的胳膊刚好把我环了一圈,好像是我被他搂在怀里的样子。
君如玉也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微微一怔。
"大哥就带小佑吧,马匹不够,只能这样办了!"烈如风对著君如玉说,然後转向其他人,"少主平安无事,可以回去了!"
君如玉的目光在我的面纱上滑动了一圈,最终眼神闪烁了一下,将君佑抱住怀里,跟著骑上马。
深秋夜晚,寒意阵阵,林丛里雾气氤氲,蒙蒙一片。
开始还听得到火神教子弟们的说笑声,时间一长,那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等到完全听不见了,我才发现,周围一束火把都看不到了。
"怎麽回事,一个人都看不到了?"我有点害怕地拉了拉烈如风的衣角。
"咦,你竟然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了,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烈如风毫不在意,眉目含笑,调笑地说道,他微微俯下身,如墨的长发轻轻地拂到我的脸上,痒痒的。
月色霜华,夜凉如水。
朦胧的雾气缭绕,树影幢幢,只听得见马蹄踏在地上,间或踩断枯枝烂叶的微微声响。
夜愈来愈深,愈发显得静谧幽暗。
风从树林里贯穿而过,吹得叶子哗啦哗啦的一片。
我禁不住颤了颤,缩了缩脖子。
"冷?"烈如风低声问道,含著丝丝缕缕的关切,温热的气息从耳後扑了过来,喷得耳垂酥酥麻麻的。
我的脸"噌"得热了起来,脸颊发烫,幸好有白纱蒙面。
他单手腾了出来,环住我的腰,往後一扣,我整个身体以非常亲密的姿势,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紧密无隙,甚至还能听到烈如风有力的心跳声,浑身都被他浓浓的男子气息所包围。
太暧昧了!这个样子……
"你……你想干吗?!"我红著脸,扭动挣扎著,"别想对我动手动脚!"
"哈哈哈!烈如风挑眉笑道,黑黑亮亮的眼眸满是戏谑,享受似的看著我的一举一动。
坏人!
我低头就是一口,小小的牙咬在他的手背上。
"哎哟!你这只小妖精!"完全没料到我会来这招,烈如风龇牙咧嘴,倒抽一口气。
单手的缰绳没有握紧,高大黝黑的骏马受不住我俩在马背上的折腾,剧烈嘶叫了一声,前蹄高抬,"啪嗒"一声把我们甩下马背。
整个人在空中翻腾了一番,接著落到地上,冲力太大,撞得我眼冒金星,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我睁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烈如风紧紧护在怀里。
我没事,可他的背撞在了一棵大树上!不知伤得重不重?
"喂喂,你没事吧?"他双目紧闭,看不出伤势,我紧张地拍了拍他的脸,又连忙掐了掐他的人中。
该不会伤了背脊!我立马翻过他的身体,准备检查他的脊椎。
"噗!"烈如风突然一声闷笑,把我往怀里一带,顺势翻了个圈,身体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你、你、你……"我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手颤颤地指著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竟然装!"
"没想到你还是挺关心我嘛!我还以为你只会咬我了!"烈如风勾著一抹迷人的笑容,月色下,一双眼眸像是洒了一层银辉,波光粼粼。
"我才不关心你!"我用力反驳。
我闭了闭眼,凝凝神,努力将气息平稳下来,"你只可以死在我手上。"
"我是认真的。"
"噗!"烈如风抱著肚子笑,"你还是刚才那个样子比较漂亮!"
我这才发现用来蒙面的斗笠已经不知去向。
马找不回来,我的脚也崴了,烈如风不肯让我走,坚持要背我。
"为什麽每次都觉得你浑身是刺似的?"烈如风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在漫漫的月色下。
"要你管。"
"……"
"你认识君佑?"
"火神教如雷贯耳。"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咯!你胆子也真够大,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跟我说话,不怕我报复你?"
"怎麽报复?要杀要剐随便,哼。"
"嘿嘿,自然是先奸後杀,再奸再杀!"
我一抖,发不出一丝声音。
烈如风没有察觉,继续说著。
"你……你这麽漂亮,医术又好,不应该当御紫枫的男……"
"你管我!"我打断他的话,从他背後跳了下来,身形不稳,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脚踝一抽一抽的痛。
我按压著脚踝,冲他吼,"我告诉你!我就喜欢当男宠!一辈子都要男宠!"
烈如风无言地看著我,漆黑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怜惜不已的神色,良久,他向我伸出手,银色的月光下动人不已,只是手背上残留著一口深深的牙印,"回去吧!"
我拍开他的手。
我头也不回,一崴一崴地走著,烈如风一路随著在後,默默无语。
小倌65,66
"你回来了?"御紫枫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黑发如瀑,单薄性感的嘴唇微抿,头也不抬地说道,修长的手指间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色棋子,前方摆着一盘棋,黑黑白白,局势未明。
我崴着脚,浑身狼狈不堪,衣衫凌乱,已经被重重的露气湿透。
"去清洗一下,待会要去见一个人。"御紫枫命令道,对我这样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是。"我低垂着头,找店小二要了几桶水,隔着屏风,快速将自己清理干净。
御紫枫要去见一个人?我暗自沉思,什么人见面还要带上我?
洗完澡,简单地在脚踝上缠了几道绷带,再出来时御紫枫已经一幅邪魅俊美的模样,锦袍玉冠,衣冠楚楚。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墨玉色的眼眸流溢着闪烁不定的光芒,修长的手指托起了我的下巴,"昨天见到君佑呢?"
我心底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御紫枫抿嘴一笑,神情倨傲地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漫不经心丢在一旁,悠哉悠哉地说道:"我知道,即使过了这几年,你还是一直想报仇……"
他目光一转,冲我一笑,墨玉色的眼中流光四溢,捉摸不定,"现在你就有这个机会了。"
我跟在御紫枫身后,穿过细长的回廊,隐隐看见一角华丽精致的飞檐。
清雅别致的屋内悬挂着浅绿色的细细竹帘,竹片垂着地,风吹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右方矮几的一角搁着紫金香炉,青烟嫋嫋。
这个味道是……
我轻轻吸了吸鼻翼,面露诧色望着御紫枫。
"御阁主来了!呵呵,段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竹帘掀起,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中气十足——竟然是武林盟主!
身后跟着一个我更熟悉的人,被逍遥阁派出去执行任务的红绫,小松的哥哥。
"哪里哪里!"御紫枫勾唇邪邪的笑着,慢条斯理地撩起衣摆,同武林盟主一起坐到了上位。
我和红绫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各家主子身后,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御紫枫此行的目标难道不是盟主之位吗?
"血蛊药人的威力如何?"武林盟主一副熟稔自豪的口吻,捧着一杯香茶,与御紫枫交谈。
连血蛊药人也是他们这边的!
我惊讶地瞟了一眼御紫枫,只见他嘴角微微勾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懒洋洋地说:"攻击力还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武林盟主拧着浓眉,流露出一丝被人反驳的不悦。
"单单对付一个少教主还行,但我们要对付的是整个火神教。"御紫枫勾着唇,优雅地拿着杯盖拂了拂茶面,淡淡氤氲的水汽从杯中飘出。
我心如擂鼓,没想到会被拖进这个秘密中。
他、他们原来早就暗中联合,要对付火神教!那么血蛊药人和君佑的比武也是武林盟主安排的?!
"依御阁主高见,该如何是好?"武林盟主点点头,目光有些凝重,杯盖轻敲矮几,微微思索。
御紫枫轻笑出声,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其实,这里就有更好的人选。"
"唔——唔——"我被人死死地摁在硬邦邦的板凳上,衣衫半褪,露出大半个身子,木棍夹着风声狠厉地打在我的背后,每次"啪"的一声下去,后背就燃起辣辣的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连神经都快烧断了。
我紧紧咬着唇,痛苦万分,额上冷汗直冒,像被火烤,但手脚冰凉。
御紫枫沉着墨玉色的眼眸,面无表情,整张脸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双臂环抱于胸前,居高临下地旁观。
"御公子!"伴随着一阵"咚咚"有力的敲门声,烈如风低沉醇厚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御紫枫不应,仿若没有听见似的,幽深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嘴唇轻吐两个字:"继续!"
听到御紫枫的命令之后,那两个人下手更重更狠,木棍击打在后背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清脆而沙哑。
"啊……"我难以忍耐地惨叫出来,半是压抑半是呻吟的声音听起来万分凄惨。
"御公子!御公子!"敲门声愈发急促了起来。
"给我往死里打——"御紫枫神情冷漠地开口,嘴里蹦出这几个字,简短有力。
"嘭"得一声,木门被大力撞开,木屑四溅,烈如风火一般地破门而入。
我喉咙一热,终于忍不住,有什么东西喷涌了出去,鲜红的血溅在粗糙的青石砖上,像幽幽绽放的红梅,怵目惊心。
"你!"烈如风一把推开两个执刑的人,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把我扶了下来,语气焦急,"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我脚步浮虚,颤悠悠地靠着他,后背越来越烫,越来越痛,不知是冷汗还是血水,湿湿黏黏的一片。
"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烈如风怒视着御紫枫,满腔愤怒,替我不平。
"我在干什么?呵呵,好你个烈大教主!"御紫枫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墨玉色的眼眸半是轻蔑半是鄙夷,直视烈如风,"都这副样子,还在问我干什么!你该问问,你究竟做过什么!"
烈如风一怔,迷惑地蹙起眉,一时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阁主,我、我跟他之前……真的是清白的……"我惨白着脸,眼眶里含着点点泪水,断断续续地说,强忍着背上的伤,想回到御紫枫身边。
"啪"又快又狠的一记耳光。
我的脸被打得一歪,耳中嗡嗡鸣响,嘴里泛出铁锈的腥味,差点摔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被烈如风接住。
"你跟他之间是清白的?!"御紫枫冷笑一声,"火神教其他人都回了客栈,为什么只有你和烈大教主两个人不见踪影?"
御紫枫往前迈了一步,逼近烈如风,目光如刃,冷嘲热讽,"那天晚上我就该想到,竟然半夜三更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过来!还故意找什么晕倒借口!"
"御紫枫!"烈如风怒火中烧,目光同样凌厉,声音又急又气,"你别胡乱猜测!我跟他之前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御紫枫墨玉色的眼眸一转,勾起单薄性感的唇角,轻笑出声,"你敢说,你对他一点都不心动?一点都没有非分之想?"
"我、我……"烈如风被他逼得后退一步,眼神有些狼狈,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阁主,阁主……你不要不要我……"我哭着扑过去抱住御紫枫。
"滚开!"御紫枫皱了皱眉,不屑地说道,提起脚想将我踹开。
"够了!"烈如风怒吼一声,将我往怀里一带,躲开那一脚,"就算你不相信他,也没必要这样欺负他!"
"我御紫枫做事用不着你来教!"御紫枫邪邪一挑眉,墨玉色的眼眸透着浓浓的讥讽,将衣角一甩,仿佛有种绝裂的气势,"既然你烈大教主这么喜欢他,那我就把他送给你好了!哼!"说完,御紫枫抬脚出门。
"不要……"我摇着头,哭喊着,想去追他,后背却一阵抽痛,瘫倒在烈如风身边。
小倌67,68
"你怎麽那麽傻?"烈如风边往我的背上洒著药粉,边埋怨,微微粗糙的大掌抚过後背,激起我一阵一阵地战栗。
我卧趴在床,倒抽著气,轻轻呻吟著,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淌,晶莹剔透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溅在枕头上,"你……不用你管……"
"是不是很痛?"烈如风小心翼翼,连声音都跟著轻了起来,低醇的嗓音含著浓浓的关切,"他这样对你,你怎麽还能忍得下去?"
我吸了吸鼻子,爬起来,惨兮兮地望著烈如风,"我本来就是男宠,不跟著他,还能去哪里……"眼泪顺著我的脸颊滑落,我秀眉轻蹙,声音沙哑,楚楚可怜。
烈如风愣愣地看著我,俊眸之中透著心疼,似乎也在为难。
我轻轻靠在他怀里,幽幽地说:"早知道阁主会这样惩罚我,我宁愿当时没有救君佑,没有遇见你……"
最後一句话,我说得很是痛楚。像是委屈万分。
人说,做戏要九分真一分假。我想烈如风一定听不出我的虚情假意。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想说这句话。
我宁愿我还在小倌馆,也不愿曾经待过火神教。
如果短暂的欢愉背後是深渊一般的黑暗,我情愿一直都在黑暗之中。
没有光,没有希望。
心,也不会痛。
屋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外面下起了薄薄的细雨,细雨如丝,淅淅沥沥,朦朦胧胧,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像撕开轻纱一般柔软的声音。
我想起以前也曾这样在雨天缠绵。
那时,他从背後抱住我,用力的双臂深情地环著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纸窗被一截木梢支了起来。
晶莹的雨滴沿著琉璃檐,像一颗颗小小的玉珠垂落,声音煞是好听。
透过淡青色的雨帘,看得见窗外那一池莲花,娉娉婷婷,洁而不染,优美地绽放於池中。
细细的雨丝落在圆碧的荷叶上,凝著小小的水珠,圆润可爱。
水天交接处,水雾氤氲,像是写意泼墨的卷轴。
那时,雨落听荷。
那时,我们相互依偎,情意绵绵。
那时,那麽美好,一切都还未曾改变。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我仰起下巴,可怜楚楚地望著他,声音破碎,带著哽咽。
"你……"烈如风皱了皱眉,漆黑如墨的眼眸满是同情,"都是我害得你,我会负责的!相信我!"
"真、真的吗?"我哀哀的,柔弱地问道,像是一只胆颤心惊的小兔子。
"是真的……"烈如风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不信,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甚至晚上闭上眼,还会想起你……"
我目光忧郁地望著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上他的唇,轻轻的,沙哑地说,"你……也想要我吗?"
烈如风脸一红,急忙望向别处,撇清道:"不,不是的,我对男的不感兴趣!你别误会!"
我心底冷笑。
脸上淡愁的表情却不变,"其实,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
一滴泪滴到他的手背上,烈如风像被烫到一般,回过头,"不,不是的!哎……我都说不清楚了!"他饶饶头,大腿一拍,"总之,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我会负责,你以後都由我来照顾!"
烈如风凝视著我,目光炯炯,俊逸潇洒。像极了从前对我承诺时的那副表情。
我一时恍惚。
秋风带著沁心的凉意从纸窗吹了进来。
我轻轻点点头,仿佛信任般的,靠在他的宽厚的胸膛上。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我的眼眸,里面一片冷然。
从前,这种方法我只用在小倌馆的客人身上,没想到如今会用这样的手腕来对付烈如风。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秋雨绵绵,萧瑟无情。
"你以後就住在这里了。"烈如风把我安排到火神教西苑的一间厢房,"要是有什麽需要,就跟下人说,我和大哥他们住在东苑,有空可以来找我们。"
我环顾四周,玉石屏风,红木桌椅,纸窗旁立著一个青瓷花瓶,插著一小截纠结盘旋的枝干,淡淡粉色的花,沁人心脾的香气四溢。家居摆设虽然称得上是精美,但并不是上等,跟我当初所住的房间差了一大截。
"呃,你脸上的白纱不拿下来吗?"烈如风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我垂下头,轻轻地说,"我是被人抛弃的男宠……不想被其他人认出来耻笑……"
"这个,"烈如风也一脸为难的样子,"这样的身份的确很不光彩……"
"哎呀,你别哭,"他手忙脚乱起来,像要擦干我的泪水,又像是要把泪水接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你的亲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呢?"我突然问出口。
"不会的!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烈如风眼眸一定,说得斩钉截铁,"要是有人敢这样欺负我的儿子,即便我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那人赶尽杀绝!"
