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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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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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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至,吾见,吾征服》作者:天望 (2/2)

出息?"
  罗耀阳看着熠星,寻思半晌,"星,你是不是觉得赵书鸿不合适,他那个人学问是好,可能有些死板了,我可以派其它人。"
  熠星放下手中的活计,复又抬头,"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帮你。因为你是我亲哥?"他摇摇头,"不,这得感谢我们的好母亲,她教会你尊重,学会倾听,认清权力外衣下的责任,所以你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帝王,所以我欣赏你、喜欢你,为你殚精竭虑,并且心甘情愿。"熠星吸了一口气,语气越来越淡,"我乐意辅佐你,但仅限于你。并且不代表,我要我的儿子日后也要走跟我一样的路,他们将有他们自己的选择。子藤和子菲是我手心里的宝贝,不是可以任人利用的垫脚石或者挡箭牌。"

  罗耀阳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熠星的话,应该说,已经很不客气了,而他背后所指的人,再明显不过,"堂儿怎么了?"
  "堂儿没怎么,呵,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熠星看着子藤捏出来的猪鼻子,"哥,你看过那本赵书鸿编的所谓的启蒙书么?"
  罗耀阳皱眉,他当然看过,"有问题?"
  熠星一看罗耀阳那个表情,就知道大概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了,他想了想,"你比我大六岁,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的情景,但我想我们的娘亲大人是不屑教你那些东西的。不分是非黑白的愚忠愚孝,让子藤和子菲忠于谁,孝于谁?在未来,有谁值得他们帮助,是该由他们自己来判断,而不是在他们这么小的时候,强加于身!是谁赋予了那个赵穷酸权利,用这种垃圾禁锢子藤和子菲的头脑?"
  "哥,我们人前的荣耀,是因为我们背后有个出色的母亲。虽然我一直对父皇的很多做法都不太认同,但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承认,你挑女人的眼光,确实比父皇差远了。"

  熠星洗过手,重新坐在地上跟子藤子菲一起捏陶土,把大殷皇帝晾在一边。
  好吧,他承认,雪晴宫的那个老女人让他心里不痛快了,所以,罗耀阳也别想好过!
   *************小剧场************
  熠星和罗耀阳冷战中
  子藤:不许吵架,吵架没收小点心!(熠星常用威胁语。)
  子菲:你们互相亲一下,就和好吧!(熠星常用调解语。)
  子藤:不,皇伯伯应该向爹爹道歉!
  子菲:嗯,美人永远是对的!
  熠星:=_=||| 这话真的不是我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失望,h啊,是不现实滴!
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无论断章断在哪里都有人说俺停在关键地方吊人胃口。。。。。啪!拍出一元大钞,俺敢拿RMB打赌,俺没有!
情趣
  ——吵架就像一把火,真爱就浴火重生,剩下的都是炮灰。

  广福是陪着皇上一起长大的,比罗耀阳大几岁,鞍前马后的伺候,忠心耿耿,虽说是个奴才,但从皇上心中的角度来讲,绝对是个心腹人物,在众多权贵面前,尤其是某些非常时期,广福,算是一个能护官保命的金菩萨,地位非常不一般。
  广福摸着袖子底下的玉,到目前为止,已经不止一位大人偷偷向他打听皇帝发火的事了。圣上心思深沉,雷霆之怒几乎从来没有,今天居然在当朝摔了折子,难怪下面的人慌神。有几个吵吵厉害的朝议,什么税、铁矿还是封地什么的……拖至少一个月了,今天被陛下一锤定音,满朝上下,包括平日吵得欢的几位大人,连大气都没敢出。
  广福也忐忑,缘由他能猜到一点,可他能说什么?陛下摆明了这就是迁怒,皇上就算再发火,也不会拿自己的心头肉撒气,而闯祸的那位祖宗带着俩小魔王出门踏青赏花去了,根本不理会他们这群人在宫里继续体会严冬腊月的凄惨。
  侍卫总管殷离走到广福身边,串通最新动态,"王爷刚回来,呃,抓了只蝈蝈,两孩子吵闹着,高兴了一路。"
  "哦。"广福脑子飞快盘算,拽过旁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在皇上面前的说辞,要说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广福也是人精。

  罗耀阳办公之余,喝了一口茶,身体一顿,"新茶?"
  "陛下会品,正是淮南刚到的新茶。"广福借着皇上这个话题多了几句嘴,"都说今年冬天长,可一开春,天暖的也快。这不,刚刚王爷回来时,据说还抓了只蝈蝈,在这个时节可真稀奇。"
  罗耀阳端着茶盏,寻思了一下才接话,"哦,这不才春天么。"
  "就是啊!"广福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继续堆笑,"把两个小世子高兴得嘞,一路抢着拿……"
  "胡闹!"罗耀阳放在茶盏,皱眉,"咬了手怎么办。"
  "陛下,内务库里好像有个双蝉碧玉金丝笼,是个装蝈蝈的笼子……"
  至此,罗耀阳算明白了广福这点心思,他扫了他一眼,用含糊又底气稍逊的语气,"送过去,再挑点精致的玩意……"
  好吧,其实不该苛求,毕竟选老师那件事,是由于观念相左造成的,很难说谁对谁错,而帝王的含蓄道歉,罗耀阳的第一次,无论是谁都该受宠若惊,最起码也该给点面子是不是?
  广福领头,后面跟了浩浩荡荡一行人,捧着各色的精挑细选出来的东西,到璟兴宫。

  熠星早些时候让人在璟兴宫内殿门口拦了一条红绳,离地四尺高,并且下令,任何人不准碰断那根绳,进出随意。只是那根绳拦腰一横,高不高、低不低,无论是谁想要进,都得从绳子底下钻进来。宫人奴婢就罢了,皇上难道也要弯腰钻过去么?破绳硬闯这种有失身份的行为,罗耀阳肯定不屑,熠星摆明了让他吃闭门羹,而罗耀阳最后的拂袖而去,也造就出今日上朝,满朝文武的坐立不安。

  "……王爷,听说王爷今天带着小世子出门踏青,皇上得知了,特意让奴婢准备了些东西。"广福带着东西进来,不敢叫璟王行跪礼接赏,只是拿着单子把派过来的赏赐,一件又一件的高声唱喏,"御赐双蝉碧玉金丝笼一个,御赐象牙九转镂空珠一对,御赐翡翠珊瑚宝树一株,御赐……"
  熠星拿着那个蝈蝈笼子,一边听一边来回抛,直到最后广福唱完才开口,"完了?"
  "嗯……完了。"广福看王爷那架势,答得战战兢兢。
  熠星晃了晃手里的碧玉金丝笼,"两年前,我跟母后上街无意买了几只蝈蝈,回来之后母后就让人做了只漂亮的蝈蝈笼子,就是我手里的这东西,后来蝈蝈死了,笼子就丢在一旁。两年没见,今天看见我哥让你把这个找出来,其实我挺高兴的。结果,经了皇帝的手,成了'赏赐'。"
  "呃,王爷,其实皇上没说……是奴婢……"
  "呵呵,"熠星摇头笑了笑打断他,拿着那笼子,"这个我拿了,确实有急用。剩下的不需要。对陛下的'赏赐',臣不胜感激。"熠星规矩地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身入偏殿,边走边抛着那蝈蝈笼子,不再理会屋子里的人。

  而后的消息,宫内宫外的人都知道了——内务大总管广福公公在皇帝书房前罚跪了整整一宿;第二天,群臣很庆幸没有朝会,但皇上在书房陆续宣召了些臣子,一直被官员互踢皮球的某些棘手难题,一天之内全部确定落实,定下时限。不少领了职的官员出来后脸色泛白、步履蹒跚,但无一人提出异议。
  宫内宫外愁云惨雾,不过熠星才懒得理会。

  比起那些繁杂、阴暗却一直让他游刃有余处理的事务,熠星觉得子藤和子菲才是让他觉得力不从心的所在。
  熠星自己的童年很艰辛,作为'孤儿',他必须在学习、竞争和淘汰中维持生存,太多的知识让他过分早熟,不能否认那些知识让他拥有很多人羡慕的经历,但他也失去了无法挽回的纯真年代。
  不想让子藤和子菲走他的老路,希望他们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慢慢长大,享受童年每一天的乐趣。可是面对这个乌烟瘴气的权力中心,熠星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整日盯着,然后所有人都知道子藤和子菲是他的软肋,他们会想尽办法利用两个宝贝做跳板,欺骗、引诱、假象……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永远不会关心子藤和子菲的感受。
  很残酷,也很现实,可这就是他们生活的环境。早熟,与熠星的愿望背道而驰,却可以让两个孩子有足够的智慧抵挡任何可能的中伤和算计。选择,清晰明了地摆在熠星面前,只是他一直犹豫,下不去狠心。

  "真的没办法么?"海宁听熠星啰嗦完,也开始皱眉,这就叫怀壁其罪。从心里讲,他也不希望院子里那两只'小白兔'这么快就变成'小狐狸',这不该是两个孩子在这个年纪应该付出的代价。
  "有,我造反!"
  海宁冷冷横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这么多人争……就说我自荐,做了他们的老师。"
  "不行!"熠星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你还嫌自己不是个靶子?"
  这趟他们从建惠一行走回来,他们的徒弟都或多或少升了职,只有海宁则依旧坐大理寺少卿的老职位,得了些例行赏赐却没有提升。没办法,当年海宁冒名科考,成绩并不出色,而后的三年内连升十二级,速度太很快了,树大招风的道理人人都懂,很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降降温。

  璟王世子的老师绝对是个热门差事,既不像给皇子当老师那么前途叵测,又可以受到璟王这棵大树的庇佑。璟王位高权重,但深居简出,又因为他行事无倾向……给璟王世子当老师这么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在各方势力中变得异常抢手。想象一下,若璟王肯在某些事上稍稍有所偏心,肯定受益无穷。
  说实话,熠星根本看不上那些文人穷酸脑子里的东西,他一拖再拖,却无法根本拒绝。因为按照皇家的万年铁律,子藤和子菲到了四岁,就应该开始启蒙教育。
  这个位置在这么多人眼红的当口,若被海宁斜插一脚,所有的矛头都会立刻指向他。而且严格的说,海宁势单力薄,没有势力,没有家族,就算他与熠星的关系也是私下的秘密,若真的受人攻讦、陷害,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你别忘了还有我的妻族呢。"海宁不以为意。
  龚家也算显赫了,龚大人为官两朝,官拜户部尚书,也是罗耀阳心腹重臣,想与他家攀亲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熠星根本不会让海宁用婚姻做交易。子藤和子菲的事,总会有办法,大不了撕破脸,熠星扮一次恶人,让他们收回垂涎之心。
  "海宁,我一直想跟你商量这个事。"熠星很认真严肃的看着对方,"如果你不想成亲,我会想办法搞定的。"
  "要害人家姑娘?"
  "不,海宁,我会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什么都可以……很难,我知道,但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海宁摇摇头,"我没有想过退婚。我跟你不一样,我背上有整个家族,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迟早要经历这一关。当时指婚时,我不情愿,但后来我想通了,无论我的情爱有没有结果,娶妻生子,都是我必须经历的,从皇上为我正名的那一刻开始,早已注定。"

  熠星盯着海宁细细观察对方,评估话里的真实性,半晌,"好,我不阻碍你成亲,可是,你连对方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熠星伸手指做假设,"如果是丑八怪怎么办?如果她性格恶劣怎么办?或许她尖酸刻薄,或许她骄纵蛮横,或许她是非不分、小肚鸡肠,或许她大字不识,跟你连共同语言都没有……"
  "好了,好了……"海宁拦下熠星,"你留点口德好不好?龚三小姐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传言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性格温婉……"
  "传言?哈!"熠星打断海宁,"传言是怎么夸奖璟王爷的?结果呢,你最了解了!"
  "……"
  "海宁,在这个问题上,我知道没立场,但是你真的要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么?"
  海宁无语的看着熠星,"成亲都是这样啊!"
  熠星躺在软榻上,看着外面吐绿的树枝。
  海宁捋着熠星的头发,感情他经历过了,一辈子眼里就只有这个人,无法磨灭,也无可替代。现在他知道,无论生老病死,在那颗心里永远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心尖一点的重要位置。他知足了,剩下的,就该履行感情之外的负担和义务。他们不是可以整日风花雪月的贵公子,他们是大殷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日子要继续,责任也要继续。
  "不干你的事,傻瓜,干嘛内疚。"
  熠星半躺在那里,突然蹭地一下子坐起来,险些撞倒海宁。
  海宁,"怎么?"
  "不管你怎么想,海宁,反正我们得先看看那龚三小姐,如果她有传闻那么好,便罢!否则,我非得把你们的婚事给搅了!"熠星的表情有些狰狞。

  熠星不是空口白话,眼下有个很好的契机。
  京城每年开春的时候,都有一场官民同乐的浪漫盛事——桃花游园——就在城南的碧湖畔的桃花林中,从二月下旬开始,持续一个月。
  其中三月初一到初八,是贵族官宦的家眷们的聚首日,平日不出深闺的仕女闺秀都会参加,争奇斗艳、为才为名,而为仕途打拼的各类青年才俊也盼着这个机会,大展身手,一举成名。当然了,在这些门当户对的年轻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刻,桃花会就成了一个变相的姻缘机会。
  自从熠星成了王爷,这两年都借口各种大事小事给推了,今年,不会了。
  海宁也休想缺席。
  ***** ***** ***** ***** *****
  "王爷,"皇帝跟前的跟班,内务大总管广福公公,再一次满脸堆笑的走进来,后面跟了一溜儿手捧托盘的宫人侍婢,"御膳房新来个湘南的厨子,这个绵丝雪团是他拿手一绝,陛下尝了之后赞不绝口,特意备出一炉,让咱家送过来给王爷和两个小世子尝尝。"
  广福跟着熠星屁股后面,"嗯,还有几件衣服,这春寒透骨,貂锦太厚重,圣上吩咐织纺局赶了几件鹿皮小褂送过来,轻便,是极好的挡风之物……"广福边说边瞄熠星的表情,"……还有几件小玩意,王爷小时候也玩过的,皇上准备出来给……"
  熠星信手拿起来几个布袋木偶,比了比,笑眯眯的开口,"哦,这回说是'送',不是'赏赐'了?"广福看着璟王的笑脸,清楚的感觉到背上在冒汗。
  熠星,"怎么,还有事?"
  广福小心翼翼的开口,"呃……王爷,圣上挺担心王爷的身子,本来说是留王爷在宫里,是为了方便调养,结果王爷下令弄了根红绳在门口,刘太医也是太医院的元老了,这样总归不大好……皇上想,如果不碍事,那根绳就先撤了吧,毕竟身体要紧,在外奔波这么久又过了整个冬天……"
  "哦,那就撤了吧。"熠星没等广福说完,就轻描淡写的答应了。其实不管广福以什么借口来劝说撤去那根绳,熠星都决定从善如流。凡事都讲究'度',算算看,这场矛盾该退场了,毕竟还有那么多计划在后面排队呢。

  罗耀阳听着广福的回禀,能清楚地察觉到他口气里的轻松和喜悦,当然这个结果是罗耀阳想要的,但心里还是很难觉得舒服。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小狐狸猖狂又得意的样,这几天在他迁怒发火烧遍朝中内外的时候,那小混蛋自由逍遥,玩得不亦乐乎。若不好好治治他,他还道自己真能上天入地、为他独尊了,当即,罗耀阳沉声命令,"传刘太医。"

  医学、草药,人体的潜能和适应,大自然的力量总是很奇妙的。调养,既可以不着痕迹,潜移默化,也可以翻天覆地、先破后立。医学太玄妙,所以医生的话,尤其是本领非常的名医的医嘱,最好无条件遵从。
  熠星在床上躺了两天,浑身肌肉都酸疼,好像刚刚进行了五十里的急行军,又好像被人用棒子打了一顿。不过最痛苦的是,早晚各一次药浴,搞得他鼻子里闻的全是苦涩的草药味,吃什么都是一嘴药味。
  而当他看到镇定的、沉稳的、特意来探望他的罗耀阳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熠星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身体绷的像一具尸体,表情也像尸体。
  "星,感觉怎么样?"
  明知故问。
  "刘太医事先跟我讲过了,是我建议他给你彻底调理,比那么一点一点拖着调养效果要好。"
  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小人行径。
  "不过是几天不能出门,也不是严重的事,忍几天就好了。"
  你可以来试试啊。
  "怎么,还真生哥的气了?"

  熠星缓缓摇摇头,然后好像气力不济的让一声痛苦呻吟逸出口来,同时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层水雾,声音又低又软,"哥,我很疼。"
  罗耀阳胸中一震,握着熠星的手,探他的额头,"哪里疼?"
  "浑身都很疼。"话一开口,好像憋着的一股底气泄开一般,熠星再也维持不了平静无波的面容,脸上出现了明显痛苦的表情。
  罗耀阳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几乎是下一刻就用寒得吓人的语气,让人把老太医给叫过来。

  "回禀圣上,方子里有十腥草和鳄纹根,是造成肌肉酸痛的主要原因,这个方子确实偏猛,老臣也犹豫过……"后面的话,老太医十分给面子的没有说,不过言外之意很明显。
  罗耀阳的脸色铁青得厉害,但握着熠星的手却很温柔,"那现在要怎么做?"
  "按摩推拿,揉开痉挛肌体。"
  刘太医话一落,罗耀阳明显的感觉到熠星的身体颤了一下。熠星在几年前,因为腿伤做过推拿,因为扛不住非人的疼痛而挣扎哭喊的一幕,时至今日依然是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熠星勉强干笑一下,"那还是这样就好了。"
  太医,"不会有那次那么严重。"
  罗耀阳看着熠星眼里表现出的明显退缩,心里灼疼的厉害,那件事留下的不仅仅是熠星腿上的病根,大概推拿这件事也永远成阴影了。而这次的事,更是因为自己没有搞清楚就贸然下令造成的,"不用叫人,朕亲自来。揉开就好,嗯?"罗耀阳坐在床榻边,从胳膊开始,力道适中地揉着。
  "皇上,只是……这药不能断,还得再用两天。"
  "无妨。"半抱着已经趴在他怀里的熠星,罗耀阳淡然的神情里混着专著。
  "呃,那微臣告退。"刘太医行过礼,看了一眼嘴角奸笑没藏好的璟王,肚子里叹了口气。调养调养,既是调养用药,又怎么会这般好似用了毒药一样的痛苦?唉,要说这位万岁爷平日精明跟什么似的,偏偏遇到这位活祖宗,就全然没了防备。造孽啊,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太医微微摇摇头,离开了。
  熠星看到老太医那表情了,不过老太医到底心还是向着他的,不用担心。
  他现在很舒服,罗耀阳的身上暖暖的带着熟悉的味道,厚实的手掌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柔。他在罗耀阳身上找了个好位置,享受着天下第一人的贴身服侍。
  "哥……"
  "嗯?"
  "我现在舒服多了。"
  "那就好。"
  "哥,你三月初一有空么?"
  "干什么?"
  "我们去桃花园会看美女吧!"熠星话音刚落,只听他嗷的一声,"疼,疼……哥,你轻点儿。"
  熠星的肩膀被罗耀阳刚刚不小心捏出个红印子,惨痛的教训告诉熠星,以后的刺激类行为必须挑场合。
   *************小剧场************莫名其妙的教育偏差
  子菲:爹爹,你为什么不去陪你哥哥?我都跟哥哥一起睡的。
  子藤:嗯,你们要好好的,皇伯伯,你把爹爹领走吧!
  熠星(无奈):跟爹爹一起睡不好么?
  子菲:不好,爹爹抢被子。
  罗耀阳:……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家不要认为大罗变笨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弟弟,从骨子里发出的信任和疼爱,是不会让他对星星的言行有所防备的,何况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么。就好像我们再怎么聪明也不会对父母耍心机,是不是?
另,最近迷上hp同人了,所以我给自己放两天假,好吧?!把这章掰开两截看,就算下一次更新提前预支了。
游园
  ——故事没玩好,变事故了……

  璟王决定出席桃花游园会的消息一传出去,让无数京城豪门宗亲的族长和宗主都有些热血沸腾,回头跟家中的夫人们、婶子们盘算着自家适龄婚配的闺阁千金,更不要提原本就对传说中年轻英俊、斯文谦和、高洁情真的璟王芳心暗许的一竿子年轻姑娘们。

  所以,当熠星看到即将出席桃花游园会的各家千金名单,并详细附带大到家世出身,中到才艺特长,小到身高三围什么的八卦信息,脑壳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棒子,开始嗡嗡作响。
  他指着那些尺寸,无力的开口,"怎么这个也能打听到?"
  卫谋笑得越发狰狞,"从锦织坊啊,你不知道这阵子他们有多忙,好像全城的贵族小姐们都一窝蜂的去做新衣裳了,呵呵,我趁机加价三成到五成不等,作为加急赶工费。"
  熠星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卫尘、卫梓……他们几个,强忍脸上的抽搐,好半天才挤出几句夸奖,"嗯……有头脑。多谢你们有心,很详细。"
  好说歹说,把这群看似帮忙其实凑热闹的混小子们赶走,熠星瞟了一眼那摞详尽的名单资料,呻吟出声,三围……看来青春骚动的本能,从古自今,无师自通。
  熠星摇摇头拿起名册,去承乾宫刺激'某人'。

  "怎么样,比你们选秀的那老套的手法更全吧?"
  看着那一张张对各家千金详细的评价、描述和比较,罗耀阳心里不可遏制的泛起苦涩,终于到了要放手的时候了么?
  "你觉得怎样?"熠星靠在旁边,手悬在几碟精致蜜饯上方,犹豫着该挑哪个。
  "都是名门闺秀,可以……咳,可以……"罗耀阳喉咙里梗了个硬块,掩饰的咳嗽了一声之后,才极力平稳之下才把后半句续出来,"……成为王妃的候选。"
  熠星拿起一个桃粉色的扔进嘴里,咂了咂,酸到皱眉,他跟罗耀阳坐一起看名单,"你阅人无数,别说这么似是而非的话,给点中肯的建议。"
  无法控制一直抖动的手,为了不让熠星看出端倪,罗耀阳放下手中的名单,掩饰性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想要什么样的建议?"
  熠星靠着他想了一会儿,"嗯……也是,各花入各眼。"熠星把那名册翻开,指着第一个,"避免以偏概全,那我们从头一个一个说吧!"
  罗耀阳缓缓放下空空的茶盏,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

  "……玉华郡主是出自楚郡侯一脉,若按辈份排……"
  "……王家随太祖打天下,极懂得趋利避害,行事小心也是王家为官的训诫,这也是这么多年,王家纵横官场而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熠星支着下巴颏,两只眼睛看着罗耀阳,看似专注,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他在观察罗耀阳。
  每次他说起一位宗族闺秀,罗耀阳的喉结都不禁滑动一下,很轻微,声音里有一种特别压抑的声线,大概只有像自己这么了解又刻意注意的情况下才能隐约辨别出。尽管罗耀阳总能很快把话题扯上那些女子的出身和背后势力,像处理公事一样理智地分析利害,但他的手由始至终都是冷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一个皇帝,为什么不对自己多用些私心,为什么总要勉强自己?何必对自己步步紧逼。害得他……也得跟着一起受折磨。

  眼见着名册翻阅过半,熠星又拿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体会着他并不喜欢的甜腻和刺痛舌头的棱角,算自虐吧,熠星暗暗叹息之后,毅然出手压住名单,"喂,你这哪叫意见?说她们的家世比评论人家姑娘都多,我都怀疑你是要把我和你朝中那些老臣凑作堆!不算不算,我们重来,这回不论其他,只说这些姑娘本身。"说着举起名册,重新翻回了第一页。

  罗耀阳只看了一眼熠星,就不着痕迹的把视线重新放在名单上,熠星的手一直放在他手心里拉着,让他连握拳宣泄都不能。从头开始……听着熠星嘴里的不满,看着他骄纵的把自己的一番进度打回起点,感受着熠星身上淡淡的温暖,混着花草之气……罗耀阳只觉得每一口呼吸都让他的心肺好像有小刀一点点锉。熠星永远不会知道,对着这个名册,他用了多大的心神和克制才勉强挨到现在。
  不让他把话题转到家世关系,这个被他宠坏的弟弟却不知道这是唯一他能想到的,让自己少一些苦痛的小花招,为避免失态,为避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可惜,星不止是狡猾的小狐狸,也是一个习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霸王。

  罗耀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夸耀他们办事能力强,把什么都打听全了么?上面都写着了,你还要知道什么?"
  "当然是缺点!比方说,王家的千金善音律,哈,多高雅的爱好。但想想吧,如果她成天到晚抱着琴叮叮咚咚的弹个不停,为了激发灵感或者练习,几天几月反反复复弹一个小片段,那种半熟不熟的曲风日夜回荡在屋檐下……相信我,这绝对是噩梦!你在女人堆里混那么久,各色佳丽,各有千秋,总有些经验之谈吧。"
  "天下间哪有十全十美的?"对于熠星要谈论的话题,罗耀阳下意识的打太极,"便是你自己也散漫、任性、没有规矩……浑身都是毛病。"
  "呵呵,你还真了解。"熠星手里摆弄着面前的甜食盒子,悠悠开口,"我喜欢吃甜,我喜欢上了软软腻腻的点心,就算再难吃,心里也先有三份好感。我不喜欢蜜饯,再甜的蜜饯放在嘴里也只剩下的扎痛舌头的坚硬。因为喜欢,所以所有的缺点,都可包容。可若不喜欢,再好的优点都可以无视,你说对不?"
  罗耀阳只觉得熠星的眼睛玲珑剔透,清澈透亮,像天空,包含所有,可以一眼望尽,可又好像空的,什么都没有。而他的话,意有所指,让罗耀阳的心思极乱。

  见罗耀阳沉默,熠星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耍太极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就已经进了死胡同。算了,反正看样子也效果也差不多。熠星无聊地用手指戳戳册子,"后天我们一起去吧,好歹有难同当,否则被那么多姑娘盯着,饶是我脸皮再厚,也会觉得不舒服。"
  罗耀阳点头应允,好歹应付过今天的一劫。看着熠星离开的背影,他满嘴苦涩,后天若熠星拉着他对着那些闺秀们品头论足,恐怕该更难挨吧。

  熠星离开承乾宫,漫步走在回廊里,'巧遇'广福,还有跟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
  "给王爷请安。"
  "免了,阿福,我正要找你。"熠星拉住广福,"后天的桃花游园会,皇兄说好了跟我一起去,一切从简,仪仗之类的就免了但基本防卫别松懈,待会儿让殷离来找我,我们布置一下。"说完,熠星看周围那几个耳朵都竖起来小太监,又好像玩笑般说了一句,"听说有几家刚及笄的千金,艳名远播才艺双绝,整日呆在宫里有点沉闷了,有个机会去看看,忙了一冬天,也该出门好好散散心了。"
  "王爷,这……"听着广福声音里明显的疑惑和若有所思,熠星放开他,"好了,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熠星嘴角带笑一直到璟兴宫,一抬眼,正看到卫谋捧着一摞文书来找他,一把拐过卫谋的脖子咬耳朵,"别总埋怨说我当甩手掌柜的不打理商行,还有两天的工夫,抓住机会,够咱们狠赚一票了。"
  "什么?"
  当下,熠星把刚刚在回廊遇到广福时说的那番话讲了一遍,他还没说完,卫谋眼睛立刻亮得能当蜡烛使,嘴里嘟囔着,"不是两天,只剩一天半的工夫了,考虑进流言的速度,就只有一天……织坊来不及了,金器打造……薰香!啊,对!香料……"卫谋说着脚步就开始往外走,顺手把一摞文件交给熠星,"老大,这些你帮忙弄了吧,商机稍纵即逝,我得马上去安排……"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卫谋,熠星回味着刚刚回廊里那番话,到了今天傍晚'皇上有心选秀纳妃'的传言,想必能传遍京城各大世家吧。既然他们一门心思想要攀亲,能攀到皇上,自然好过攀到王爷身上。这样自己才能得点空闲,好好的和海宁探探那个龚三小姐的为人。
  流言其实真是好个东西,既能发挥十成十的作用,又在能事后推得一干二净。当然了,罗耀阳若真的脑子不开窍,敢在这个节骨眼看上哪家漂亮妞儿,就别怪他有辱斯文,霸王硬上弓!
  ***** ***** ***** ***** *****
  熠星和海宁坐在宜雨轩内,放下的帘子,阻隔住外面视线,却隔不住众女子叽叽喳喳的热闹声音。
  "刚刚看到皇上了么?没想到皇上那么年轻英俊,儒雅又英气……"
  "皇上的妃子很少啊,中宫都悬虚好几年了,我听说,皇上今年要选秀纳妃呢,不知道……"
  "唉,都没看到璟王爷,璟王妃也去世多年了吧,皇上和王爷都是痴情的人呢,真让人羡慕……"
  "皇上都已经给璟王封了世子了,没人能当得起璟王府的主母……"

  "这真是个尴尬的位置。"海宁在熠星耳边低低的说道。原本两人没想这样听壁角。为了避免人多,他们一入园子就找了这么个幽雅清静地,门口让宫人守着,推说是为宫里的某位主子预先留的午休地儿,省得有人拜会,也少了被人探头探脑。只是没想到一群千金倒是也聚到了这一方地,徘徊在外面的阁廊,迟迟没有离去。
  现在他们两个困在这里,反倒不好现身了。
  "也许龚三小姐也会到这边来。"熠星指了指地形,这片地势高,侧面有湖,视野又好。怪只怪他们两个太会挑地方。
  "听这样闺房私话,不会觉得别扭么?"
  "食色性也,换个角度,男人谈论女人时,比这严重多了。"
  "你这次倒没像个急色鬼。"海宁轻哼。
  "你……"

  "呵呵呵……凭霜姐姐的德貌家世,便是入宫当个娘娘也不为过,偏偏指给了那么一个弄臣,还真是老天不开眼呢。瞧,这次皇上都来了呢……"外面突兀的一声尖细的笑打断了熠星的话,继而让熠星慢慢收起笑容。
  慢声细语的开口,"可惜了霜姐姐的好才华。"
  "多谢徐家妹妹关心,我个人倒不这么看。"
一个圆润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平和,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如果妹妹真的这样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听说他出身奴隶呢,怎么配得上名门之后的霜姐。"又一个抱不平的声音,很稚嫩。
  圆润的声音解惑,"蔓儿你年幼不知,卫大人是开国大将卫勋嫡系玄孙,又怎么会是奴隶出身?如今没有靠山,单凭自己的本事走到如此高位,放眼中原也没有几人有此能力,也应该受到大家起码的尊重。"

  略带童音的声音,"他也会很丑吧,被人误会成奴隶的,应该都是很丑的。"
  "恰恰相反呢,"又一个刻薄的,"我听表哥说,那位大人生的一表人才,'玉树芝兰'。满朝上下,鲜有人升迁的比他快呢!听说攀上璟王爷了呢。"
  然后外面清晰的一声叹气,然后圆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卫大人昔日声名赫赫的才子神童,才学连纪相也刮目相看,今日却莫名委屈地在众家姐妹的嘴里成了弄臣,我都不知该替他鸣冤,还是该担心,像妹妹说的,是陛下识人不清?"
  惟恐天下不乱的,"哟,这还没过门就开始偏心了,我们这群手帕交,都被扔过墙了?"
  "妹妹多心,我就事论事而已。哎,妹妹今日头上的垂珠缨络很精致呢……"聪明的女人适时地转移话题。
  娇滴滴的声音,"是照宝斋的吧,照宝斋的东西富贵是富贵,但我那日在巧珑阁看到一样特别灵动的……"

  听着外面渐渐把话题转到衣服首饰上,熠星依然忍不住皱眉,年纪轻轻的千金们怎么聊什么话题都有尖酸暗讽的语气?
  海宁侧头,看着皱眉的熠星,很明白他的想法,开口解释,"攀比之风造成的互相倾轧,出身豪门世家的大都这样,贵族的传统劣性,不分男女!"然后他轻吐一口气,"喂,你可千万别插手了。起码比起其它闺阁千金,我觉得龚三小姐得品行相当不错。"
  熠星点点头,"我同意!"