我听得一震。
随即发现他话中的可疑,他的儿子不是我吗?
可是他连我都认不出来,怎麽还会有个儿子!难道……是其他人生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像道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连忙追问道:"你的儿子?你有儿子呢?"
"呵呵,是呀,我有个儿子叫小玉,长得可漂亮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烈如风俊眸一柔,刚才杀气腾腾的神色散去,乐呵呵地说道。
我的手倏然撑在红木桌上,惊得不知所以,几乎都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脑海里死寂一片。
他有儿子了……
烈如风,竟然有儿子了!
我眨了眨眼,眼前只剩下他一张一合的嘴形。
那,我算什麽呢?从前的那些算什麽呢……
胸口闷得难受,即使有过无数的心理准备,还是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语。
那些柔情蜜意仿佛还停留在记忆深处,拼命想忘掉它们,想将它们锁进箱子,不再看,不再想,任凭尘埃落上浅浅深深的灰,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挣脱出来,张牙舞爪地在脑海里回旋。
越是万籁俱静,越是万念俱焚,就越是撕心裂肺。
原来时光荏苒,我会变,他比我变得更快。
"对了,虽然很唐突,但是这麽久,我好像都没问过你的名字?"烈如风不怎麽好意思地摸摸头。
"小碎,宫倾玉碎的碎。"我淡淡回答他,报出一个假名。
他的儿子占用了我的名字,那我就叫小碎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烈如风看出我不想多言,告辞道。
他向门外走去,背影健美颀长。
我眯了眯眼,跑了过去,烈如风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我刚好撞进他的怀里,扬起的唇擦过他坚毅俊朗的下巴。
目光在空中交错,暧昧的、淡淡的情愫。
"我、那个……"我红著脸低下头,揪著衣角,期期艾艾地说,"我比较怕生,以後、以後能不能请你多陪陪我……"
烈如风微微错愕,随即露出一个开朗帅气的笑容,黑如点漆的眼眸温柔地看著我,"没问题!"
我朝他浅浅一笑。
回火神教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搞到出他们的防卫图。
而烈如风,就是我的突破口。
小倌69,70
烈如风带我逛了火神教整整一圈。
途中遇见不少火神教的弟子,烈如风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中有不少知道我救过他们的少主,对我毕恭毕敬。
我心底冷笑,他们当初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我也是见到过的。
"火神教的风情真美。"我站在池塘边,对著烈如风淡淡地笑著,暗暗记住地形和守卫的情况,"每处每景都恰到好处,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临水照人,波光潋滟。
虽然以前也跟烈如风一起赏过景,但那时我满眼满心都只有他一个。
再美好的景色跟他相比也黯然失色。
能让我如此神魂颠倒的。
只有他一个。
"是啊,大哥为了创立火神教花费了很多心思!"烈如风含笑看著我,黑黑亮亮的眼眸遮不住的自豪,火袍迎风,衣袂飞扬,额前的那束银白发丝混在黑发里煞是醒目。
"有件事情,不知应不应该问?"我迟疑著,用著一种小心的,礼貌的口吻问道。
"什麽事?你问吧。"烈如风诧异地挑起俊眉,神情宽容温和。
"那些银丝,你也知道,我懂得医术,也许能够为你做些什麽……"我缓慢地说著,垂著眼睑,做出一副斟酌著用词的表情。
"哦,这个呀!"烈如风轻轻笑了两声,伸手拨了拨额前的银丝,那溜银丝静寂地躺在他的指间,"大哥说,我当时被血宁子,也是血蛊药人的师傅打伤了,中了他的毒,幸好子溪医术了得,所以才捡回一条命,但是这头发已经被毒浸染,只能这样了。"
烈如风说得坦坦荡荡,一副毫不在乎的口吻。也是,他这种做事不拘小节,随性所至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别的。尤其君如玉是他最信任的大哥。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忘记了……"烈如风顿了顿,摸了摸脑袋,呵呵笑著,"比如,我的儿子,真没想到只是睡醒之後,就突然多了那麽大的儿子!"
我暗自冷冷一笑,就知道失忆是君如玉和姚子溪他们搞得鬼,那个血宁子恐怕也是什麽幌子!
但那麽大的儿子?这是怎麽一回事?我微微眯了眯眼。
"烈教主,教主有事找你!"我正准备继续问下去,突然有火神教的弟子来报。
烈如风转过身望著我,"那个……"
"没关系,我自己散步好了,你去忙吧!"我故作体贴地说道。
"我这就过去。"烈如风对著那名弟子点点头,临走前不忘提醒我,"有什麽事就叫火神教的弟子。"
"嗯。"我浅笑著看他走远。
水榭歌台,亭台楼阁,我一一记清方位,暗记於心,但是,好像有什麽不对……
虽然景也是这个景,不过跟三年前的相比,有些景物的地方似乎变了位置。
火神教巡逻的护卫又从身边经过,我看了一眼,不再是之前的那批,莫非是换了人?照这样算来,每过两个时辰,守卫就会轮换一次的话,那一天究竟换几班,火神教又有多少子弟?
我沿著湖边小路,不自觉得越走越深。
冷风吹得湖中一片一片细碎的涟漪,我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火神教最外围。火神教一面靠山,山势险恶,一面临湖,被湖水环绕。依山傍水,算是极好的地段了。这方活水在上游,潺潺流动,一直流入荷花池。看来,火神教教中用水都是来自於此。
"我这麽喜欢你,你为什麽不喜欢我?"树丛中突然传来陌生的清清脆脆的声音,带著点撒娇委屈的口吻,不由得让人听著心疼,想好好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另外一个人却不解风情,冷酷地回答。
人影晃动,疏疏密密的叶缝中,我依稀看见前者一袭玄黑,後者一身青衫,脚踩白色小靴。
"难道我长的不好看?不能逗你开心?"青衫小美人扬起漂亮的小脸,撅著水色的嘴唇,漂亮的眼眸泪光盈盈,泫然欲泣。
"不是,"身著玄黑色劲装的人转过身,对著可爱的美少年叹了一口气,"你很可爱,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君佑!
"既然你都觉得我可爱,为什麽不能喜欢上我?"小美人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眨著,像轻灵的蝶翼,白皙秀气的小脸楚楚动人,纤细的身材说不出的诱惑,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低沈冷静的声音道著歉。
君佑迈开修长的双腿准备离开,一抹青色姣好的身影扑了过去,君佑不由自主地伸开双臂抱住,身体被撞退了两步,靠到背後的一株梧桐树上。
落英纷纷,君佑诧异地睁大眼睛,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因为嘴巴被两片光滑水润的唇瓣堵了上去……
良久,青衫小美人才离开,雪白的脸蛋映著一双灵动黑亮的清眸,他笑嘻嘻地伸出粉红可爱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似的,像只狡黠的小猫咪。
"不管,反证你被我盖印章了,以後就是我的人了。"纤细的美少年蛮横任性地叉著腰,脸红红地说道。
"以後你只能喜欢我一个,想也只能想我一个!"小美人伸出青葱白玉般的纤长手指点了点君佑的额头,有点撒娇又有点蛮横地命令著。
君佑倚著树,身体维持著刚才微曲的姿势,呆呆地愣在那,手抚上嘴唇。
原来,是这样的一回事呀……
我动了动身子,旁边的树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谁在哪里!"君佑手臂一挥,折叶而发,微黄的树叶像把小巧凌厉的暗器向我袭来。
腿上一痛,穴道被点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脸上的白纱蒙面一不小心被树枝勾住。
风轻轻吹过,蒙面的轻柔白纱像流水一样飘落。
"玉儿!"君佑追出来一看,震惊地望著我,漆黑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他、他是玉儿?……"刚才的青衫小美人也跟著追了过来,拉了拉君佑的衣袖,迷惑的问著,漂亮的眼眸紧张兮兮地打量著我。
君佑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挥开他的手。
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湖水汩汩的声音。
他脚步一滞,身影硬生生刹住。
君佑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缓缓的颤抖的拂上我的脸,像是在抚摸一碰就碎的琉璃。
他嘴唇张合,轻轻喊了一声,"……玉儿?"
迟疑的,颤动的。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君佑的声音抖动著,沙哑、破碎,难以压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瞬间像被人捏破了虚假的面具,他的沉默稳重灰飞湮灭,脸上的肌肉无法克制的微微发颤。
不知所措的,惊喜的,激动的神情,连眼角都蒙了一分雾气。
然而,我很冷静,心里平静得像湖边微凉的石子,没有一点波澜。
任由他把我紧紧箍在怀里,耳边很清晰地传来他几乎弱不可闻的啜泣声。
我不徐不疾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轻轻说道,"是我,真的是我。"
"我想你,小佑。"带著些安抚,带著些诱惑。
话音刚落,君佑把我搂得更紧,像是补偿似的,语气悔恨地说著,"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青衫美少年像被他抛弃的小猫,幽怨地盯著君佑的一举一动,扁著小嘴,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神情。
小倌71,72
他飞快地跑过来,纤细的小手用力拉开君佑,"我不许你跟他这么亲密!"青衫小美人吸了吸可爱的小鼻子,眼眶红红地说道。
"放手!"君佑低沉地命令,拂袖甩开,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你、你……我讨厌你……"小美人委屈地看了一眼君佑,咬了咬红润的唇瓣,泪汪汪地跑开。
"他就是大家口中的'玉儿'?"我捡起白纱蒙面,幽幽望着小美人离去的方向,带着些许悲伤的口吻。
我转过头望向君佑,强颜欢笑,"我没事的。你去追他吧。"
"玉儿……"君佑露出心疼的眼神,伸出手想拍肩安慰我,却又不敢。
我主动靠近他,轻轻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语气哽咽着,"我、我那么想回到你们身边……可是、可是一点点属于我的痕迹都没有了。"
"没想到我不在了,还是会有新的'玉儿'来到你们身边,那么漂亮可爱……"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被抹去了……"
一滴晶莹的眼泪落在他玄黑的劲装上,看上去凄丽而悲凉,甚至有一瞬间,连我自己都不分不清,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戏。
亦或是,我是真的感伤。
微凉的风还是那样轻轻地吹着,从我来,从我去。
湖面依旧泛起一圈又一圈美丽的涟漪,波光粼粼,亘古不变。
只是物是人非。
"玉儿,你别这样!"君佑紧紧握住我的手,深黑的眼眸万分愧疚,低哑的嗓音都透着浓浓的后悔,"都是我!都是我!要是我当时不那么……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被血宁子捉去!"
"我们到处找你!你爹爹找你找得都发狂了!三天三夜都没阖眼,滴水未尽,自责不已!幸好我爹后来得到消息,你被血宁子捉去,事情才有了眉目!"
"我被血宁子捉去……"我歪着头,轻声询问着。
"是啊!我爹跟血宁子交了手,意外的发现他身上有你的玉佩,就是你爹认你的那块。"君佑解释着,没有察觉出我的疑惑。
那块玉……
那晚我被□之后,我在磅礴的大雨中四处找这块玉,还以为是被那些人中的某一个给抢走了……
没想到,竟然到了君如玉手里?!还是,那些人原本就跟君如玉有关联?
我浑身一颤,突然不敢深想。
如果真是君如玉唆使的那些人那样对待我,那他未免太……
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
"血宁子一向是我们的劲敌,他精于用毒,一直想至我们火神教于死地!我们从没有跟他硬碰硬过!但是你爹为了你主动找上门去,最后两败俱伤,差点玉石俱焚!"
我心一惊。
难道……难道爹爹真的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情景,皮开肉绽,血流成河,伤疤狰狞……
爹爹到底是怎么下的决定,抱着多大的决心,去向这个火神教一直以来的夙敌挑战!
真的、真的是因为我吗?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君佑每一句话语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心上,抽得我心疼不已。
可是,可是如果事后那样后悔,为什么当时要甩开我的手?
为什么我被众人鄙夷的时候不为我说话,为什么我被他们□的时候不救我……
明明说过要保护我,要我相信他。
事到如今,即使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你爹中了剧毒,幸好被姚大哥救活,不过也整整昏迷了一个多月,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连头发都急白了……"
"不得已,我爹只好找了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人代替你……"
我背过身闭上眼,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这一次不需要假装,也无需做戏。
真正哭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他们看见的。
"够了……我不想在听了……"我沙哑而艰难的说道。
喉咙是灼热的,气息也是断断续续。
心像是被什么撕裂成两半似的,纠结不已。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了,可我知道,如果我再听下去,我会崩溃的。真的会崩溃的。
漆黑混乱的夜里,阴沉的天幕压得低低的,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拼命的奔跑着,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在我的身上,暴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整个天地。
身后有人在追赶我,人影幢幢,脚步狰狞,尖锐的鄙夷的狞笑像利剑一样贯穿我的身子,纷纷乱乱,重重叠叠,凶神恶煞一般一步一步逼近。
我不断的摔倒,不断的爬起来,耳边是瓢泼的大雨声,恐惧、害怕在心底翻滚。
腿被人抓住,把我拼命往后拖扯,像是从黑暗的地狱伸出的千万只手,黏腻和恐怖的感觉像潮水涌上我的身体,动弹不得,仿佛跌入脏污不已的泥泞深渊。
"爹爹,救救我——爹爹——"我惊恐地大声呼救着。
雨水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耳朵里蒙蒙的一片,一种窒息的滚动。
黏腻的感觉,无能为力的感觉,濒临绝望的感觉……
不要……不要再发生那种事……
在梦中一遍一遍,一次一次的上演,像黏稠的噩梦一样甩也甩不开,挣也挣脱不出来……
已经不会有谁来救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心底还是有个念头。
还是想朝着前方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呼唤,看看这一次他会不会回过头,握住我的手,然后,保护我。
但那抹背影总是那么遥远,像夸父追日似的,遥不可及的绝望。
闪电划破长空,那抹背影第一次转过身来,容貌突然变化,竟然是君如玉!
他一下踩在我的身上,我大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污浊的泥水里,刺眼的光芒闪耀在他俊美温润的脸上,他优雅勾起我的下巴,浅浅淡笑,美人如蛇蝎。
"这就是你痴心妄想的下场。"他高高在上的说道。
手势凌厉往外一拉,红色的细线从我脖子上砰然而断,君如玉手一扬,莹碧的玉佩飞出雨帘。
"不要!"我嘶吼着,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苍穹被大雨遮掩,雷声轰鸣,闪电交加。
君如玉、姚子溪、君佑、御紫枫的脸,一张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闪现在我眼前,纷杂的旋转着,耻笑着……
滚开!滚开!我朝着他们怒吼。我抱住头,不想听,不想看!
狂暴的雨水席卷着天地,淹没了我的声音
一抹红衣突然跃进我的眼帘,他拼命争抢着那抹玉佩,却总有一个黑衣人阻拦着,两人在狂风暴雨中打斗,招招致命。
黑衣人终于不敌烈如风,喋血暴毙,烈如风抢过玉佩,仰天长啸,声音凄凉无比,额上的头发一眨眼全部变白。
电闪雷鸣,狂风暴作,凄凉的声音洞穿整个悲恸的苍穹,贯穿我的心底,翻天覆地。
我从没看见他那样的难过。那样的难过。
我依旧蜷着身子手脚缩成一团,从噩梦中醒了过来,脸上湿湿的,贴近的被面可以滴出水来。
梦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多少泪。
我已经快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闷痛的感觉仍然还在,憋在胸口,无法释放。
我双臂抱着身子,独自一个人的房间是那么的冰冷。
我披上月白色的外袍,赤着脚,穿过空旷孤寂的回廊,来到西苑。
小倌73,74
记忆中的方向,记忆中的房间,无论隔了多长时间,都不会忘掉,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清晰如斯,伤痛如斯。
我站在烈如风的房门外,微旧的木门有著木头独有的香冽的味道。
只隔著一道门。
里面的人应该已经好梦正酣。
朋友,儿子,他什麽都不缺,无需烦恼,无需忧心。
我没有敲门,只想在他门口站一站。白天见面的时候,所有的表情都是虚伪的,说的话也是言不由衷,只有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在他的房门外,我才敢卸下一切心防,真真实实的面对他。
我轻轻伸出手,颤微微的拂上木门,像是拂上他的身体一样,木门在银色的月光下泛著点点的亮。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痛,不知道,那个时候伤疤有多深。
是不是,跟我当初一样痛?