  因为出不去,熠星和海宁只能窝在一起闲扯。两人正聊着朝上朝下的各方势力,只听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压低,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安静,然后,门开门关,外间响起脚步声;然后,罗耀阳现身了。
  皇上的脸色不好。
  熠星十分心虚,当然了,任谁被当成挡箭牌,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罗耀阳本来对今日可能遇到的想象中的难捱一幕做了些心理准备,可事实上,一入桃林,他便失去了熠星的踪迹。然后是接踵而至前来拜会的各路宗亲世族,让他意外的是他们言语之间自荐的各家千金,目标竟然有一多半是放在自己身上的,而且还不止一人旁敲侧击地提及选秀纳妃之事。
  罗耀阳就是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而这个'有人'除了熠星,想必还没有哪个人有这样的胆量和毫不掩饰的张狂。在好不容易得来片刻清静之后,罗耀阳沉下脸询问广福。而当广福把那天的话一重复,罗耀阳立刻就明白了,这根本是熠星把自己拉下水的小花招。

  一句话,不期然的回到罗耀阳的脑子里——那天他们争吵,熠星说他[你挑女人的眼光比父皇差远了!]所以才有今日的选秀谣传,所以他才准备那种名册缠他问东问西,所以才说什么[比选秀更全]之类的话么?
  罗耀阳紧紧地握住拳头,依然控制不住心底涌上来的阵阵冰寒造成的颤抖。熠星一向敏感,每日清晨的窘迫,每次抚慰的心旌摇荡,每次的无拘亲昵……原来他已经走得这样远,日日沦陷却不知,心猿意马地挑逗,无知无觉……远远超越了兄弟亲昵的范围,星……察觉了自己的龌龊心思吧,为难了吧。
  这种隐晦的体贴,大概也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暗示。

  罗耀阳呆呆的愣在那里,他看着熠星和海宁窝在一起,连说带笑,看到熠星在见到自己后,慢慢变僵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一想到从胸口挖出去那抹影子,罗耀阳心里就空得悲凉,这种方式,甚至远比熠星自己选妃更让他觉得……绝望、窒息。一刀下去,连日后可以偷偷挂记的资格,都被剜走了。
  以后在他的心里,自己,恐怕要了无痕迹了。
  星,若按你的意思进行选秀,你……可以不再退后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认错。
看hp同人掉了一堆坑,头破血流,引发怨念。所以让大家陪着我多郁闷了一、两天,这样我郁闷的心情就成功转嫁了……有难同当不是随便说说的,是不?
二垒
  ——智慧,胆识,坚持,汗水……这世上便没有不可企及的目标。

  肚子里的话,憋了两天,罗耀阳终于在今日晚饭结束时分,斟酌开口,"星,你……对那些贵族千金有什么看法?"
  "哦,大开眼界!"熠星感慨完,用拿起丝绢擦擦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着实厉害。"说完,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话说那天,他和海宁被困在宜雨轩,还是后来罗耀阳赶来才得以脱身。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很尴尬的事——从宜雨轩现身,无疑等于昭告天下他们俩一直躲在里面在听壁脚的事实。行为本身很丢人,但若表现得畏畏缩缩,就更让人不齿了,所以熠星仗着脸皮厚,外加有海宁这个难兄难弟,当时是硬着头皮往外走的。
  直到出去才松口气的发现,那些闺秀们已经聚到了相对位置稍远的一处水榭,大概是因为这边有大批侍卫,为男女避嫌。然后,熠星不得不承认,几十步开外的那处芳菲,笼罩着祥和、淡雅、矜持和浓浓的端庄,完全符合人们对贵族千金们的认知和想象,完美得就像一幅画。
  若不是他与海宁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之前那番唇枪舌战,他还道自己出现幻觉。认知与现实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相差巨大。避开众人之后,他靠着海宁笑得像个疯子,直到现在提起来,依然觉得好笑。
  熠星故意板起脸来,作很严肃正经的样子开口,"其实,她们并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木讷和脸谱化,她们个性强,口才好,我对她们的印象可谓……真实、深刻。"

  罗耀阳看着熠星笑盈盈但又万分认真地提起那些千金闺秀的样子,从心底蔓延开的寒气,早已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没有更多的注意去分辨他话里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假意。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死死地攥住,好半晌才带着决然的平和开口,"星,等开源以南的稻子半熟后,西疆的战事就该打响了。这段时间多说两个月,事务恐也不轻松。至于其他杂事,我想还是暂且推到战事之后为好。"
  "其他杂事?"熠星直觉得想这个说法有点古怪,他抬头,"比如?"
  "……"罗耀阳暗自吐纳一周后,直截了当,"战事若进行的顺利,我想秋后……进行选秀。"
  罗熠星,坐直,僵住。
  罗耀阳,面无表情。

  "你想……选……谁啊?"熠星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对方,有点愣,脑子也有点懵,一种他认为可能性绝对低于万分之一的'意外',居然就这么在他酒足饭饱的时刻,毫无预警地咣啷一声砸在脑顶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选秀,按规矩,自然是从四品官员以上的家眷中挑选。"罗耀阳如是说。

  熠星借低头掩饰震惊的片刻间,睫毛像蝶翼般慌乱地闪了几下,心跳快得让嘴里变得又干又苦。为什么?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罗耀阳根本不是那种见色起异的人,更别提被当作挡箭牌的当口还能抽出闲心'赏花、摘花'?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星?"
  "应该的!呵。"熠星听到召唤猛然抬起头,话脱口而出,语气好像长舒一口气,也好像是高兴的笑声。在惊魂未定之前,他已经摆出笑脸,"嗯……虽然因为游园会,传出一些风声,但在战事之前最好还是别正经下诏吧,弄得好像士兵在前线卖命,后方歌舞升平似的。若战后大捷再公布,倒可以算锦上添花什么的……"
  听到熠星的回答,罗耀阳只觉得身上有股混着疲乏和无处着力的空虚感,僵硬的点点头,只要你……"没有觉得不妥就好。"

  罗耀阳借口公事,饭后把自己关在小书房躲避去了,熠星则脚步飘浮,游魂儿一样往承乾宫的内殿走——笑话,出了这种事,他更是一刻也不能放过跟罗耀阳能腻在一起的机会,只有白痴才会黯然远离——入了寝殿,他一头扎进散着淡淡檀香的龙榻上,半天没回过神。
  '霸王硬上弓'这种事从技术的角度讲,操作起来没什么难的,但熠星不得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他一直计划,要让他们两人最关键的第一步,由罗耀阳亲自迈出去。因为他这位死心眼大哥的心结,他强烈的责任感和固若金汤的道德约束,必须让他自己亲手撕掉。不然,即使自己用了非常手段达到了目的,他们中间也永远都会梗着个阴影,罗耀阳会不断自责、自厌,或者更糟的,变得疏离、漠视……他绝对会自我催眠到让两人恩断情绝的地步,对此,熠星有一百二十分的胆战心惊。
  感情很坚强,可也很脆弱,真到那种地步,他们之间恐怕就再无法挽回。

  熠星躺在床上细细疏理这几天所有的大事小情,除了他一手主导的流言外,真的没有丝毫与选秀沾上边的事件发生。可是流言……罗耀阳那种一举一动都好似被尺子量出来的人,会轻易地被流言影响么?而一见钟情这码事,是绝不会发生在'理智过头,国家利害至上'的罗耀阳身上的。难道是那天他说他看女人的眼光差,所以激起逆反心理?更不可能,罗耀阳又不是毛头小子愣头青,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较劲。
  熠星想了一阵子,除了责任、拉拢、搞势力平衡,他找不出其他缘由。
  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最紧迫的,是怎么在战事开始前的两月内,把人……拿下。

  三步骤:拥抱,亲吻,做那事……

  拥抱,没问题。
  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懈努力,罗耀阳已经很能适应他在他身边裸睡,两人同盖一床被子,然后,把每日早上的互相'宽慰'变成例事,如今,他那位亲爱的哥哥已经学会在他手中愉悦的享受快感,而不是像以前死倔的、总找各种理由试图逃开。

  亲吻,难题。
  如果是指唇吻……这个难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做那种事更难,毕竟亲吻是主动性,标志性的,情人之间的亲昵行为。他们以前有过,但自从他顶着现在这个身份,亲吻,就变成了奢侈。但如果是……意外呢?熠星用牙齿磨咬着被角,很严肃的考虑'不得不发生之意外'的可能性,及其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

  最后是……做!
  情事这东西,既可以是自我意识的自愿行为,也可以是一时头脑发昏,下半身的冲动行为。关于这点,熠星已经考虑很久了,结论就是,罗耀阳最后必然是融合'一时冲动的自我意愿'行为,内因、外因一起作用,否则没戏。
  内因作用——自我意愿,自从秋狩之后,熠星就一直抽茧剥丝慢慢渗透进行的行为;
  外因作用——冲动,简而言之,就是在晒好的干柴上点一把火;给游走悬崖边上的某人再补踹一脚。

  窝在床上的熠星,分析完,陷入沉思,如老僧入定,只剩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脑筋飞快转动的迹象。
  许久,盘在床上一隅的那只狐狸才动了动,慵懒的伸伸腰,舔舔爪子,尖尖的爪锋一闪即逝,然后睁开半眯眼睛,跳下床,抖抖毛,步履优雅地晃到隔壁间准备沐浴,就寝。
  ***** ***** ***省着点,掰成两截看*** ***** *****
  性事这种行为,是人的本性,可也算是一门学问,毕竟人不是动物,即使本能,也不可能像动物交配那么无师自通。从古自今,一代代繁衍生息,都靠着有一种叫'压箱底'或者叫'春宫图'的生理启蒙教材上这人生第一课。
  当然,出身皇家的人,开枝散叶是大事,往大了说涉及国家稳定,所以这一课便更具体、更系统,宫里甚至专门有个钻研房事技巧的掖庭坊,兼任负责皇子、皇孙们的性启蒙教育。但对于璟王爷,众人都知这位殿下,有子无妻,而且颇洁身自好,从哪个角度来讲,他现身掖庭坊,都让里面的宫人太监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熠星一连几天都泡在掖庭坊里,翻看了各色的春宫书籍、图册,雕饰、物件……不但包括那些阴阳相合的正常部分,甚至也翻看了许久描绘龙阳合欢的典籍。王爷看书的速度极快,独自一人在清静的花厅里,短短几日把掖庭坊的百年珍藏翻阅了一大半。
  还有,这几天,每次傍晚王爷要离开时,都会拿走一些房事物件,有诸如欢颜之类的普通女子服食的春药,或者用于房事增加甬道润滑的香露,甚至是某些适于男子服用的极品催情药物……然后去向不明。

  听完下面人对熠星这几日动向的回禀,罗耀阳的脸色和心情一样,变得飘忽不定。
  罗耀阳无心监视熠星的一举一动,只是这几日熠星的行为太反常,早出晚归不说,连吃饭都寻不到人影,除了晚上有两次同榻而眠之外,罗耀阳根本没有跟他碰面的机会,而且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怎么着,他觉得这几日熠星脸颊的血色明显不足,似乎有些憔悴。
  担心的结果之下,罗耀阳今日便派了人去跟着,最后一路跟王爷到了掖庭坊,随之罗耀阳也就听到了掖庭令综述璟王爷这几日的近况——最新消息是,熠星对掖庭坊的收藏和手段已经大致了解,大概失去了兴趣,晌午一过,人就回璟兴宫了。
  罗耀阳摆摆手让掖庭令退下,随即放下手边的公文,起身。他不怕熠星敞开了闹得翻天,但这样无声无息的弄猫腻,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让他心生不宁,必须亲自去问问。

  到了璟兴宫,听着通传一声声的深入宫宇深处,熠星却迟迟没有现身的迹象,罗耀阳虽然不盼着熠星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急忙冲出来给自己问安行礼,但人之常情,起码得知他来,也总该出来招呼一声吧。
  罗耀阳走进去,没有看到熠星,然后顺着众多宫人的一路指向,心怀莫名疑虑的慢慢朝后殿走。刚迈出中庭,便能听到远远传来的某种痛苦的呕吐声。之后,罗耀阳没再理会宫人的指引,直接锁定了目标,最后的十几步距离,几乎可以说是大踏步疾走,因为他可以十分肯定呕吐声就是熠星发出来的。

  "星……"罗耀阳一进门,就看到熠星扶着墙,辛苦的直起身,在他面前的恭桶里面全是呕出的污秽之物,他几步跨过去,正好抱住摇摇欲坠的熠星,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好似疲累过度那般完全脱力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熠星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脸色泛白,额冒虚汗,嘴角有一抹不太正常的嫣红,他缓缓摇摇头,挤出一抹安慰的笑,"没事,别担心,是心理……唔!"话未说完,熠星弯腰,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吐。
  罗耀阳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到再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之后,才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对一直跪在旁边地上一脸惶然惊恐的宫婢大声呵斥,"一直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来!"说完抱着熠星直奔床榻。

  "这几天一直都不舒服么?怎么不叫太医呢?"罗耀阳搂着熠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总觉得腰身细得厉害,人似乎清减了许多。这才几日的功夫?先有宫女奉上清水让他漱口,然后又有人端上来一小盅参汤,这是璟兴宫里常备的,罗耀阳端过来闻了闻,是很好的血参,又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一点点喂他。
  熠星靠在他身上,直到把那一小碗参汤喝完,脸色才渐渐好些,"别那么紧张,我,我身体没事,是心理,心理问题……" 他缩在他怀里,慢慢平复呼吸。
  罗耀阳下意识的摸进他的胸口,"心里?心怎么了?心口疼?"
  尽管狼狈,熠星还是笑出来,散退屋子里众多伺候的人,只剩下他们两个,然后熠星抬起胳膊,蹭了一把嘴唇。这时罗耀阳才注意到刚刚他嘴角那抹不搭调的嫣红,是后附上去的。而且看样子像是……胭脂?

  熠星翻开袖口,指着那上面蹭掉的红,"是胭脂,刚刚被你骂的那个小宫女,我亲了她一下,沾上的……"熠星觉得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勒得他一口气不顺,语气一顿,"……亲完之后,我就吐了。"
  "我去过掖庭坊,去看那些春宫画……然后试图克服这个毛病,我试了好几次……用各种方法,甚至是药物,"熠星摇摇头,"刚刚是我决定试的最后一次,没想到被你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

  罗耀阳皱眉,"子藤和子菲的娘……"
  "那晚我被下药了,我没亲她,是药物冲动,过程……一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
  当然,除此之外,几年前,熠星还不是熠星,还是以周奕那个浪荡子的身份到处晃的时候……他曾经跟一个人深吻过,不止一次。
  熠星和罗耀阳,互相对视,视线却又不约而同的相互回避,两相沉默,彼此却心知肚明。

  许久,
  "哥……亲亲我。"
  罗耀阳身体猛然一震,握住熠星的肩作势要推开,却在握住的那一刹那,手怎么也使不出劲儿。熠星在看着他,目不转睛,等待。罗耀阳别开眼神。
  两相坚持,坚持……

  熠星仰起头,靠近了一些。罗耀阳下意识的又是后退一震,只不过他的背早就贴在了后面的床柱上,退无可退,但视线却在消极防备中,藉此机会重新落在了熠星的身上。
  很精致的五官,琥珀色的眸光,清澈,闪亮带着坚定、期待、温和还有在所有这些掩盖之下的彷徨;脸颊的血色减少,下巴颏尖得让他心疼;唇,总是粉色的,深粉、浅粉或者是淡淡的粉,昭示血色不足,但很饱满,像最鲜嫩的菱角,带着甘甜,也……很柔软,记忆中的。
  罗耀阳看着那双眼,那双唇,清醒,却又好像掉进那琥珀和粉红的漩涡,被那抹粉红催眠。
  良久,试探的前倾,又随即醒悟理智的后退,然后,再一次试探……像最小心的蜗牛,小心伸着自己的触角,一点一点的试探,退后,然后再靠近……

  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说这是帮熠星克服心中障碍,说这关系到熠星日后的娶妻生活,他似乎经常需要这类借口反复说服,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用那些理由去搪塞他现在的行为,没有缘由,就是不想。看着越来越近的唇,他心里一片空灵,安静,很纯粹的,想起了昔日……美好的……感觉。
  有淡淡的参味,很暖,很柔,唇与唇之间的摩挲好像触及的是最上等的丝缎,柔滑带着特别的酥麻。趁着他的唇齿微张,他舔到他的上颚,然后听到他喉咙深处的细细呻吟,像小猫叫,直直撩拨他心底里的那根弦。
  他感觉到了熠星的舌,像个小毛刷子,一点点,试探性的游走在自己的唇舌之间,滑滑软软,试探性的缠绕着他的舌,时碰时错,罗耀阳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整条脊椎里,就在对方这种含羞带怯的试探中,升起一股热浪来回游走,延伸到四肢百骸。
  热浪变成了骚动,骚动开始渐渐扩大,唇舌之间的纠缠在渐渐兴奋的其他部位中,忽然变得轻飘,微不足道。在自己怀中的熠星,整个人一举一动哪怕是最细微的轻颤和摩擦都有种被无限扩大的感觉。一种叫欲望的东西,熟悉地被唤醒,就像每日清晨,熠星在他怀中醒过来时那种感觉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身上的花草之气,更浓更深,难以自拔。

  "唔嗯……"
  一声清楚的呻吟,像魔咒般打破室内的旖旎。霎时,罗耀阳从迷乱中回神,才发现熠星的袍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而自己的手正握住他的腰——熠星身上的敏感之处,而他整个人埋在自己怀里,虽然看不到脸,但通过喘息和颤抖,能清楚地感觉到熠星没有平复的动情。
  "星……"罗耀阳一张嘴,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没事吧?"
  "嗯,不难过。"熠星撑着手臂,直起身。脸上有动情后特有的红润,眼含水雾,眉梢带情,大概因为刚刚的亲吻,他的唇色重了许多,是一种鲜亮的嫩红,整个人由内自外散发着一股让人心痒痒的媚态。
  罗耀阳有些尴尬,有些躲避,却依然算平静地抽出手慢慢帮熠星整理好衣服,"咳,看,这不是没事么?以后别乱想,掖庭坊的药,不要随便拿着乱吃。"
  熠星没说话,安静地靠在罗耀阳身上,享受着他的亲手服侍穿衣。刚刚他那一声情不自禁的呻吟震醒了罗耀阳,并导致了他中途收手,可惜!但预计目的已经达到,熠星本来也没指望这次就能把他拿下,对于目前的成功,可以说,他心里已经美得开花了。
  大概连罗耀阳自己都没发觉,若是以前,他们之间亲密到这种程度,罗耀阳早就身若僵石,面色铁青,恨不得就此鸵鸟,拂袖而去,而如今,他留在这里,仅仅带着些许不自在,帮他整理衣服,并如常说教。

  比预计的收获要大。
  前途一片光明!

  待罗耀阳把熠星的衣饰整理整齐,熠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两圈,然后轻轻说道,"哥,我想再试试。"
  罗耀阳起身倒茶,刚端起茶盏,听闻这话,脑子里还在琢磨熠星口里'试试'的含义的时候,只见他已经拉进来一个模样身材都还不错的宫婢,然后,就在门边,熠星当着罗耀阳的面,对着那漂亮宫婢低头亲下去。

  啪!
  伴随一声脆响,罗耀阳手里的茶盏突然爆裂成碎片,可这股无名火还未等罗耀阳寻到理由发出来,那边熠星已经推开宫婢,捂着嘴一路飞奔到屏风后面的,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一场帝王怒火,在呕吐声中瞬时弥消无形,然后罗耀阳不得不重复刚刚的慰抚,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喂清水,喂参汤……而熠星大概是因为连续两次呕吐,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一下午折腾得有些虚脱,全身都挂在罗耀阳身上,累得发蔫。

  罗耀阳坐在床边陪着他,熠星的头枕在罗耀阳的腿上,手握着他的手,眼望进他的眼,"这就很明显了,花四天功夫我证明了一件事。哥,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小剧场************
  某年的某天
  刘太医:对异性排斥而对同性亲近,这个老臣知道,但亲一下就呕吐这种事,不合医理。
  熠星:打哪儿听来的?不可能!上下嘴唇两片肉,又不是特异功能,贴上去还能分辨出男女?
  刘太医:王爷……这个人就是你。
  熠星:……
  刘太医:谎太多记不住就写在本子上吧,老臣倒是无妨,殿下要想想在皇上面前说漏的后果。
  熠星:=_=|||
作者有话要说:看大家留言很有喜感。
有一半在纠结——55555,为什么他们彼此误会呢,是不是要虐了啊?不要啊!
另一半在兴奋——嗷嗷嗷,机会来啦!!星星上了他,压住他,吃了他~~~~
另,叫嚣着'华丽丽骑乘位'的某雅狼,文下还有诸多小白兔,乃要注意低调,不要教坏孩子。
另,关于《玉子金童》长H解锁的事,等这边把大罗拿下再说,省得情节跳跃得太突兀(是我之前欠考虑,也是我迟迟没解的原因之一)。
另,仰天长啸~~~~~~~~~每次都更那么多,快吐血了,乃们还不知足,还不知足!!
嫉妒
  ——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把火了

  养娈童,娶男妾,与男人行那云雨之事,在贵贾富商之中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单纯的满足情欲,只图两个字——新鲜。甚至在罗耀阳还是太子时,府里也养了几个,来自下面人的孝敬或者是为宴会宾客的需要。
  除了这些单纯肉欲之外,也有些受人称道的,史书、杂记上,偶尔会一笔带过某些文人名士与相交知己的风流韵事,这些对于罗耀阳来说并不陌生,也没什么奇怪,所以当他看到卫海宁和熠星之间的亲近心思和亲昵之举的时候,心里感触颇多,却唯独没有惊讶。
  男男之间的亲密之事,尤其发生在这种文人仕子中,在某种程度上算年少轻狂的执拗,无须关注,无须担忧,因为最终,男人,都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所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罗耀阳从来没想过熠星居然会对女子有抵触,更没想过他会这么坦荡荡的违背天地伦常。
  罗耀阳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对这种有悖常理的'行为'斥责,或者告诉他这个想法是荒谬的……只是同时,另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不期然的悄悄生根——如果真的是这样,以熠星的脾气,再没人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再没人能名正言顺的挂上璟王的头衔和的荣耀,也没人能分走他的温柔、狡猾、智慧、笑容和注意。
  罗耀阳的心里苦辣酸甜轮番上阵,复杂得难以名状,却也很清楚自己心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喜,并且为此感到不齿。

  然后,日子在继续。
  熠星一切如常,照常处理政务,处理谍报,也处理着每年提供两人私库的百万两银子的买卖,熠星没再去掖庭坊折腾,这件无论对朝堂平衡,还是对皇家繁衍,还是对璟王府荣辱声名的大事,就这样风过无痕,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熠星再没提起。而罗耀阳把不间断向璟王求亲的折子,都扣下来,堆在某个角落,无人理会。

  两个月后的穆丹战事,罗耀阳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冬季又消除了月伯这个隐患,可谓万事俱备。
  贺俄做他一方土财主,一派祥和。罗耀阳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现在的月伯,通商、通婚外加文化侵蚀,有条不紊的同化着漠西牧民,三代之后,恐怕漠西那块地再不会起波澜。
  隐患消除了,所以原本镇守大殷与月伯之间的风霆,已经带着他的八万豹骑军赶到穆丹边境,支援上凉的守军,韩英将军为正,风霆为辅。剩下物资粮草,是熠星一向的拿手强项。
  要说罗耀阳当的这个帝王,真成了精,把一干手下玩转的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这厢同智囊团统筹规划完毕,细则一派下去,就自然有一批专业强人把复杂的战备搞得清清楚楚、服服帖帖。所以在外人脑里想象的备战前的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实际上是张弛有度,内松外紧。

  这日下午得空,熠星拉着罗耀阳在听风阁对弈,战事正酣,就见广福走上来通报,"王爷,璟王参军在外求见。"
  是卫谋,熠星透过敞开的窗,能看到卫谋站在庭院,手里拿着本账簿,低头皱眉的在等。"我去去就回。"熠星与罗耀阳招呼一声,便转身下楼。
  从罗耀阳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庭院里熠星的身影,卫谋在说些什么,他听得很认真,皱眉,接着微笑,而当他开口说完一番话时,卫谋表现出明显的惊讶,有些脸红。然后,熠星完全不顾形象的伸手拐住卫谋的脖子,拉近距离,头碰头的咬耳朵。卫谋虽不及弱冠,但因少年习武的缘故,发育极好,如今两人姿势,倒像熠星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一样。
  俩人抱在一起好一阵子嘀咕,然后就看熠星把自己贴身一小方印从腰间荷包解下来,递给卫谋,然后拉着卫谋的手,边走边说,好像嘱咐什么,直到庭院门口,两人停下脚步,熠星拍了拍卫谋的胸膛,捏捏他的脸,最后以卫谋出手抱住熠星撒娇片刻为终点。

  罗耀阳知道卫谋他们这帮小子都是流浪儿的出身,知道是熠星把他们捡回家,从悉心栽培,到现在的委以重任,他们与熠星的默契、信任和忠诚,这让罗耀阳欣赏又安心,甚至忽略他们出身的问题,破例把他们提拔为皇族一等侍卫。不过直到今天,他才算第一次见识到熠星与他们私底下这没大没小的样子,君不君臣不臣,便是从师徒情份上看,也着实逾矩刺眼。
  尤其,熠星明明白白地说,他只喜欢男人。
  尤其,罗耀阳刚刚才注意到,卫谋的相貌才情都不差。
  罗耀阳不想让自己对其中的关联枉自揣测,但有些时候,思绪莫名的变得不可控制。