"小碎?"门一下被打开,烈如风漆黑幽深的眸子满是惊讶,额前那绺银丝闪动,像是漆了层光一样,他□著精壮健美的上身,修长挺拔,只简单地套了一条裤子。
"没想到真的是你!难怪我觉得好像有人站在门外。"烈如风一把拉过我的手,把我带进屋子,我呆呆地跟著他走。
他燃起屋里的蜡烛,黄铜制成的烛台,豆光点点,晕黄的光像流动的柔纱刹那铺满了整间屋子。
屋子里的一切都未成改变,还保持著以前的模样。
"你的手怎麽这麽凉?"他诧异地挑眉,因为习武而粗糙生茧的大掌包住我的手,语气担忧地问,"你到底在外面待了多久?"
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後,犹如浓墨,俊美深邃的眼眸往下面扫了扫,我情不自禁地将光裸的小脚往後缩了缩,烈如风皱起眉,"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怎麽鞋子都被穿?!我送你回去!"
他说完便站起身,靠近我。
烛火冉冉,莹然的火苗微微跳跃,照得他□精悍的身躯清晰无比,上面满是伤痕。
我的手颤抖地顺著他的腹部,一寸一寸向上寻去。
深浅交错的伤疤,一条一条,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我知道姚子溪的医术是极好的,可是那些伤疤还是无法祛除。
只有伤到了骨头,重到惨烈,才会这样。
那些泛白的疤痕,那些丑陋的疤痕,那些为了寻找我而留下的痕迹,在他颀长健美的身体上纵横交错,参差不齐。
心里有无数复杂的情绪翻动,又恨又爱,无法言语。
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庞,眼睛,鼻梁和嘴唇,指尖缓缓地拂过,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擦,指腹感受得到他温热的体温,熟悉俊美的面容一如昨夕。
柔和温暖的烛光下,烈如风英俊帅气的眉眼,愈发深刻,熠熠生辉。
那样鲜活的,那样想念的,那样爱恨的……
烈如风眼眸变得幽深,呼吸渐渐急促,光裸的胸前起伏著,气息不稳,"不要乱开玩笑!"
他捉过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望著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麽,不知道说了他会不会信,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出路都被君如玉完美地堵得死死的。
越是明白这一点,恨意就是越是浓厚。
我已经理不清对他们的感情,这种扭曲复杂的情绪像狂乱的荆棘一样深深刺伤著我,无处可逃。
除了一起毁灭,没有办法挣脱……
"你要出去?"我惊讶地问著烈如风。
那晚的事情,我和他谁也没提,就保持著这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暧昧,而这种距离正好适合我打探火神教的情报。
"是啊!大哥把我调到外部,以後出去办事可能会更加频繁!"烈如风漆黑的眼眸含著歉意,大掌抚著我的头,"你也差不多快适应这里了!以後开朗点,有什麽事情就跟我大哥他们说!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会关照你的!"他嗓音低沈磁性,一字一句皆是为我考量。
"调到外部?那以後……不是聚少离多?"我眼睛眯了眯,没想到君如玉会把烈如风调离。
"大哥说该锻炼一下君佑了,让他试著负责一下教中的防御事务。以後帮中的事情也会慢慢转交给他!英雄出少年嘛,君佑的确是个有担当有能力的孩子!"烈如风笑道,心胸宽广地说。
他对君如玉总是这般的尽心尽力,言听计从,除了以前君如玉要打我的那次,从未违抗过。
我不动声色,脸上还是浅浅淡笑,只是眼里含著不舍,"那你早点回来。你不在,我会觉得少了什麽的……"
烈如风的眼神闪了一下。
君佑果然忙碌多了,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的身影,那个玉儿也是来去匆匆,偶尔打个照面,他便轻哼一声,纤巧的下巴一扬,一脸"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模样。
我之前跟君佑说过,不想让烈如风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免得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於是君佑一直对君如玉保密,而那个玉儿更是三缄其口,他不想离开君佑。所以双方面子上也没有闹得太僵。
我端著一碗参汤,走向君佑的书房。
突然几个人鱼贯而出,我连忙往旁边一闪。那几个人的面孔我很熟悉,都是火神教比较重要的护法。
"防御的规划暂时就这样了,要是有什麽其他的变动我再吩咐!"君佑的声音稳重低沈,已经有了一股凛然生威、无法忽视的傲人气魄。
"是!"护法们毕恭毕敬的回答,绝对服从。
待那些人走後,我才敲了敲门。
"谁?"声音从屋子里传出,和著羊皮纸在木桌上拖动的轻响。
"是我。"
刚说完,君佑一下子便开了门,柔韧的黑发利落地束在脑後,乌黑的俊眸透著惊喜,阳光下,一身玄黑的劲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丰神俊秀。
"看你这几天在忙,所以熬了点参汤给你补补。"我微笑地看著他,柔柔地说道。
"谢谢你!"君佑低沈的声线含著感动,连忙接过喝了一口。
我含著笑,不过目光跃过他的肩膀,眺向他身後书桌上的羊皮纸。
宽大的红木桌上,泛著黄的羊皮纸已经卷了些许,剩下的部分若隐若现的露出深深浅浅的墨线,描绘精致,教中建筑全然在此,另有朱砂点点,似乎是防御方式。
这就是,御紫枫和武林盟主最想要的火神教防御图!
有了这个,他们便会以铲除魔教的名义,将火神教一网打尽。
君佑喝完参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喝得太快了。"
我轻笑出声,"不会呀!能有人这麽捧场,说明我的手艺还不错!你能这麽喜欢,我其实很开心的。"
人前还是稳重冷酷的君佑,这时居然脸颊微微泛红。
"你、你们快分开!"一道清脆任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美人纤细美好的身影插到我和君佑中间,他伸开双臂硬是将我们分开一段距离,俊秀清丽的眉眼一瞪,"不许你们靠得这麽进!"
小美人看了看君佑,目光在他手上的碗上转了一圈,然後气呼呼地转向我,纤长横指,"你太狡猾了!还故意熬参汤想博得小佑佑的好感!你你你……"
"既然你喝完了,那我就先告辞。"我对著君佑笑笑,收回碗。
君佑有点不舍道,"那好吧。"
身後,小美人脆脆的声音再度响起,"要喝,我以後做给你嘛!我会天天煲汤给你的!咦,桌上是什麽……小佑佑你画的画吗?"
"别乱翻!"君佑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
"你来干嘛?"小美人嫩白的小手叉著腰,抬起美豔的小脸,防范地盯著我,浓密的睫毛眨呀眨,像是被人踩著尾巴的猫。
他大概有些奇怪,他没找我,我反而先找上他!
屋子里的摆饰没有动过,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我画的画,烈如风送我的剑,一样一样完好如昨。只不过,住的不再是同一个人。
我缓缓靠近他,轻捏起他小巧精致的下巴,眯著眼,"你一直都霸占著我的身份,我的位置,你说我来是做什麽的。"
我语气轻柔,却带著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的冰冷。
"虽然我没他们那般厉害的武功,但是制毒的手段却也不差。你说……我把你炼成血蛊药人那般的样子如何?"
我纤长的手指抚摸上他皎洁如玉的清丽脸蛋,手腹轻轻摩擦著。
跟在御紫枫身边那麽久,如何威胁恐吓,我已经熟得不能在熟了。
小美人微微一怔,漂亮秀气的眼眸有些惊慌的睁大,忐忑不安,"你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
我浅浅淡笑著,继续逼近他。
他纤细柔弱的身子不断地往後退,终於陷入角落里,动弹不得,"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我一把捏住他细白优美的脖子,强迫他张开嘴,灌入一粒红色的药丸,"这可是我特制的消魂散,顾名思义,美人香消玉损。要是你不想要解药的话,就大声叫吧!"
小美人身体一抖,惊恐不已的情绪快速溢满他的眼眸,他反握住自己的脖子,想吐却吐不出来。
"如果一个时辰还没有解药的话,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到时候尸体比血蛊药人还有可怕丑陋。"
我轻轻笑著,目光在他精致的小脸上游动。
他不安地抓住我的衣角,害怕得快要落下泪来,声音颤抖而急切,"我不叫了,我不叫了!求求你给我解药!求求你!"
"说,你真实的身份是什麽?怎麽到这里的?"我悠闲地抚了抚他光滑柔亮的发丝,小美人身子却抖动得更加厉害。
"我、我叫林小烟,只是青城派一名小小的弟子而已。有次在街上碰到了君教主,是他带我回来的。"他飞快地说著,惴惴不安,"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活著……"
"是他说,烈教主的儿子死了,很伤心,要我假装是他的儿子,让他开心的。"他说一句,就偷偷瞟我一眼,打量著我的脸色,"我不是故意要占你的身份,你原谅我吧!"
"那……烈如风有没对你做什麽特别的事?"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想问这一句。
眼下林小烟瑟瑟发抖的样子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平时的性子虽然带点娇纵蛮横,却也十分的天真可爱,有种惹人宠溺的气质。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烈如风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时,有多麽的欣喜,会不会也对他……
"什麽是特别的事?"林小烟目露迷茫,疑惑地望著我。
"就是,就是……对你特别的亲近……"我情绪复杂地解释道,眼神闪烁,隐晦地暗示。
"没什麽特别亲近的,"林小烟秀气整洁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正绞尽脑汁地回想,最终还是摇摇头,"他醒来的时候,根本不认得我,我差点还以为穿帮了。幸好,他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儿子!"
我的一颗心从空中放了下来。
听到他说烈如风不认得他时,心里竟然有了一点点快慰。
原来我比我自己想的还要在意,还要在意那个人。
他语气一转,漂亮的脸蛋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嫩白的小手紧紧拉住我的袖子,"我知道的我全说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解药吧……"
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林小烟的眼中蹦出,他隐隐含著哭腔,担惊受怕,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我只是喜欢小佑而已……我没有跟你抢的意思……"
话音刚落,他陡然一惊,错愕的抬头看著我,泪水才残留在他白皙柔美的小脸上,"你、你该不会是喜欢君佑吧?"
我勾起唇角,眼神故作暧昧,"如果,我喜欢他呢?"
"你、你不可以喜欢他……"他抽泣著,泪水涟涟,"他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再喜欢上他的话,我、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在我喜欢他,和解药这两个之间,让你选择一个,你选什麽?"我忽然有了一种逗弄耗子的心态。
林小烟的眼泪突然停住,他嫩白的小手捂住嘴,强忍著哽咽,漂亮秀美的眼睛快速掠过种种情绪。
他纤小柔软的身子一僵,缩在角落里,看上去无比惹人心疼。
房间倏然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偶尔几声小小的呜咽。
"我、我不要解药了。"林小烟忽然小小声说。
一滴剔透盈亮的泪水溢出他的眼眸,滚烫而脆弱,顺著他线条优美的脸颊缓缓地滴落到地上。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有种惊人的美感和力量。
我望著他低垂的脸,他阖著眼睑,浓密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白皙的脸上浅浅投下的阴影,突然觉得有点於心不忍,这又是何必呢。
我捏住他的下颚,往他微张的柔软的唇里塞进另一颗药丸。
"放心,我不喜欢君佑。"我淡淡的说道。
林小烟惊讶的睁开双眼,怔怔地看著我,不知所措。
"我也不会向烈如风揭穿你的身份,把你赶出火神教。"
他吸著小巧的鼻翼,目露感激地看著我。
"不过,我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说……"我拂过林小烟柔软微湿的发丝,将它们绾在他精致白皙的耳後,在他耳边轻轻说著。
林小烟听完,震惊地看了我一眼,脸上泪痕未消,便夺门而出,惊慌地逃走。
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
"玉公子,请喝茶。"身旁有仆人恭恭敬敬地递过一杯茶,脚步轻巧,完全察觉不到他是什麽时候进门的。
我毫不担心地接过白瓷茶杯,闲闲地喝了一口,递回他手上,"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仆人接过杯子,弯曲的腰直了起来,渐渐露出一张平庸的毫无特色的脸。
但是那双眼睛我很熟悉。
他是小松的哥哥,红绫。易容过的红绫。
武林盟主派来的内应,御紫枫的眼线。
小倌76,77
烈如风圆满完成任务,从外面归来。
君如玉非常高兴,办个一个小小的内部接风宴替他庆祝。君如玉就是这样,一向对烈如风极好,无论何时都细致入微。
我原本不想去,但是烈如风说难得聚在一起,他也好借此将我介绍给其他的人。
介绍?我不由得苦笑,真不想多认识人。
有时候守著自己小小的窝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烈如风恐怕很难理解我这种想法,他那种肆意张扬的人,应该是交遍天下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
他一直就是这种性格,改变不了。所以那时的认亲会也是不可避免。
我曾天真的幻想过,能离开凡世,跟他隐居在小小的有著细碎桃花雪飞扬的竹屋,两人肩并肩,十指紧扣地看著夕阳……
那时的我都做不到这件事,现在,更不可能了。
我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
借著对地势的了解,我提前来到厨房,里面忙忙碌碌的一片,都在为晚上的宴席准备著。
大概是林小烟走漏了什麽风声,这几天我时常感觉有人在暗示监视著我。
不是他们武功不好,而是我已经变得敏感而多疑,几年来,夜晚都不能熟睡的人,自然是草木皆兵。
所以我更是万分的小心。
君如玉、姚子溪、君佑、烈如风、林小烟,都会参加宴会,如果这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我只需要加一点点慢性的毒药,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趁著婢女出去的一会儿功夫,飞快地往风炉上正在熬煮的肉汤里倒了些白色粉末。
这些粉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肉汤看不出一点不对劲,浓稠的汤冒著小小的气泡,依旧散发丝丝缕缕的诱人香气,勾动著人的食欲。
我换了件月白色的袍子,照旧带著白纱蒙面。
大家围著圆桌,我坐在烈如风身旁,几个婢女细心的服侍著,换著一碟又一碟的菜色,满桌佳肴。
君如玉把宴会的气氛拿捏得极好,欢声笑语,烈如风时而不时眉飞色舞地讲著外面遇到的一些新鲜事,尤其是那些自动缠上来,渴望春风一度的武林美人妖女。
每到这时,姚子溪就插科打诨地戏谑,不如把人家抱回来当宠妾好了,而君如玉则手端著酒杯,脸上带著淡笑,目光浅浅地望著烈如风。烈如风一瞥见他的目光,就不由得讪笑一下,把话题带过去了。
"那些美人对你很倾心,不知有没有以身相许,滋味如何?"我在烈如风耳旁轻轻说道。
"去去,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麽?"烈如风呵呵笑著,大掌拍了拍我的脑袋。
"该懂得我全部都懂了,不该懂得我也懂了。"我挑挑眉,白了他一眼。
"你……"烈如风这才记起我的身份,故意甕著声音,"她们还没你长得好看,要是你以身相许,我说不定会答应。"
我的手伸到桌下,偷偷用力捏了他大腿一把,他大腿上尽是结实紧致的肌肉,捏得我手酸不已。
烈如风闷哼一声,神情古怪,却不好发作。
我轻笑著抬头,正对上君如玉仿佛不经意瞟过来的目光。
他淡淡勾了勾嘴角,温柔地笑著,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圆桌另外一旁,林小烟靠近君佑,殷勤地往他碗中夹著菜,笑盈盈地看著他无可奈何地全部吃掉。
桌上笑声融融,似乎一点都觉察不到即将来临的风云变色。
只有我,表面上调侃几句,暗中却紧张地留意著那一盘一盘菜色。
菜一道又一道地被端上来,终于热气滚滚的汤被婢女小心的放置在圆桌中央。
汤味鲜浓,清清淡淡的汤水上飘着点点青白碎细的葱花,氤氲水汽热腾腾的飘散着,香味四溢。
婢女们细心的将汤分成一小盅一小盅,放在每个人的旁边。
君如玉笑盈盈地用汤勺舀了舀,发出轻轻撞击的声响。
林小烟和君佑不知为什么事正在拉拉扯扯,嘀嘀咕咕的,顾不着吃饭,姚子溪筷子上还夹着别的菜,没太在意的样子。
我紧张地观察着君如玉的一举一动,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他端起汤盅,轻轻吹了吹,白皙优美的脖子微微仰起,似乎就要喝去下。
突然,君如玉手一顿,汤盅又回到了手里,他微微勾起唇角,墨黑色的眼眸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似笑非笑,难以捉摸。
一瞬间我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深沉的眼波扫了过来,气氛微绷,像凝在了一个点上。
我的心突突直跳,正以为他要说什么,君如玉却对着烈如风开了口,"阿风,你尝尝这汤。我特地叫人为你做的,这趟出去,你辛苦了!"