  "有麻烦了?"
  "嗯,不过问题不在麻烦,是他们依赖性太强。"熠星回来落座后,拈起一粒白子落下,"卫谋本来都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却总因背后靠着我,变得畏手畏脚,裹足不前,刚刚我把他好一顿教训。"
  搂搂抱抱的也叫'教训'?他们刚刚那样子简直是……罗耀阳眉心的川字有些深,他手指夹着黑子,对着棋盘,想了好一会儿才出招。
  沉默的交替下了十几手之后,黑子因为主人的分神渐有颓废之势,白子则气势如虹趁势追击之时,只听罗耀阳突然开口,"你们……时常那样?"
  熠星从步步进逼的棋盘中回神,茫然的抬起头,对罗耀阳所指,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我和卫谋?"熠星歪歪头回忆,然后用更茫然的表情呆呆的看着罗耀阳,"我们怎么了?"
  "没什么,"罗耀阳压下焦躁,落一子,"该你了。"
  熠星莫名奇妙的看看他,然后重新把心思转到棋盘上,继而露出大大的笑脸,"哈!起手无回,你撞倒我手里了……"说着,落下白子,顿时罗耀阳的半壁江山被撕开个大口子。

  罗耀阳有些心烦,那个他介怀的问题,他已无须再问,因为熠星一脸莫名的样子已经把答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过分亲昵的举止,被熠星视为正常,稀疏平常到,他们根本无意识这种行为的不妥。不过熠星似乎总是这样……
  一个念头突然袭进脑子,让罗耀阳心神大震。
  视线转向他们两人相握的手,熠星与他坐在一起的时候,总习惯摆弄他的手指,然后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在他的手心里画圈。熠星总习惯靠在他身上讲一些趣事,习惯两人在谈政事的时候,下巴搁在他肩上,习惯大笑时拉着他的袖子抹掉笑出来的眼泪……熠星对他也有相当逾矩的亲昵,但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被熠星忽略的礼仪规范,被熠星不合规矩亲近的对象,其重点根本不是熠星对'谁',而是'谁'当时恰好在他的身边。当罗耀阳清楚地认识到这点时,脑子里几乎被接踵而至可能性扰得再也无法平静……

  "啊!你输了,你输了!"熠星跳起来,兴奋地对着棋盘比划着,笑得颇不可一世。"老规矩啊,输的人答应赢的一个要求。"以往都是罗耀阳小胜一筹,没办法,熠星的棋艺本来就是来自兄长的教导,他这次能反败为胜,其实也不算胜得光明正大。不过谁叫某人死倔,却又看不得他跟别人亲近呢?在罗耀阳结束这种折磨和自我折磨之前,让他讨些利息以慰自己的辛劳和委屈,一点也能说不过分吧。
  "那你有什么要求?"罗耀阳扔下棋子,把心思重新专注到熠星的身上。
  "反正不能像你那么无聊。"熠星看看外面依然阳光明媚的庭院,"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吃些点心去。"
  "就这样?"
  "当然不止。"熠星看着罗耀阳,嘴角有抹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坏笑,只见他缓缓开口,"我们去御花园吃,你背我去。"

  "不行,胡闹!"罗耀阳几乎是反射性的拒绝,光天化日之下,这,这怎么能行……
  "……"
  "成何体统,就是玩笑也太过了。"
  "……"
  "宫里人多嘴杂,若是传出去,明日上朝,那些老臣非念叨……"

  这些正当理由可谓正中熠星下怀。
  他动之以情,"你是我哥,背背我,会让你觉得很难堪,很过分么?"
  "……"
  他晓之以理,"为君者,言出必践,行出必果,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输了,不会是想赖皮吧?"
  "……"
  最后邪恶的出主意,"皇宫里你最大,有些事若不想被人知道,没人比你更方便,更有权力,流言蜚语可以在产生之前就完全为你左右,你知道,这根本不是问题。"
  说完这些,熠星忽然有些伤感,外力造成的障碍,永远不是真正的障碍,真正的问题是,你的心愿不愿意为了我,为了自己,为这段感情努力做到这一点。
  "……"

  那日下午,内务总管广福和禁卫总管殷离同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备膳御花园,并且从听风阁到御花园的路径途中,全体回避,擅入者斩。
  偌大的御花园,美丽依昔,只是空旷的有些静谧,望青亭里早有下人摆出热气腾腾的点心,熠星光着脚,满足地躺在软椅上,享用着美味的点心,晒着午后暖暖的太阳。
  严肃死板到令人发指的皇帝陛下,终于懂得开始'以权谋私'了。
  之所以人学'坏'比学'好'容易,是因为'坏'总是很坦诚的释放心里真实又自私的欲望,会让人尝到甜头,然后深陷其中,有一就有二,'底线'在罗耀阳心中在慢慢缩水,熠星有感觉,胜利已经近在咫尺。

  "哥,最近要忙的事情,差不多都步上正轨。应该暂时没什么重要的……在宫里快住一个月了,我该打道回府了。"
  罗耀阳眉心一紧,盯着熠星露在阳光下的白嫩精巧的脚丫,"为……在宫里住的不开心?"
  "开心啊,可也不能总不回府,再说,海宁也答应了当子藤和子菲的老师,他什么时候开始教,要教什么,我倒是无所谓,但若害他被人参本'消极怠工'就不好了。"
  熠星给子藤和子菲另找老师这一举动,算给赵酸儒和德妃一个软刀子,德妃的那点小心思,虽然让熠星深恶痛绝,但这种事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即便罗耀阳因为这件事对德妃印象大打折扣,冷落疏离有所防备,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对她开刀,好歹也是皇长子的亲娘,中宫空虚的当口,呼声也高。
  熠星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关系若弄得太僵,大家都不舒服。有些话熠星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星……"面对轻描淡写的熠星,罗耀阳却知道他话语背后的退让,话到了嘴边哽住了,清楚地体会了一把夹在中间难做人的感受。
  "我明天上午就回去。"
  "这么快?"罗耀阳很难克制话语里的吃惊。按道理来说,璟王府算是离皇宫很近的一处府宅,绝对距离甚至不比从承乾宫到后宫最偏远的角落更远,但璟王府现在,在罗耀阳眼里几乎无异于虎穴狼窝。
  "呵呵。"熠星灿烂一笑,没说什么,但笑容里有种报赧的,露骨的,且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罗耀阳直觉的认为自己必定不会乐见,下意识的阻止自己询问的同时,也忍不住心里暗自猜疑。

  熠星第二天带着俩宝贝回府,第一天在府里跟一票徒弟好好闹了一番;第二天他把海宁也叫来了,众人又闹了一顿不说,海宁晚上也留了宿;然后在第三天,他从秦楚楼叫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头牌小倌过府,结果第四天,皇上的圣旨下了,叫他即、刻、入、宫。
  四天,比他估计的要早,还道罗耀阳的闷骚和定力能让他再挺挺。
  熠星倒是不怕招小倌一事被罗耀阳斥责,反正话都被他说开了——他只喜欢男人,这辈子不能娶妻,难道他,堂堂的一个王爷,还不能找别的方式疏解一下男人正常的需要么?别说是个青楼的头牌,便是哪个文人名士被他看中了,追到手,也不过是添一抹茶余饭后风流韵事,罗耀阳就是心里再难受,也断不会让他自己已经默许的事拿出来当话柄。
  所以,这就让熠星比较好奇了。

  "星,关于上凉的军队调配,物资补给,最近朝上朝下意见颇多,这事是你一手承办的,这几日早朝你要不要出席?"虽然是询问语气,但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识趣点的都该知道只有一条路选。熠星脑子里倒是想的另外一件事:以公事为依托,以早朝为借口,接着下来便会要求留宿宫中……这套话……呃,听着耳熟。
  "……早朝前一晚就住在宫里好了,免得你睡眠不够。"
  嗯,虽然没有创意,但皇帝大人明显对'假公济私'一事,已经开始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了。

  早朝每三天一次,早朝前晚熠星要在宫里度过,一般他过了晌午就会入宫,然后第二天早朝完毕后,会暂时留下来处理事务,通常过了晌午的午睡,有时甚至是用过晚膳之后才离开,回家呆上一天半后,就再入宫,如此反复。虽然时间上好像大大缩短了相处,不过熠星一入宫就必定得皇帝哥哥的全程陪同,陪吃陪睡陪工作,甚至比之前久住宫里还爽。

  比起熠星的暗爽,罗耀阳的烦躁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倒一天盛似一天,囤积在内心深处,酝酿、危险,却无法宣泄,也无处缓解。熠星住在王府的一天半,脱离他控制的一天半,那个他眼睛照顾不到的一天半,总让他不能安心。
  那些不曾间断出现在熠星的寝殿的妖娆男孩们,那些总是悄悄从璟王府后门抬入的小轿,还有平日里不分尊卑总与熠星混作一团的'十二兽',还有海宁……是的,他全知道,璟王府的前身就是太子府,那里满是服侍他的昔日旧人,他们总能把璟王府里最新的情况报知与他听。对这一点,他们俩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熠星显然不以为意。
  也对,在这个问题上,罗耀阳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熠星不会娶妻,这是他亲自认同的;熠星说他喜欢男人,这是他曾经莫名窃喜过的;如今,熠星的'放浪'全部来自自己的默许,任何人都再没置喙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关于更新时间,我真的没有办法作出保证,除非是一段特别忙的期间,我会提前给出预告,除此之外,我每天晚上写一些,很顺的时候大概三、四、五千,但不顺的时候可能只有几百字,我没有存稿,所以真的没有办法指定下一次更是哪天。
我想尽量每星期做到三更,最差也做两更,每次五千字左右,这是我最大的努力了。我没有挤牙膏的习惯,虽然我也可以每次一两千字的刷,作日更……但这样感情上很容易断裂,我不喜欢,但如果你们不在乎,我想我配合一下也没什么。
看大家的意思了。
三垒(上)
  ——情人间的伤害总是双方面的,一人伤身,一人伤心。

  在罗耀阳苦苦抑制的时候,这天,熠星从府里过来时已经过了晚膳,天完全黑下来,然后,不可避免的,他忽然注意到熠星身上,有一丝不属于他的味道,"星,你熏香了?"
  "没有啊!"熠星一愣,闻闻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薰香。"熠星气管敏感,通常就是挂个香囊了事,外加常年服药,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非常淡的花草之气。
  对熠星的了解,罗耀阳自认不会识错,而就在熠星坦然地否定之后,脸色忽然一僵,好像终于意识到了罗耀阳所谓的'薰香'是什么,然后飞快的找借口离开去更衣沐浴,不过明显绯红的脸颊,让罗耀阳看得真真切切。
  在那一刹那,罗耀阳只觉得胸口的热浪迅速膨胀,然后咔嚓一声响,他旁边的红木小几,被他一掌击得粉碎。手上刺着木屑划痕,微微渗出血丝,刺痛,但还远远不够,罗耀阳又握住一青玉花瓶,掌下裂痕四蔓,任锋利的碎片割进皮肉……
  罗耀阳不想自伤,只是胸中翻腾不息的火,煎熬得让他失去冷静。压抑了太久,克制了太久,不住的告诫和自我约束,结果一夕之间全为那抹并不算难闻香气摧消殆尽,蚀骨、焚心,难以抵挡的苦痛,迫使他必须找个方式宣泄出来。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不能碰,也不舍得碰。
  听着旁边广福不明所以,但依然叩头不止抹眼泪的宽慰话,看着掌下渐渐溢出的红色血丝,掌心的疼痛渐渐变得清晰,嫉妒、挫败,懊丧和耳边源源不断的哀求,良好的教养终于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被唤醒,情绪渐渐平静。罗耀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晌,声音沉静似水,"起来吧,把东西收拾了,拿些金创药来,不要……不要惊动王爷。"

  晚上,两人如常躺在同张榻上,曾经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第三个人的味道,在熠星沐浴后消散的无影无踪。即便如此,罗耀阳也很难说服自己忘记刚刚的一幕,躁郁的情绪徘徊不去,胸腔中的酸涩嫉妒依然需要他的理智进行强行压制。熠星对这一切倒似乎无知无觉,至少说话时完全没有愧疚的小心翼翼,照常翻滚扭蹭,一点也不在乎由此可能引发的危机。
  熠星便是睡着了也无半刻消停,更别提这会儿还精神着。光溜溜的身子紧挨着他,罗耀阳感觉好像胸前卧了一块温凉的软玉,对于无意间的身体摩擦,他在自我克制,他的自律一向为他父皇称道,而为熠星头痛。
  没有多一会儿的工夫,玩火的,最终'自焚'了,罗耀阳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体温在慢慢升高,而后熠星渐渐静下来,他攀着他的胳膊,终于在他耳边低声请求,"哥……帮我,好不好?"

  嫉妒之心,很难形容。
  罗耀阳能感觉到熠星身下某处火热地正一下一下戳着自己,因动情的窘迫而软声求助的表情,配上浓浓鼻音里带着的欲望,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需要,但他也有一种冲动开口拒绝,或者冷酷的建议熠星去找在他身上留下味道的小倌;可他又想借此把自己刻在熠星的骨子里,告诉他没人更能给他带来欢愉;或者单纯的,不带杂质的,为他做。
  当罗耀阳的手扶上熠星分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率先帮他做出的选择。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专注。看着熠星渴望的脸上突然露出小猫一样舒服又满足的神情,整个人透出的愉快、信赖、放松和甜蜜,忽然,罗耀阳心头一软,觉得之前的怒气和苦涩都淡了,变得不值一提。

  罗耀阳的技巧高超,不一会儿,熠星就有些燥热的喘不过气,他不耐的一把把被子挥开,然后人往罗耀阳身上靠得更近。罗耀阳一直在看着他,视线从熠星,雨媚云娇的眼神,微笑的嘴角,转到露出的半个身子,金色光滑的皮肤布着薄汗,颈下锁骨的一块绯色印记,在朦胧的烛光下,模糊,却又异常刺眼。
  原来……留在熠星身上的不仅仅是味道,还有痕迹。
  一瞥之下,罗耀阳心里的酸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掌下舒缓的慰抚变成了激烈的逗弄,原本要给他带去的欢愉,瞬时变了味道。

  "呜……"
  急促的喘息变成了呻吟,熠星死死的拽着罗耀阳的衣襟,大量水雾涌入眼眶。来自下身的强烈刺激一波波冲入脑中,猛烈的让他眩晕,无措,超出了承受的范围,"哥……别,别……嗯哼……"
  就在即将泄身前的刹那,身下刺激忽然消散得无影无踪,涨红的分身孤单单的挺立着,没有触摸,没有安慰,午夜凉凉的空气从被子掀起一角灌进来,平复着根本还没有爆发的激情。
  "哥?"这种毫无预兆的嘎然而止,让熠星难受的在罗耀阳身边扭蹭起身子,被子与衣衫布料的摩擦多少缓解了无法疏解的欲望,但是,不够,远远不够。罗耀阳没有对他的招唤回应,熠星再也耐不住这种莫名的煎熬,把手作势探到下身,只是还未等抵达那处,便被半路拦截。
  "我难受……松开,我要……"熠星颤抖的挣扎,身体内被撩起的激情,一股股的在身体内不住回旋递减,去依然叠加挑拨着欲望的极限,他觉得每个细胞都被煎熬得发狂叫嚣。

  罗耀阳看着熠星因为欲望越发粉红的脸和掌下战栗得越来越烈的身子,他知道熠星此刻必是难受到了极点。他为他的难受而难受,为自己的嫉妒而痛苦,也为自己这种下作的报复手段而自厌。无止境的彼此折磨,明明是两败俱伤的愚蠢手段,他却已经不能冷静,没有思考,想不出明智的办法克制。因为他很痛,超出肉体,深入骨髓,他有些承受不住了,所以他要拉熠星也尝尝这种滋味,无奈,无望,痛苦,悲凉。

  足够长的一段时间,让欲望在层层递减的攻击下,渐渐平淡,体内的喧嚣仿佛也因为时间的原因变得微弱,未果的欲望,就这样,慢慢虚软下来。熠星隐约明白问题出自哪里,如此不堪的经过让他委屈,却也只好乖乖受得,轻捋虎须的行为不仅仅需要的是胆大,也必须懂得把握时机。
  所以这一波难过消散之后,熠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直到熟悉的掌温再一次覆在分身上面,安抚,撩拨……
  然后,事情变得不可控制。
  经过一番撩拨的身体,早就敏感不堪,罗耀阳甚至只是略微逗弄,尚未完全退缩的欲望又被重新唤醒,渴望加倍,然后是熟悉而猛烈的冲击,是销魂的战栗,是对濒临死亡的那种宣泄的期待。
  然后,期待,再一次落空。
  然后,如此反复。
  欲望永远被半吊在极乐的途中,距巅峰一步之遥的地方,踏空、失重,滑落,然后被人用尽手段再逼上峰口。体内一波波消退的和一股股重新被唤醒的激情,冷热交替,交叉回转,熠星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乱,眼内的水雾已经溢满,分不清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委屈,无声的从眼角滑落,种种力量在他的体内冲撞、搏斗,弄得他浑身又痒又甜,又苦又痛,偏偏这种感觉起伏不止,交缠不休。
  呢喃的呻吟被高低错落的轻啸取代,紧紧扒着罗耀阳前襟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说出是欢愉,是迷茫,还是得不到疏解的哀求。
  终于,熠星再也忍受不住,哭出声来,"哥!我错了,我错了,呜……你饶了我……"他半趴在罗耀阳怀里,理智已经被欲望冲击得已经语无伦次,"……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哥,哥……我再不敢了……呜……"

  哭泣、宣泄和昏厥,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然后,罗耀阳轻轻放下泪痕未干的熠星,收拾了被下的狼藉,默默起身。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的星,心疼、眷恋、凄哀、悲苦。一晚上,就那样看着他。
  ***** ***** ***** ***** ***** *****
  熠星第二天没去早朝,别说一觉睡到大天光,身体、精神都不在状态,单是眼泡浮肿,也不好在公众面前丢人。加上昨天被罗耀阳的'过激报复',多少也要留些缓冲时间,省得某人自责难当,再缩回壳里。
  熠星屏退下人,独自穿着亵衣站在铜镜前,暗暗摩挲着锁骨上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的痕迹。
  昨天的失控,是因为这个吧?
  熠星从早上一睁眼,就在想昨晚的问题,林林总总,细致入微。如果单单是身上的异香,不至于让罗耀阳前后反应差那么大,何况,洗过澡后,那种二流香粉不可能还留在身上有味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这个痕迹了。
  熠星摸了摸那处,他不可能什么事都算计到。这痕迹是个意外,昨天上午拿点心欺负子菲玩,结果把儿子惹恼了,被隔着衣服咬了一口……
  熠星慢慢的整装,觉得手脚有些酸软,很疲乏,实际上,昨晚只泄过一次,虽然折腾得有些狠了,但身体应该这样不济么?熠星盘算着是不是该跟刘太医咨询一下,以往他可能不在意,但现在,他要活得健健康康的,他们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大半辈子要一起走。另外他确实还有些想法,得问问刘太医的意见……
  熠星穿戴好衣服,出门,登上了车辇,回府。

  罗耀阳白日的表现,完全没有昨天半夜的脆弱、彷徨与茫然,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魑魅魍魉一样,随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而烟消云散。当然不可能真的烟消云散,只是多年的自律,自制和身为帝王的深沉脾性,情绪这东西,早就不是为外人所能探知的。影响他情绪的人,世上寥寥几个,能让他像昨晚那样失控的,只有一人。
  而熠星,则是一连两次早朝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再入宫,他派人来回禀说,刘太医给他安排了一个调养周期,人,正在府里仔细养着,这几天就暂时缺席早朝,若有紧急公务,送到府里便是。罗耀阳这边的'眼线'也证实了熠星的话。这些日子璟王府,除了老太医还有海宁登门拜访之外,那些乌烟瘴气、妖妖娆娆的青楼小倌们再没被招进府里。

  罗耀阳的心在渐渐平静,行事也依然沉稳老练,旁人也许觉得本就没有变化,但广福,跟随皇帝多年,对罗耀阳和熠星曾经暧昧的过往知之甚详的人精,已经开始有所防备——皇上心底的那股暗火还烧着呢,现在看似没事,那是因为璟王府里那位行为乖张的小祖宗没折腾出什么妖蛾子。万一哪一天,他跑来浇上一桶油……后果,便是滔天大祸。
  所以,每次太子府原来的旧人跑到他这里透露王府动向的时候,广福都提溜着心,干干地梗在嗓子眼上,直到确定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的消息,肠肝胆肺,七魂六魄才算归位。广福这些天,每天都好像在悬天梯,就怕有什么意外,可总是这么吊着,想得多了,广福又觉得还不如痛快地给个结果,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做好最大的'救火'准备……
  就在这种矛盾下,当广福听到王府最新的'爆料'之后,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即将来临的未知大祸而忐忑。

  罗耀阳从书案中抬头,看着广福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伺候,皱眉,"有事?"疑问句,肯定语气。
  "哦,回禀皇上,"广福暗暗吸一口气,"是璟王府的贵五,午前传了消息,呃……王爷,昨晚,招了长春班子的玉清老板入府……"
  长春班,听说过,是京城有名的伶人班子,罗耀阳微微警觉,熠星不是一向不喜看戏的么?"嗯。"
  "咳,"即便已经下过决心,且没有退路,广福依然觉得嗓子干的发疼,"……贵五说,王爷嫌弃青楼里的雏倌和府里的侍奉都软绵绵的似女人,说既然是找男人快活,自然要找硬气一些的,相互间……"
  罗耀阳甚至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但从身上发出的那股寒气,让广福咕噜一声咽下后面更难以启齿的话。

  "备车,去璟王府。"
  平淡的开口,平静的起身,广福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气逼过来,好似刀锋利刃般迎面割痛了皮肉,他连忙领命退下。
  那玉清老板,也是京城有名的人物,是个武生,高大却不粗糙,俊俏又不失男子气概,八面玲珑相交了许多达官贵人……但王爷是什么人!都不能单用'金枝玉叶'这等俗物形容,他是天上的皎月,海底的龙珠,身娇肉贵到连皇上都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是一个伶人能染指的,还说什么相互……广福无由头的打个冷战,璟王府那位魔星转世的小祖宗,他这里哪是往火中倒油,他这是准备了油池子,硬把火星子往里引;这不该说是'大祸',根本就是天劫!
  广福借着吩咐人备车的当口,找来自己的心腹小徒弟,让他赶紧去璟王府通风报信,让贵五务必把闲杂人等驱得越远越好——不管今儿这事,到底能闹到什么地步,反正,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剧场***************
  子藤:啊啾……啊啾……
  子菲:啊,爹爹你,你别过来,你身上臭臭的。
  卫尘(翻白眼):老大,那一屋子的香料备好了任你随便挑,最后你居然……五十钱一包的香粉,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的下等货,恶~~~~你能把这个选出来,我服了你!
  卫谋:老大说正经的,你这样进宫会被认为居心叵测,意图谋害皇上。
  熠星(眼红鼻头红):卫谋,你,你帮我选一款……那屋子,一进去,香气太重,我早就什么味儿都闻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通篇读了一下,发现确是停的地方挺rp。。。。
所以一早上我就来改了,至于更新。。。。。今晚上,八点前。
另。帮我捉虫的亲亲们都辛苦了,我在原稿上都已经改过来了,网上的再说吧,等着一起大修。
三垒(中)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纯粹的N18场面,说实话,没啥创意,情节控和清水控的亲都可以跳过了。】
事实又再一次证明了我话唠的毛病,本来想就'海棠树下'简单交待一下经过的,结果因为和谐、呼声和良/狼心(?)的问题,我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弄得这章几乎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情节进展,好像挤牙膏,让我感觉有点不爽。。。。。。
  ——海棠树下N18

  皇上和他的总管公公轻车简从到璟王府。
  穿过前院、正堂,入内院,到飞星殿,到飞星殿后的海棠阁。海棠阁里有一株上了年头的西府海棠,火红的花蕾点缀着明霞般的簇簇花瓣,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香甜,树下,在飘落的粉红花瓣中,有一张软榻,璟王身着一阔领阔袖的单丝碧罗长袍,身上盖了一条缕金描银的丝毛毯子,好梦正酣。

  王爷在午睡,没人敢在院中打扰,广福弓腰退下之后,守在院口,方圆几十丈内再没有第四人,整个海棠阁里静谧的可闻落花之声。罗耀阳胸口的闷灼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降了些温度,清淡的花香,缓解了整日陷入杂事的纷扰焦躁。
  他漫步走近,坐到他身边,看着多日未见的星,刚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原本慢慢息下来的心火,猛地窜上天庭,突然、剧烈、措不及防之下,轰的一声,闷灼变成了暴烈。
  熠星唇红含笑,眉眼带媚,加之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麝香,摆明了是被慰抚激起过情欲,而且就这副样子,想必已经……
  罗耀阳一把扯开熠星原本就圆阔的衣领,熠星胸前点点新晕的绯色印记昭示了曾经的淫靡。被扯开衣领的熠星在睡梦中大概感觉到旁边有人,就势枕到罗耀阳放在他头侧的手,蹭了蹭,好像依然与情人温存,耳鬓厮磨。
  冷静、自律、禁忌、规范……在这样的满胸心火下,灰飞烟灭。

  罗耀阳的行动几乎是粗暴的。扯开衣领的手反腕一转抓起熠星,带到怀里的同时,他低头擒住那抹本该是淡粉的嫣红,密密实实,吞入所有味道,封住所有气息。这是他的,全部都应该是,完全应该,只属于他。

  唇,依然是熟悉的,轻淡的草药味,带着睡梦的甘甜,乖巧柔顺的任他吮吸。
  被堵住口鼻的呼吸不畅,让熠星不安的呜咽挣扎了几下,却挣不脱对方霸道了宣言,只能凭本能把头移到罗耀阳的臂弯里,妥协地寻到一处让自己好过的位置,舒服的嘤咛出声,细细甜甜的像小猫发出的咕哝。罗耀阳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本能的享受自己的权力,并索取更多。
  放开已经被蹂躏到红肿的唇,吻顺势向下,罗耀阳咬住他的喉结,舌尖在上面画着圈,听着耳边的偶而的嘤咛变得尖锐绵延,细碎的吻在细白的颈子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搔痒大于刺痛的牙印。满意的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之后,罗耀阳转战到锁骨,轻咬,头埋在他的肩窝,闻着熠星身上特有的花草味道。再往下,就是星胸前的两点淡粉,罗耀阳知道,却依然啄着他的肩窝而迟迟没有动,他正在清楚地感受自己下身的变化。

  那件飘逸有余,却极易剥掉的阔领阔袖的碧罗长袍,在这场飨宴之初就慢慢滑推至腰间。熠星白玉样的身子就躺在碧色的罗缎与红霞的花瓣上,圆润晶莹的珠豆,在春风下刺激得慢慢紧绷、站立,像最饱满的粉色珍珠,甚至只是一瞥之下,都让他难以自制。含住,细细品尝,用舌头拨弄,用牙齿轻轻的撕啮……熠星梦中的哼吟里夹着惊喘,光裸的身子一直战栗不休,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中的沁凉,还是被挑起的欲望。
  冷与热,内外交织让熠星无意识的紧紧攀向他,人仍未清醒,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罗耀阳密密织成的欲望之网,他的脸颊染上动情地绯红,嘴里发出鼻音甚浓的呢喃之声,下身也颤巍巍的开始有了抬头之势。
  一股极淡的动情麝香从熠星身上发出来,被罗耀阳敏锐的捕捉到,自然的融合了熠星的体味,仿佛是最上等的催情丹露,发出邀人品尝的信号,当这种认知进入到罗耀阳的头脑里时,他的下身涨得开始有些发疼。一双大手来回游弋,吻变得激烈,像山中的猛虎一遍遍逡巡自己的领地,留下气味,宣告天下。

  熠星的战栗越来越激烈,梦呓喘息也越来越清楚,最后好像承受不住了一样,突然化作一声柔和的长吟……明显,人醒了。熠星动了动睫毛却没睁眼,赖床般依在罗耀阳怀里,然后像对情人撒娇似的哼着扭了扭。
  扭动,撩拨起来的不仅仅是越烧越旺的欲火,还有更深层,罗耀阳残存理智分析原因后的烈焰——相比自己突然拜访,很明显,熠星撒娇的对象根本是另有其人。
  "嗯呜……"熠星蹭蹭之后,咕哝着缓缓张开眼,被欲望蒙出一层薄雾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熟悉的脸,闻着熟悉的檀香味到,懵懂又无辜的眨眨眼,然后茫然的眼神慢慢凝结出意外,带着刚睡醒后的软语呢喃,"哥,原来是你哟!"
  简单的一句话,单单六个字,好像往热油熊火中投了一个火药桶,轰的一声,万物消散。

  罗耀阳一把抽去腰带,任墨色攒金的长袍四敞大开,露出里面赤色的暗绣和麦色的胸膛。人伏上去,唇舌在熠星的胸前,颈窝,在唇与圆润透红的耳垂之间,狂风暴雨般的,几乎是撕咬着亲吻。
  艳红饱满的唇他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上面的每一毫触感;细白瓷的肩颈上印着的淫靡绯色印记,全留着自己的味道;肉肉的白中透粉,粉中透晶的耳垂,他知道每次吮吸,熠星都会情不自禁的往他怀里挤;掌下的皮肤细腻温热,甚至他能感受到下面汩汩流动的血液,活色生香的星,他曾经无数次遐想过的,他的宝贝……
  压抑了那么久,克制了那么久,他只想求得一方平静,求得简简单单的一个守护,从不奢求,从不擅越,在欲望和理智交战的刀山火海中,他小心翼翼,步履维艰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却依然得不到片刻心神平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拱出了守护……
  结果与他的心愿背道而驰,那他的努力,隐忍和道不出的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饥渴得好像几日没有饮水的贪婪之心,拼命的吮吸熠星口里的湿暖,每吮吸一下,燥热的心就仿佛平静的一点,心底里的苦痛就好像更轻一点。一直以来拒绝的,被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禁忌,在本能第一次超越理智的驱使下,一脚踏出,决然,坚定,抱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结果,他以为前面是无底深渊,是万劫不复,实际上,迎接他的是久违的平静,愉悦,畅快和满胸满心的温暖。如此甜蜜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很陌生。罗耀阳忽然想起母后总是不断嘱咐他的那句话,[耀阳,学着对自己好点!]
  心里的什么地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罗耀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此刻他不想深究,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深究。他怀里人,是他心之所系,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想,抛却顾虑,单纯的顺从心底的意愿……

  手划着圈地徘徊在熠星的腰间,等着熠星嘴里吐出情难自禁的呻吟,然后一口把那销魂的声音下吞入腹。熠星的欲望已经被唤醒了,正一跳跳的戳他的小腹。罗耀阳的手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滑,一路引起熠星的阵阵颤抖,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和中间夹着的鲜明呜咽轻哼,让罗耀阳忽然有些迫不及待。
  手指一直滑到尾端,然后猛然一陷,顺着缝隙,他触到了熠星身后那处玲珑褶皱。
  鲜明的触感,让熠星一震下不由退缩,罗耀阳即刻毫不犹豫地伸出一指跟进刺入,既然已经决定走出这一步,他就不会允许任何后退,不管是自己,还是星。
  "呜……"
  那处温热,细腻,柔软,紧密地含住他的手指,大概因为异物入侵的不适,正不断地收缩推挤,却又像眷恋吮吸,换位臆想,让罗耀阳越发的难以自制。第一次触及熠星如此私密又深入的地方,他细细的画圈,探索着未知的领域,禁窒、软滑、柔顺,越往里面就越是有一种让人迷眩的吸力。
  罗耀阳一只胳膊卡住熠星的腰,把人贴在自己身下牢牢困住让他不得动弹,另一手则在毯子的遮盖下,百般戏弄熠星身下的雏菊,刺入、回转,然后用两根手指慢慢搅拨,探索,摩挲,寻找着那个让熠星情难自禁的某点。

  "啊……"带着颤音的一声惊叫仅仅冒出个头,便被罗耀阳悉数吞到口中,同时罗耀阳手下对着寻觅许久的敏感处开始变本加厉的撩拨,手指在菊穴里面做着回旋式的扩张,反复刺激。
  大概刺激过强,熠星呜咽着开始挣扎,泪水开始大量凝结,然后菊穴拼命的收缩、推挤、拒绝,相互间就好像进行一场生死角力,只不过强弱明显,胜负已分。不过半刻,菊穴的抵抗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开始学着、适应着、享受着这种被强加的刺激,完全接纳了外物的入侵。两人身下的私密被毯子盖得严严实实,只有那作怪的手和被逗弄的部位能知道那是怎样一场销魂的折磨。而上面……
  "嗯,呜哼……求、你……"熠星把头死死的埋在罗耀阳胸前,但整个身子的绯红,加之身上铺的一层薄汗,衬得胭脂样的肌肤越发晶莹,浑身上下都透着渗到骨子里的媚态。不断的呜咽和颤抖的求饶,昭示着他早就丢盔弃甲的事实。

  "星,"罗耀阳低沉却又沙哑的离开的声音第一次响起,他抬起熠星埋在自己怀里的头,看着那早就被欲望和羞涩冲击迷乱的眼,"星,看着我,说,我是谁?"
  "嗯?"熠星脑子混混沌沌的看着罗耀阳,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罗耀阳显然不太满意熠星的反应,然后不知下面的手做了什么,引得熠星惊喘连连。
  "别,别……嗯呜呜……"
  "说我是谁?"
  "是,是……罗耀阳,唔呜呜……"
早就蓄势待发的欲望之源,火热的抵住菊穴,事到临头,熠星也难免带着胆怯的呜咽,"……是哥……哥,啊!"罗耀阳一个挺身,阳具破菊而入,感受着内壁里的柔韧,火热和顺从的禁窒。
  春日午后的飨宴,终于开始了。

  疼,很疼,是那种撕裂皮肉的疼,疼得让熠星根本无暇为自己的苦心孤诣终于修得正果而高兴。
  熠星咬着唇,在心里上天入地的咒骂,却依然无可奈何的任大滴大滴的眼泪,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的往下淌。身后的粗热铁杵般的在他的身体内翻腾得极凶,每次都是一入到底,每次都好像触至体内前所未及的地方,每次都让他有种被贯穿的错觉。他高翘的欲望中心自一开始就软下来,不过已经无暇顾及欲望,熠星脑子里只剩下身下无休无止的疼痛、撞击,冲刺和暗自祈祷的结束。

  没过多一会儿……
  "星?"感觉到衣襟的湿凉,罗耀阳把熠星的脸轻轻抬起来,用手指抹去泪水,"疼了?"
  激烈的冲撞慢慢缓下来,罗耀阳用毯子把光溜溜的熠星包住,一把抱起他坐在自己的身上,任分身更深地埋入熠星体内,罗耀阳用比刚刚柔和多的力道继续轻缓起伏,让熠星依然可以感觉到埋在他体内的巨物。
  "现在好点了么?"罗耀阳低头捕捉到熠星的唇,舔弄撕磨,醉人的吻,温柔的手,柔和的声音,只是接下来的话,强硬地不见一丝退让,"星,学着适应它。"
  时至今日,他既然做出来了,就不可能会放手,永远也不会再放手。所以,不管熠星有多么抵触,多么不情愿,他都会慢慢地、抽丝剥茧地、无所不用其极地把这些负面情绪从熠星身上一一击溃,让他心甘情愿,原原本本的属于自己,他要让他的星除了接纳他,无路可选。

  罗耀阳一面继续任分身在菊穴中轻轻摩挲,一面着手重新挑逗着熠星的欲望。他含住熠星的耳垂,轻啮,然后手指在他的腰间、小腹游移,打着圈的探向他的分身。然后,在玉茎抬头的一刹那,罗耀阳清楚地感觉到菊穴一紧。
  这种奇妙的关联,让罗耀阳越发的乐于撩拨熠星的欲望,只是对于熠星而言,着实是痛并快乐着。
  罗耀阳的手法高超,无论是撩拨还是慰抚,总让熠星通体舒畅,只是同时反射性地后穴紧缩,还是会带来阵阵抽疼,这一疼,欲望自然就受影响,而分身稍微一软,罗耀阳就加倍撩拨他。这是个痛苦又甜蜜的循环,熠星身体的两厢彼此较劲,却只是让他本人更加癫狂迷乱,说不出的难受,哼哼呜呜的呻吟被罗耀阳堵在口里,最后,越发的让身子敏感。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罗耀阳埋自熠星体内的阳物一直没消停过的原因,后庭渐渐开始适应了,抽疼变成一种痛后的酸麻,熠星的玉茎通身涨粉,在罗耀阳手中高高地翘着,然后适时地,罗耀阳结束了在他体内温吞的节奏,渐渐疯狂,火热的阳物一下下的划过熠星体内的敏感之处,熠星的呻吟也由原来的飘忽变得清楚、高亢。
  这样猛烈的刺激,前后夹击是熠星从来不曾体会到的,身后的冲击一波强似一波,很快就把他顶上欲望之巅。"哥,哥……我不,不行……不,唔……求,呜……"熠星浑身颤抖着,哽咽出声。
  没坚持多久,熠星浑身一僵,一股带着体温的白浊被罗耀阳尽数收入掌中,随之,身下的菊穴像渴极的小嘴,努力吸吮着里面的巨擎……
  ……未果。
  "星,"罗耀阳咬了咬熠星胸前的粉红珍珠,引得他再一次战栗,"……没有这么快。"

  罗耀阳继续律动,继续撩拨,重复着刚刚的步骤,熠星从呻吟到哽咽,最后到哭着求饶,先后又泄过两次后,体力流失越来越多,整个人软软的依偎在罗耀阳怀里,声音越来越弱,变成了嘴里无意识的喃喃,"求你……哥,不要了……求你……"
  两人由坐变躺,熠星躺在软榻里手脚无力地攀着罗耀阳,随着身上人的律动不住起伏,轻声呻吟,化做一滩春水。
  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
  "星……"罗耀阳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却不是像熠星那样力竭,而是透着满满的情欲。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熠星,听到罗耀阳的招唤,无力回应。
  伏在他身上的罗耀阳轻吻着熠星的脸颊,手臂勒的他愈发紧,仿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然后突然罗耀阳猛地一挺身,一股精华尽数注入他的身体。
  "啊……" 异常滚烫的热流让最后一声高亢的颤音从熠星喉咙里爆发出来,同时敏感不已的菊穴不断紧缩……熠星整个人迷乱颤抖得厉害,他只感觉到罗耀阳紧紧的抱着他,然后,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严肃正经的解说小剧场************
  太虚幻境
  熠星:总算跑到了三垒!
  耽美大神(冷笑):骨头渣子都被那人一口吞下,吃抹了干干净净。本大神如此遂了你的心愿,居然被归做三垒。若三垒便是如此,那全垒打又该是怎一副摸样?
  熠星:哼,难道我就是活该一辈子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么?
  耽美大神(不屑打量):难道你不是么?就这副身子骨,哼哼,痴、心、妄、想。
  熠星:这辈子我做成的事中,有哪几件是靠蛮力得来的?我说是三垒便是三垒,做反攻的全垒打……我自是有办法。
  耽美大神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心道)你便是得逞一次,又岂能次次得逞?你算计那人一次,又岂能次次都如意?即使偶尔成功,恐也要……

三垒(下)
  ——老虎清醒了,狐狸就没机会抖威风了。

  留着海棠阁里的两人在里面解决'矛盾冲突',广福则一直守在院门外面。虽然看不到里面情景,但声音还是多少能听到些,好歹在宫闱中混了这么久,那些声音代表了什么他自然明了。广福暗暗摇摇头,不怪皇上忍不住,别的不说,单就王爷这声音,清澈的透亮又酥媚的入骨,能抗得住的人……啧啧,便是他这等阉人,心里也忍不住攒了劲儿的纠揪着。
  "小福子!"广福听到熟悉的沉声招唤,猛地一激灵,躬身低头往里走,心知,该善后了。

  广福是第三个进院子的,然后第四个步入现场的,是刘太医。
  对刘太医,说实话,广福了解不多。这个自太上皇时代起就享誉盛名的太医,自打广福听说有这么个人的那天起,刘太医就已经不怎么为人治病了,而是一心钻研医道,外加皇上身体一向很好,打交道的机会就更少了。若不是后来几次三番王爷身体闹了大毛病,把老太医请出山成了专属医生,刘太医对广福来说应该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他以为老太医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医道研究类的人物,结果,今天刘太医一出手,就把广福吓到了,不是夸张,真的是从心底里往外升起的慎重、不可小觑之心。

  话说他那会儿听到皇帝招唤,进了院子之后,就见皇上用丝毯把王爷裹住了,正抱着往卧房里走。地上散落的衣裳是王爷的碧罗袍子,从皇上那副小心劲儿来看,毯子下面的人,自然是承过了雨露寸缕未着。要说皇上的衣服是红红黑黑的本色,王爷的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混在粉红海棠花间和金丝橘红的软榻里,可广福就是眼尖的见到淹没在那些五颜六色织物中的血迹。所以,当皇上叫他让人准备温水沐浴的时候,广福很委婉的建议应该先用药。
  罗耀阳当时一愣,然后略带疑惑地,皱着眉掀开熠星身上的毯子……

  广福理解。
  想想也是,以往皇上行这云雨之事,事前的准备,事后的处理都有旁人操心,皇上又哪里会顾及伤不伤人的事?可这次……广福当然不敢探头探脑,可随即皇上阴沉下来的脸,让广福觉得屋子里骤然回到了寒冬,他忙从袖子里掏出'以防万一'。
  "万岁,这是专门用于止血的……" 广福声音里打着颤滑,双手递上去的瓷瓶上面鲜明地带着掖庭坊的标记。
  掖庭坊就是专门给主子们钻研奇淫技巧的地方,广福从那里淘到的药也算'对症',但单单掖庭坊的戳子在那上面,免不得就罩上一层淫邪的味道,再说,掖庭坊的出发点自然是一切为了上位者的舒服考虑,这东西明显是用在侍奉的人身上的,安全与否,作用功效,很难让人放心。

  罗耀阳只瞥了一眼那赭黄色印着大红戳的瓶子,就怒挥一掌,"什么下作的东西就敢呈上来,还不去叫太医!"
  "是,是!奴才该死,刘太医就在府上呢,奴才马上去请……"广福背后透冷,根本顾不得地上的碎片,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叫人。

  广福领着刘太医往海棠阁走时,一路上几次想给老太医先提个醒,可这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是皇帝的近侍,忠心是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他跟了皇上半辈子,有皇上一天就有他广福一天,为公为私,无论对错,他都会永远站在皇上这边的。可如今这事,当属大逆不道,他能替皇上瞒得,却不知道这老学究,会不会一时固执起,坏了大事。
  结果,越是踌躇,就越是说不出来,等到了地方也没机会说了。

  刘太医进屋,拜见过皇上后,就坐到榻边,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的王爷号脉。罗耀阳站在一旁,对着这位资历颇高,算是祖父辈的医者,一时也有些语塞,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陛下放心,王爷睡着了,精气耗损过多,多休息一下,晚膳时分起来喝些滋补的煲汤,没有大碍。"刘太医慢条斯理的说完,趁罗耀阳开口之前,继续平静说道,"老臣这里有几副药,是给王爷外敷的,陛下要老臣亲手来料理么?"
  广福一脸惊骇的看着太医。
  罗耀阳麦色的皮肤上也隐约有些潮红,"不……咳,不用……"
  "好,那老臣给陛下讲讲,"刘太医打开他的医匣子,拎出几样东西,"伤处先用温湿的细布擦干净,留在里面的东西必须导出来,用这个瓷棒,轻搅……这瓶止血,这瓶消肿,这个最好置入……这两天怕都要要吃流食……伤口尽量不要沾水,不可汤浴……"老太医林林总总一番细致讲解完,留下备好的东西,便与广福退出内室。

  广福守在门边,一面竖着耳朵时刻准备着皇上的召唤,一面盯着老太医有些惊魂未定。
  不能怪广福大惊小怪,这老太医甚至连被子都没掀开就知道王爷那儿有伤势,一溜东西排在小几上,那叫一顺手!
  广福自己也是因为离皇上最近,又对王爷熟识,加上有幸的能偶尔揣摸到圣意,才慢慢对这件事有察觉,有想法,有心里准备……可这老太医,对整个事情的把握、推测、和最后的处变不惊,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准确地猜中皇上的心思和行动?

  "唉,王爷是个单纯的孩子,心里想着盼着的那点事,几乎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了。"面对广福的刺探,刘太医一面悠哉游哉的喝茶,一面解惑。
  "……"广福不想对王爷真的'单纯'与否的问题多加讨论,他更关心,"可是老太医不认为这事……有逆伦常么?"
  "呵呵,"刘太医捋着胡须,慢慢悠悠的开口,"王爷的身子是经老朽一手调理从鬼门关一点点拉回来的,养到现在这个程度,不知费了老朽多少心血……所谓气血相依,老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思虑过重,有损身体……"他抬头略带不解地看看广福,"怎么,这件事还有人说三道四么?让王爷心里不痛快……这不好,不好!"
  广福看着满脸皱纹,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忽然觉得心底阵阵抽冷。
  一个纵横宫闱几十年的老人,一辈子周旋在王公中手捏着这帮贵人命的医神,实在有不讲道理且由着性子霸道的本钱,怪不得从太上皇到太后,都对这个干吃饭不干活的小老头尊敬有加。广福想起刚刚刘太医评价那魔王转世的小祖宗是个[单纯的孩子……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忽然意识到,皇宫水深……不是他这种专职伺候人的小人物能够看明白的。

  外厅那边暂且取得了共识,内室这边,直到傍晚太阳落山,熠星才悠悠转醒。
  罗耀阳几乎寸步未离,因为一时失察,星被他伤得不轻,可恨自己竟然无知无觉。罗耀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后悔,却难免心疼得厉害。
  "哥……"熠星一开口,声音难听的像破锣,全因下午呻吟不休,后来又哭喊太凶所致。
  "醒了?先来喝点汤……"罗耀阳一手把他扶起来靠在身上,把一小盅特意调配的煨得酥烂的银耳汤慢慢喂他喝下去。漱口,擦汗,进行完这些琐事,罗耀阳坐到熠星对面,大有谈判的架势。

  在熠星昏睡的这一下午,罗耀阳就他们之间想了很多,过往、现在和未来。于这段情愫有推想,也有决定,甚至面对未来任何可能发生的各种困难都一一想个透彻。对熠星,他不放手!有些事既然做了,他就不会推卸应该面对的压力和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些事,既然他下了决心,就不会为其中任何障碍而退缩。
  所以,罗耀阳开口时语气很坚定,"星,今天下午的事……我不会道歉的!"
  熠星的心跳猛然加速。
  几年的相思,到梦想成真的这刻,根本控制不住眼中渐渐浮出的水雾。熠星忽然有些不敢与罗耀阳对视,他轻轻的别开眼,脸颊却在真实的感受着发烧,"谁……谁稀罕你道歉了!"
  话落,气氛瞬间凝固,然后几乎在一下刻,罗耀阳的身影就压下来,一个缠绵的吻,霸道却极尽温柔怜惜,久久不曾放开……

  如果说,罗耀阳因为曾经的盲目、固执而对过往很多事有诸多疑惑的话;
  如果说,罗耀阳因为惊讶于刘太医的办事周全,而早就对今天的事暗暗起了疑心的话……
  那么刚刚熠星的那副别别扭扭、结结巴巴的'表白',也足够罗耀阳意识到自己被这小狐狸算计了,而且,他敢肯定,绝不止这一次。
  完全冷静下来的罗耀阳,告别理智许久的罗耀阳,在身心畅快的同时,敏锐的思维和年轻飞扬的心也终于可以别无旁骛地看穿很多疑点。回想刚刚为他敷药时身后那处骇人的红肿,罗耀阳都不知是该恼恨自己粗暴,还是该骂熠星不知轻重,或者更多的,被熠星单纯又执着的心意感动和无边的心软。

  "星,还疼么?"罗耀阳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何止是疼,熠星靠在罗耀阳身旁,几乎把浑身的重量都放在对方身上以避开压迫到身后那处伤,但腰、背和大腿,甚至是喉咙的不适也足够他萎靡好几天的。
  熠星脸上的红晕一直没退,"那个……今天,我不介意,可你以后别这样了,我,我……不喜欢。"
  话里真假掺半,且不说熠星从最开始心底里就上下的问题对罗耀阳打着盘算,便是单单下午那段生不生、死不死的惨痛经历,他也确实真的害怕了。
  罗耀阳真切的领会到熠星对这件事的抗拒,心里无奈叹口气之后,点点头,"好,我以后不会了。"
  对罗耀阳的肯定回答,熠星有些意外,然后见他颇为小心的求证,"保证?"
  "嗯,保证!"

  听着罗耀阳这副绝对铿锵坚定的回答,熠星忽然有些慌。
  按照熠星的推想,察觉心意的罗耀阳应该就这个问题跟自己讨价还价,然后自己趁机摆出弱势,赢得愧疚,进而提出上位的要求……虽然这种谈判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是一个优势的开端,在谈判中至关重要,难为自己牺牲良多得来的上风。结果……罗耀阳三两句话,轻而易举的答应了,让自己后面谈判的机会弥消无形,什么上风、优势全都没了作用。就好像本要一鼓作气,结果这股气忽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住了。
  罗耀阳的'反常'反应,让熠星心里不安。这阵子他已经习惯罗耀阳对感情的迟钝,让自己的奸计屡屡得逞,所以这次的意外……熠星看着罗耀阳除了温柔之外的全无情绪的眼神,没法不慌,他,他……不是想吃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吧?若真是这样,那他……

  相比熠星在这边胡乱的瞎想,那边罗耀阳几乎是哄着,把他重新按进被子里,"好了,躺下先休息,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几天都要卧床……"
  可是……
  熠星心里着急,在没弄清事情发展的程度之前,他哪有心思休息!但不期然的困意拜访,让脑子里任何成型未成型的计划都被迫中止。眼皮重的抬不起来,思绪根本不能集中,刚刚那碗汤……熠星脑子里最后闪过这个念头后,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把熠星安抚睡下之后,罗耀阳眉眼间露出一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心意的确定,让整件事的迷障都有了拨云见日的明朗。熠星以退为进的小心思背后的真实意图,罗耀阳几乎可以猜到十之八九。对于这个问题,他自然乐于陪他留着日后用大把的时间慢慢较量。当前对罗耀阳来说,更急需处理的,自然是永绝后患。
  对于那传说中的'戏班子武生',被养在府里的某楼某阁中的'雏倌'和'娈童',罗耀阳不会真的下令去清人,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来璟王府途中之时,他满脑子里都是这种愚蠢的念头。其实,以熠星眼光的挑剔程度和绝不轻易与人交心的脾气而言,这件事的帮凶,不会很多,几乎是明摆着的。
  罗耀阳起身离开内室,直接、亲自地,去拜访刘太医。
  按说卫谋、卫尘之流当然也该有份参与,但罗耀阳不在乎,一是这帮混小子还嫩;二是他们都是真心实意为熠星,只要他抓住了主谋的七寸,又怎么会玩不转这帮傻小子?
  但刘太医不一样。久混宫闱的老狐狸,可真谓深藏不露,他不能让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暗地里帮熠星对自己胡作非为。

  "陛下!"老太医欠身行过礼。
  "老爱卿坐下说话吧。"罗耀阳出于尊重回礼,然后两人一同坐下,"依卿所示,朕处理了那处的伤势,几瓶药敷上之后效用也是立竿见影,太医医术非凡,朕向来信得过,这次前来,就是想问问,除了那些药,老太医还有没有其它的建议。"
  刘太医抬眼看了看罗耀阳,这个年轻帝王眼睛里面的深邃,和回归平静的墨黑闪烁着更成熟的理智。世道开始变了,孰弱孰强,已经一目了然。聪明人无需点透,而刘老太医甚至都没有任何犹豫,丝毫不觉得惭愧羞耻的,就毅然把主谋给供出去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在宫闱中活蹦乱跳数十载的人,都是墙头草。
  刘太医心宽——既然皇帝陛下自己都已经想得通透了,他这不过是顺水人情。

  老太医从他的百变医匣里又依次拿出几样东西。
  第一个是个精巧的套装竹管,一端气囊,一端是个指甲大小的喇叭状皮质开口,像吸盘,原理基本等同于拔火罐,"为身上的痕迹。"配上适当的凝血丹丸,是最接近真实状况的方法。
  然后老太医排出一溜瓶瓶罐罐,其中大半都是赭黄色的印着大红戳。

  魅惑,刘太医一拔开盖子罗耀阳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是一种很淡的清雅香味只是同时也带着……"密罗树的汁液,配以海蛟涎香……附在皮肤上,混合体味……"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体味麝香,掖庭坊出品。在罗耀阳越发没有表情的表情下,目光越是湛湛,显然是借由心火起,正在私下盘算着什么事。

  情迷,名字香艳,其作用却是彻头彻尾的花架子。就是为服用的人弄出一种动情的表象,活色生香,极其逼真。毕竟历朝历代的皇帝也不是人人都适逢壮年,总有力不从心却贼心不死的,而掖庭坊自然就会想尽办法制造出某种假象,来迎合上位者的心里需要,不得不说,一粒药丸子能做到这个功效的,还真是天才的主意!
  "王爷从掖庭坊拿来的,服用之前,老臣亲自验过,不伤身。"
  罗耀阳牙根有些渐紧,前些日子熠星天天往掖庭坊跑,搜刮了一堆小玩意的事,他记忆犹新,回头必须查查他到底都拿了什么。掖庭坊的东西也敢胡乱的吃么?

  刘太医见状轻咳了一声,抓住罗耀阳的注意,"咳嗯,剩下的这些,非是王爷所意,只是老臣想借此机会,为陛下进言。"刘太医以一种'托付贵重物品,必须注意以下诸多事项'的认真态度,严谨又通俗的对皇帝陛下解说,"人之后庭肠壁极是脆弱,王爷五脏,后天皆受过重创,精为气血,所以房事方面还是谨慎为好,掖庭坊有诸多手段,且算专精,依老臣之见,未可不用,比如这款……"

  罗耀阳那日与刘太医聊到很晚,其间内容不详,不过可以肯定地是,熠星在之后与罗耀阳的斗智斗勇中违规作弊的各种小花招,总是达不到始作俑者预期的效果,让某人确实着恼不已。
   ***************小剧场**************
  卫荫(鄙视ing):师傅,你怎么能为了讨好皇上,这么轻易地就把我们王爷卖了!
  太医(远目ing):施医问药讲究在动中取静中循序渐进。如今,王爷的身体底子打好了,正好方便探知他承受的能力,云雨之事看似不雅,其实是最好的柔和又不失激烈的手段。皇上为王爷所思,人又冷静沉稳,刚柔并济,嗯,两人如此,可谓十全十美,一举两得……嗯,日后再给王爷做调养,就该是在这千变万化中作调整,如此才符合学术无涯,生生不息的医道之大成啊!
  卫荫(暴走ing):你、你、你为了医道,你竟然敢……敢……
  太医(摇头ing):唉,现在的年轻人,浮躁!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事:
1,迟到的庆祝一下,本亲妈在上一章历史性镜头中的露脸。
2,今天把玉子金童的番外解锁。半年前的东西了,其实,嗯,我个人认为自己还是有进步的。
3,嗯……虽然依然在为停在哪里才算圆满大结局的问题而困惑,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想,这文应该算进入倒计时了。
反攻
  ——谎话也许能达到一时的目的,但真话才具有永恒魅力。

  熠星最近过得挺不是滋味。
  当然这有客观原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吃流食吃到脸跟白菜一个色,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舒服。但在熠星此刻心里空落落的抑郁下,身体上的不适早被他彻底忽略了。
  关于这场猎郎计划,他自认已经把最致命的一张王牌打出去了。几个月的铺垫、渗透、蚕食……然后在他认为最恰当的一个时刻,予以那堵名为'道德底线'的墙致命一击。
  '墙'毫无疑问的被他轰出个大窟窿,可两人间毫无进展的态势,让熠星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

  自从那天傍晚睡过去后,熠星就又被接回了璟兴宫。明着说王爷旧疾复发,住宫中便于调养,实际上是为了就近便于罗耀阳每日给他身后的那处伤亲手敷药。毕竟伤在王爷身上的那种地方,就算让广福、太医之类的知情人动手上药,也难免不会让人心存疙瘩;就算熠星真敢豁出去脸面,罗耀阳也不一定会答应。
  然后,日子,就像熠星之前在宫里呆过的一样,两人一起用膳,同榻而眠,时常就着国事聊天,也有单纯的闲扯或者下棋、画画之类的休闲消磨时光。除了罗耀阳在明翔殿正八经儿的处理公事外,他基本上都尽量陪着熠星,态度——体贴、温柔、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像最完美的情人,无可挑剔。但实质上讲,这样的现状跟以前没挑破关系之前没什么两样。
  熠星都不知道是自己以前做的太成功,还是罗耀阳真的以为这样的亲密对于他们两人就足够了,或者……是因为那天,罗耀阳答应他,信守承诺的保证[以后都不那样了]?他根本感受不到罗耀阳心底里的激情,罗耀阳越是这样不愠不火,熠星越是对他们的未来感到迷茫和无所适从。

  "星,肿都消了,"罗耀阳坐在床尾,给熠星抹药,"不疼了吧?"
  "早就不疼了,喝汤喝得我要吐。"熠星趴在床上,能感觉到上药的玉杵在后庭中进出的触感,动作轻微、温柔、机械、严谨……该死的机械严谨!他就是趁机占些便宜……自己,自己难道还会生气么……
  绝对是'公事公办'的上完了药,罗耀阳帮熠星披上袍子,"刚刚是最后一次抹药。明日饮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他一手扔掉瓷瓶,回身在熠星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战事近了,得赶着见兵部,户部的几位卿家,待过几日身子养壮了些,你也出席,嗯?"
  应下以后,熠星眼巴巴地看着罗耀阳离开璟兴宫,履行皇帝的义务去跟一群老家伙们'约会',自己坐在床榻上,情绪有些低落。
  有一点可以肯定,罗耀阳那日已经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们彼此的感情是情人间的那种喜欢,他事后亲口承认的,但除了那一次,这些天他的行为对自己更像个兄长。如果费尽心力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没有变化的变化,那他这么长时间,辛苦执着的追逐,到底图什么?曾经的斗志昂扬,蓄势待发的一击,结果好像一拳打在了水里,劈断了如镜的表面,力道尽透,最后的结果却依然是无声无息一场空。熠星第一次对自己追求的结果有些迷茫,第一次对成功的定义产生了怀疑,疑惑和沮丧,好像个阴魂在心底徘徊游弋,挥之不去。