空气中紧绷地像一根拉直了的弦,轻轻一挑,就随时可能断掉。
烈如风没有察觉,尽自乐呵呵地举起碗,"大哥的心意,我一定尝尝看!"
眼看他仰头就要喝下去——
"不要——"我倏然叫着,一把推翻他手中的碗,汤碗翻滚落地,跌得粉碎,汤汁四溅,深深浅浅地落了一地。
烈如风疑惑地看着我。
林小烟和君佑也齐齐诧异地望了过来。
"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姚子溪筷子猛地一放,筷子在安静的饭厅里发生吓人的声响。
他俊美的脸上寒气逼人,一双眸子冷芒凌厉,直直射了过来。
我心一跳,脑海里那根弦"嘣"的一声断掉,嗡嗡作响。
"子溪,你这是什么意思?"烈如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
我不安地往烈如风身边靠了靠。
"你该问的是他!"姚子溪起身而立,朝我走来。
而后。
恶狠狠地一抓。
我脸上的白色面纱猛然被扯落。
"果然是你!"姚子溪手里抓着面纱,眼中露出又得意又鄙夷的神色,"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还没死!还没死!"
这简直就是恶狠狠的诅咒……
任谁听了这句话都不高兴,烈如风的脸色沉了下来。
君如玉眯了眯眼眸,坐在圆桌对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茶杯,不发一言,似乎事不关己地品着清茶。只是那手指莹白剔透,却有透着隐隐的冷厉,像是不动声色敛着气息的猛兽。
我被他逼得不知是好,只能紧紧的抓住烈如风的衣袖。
烈如风像是感觉到我的害怕,"子溪,有话好好说,他是我的朋友。"
低沉醇厚的声音对姚子溪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是很赞同。
姚子溪冷哼一声,神情不屑的说道,"朋友?哼?他哪里是什么朋友!他是——"
话说道一半,陡然止住,"反正他不怀好意,想报复我们,至我们于死地!"
"我、我没有……"我争辩着,泪水开始一滴一滴的落下。
"你还敢说你没有下毒!我都看到了!"姚子溪眯起冷眸,里面透着浓浓的得意,"你以为当时为什么不揭穿你!"
原来……
他当时就知道了……
却一直故作不知,摆着这场鸿门宴,最后故意在现在——当场拆穿。
"我真的没有……"我拉着烈如风的袖子,抽泣地解释,"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烈如风漆黑的眼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子溪,脸上露出很是为难的表情。
"竟然这样,那让他喝下去就不知道呢?"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小烟开口说道。
姚子溪闻言,挑了挑秀气的眉头,"你敢喝吗?"他的语气透着万无一失的笃定。
我看了看烈如风,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动,情绪复杂。
君如玉依旧眼眸微眯,优雅着捧着茶杯。
君佑一脸紧张。
"我敢。"
小倌78,79
"够了!"烈如风突然开口,漆黑深沈的眼眸闪动著,低沈的声音有种大将之风。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
"你喝呀!"姚子溪眸中冷芒微动,一副要置人於死地的挑衅语气。
我轻轻站起来,目光对视著姚子溪,深深的凝视著他,拿起他位置上的那盅汤。
他替我疗过伤,替我煎过药。
也给我灌过这世上最狠厉的毒药。
那个迷茫的雨夜……他在大雨中冷冷地看著我……
我气若悬丝,连抬起眼皮的都极为艰难,身体痛得不像自己的了。
大雨砸在我的眼睛里,酸涩不已。
已经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姚子溪撑著伞,雨水沾不到他高贵的锦袍上。
他居高临下的,冷冷地望著我,漂亮的眼睛像啐了毒的致命暗器,危险而嗜血的闪动著。
"我爹呢……"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声音却跟揉碎了似的,在砂岩磨过一圈,沙哑难听。
我什麽都想不了。
除了我爹。
姚子溪嗤笑了一声,蹲了下来。
"他不要你了!他怎麽会看得上你这麽低贱的人!他正跟我大哥在前厅喝酒赏舞了!"他讥笑著看著我狼狈受辱的模样。
"我忘了……你倒是会讨他欢心……"他踩著我的手,用力的碾,在冰冷粗糙的地上狠狠地磨著,血肉模糊。
这只手,可以拿著雪梨用刀削出最薄最精致的梨花,天下无双。
是爹爹最喜欢的"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和爹爹,互喂过对方,你一片,我一片,将这些梨花全部吃完。
那时他捧著我的脸,鼻尖亲昵地挨著我的,宠溺地说,我的玉儿真厉害。
但是再也办不到了。
无论柳子涵如何诊治我的手,如何将那些残碎的筋骨一一补齐。
无论费了多少精力,试针的时候在自己身上扎歪一次又一次,扎满一个又一个的针眼。
最後终於训练得利落干脆,怎么下针都不会再颤抖,却再也削不出那些精致细腻的花瓣了。
带著喜欢的心情削给自己最心爱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葬送在那个刺骨雨夜……
姚子溪捏住我的下巴。
他的手劲那麽大,像是积攒了满腹的恨意,硬生生地要把我的下巴捏碎似的。
然後,灌下毒药。
"这麽厉害的毒药,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真的浪费!"他鄙夷地说道,擦了擦手,像是抹去什麽不干净的东西,才拂袖而去。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绝望地瘫在地上,像濒临垂死的,麻木的鱼,有一口没一口地残喘著。
雨水打在我的身上,那麽的冷,那麽的痛。
整个天地好像被狂暴的大雨淹没,无月,无星。
看不到一线光。
从没害过他。
也不奢望他救我。
可他却在我无力抵抗的时候灌我毒药。
是我太天真了。
前尘旧恨,就从今天开始了断。
"我这就喝给你看。"
君如玉眼神一震,执著茶杯的手,停了下来。
"我现在就喝给你看!"我举起手中的汤碗,仰头,一饮而尽,喝得太急,有些汤汁洒了出来。
我被呛到,难受的咳著,但是无关紧要。
将见底的汤碗倒扣,我逼视姚子溪,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喝完了!"
"不可能!"姚子溪猛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我明明看到你……"
他眯了眯眼,从袖中抽出一个细长的银针,作势就要往碗中探去,"不会的!一定有毒!"
"够了!"烈如风和君如玉不约而同的说道,掷地有声。
烈如风已经带著隐隐的怒气。
君如玉温润如水的眼眸也出现一丝裂缝,握著白瓷青纹茶杯的手骨节分明,很是用力,"姚子溪,够了!"
他一贯温和如春风的嗓音夹带上了强制性的命令。
"让我试一下!让我试一下!大哥!"姚子溪望著君如玉,他仿佛已经陷入某种梦魇,神情狂乱,"我知道,我知道了!他一定用的是慢性毒药!"
姚子溪连君如玉的话也听不进去。
银针迅速插入君如玉旁边的汤盅,然后抽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你看——"
灯火通亮的大厅中,那根细长的银针,银光点点,流淌着闪烁的光亮。
然而,丝毫没有变黑的迹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姚子溪面露震惊,眼眸里带着浓浓的疑惑,摇着头,"他恨我,他恨我们的……"
林小烟惊呼一声,只见姚子溪不甘心地将银针插进他的汤里。依旧银亮无比,丝毫没有变色。
他身形一转,又将针探入君佑的汤中……探入君如玉的汤中……
大幅度的动作撞得汤都泼了出来,汤汁四溅,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肉汤味,他最后一次将银针伸入圆桌正中央的汤里。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偏执而略带疯狂的举动。
点点汤汁顺着针尖滑落,滴在地上。
银针依旧晶亮。
一切都是徒劳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毒。
那些白色粉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但是,没有毒。
"够了!"烈如风动怒道,脸上铁青,猛的一拍桌子,"你今天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君如玉清丽的眉头微蹙,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杯盖上,也跟着说,"子溪,你先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是他这般做法。
姚子溪的身形猛然一震,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整个饭厅的最突兀的焦点。
他抬着头,看了看君如玉,想说些什么,但这一次他的喉咙像噎住了一般,什么也发不出来。
以往一代邪医的气势不在,一种浓浓的挫败感映在姚子溪的脸上,仿佛须臾之间,苍老了十岁。
我木然地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晚他还高高在上地鄙夷着我,磅礴的大雨中衣角还纤尘不染,跟我是云泥之别。
如今,丑态百出。
我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我只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三年来让我难受的,痛苦的,煎熬的人,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忘记他们给我的伤害。
姚子溪踉跄一步,面无血色,最终低垂着头,从我身旁走过。
不,不能现在就放他离去。
"你以为,三年前的事情,我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吗?"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压低了声音对着他说道,"你的医术不过如此而已!"
他一向心高气傲,我不相信他会受得了这般□裸的挑衅。
果然,姚子溪深深一怔,猛地抬头,漂亮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以前的沉静。
"你,你!我就知道你回来是来报仇的!我当时就应该看着你被毒死后再走!"他狠狠地咬住下唇,俊美的面容扭曲着,眼神狂乱,像只发狂的张牙舞爪的野兽择人而噬。
尖锐刺耳的话语落在整个前厅,恶毒得让人恐惧。
姚子溪扑了过来,动作极快,杀气浓浓,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见他渐渐放大的骇人眼眸。
空气像被什么划开似的,极小的,嗤的一声,银点耀眼。
下一刻,姚子溪惨叫一声,身形一歪,痛苦地皱着脸,被人胳膊往后反剪,用力按压着。
是烈如风!
烈如风红袍似火,黑发如瀑,额前一绺亮眼的银发。
他俊眉拧起,一只手扭住姚子溪的手腕,另一只手停在空中。
一枚细细的危险的银针夹在他的指缝间,闪闪发亮,凌厉无比。
"你怎么能这样做!"烈如风失去了冷静,厉声斥道,漆黑的眼眸望着姚子溪,痛心疾首。
小倌80,81
"啪"得一声,力道十足的一记耳光,清亮地回响在整个饭厅。
君如玉还维持着扬手的姿势,纤长白皙的手掌泛着红,指甲闪着淡淡的莹光。
洁白如玉的一张脸带上薄薄的愠怒,水色的唇微微抿着,他从没有如此明显的生过气。
这记突然出手的耳光惊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空气像凝成冰似的,好像只需轻轻一点,就会变成碎冰积雪簌簌粉落。
谁都不敢大喘一口。
姚子溪整个人愣住了,颓然的,呆滞的,捂住脸。
烈如风诧异地望向君如玉,漆黑的眼眸里的怒气被惊讶取代,过了一会,他才试探地问,"大哥……"
"出去!"君如玉低沉醇美的嗓音响起,深沉的眼眸依旧眯着,看不出情绪,他漂亮的手指指向门外,"出去,要么离开火神教!"
烈如风一震,眼眸复杂地闪动,低声说道,"大哥,这也……"
君如玉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目光幽深,继续说着,"没有人可以做出这种事!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姚子溪张了张嘴,无措地看着他,像是要对君如玉说什么,最终咽了回去,游魂似的离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
惊涛巨浪才刚要成形的时候,便被君如玉蛇打七寸捏住要害般的,手段狠厉地压了下去。
像被吸进了深深的漩涡,迅速消失了一点儿都不剩。
连浪花碎沫也看不到,无声无息。
甚至都不敢再提之前发生的事。
纵使我万般的讨厌这个虚伪的人,却也不能不佩服他的手腕。
三年前的那场宴会,他也是镇定的,优雅的,几句轻轻巧巧的话,就化解了当时风高浪尖上的险境。
挽救了火神教的面子,挽救了烈如风的面子。
而我,就像现在的姚子溪,被当作祭品一般,牺牲掉了。
"上菜!"君如玉坐回原位,手一拍,婢女们赶紧战战兢兢地撤掉之前弄泼的汤水,继续端上佳肴。
圆桌上菜肴依旧精美无比,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只是气氛已经全然破坏殆尽。
但君如玉像不觉得似的,纤长的手执着象牙制成的光洁筷子夹了块鱼,放到我碗中,他勾动淡淡的水色唇瓣,笑意盈盈,温润的眼睛柔和地看着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受惊了!多吃一点。"
他明明知道我是谁!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点点头,柔声说道,"谢谢君教主!"顺手也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他碗里,"你也吃!"
我抬着头,浅浅的笑着,眼神同样温和的看着他。
饭厅里静静的。
只有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视。
君如玉温润的眼眸一闪,然后优美秀丽的眉毛轻蹙,白莹如玉的脸上略带歉意,"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大夫说我最近需要戒油腻。"
我微笑着,吃掉他夹过来的那块鱼,眼眸直视着他,"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脸色微变。
呵呵,难道他以为我会在那块肉上下毒?
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宴会结束後,烈如风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房内,他漆黑的眼眸紧紧盯著我的脸,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我无法挣脱。
"什麽怎麽回事……"我不解的望著他。
"你、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烈如风烦躁地拨了拨他额前的银丝发丝,暗淡的一缕光从窗格子映了进来,轻轻照在他轮廓深刻的脸上,漆黑深邃的眼眸愈发黑白分明。
"我以前认识你,是不是?是不是!"他一手摁著我的肩,五指扣著我的肩头,满满的困惑溢满他的眼眸,像被柔韧金刚丝捆绑的猛兽,无法挣脱,"你对姚子溪说的三年前的事情,是怎麽回事!别以为我没有听见!"