  熠星并不想追求肉欲,只是这样一份点到即止、温温吞吞的感情,让他摸不到归属,心底里依然患得患失,清清冷冷,除了那天,疼痛却真切的让他感受到无边的热情。
  熠星的视线在面前一排瓷瓶中不断扫动,都是从掖庭坊淘来的东西,他用手指拨弄着那瓶叫'缱绻'的媚药,犹豫。
  或者,他应该直接提要求!熠星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暗地里分析了一下性格特征和力量对比,最终把这个主意归结到'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极端手段。
  熠星眼里的光芒迷惘到有些倦怠,看着手里被握到有些发烫的瓷瓶,呆呆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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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道是个静心、静神,内省修行的养神放松方式,总可以让人身心舒畅。这天午后空闲,罗耀阳被熠星拉着在紫竹轩品茗。温壶,烫杯,盖沫,洗茶……繁琐有精巧的步骤被熠星做得倒也算像模像样,"前几天躺在床上无事,看书新学的,怎么样?"
  "新手!"
  熠星正用初沏的茶水洗杯,闻言抬头看了罗耀阳一眼,忽然低头笑了笑,"如果是以前,你会说'干得还不错。'"分杯,斟茶,熠星把闻香杯递给罗耀阳,自己则径直地把茶倒入品茗杯,然后一口牛饮。
  罗耀阳拿着杯子迟迟没动,熠星一直在紧张,茶道的静心养神没有缓解他紧绷的情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罗耀阳真真切切的把全部都看在眼里,他没问,他在等。

  "干嘛不喝?你怕它像毒药啊?"
  "别这么打击我,其实真的也不是很难喝。"
  "哎,你看我也不能让这茶消失,"
  "咳……"
  轻快调侃的语气越来越有僵硬的味道,嘴边的笑也越发不是滋味,看着罗耀阳一劲儿的沉默,投在自己身上平静、深邃又透彻的眼神,熠星不在意地耸耸肩,"你,你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话在嘴里重复了两遍,却有些混乱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熠星一面心里空落落的,一面又仿佛很乱,躁郁、烦闷一股脑的憋在心头,很难受。

  罗耀阳最后放弃,终究心软的把人扯进怀里。"星,在为什么烦心?"
  "我没有。"熠星条件反射的反驳,话刚开头,却又觉得不妥,想辩驳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连带着这些天的心底烦躁,忽然觉得挫败。"我就是……我,我也不知道……"
  罗耀阳看熠星越来越萎靡、退缩的样子,手臂不由得加了几分力,瞬间理了理思绪,然后开口,"星,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么?"
  熠星靠在罗耀阳身上,回想那段'苦'日子,忍不住皱眉,"被你奴役、驱使、迫害……用了无数的小花招才最终赢你一次的一段血泪史……我记它干什么?"
  罗耀阳听到这满腹怨气的表述,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那时熠星成天想着从太子府逃跑,分析熠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眼神背后的意图,让罗耀阳没少费心劳神,但每每思及某人因为计划被破坏而暗中郁闷咬牙的样子,让当时的太子殿下乐此不疲。不得不的说,那段时光深刻的让他们彼此都很难忘。
  "狡猾的小东西!"罗耀阳捏了他鼻子一下,"那时你说的每句话,都是五分真五分假,我也向来只信三分。"罗耀阳渐渐收起了笑容,"那时,我以为你视我为敌,所以事事保留,心思也是百转千回。后来渐渐的我才明白,你已经习惯这样,遇事先起三分防备,从不把自己的心思袒露人前。对于想要什么东西,你总是选择'骗'到手,而不是提要求。"
  罗耀阳挡住熠星要分辩的口,"星,我从不介意你那些小花招,但你确定要永远用这种方式达到你所要的目的么?"他抬手揉揉他的头发,语义有所指,"星,我现在……不仅仅是你哥。"

  "可……你,你比一头牛还要固执,死守着你自己的防线,这都是你逼出来的!"熠星几乎是立即反驳,"你防我像防贼,还每次都千方百计破坏我的计划,把我扔进军奴营,报复我、利用我……只不过睡过了头,你就不给饭吃,你还没收我的逃跑工具……"曾经在太子府,俩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一被熠星揪出来,好似发泄一样逐个数落一顿。几日的烦闷借着这个由头,被熠星稀里哗啦倾倒出去。
  闹了好一阵子脾气,把罗耀阳从头到尾骂了一遍之后,熠星忽然觉得心中坦荡荡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心底的顾虑和恐惧,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自然倾吐出来,"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啊?那天,是我算计你!不就是那么点事么,我稀罕你负责啊?你若不愿意,大可以再用兄弟之名拒绝,反正……反正我又不是没被你拒绝过……这么温吞吞的算什么!"说到后来,熠星极力掩饰心底受伤的感觉。

  一个突如其来又火热的吻打断了熠星的低落,激情又暗含欲望的吻让他很快就脸红心跳,脑中眩晕。然后就在这种眩晕中,感觉罗耀阳抱他站起来,步入内室,背,结实的落在席榻上;人,被密实实地压在下面,丢盔弃甲。
  罗耀阳使出手段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混蛋,然后看着被情欲冲击得有些不能自已的星,低声反问,"温温吞吞的,嗯?"
  在一片混沌中不住沉浮的熠星,在衣衫尽褪,通体一凉后,本能残留的危机意识,伸手阻挡,上次的惨痛经历足够熠星从任何欲望中清醒,并闻之色变。他急急大喊,"停,停,停——你,呃,现在是白天!"
  "第一次也是午后,院子里。"罗耀阳没有停手,"那时你怎么不喊?"
  "疼!"
  罗耀阳哭笑不得的停下来,支起身子,摸着身下白玉样,滑不留手的皮肤,"星,还没碰到那儿呢。"
  熠星心道碰到就晚了,"会很疼,真的很疼,我不想……"
  罗耀阳叹了一口气,"星,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你在拒绝,还是我在拒绝?"他拨弄着熠星说不上是羞还是动情的红彤彤的小耳朵,"说我冷淡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骂我禽兽的是你,说我是圣人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
  "星,如果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那……"罗耀阳作势要展开攻势。
  熠星嘴里咕哝了一句,声音很小。
  "嗯?"罗耀阳的手指在他的腰间一划。
  "唔呜……"熠星战栗着,死盯着罗耀阳袍子上的金绣,手指把罗耀阳的胳膊掐得泛紫,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重复,"我,我不要在……下面……"
  罗耀阳停下来了。
  话一出口,熠星就为自己这么莽撞缺少计划地冲动而暗自后悔,急忙补救,"不是,我是说我……"
  "好!"
  意外,打破了熠星慌张的解释,张口结舌的一阵子之后,他用比刚刚更结巴的语气,"我,我是说……我,要在上面……当上面的那个……"
  "嗯,我说可以!"罗耀阳眼含微笑,一字一顿的肯定,然后低头给了熠星一个温柔的长吻,"星,对我,你永远不需要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和圈套,如果你真的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

  熠星甚至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坐起来呆呆看着罗耀阳,"你居然同意了!你总是管着我,说教,破坏我每一次计划……这事,这回你,你居,居然会同意?"
  罗耀阳被他弄得情致全无,索性也坐起来用袍子裹了人,"无伤大雅的小事就罢了,但如果这事让你日夜焦虑,对你这么重要,我为什么会不同意?还有,要纠正一点,我阻止的是你每一次的'破坏'而不是'计划'。"
  "可是……"
  罗耀阳看熠星那患得患失的小模样,忍不住开口揶揄,"星,你要真的觉得这事是自己勉强了,那就算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不行!"熠星大叫一声把罗耀阳扑倒,然后好像变脸一样一反刚刚的萎靡,变得嚣张又兴奋异常,解罗耀阳身上的腰带,"轮到我了,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罗耀阳躺着伸手拨弄熠星胸前的粉珍珠,淡淡开口,"星,我们要有言在先。你若是技术不佳,把我弄伤了,下一次就轮到我在上面。反之亦然,公平么?"
  "……"熠星顿住手,想了想,谨慎开口,"那我需要准备一下。嗯……明天晚上?"
  "嗯,好。"罗耀阳笑了笑,胳膊一长把人拉到怀里躺下,"现在想明白了,心情好了?"
  "呵呵。"
  罗耀阳瞥眼见熠星笑得三分傻气,三分得意,还有几分甜蜜信赖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躺一起,罗耀阳感觉到身边人的手越来越不老实,状不经意的开口,"星,如果我没答应你,你是不是打算把从掖庭坊拿来的药混进我的茶水里?"
  罗耀阳清晰的感到摸在身上的手一僵,"可我,我最后……没有……"
  罗耀阳抱着熠星翻身一滚,把人压在身下,盯着那张心虚的脸,"哼,知道你没有!若你真敢下药,便是我允了你有机会在上,今日也定然整治得你再也不敢起这种念头!"他威胁完,却见那小狐狸脸埋在他怀里撒娇,明显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无奈泄气。是啊,心虚归心虚,可这小混蛋什么时候怕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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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的准备时间,熠星从早上,确切地说从昨天下午嘴角就一直咧着,阅过无数本掖庭坊的珍藏,从体位到手法,从润滑到扩张,他对龙阳十八式的知识,基本上已从实用的角度上升到艺术的高度。可谓万事俱备,就差天黑。
  早早的沐浴更衣之后,熠星在寝殿,等着他的'禁脔'出浴。
  等了许久,没见通向沐浴隔间的门有响动,倒是外室响起了脚步声,继而是广福的特有尖细,
  "王爷……"

  罗耀阳身披宽松墨黑锦袍从沐浴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熠星正打开暗探传递消息专用的铁筒,熠星边开还边笑着扭头跟他招呼,"若不确实是从上凉传来的,我还道他们故意的!扫兴的家伙们。"
  熠星嘴里念着扫兴,可神色却没有丝毫怠慢,罗耀阳在一旁看得真切,若非紧急事务,自然不会由惠州一步传入京城,若非重要事务,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分,还通过内侍传上来。
  上凉,大殷西疆几十万人马都布防在那里等着一个月后的战事,上凉的事,没有小事。

  "我的属下,给我讲了一个笑话……"熠星放下字条,仍挂着笑容努力地说着哈哈打趣,只是表情僵在脸上,目光闪动,明显色变的样子……罗耀阳心下有了不好的准备,接过字条,匆匆一扫,脸色也凝重起来。

  "风大将军反水投敌?哈,大殷皇帝的表兄,威名最盛的大将军,荣华享不尽的武郡侯,他投敌?穆丹即将亡国的王位比风大将军现在头衔更重么?"熠星看的明白,罗耀阳也定然不会糊涂。可就是这种传言,能在风霆将军失踪后第三天就在上凉风一样的传开,传到让暗探不得不重视的拿到京城来报的地步,那么此刻边境的混乱情况可想而知。
  风霆与他数十亲卫失踪,群龙无首的八万豹骑军怎么办?被众人诬蔑了的最高指挥官,那八万豹骑军会有什么反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罗耀阳还是熠星,都不会认为驻守上凉的韩英将军有这个本事和魄力能压场。
  而且风霆若无反叛的可能,那么代表他的处境恐怕凶多吉少。
  罗耀阳烧掉字条,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正式的军报大概明后天就会到,看看韩将军在上面说什么吧。"

  对局势的最坏打算和种种推测应对,塞满了两人心头,原本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熠星看看罗耀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的打趣,"亲爱的,我知你心情不好,不过今晚为夫恐怕也无法安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得为一个考试复习,40几页的A4纸的内容,倒是不多,但……为了我的后半生(握拳),还是不能马虎。我想应该起码能保证更两次/周,不过还是跟大家说一声,以防万一。
ps.标题其实应该写'未遂',不过个人认为这个标题比较容易骗人,我喜欢!
亲征
  ——人人为己,没啥稀奇。

  熠星手下的暗探,实际上是直属皇帝的眼线,绝大多数朝臣并不知晓,就算有人听闻过,也不知道其中运作的奥秘。所以表面上看,朝中的消息还是依靠正常途径——从各地官方途径传来的奏报、军报。这类奏报中暗含的真假是非、隐瞒虚夸,罗耀阳并非事先毫不知情,只不过很多时候,他只需心里有数就行。

  当韩将军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第二天正午送到京城时,朝野震动。
  韩将军倒是只字未提上风霆投敌叛国的事,用很平实的语言描述了风将军失踪前的几日动向,失去联络的时间、地点,外加言语间对豹骑军骚动的担忧,和一带而过的上凉城军民的不安……他确实语言上没有倾向,但这军报一在朝中传开,几乎立时两种看法把朝中大臣分成两派。

  "风将军十四岁起跟四处征战,千水卫一役,得受太上皇当年御赐'战擎'称号,响彻天下,八万豹骑军的统帅,如今对战沙场,必遭穆丹忌惮,风将军的忽然失踪,定然是遭人算计。"
  "左相这话,不过是臆想之词,依臣看,这其中还有疑点之处。"太常卿紧随起身出列,"说是算计,上凉大营戒备森严,将军居于中帐,亲卫上百,这莫名失踪岂能用单单一句算计带过?一个人失踪容易,五六十亲卫也能一同失踪?难道上凉大营是集市让人来去自由?"
  其实,纪珂何尝不知道疑点颇多,但他混迹官场多年,了解个中厉害,若不从一开始就把这事定下有利风霆的结论,那结果……别说风霆现在不在,就是他朝一日归来,恐怕也抵不住众口铄金这种事。"史大人这话是何意?大将军久经沙场,身为统帅也有数年之久,难不成还能罔顾军纪战前无故失踪?"

  "失踪二字说起来确实有待商榷,风大将军武艺超群,能被人陷害挟持……确实匪夷所思。"御史大夫,一小老头,忽然咸不咸淡不淡的插了这么一句,让原本就有些乱的人心,更乱了。
  "御史大人你阴阳怪气的这是什么话!风将军守卫边疆十载有余,难道还会怕杀人,临阵脱逃不成?"羽林将军有些急了,开口就是火药腔。同为军人能想象到此刻边疆形势紧急,'战擎'生死未卜,形势刻不容缓,正是商讨解决之道的关键时刻,这帮穷酸文人不说群策群力,反刻薄地质疑起风霆的为人,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羽林将军这边话刚歇,秘书监出列开口,"说到临阵脱逃,风将军自然不会是怕杀人,不过军帐重重之下,能消失无踪,不得不让人猜想其中内情。"
  "廖大人此言差矣,风将军乃安国公主的长子,与陛下也有血脉相连,即便是有内情,也会事事以国体为重。"
  "风将军一直克尽职守,边疆数年安定,功不可没。风氏一族历经四代,忠心日月可鉴,堪称是我大殷的中流砥柱。"龚尚书也出言维护。
  殿中监一声冷笑,"既是忠心,那风霆率豹骑军入编上凉军营,韩将军为主,风将军为辅,如今风将军失踪,他麾下豹骑军自有韩将军接管,又为何被报骚动不止?"
  "风大将军若是遭人算计,生死未卜,按说身为敌方的穆丹不应毫无动静。这件事既是军中机密,韩将军军报所奏的上凉城中风言风语又是从何而来?"
  "自古权臣二心,究之源头又哪个不曾是功名赫赫,忠心耿耿?前朝的司马,汉梁的霍奸……"
  "王大人,殿前妄言,你可要慎重!"
  "下官也不想枉自揣测,只是兹事体大,若风将军真的存有二心……"
  "……"

  下面的官员吵成一锅粥,两派观点分的明显,引经据典唇枪舌战,'叛国'这个词即便没有明说出口,言外之意也确实明显。
  罗耀阳在皇位上坐的稳当,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侧旁的扶手,好像在听,又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熠星坐在右手边第一位,支着下巴颏,微仰着头,眼睛滴溜着在地中央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身上盘旋。
  当然也有没参与的,比如一句话挑起纷争的御史大人,此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再没掺和。又诸如太师、右相之类的权重辈高、老奸巨猾的人物,也是稳坐席上,没轻易参与下结论。
  舌战在官职稍低的三四品官员中爆发,以点及面,由弱至强,然后,在双方抒发完各自的观点却依然没有把对方驳倒后,'战事'渐渐陷入胶着。
  再过个把时辰后,争执声慢慢由强转弱,直至最后,吵昏了头的人才发现皇上对这件事一句话都没有表示后,纷纷收敛,渐渐静下来。

  罗耀阳看看下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中层官员,"众卿要记得,朝会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的地方。此刻边关的安定,战事,和上凉军营的稳定,才是国事的重中之重。朝会午时继续。朕,"
罗耀阳冷肃的视线从官员身上一一扫过,"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一上午的嘈乱,在罗耀阳说完这句话大殿才恢复原本的肃穆和静谧,皇帝站起来,临离开前吩咐,"星,跟朕过来。"
  话一落,无数视线投在璟王身上,有猜测,有提防,也许还有忐忑和暗暗后悔。

  以前很多朝臣认为璟王就是个纸老虎,虽然名头很响,什么兵马统帅,什么监管三司,但年纪太轻,又根本没有政治资历,除了有皇帝的恩宠外,再没实质的过人之处。至于那些唬人的头衔,想来也不过是皇帝为了宠幺弟留的私心。
  岂料时间一长,不显山不露水的璟王慢慢被某些人咂出味来——皇帝每逢颁布有些影响的大举措前,身边总离不开璟王的身影,虽然总不见他亲自参与,但一次、两次叫巧合,七次八次呢?而此刻,陛下在朝堂上的公开点名,不再为璟王遮掩的架势,让某些刚刚争的凶的人,刚刚沉默的人,心怀鬼胎的人,不禁暗自揣测璟王的立场和他即将不知名的谏言。

  "星,有什么看法?"
  熠星坐在书案后面,正写着什么,闻言边写边问,"廖大人与王大人什么关系?我没有印象。"
  罗耀阳眼里飘过心有灵犀的欣慰,"两人同乡,大概十年前,曾经先后在吏部为官。"
  "哦,又是出身吏部的!"熠星语气轻飘暗含讽刺,然后放下笔,向后靠在罗耀阳身上,"哎,来看看我总结的对不对?"

  朝上那会儿熠星一言不发,眼珠乱转看似看热闹,其实什么人,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都已经被他一一记在脑子里。这会儿在纸上写的,就是罗列的刚刚争吵的群臣的名字,墨笔录的是坚挺派,朱笔录的是怀疑派。
  "关系错综复杂。"熠星用笔戳着其中几个朱笔的名字,"御史、太常卿,秘书监、殿中监、吏部侍郎……今天对风霆的争执,就是被他们几个一人一句最先撮起来的。"
  "秘书监、殿中监、吏部侍郎,巧了,都是在吏部任过职的,而他们共同曾经的上司是……赵太师。"
  熠星想起今天在朝中一直稳坐,不露声色的太师大人。他在空白处填上赵太师的名字,把他们之间连了线,然后接着笔锋一转,到太常卿名下画了一道线,询问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太常卿与赵太师是……亲家?"

  核心人物被推算勾勒出来之后,在众多怀疑派名单里仿佛就有了某种踪迹可寻。以赵太师为中心,曾经的门生、姻亲、有提携的知遇之恩……
  明显的挑出、隐晦的不提,即使这样,熠星也不太费力的又迁出四五条线连到太师身上。
  一场闹哄哄的朝中争吵,看似杂乱,各执一词,中间也不泛有不明真相跟着人云亦云的,但大势一定,在这么一理,三笔两笔就总结出来了。
  主导'风霆叛国论'的网,鲜红、清晰、简单明了的呈现在两人眼前。
  "至于御史的那句话,好像是他专门为了挑起两边争论才故意说的,立场难定……但激起来的争论,不可否认,却在最后,让你我更容易看清目前这一切状况!"熠星回头冲着罗耀阳笑,"御史是你安排的吧!"

  画出来的这张网,不过是整个事件的最初的第一步,他们拉党结派的背后才是值得分析得动机。熠星看着上面的名单,半眯着眼,睫毛微颤,好半天却是越看越皱眉,"哥,其实,按赵太师为官数十载的资历来开,在朝中有这些人脉很正常!想借着风霆出事分去一杯羹这种想法,也司空见惯,但……他们家在军方没什么后生,就算给风家落井下石,损人,可也不利己啊!另外,韩英将军的军报,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话里有倾向,他们之间有联系么?"事有反常必为妖。

  罗耀阳摇摇头,"星,凡事不要总追着源头想,反过来,从后果、从解决之道着手。先不管韩英将军如何,或者赵太师如何,现在出了事,想想那八万豹骑军怎么办?未来的战事怎么办?"
  熠星的手指放在罗耀阳手心里慢慢划着圆圈。这是个难题,不说战事,先说这豹骑军。
  豹骑军是风霆亲自训出来的,跟随他多年,忠心一定的、精锐也不假,却恐怕也是傲气冲天。战前换将,他们能心服么?这个人选既要在军中很有名望,也要有真本事,起码要能比上风霆在士兵心中先入为主的优势。别说韩英将军肯定不行,就是朝中能把不世将才风霆的风头压过的,几乎也没有。
  "秦将军,武将军,太尉,屯卫军,骁卫军……"名字一个个在熠星嘴里滑过,又一个个的否定。想想也是,像风霆这种正值壮年,又能在军中像'丰碑'一样存在的人,一个国家能有一个都已经是国之大幸了,从哪里临时能再淘来一个?
  熠星想了一圈,最后泄气的随便拉出一个人,"护国公!"
  这是他说笑的。护国公是风霆的爷爷,威望是足够了,先不说年纪,在风霆如今饱受非议的时刻,别说护国公,就是风家的人,也不宜出面接手。

  罗耀阳听出熠星的挫败,笑了笑,"星,其实,还有个人可以。"
  "谁啊?"
  "……我。"
  熠星身体一震,僵硬,沉默了好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你是皇帝!"
  "所以,又有个说法叫御驾亲征。"
  熠星腾地坐直了,一瞬不瞬的看着罗耀阳,"你是想要我赞同这是个好法子么?"
  罗耀阳径直继续,"天承二十五年,我为左先锋与风霆共同南下出兵,攻克南越最后死守的桂岭,助父皇一统中原。其中的一役为风霆得了'战擎'的美名,而最后的胜利,则是我向父皇证明了自己作为太子的资格。"

  这确实算个办法。帝王的威望就足以压过任何骚动和不稳的军心,甚至能保证士气在战场上的气势如虹,想必风霆的诸多手下,跟罗耀阳还是老相识。就算再不济,罗耀阳的亲临前线,起码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风霆的生命和名声。何况,这位皇帝刚刚还说了自己在十七岁时的丰功伟绩。
  太多的认知一窝蜂的冲进脑子,让熠星耳边有些嗡嗡作响,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一副表情。现在想想,很多刚刚他还嚷着想不通的事,在这一刻全明白了。怪不得罗耀阳让他[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想答案。]

  "星,"罗耀阳摸着熠星的头发,见熠星的眼神越来越清明,神色越来越阴沉,就干脆把话挑明,"如果说赵太师有目标的话,他的目标也根本不是风霆或者是风家,而是我。若是御驾亲征,按照常理,须留人坐镇在京城,堂儿是长子,已经十四岁了,在很多人眼里,是该能承担某种责任的年龄。现在中宫空虚,按无嫡立长的规矩,这太子之位,才是他们争执背后想要得到的结果。"
  熠星哦了一声,然后随即露出笑容,带着些许嘲讽,"对啊!赵太师,赵氏族长,德妃娘娘的亲爹,堂儿的亲外公。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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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朝会,诸位大臣举出了各种补救方法,就像熠星曾经思考的经过一样,不断地提名,然后不断的遭到否定。
  话题,最后正如熠星和罗耀阳所料的,不可避免的陷入僵局。对穆丹和霍尔邦,罗耀阳志在必得,自登基起就不曾间断的谋划、准备,还有在这场战事上已经花费的力气,他是绝不允许临战前这么轻易的放弃。关于这一点,朝中无人不知。
  然后,最后一途,顺利成章的,罗耀阳提出亲上战场。

  朝堂,炸开锅似的争论。优点,缺点,赞同,反对……比午前吵得还凶。
  '御驾亲征'这种事根本就是福祸相依,也根本不可能有万无一失的万全准备。跟从商一个道理,风险越大,收获也越大。所以争论的本质,其实不在皇帝的'安危'二字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却依然得打着这个旗号。这次参与舌战的就不再是受人指使先锋开道的小人物,原本作壁上观只做'幕后黑手'的一二品大员,全体披挂上阵了。到了这时候,朝中这些老油条们,包括原本没有利害瓜葛的人,也都看出了背后的严重性。
  熠星冷眼旁观,脑子里套用先前总结红、黑名单的方法,重新对这一拨人进行分析。从侧立太子的角度看,各方人马的泾渭分明,心思清楚明了。若非罗耀阳事先提点,他还道这些人真的忠心可鉴,日月可表。
  罗耀阳留出一个多时辰的工夫,让各派人马都有充足的适应、思考、表现忠心和满足口水争辩的机会后,最后陈述他的决定,"朕,亲赴上凉城,一切从简,十日后出发。退朝。"

  十日,简直能把所有人都忙到焦头烂额。
  出发前的誓师,檄文,煽动出一面倒的人心民言。粮草兵马,随从护卫,沿路的安全保障,就算一切从简,可毕竟是皇帝亲上战场。但是就算再复杂,这些也只不过是对外的按部就班。真正波涛汹涌的是朝中内部。让所有大臣心里都吊着的,想方设法的打探、揣测、影响、谏言的最终目的——册立太子。
  皇帝出征,大皇子年满十四,这真是一个巧妙的、机遇的、充满希望和忐忑的组合。是有人着急,可更多的人不急。规矩说'无嫡立长',但皇上还年轻,从一个月前的某种迹象来看,皇帝要选秀,这中宫的位置,不可能永远悬虚。机会和风险,大概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地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每日看着他们旁敲侧击,暗地急得跳脚是挺娱乐身心的,不过你最好还是早作决定。十天,哈!十天,你这决定还真挑战我神经!哎,忙都忙不过来,我可没工夫搭理他们转弯抹角的花花心思。"
熠星打着呵欠缩在罗耀阳怀里,除了连日被大臣所扰外,罗耀阳每天都会交待很多事,加上原本的工作,繁忙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我没打算立太子。"罗耀阳搂着熠星,直截了当,"堂儿不适合,眼高手低,刚愎不仁,且与母族走得过近;基儿,心胸狭窄,宽厚不足;墨儿倒是有几分聪慧,性格也颇大度,但还需要时间栽培;培儿、增儿年纪太小……太子册立的事,根本为时尚早。"
  客观条件不允许,另外主观上罗耀阳也不会任由自己被臣子算计,这大概归于一种帝王脾性的独特傲慢和习惯成自然的控制欲。

  "那你要离开京城,又不想立太子。难道要父皇回来坐镇么?"
  罗耀阳忽然有些挫败,有一种'努力被无视'的哭笑不得,"星,你以为这几天我交予的事务都是什么?若我出征,自然是由你来监国。"
  熠星的困意顿时去了大半,眨眨眼消化了一下那话里的意思,好半晌才咕哝出一句,"风口浪尖,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罗耀阳笑叹一口气,低头亲亲他,"我只信任你。"
  "即使我可能趁你不在的时候对某些人开刀?"熠星问得尖锐。
  罗耀阳收起笑容,带上几分严肃的肯定,"是,我只会信任你!"
  熠星最后叹息的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里,"那好吧!如果他们不来惹我,我自然不去找他们的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两人都隐约明白,被打破如意算盘的某些人,即使不视熠星为眼中钉,恐怕不会很容易善罢甘休。

  距罗耀阳出发的还有三天的时候,被众人悬心期待或者担忧的问题,终于在罗耀阳离京前最后一次的早朝上被揭晓答案。
  是的,单纯的是揭晓答案。
  没有留给臣下讨论或者反对的余地。皇帝诏书一下,朝臣们被当朝'告知'璟王监国的既成事实。
 罗堂

  ——漂亮不是你的错,可你让人误会就不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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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将士,静立在皇宫大殿前的广场上,银亮的刀剑和盔甲在阳光下发出刺眼冰寒的光,文武百官拱手肃穆地候在殿前两旁的甬道。广场很静,静得只能听见旌旗在风中高昂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正殿前,只有两人。
  "你可要平安,别忘了我们讲好的,你欠我一次。"熠星身着紫色蟠龙金绣朝服,腰拦束金玉带,头戴远游冠,正式的冠服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庄重和气势,只不过一开口就露了底,好在方圆几丈之内,只有他和他面前一人,"你这一去少说也得半年,我真应该算利息的。"
  罗耀阳一身墨色铠甲加墨中透赤的大氅,由内自外散着迫人的锐气,不过对着熠星,语气里依然温柔带笑,"那你就记着吧,等着我回来,再慢慢对我清算。"

  "嗯。"熠星慢慢收起笑容退后一步,从上到下的仔细看着罗耀阳,最后,才轻轻吐出话,"放心吧,这里,一切都会正常运转。我保证。"
  "……"
  罗耀阳沉默了半晌,斟酌,然后再开口时铿锵、严肃,甚至低沉的声音里隐隐还藏着一抹冷酷,"星,皇宫从来都是世上最残酷无声的战场。握紧你手中的尚方宝剑,善用你的力量和人脉,万事要小心,无论如何,要让自己平安,知道么?"
  最后的一句话,罗耀阳的眼紧盯着熠星,一字一句。这番话有多重的份量,这里面暗含了多大的信任,赋予了熠星多少不能说出口的权力,无法用言语衡量。
  罗耀阳清楚意识到作为帝王他不该说这种话,把熠星的安危置于一切之上,甚至是置于国家之上,这不是一个皇帝该说出口的话。不过此时,他决定放纵一次。抛去责任、律法、祖宗规矩,用'皇帝'这个身份所持有的最大权力,自私地满足'罗耀阳'心底最单纯的守护。

  "我知道。"熠星点点头,目光坚定,"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小心。"
  罗耀阳神色稍缓,微微抬手,甚至脚步也迈上了一步。
  拥抱,或者拉住他的手,哪怕感受片刻平静。
  罗耀阳最终却什么都没做,他垂下手,深深的看了熠星一眼,转身,大步前行。在响彻长空的'万岁'高呼中,上马,出征。

***** ***** ***** ***** ***** *****

  熠星活动着脖子慢慢从璟兴宫往明翔殿走。一早上忙完自己的份内之事后,还得巴巴跑去御书房代工。他接手这工作一个月了,心中感慨颇多,等以后对罗耀阳做工作总结,他大概只会说——辛苦了,哥,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王爷!"广福守在殿门口,见到熠星立刻迎上来恭敬请安。
  熠星见状,心里暗暗叹气,"出了什么事?"
  "大皇子在殿内,虽然奴才讲了规矩,可……" 奴才终究也只是一个奴才,不但阻止不了,还明显的被人轰出来了。
  熠星点点头,表示知晓。"我会去与他说。"
  这种行为可以视做一种挑衅,十四五岁的孩子,大概算是一种叛逆吧。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教训,不过罗堂好歹是罗耀阳的长子、他的血缘亲人、他的晚辈,罗堂可以仗着这些依持胡闹,熠星也同样得凭这几个原因,留三分情面。
  明翔殿主要有两个地方是办公用地。
  东暖阁,通常用来会面朝臣,商讨议事,庄严有余,神秘不足。
  西暖阁,真正重要和机密的地方,皇帝的私人办公领域。公文、密折、密诏和某些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税改、政改的意向与卷宗,全在那里,所以西暖阁是皇权下最高待遇的绝对禁区,非获召见不得入内,违者,按'谋大逆'论处,这是祖宗规矩,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铁律。但恰恰因为这种禁忌,在某种意义上,明翔殿的西暖阁,就像大殿上的那把椅子已经失掉了本身的意义,变成了一种标志,成了每个皇族子弟心头的罂粟,妖艳、诱惑、剧毒、致命。

  璟王,是西暖阁的常客,甚至他这次担任监国,可以正大光明的自由出入——那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荣耀!罗堂坐在东暖阁的主位上——原本皇帝才能坐的地方——心里想着明翔殿的另一侧,心中忌恨难平。
  "殿下,殿下!"
  罗堂听到身边的尤喜招唤,回神,"怎么?"
  "殿下感觉怎么样?"近侍尤喜笑嘻嘻的开口。
  罗堂摸了摸身边的扶手,坐得更深一些,感受屁股下面薄薄的垫子和硬硬木板,然后扬起下巴,垂下眼,台阶下的一切从这个位置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仿佛能感受到下面的肃穆和战栗,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罗堂坐了一会儿,渐渐适应了心底忐忑和激动,他有些不满足的把手一挥,"喜子,过来!跪在那儿!"让人跪在殿中央,也许这样更能体会那种皇位上的……权势。
  尤喜跪在罗堂指定的地方,虽然嘴里不能喊出那些禁忌的膜拜,但至少可以跪着磕几个头,让主子开心,过足了瘾,"奴才给殿下磕头,拜见殿下……"

  熠星进门的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罗堂反射性的跳起来,欲盖弥彰地横跨出一大步远离那主位。看着熠星的一怔之下的吃惊,罗堂为自己心里的恐慌、惧怕和明显低一等的气势而暗中恼怒和不齿。

  "堂儿你在这啊!"熠星很快恢复过来,慢慢走进,闲话家常一样开口,"感觉怎么样?"
  罗堂心脏狂跳,迫得他呼吸有些困难。皇叔的轻描淡写,让他下意识的防备那和颜悦色背后的危机四伏,手在抖,即使已经握紧拳头。他清楚地明白刚刚的行为已属大逆不道,被抓个正着不说,璟王现在这种问话,更是摆明了要他亲口承认,然后把他推进火坑,问罪论处……
  骄纵、不甘、愤恨被早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罗堂膝盖发软,不是他想低头,而是他已经支撑不住原本的尊严,扑通一声跪下,"皇,皇侄罗堂,拜见皇叔!"的b056eb1587586b71
  "不必多礼。"熠星伸手把他拉起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这个侄儿。罗堂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大概是生在皇家,营养充足,外加自幼习武,生得肩宽背厚,臂粗腿壮,个头只比熠星矮一点,单纯看身材,倒是比熠星更有几分气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熠星扬扬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那上面,感觉怎么样?"
  罗堂汗透衣衫,恐惧到了极致,反倒有了灵台一丝清明,认错服软,保命要紧,所以人复又跪下来,"请皇叔开恩,侄儿……侄儿为下人怂恿,一时昏头做此大逆不道之事,侄儿知错,请皇叔念在侄儿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这侄儿一次。"
  跪地求饶的话一出口,十几岁的心气高的皇子,算彻底把里子面子都丢尽了,这种来自对手'羞辱'和被迫屈服的'压力',让罗堂从出生到现在,骨子里养出的皇子骄纵又重新被激起来,混合了恐惧之外的破釜沉舟,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的非理智冲动,罗堂心头戾气暴涨,拳头猛的一紧,皮下青筋突起,只待璟王一声'拿人'便要奋起反抗。

  熠星看了看面前跪的人,又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那个身如筛糠的太监,伸手再次拉罗堂起来,走向那把椅子,站定,把罗堂拉在座前,双手稍微用力,把满面不解外加惊恐的罗堂按坐下来。
  "坐在这里!"熠星简单地命令,然后自己退到下面看着他。
  "堂儿,承认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的象征,没什么可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熠星看着罗堂惊魂未定的脸,"仔细感受一下,然后告诉我,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感觉……
  这个位置是什么感觉。
  罗堂坐在那,看着面前的男人,极力平复狂跳的心。他不懂这个被他叫皇叔的人,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让自己坐在这里?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他,他怎么敢?作为皇族,作为监国,作为父皇信任和委以重任的人,他居然明目张胆的叫父皇以外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而且一脸毫不在意!
  他是想说他不在乎么?
  不可能!罗堂几乎在下一瞬间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这当然不可能。这个是皇位,大殷的皇位,天下最强大国家的皇位,从来没有人能不在乎;也没有人敢不在乎。他在唆使他,他诱惑他坐在这,然后,然后……他一定是想捏住自己的把柄,最后向父皇告状,一定是!
  罗堂心里一急,想站起来,可是腿却根本使不出力量。不是胆怯,而是一种欲望让他舍不得……这个位置,高高在上,天底下再没有那个比这更高的地方,即使那个监国的男人也要在下面仰望着自己。这种感觉……感觉……他是被诱骗到这个椅子上的,对!当然是这样!如果父皇责难起来,他要这么回答!他是被命令坐在这里,被亲王监国、被他的皇叔命令坐在这里的。'光明正大',为什么他要离开?
  [……承认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是一种勇气……]
  罗堂心神初定,却诧异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思考那个男人的话。那个男人,他唯一的皇叔,他知道的不多,却总能听到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平日我行我素,破坏祖宗规矩,却从来没有人能当着御史言官地面说出子午卯酉,然后今日,现在,罗堂真切的体会到那些关于他大逆不道的行为传闻的真实性。他难道就不怕……
  [……勇气……]
  罗堂又想起那人的话,他是皇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比起这个男人的狂妄,难道自己连这点勇气都要逊色么?
  在这个位置上,罗堂坐得比刚刚稳健了许多。
  感觉……感觉……
  这个位置,高高的,目空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位置,代表着让天下无数文人士子都会竭尽所能效力,代表着无数高人将士都会铁血捍卫,这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站得最高,望得最远,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强悍的士兵,最强大的帝国……"
  那个男人一直看着他,温柔带笑,充满鼓励,罗堂从最开始的冲动,到赌气挑战,到渐渐冷静,从照本宣科到后来的有感而发,他慢慢恢复身为皇子的骄傲和信心,他说了很多,太傅教过的,没教过的,朝思暮想的,即兴发挥的,对着下面那个男人,就好像对着文武百官,对着黎民苍生,说着他的抱负,他的野心,他的计划,可能很零乱,甚至还有些脱离实际,但感觉,酣畅淋漓。
  半晌之后,当他的话音落下,那个男人鼓掌了,为他!
  "非常精彩,远大的抱负,陈述清晰,条理清楚,充满希望和感情,非常具有感染力。别的我还不能断言,不过我可以肯定,如果你上了战场,你的战前鼓舞会让你的士兵勇气倍增。"

  那些话、微笑和掌声奇迹般的给他注入了力量,罗堂站起来,走下台阶,受到夸奖的雀跃让整个人趋于愉悦的平静。这有点矛盾,他'忌恨'这个皇叔,却又为了赢得他的称赞而骄傲,他知道这是凭自己本事得到肯定,而不是平时被拍马屁的敷衍,这,这让他感觉很……美妙。
  罗堂第一次仔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叔叔。他,他……其实他一点也不像自己曾经在皇家宴会上寥寥数眼记忆中的那样,跟父皇也不像,很温和,很纤细,很,很……美,他不得不承认。
  个头不大,骨架匀细,那把小腰,细得好像他两只手就能掐住。脸上不见时光雕琢的痕迹,根本不像大他一轮的人。巴掌大的小脸,只能用精致来形容,粉色菱角样的唇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皮肤细腻的像最鲜最嫩的藕,眼睛流转一抹极清澈的琥珀光泽同样带着笑意。他真的是在笑——这个认知让罗堂心里很舒服。

  熠星走过去拍了拍罗堂的肩,"堂儿,为心中的梦想而努力,是值得称颂的事,只要注意方法。就像风流与下流、谋略与阴损、自信与刚愎、勇气和莽撞,它们彼此只有一线之隔,实质上却有天壤之别。你是皇长子,是弟弟们的榜样,更要小心。如果你喜欢来这里,提前说一声,皇叔不会不答应的,嗯?"
  罗堂有点恍惚,他一直在看那双手,像他的人,娇小白嫩,仿佛能完全被自己的包在掌心里。他好像没听清那人在说什么,又好像记下他说的每个字。他浑身上下只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柔软,略微有些凉,他们站得很近,他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花香,很淡,就是那种走在花园,不经意间若隐若现的清新淡香……

  熠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大侄子心里进行了翻天覆地、甚至可谓'毛骨悚然'的变化,他拉着罗堂走出东暖阁,看着侍卫把叛逆的孩子平稳送走,然后长出一口气——这孩子没啥,就是好奇心和表现欲太重,让他痛快地发泄完,这不是乖乖的毫无怨言的跟人离开了?最开始看见广福守在门口时的那张棺材板脸,还道真惹了什么难缠的祖宗!
  处理完麻烦事,熠星认命的往回走,"阿福,今天的公文有几尺厚啊?"
  半天没见答应,熠星回头,嗬!广福还在站那儿十八里目送呢,"哎!小福子,瞧什么呢?"
  "王爷!"广福回神,几步小跑跟上,"王爷,您,您说的那些话,您……皇上他……呃,那个……大皇子会再来么?"
  "不知道!反正不会硬闯了,我想。"熠星不在意地挥挥手,打断广福欲辩解的嘴,"你别总那么死性!规矩、规矩……反正就是一把破椅子,闲着也是闲着,哄哄孩子,谁坐过怎么了?没准哪天我哥被我气得一不留神劈了它,不就换张新的?就算我哥坐在地上,你们也不会认为皇上就换人了,是不?"
  不过是一种形式的东西,没那个本事和觉悟,别说只是坐坐,就算他把那椅子吃了又怎么样?重点永远在人,而不在物,要说这帮人……死较真儿的都不是地方!
  熠星从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规矩,反正罗耀阳不在期间,他只要尽量把矛盾柔化到最低点,维持皇宫内外的平静、同心和祥和,假若真的需要清理门户,也最好安抚拖到正主回来再动手。一是懒得费这个心,二是不好越俎代庖。就像罗耀阳嘱咐的,只要保证自己的平安就好。

  广福被熠星说的哑口无言,他其实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事。他从小到大伺候人,最善察言观色,默默地回想大皇子后来恍惚的心不在焉……广福总觉得不妥,但是没凭没据的,加上王爷没心没肺那样……只有暗地替王爷先防着了。

***************小剧场**************

  广福(有所指):王爷,皇上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熠星(摸着椅子,沉思):这么严重?
  广福:不是椅子,王爷!
  熠星:小气鬼!阿福,要不然我们趁他回来前,换把新椅子?
  广福:王爷,我说的不是椅子……
  熠星:要不然,我气气他,让椅子做炮灰?
  广福:王爷! ~~>_<~~ 奴才说的真不是椅子……
嫉妒

  ——嫉妒之前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种资格。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罗堂总时不时地要求到明翔殿拜见皇叔。的140f6969d5213fd0ec
  当然熠星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呼他,广福也要随时伺候——有些人事关系、官场辛秘之类的非官方版本,熠星还指望着广福这个'万事通'提点,罗堂基本在下人的指引下四处逛逛,底线——不能打扰熠星办公,也就是说在整个明翔殿,西暖阁不能擅入,其他随意。
  也许真的像熠星说的那样,东暖阁的那把椅子,剥去了神秘的面纱之后,其实不过就是一把再普通也不过的椅子,罗堂自那天之后就对椅子本身失去了兴趣。他本人更乐意'刺探'他这个小皇叔。虽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但他可以从旁人那知道他很多事。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开始,罗堂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慢慢的,他觉得这个小皇叔实在是个很……很高雅的人。跟着皇叔有学有样,让他有一种兴致勃勃,轻松愉快,和特别的滋味……
  比如,他觉得皇叔喜欢的点心真的都很好吃,而皇叔不喜欢的蜜饯真的都甜得发腻;
  又比如,帝王紫,他最讨厌的颜色,可看到皇叔穿才觉得原来真是不错,高贵又飘逸,皇叔衣服上淡淡的花香也比什么高级香料都来得好闻;
  再比如,皇叔的东西都很好用,皇叔惯用休息的软榻是他躺过的最舒服的地方……

  喜欢流连在皇叔呆过的地方,心底陌生的感觉让他忐忑、激动还有一丝甜蜜,这种不清不楚的情绪他不太懂,也享受这种'不太懂'。
  罗堂手指滑过书案,花台,还有一面墙的书格子,这个陶然居据说是皇叔平日休息时最喜欢呆的地方。屋子里摆放的东西繁杂又琐碎,显得有些混乱,不过,他喜欢。

  咔哒!
  罗堂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明显的一声机括响,让他手一顿,然后半尺外的一个书本大小的暗门弹开了。
  "殿下!"尤喜大惊小怪的蹿过去。
  "闭嘴!"罗堂伸手把暗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脸红了。
  ——是掖庭坊的东西。
  罗堂十二岁起就领教过掖庭坊的启蒙教育了,按理说对这些东西算司空见惯,但那书上画着叠在一起的两个赤裸男人,还是不免让他觉得心跳加速。他从没想过跟男人试那种事,但如果是……
  还有下面的那些瓶子,大红戳子鲜明的扎眼,还有那大小不一的势……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殿下,那些是……"尤喜瞠目结舌,伺候人的眼都利,一瞥之下对那些瓶子的用途识得比大皇子还要清楚几分,除了几瓶正常的催情之物,剩下的那些不泛是专用后庭之内的……
  这里是明翔殿,万岁爷办公的地方。就算皇上纵容璟王,就算这里是后院的休憩之所,璟王,璟王怎好在御书房边上行这云雨之事?再说,璟王若真要做,这种事前准备自然也该是下人置办妥了,把人裹了毯子直接给王爷呈上来,根本不需王爷亲自动手……那王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尤喜越想越多,若是皇上……没听说皇上有侍官男宠,怎么可能……可确实听说皇上不太涉足后宫。
  这……到底是谁用?用在谁身上?
  "殿下,若告到御史那里,或许可以参璟王个'惑乱宫闱',您打算……"
  "闭嘴!要你多事!"罗堂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心乱、害怕,或者还有偷窥小皇叔秘密的窃喜,这无意中的发现,让他觉得……兴奋。
  刚把东西放回去,外间响起璟王的声音,"堂儿,你在里面?"
  "见,见过皇叔!"罗堂慌忙往外间走,正看到自己小皇叔正站在门口揉眼睛,打呵欠的迷糊样子,脑子里怎么也摆脱不掉刚刚书面上的那个躺在榻上玉体横陈等人娇宠的图画,脸顿时涨得红中透紫。
  "嗯,"熠星的思维都快被睡意搅得支离破碎了,满脑子就剩下那张软榻,哪还注意周围异常,"皇叔午睡时脾气不好,不能招呼你了,你去前院玩吧……"
  "是,侄儿告退。"罗堂头也没抬的,转身从广福旁边擦肩而过。
  "唔……"熠星眨眨酸涩困顿的眼睛,看看罗堂听话且快速远去的背影,完全不知危机,一头栽在软榻里,迷迷糊糊的还颇欣慰,"阿福,看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嗯,着实不错!"

  比起熠星两眼昏花,只知蒙头大睡,广福则洞若观火,如临大敌,一个人愣愣的守在外面,苦苦的想应对之策。而罗堂,在无知无觉中酝酿了许多日子的少年情怀,在这个下午的意外刺激下,似乎开始发芽了。

***** ***** ***** ***** ***** *****

  "转运使……居然连皇帝亲征的粮草物资也敢贪去三成,阿福,你说他们是聪明过头了,还是胆子够大?"熠星摇头苦笑,把折子扔去一旁,"再不知收敛,小心哪天把我累狠了,抄他们的家,三年之内,不愁吃穿!"
  广福端上茶点安慰,"这种事禁不了,王爷若累了就歇歇……"
  哐!
  门被踹开弹到墙上的巨响,吓了熠星一跳,也猛地打断了广福的话。
  门口站着明翔殿最近的常客,大皇子罗堂,只见他头爆青筋,双目赤红,一副发狂暴怒的样子,与这些天在明翔殿表现出来的骄傲自信的皇长子形象大相径庭,然后更另类的是,他手里抱着个木头盒子,里面瓶瓶罐罐外加典籍书册,怎么看怎么像掖庭坊捣鼓出来的房事之物。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搭配起来,熠星越看越觉得诡异。
  熠星有些不解,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沉寂,罗堂的少年叛逆已经安全渡过了,没想到,看今天这架势,合着是全攒到一块给他来大爆发呢。
  "堂儿,你没说今天要过来啊,进来说话吧,怎么,找我有事?"
  熠星其实不用邀请,罗堂也大步的走进来了。
  少年不定的心性,又生得人高马大,这边连个侍卫也没有,广福下意识的拦在中央,挡在熠星前面,却被罗堂一脚踹过去,"狗奴才,滚到一边去!"
  "罗堂!"熠星站起来,连名带姓的叫法里充满严肃,"广福公公是宫廷内务大总管,身为皇长子,你要为你这种不得体的行为,向总管大人道歉。"
  "我这就算不得体?"罗堂哐啷一声把自己手中的房事器物,摔在熠星的书案上,"我再不得体,也不会脱光衣服不要脸的爬上兄长的床,干出兄弟相奸的丑事!"
  跪在地上的广福脸色顿时煞白,忙爬起来抓住罗堂的衣角,"殿,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不能,不能……"
  "阿福!"熠星听到这么尖锐的指控倒是神色未变,略抬高声音打断广福,"我需要跟堂儿好好谈谈,你去门外守着,别让人靠近。"
  "王爷……"
  熠星递个广福一个一切放心的眼神。
  广福不得不出去,先不论王爷有什么暗招,但这事千万不能外传,守卫也得换上卫尘、卫谋这类那几个贴心侍卫。明翔殿,承乾宫,璟兴宫上上下下的贴身服侍的近侍奴婢,他必须亲自好好梳理一遍。
  "放荡、下贱、你不是我皇叔,用身体勾引我父皇的狐媚子……"罗堂拿起那盒子里的东西往熠星身上砸,"你和我父皇做那些无耻、下流之事,王爷?皇叔?呸!淫荡的婊子,下贱的男妓……"
  熠星看着罗堂那愤怒且泛着红丝的眼,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则分神想着他冲动背后的动机和这种谣传的由来。
  熠星迟迟没有搭腔,任罗堂一人在那撒泼打诨,等他唱完独角戏骂累了之后,熠星才轻飘开口,"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街的话?"

  也许是刚刚的一顿发泄,也许也因为熠星完全轻描淡写的样子,罗堂的狂怒不似最开始那样铺天盖地。他的皇叔丝毫没有被当面戳破丑事该有的羞愤、退缩或者内疚,反驳,相反,他表情里分明表达出来的困惑和指责,让罗堂为他的不知羞耻而更加愤怒,当然除了这种愤怒之外,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丝怀疑自己的莽撞闹出笑话而下不来台的羞恼。
  "你……你,你敢说你没有!"罗堂不依不饶,色厉内荏。他有些乱了,现在想想,他只是听到他们谈论,却并不能确定,当然,如果真的没有,如果没有……
  熠星揉了揉太阳穴,再开口时,严肃、理智甚至有些冷漠,"罗堂,你十四岁了,你父皇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旁听朝议,十七岁的时候,能统精兵数万,在铁与血的考验中攻克一个国家。你再看看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刚刚的行为。"
  熠星站起来走到罗堂身旁,上下打量,话语严厉。
  "于法,我是亲王监国,这里是西暖阁,你鲁莽擅入已经酿成大祸,你用没有证据的怀疑指控监国,指控君王,你的脑子是摆设还是用来思考的?于理,我是你叔叔,你在质问我的同时,也冒犯了你父皇。我是你的长辈,谁允许你用这样的口气与长辈说话?无论此事真伪,你有什么权力质问?这就是赵大学士教你饱读圣贤书的结果?"
  "可是……"大约从来没见过熠星这样的一面,罗堂气焰一下子弱了,连带着的嫉妒、愤怒和背叛也弱了几分,但面对对方的质问还是有下意识的反驳,"你,你为什么在明翔殿有,有这种污秽之物,若非你下贱如斯,你,你留着它们做甚?"
  "好吧!堂儿,我们平心静气的讨论这个问题。"熠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现在我给你机会,就你刚刚那番话对我的指控,我给你时间陈诉你自己的看法和依据,说吧,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不,他根本没想过,只是……只是,是他母亲说的,他听到了母亲同太傅的谈话。他们谈了很多事。
  说皇叔在几年前,父皇还是太子时就曾住过太子府里,那时就有人传闻他是父皇的男宠,后来不了了之,再后来不知为什么成了父皇的幺弟,备受帝宠的璟王。
  传闻说皇叔多次留宿明翔殿,甚至当时父皇也同在,听见尤喜告诉母妃那日在陶然居被自己无意中翻出来的掖庭坊的器物。
  说父皇少入后宫,说皇叔没有姬妾,说他们的眼神不对,说他们过分亲近,说皇叔总会留宿宫中的宫苑,说父皇离京不立太子、任命辅国大臣,却任亲王监国……
  至于后来的说什么御史,什么谣传,什么弹劾……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最初印在脑子里的那幅春宫画被他套用了,那种男男交媾的春宫图他后来又看过许多。皇叔纤细的骨架,惊艳娇媚的样子比画中任何人都要摄人心魂,他已经习惯脑海里,皇叔躺在那儿充满情欲,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所以,当他一想到另一个男人在这副身子上宣泄驰骋,即使那个是他父皇,他也,也难制失控。
  当然,后面那些话他不敢说,前面那些他无意中听来的猜测已经让皇叔的眼神变冷,变得疏离,再也不复昔日的笑意与温柔,他,他生气了,还是羞耻了……这,这都是真的?
  "皇叔,不是侄儿妄加猜测,但听闻人言凿凿,而那些东西……"罗堂指掖庭坊出品的器物,"那些本来就不该出现在皇叔的屋子里,皇叔若真的并非如此,为何会保留这类东西?"

  熠星很平静的听完罗堂的讲述,对于最后的问题没否认,也没承认。
  "堂儿,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错综复杂,你要学会观察,并且统视全局,你是皇子,统筹全局,这一点至关重要。关于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我教给你方法,然后你自己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告诉我。"熠星站起来,往后面的书架走,"别紧张,只是一个小游戏。"
  熠星拿出一个卷着的画轴,本来是为子藤、子菲准备的,现在只好先借用一下了。
  画卷立住,熠星作势要打开,"当我打开画卷后,我给你一息的功夫,然后你告诉我,上面,有多少个红色的圈。准备好了?开始!"
  熠星展开画卷,大约三秒,翻扣合上。

  很短的时间,罗堂知道,可这实在太简单了!因为那根本不是画,画纸上其实不过是寥若晨星地印着几个大小各色的圆圈,红色的圈,鲜明、清楚、一目了然。
  "三个。"罗堂很肯定的说。
  熠星点点头,继续问,"现在,告诉我,上面有几个青色的圆圈?"
  青色?
  "可是……"罗堂想说他没注意。脑子有点乱,他知道那上面有青色,他看到了,可他只注意数了红色。青色的圈,大概,可能是……"两个,哦,一个,一个我想!"
  熠星没有表示,继续问,"上面的黑色的圈,有几个?"
  "……四个?"
  "上面有没有蓝色的圈?"
  "有,呃不,没有!等等!我想,可能……有!"
  "上面一共有几个圈?"
  "……"
  熠星看着已经被他问的有些混乱的罗堂,最后把画卷放在一旁,开口解说,"上面一共才七个圆圈,三种颜色。一眼望尽很简单。你都能看到的,若我不是在最开始强调让你数红色的,你决不会那么轻易的忽略其他。它们本都存在,只因你的偏见,让它们都残缺了。"
  熠星走到罗堂身边直视,凌厉,质问,"现在,罗堂,你告诉我,从这个游戏中你学到了什么?对于你心中认为的'皇叔与父皇兄弟相奸'这件事,你,自己,得出什么结论?"

***************小剧场**************

  潜移默化 vs 青出于蓝
  熠星:我们做个游戏吧!名字叫做'找红圈'。
  ……游戏中……
  子藤:红的三个,黑的两个,青的两个。
  熠星(惊):啊!?
  子菲: 有两个红圈和一个黑圈一样大,剩下的都比他们小。
  熠星(怒):你,你……你们偷
  子藤:我和菲菲没有,爹你一输了就玩赖!
  子菲:爹爹你一提问题就会骗人,我和哥哥才不上当!
  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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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一点存货都留不下的主!我愧对祖先的地主铁公鸡的血统……
啊~~为考试准备的休假,结果全用来码字了,555,但愿考试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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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日更了,我居然……这种人品,你们上哪儿找啊!


惩罚

  ——该出手时就出手!

  罗堂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再不复原来的咄咄逼人怒气张狂,是他先入为主听信了传言,那就是说,其实皇叔并没有……想想那掖庭坊的东西,自己书房里也丢着几本春宫画,其实……那些东西,并不能证明什么……
  罗堂笃定自己冤枉了熠星后,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讨好软话的哄诱,"皇叔……"罗堂拉住熠星的衣袖,"皇叔,是侄儿不好,听信谣言,我混账!我,我当时气糊涂了,我不该用这种事冤枉皇叔……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皇叔,皇叔只要你不生气,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熠星一开始心里就有一抹疑惑,听到这种故事,罗堂若不齿,他能理解,鄙视、恶心也正常,但罗堂为什么勃然大怒?他用什么立场愤怒?此刻听着罗堂的这种撒娇的'忏悔'就更是怪异了。
  但这些熠星都不关心,不管怎么样,罗堂的莽撞让他意外得知了德妃可能要在背后耍的猫腻。其实他和罗耀阳心里一直都有数,舆论和传言这一关,他们必须得闯。杀鸡骇猴也好,颠倒黑白也罢,只是没想到,这一刀居然是从德妃这里下手。
  他企图借安抚拉拢罗堂柔化矛盾,进而缓冲赵太师一干人对自己半路杀出的怨怒,没想倒是怀柔手段最后捅出篓子,安抚罗堂的后果反把最尖锐的矛盾激出来。
  他该说世事无常,还是该说大势所趋?
  熠星思绪闪过几闪,等回神时,发现罗堂正站在他身旁,抓着他的手,比大小般低头摆弄。
  不喜与外人这样亲密肢体接触,熠星不着痕迹的轻轻抽回手,几步走回书案后面。几步的距离,让他最终下定决心。
  "罗堂,你今日犯的错误,并不像你自己所说的那么轻飘,那么无足轻重。
  第一,你让冲动取代了理智,擅闯书房重地,冒犯皇权藐视律法,此为不忠;
  第二,你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打骂侮辱臣子属下,此为不仁;
  第三,我待你至亲,你却以道听途说为由,选择用侮辱的言词咒骂,此为不义;
  第四,你最后把这种责任推卸到了你母亲一方。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样说的后果?你有没有意识到这种答案将对你的母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此为不孝;
  第五,没有理智的分析来支持自己的观点,滥用我赋予你的信任、宽容和支持,此为不信;
  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不信,在这件事上,由始自终,你都错的一塌糊涂,而所有的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你的偏听偏信,假象臆测,这是为君者最大的忌讳!在这点上,罗堂,你根本不合格!"