我低著头,不去看他的眼神。
烈如风的眼睛黑而深,又黑又亮,我无法控制不被他吸引。
我开不了口,也说不出口。
让我如何对著他说,我是你儿子,我跟你发生过关系,你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抛下我。
他痛苦地抱著头,像是忍著痛,极力回想,却抓不到方向,"我的脑海里时常有些片断闪过,可是非常模糊,里面的人我也不认识……我的确像有个儿子,但是面对小玉,却又觉得很陌生……好像不像是我记忆中的那种父子之情……"
烈如风目光迷茫地喃喃低语,额上覆著一层细细的汗,暗黑中,微微的水光,跟额前的银丝一起泛著淡淡的银辉。
"我问过子溪,子溪说那是因为我受伤的缘故,很多记忆都会出现混乱。"
"问大哥,大哥我可能是忘掉了一些人,但是应该不重要……"
不重要……
我轻轻的笑著,我这种身份的人,在他们眼中自然是不重要的。
於是,所有的存在都可以被一句不重要给抹去。
"但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一定认识你!你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仿佛,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似的……"烈如风迷惑地皱著浓眉,黑曜石般的眼眸深深的凝视著我,他扶著我的肩,"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
我只是哀哀的看著他。
"是不是……是不是跟姚子溪有关?"烈如风睁大眼睛,猜测著我不说话的缘故,"莫非,真的跟他有关!"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最终,我淡淡的说著。
他扶住我肩头的手劲松了松,退了一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知道真相,最後狠了狠心,"你说!"
"事情真的很复杂……简而言之,我救过你,但是我的身份很不堪,所以姚子溪不喜欢我。"
"身份不堪?江湖人怎麽会在意这种事?"烈如风拧起俊美,满脸的疑惑,低语道。
"哈,江湖人怎麽不会在意这种事!如果全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你儿子是小倌,你会怎麽想!"我语气凌厉地反唇相讥,狠狠地盯著他。
他们这些没有受过屈辱和侮辱的人,自然不会知道那是什麽一种滋味。
自然不知道被人践踏会是什麽一种感觉。
反正那麽低贱,於是谁都可以在上面踩两脚。
我红了眼,冲著他咆哮道,"不然你以为我身上的毒是谁下的!不然为什麽姚子溪那麽害怕我报复!"
烈如风闻言一愣,震惊不已,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我咬了咬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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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烈如风就抓住了我的袖子,力道如此之大,黑暗中传来锦帛撕裂的声音。
黯淡的光在他脸上摇晃着,一双眼睛黑如寒谭,亮如星辰,俊美深刻的轮廓像漩涡一般,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走了。
袖子被他扯掉了一大块,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胳膊,在昏暗中好像发着莹莹的光。
"你……"我仰头望着他。我矮他很多,只齐他胸口,一靠近就有种压迫感。
这种感觉是以前没有的,以前只觉得那胸膛结实又温暖,只觉得他可以保护我。
但是,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放手!"我哑着嗓子喊道。
他一把把我拉进怀抱,用力那样的猛烈,我急促的叫了一声。
烈如风低下头,紧紧地搂住我,"我、我喜欢过你,是不是?是不是!"他的声音近乎颤抖着,所有的气息都好像喷在我的脖子上。
"不是!不是!"
我哆嗦着,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但是我们俩之前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我想哭,我想大叫,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无法发泄,闷得生痛。
我来不及说下一句话,他炽热的唇就落了下来。
他扣着我的颈脖,一手捧着我的后脑勺,霸道的将灵舌探入我口中,湿润炙热的舌头在我的嘴里上下撩拨的勾弄,纠缠着我慌张逃避的舌尖,狂野地吮吸着我嘴里每一处柔软……
不要,不可以。
吻是真正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
我不想接受这个吻,不想再被抛弃一次。真的。
极尽甜蜜缠绵之后,在最需要的时候撇下我的手,只剩下□裸的残酷。
连梦中都忘不掉的场景,我没能坚强到承受第二次这样的打击。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暗香,高雅清丽,那是我很熟悉的一种香味。
君如玉,他就在门外。
君如玉。
我搂住烈如风流线般有力的脖颈,回吻着他,激烈却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想这样,却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做戏。
香气渐渐消散。
烈如风的唇退了开来,漆黑的眼珠深深看着我,没有激吻之后的兴奋,倒带着一丝困惑和惆怅。
他修长的手指伸到我眼前,拂过我的脸,冰冰滑滑的液体落入他宽大的掌心上,是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原来不知何时我已经哭了出来,破碎的泪水四溅,黑夜中像夜鸟低低的鸣啼。
烈如风叹了口气,"跟我接吻有这种难受吗?"
……
御紫枫他们的攻袭比我想象中的更要迅速,三天之内就调集了大队人马。
武林大会上出现过的白道人士基本上都结集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打着"消灭魔教"的口号,采用车轮战,一波又一波的向火神教袭来。
"报!第一重关卡已被突破!"火神教弟子急冲冲来报。
君如玉皱了皱眉,形状好看的眼眸依旧深沉,看不出一丝情绪,"传令下去,严加防范,守住第二道关卡。"
巨大的危险悄悄来袭,但君如玉没有觉察到。
我暗中冷冷的笑着,等他觉察不对劲的时候,就是全军覆没之时。
晌午还没过。
火神教的弟子又万分焦急来报,"第二道关卡已被突破!"
君如玉一甩袖,清丽的眉宇之间透着一丝疑惑和震惊,"怎么会这样!"
天空开始下雪,无尽的雪花簌簌地下着,席卷着整个苍穹,呼啸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刺刺的痛。
我们站在眺望台上,大军压境,处处都是金刃破空的声音,杀气凛然,腥风血雨。
无数的人厮杀着,分不清敌我,只听见哀嚎一片,喷射而出的猩红瞬间便被鹅毛大雪覆盖,像是盛开在冰雪里的凄艳红梅,怵目惊心,哀鸿遍野。
树木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刺目的狰狞的伸向天际。
满目的鲜红,满目的风雪,那些灼热的,冰冷的,血和雪,一层一层无情地溅在火神教的领土上。
这才是今年的初雪,却仿佛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
"报——东、南、北门已经被突破!"火神教弟子身上血污一片,声音急促,像垂死发出悲鸣的大雁。
从第一道关卡被破到第二道关卡被破,再从第二道关卡被破到东南北三门被破,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
短短一天,便风雨变色,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冲啊——杀啊——"
"消灭魔教,匡扶正义——"
巨大的咆哮声像潮水一般奔涌而至,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居着"剿灭魔教"的旗帜,从东、南、北三面纷纷涌入,像噬人的贪心猛兽。
重兵压近,兵临城下!
离眺望台还有一段的距离,却又仿佛那么的近。
好像连脚下粗糙厚重的石板都在微微颤抖着,一切昭示着火神教的穷途末路。
君如玉第一次震怒,玉色的面容染上寒霜一样的冷色,"啪"的一声,手掌下的石栏柱头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被刺骨的寒风一吹,瞬间消散在茫茫的大雪里。
"嗖!"一只冷箭倏然破空而来,在青白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那尖锐锋利的箭头,寒芒闪动,像蛰人的狠厉蝎尾,离君如玉的胸前只差一点点距离,眼看就要没入其中。
君如玉睁大了眼,想极力避开,但之前的动怒已露出空门,无法防范,始终是慢了一着。
"小心!"烈如风焦虑地喊道,他大掌一伸,硬生生地截住这翎羽箭,巨大的冲力在空中刹住,狠狠划破了烈如风的手掌。
杀气腾腾的羽箭瞬间像被冰雪冻住一般,停顿在君如玉的胸口前。
锐利闪着幽蓝光芒的箭头已经挨到君如玉华丽雪白的狐裘,细致繁复的锦面上,"嘶"得冒着一小缕青烟,烧破一个黑黑的小洞。
鲜红的血液从烈如风的大掌里流出,沿着冷厉森然的箭杆,一滴一滴地溅到眺望台的石板上。
空气一下冻结,只听得见血珠份外分明的滴落声。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眺望台上格外情绪。
我的心陡然一缩,脑袋里蒙蒙的一片,像被打蒙了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惨烈的血流成河的厮杀场景让我震惊,害怕,但烈如风刚才的身影一动,却让我有种万分恐惧的感觉。
那一瞬间,我甚至……甚至害怕他会用自己的身体替君如玉挡下这一箭!
"伤得重不重?"君如玉面露担忧,立即上前一步,正准备握住烈如风的手。
"报——他们、他们快攻到火神教的正门了!"火神教弟子惊慌失措地叫着,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君如玉神色一凛,深如寒谭的眼眸微眯,莹白如玉的脸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在寒风凛冽的大雪中看得人不由得心惊。
"死也要给我守住正门!我现在就亲自过去!"他语气果断狠绝,狐裘一甩,从烈如风身旁走开。
大雪簌簌的下着,耳旁除了凄厉冲天的杀戮声,就是夹着冰雹狂雪的啸啸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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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一束一束亮了起来,君如玉的书房里挂了重重的皮帘。偶尔有人掀起,掠开的小小一角卷进些许碎冰积雪,带着逼人的寒气。
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兽皮,上面墨线绘着巨细无遗的地图。
烛火微微摇曳着,在兽皮地图上投下斑驳的暗影,在这个黯淡的寒冬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君如玉蹙着眉头,以往的温润如玉如今凝成一块隐隐锋利的暗冰,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雪白华丽的狐裘上还残留着点点血渍,泛着鲜血的腥气。
借着天气的优势,君如玉经过激烈的厮杀,耗费了大量气力,终于将那些结盟的武林帮派阻挡在正门之外,但也只能暂时勉强维持着僵持的状态,无法将他们击退。
不过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君如玉就憔悴了很多,再也不见先前的绝代风华。
书房里冷而寂。
那一点点萤火虫般的烛光根本温暖不了任何人。
君如玉背对着我们,朱红的狼毫在地图上划着一个又一个叉,烛火的逆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森然而陌生,有种无形的压迫和凝重。
我、烈如风、姚子溪、君佑、林小烟还有四大护法坐在红木高背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君如玉的每一个动作。
耳中死静一般,听不到一声杂音。
"这就是现在的局势。"君如玉转过身,冰冷的声音在宽大而寒冷的书房中响起,他双手反剪在后,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
身后墨色的地图朱红一片,触目惊人,火神教损失惨重,已失去大半地盘。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对各位说,有人将火神教的防御图泄露了出去!否则他们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攻破各个关卡!"
君如玉深沉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个人的脸,那目光犹如一根根刺微的芒针,在每个人的心头扎着。
我听得心里一惊。
细细的寒风从皮帘里袭了过来,我忍不住咳了两声,手脚顿时冰冷,脸上惨白,胸口抽痛起来。
一旁的烈如风轻车熟路地从我怀里掏出药丸喂到我嘴里,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给我顺着气,动作十分温柔。
"别装了!你就是御紫枫派来的奸细!"姚子溪指着我,鄙夷地看着我。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注视着我,闪动着震惊和愤怒,一脸要将我置于死地的表情。
"不可能!"烈如风护着我,大声说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没理由?哼,他那么恨我们,怎么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窜通好御紫枫,故意来火神教做卧底!"姚子溪一步一步逼近,眸中冷芒闪动,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会的!"烈如风的手依旧放在我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料传了进来,后背暖了许多。
其他人的脸色却变得沉重起来,在昏暗摇曳的烛火中,阴晴不定。
"我没有。"我反驳着。
"你把君佑迷得团团转,偷偷去拓印防御图怎么不可能!"姚子溪每一句话都说得锐利无比,丝毫不给人退路,"我今天就要揪出你这个奸细!"
我淡淡地望向君佑,"我有没有做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
君佑脸色一怔,幽黑的眼眸深深看了我一眼,嘴巴张了张,最终整张脸在烛火的逆影下模糊不清。
"我想起来了!"林小烟清脆的声音突然指控道,"难怪你上次那么好心送什么参汤给君佑喝,故意大献殷勤,肯定是不怀好意!"
"我真的没有。"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我!"我颤抖着声音,望着烈如风,望着君佑,努力朝着他们大声说道。
寒冷的空气一下迸入我的喉咙,我猛烈着咳着,痛苦地揪着胸口,这一次咳的更加痛苦,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烈如风连忙拍着我的后背,掌心蕴力,丝丝缕缕的真气灌入我的经脉,一缕一缕流淌在我的心房周围,纾缓了不少痛苦。
"明明……明明就是你那个时候给我下的毒!到现在都还不让我说出事情的真相!"我看着姚子溪控诉。
烈如风脸色一震。
"有没有验验就知道了!"姚子溪神色有些慌张,随即勾起一抹极其刺眼的冷笑,不顾我仍在喘气,一把抓过我的手。
"图上的墨是我特制的,含有特殊的药草,除了我和大哥没人知道,你拓印的时候一定会沾染!现在我就证明给大家看!你这个奸细!"
我忽然想起当日的情景。
红木书桌上,半散的羊皮卷上墨迹细密,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味道。
但当时的我只以为是羊皮混着浓墨的味道。
姚子溪在我手上洒了一把浅黄色粉末。
那粉末有种刺鼻的味道,闻得人胸口非常不舒服,落在手背上,肌肤上有种微痛的灼烧觉。
姚子溪目光犀利地盯着我的手,其他的人也细细观察着,不放过一丝细小的变化。
烈如风漆黑的眼眸也一眨不眨,但是他的手却把我的腰扣得紧紧的,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紧张的,矛盾万分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蜡烛垂泪成灰。
我的手仍然没有什么变化,白皙,但不柔软。
指腹覆着薄薄的茧,手掌内侧也有,除此之外,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是在逍遥阁的时候弄得。
一个人背着重重的一捆柴,拿着不算锋利的斧头,一下一下将木头劈成细长的小块。
从中午劈到下午,身旁已经落得有小山那么高,但是没劈的更多。
虎口全部裂开了,不停的流血,那么重那么粗的木头,像怎么也劈不完似的。
寒冬数九的时候去井里提水,木桶底层残积的一摊水都结成冰,井绳也是冻成僵硬,手一点一点的拉着,咯吱咯吱的响着,透凉刺骨。
生了暗疮,磨成血泡,痛得不得了,最后渐渐变成茧。
不知道与小倌馆时的光滑细嫩相比,粗糙丑陋了多少。
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在火神教养尊处优的多久,之后便是一点点偿还代价。
夜晚睡不着,重重叠叠的人影不停的在脑海中纠缠,只能盯着头顶上雪白帐帘等待黎明破晓。
当时也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然后是学医……不停的尝试药草,杵磨药粉,提炼药丸……
不停的,不停的。
既然武功已经比不上了,那么医术就一定要比姚子溪好。
这层心魔愈演愈烈,等知道柳子涵和姚子溪是同门师兄弟时,等知道他们争夺着一本医术禁书时。
更不忍住去偷看,去偷学。
"要在试试另外一种手吗?"我冷淡的开口,伸出左手,"还是你认为我是左撇子,用左手拓的图?"
我抬起头,冷漠的看着他,"然后像上次那样,再用银针试,一个一个,每个人都试过?"
为什么这个人这样恨我?我时常在想。
柳子涵说他们的师傅曾这样评价过他们三个师兄弟,一个极绝,一个极烈,一个极端。
而姚子溪从小就崇拜着强者,就像当初跟随他的大师兄一起陷害柳子涵。
我不知道,到底他是打从心底讨厌我,还是想帮君如玉?
还是……他也喜欢着烈如风?
姚子溪一愣,幽深的眼眸闪烁不停,然后真的要将剩下的浅黄色粉末倒在我的左手上。
"姚子溪!"烈如风大声吼着,用力一挥,粉末的方向一偏,竟然全挥到姚子溪的身上,"你够了没!他不是奸细!"
众人的眼神倏然凌厉起来,齐齐集中在姚子溪的手上。
整个房间突然一片安静,静可闻针。
"姚子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如玉声音一下低沉醇厚,此刻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姚子溪闻言,抬头看了看君如玉,像是醒悟到什么似的,猛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但是已经太迟了!