  罗堂被熠星连番严厉的几句话打击得六神无主,上前绕过书案,跪坐在地,拉住熠星的衣袖,"皇叔,我……侄儿知错了,皇叔……"
  "堂儿,我可以宽容!但是面对错误,你必须要有勇气承担。"熠星轻轻拉开罗堂拽着他衣袖的手,宣布惩罚,"罗堂,从今日起,你去清心斋默诵圣人典籍闭门思过,非得传召不得外出,直至你父皇回宫。"
  "那我岂不是……岂不是见不到皇叔?"罗堂下意识的否定,"皇叔可不可以……"
  "堂儿!"熠星喝住他,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不耐和反感,"你若觉得这种惩罚轻了,我可以按规矩办事,押你入宗惩司,待你父皇回来,由他追究你擅入西暖阁的责任。"

  罗堂看皇叔完全冷下来的脸,跪了一会儿默默站起来。就算再不明白事理,他也知道皇叔真的生气了,而且已经给他网开一面。今天的事情闹得不小,他自己知道,这样的决定,等父皇回来,惩罚已过,也就算风过无痕,否则,若真的让父皇知道前因后果,以父皇的严厉……
  目前首要,要先让皇叔消气再说。
  透过窗子,熠星看着被禁卫护送走的罗堂,眼里一片阴霾。他以为是教育偏差,结果秉性因素确实不容忽略,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承认罗耀阳评价的精准。
  "王爷,我查过了。"广福忙完一圈,确保每张嘴巴的严密。其实他们是太小心了,能有资格在明翔殿当差,在皇上身边当差的,都与广福一样,荣辱生命身系皇帝一人。说白了,这个皇上还算不错,皇权强大,即使各部大臣对他们这种奴才也会留几分面子和颜悦色,若皇上名誉有损,或者由此皇位换了人坐,于他们个人身家性命又有什么好处?
  "刚刚守在外面的都是殷离统领留下的近卫,没有外人接近书房。"
  "阿福,谢谢你。"
  "王爷?"
  踏上这条路,熠星不后悔也不回头,不过……"我的任性,造成了很多困扰吧。"
  广福眼眶一热,"不,王爷不能这么说,皇上……皇上他现在这样也是很开心的。"

  熠星默了半晌,"阿福,皇长子擅入西暖阁,禁足清心斋闭门思过,向宫内外公布我对皇长子的处罚,皇长子身旁服侍的人全都要换掉,派禁卫看守,除定日餐饮又你指派的人送过去,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哪怕是德妃。直待陛下归期。"
  其实换句话概括一下就是俩字——幽禁。
  有点严重了。
  不过,如果接下来要斗垮赵氏那一家子,那么让遇事冲动鲁莽的皇长子完全置身事外,无论是哪一方,最后还是会领情的。

******************************

  "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宫也敢阻拦?"
  "娘娘息怒,这是亲王监国亲自下的命令,监国殿下说,如果娘娘有异议,可以与他当面理论。"
  "他以为本宫不会么?哼!"

  "我是皇长子的夫子,既是闭门思过,那本夫子也该进去指点一二。"
  "大人留步,监国命令,非他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探望皇长子。如果您想探望殿下,要得到监国殿下的批准。"
  "下官就去找璟王殿下!"
  "本太师……"
  "太师请回,内廷重地,监国有令,非特别允许,外臣禁止入内。如有异议,可当面与监国亲王……"
  "老夫当然要找他!"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在同一地点先后吃了闭门羹,然后,前仆后继的走上了'与璟王理论'之路,一切都在熠星的安排中进行。

  熠星站在窗前,想着刚刚卫谋他们的反应,嘴角的笑意羞涩又无奈。
  这帮小子是自己千辛万苦一个个从小叫花子,孤儿,流民中选出来的,亲身考验过,手把手教了这么多年,其实心里一直很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像信任海宁一样信任他们,他从不怀疑,但不可否认,在亲耳听到他们的表态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温暖,充实和感动。
  虽然,那帮小子调侃又拽拽的二五八万嘴脸确实欠打!

  "王爷!"广福小半天几乎是忙得连轴转,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在整个宫里论实力,就数他权力大、地头熟。
  "还算好消息。那个谣传,传得范围并不广。我抓了尤喜问话,那厮自那日大皇子殿下无意翻出掖庭坊的盒子,自觉得兹事体大,又想邀功,便没敢乱说,只报与了德妃娘娘,当时德妃娘娘除了身边两个贴心的宫婢,就再没其它人了。德妃严令两个宫婢不得声张,直到赵大学士入宫教导殿下,才得了机会与家人密谈,两宫婢都被命令回避,至于大皇子殿下听到的,应只属的德妃与赵大学士那会儿的猜测。"

  熠星点点头,与罗堂的描述基本吻合。这样的结果也比较符合逻辑。
  女人的直觉一向都准得可怕,尤其是对自己丈夫的动向。当德妃猜到事实时,她应该是笃定的,也是气愤的,高声咒骂宣泄,被读完书的罗堂无意听见,也再正常不过。但若一点牵扯到政治方面,就算再怒再怨,这女人也不得不详细斟酌,考虑再三。兄弟相奸的丑闻,如果渲染的铺天盖地,后果就不是他们赵家能掌控的了。
  罗耀阳的皇位名正言顺,坐得相当稳,虽人不在京城,但人心所向,手握重兵,即使这种谣言被散播出去,有没有人信是一码事,弄不好,始作俑者极容易落得'犯上谋逆'的口实,赵家没有这个铤而走险的魄力,没有这种胆量,也没有这种必要——毕竟他们有大皇子在手。
  所以德妃和赵大学士这种猜测的事实,在没有与赵氏族长串通商议前,在他们之间没有商量好适宜尺度,估好价码,想好前因后果之前,是绝对不会擅自散播的。

  熠星靠在听风阁三楼的窗前,透过竹帘,能清楚地看到三个方向,三个院落,三个赵家人,三个等着见亲王监国讨说法的赵家人,分隔开,不知彼此,各自焦急的等待。
  罗堂上午来闹,晌午被传幽禁。广福巧妙的错开时间,错开地点,分别告诉了三个赵家实权人物。大皇子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一切为之奋斗的根本,他们怎么能不急?可这一急,就注定他们坐失良机,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慢,步步慢。

  广福看熠星靠着窗喝茶望景,悠哉游哉的样子,未免心急进言,"王爷,虽说这传言等于没传出去,可也得早做准备呀。您不知道,这后宫里的人嘴碎,都是听风就是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哪怕真的是空穴来风,轻者于陛下和您的名声不好,重者,最后恐怕也不好收场,所以王爷,这件事,趁它还没传开,得想办法把绝了它的后路啊。"
  熠星看着广福着急那样,忽然笑出来,"笨蛋!对付流言,堵人口舌是最笨、最难也是最无效的方法,除非你准备大开杀戒。放心吧,你出去那会儿,我就叫卫谋他们去准备了,肯定不会堕你家主子英明神武的明君名声的。"
  "……"

  "阿福,好了,刚刚我说笑的,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帮我想办法,很重要。"熠星收敛起笑容,重归一副谈事的正经模样,拉过广福指远远的几处小院,"看那边,德妃、太师和赵学士,现在就在明翔殿的几处厢房候着,等着与我理论堂儿的事。我答应了见他们,我可以尽量拖,但绝不可能拖很久。我需要你帮我找借口,让他们三人,在未来十二个时辰内不能离开,或者最差,不能让他们彼此有碰面,交换消息的机会。我要封锁住他们的耳目,让他们今明两天内不敢轻举妄动。那么我们赢来的这一天一宿的功夫,就足够做很多安排了。"
  广福听完这话,几乎想都没想便诧异开口,"王爷,这……这哪儿用得着借口,别说留一天,就是留几天,他们也都得等啊!"
  "啊?"在他的一系列动作中,让熠星最担心头疼的重要环节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他有点不可置信,"为什么?"
  广福也是一副不可解的表情,"本该如此啊!臣子求见皇上,皇上若允了,他们就自然要等,时间或长或短,毕竟万岁可能正忙更重要的事,安排上总有先来后到、轻重缓急。有时有的大人要等上一整天呢。"
  "一天的工夫?就在等待中浪费了?其实,若看皇上忙,这些臣子为什么不打声招呼,换个时间再来?"
  广福摇摇头,"既然来求见,而且被皇上批准了,那臣子自然该等着。哪可能允许他们半路离开反过来让皇上等他们的道理?若臣子说要见皇上就见,说不想等就走,这……这简直是藐视皇权,大不敬,要杀头的啊!王爷如今是监国,这规矩按道理也是适用的。虽然等一整天,两整天的情况比较少见,但也不算出格。太上皇那会儿,听说有一次,有十几位大臣联名请愿,太上皇足足让他们等了五天才见的。"

  听完这番解说,熠星心头的酸甜苦辣轮番转,自己从来没等过,向来都是招呼一声便被请进去了,还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规矩,"皇权,特权……"他摇摇头,哭笑不得的嘟囔,"早知如此,我干嘛这么火上房似的赶计划,还遭那帮小子无良嘲笑……哼!原来如此简单,看我这回玩不死他们!"

***** ***** ***** ***** ***** *****

  这日晚饭过后,正是茶楼里一日最鼎盛的时光,吵吵嚷嚷,吆喝领座,台上的杂耍过了,正是给黄金时段说故事的让路。

  "今儿,哎,还讲一段咱们大殷璟王爷的故事。"京城第一嘴,摇摆上台刚一开口,就引起一阵叫好。茶楼里说书讲古的,向来是最受欢迎的一群人。当然,关于璟王的故事,也向来是受欢迎的段子。
  "讲雪圣山拜师学艺,还是讲平远县智斗奸人?"
  "讲雷州恶惩污吏,救美娇娘终成佳话那段吧。"
  "不,不,咱们今儿不讲老的,讲新的,刚从璟王府总管妻弟外甥侄子那里传出来的,说得却不是昔日那般扬善除恶,但璟王爷依然是那个璟王爷,却又平添了鲜活色彩。"

  说书的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响木,开场。
  "长话短说,话说咱们大殷皇族,十五岁一成年,便要开衙立府,以避男女之嫌,可这璟王如今二十有六,却隔三差五的往宫里跑,你们可知原因?前些日子,璟王府后门时常进出绿呢小轿,暗香浮动,你们可知轿子里的都是哪里人士?听说,长春班的玉清老板也被璟王请入过府里,你们可知为了什么事?且听我小白一一道来!"
  满茶楼的人,都被这开场白吸去了极大的注意,一双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这素有京城第一嘴的说书人,只待从这张嘴里吐出什么新鲜玩意,好活络活络久已沉闷的八卦话场。

  ……
  这厢熠星在宫里,足等了十八个时辰之后,终于'有时间'可以同要与他理论'罗堂被幽禁'事宜的人见面。
  只是这时候,宫里的人,绝大多数都还不知道关于璟王、宫闱、情感、忠义仁孝的最新故事,已经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以不可阻挡之势占领了八卦话场的大半壁江山。

***************小剧场**************

  从熠星那儿得到反击的指示之后
  卫谋:就这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只要一提皇上,他眼睛就冒光,前些日子还弄出那些妖蛾子……
  卫荫:何止!哎,谋,记不记得刚到京城那会儿,说他们是兄弟,老大整个人跟没魂儿了似的,瘦得剩一把骨头,我还看到过他哭呢。
  卫梓:不在京城我都看明白了,先生很难过的。
  卫畴:哎,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卫尘:呃,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老大和你们都在说什么呢?
  众人:=_=||| 尘,卫畴骂你呢。
发威

  ——为了幸福披荆斩棘,真乃爷们风采。
  [……璟王十六岁,正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血性年龄……在香樟山偶遇一仗剑少年正教训为富不仁的……两人一见如故,携手共游……]
  [那真是相交知己,年少轻狂……]
  [……至此分别,璟王以为从此天涯咫尺,不料,那日在皇宫无意一瞥,昔日故人竟然……]
  大街小巷流传的最新版本'璟王少年游历,皇宫重遇故知'的故事,以一如既往的传奇色彩,新鲜出炉后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而后面语焉不详的恩怨纠葛造成的爱恨情仇,更是在赚饱了热泪之余,让人们的宽容之心发挥到了极致。

  市井之中已经是沸沸扬扬,而这边,太师大人在等待。
  等待……
  等一个时辰的时候,赵太师认为这是正常。毕竟璟王再怎么得受帝宠,再怎么天姿聪颖,处理起国事也不会比陛下更游刃有余。每次面见陛下他都要等上两刻,这次见璟王监国,多等一倍的时间也不稀奇。
  等两个时辰……难免就让他起疑多想了。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难,是不是监国殿下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赵太师隐约不安,不过勉强仍尚在理智容忍的范围之内。

  可若等到第二天也迟迟不见召见呢?
  很明显,璟王监国根本是故意的。或者换个词可以叫'下马威',又或是可称作'刁难'。疑惑、暗骂、愤怒,但更多的,太师心里渐起了慎重和警惕。
  赵太师对往事思索回忆,寻找过往任何可能引起璟王敌视的疏忽,和其中的解决之道。第二日就在这种猜测中度过,直等到日落西山,御书房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太师开始预感不好,这已经不再像是'刁难',而像'反击',璟王把他强留在这里,显然,是为了某种他不知道的需要。
  第三天,见到璟王,见到自己的憔悴、焦急的女儿和强压愤怒的侄子,在璟王轻描淡写的重复了对大皇子的处罚,并拒绝再议的做法,证实了太师心里预感不妙的猜想。
  果然,在白白浪费了两天工夫后,赵太师终于从赵书鸿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赵太师坐椅子上,饶是久混朝堂的老狐狸,听完德妃和赵书鸿的猜测推理之后,也许久都没说出话来。宫中辛秘不计其数,多少淫乱污秽都埋在金碧辉煌的表象之下,但这事……这事仍是……不可想象。
  皇上……皇上……

  "三叔,我想……可能是娘娘与我说起时,那些话被堂儿听到了。堂儿这孩子遇事好冲动,大概一时鲁莽,被璟王察觉了。不过,若真如璟王所说的,堂儿明闯御书房,擅入西暖阁,待陛下追究起来,恐也不妙!"的93
  赵太师听完好半天之后,才开口,"不然!璟王这是做贼心虚。"
不然也不会先设计扣住他们两天,两天的工夫,足够璟王销毁那些不利的人证、物证,有广福公公一旁帮偏,宫内无声死几个奴才、丫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堂儿无意中泄密,使他把堂儿捏在手里做人质,他在用堂儿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赵太师在完全评估事情之后,自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再说,即使堂儿真的像璟王说的闯了祸,如今受了禁足,罚也就算罚过了,待皇上回来,应该不会再追究。堂儿暂时没事,但对璟王……"赵太师动了心思,不得不说,这是个扳倒璟王的绝妙好机会。
  皇权至上的各朝各代,文士武将,天下百姓都是在这种统治思想下熏陶成长起来的。
  皇上就是皇上,真龙天子,高高在上,不可亵渎。所以绝大部分野心家,其实充其量最大的志向也就是位极人臣,只手遮天。'换天'的谋逆,也不可能发生在太平盛世、皇权稳定的时候。所以,赵太师根本也没想过要把皇上这么着,这点与熠星的推想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但璟王就不一样了
  抛却身份,单说璟王此人也算一妙人尤物,床笫之间让皇上一时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宠爱归宠爱,若璟王仅安于在皇帝帐寝中待幸,倒也无妨,但若挡了他们的路,自然要除去才够放心。

  其实,璟王受宠,按说也拉拢过来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但赵太师对此不予考虑。
  先不说着璟王向来少于人结交,处世油滑,就单单那次璟王先是拒绝书鸿做世子夫子,后来找了大理寺少卿做世子老师的那事,他就已经知道璟王不会站在己方了。
  还有这次,若不是璟王突然杀出做了监国,罗堂身为皇长子,定然能被封为太子,即使不被正式册封,起码弄个名头坐镇朝中,也是一个信号,可惜……
  现在,有了这样的由头,妖颜祸主,秽乱宫闱……反正别管有的没的,随便哪条都能让璟王名誉扫地,把他从监国的位子拉下来,逼着皇上把璟王贬谪,流放,甚至最差也能遣至封地永不得回京。
  这个……他们得仔细考虑考虑。

  在御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被困了两天,闭门酝酿谣言又两天,等太师挥手把真正赵氏版的流言放出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街头巷尾早已经议论开了,他这版流言也不可避免地与大街小巷热传的故事发生正面碰撞。

  京城最热闹的书场,热闹的饭后茶余时分。

  "……璟王表面正直其实内里风流,今儿就讲一段璟王在宫里的发生的一段风流韵事……借出入宫廷之便,狎亵……"
  太师的托儿刚讲完开头,就被一好事者打断,"不对,不对!你讲的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让璟王倾心的分明是璟王少年时的相交知己,曾经与璟王一起教训过弗州贪官的少年侠士!"
  "唉,可叹一身侠骨义气的大好男儿啊……"在场不止一人唏嘘。

  "就是,就是!哎,我这还有最新消息!大家要不要听?"喜欢凑热闹的人跳出来,"听璟王府厨娘妯娌的二丫头的小叔子传出来的……"
  好事者吊足大家胃口之后,开始绘声绘色起来,"听说那位少年侠士从口音知道璟王是京城人士,本打算在他们分别下一年考武试,给璟王一个惊喜的,谁料……唉,如果他早考一年就好了,定能高中,到时与璟王再见面,彼此身份大白,将是何等风光……也免得受族人牵连,落得如此下
  "侠士终归是侠士,就算落魄至阉人,那人家曾经做过的那些好事,你也得叫人家侠士,大家说是不是!哪儿能被上下嘴皮子两片肉一碰就抹黑的?"
  "说得好,说得好!"
  "再说,璟王多痴心专情的一个人,根本不是那种下作风流种!那一批批从青楼里出来的绿呢小轿,是他为了帮知己寻找贬为官妓的幼弟……"
  场下的人七嘴八舌的纷纷开口,热火朝天的就最新传闻议论起来,把那个他们认为根本'外行棒槌'的说书人晾在台上。
  "哎,听说还没找到呢。"
  "什么呀,压根儿就没流落到青楼!听说在长春班做了旦角呢,璟王请玉清老板过府,那可是人人都看见的!我看,就是唱的劈山救母的那个清菊,人标致着呢,那少年侠士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弟弟当然也非普通……"
  "旧闻了,都说是障眼法!我听说连璟王府的下人都不清楚自家王爷在帮宫里的哪位公公,璟王说了,不会让人非议自己的朋友……"
  "璟王娇,侠士俏,做一对契兄契弟也是一段佳话……可惜了!"
  "璟王有妻有子,你从哪里看出他有喜欢男人的迹象?"
  "……你懂什么!男女之间虽符合阴阳天地之道,但比之男子间相交知己志向相投,内中默契是远不及的,我看他们之间就是有情,不然这么多年了,璟王现在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不顾名声,大海捞针的帮忙找人?"
  "……"
  ……
  其实所谓谣言,就是有一个足够吸引人热情和遐想的故事框架,然后不断有人无偿的添油加醋的过程。当然了,途中不免偶尔产生些偏差,起码现在全京城就一个问题,只要一开腔就吵得热火朝天。

  "那是王爷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
  "错!璟王认识侠士在前,结识王妃在后,根本就是移情作用!璟王男生女相,虽是大富大贵之兆,但他本身既然如此,又岂能看上一般女子?"
  "胡说,谁说结识王妃在后?璟王与王妃明明是青梅竹马……"
  "从璟王不能救朋友脱离皇宫这个看,分明是皇上不允!若只是单纯的知己,皇上为什么不允?皇上见天张罗给璟王选妃,璟王也一直都没答应……"
  "哼!全天下都知道璟王对去世的王妃一往情深……"
  "那可未必,璟王……"
  ……

  太师在楼上的雅间甚至没有听完就离开了,他低估了璟王,是的,低估。
  他从不敢小看这个半路认亲的璟王,源于太上皇。能被太上皇赏识疼爱的人,决不会因为他是失踪离家多年的小儿子。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依然低估了他。

  谣言是把双刃剑,用来容易操纵难,稍有不慎恐怕终归玩火自焚。璟王这是破釜沉舟之势,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成,便就此堵住所有人的嘴;败,则身败名裂,受人唾弃。
  他居然敢赌!
  如今满大街都是他出入宫廷,为情,为私,为男人的绯色谣言,其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不屑,却更多的是同情。谣言的速度这样快,范围这样广,方向这样准……即使是以赵家的财势也不敢保证能做到。
  拼谣言,他们拼不过。
  他低估了璟王的胆识,也低估了璟王不为人知的势力。

  不过,即使他在百姓中赢得同情,也不代表在朝堂上站的稳健。谣言,只要有谣言,朝堂上那些早对璟王德行亏缺看不过眼的人,自然可以用一用,比如……硬犟死倔,总是强调正统的御史言官们……

***** ***** ***** *****

  "璟王殿下,对日前街头巷尾流传的传闻……"
  例会早朝上,熠星坐在皇位旁边的偏位,面对下面的文武百官,不意外的听到这个话题,"哦?街头有什么谣传?"
  "谣传说璟王在宫中有故,时常私会,有秽乱宫闱之嫌……"
太史令鹦鹉学舌一般,把那日太师在茶楼听到的东西又一番添油加醋,"事关皇家颜面,还请璟王就此做些解释。"

  熠星待大殿上议论吃惊的声音慢慢静下去之后,开口,"大人刚刚不是说'谣传'么?谣言要解释什么,什么时候连'谣言'也要在朝上解决了?"
  太史令一怔,随后秘书监踏出一步,"回禀殿下,殿下身为监国,如今居于宫中,应该身正行规,以避身嫌,如今有这种传闻,已是大为不妥,所谓无风不起浪……监国应该表明立场,示清白,以正视听。"
  话音一落,熠星不意外的看到几个教条死板,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要有发言的趋势,率先抢在他们之前开口,"嗯,好啊!"熠星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可以让内务总管广福公公协同内廷监一同彻查,看看能不能找出谣言中的这个人。"
  擅长找茬的几位言官听闻这话,被暂时安抚下来了。

  "臣,臣以为,殿下在传闻未息之前,应该……应该避嫌离宫。"
  "哦?"
  熠星被这个看似合理的要求弄笑了。驱他出宫,然后呢,让他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就此解除罗堂的幽禁,还是德妃可以气焰高涨?他低头扫了一眼手边的信笺,"秘书监,廖大人,还真巧,我也听到一个传闻,说大人你在离品县为贪图不菲嫁妆,娶了当地一富商的女儿,然后这位正妻不过一年半就去世了,无痛无灾。而后,你借着前妻的嫁妆,风光的攀上某位高官的女儿,是不是也该给你个机会去大理寺解释一下?"
  秘书监的明显微微泛白,"监国大人,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不可尽信……"

  "怎么?在我这里,我就要为子虚乌有的谣言以证清白,而谣言在大人这,就变成了道听途说不可尽信?"熠星神色骤然变冷,"是不是道听途说,不是我说,也不是你说。广福公公!"
  广福声领命出列。
  "我任命你与内廷监高总管协同,彻底清查宫中人事,无论有无传闻此人,结果,都要在大殿之上,面向众卿回禀,给你们两天时间。"
  "是,广福领命!"
  熠星转过来对付秘书监,"诸位大人看到了,我自省自清,为以正视听,而廖大人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臣……"
  "来人!"熠星扬声,招殿前武士上前,"廖大人的是非曲直,还是让大理寺去辨别吧……带下去!"
  璟王的语气突变,让所有人都有措手不及之感,仿佛上一刻璟王还一副懒散,笑语的模样,下一刻,当朝从三品大员,被涌上来的殿前武士按倒,剥了冠服,摘了鱼袋,任求饶声响彻大殿,渐远,被拖走了。

  过了一会儿,朝臣们渐渐缓过来,御史大人那个老狐狸,在所有人之前,慢悠悠跨步上前,开口,"殿下,只凭谣言就此论罪三品官员,这样似乎……不妥!"
  "那只凭谣言,臣子就非议亲王监国,你说这样妥不妥呢?御史大人?"
  "嗯……"御史老狐狸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也是不妥!"说完便退回去了。

  熠星眼中寒光烁烁,以从来没有过的冷厉,看殿上众人,"先不说他杀妻不义的嫌疑,便是当朝以谣言惑众,非议监国,质疑皇上'亲王监国'的旨意,也坐足了藐视皇权、犯上谋叛的罪名。得不得抄家灭族的大罪,就全看大殷律典了。"
  熠星第一次用皇权的至高无上性,提醒了平日对他挑茬找刺习惯到忘形的大小官员。此话一出,满朝上下,鸦雀无声

  熠星转头过来,看到还在地中央站着的太史令,"王大人,市井谣传你居然信以为真,并且还煞有介事的拿到朝堂议论。太史,我看你还是改个名叫'太闲'好了,这个殿人少事少,不如集市热闹,还真是委屈你了。"
  "殿,殿下开恩,开恩……"太史令抬眼偷瞟赵太师。
  "我为什么要开恩?"熠星打断他,"你是太史令,天时、星历、龟卜、请雨……虽然我一直都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不过你能不分曲直不擅思考,仅凭谣传就散布是非,你说你有资格坐这个位置,有资格得到信任么?"
  太史令又极快地瞥了一眼太师,"下,下官没……"
  "来人!"熠星再次开口,上来的殿前武士让所有人又是一凛,"剥官削职,把这人撵出去,街头神棍也配做官?"

  "殿下!"同党的吏部侍郎忍不住出列求情,"殿下请三思,王大人是当朝大员,圣上钦命,仅仅因为一时误察,就受如此责罚,似乎不妥……"
  "那就是说,只要有凭有据才可以了?"熠星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又扫了一眼手中的纸笺,"嗯,也不是没有,我昨天碰到了一个叫蔓儿的女官,似乎有很不利于大人您的证据呢。"
  熠星看到吏部侍郎不自然的脸色和旁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转口叫人,"大理寺卿,奸淫内侍女官,该是什么刑罚?"
  大理寺卿应声出列,有些不明所以,但依然背出了刑律,"回禀殿下,殷律[五品以上职事及带勋官,奸监临内婢,杖九十,亦准例免所居官。]"
  "很好。"

  熠星随后在大殿点名召见了一位书史女官,和内侍两名,然后就像所有人暗中猜测的那样,吏部侍郎最后在殿前众目睽睽之下,被殿前武士行杖刑。
  哀嚎、血花,和木杖打在身上的闷响所代表的血腥和严酷,让整个大殿死寂一样。其实律法归律法,像这事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过显然,璟王是有意为之。的f8c1f23d6a
  今日早朝好像一场闹剧,先是璟王被质疑,然后提出质疑的官员接二连三的被问罪免职,璟王的反击准确、有效,有理有据到让人心惊,就像事先排好的。
  在朝为官,谁还没点小辫子——有眼尖的更是看到了璟王每次发难前,总会低头看手里不知名的纸笺——若再看不出其中问题,这么多年的官也白当了,明显,这件事没有舍身出头的必要——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得到了无声的警示。
  "朝议,是解决国事的地方,我希望众位能够各司其职,诸位御史言官们,你们的职责是监督百官言行品德,吏部侍郎丑事,非得等我亲自揭发、问案么?你们都是吃喝等死的么?再有诸类失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放心,你们的位置,有很多人等着坐,朝堂缺了你们谁,都会运转自如。大殷皇朝从来不需要尸位素餐的人,大殷皇朝也不需要只会盯着皇族隐私不放的人,大殷皇朝更不会需要轻信谣言不明是非的人。像今日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熠星一番话直责几位御史言官,看着下面那几个平日有事没事总习惯就德行规范找他毛病,以彰显自己谏臣忠贞傲骨的几个死倔派,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恐吓和轻蔑——文人,若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铁血,什么叫大棒,他们恐怕还真道自己的一张嘴可吞天!的
  其实若是平日,熠星无所谓,随他们一片'忠心'的直谏念叨耳边出茧,但在这个他要出击的关头,他必须让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线,他的计划容不得这些绊脚的道貌岸然。

  熠星威吓完言官,视线又扫过太师一党。
  赵太师的朝中三个明显大帮手都被他以雷霆手段各种罪名'血腥镇压'下去了,其余的虾兵蟹将,恐怕也没什么胆量和本事的再为太师出头。斩断了'外援',孤立了赵氏家族,那么接下来,就轮到内部清洗了。
  "众卿对谣传一事,还有人有任何异议么……"熠星语气平和地开口,扫视,满意,"没有?很好,我们开始正式的朝议吧。传转运使赵志上殿。"
  贪了皇帝亲征的军需物资的转运使,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好做文章的了呢?
涅磐

  ——凤凰涅磐而永生,老天爷,你考验凤凰没问题!可不可以不要连累众生啊?