墨色的细纹显现在他的左手手指和手掌中,右手却白皙如常。
只有跟姚子溪关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他天生是个左撇子。
"姚叔叔,你!"君佑也隐隐动怒道,眼眸里满是怀疑和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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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会!怎麽可能!"姚子溪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双手,那双手一黑一白在空中微微颤抖,对比分明。
"监守自盗,贼喊捉贼。"我一字一顿道。
"我没有!"姚子溪冲著我怒吼。
"事实就是事实。"我冷冷地说。
他太嚣张了,开始就大摇大摆地说,墨迹的事情只有他跟君如玉两个人知道;他也太狂妄了,认定只要是他动的手脚,别人就一定发现不了。
"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对不对!"姚子溪猛地抬头,死死地盯著我,眼睛都红了,眼里闪著凶恶的光芒。
那时我的确没有发现那墨有问题,不过拓印防御图的也不是我,远远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当那人交防御图交给我时,手上还残留著书房中那股莫名的味道,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
并不是很昂贵的草药,只不过很不多见。
禁书里面曾记载过类似的,磨粉成药粉,溶於水後,无色无味无毒,但是能留下隐形的印记,遇硝黄时会自动显现。
姚子溪找不到最正品的那种药草,只能用别的代替,虽然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却留下了後患。
而我,在之前汤中下的粉末,才是最正品的。
姚子溪万分肯定我在下毒,不遗余力地拿著银针一碗一碗去试,汤正浓,热气腾腾,氤氲的水汽全部蒸发到他执针的左手。
碰触越久,印记潜藏的时间就越长。
如果不是姚子溪之前对我做出的种种,我也不可能对他的性子掌控得一清二楚。
"诬蔑栽赃我的人是你!"我字字清晰地说,"是你想找个替罪羔羊,把一切事情都推给我!"
"笑话,我为什麽要做这些事情!虽然都知道我对火神教忠心耿耿!"
"其实、其实我曾看见……"
林小烟小小声插嘴,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十分清脆,一下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见什麽?!"君佑在一旁拧著眉头问道。
林小烟抓著君佑的袖子,有些害怕地看了姚子溪了一眼,像是怕他报复一般,神情不安地说,"我、我曾撞见他跟血蛊药人见面……"
姚子溪朝著林小烟怒声喝斥,"他是来找我报仇的!"
"你的武功有小佑好吗?小佑都打不赢他中了毒,但是你……"林小烟继续小小声说著,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住口!你不要胡说八道!"姚子溪愤怒到极点,脸上的肌肉僵硬著,眼睛都发红了,他伸手就要去拉林小烟,却被君佑挡住。
"我不觉得你从有中毒和受伤的迹象。"我挑眉,冷眼相看。
话音一落,四大护法眼中怀疑的光芒更甚。
姚子溪猛摇著头,神情激烈地争辩,"根本不是这回事!他放过我,是因为他师傅是我的大师兄。"
"血蛊药人是你大师兄的弟子?可是……可是你还帮助烈教主,不,我爹爹,杀了他师傅?!"林小烟惊讶地瞪大眼睛。
帮助他人杀了自己的大师兄,大师兄的弟子找他报仇,却未果……
到底是背叛师门,还是两面三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逍遥阁的柳子涵也是你的师兄吧!你跟攻打火神教那帮人的关系也不浅。"
落井下石的事情他也曾对我做过。
当著那些武林人士,火神教众人的面,直接肯定他们对我是小倌身份的猜测。
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不起头的屈辱,无力争辩的痛苦。
我也想让他自己品尝一下,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孰是孰非已不由得分辨,但是君如玉一直迟迟不下定论。
"君教主之前说过教中有内奸,现在正确确凿,看来的确如此!"我抬起头淡淡地对著君如玉说道。
四大护法连连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是啊,不能姑息!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兄弟了!"
姚子溪一下成为众矢之的,深陷四面楚歌。
"大哥,大哥!"姚子溪高傲的神情不再,无措转向君如玉,脸上被愤怒和惊慌的复杂表情扭曲著,百口莫辩。
可惜事情已经闹得没有退路了,君如玉也无法保住他。
"押下去!"君如玉终於开口,晕黄的烛火下,他身上那袭白色的狐裘冷似冰霜,声音也同样的透著一股寒意。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门外的两个弟子将姚子溪大力架住,往外拖著,姚子溪挣扎著大声高呼,脸色如灰,犹如垂死的困兽,"我为你做了那麽多事!"
那种样子真是丑极了……我默默地看著他。
"君叔叔,你真的要杀了姚叔叔吗!"林小烟脸上带著一抹不忍,声音脆脆的问著君如玉。
"你──"姚子溪一愣,停止了挣扎,直直望著君如玉,然後脸色一变,露出鱼死网破的神情,"好你个君如玉!当年的事情明明都是你命令我做的!如今你却在这里当好人,哈哈,要是烈如风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会怎麽看你──"
"住口!"君如玉厉声截断他的话,目光如刃,"还不给我拖下去!把这个奸细关进大牢!"
"是!"火神教弟子用力应道,下一刻却突然惨叫起来。
紧接著一阵熏人的黄烟冒出,越冒越浓,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黄色的烟雾吸入鼻腔,引起一片又一片剧烈的咳嗽,呛得人眼泪直掉。
"有毒!"重重烟雾中,有人喊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烟雾消散後,刚才架住姚子溪的两名弟子已经倒在地上,脸色发青,中了剧毒,不省人事。
而姚子溪,不见踪影。
"传令下去!给我搜!一定要找出姚子溪!"率先恢复过来的君如玉厉声果决下著命令,眼中寒芒闪动。
天大地大,不过发生了这件事之後。
陷害师门,背叛帮派,奸细卧底,恐怕姚子溪在哪里都是臭名昭著,从此蝼蚁一生。
……
门外的大雪簌簌的下著,疾雪狂风,冰霜肆虐。
触目惊心的白茫湮没了整个苍穹。
火神教仅存的几座楼阁里还透著朦朦融融的光,在黯淡无光的夜幕中明明灭灭,延口残喘著。
那麽的微弱,那麽的无力。
光秃秃的树枝看不见一片子,只结著一排排寒冷剔骨的小冰锥,冷厉无比。
我披著厚厚的大氅,立在荷池旁。
最好的时节已经远去。
流年暗换,莲花盛开,粉荷尖尖,碧叶连天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隔岸是攻击火神教的武林正派和逍遥阁的联盟。
他们搭著帐篷,帐篷里透著火光,火光隐隐跳动,映在洁白的雪地里,密密一片,隔湖对峙。
这样的大雪里到底能够坚持多久呢?
当初被风吹得哗哗微响的宣纸上,御紫枫用浓墨写著一个大大的"侵"字,狂妄嚣张。
不知道他有没想过,倾巢而出的下场,也有可能是黄雀在後。
在夜色的掩护中,红绫轻得像一只夜鸟,踏雪无痕,只听得到树枝上冰屑碎裂的声音。
"现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我淡淡说道,望著波澜微起的湖面。
鹅毛般的雪花一坠入湖中,还没挣扎多久,便被沈沈的湖水吞噬融化,无声无息。
明天火神教的下人们将照常从这湖里提水,煮饭,开始一天的生活。
红绫点点头。
将防御图送出,捏算时间让血蛊药人假装袭击姚子溪,却不伤他,都是红绫做的内应。
"不过,你还得另外再做一件事。"我转向他,掏出武林盟主的侄子当初交给我的玉佩,以及逍遥阁的总图。
逍遥阁的神秘之处在於地势隐秘险恶。
有了这张图,加上良好的时机,侵占逍遥阁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从第一眼看见御紫枫写的那个"侵"字时,这个念头就出现在我脑海,无论是火神教,还是逍遥阁,我都不喜欢,前者是仇恨,後者是厌恶。
一直寻找著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红绫深深一怔,震惊溢满了他漂亮漆黑的眼眸,洁白的雪花飘在了他纤长的睫毛上,他都忘了眨掉。
我伸出手,用指尖拂开他睫毛上的雪花,轻柔地对他说。
"小松是个可爱的孩子,但他也有长大的时候……"
"是留在那里终日担心被染指,还是跟著你一起自由的离开,就靠你这个哥哥决定了。"
最终,红绫颤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两件物品。
他的手冷如坚冰,眸中却有熔浆一样的炙热。
深不见底的湖水依旧在雪花纷飞的夜晚里汩汩流动。
寒风依然冷冽,武林联盟想要速战速决,进攻更加凶猛,一波紧接一波。
烈如风、君佑还有四大护法出去迎战,君如玉、我和林小烟待在书房,窗外大雪纷飞,兵刃交接不绝於耳,那样的清清楚楚。
我和林小烟有些如坐针毡,狐疑地对望了一眼。
君如玉从容不在,焦急在在兽皮地图前来回走动,他眼下已经泛著著隐隐的青色,神色更加憔悴,似乎一晚上都没睡好,雪白的狐裘也有些皱褶,细细的毛都焉成一团。
"不好了不好了!"烈如风脚步匆匆地拽开皮帘,细碎的雪花冰屑席卷而入。
他喘著气,呵出的气体都是雾白色的,银色的头发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脸上溅著鲜血,神色万分焦急,"火神教弟子突然体力不支,无法应战,现在正门已经被撞开!"
"怎麽会这样!"君如玉猛地一拍书桌,震怒道,"怎麽会体力不支?不可能!"
"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没力气了!我也是……"烈如风艰难地喘著气。
我急忙将手搭在烈如风的脉搏上,脉象正常,平缓但是无力,"你们被下了软骨散。"
话音刚落,君如玉犀利的目光就投到我的身上,恨不得把我戳穿一个洞,事到如今,他也没什麽功夫伪装了。
不过,烈如风没有看到君如玉这样的眼神。
"是不是姚子溪干的?好报复我们!"林小烟蹙起眉头,惊慌地说道,"昨天他就撒了那个黄烟,想毒死我们!"
"有可能!"烈如风无力支撑著椅子,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水,眉宇之间透著浓浓的疲惫,漆黑的眼眸也不如之前的精神,看不出他已经奋力杀敌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有没有解药?"
我连忙掏出一个青瓷小药瓶,倒出一颗光亮的紫金丸,"我没有专门针对这个解药,但是有解百毒的紫金丸,你试试?"
他捧著药丸一吞而尽,闭著眼运了运真气,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怎麽样?"我担心地问道。
烈如风点点头,已经恢复了,他望向君如玉,"大哥,你要不要先服一颗?"
"不用了!"君如玉盯著我看了一眼,"我没心情用餐,也没有哪里不适。看来是有人十分了解我们的情况,在我们的饮用水中下了毒。"
用餐?恐怕从昨天到今天,他水都没喝吧。
我听说过,内力好的高手十天半个月都可以滴水不沾。
没想到姚子溪一逃,君如玉就什麽都不碰了,真是心思缜密,提防心甚重!
"你们没事吗?"烈如风担忧地望著我。
"没事。"我和林小烟一起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软骨散只针对习武之人。"烈如风手托著下巴,沈思道,下著结论。
气氛一下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接话。
"你有几颗紫金丹?"烈如风忽然问我。
"两颗。这种丹药要花半年才能提炼出来,数量很少。"
"那正好,剩下的一颗我拿去给小佑!"
林小烟一溜烟地跑过来,从我手上拿走小药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像是生怕君如玉反悔,把它抢回去。
"冲啊!杀──"肃杀的声音如此清晰涌入耳中,金刃相击,就在门外!他们已经彻底攻占了火神教!
从刚刚到现在,只不过短短的时间!
君如玉神色一凛,迅速从墙上抽出佩剑,扔了一把给烈如风,果断地说,"杀出去!"
"那他们?"烈如风询问著。
君如玉眯著眸深沈地看了烈如风一眼,又看了看我和林小烟,一言不发,独自执著锋利的宝剑,掀开皮帘冲了出去,雪白的狐裘卷著风雪消失在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阵骇人的惨叫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鲜血"唰"地喷溅在雪白的纸窗上,凄厉绝豔。
我就坐在窗边,隔著窗纸,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四溅的温热和猩气!
我胸口一闷,不由得发抖,烈如风一把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我开路,带著你们冲出去,你们一定要小心地跟紧我,明白吗?"
烈如风看著君如玉径自冲了出去,但他没有做出相同的选择──抛下我们,反而沈稳无比地朝著我和林小烟说。
烈如风俊美的脸上噙著淡淡的笑意,目光坚毅,高大刚劲,身上鲜红耀眼的战袍在这一刻仿佛火光冲天,可以燃尽苍穹一般。
明知道我们不会武功!
明知道我们俩只可能是拖累!却毅然选择带我们一起冲出重围!
烈如风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那样的眼神,那样的令人心动,好像在对我说:
我一定会保护你!
鹅毛大雪,落地成白。
烈如风手持长剑,在前面英勇地英勇厮杀著,战袍炽烈如火,飞扬而起。
好像可以阻挡一切的血雨腥风,守护好他身後这一块小小的天地。
我和林小烟手牵手,缩在他宽阔如山的背後,一步一步从满地的残尸断肢上踏过,鞋子占满了血迹,蜿蜒了一路。
突然,寒芒一闪,有股凌厉狠绝的剑气从後面袭来!
"啊!"林小烟惊呼道。
烈如风闻言,迅速转身,剑身一挡,两只锋利的剑在空中铿锵相碰,发出嗡的激响,震耳欲聋。
竟然是御紫枫!
他勾起嘴角,穿著华丽昂贵的暖袍,邪肆的笑著,一双墨玉色的眼眸流转著看不透的光芒,但是手下的剑却没因此停下,反而出手更加狠毒。
烈如风这一转,身上的空门立刻显现了出来。
本来保护我和林小烟两个人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又突然多了一个御紫枫这样的高手。
其他的人有机可趁,纷纷向烈如风袭来。
御紫枫丝毫不给烈如风喘息的机会,出手极快,剑光闪动,招招致命,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缠上烈如风,纠缠不休。
我和林小烟狼狈避开其他人的攻击。我真恨自己怎麽一点武功都不会。
一道寒利的剑光陡然从我的眼前掠过,眼见就要从上劈下,我躲闪不及──
剑直直没入了肩胛。
剑直直没入了烈如风的肩胛。
那剑极快,十分锋利,剑峰闪著耀眼的白芒,刺入烈如风肩胛的时候只有轻微的声响。
万分惊险之时,我猛然被他拉到了一边。
我只能眼睁睁的。
眼睁睁的看著那深深刺入烈如风肩胛的利剑,从我眼前,一寸一寸的拔出,一寸一寸的拔出。
那柄剑刺进去的时候还闪著锐利的寒光,白皑皑的一柄,待到拔出来的时候,两端的银白色剑峰已经染上了猩红的颜色,沿著剑身猖狂流窜。
万籁俱静。
全部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可怕的死寂一片。
连狂肆的大雪都安静了下来,无声无息。
眼前寒剑晃晃,血珠肆意飞溅。
他是因我而伤!
我想哭,我想大叫,但声音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什麽也发不出来,什麽也发不出来。
肩胛处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溅涌而出,烈如风身形又是剧烈一颤。
御紫枫嘴角弯著邪邪的笑,重重出手,一记掌印狠狠击在烈如风的後背,沈如雷击。
烈如风气息已乱,他拧著浓眉,咬著牙,想死死的咬紧牙关,却怎麽也忍不住,终於一口喷出鲜血,单膝跪地。
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快速点了几个穴道,用力的按住那道伤口。
奔涌而出鲜血还是瞬间就染满了我的手,从紧紧闭合的指缝里蔓了出来。
那到底是怎样的巨痛……
那到底是怎样的巨痛,才会让烈如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鲜红剔透的血珠一滴一滴飞溅在空中,像是冰雪天绽开的豔丽腊梅,刺目得令人心惊。
滚烫的血嗤地落进雪中。
"烈叔叔──"君佑的声音破空而来,"我来帮你!"凌厉无比的剑气击退了打算趁伤偷袭的无耻之徒。
君佑手执长剑,与其他人对峙,我们几个背靠著背。
君佑的状况也不大好,他喘著气,头发凌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脸上还有两道伤口,淌著鲜血,身上血迹一片,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的。
"快将这粒药丸吃了!你们中了姚子溪的软骨散!"林小烟立刻献宝似的,将紫金丹喂入君佑的嘴里。
武林联盟的人将我们包围成一圈。
"你疯了吗?你为什麽要对他动手!"我扶著烈如风,望著御紫枫,质问道。
"自然是想动手就动手咯!"御紫枫邪恶的笑意,发丝在空中微微飞扬,墨玉色的眼眸却一片冷然,"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非常不爽他了!"
"你要麽现在过来,要麽跟他一起死!"御紫枫勾了勾唇角。
不!这跟我和他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他说要对付的只是君如玉!
如今,却要至烈如风於死地!
我站著不动,冷漠地他对视。
过了片刻,御紫枫从鼻子里冷冷一哼,"发生过这麽多的事,难道你还喜欢著他!"
"就算死,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御紫枫冷眸眯了眯,手上的剑光一晃,轻轻吐出几个字,"那你就跟他一起死吧!"
他打了个响指,武林联盟的人听令而发,齐齐向我们袭来,剑花一片。
人影幢幢,刀光剑影。
饶是天赋极高武功高强的君佑脸上也一片凝重,没有把握可以护住受伤的烈如风,以及不会武功的我和林小烟。
我们一点一点的退著,逐渐站到顺风处。
银亮的狰狞的剑,剑锋尖锐,锋芒凛寒,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刺来。
凌厉无比,杀气重重。
雪,越下越大。
寒风刮过,无数洁白的雪花打著旋狂乱纷飞,眼花缭乱。
就是这一刻!
我手一挥,细小的白色的粉末混著漫天飘舞的雪花,借著风势,朝他们扑了过去。
刚刚还透著浓浓杀气的武林联盟,此刻全部倒在雪地上,四肢痉挛,双目暴睁,喋血横死,惨不忍睹。
除了,在一旁指挥,迅速飞到高处及时躲避的御紫枫!
"烈玉儿!你──"御紫枫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墨玉色的眼眸倏地冰冷无比,流动著暗沈的光芒,"你好大的胆子!"
没错!那些跟雪花同样雪白的粉末,正是极其厉害的毒。
真正的见血封喉,无药可救!
"竟然你无情,那我也只好无义!"我同样冰冷地望著他,"我说过,他只能死在我手上。"
烈如风闻言,深深看了我一眼,脸上却一片沈静,并不惊讶,只是在底下紧紧地握著我的手。
其他的人都被我此时的气势怔住了。
只有烈如风知道,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著。
刚才的场景已经把我吓住!
我从没见过那麽多的死人,从没想到那麽多人会死在我的毒下,死状那样的凄惨骇人。
我的手在抖,腿也软,唯一逞强的只有我的眼神。
不可以让御紫枫察觉!
我在风雪中扬起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著雪白的粉末,"要不要再试试,这次你有没有这麽好的运气可以避开?这可是更加厉害的毒!"
"哼,算你狠!你们就只管逃吧!看你们能逃多远!"
御紫枫冷眸一眯,足尖一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雪花之中。
"小玉,你好厉害!"林小烟搂住我的脖子,"幸好你毒使得漂亮!不然我们都完蛋了!这下我们不用怕了!"
我苦笑了一下,摇著头,"毒已经用完了。"
"那你刚才?"林小烟和君佑不解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手,手中细碎的雪末纷然而落,"那只是我从地上掬起的雪而已。"
林小烟和君佑闻言,不可思议地看著我,"你骗他?!"
我轻轻点了点头。
烈如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心疼的样子,漆黑的眼眸中闪著复杂的情绪,温柔,痛苦……
"你变厉害了!真的变了很多!"
君佑提议分开,以免我和林小烟受到波及。
林小烟当场就哭了出来,眼圈红了一圈,鼻子冻得通红,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说什麽也不肯离开君佑。
我没说话,烈如风也不多劝,仿佛默许了。
我们决定从西门逃走,那是唯一没有攻破的偏门,地势险恶,悬崖峭壁,要穿过浓密的树林。
一行人踏著深深的积雪,雪花在脚下发出破碎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清脆而沙哑。
夜晚,雪慢慢消停。
雪白的积雪和坚冰在透过树林的月色下泛著莹莹的银亮的光。
古木擎天,干枯盘结的树枝深深纠结在一起,树影斑驳,仿佛挣脱不清的爱恨情仇。
烈如风的伤已被我包好,血也止住了,没有什麽大碍。
自从那一晚之後,他就异常的沈默,很少讲话。
他再也没有问我任何关於他记忆的事情,关於我身份的事情。
即使现在破绽百出。
我不知道是不是君如玉又对他说了什麽,他只是用著一种复杂的眼神偷偷看著我,却不想让我发现。
雪地里异常的冷。
我们不敢生火,以免泄露踪迹。
君佑和烈如风将厚重的大氅和披风全部给了我和林小烟,他们自己却穿著单薄的衣衫守夜。
林小烟很是心疼,说什麽也不要,君佑安慰他,他武功好,可以运功抵寒。
我什麽也没说,默默地盖著烈如风的披风睡去,温暖的披风还残留著烈如风独特的味道,在寒冷的雪夜中不由得让人眼眶发酸。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轻轻地摸著我的脸,仔细的,深情的。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又顺著额头一直摸到了我的眉,眼角,嘴唇,下巴……
指腹在脸颊上温柔地摩娑著,好像怎麽也摸不够。
仿佛我会突然间就不见了。
"欠你的,我都会还你。我的命也给你……"他低低地说。
千里冰封,群山被冰雪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山势越来越陡峭,处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偶尔有踏碎的冰屑跌坠深渊,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卑微碎小,无迹可寻。
风猛烈的刮着,灌在耳朵里呼呼作响。
路越来越难走,稍有不慎,便会坠崖的可能。
武林联盟的人却在身后穷追不舍,甚至几个武功厉害的高手已经看到得身影!
前方忽然出现一抹人影!
"爹!"君佑惊呼一声,率先奔了过去。
君如玉回过头来,神色憔悴,风华不再,身上溅满污浊的血渍,雪花无情地落在他的头上,狐裘上,有种颓靡不堪的感觉,透着死亡的灰败。
"小佑!"君如玉嘴唇动了动,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
然而,当他看到君佑身后的我们时,眼里那抹亮光又如星星之火迅速熄灭,恢复成一望无际的深沉。
"君如玉!你这个大魔头,受死吧!"
几个利落的身影忽然飞现,语气凌厉,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口吻。
我们同时一惊,没想到那批人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君如玉眼神一变,飞快拔出长剑,银白色的剑身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污,眼中寒芒闪烁,"还不知道要死的是谁呢!"
"君大教主,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御紫枫充满邪气的声音传来,他勾起邪肆的笑容,墨玉色的眼眸在君如玉身上流转,一袭紫色暖袍干净华丽,玉带当风,更衬得君如玉狼狈不堪。
顷刻之间,又有不少人追了上来,手上拿着锐利的兵器,泛着森冷的雪光,明晃晃的一片。
我们像是网中鱼,无处可逃。
烈如风将我小心掩护在身后,长剑置于胸前,闪着银亮锋利的光芒。
"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君如玉凝着一双美眸,像是记了什么似的,语气幽幽。
御紫枫墨玉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悠哉地弹了弹暖袍上的雪花。
"要说绝,我哪里抵得过你?"
他眼眸一转,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嘴角弯曲若有若无的弧度,"当年的认亲宴,送请帖给我的可是你……不过没想到,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利用完了就翻脸无情。"
烈如风一怔,胸口难以抑制的起伏着,目光锐利地盯着御紫枫,锐利仿佛可以杀人。
御紫枫看了烈如风一眼,轻笑出声,墨玉色的眼眸透出一股浓浓的恶意。
"哦?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你已经想起来?"
"其实儿子是小倌也没什么可耻,不过竟然把认亲宴宣扬得哄哄闹闹,也的确是种本事。"
"也是啦,有这样一位对你恩重如山的大哥帮你筹划,你自然是放心的什么都交给他办,将不该请的人通通请来,哈哈哈……"
御紫枫仰天长笑,笑声尤为刺耳。
他内力十足,山谷空寂,刚才的一番话字字清晰,一字不漏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低贱的身份再次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地揭穿!
围剿火神教的武林联盟都是正派人士,自诩甚高,纷纷露出鄙夷,不屑的眼光,恶狠狠的鄙视着,唾弃着,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寒风凛冽的刮着,陌生的脸庞,陌生的眼神。
噩梦重现。
我眼前一片恍惚,人影纷乱涌入我的脑海,狰狞的笑容,恶心的话语,无情的抛弃,狂乱的雨夜……
一波一波,犹如猛兽向我袭来。
无数的嘈杂的声音在脑海里轰鸣。
又来了!
噩梦又来了……
恐怖的记忆像一条恶毒的蛇,狠狠缠上我的身体,束缚得我快要窒息。
我抱住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的颤抖着,迷茫无措。
脑海里混乱一片。
我呆呆地望着地上洁白的雪,说不出一句话。
我害怕的不是身份被揭露。
我害怕的是那晚噩梦般的场景,那种绝望的心情……
仿佛心口被人划了一刀,原以为时间长了就不会痛了,可是再次被狠狠划了一道时,还是照样的痛。
无法忍受的溺水般的痛苦。
我以为我已足够的坚强,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是不敢面对那场噩梦。
没人救赎的噩梦。
只是这次,我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不再向任何熟悉的人求救。
如果能缩小多好。
龟缩在自己小小的壳内,不受任何外界的伤害。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烈如风最喜欢,最爱的人!"
烈如风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中气十足低沉醇厚的声音顿时冲往云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回声,响彻山谷。
"最喜欢的人……""最爱的人……"
无数的回声不断响亮地重复着。仿佛生生世世,永不停息。
我心头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只温暖无比的大掌随即紧紧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像怕我挣脱开似的,十指紧扣,丝毫不放。
我目瞪口呆,心顿时跳空一拍,霎那间,连呼吸都不会了。
我、我一定是听错了……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我摇着头,喃喃低语道,不敢相信烈如风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敢相信意气风发极好面子,红袍似火耀眼无比的烈如风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也不对,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样的意气风发了。
虽然岁月没有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但额前那缕醒目的银白却是四年前没有的。
那缕银白现在在,将来在,会一直一直存在。
烈如风低头凝视着我,漆黑深邃的俊眸溢满无限的深情和疼惜,他紧密地扣着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上。
"它在认错。"
"为四年前的软弱,认错。"
"为没能好好保护你,认错。"
"为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认错。"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保护你,对不起,没能遵守我给你的承诺,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颤抖的无声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小倌92(BE)
"烈如风──"君如玉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幽深的眼眸似乎快要溢出泪来,声音饱含著痛苦而愤怒,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翻滚。
"你怎能……你怎能……"他眼角湿润,狠狠咬住唇,仿佛珍藏已久的心爱之物被人抢去,再也如何夺不回来般的痛心不已。
"不是你的,怎麽耍心机都夺不走。"御紫枫墨玉色的眼眸微沈,低声说道,像是讥讽君如玉,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拿下!"一同前来的武林盟主再也看不下去,大手一挥,发号司令,"统统给我拿下!生死不计!"
"慢著!"御紫枫眯著眼眸望向武林盟主,"活捉君如玉!"
武林盟主看了御紫枫一眼,嘴角微微翘起,"魔教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不能活捉也没有办法!"他转向正派弟子,再也不看御紫枫,重重命令,"给我拿下!"
"是!"正派弟子们齐齐响应。
御紫枫袖子一挥,墨玉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恼火之色,朝著逍遥阁的弟子道,"一定要给我活捉君如玉!可以伤,但绝对不可以死!"
我冷冷地望著御紫枫。
现在的他张狂得意,却丝毫不知道,就在他带著逍遥阁手下倾巢而出,活捉君如玉的同时,武林盟主正派了另外一批人马攻打逍遥阁。
"哼!"君如玉鄙夷地哼了一声,手上寒芒闪动,带著教主的傲气说,"就凭你们!"
数位高手向君如玉攻去,只不过须臾,便交手了好几百招,兵戎交接,金刃破空,铿锵刺耳。
御紫枫冷眸一眯,一个跃起,也加入了战局。
这边烈如风和君佑护著我们,跟其他的人激烈的厮杀著,鲜血四溅,触目惊心的一片。
君如玉身影一闪,回到我们这边。
正当君佑以为君如玉是不敌众人,突然白芒一晃,一柄凌厉无比的利剑向我袭来!
厚厚的大氅被刺破只是刹那。
紧接著肌肤就感到刺骨的透心的寒意,那剑极快,极狠,带著久积的怨恨和憎恨。
开始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凉气袭入。
等那剑深得不能再深,全部贯穿再狠狠拔出来的时候,才觉得身体空了一处。
胸口有大量的温热的液体喷出,鲜红一片,犹如薄雾,溅了君如玉一脸。
我动不了,连气也喘不过来,胸口被冷风灌得剧痛。
那是致命的一剑。
无法挽救。
我重重倒在地上,满目的银白,四肢无力,白白的积雪像厚厚的棉絮一样柔软而舒服。
好累,太累了。
血,一滴,一滴,不断地从伤处淌出,不知滴落多少匆匆而逝的流年。
那个夜晚突然闯入我房中的帅气男人,带著伤却做著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让我做戏骗过那些侍卫。
他的眼眸漆黑晶亮,犹如碎裂的繁星,弹指一挥间,万般情缘,一眼沈沦。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遇见,是不是後来就不会这麽累,这麽辛苦……
"我的玉儿真可爱!"他戏谑的夸赞,一起倚著窗。
全天下只有我和他两人才可能这麽肆无忌惮地把火神教的信号烟当作璀璨绚烂的烟花欣赏。
而後,两人互相试探的……
"即使跟碧瑶在一起,也成天想著你。"
"即使知道你也有错,却狠不小心怪你。"
"即使不见你,也成天跑到我梦里转悠,一双眼睛还可怜兮兮的看著我,真是个坏小孩……"
那真是的一生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之後,便是漫无止境的黑暗和痛苦……
血潺潺流著,不知流尽深情几许。
"不要──"漫天的大雪中传来烈如风痛彻心扉的嘶吼。
烈如风飞快跑过来,跪在我身边,把我抱在他怀里,他眼眸溢满浓浓的悲恸。那是疼得发不出声音的眼神。
"不,不,别死,别死!"他凄厉的喊著,像是受了伤的狼。
他紧紧搂著我,发丝哀伤地垂落下来,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碎在我的脸上,烫得惊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总是那麽张扬耀眼,率性直爽的烈如风。
我从没看过他掉过一滴泪,如今,却泪如雨下。
烈如风的脸贴著我的,手慌忙地捂著我的胸口,死死捂住那些灌穿而出的血液,像是想让它们倒流回去一般。
他的声音颤抖著,"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医术那麽棒,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想轻轻勾起嘴角,却引发胸口更猛烈的剧痛,血流得更快了,盛开在洁白的雪地上。
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不会的,"烈如风不相信地摇著头,泪水噙在他的眼眶,他的修长手指一遍一遍抚摸著我的脸,嘴唇哆嗦著,"你不会死的,对不对?我还欠你那麽多!"
"我们,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我们的竹屋,那里种满了桃花,很漂亮的桃花,你站在桃树下,粉红色花瓣落在你的头上……"
"我还有那麽多,那麽多没有为你做过……不要,不要离开我……"他抱著我,哭泣著,泣不成声。
我用尽最後一丝力气,伸手拂过他海鸟一般俊逸的浓眉,"别哭……"
鲜血染红了他大片大片的衣袍,凄美绝豔。
全世界仿佛静止。
忽然烈如风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眸深情地流转在我脸上,像爱不释手的宝物,他伸手掬了我的一抹发丝递到唇边,温柔的碎碎的细吻著。
"你说过,我的命只属於你,对不对?"
"所以,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望著我,温柔深情地笑著,拔出腰间的佩剑……
我仰著脸,眼中只剩下烈如风英俊迷人的轮廓。
雪花,一片,一片,温柔地落在我的睫毛上。转眼,飞雪纷纷,全部变成了细碎的粉红的桃花雪。
美丽的桃花雪中,烈如风紧紧地搂著我,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没有伤害。只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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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君佑以为君如玉是不敌众人,突然白芒一晃,一柄凌厉无比的利剑向我袭来!
厚厚的大氅被刺破只是刹那。
透心的寒意刺进了些许,便再也没有深入。
只见烈如风赤手握住了那剑,丝毫没有防护的手就这样握住的锐利的剑锋,硬生生地阻断了君如玉的力道。
那柄剑是那麽的锋利,君如玉下手是那麽的狠绝。
但还是被烈如风赤手截住!
鲜红的血液迅速从握住剑身的指缝里奔涌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雪白的地上,鲜红刺目。
烈如风反手一掌,击在君如玉胸口。
君如玉震得一退,剑顺著拔出,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烈如风,握著剑的手颤抖不已。
就在前天,烈如风还用这只手为他挡下致命的羽箭。
然而今天,烈如风却空手阻断了他的剑,甚至反掌相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君如玉摇著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纤长的食指指著我,悲愤地控诉,"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是他偷走的防御图!是他陷害姚子溪!到现在也是他透露行踪给他们!"
曾经,他是那麽的温文尔雅,惊才绝豔......
"我知道。"烈如风深深看著他,漆黑的眼眸里也同样闪著痛苦,"你一直是我的好大哥,我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可是......可是,只有他,无论他做了什麽事,我都没有办法责怪他!"
君如玉温润如玉的眼眸里噙著泪,仍然不愿相信地摇著头。
他露出回忆的表情,目光柔柔地望著烈如风,"你可还曾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烟雨江南,红袍烈马,耀眼夺目,马蹄溅起的水花纷纷扬扬,你撞翻了我的油纸伞......"
君如玉目光悠远,温柔地扬起嘴角,唇边挂著一抹美好的微笑。
"你可还曾记得我们一起闯荡江湖,群山之巅,朝阳四射,你说,我会为你重建这个火神教,倾尽河山讨你欢!"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唇边漾起的笑容犹如空谷幽兰,高雅清丽,"你还替我挨过一剑,深入胸膛,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三天三夜,那道疤至今都没消,还在你的胸口处......"
"你当时说,以後娶妻就娶我这样的,"君如玉含笑望著烈如风,"是不是......"
他沈静在美好的往事之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洁白轻盈,像是一场美丽虚无的幻境。
烈如风也跟著陷入了那些陈年旧梦。
他目光哀哀地看著烈如风,我从没见过君如玉这麽悲伤的表情,一向温润如玉的他突然之间露出这样的表情,竟然有种分外的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疼惜。
君如玉缓缓地说著,声音轻地像一缕烟,"......可是,可是我是火神教的少主啊......我爹爹原本是武林名家,自从娶了火神教的魔女之後,便被正道取笑奚落!最後郁郁而终,我怎能,我怎能......再跟你在一起呢......"
天空簌簌地下著雪。
静静的,轻柔的,哀伤的。
仿佛惆怅著这些似水流年,以及那些流年之中的匆匆往事。
倏然,君如玉眼睛一眯,击出一记凌厉的掌风。
烈如风毫无防备,只得手掌一翻,直直对了过去,但是已经错失前机!
凶狠的掌风竟然是狠狠朝我袭来,极快,极狠,带著久积的怨恨和憎恨。
他之前的万番柔情,怀念唏嘘,竟只是为了此刻!为了让烈如风放松警惕!
脚底传来冰雪碎裂的轻响声,我被掌风击倒,脚下一滑,身子直直飞了出去,生生跌出悬崖!
风声像呼呼刮在耳畔。
像鸟尖锐的鸣叫声,战栗,轰鸣,从四面八方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身迅速下坠。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里悬崖越来越远,离烈如风越来越远。
"不──"漫天的大雪中传来烈如风痛彻心扉的嘶吼。
就在这一刻!
林小烟手上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君如玉的胸口,鲜血喷溅,血雾弥漫。
我从不知道他会武功,也从未见过他使得这麽一手漂亮利落的剑法!
"君大教主您猜错了,透露踪迹的,不是玉儿,而是我──武林盟主的小儿子林小烟!"
清清脆脆的声音在雪天里响起,然而林小烟漂亮的脸蛋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表情。
最远处跟敌人纠斗的君佑惨白著一张脸,无法相信地望向这边。
那是致命的一剑。
君如玉不敢置信地捂住已被利剑贯穿的胸口。
看了看林小烟,又看了看君佑,但是直到最後一刻他的目光还是紧紧停留在烈如风身上。
烈如风却看也没看他一眼,飞身即跃,纵身跳下悬崖。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小倌番外──那时花开
御紫枫是那种很邪肆的人物,一双墨玉色的眼眸极尽风流,勾魂夺魄,嘴角总是挂著抹若有若无的邪邪坏笑,嗓音低雅醇厚得仿若夜风中的桂花香,醉人蛊惑,暧昧缠绵,他的武功很高,他的逍遥阁很神秘,所以他有本钱玩弄他人。
第一次见到御紫枫时,他正抱著一个身姿纤长美好风姿绝然的少年。
少年羸弱地倚在御紫枫结实精壮的胸前,脸上罩著层轻薄如烟的青纱,偶尔微风徐来,轻纱流水般浮动,才若隐若现地露出温润如玉的脸庞和半截白皙优美的脖颈,淡淡的莹莹光华旖旎流淌,微蹙的眉心透著些许病色和脆弱,有种非常坚强却惹人怜惜的矛盾气质。
那时的御紫枫跟他听到的江湖传言极不相同。如瀑的黑发肆意飞扬,一双墨玉色的狭长俊眸暗光流转却不见风流,反而溢满深深的担心和著急,似乎只要怀中的人轻轻点头,毁天灭地也能在所不惜!
那种收敛的深情,那种邪肆的张狂,无法不令人心悸。
後来,他才明白,这种一刹那击溃他心房的专情眼神,也有人弃之偌履。
就像他的一往情深,也只不过是御紫枫的一朝风流。
御紫枫对他好,他就以为那是真的好。
御紫枫说他的眼睛生的好看,他就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眼睛。
御紫枫让他跟他走,他也就真的离开师门,舍弃一切。
他住在御紫枫送给他的玉遥楼里,飞檐雕梁,花木扶疏,梅香阵阵,他真的是喜欢这里,想跟御紫枫生生世世,天长地久。
那时的他,真的是天真得可笑。
直到一切都掩藏不住了,直到御紫枫盯著别的美少年微怔,直到御紫枫夜深夜独自一人望月而酌,他才猛地记起当初御紫枫怀中少年的那双眼眸,温润如水,沈如秋潭,美得不可方物。
他对著镜子看了一眼,惨笑,难怪御紫枫喜欢亲吻他的眼眸,难怪只有那一刻才流露几分真情。
不是对他。
不是对他!
御紫枫一直都知道,而他,现在,也终於知道了。
看不清人心的眼睛,留著有什麽用?他当著御紫枫的面,自毁双目,一如当时一掌劈开玉遥楼金匾时的绝然惨烈。
玉、遥、楼。从来都不是他。
眼睛里所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双风流邪肆的墨玉色眼眸满满的震惊和颤抖,屋外残阳如血。
之後,漫长的无尽的黑暗。
犹如死水。
当御紫枫更加风流邪狠,肆无忌惮地虏掠男宠时,他已经凉薄如水,心如坚冰,手指拂过满屋的卷轴,只有淡淡的草药香萦绕在他身边。
他的人生安静地犹如灰烬。
反正,再多的男宠,也只是一个又一个的代替品,繁华旧爱如梦。
遥楼外,终年的鹅毛大雪,漫无天际,万里冰封,一望无垠的雪白。
他的心,很早就被囚禁在这里,也很早,就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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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玉不敢置信地捂住已被利剑贯穿的胸口,看了看林小烟,但是直到最後一刻他的目光还是紧紧停留在烈如风身上。
但烈如风看也没看他一眼,飞身即跃,纵身跳下悬崖。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厚重的冰雪簌簌下来,在空荡的山谷里激起一阵阵响亮骇人的回声,巨大的雪堆崩坍了下来,狂风卷著怒雪,飞雪四起。
烈如风加速下落,呼啸刺骨的寒风吹得他额前的银发飞扬,刮在脸上生痛,眼睛都睁不开,但他丝毫不理会,俊美帅气的脸上溢满了焦急!
轰鸣的暴风雪中,洁白的雪花纷纷飞扬,迅速沾在人的身上,烈如风终於接近我,伸出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用他的身体护住我。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低沈磁性的男声在我的耳旁响起,坚定和深情溢满烈如风狭长俊眸的双眸。
我的心猛然一颤,烈如风健壮的身躯紧紧贴著我的,密不可分。
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天地间一片银白,我俩重重地摔在积雪上,巨大的冲力让我们在雪上翻滚了很长一段距离,伴随著"哗啦"的响声,洁白的积雪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刺目的痕迹,烈如风的脸和手全部被冰雪擦上,割成一道一道血印,鲜红的血液渗透积雪,斑斑点点。
我只觉得一片心疼,随後眼前一黑......
"玉儿!玉儿──"耳边传来低沈著急的呼唤声。
脸上有微微的刺痛,似乎有人拍著我的脸,我艰难地眨了眨眼,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是烈如风担忧而憔悴的脸庞。
"爹、爹爹......"我喊了一声,没想到声音破碎而沙哑。
一瞬间烈如风的眼眶好像红了,一把狠狠搂住我,混乱地不停地低语道,"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我真怕......"
他搂得那麽用力,那麽紧,我从来没有他说过,他害怕。
......
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地,白花花的一片,闪著刺目的光。
烈如风背著虚弱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脸上和手上挂满了伤口,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这里是人迹荒芜的谷底,见不到任何踪影,除了漫天的飞雪。冬日的残阳沈了下去,夜色渐浓,空旷的山谷越来越冷,雪已结成冰,更加不好走。
这一路走来,烈如风的体力已经透支,除了偶尔喝点雪水之後,找不到任何吃的,突然,烈如风脚下一滑,整个人身体一歪,巨大的颠簸让我都跟著一惊!
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最後一刻,烈如风咬紧牙狠狠撑住,我才没从他背上摔了下来!
"没、没事吧?"我重重地咳著,气若悬丝地问著烈如风,原本就体弱,经历了追杀,跳崖,现在寒气入体,不知道能熬到什麽时候。
"没事!"烈如风回头咧嘴一笑,嗓音有些暗哑,"我一定能把你背出去!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个漂亮的地方隐居!"
我没再多想,轻咳了几下,弯起一抹开心的弧度,安心地趴在烈如风的背上......
太阳升了又沈,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走出这片雪地。
连我都看出不对劲,他的步子异常的沈重,我手往烈如风额前一探。
天!一手的冷汗!仿佛忍耐著什麽。
莫非......我回想到那个时候,难道他扭到了!难道这一天一夜他都是崴著脚背著我不断的行走?!
"放、放下我......咳咳......"我边咳边催促著烈如风,声音微弱,"把我放下来,你走!"
如果不是我,凭烈如风的身手,一定可以走出这片雪地,但现在,烈如风的体力和速度完全被我耽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烈如风一定会被我拖累的!
会......死的!
"放开我!"我的声音凌厉起来,"我讨厌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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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了又沈,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走出这片雪地。
连我都看出不对劲,他的步子异常的沈重,我手往烈如风额前一探。
天!一手的冷汗!仿佛忍耐著什麽。
莫非......我回想到那个时候,难道他扭到了!难道这一天一夜他都是崴著脚背著我不断的行走?!
"放、放下我......咳咳......"我边咳边催促著烈如风,声音微弱,"把我放下来,你走!"
如果不是我,凭烈如风的身手,一定可以走出这片雪地,但现在,烈如风的体力和速度完全被我耽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烈如风一定会被我拖累的!
会......死的!
"放开我!"我的声音凌厉起来,"我讨厌你!放我下来!"
烈如风不听不闻,依旧把我稳稳地背在背上,脸上和手上的伤口被冷风吹得生了冻疮,也全然不顾。
"我一定、一定要将你带出这片雪地,不可以放弃!"烈如风重重喘著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挣扎著,他却不让我下来。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我眼眶一红,差点就要哭了出来,然而开口却说出恶毒的话语,"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个世上最恨的人,你给了我希望,却又把我扔到地狱,我恨你,你给我滚!"
有我在,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冻死在这片雪地,没有我,烈如风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一直是恨著烈如风,靠著恨意支撑著活下去的。
可是,这些恨意在死亡面前是那麽的渺小,不堪一击。
我可以假装自己还在恨他,可以出口伤人,却无法伪装,我的心。
现在,只希望,烈如风能活下去......
"相信?你有什麽值得我相信的!"
"当初你也要我相信你,结果呢?"
"你给我滚!你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你想拖著我一起死!你滚......"
烈如风不吭声,忍受著我的责骂,步履蹒跚,艰难地行走著,冰雪覆盖了他的脚背,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凌乱而疲软的足印......
深黑色的宁静的苍穹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拖著一抹银色的流光。
"玉儿,你许愿没?"烈如风忽然开口。
"......来不及。"
"我有许愿。"烈如风轻轻地说。
"是什麽?"犹豫了半响,我还是问出口。
"我说,让我们两个人好好活下去,一起活下去。"爹爹的嗓音低沈沙哑,却含著一股无法摧毁的力量。
我心里一震,眼角染上一抹雾气,悄悄偏开头,低低地说,"说出来,就不会灵的。"
那颗流星,我也有看到。
那时我在心里默念,烈如风,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够了,不要死,不要死......
"我们不会死,玉儿,我们不会死!"烈如风对我说道,"只有你能让这个愿望应验。 "
烈如风抬头看著无垠的苍穹,"你看,苍穹之下,我们是这麽的渺小,可是只要有背上的你,我就可以这样,慢慢的,一步步的,坚持下去......"
"如果你都放弃了,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不可以放弃!我们,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我们的竹屋,那里种满了桃花,很漂亮的桃花,你站在桃树下,粉红色花瓣落在你的头上......"
"会很漂亮的,相信我!"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打著颤,中间还夹著时而不时沈重的喘气声,但是听在我耳中,却是最温暖不过的声音。
好像所有的积雪都开始融化,朝阳和煦的升起,树木吐出新枝,粉红色的桃花点点,绚烂绽放。
还带著的寒意的唇吻上了我的。
像是要把自己最深的心意传达给我。
没有回应,只有眼泪顺著我的脸颊不断地滑落,冰珠子一样,薄唇的主人没有放弃,依旧努力的亲吻著我。
终於,我回吻了过去......
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03/13 at 下午11:53: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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