  "赵志,给皇上亲征准备的军需物资,这还没出京城,东西你都没见到,你就敢动动笔杆从账面上宰一刀。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太精,还是该说你太蠢!"熠星把手边上密探早就调查好,铁板钉钉的账目数据扬了扬,扔下去,"来人,削去官职,送押大理寺!"
  对于熠星三两句话就下的决定,没人求情,没人说话。
  贪了皇上亲征的军需物资,往轻了说可以归到'以权谋私,贪污',若往重了说,扯上个'克扣军饷'或者'谋逆'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何况,这个当口,谁还敢惹璟王?更重要的是,璟王大开杀戒之后,这些空缺出来的肥缺花落谁家,才是真正值得'幸存的人'关心的问题。
  "璟王殿下,前方战事正紧,这转运使不能空缺。"这个不太大的官职,被人最先揪出来了。
  熠星看下面各张跃跃欲试的脸,开口,"传卫荫上殿。"
  就在众多人还猜测卫荫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就听璟王已经开口任命,"天显二年三甲第二名贡士卫荫,本王以监国之名,任命你为此次战前转运使,负责军需物资后方补给调度,望你不复重托……"
  "殿下!"熠星的话未说完,就有尚书丞出列,"此人乃昔日璟王典军,殿下这样有任人为亲之嫌,恐怕不妥。"
  "李大人,"熠星看着他,声音温和,"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比较有原则,可我坚持卫荫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会怎么办?"
  "臣,"尚书丞跪下来,"劝璟王殿下三思。"
  "无需三思,我决定了!"
  "殿下,朝中能胜任的人很多,卫荫无名小儿,学识不出众,经验不出众,年纪轻轻难以服人,殿下如此坚持这一人,难免让人猜测个中内情!"
  "你一定要坚持你的阻挠,是么?"
  "回殿下,在其位谋其政,臣认为卫荫不妥,臣坚持。"
  熠星点点头,盘算了一下,"李大人,我有点欣赏了。但你的坚持确实让我很为难,这样吧,你一四品官员,年俸合成白银不过45两,你今年四十七,就算你做到八十岁,得银不过一千五百两,现在我给你三千两,你主动辞官,我不为难你。"
  "璟王殿下!大殿之上,你竟视官职如儿戏,开价买卖,简直闻所未闻,身为监国,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合时宜了吗!"尚书丞大喝一声,绝对被侮辱的话,让他的声音里充满愤怒。朝臣中也有不少随声附和。
  "四千两!"璟王不为所动。
  "臣在朝为官,自然为天下尽份其力,岂是为了黄白之物……"
  "六千两,外加御赐宅邸一座。"
  "璟王殿下,你不要辱人太甚!"
  "八千两!外加京郊南百亩的沃厚之地。"
  "我一介书生,温饱不愁,薪俸足以,又岂能……"
  ……
  大殿乱成一锅粥,多少人一起开腔,尚书丞更是义正言辞的怒骂璟王。熠星却语调不变的往上翻倍加价——不单纯的金钱,名声、亲情、爱情……都可以看作是某种价码,每个人都有一个底线,这个世上没有换不来的东西,只要看你开什么条件。
  ……
  价格一路涨到四万两,外加御赐宅府、肥沃广地,甚至册封诰命夫人,御赐牌坊,修宗祠……比较四十五两的年俸,绝对是天价,即便贪污也没可能贪这么多的,何况有些恩典是拿钱也买不来的!

  朝中原本讪笑,反对,唾骂,坚持……闹哄哄炸开锅的声音,在璟王如水清凉平稳的加价声中渐渐弱下去,渐渐低微,渐渐无声,直到寂静。
  这种价码,足以让人心动,足以让人迷惑,足以挑起心底里的欲望。
  "李大人,你知道我言出必践,这个价码,你还不应么?"

  尚书丞的手开始抖,是的,没人能质疑璟王的承诺。璟王开出的价码,有些是他一辈子想都不敢想,赚都赚不来的东西。
  可……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文人的骨气……但是……
  以他的资质,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家族得到皇上的肯定,修宗祠,何等荣耀!
  可官位,是他奋斗了半辈子才……
  奋斗了半辈子,可怜自己的老母,六十多高寿,他这做儿子的从来也没能让母亲享受这么高的……封作诰命夫人,一想就……
  不,不行!
  百顷的良田,除了老家几十亩薄田,就没有什么其余的收成了,好的文房四宝价格轮番的涨,古籍孤本……一大家子人也要吃饭;
  但是……
  再说了,宅子,三进三出的小院,孙儿的闹腾,连个看书的清静地也找不到……

  "臣,臣……"尚书丞大人额头冒汗,他在犹豫,真的在犹豫,"臣,臣…………臣不知道……"
  [不知道],加码到这个地步,熠星居然换回来这么毫无意义的三个字,确实挺让人啼笑皆非的,不过,大殿之上,没人嘲笑,因为这确实已经到了一个难以取舍的地步。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我如此认真,你却在痛骂我一顿之后,告诉我'不知道'?"熠星似笑非笑的脸,让所有人心中又开始忐忑,"既然金钱无法让你动心,那我只能用大棒了。我要告诉你,不用那些黄白之物,也能让你亲自开口辞官。来人!"
  众人皆是一凛,十来名官员当场跪地出面求情、斥责、怒骂,统统被璟王无视,在这种情况下,嘴皮子功再厉害,也根本不能阻挡殿前武士的刑罚。
  殿前武士的大棒,让尚书丞生生挨了五下之后,在尚书丞挺不住开口放弃坚持之前,熠星眼疾手快的叫了暂停。

  熠星看着殿上因震慑、气愤、恐惧而无声的众臣,看着地上趴着不能动但神色羞愧,依然算神志清楚的尚书丞,站起来,指着卫荫缓缓开口,"这个,你们也许根本瞧不起的未及弱冠的少年,他是个孤儿,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全部的身价只有一个被人啃得剩了一半的冷馒头。我给了他十二两银子,要了他一个承诺。然后一个月以后,他一身的刀伤,兑现了对我的承诺——带着价值十一两五钱银子的草药回来找我了。"
  熠星抬高声音,语气铿锵,响彻大殿,"这就是我信任他的原因,这就是我放心把前线十五万战士性命交给他的原因!而你们……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为了钱,自己脑袋都可以不要!"

  熠星走下去,挨个盯着刚刚参与哄闹的大臣们,"看看你们的脊梁,你们中没有一个,有信念、骨气和勇气!卫荫十二岁的时候,有勇气面对持刀强盗,拼死一搏,而你们却连面对殿前武士的胆量都没有,你们有什么脸面在大殿上叫嚣?又什么资格,向我宣称你们所谓的文人气节!"

  熠星明显深吸气,以平复怒气,"是的,我应该觉得生气,你们这帮草包真的……我今天真的应该大开杀戒!不过很幸运,你们得感谢我们朝中,还有个颇得上古遗风的文人。我们的尚书丞李大人,李珀。"
  熠星亲自扶他起来,神色庄重,"从今日起,我以亲王监国之名,免去你尚书丞一职,擢升为吏部侍郎!你为天下文人证明了读书人的气节与骨气,'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是天下文人仕子的表率。虽然总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我必须为我今天的这种考验的鲁莽行为,正式向李侍郎大人道歉!"熠星很正式的作了一个揖礼后,加了一句,"我只是个庸人。希望大人大量不会介意。"
  "王爷厚爱,臣不胜惶恐。"李大人强忍着痛,也正式回礼,没有怨怼,也没有委屈。
  璟王的那句'庸人',点明了是在宽慰他,今天的事也让他认清了自己所谓的铁骨。璟王给了他一个台阶,最大限度的维护了他的名声,甚至是抬高了他的名声,这样的结果,算是璟王的补偿,该知足了。
  说一千,道一万,搅闹朝堂乱成一团,璟王还是理直气壮地达成了他坚持的任命。
  怪不得皇上命他为监国,年纪轻轻,不可小觑,真的不可小觑。
  那一天的下马威后果深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璟王的任命、议事、命令的执行嫌少能碰到阻碍。哪怕他明显的,带着针对性的,明显偏心的让赵姓的官员一个个被拉下马。
  太明显了,以至于不让旁人琢磨都不行——璟王为什么专门整治赵家?
  ——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或多或少是官员的通病,为什么单单是与赵太师有瓜葛的?
  然后没多久,有风声传出来了,众人才恍然大悟——皇上不喜有人在侧立太子一事上指手划脚,赵氏族长犯了皇上的忌讳,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
  犯了皇家的忌讳,这一个理由足以解释一切,掩盖一切。

  其实,真说起来胜算,赵家一分也没有的,原因只有一点,他们没有兵权,毫无反击之力。
  全大殷的将士都知道他们只有一个主子——皇帝,不是某位将军,也不是某位亲王。这是熠星在对军队整改的时候,特别强调的精神统治和爱国宣传,即便是他自己下的命令,是他亲手拟的计划。'效忠皇帝'是他灌输给将士们的最高思想,距皇城更近的禁军,禁卫就更是如此了。
  除了寥寥数位朋友,熠星确实没有什么朝中势力,但他的背后依靠的,是效忠皇权的将士,监国之位,由皇帝亲口昭告天下,有军方的支持无人可以撼动,起码保证了熠星在这场内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赵太师及他们的一群帮手文人能干什么?
  舆论?
  口诛笔伐?
  营造声势?
  全是文人们自己安慰自己的宽慰想法罢了,在生与死的较量中,在铁与血的威胁中,事实证明,没有几个文人能铁骨铮铮坚持立场。
  殿前武士的彪悍、强硬,和璟王的坚决冷酷、说一不二,把一干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人穷酸狠狠吓住了,这些披着忠孝刚直的外皮,其实更像搅屎棍的二流货色,在那天之后都开始收敛,见识到璟王锋利的爪子和若隐若现的獠牙,坐实了他们欺软怕硬的嘴脸。
  世人皆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太少,落井下石更是最常见的朝中倾轧。在赵氏官员不断被挑刺,昔日同盟好友不断同赵氏官员划清界限之余,熠星只是放出一些风声,重点做出几个案子祭旗,剩下的自然有人非常乐意替他完成。

***** ***** ***** *****

  最近熠星很畅快。
  大殷军队深入地方腹地,频频传来捷报,几乎胜利指日可待。朝中没什么烦心的事,之前斗垮赵家发威的余韵,让现在的熠星可谓是'说一不二、只手遮天',几乎可以把目空一切的狂妄发挥到极致。
  只剩三件事在心里不停挂记——战事的顺利,风霆的安危,最后,喜事,海宁的婚礼。

  战事,按照当前的形势,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风霆,罗耀阳没怎么在信中提及,甚至军报也没有丝毫消息迹象,但熠星推测认为,这反倒说明了风霆没大问题,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内情;
  海宁,熠星想海宁真的是放下他了,起码海宁希望自己能以家人的身份帮他筹备婚礼。
  看上去一切安好,但为什么总有些担心呢?

  "王爷这是关心则乱。"广福笑得一脸暧昧。
  熠星甩甩头,想想也是!
  皇上,即使上了战场也是坐镇中军帐指挥,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再安全不过了,可能是消息闭塞,他对前线一无所知,人总会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忧虑和不安,没什么好奇怪的。
  "政事太繁琐,我这是希望他早点回来,好给把这重担还给他。"熠星努努嘴,别过头,死倔的为自己找借口。

  "王爷,惠州密报!"
  几个字在门外低低响起,听得熠星耳朵都竖起来了,满眼亮晶晶的。
  广福传递了密报之后,自动自觉地跑到角落里去擦拭根本不存在灰尘的花瓶——惠州是情报据点的最前沿,皇上的私信都是顶着惠州密报的名头传回来的——广福知情识趣,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半晌。
  "阿福,给我叫卫谋他们来。"
  广福心里一惊,王爷的声音很冷,很压抑。广福匆忙抬头见王爷一脸坚毅,绝不是每次收到皇上私信的那种美自心里的笑意。
  "是!"
  "等等,也叫左相和风雷一起来。"
  两刻功夫,人先后聚齐。
  熠星看着这些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把那封情报拿出来,"这个消息,来自大殷前线密探,不是空穴来风,正式的军报大概还要两天,你们是我足够信任的人,也是有足够权势的人,所以我把你们叫来。"
  熠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需要镇定一下,"这份情报上说,皇上的大军已经攻至了穆丹的楚水边,渡江之后,就是黑宛平原,距穆丹都城只有一百五十里,距霍尔丹边境四百里。"
  熠星的视线逐一扫过每个人,说出那情报里最重要的中心意旨,"胜利近在咫尺,如果……韩英将军没有叛变的话!"
  话语一落,屋子里的人脸色霎时都变得异常难看,熠星拉开地图,勉强用镇定的声音继续道,"楚水是一条天险,穆丹与霍尔邦大军从背后杀出,从这里截断了皇上的退路,密报上说,皇上现在……下落不明。"
  密报上还有'生死未卜'四个字,但熠星选择极力忽略。

  熠星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并不能肯定一定是韩将军叛变,但一切迹象,让我不得不为这种可能性做出一些反应。你们是我手中最大的力量。"熠星看着他们,"我要确保他平安无事,我要确保这个王朝交还给他的时候,完好无缺,所以,我找了你们。"

出兵

  ——两种矛盾性格集与一身,如果他不是疯子,就是天才。的

  应该说罗耀阳信任的人,都是行动派的。
  风雷没有声泪俱下、捶胸顿足地表示风家的清白,风霆的清白。而纪珂则根本没有对熠星所说的事情作无意义的质疑和猜测,他思索了片刻,就对稳定朝局提出一个又一个的办法。

  对朝中会有的反应,熠星不断的推想,纪珂不断的建议,讨论。
  哪些人要监管,哪些人要堤防,哪些人要争取,所有可能上不得台面,或者不能用正途的解决备选方案都被扔到卫谋他们的眼前。然后是风雷,风雷手下的禁军永远是维系皇城安定的最大力量。
  熠星可以想到这个消息在未来引起的轩然大波,但京城不能乱,朝廷不能乱,大殷皇朝的态度将会给对方造成难以估计的无形压力,对罗耀阳未知的处境,至关重要。

  熠星与他们商议布置直至天黑,晚饭也没吃,就马不停蹄的与风雷一起赶往风府。
  对战争,熠星满肚子光是理论,却从来不曾真从实践的角度出发思考战略,对于如何调兵能最大限度的解决罗耀阳正在遭遇的危机,他一点想法也没有,幸好,罗耀阳留给他一位睿智又经验丰富的导师。
  粮草,军需,后备补给线,全部都从熠星手下的商行就近调配,卫荫这个转运使还在惠州前方,卫谋对全局控制已经是驾轻就熟。
  军队,在护国公的建议下, 建州营,南坎营,大川营三路出兵,前两路直奔楚水,分东西夹击,后一路从西南攻击霍尔邦腹地,务必分化对方的联盟。还有领军的将领的人选……

  商议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确保路线、战术、战略一切都有完备的方案。
  护国公作为风霆的爷爷、军方早已神化了的人物,确实有过人之处。尽管相隔千里之遥,但对前方的地形、气候、城池、弱点,敌人将领的脾气、军队的装备……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研究,而且如今看来颇有成果。
  这就是熠星想要的,他没有功夫听朝臣们扯皮倾轧,他需要时间,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兵、救人。

  "小熠。"风雷送熠星出府,欲言又止,忽然停下来,规矩的冲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风霆下落不明先在,皇上被人叛变,失踪在后,不得不说风霆也是有嫌疑的,只是熠星主动找风雷商议对策,后又来找风家商议军事要事,信任护国公的建议,明显选择了对风家的无条件信任。
  护国公虽然没说什么,但风雷知道,爷爷已经用行动表示了风家的感激和忠诚。

  "风雷,我信任我看人的眼光,也信任我父皇和皇兄信任的人。"熠星拉起风雷,"等正式军报传来的时候,风家肯定会受到各方面的非议,因为风霆的不知所踪,我必须对风家采取一定的措施,削职、或软禁。那时候风家要表面做出姿态,而你要由明转暗了,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守住这个王朝,我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
  熠星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强大信念,异常坚定。
  要做的准备都大致有了规划,熠星几乎两天没合眼,刚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到耳边有人唤他,有一双手很有经验按摩着他一直紧绷的肩颈,以缓解打断睡眠的烦躁。
  "熠,军报到了,该起来了。"
  "唔?"
  海宁估计军报差不多要到了,守了一宿也没睡,现在见熠星醒过来,伸手拉他起来,穿衣,"军报刚刚到了,现在四更刚过,我已经要人去鸣钟了。大臣们来朝还要有一阵子,别那么急。"
  熠星呆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海宁的话,然后慢慢清醒,随后头越来越低,最后抵在海宁的肩上,"海宁,让我靠一会儿……"
  海宁放下衣服,无言的伸手抱着他,默契、支持、安慰和鼓舞,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

  良久,熠星直起身子。
  "海宁,若有人敢在大殿废话浪费我时间,恐怕又得麻烦你这个大理寺少卿替我清理门户了。"
  "我不介意,算作政绩,我还能升官呢!"
  借着说笑调整了情绪,熠星冲海宁扯扯嘴角笑了一下,他的这场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穿上朝服,熠星朝议事大殿走去。

  炸锅的朝堂跟预见的一样,熠星给了文武百官们半个时辰功夫展示他们吃惊、愤怒、担忧、忠心的情感之后,解决方案正是提到议题上来。
  军队的安排早有腹稿,由护国公亲自操刀的方案,被熠星一拿出来的,几乎就得到武将们的一致赞同。
  军令、军符, 调配的任免书,几乎在夏日初生的太阳一升起来的时候,就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派向边关各处大营;而朝中领命的几位将军,随行数百的亲兵家将,也全部在午前就整装待发。

  "武将军,秦将军,张将军,左将军,"熠星在他们出发前,叫住了即将出征的四员大将,"我只在你们出征前说最后一句话。前线,不仅仅有我们的子民,有我们的将士,还有我们的皇上。"
  熠星扫视他们四人,扫视大殿之上所有文武百官,话语铿锵坚定,"用你们手中的剑,用我们大殷的铁骑告诉他们——明犯我强殷者,虽远必诛!"
  ……
  …………
  看着几位将军各率几百家将带着决心、希望和凛冽的杀气策马出城奔赴前线,熠星用最坚定的理智要自己把视线转回朝堂。
  相比军队调动的干净利落,最难的,其实还是朝中内部的人事——混乱异常。

  风家,韩英将军家属都被无一例外的软禁。
  然后不可避免的,朝臣就谁需要为此事负责而争吵怀疑、攻讦倾轧。昔日曾经给'御驾亲征'说好话的人全成了什么包藏祸心,什么里通外国,什么谋逆背叛。
  众矢之的就是风霆,若不是熠星和左相事先有准备,联手压制,风霆乃至风家,都恐怕少不得被人安上叛国的帽子。
  当然,除此之外,更值得人们关注的,还是太子之位。
  这次跟之前的试探不一样了,皇上万一,假如说万一……,那大宝之位……
  只能有两个人选——
  罗堂。
  皇长子,端的是一个名正言顺。
  毕竟皇上没有嫡子,就只能立长子,不管他是草包,还是庸才,按照祖制,按照天下人的正常思维,根正苗红,出身正统,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还有一个是璟王。
  璟王的手腕和能力有目共睹,现在是监国,又是兵马统帅,而且通过前一阵子的铁腕,让大家都知道,若璟王想得这个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皇上的孩子都还小,也许有这个名,还没这个命呢!璟王唯一的顾虑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继位热门人选的大皇子的外公,本已失势的赵太师,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朝堂上,理所应当的受到了不少'勾搭'的视线。
  大概是忌讳这个笑面璟王偶尔的铁血政策,自从那日几位将军出发之后,立太子这事迟迟没人敢当出头鸟。不过冷落了很久的太师府,渐渐有人开始拜访了,太师那张萎靡了俩月有余的老脸,也慢慢的开始恢复光彩。

  相比朝中的大臣们的谨慎小心,不敢轻言出头,都在彼此探风的当口,后宫的德妃最先恢复张狂——当然,也许根本是为了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试探熠星的反应和底线,好歹德妃也算璟王的皇嫂,就算有再大的错,璟王也不能把手伸入后宫把她怎么样。

  "王爷,我们尽力阻止了德妃娘娘,可娘娘很强硬……"
  "那娘娘见到大皇子了么?"
  "没有!"侍卫跪地陈述,"但娘娘说要找殿下理论。属下实在没有办法……"
  "没关系,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熠星转向广福,"请德妃娘娘到东暖阁,说我随后就到。哦,请太师也一起来吧,还有那个赵学士……"
  "王爷,那赵书鸿因为有伤风化的罪名,还在大理寺大牢里呢。"广福好心提醒。
  "哦!"熠星眨眨眼,忍不住摇摇头,"人太多,记不住了……那就等太师来了叫我。"

  把赵氏家族孤立,又陆续把大批赵氏官员革职后,赵太师本人熠星并没有动。
  国戚、一品大员,皇帝不在,还是低调处理比较好,再说,在熠星看来,既然都已经把一棵大树砍成了光溜溜的一节节劈柴,那么把它堆在柴房角落等着长蘑菇,或者一把火烧了,两者之间并没什么本质区别。
  至于德妃,从来都不在熠星放在心上——她的儿子不争气,她的家族一蹶不振,她还能依靠谁?在后宫她的权利可能最大,但她的图谋不在后宫,就算控制了又能怎样?除此之外,她又还能有什么?
  跳梁小丑,在这个压抑的时刻,他们也就剩下这个娱乐放松功能了。
  "久等了。"熠星进入东暖阁,彼此见礼,"娘娘找我有什么事?"
  德妃恢复昔日的雍容华贵,开门见山,"我要堂儿离开清心斋。"
  "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堂儿会在里面反省,直到皇兄凯旋回宫。"
  "那皇上如果回不……"德妃忽然打住,清咳了一下,"……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现在皇上下落不明,你幽禁着堂儿不放,这瓜田李下的,难免让人起非议,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
  "这点,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璟王殿下,你的权力来自皇上授予,现在皇上下落不明,需要有人以承正统,作为监国你迟早要表明立场的,难道真要落人口实么?"太师说话也多了几分硬气。
  "皇上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你们兄弟之间那点事!"德妃露出讥讽,"你当然是这么想,但皇上会不会真的平安,谁也没有办法说……"
  "璟王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不要对什么事都孤注一掷。老夫认为你这样扣着堂儿,迟早会引起争议的,毕竟正统才是皇权传承的关键,这是共识。现在一切都好商量,若真的等到事情发展到避无可避的地步,恐怕后果很难讲。"太师看到璟王站在龙椅旁边,有意无意的摸着上面的龙纹,以小人之心揣度,语气里不免多了几分威胁。
  八字没一撇的事,听语气,那个皇位好像已经是堂儿的囊中之物一样。熠星拍了拍那张椅子,轻哼嘟囔,"真是天真!"
  "璟王殿下的名声,在民间一向有口皆碑,哪怕一些上不去台面的事,最后也能变黑为白,转人印象。这点着实让老夫佩服。但老夫认为,凡事都有个度,有些风流韵事,给人们茶余饭后添个话题,无伤大雅,但有些事情涉及传统,不是市井传言可以颠倒黑白的,兄弟禁忌是一则,叔夺侄位,也为世人不齿。璟王殿下……世事难料啊!"
  "殿下与左相联手压制朝堂,朝中非议还不是很多,但你我都知道,这种压制十天半月的还有效,过了一个月,殿下再用铁血政策恐也压不下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祖制。"赵太师道出了己方最有恃无恐的东西——时间——现在朝上只是在压制下,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内流汹涌,现于表象仅仅是时间问题。
  听着太师不掩饰的,几乎是掀底牌的话,熠星摸着那张椅子,终于开口,"这个位置,这张椅子,堂儿坐过了。当时我、广福公公都看到……"
  熠星摇摇手指,没有让他们打断自己的话,"不用辩解,我没有恶意。你们想知道当时堂儿坐在这个位置上都说了什么吗?"
  "他对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位置,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强悍的士兵,最强大的帝国……]很多很多我都记不住了。显然,坐在这个位置上,让他的心变得很高,他畅想了很多美好未来,他要训练出最强大的士兵,他要带出最富饶的国家,他希望他的国家强盛无敌……"
  熠星想起那天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笑,"嗯,我当时表扬他了。说他有远大的抱负,他的一番话,感动人心,富有激情,充满希望……是的,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熠星说完这一番话,看着太师明显欣慰,却对自己面露困惑;看着德妃自豪,可又对自己暗含堤防的样子,又笑了笑,语气接着一转,"我表扬了他,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他有帝王的潜质。"

  "堂儿不合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只看到了皇帝的权力、荣耀和至高无上,却从来没有想过皇帝的孤独、责任、重担和繁荣背后的苦心孤诣。堂儿对皇位真正要面临的是什么,对他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都这么不了解,又怎么能适合这个位置?"
  "你们知道皇兄年少的时候,坐在上面,他是怎么对父皇回答的么?"熠星看着这被权力冲昏头脑的两人,开口,"他只说了两个字,'责任'。"
  "堂儿的心太高,这本不是坏事,但他的能力有限,遇事冲动。娘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你们攻击我之前,就布置好一切么?是堂儿沉不住气,冲动又自不量力。他的好高骛远容易让他过分自大,他的冲动和鲁莽,会毁了这个国家目前的一切,这是皇兄决不想看到的。堂儿根本得不到皇兄的认可,他根本不合格。"

  "那,那不过是你一家之言……"德妃扬起下巴,"堂儿是皇长子,是正统……"

  "除了皇长子的身份,罗堂还有什么可倚仗的?"熠星不耐烦的打断德妃。
  他用手指节敲了敲那龙椅的硬硬木头靠背,"你还不明白么?对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国家,永远是第一位。我的父皇因为'责任'两个字,选择了皇兄,皇兄也会用同样的标准选择他的继承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殷祖制,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只有儿子足够优秀,他的母亲才有机会当上皇后啊!"
  熠星看着德妃难看起来的脸色,继续道,"如果堂儿在皇兄心目中是合格的,他会立你为后,让堂儿做名正言顺的太子,毕竟十四岁应该是能承担责任的年龄了,可他没有!他宁愿让我当监国,他明明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他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他明明知道,这会让我很为难,让我陷入危险。"
  "好了,现在我们退一万步说。假如,假如……皇兄真的遭遇不测!就像太师所说的,我与左相不可能联手压制朝堂,永远维持表象平静。激流暗涌,我知道。可你们不要忘了,太上皇还在,他今年五十六岁,也算壮年,身体健康,睿智老练,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天下,绝没有人会对太上皇重新接手皇位有任何异议。"
  熠星看眼前这两个好做白日梦的人,扔下重磅炸弹,"我是我母后的儿子,是皇后的嫡子亲生,按大殷祖制,等父皇重新坐上这个皇位之后,你们认为,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是谁?是有实力,有能力,有责任的嫡子,还是一个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某位宗室皇孙?"
  "在我身后,还有我的儿子,所以无论是什么结果,从头到尾,都不会有罗堂的机会,从来都没有罗堂的机会。"
  "你……"赵太师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
  "父皇和母后,我已经写信派出消息请他们回宫了。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正式在朝堂上宣布这个消息。我身为监国,两位身份尊贵,我确实不太好给二位编派罪名,但事情很快就不一样了。"熠星冷淡说完,一颔首表示话题告一段落,转身往外走。
  忽然,熠星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住脚,回头。"哦!对了,那个关于我在宫里私会情人的市井传言,版本又升级了,内容似乎是说皇兄、我、还有某一才高八斗、侠骨仁心的仗剑少年的三人恋情,说皇兄与我争风吃醋,百般阻挠我与某位才子的双宿双栖,但也有人说是我与某人一起争皇宠……关系挺乱的,当然,其中不泛我与皇兄苦痛挣扎,生死相恋,催人泪下的部分,所以太师大人就别对外面再提什么'兄弟相奸'的故事了,已是旧闻不说,还缺乏想象,一点都不跌宕起伏。"

  熠星出门之后,脸冷下来,一挥手,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等他们回去后,各自软禁。"

***** ***** *****小剧场***** ***** *****
莫名其妙的教育偏差之二
  熠星:爷爷奶奶要回来了,高兴么?
  子菲:爷爷奶奶是谁?
  熠星:=_=|||(一番教导提醒之后……)
  子藤:哦,我知道!就是那个身上香香,总有好吃点心的……嗯……呃?爹爹,漂亮的不是都应该叫'阿姨'么?
  熠星:……
  子菲:哦,我也知道了,就是那个非要人磕头,完后还不给红包的那个伯伯。爹,他为什么不给我们红包?
  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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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陈汤(汉)
结局

  ——My Brother My All
  罗耀阳坐在树墩上,摸着熠星给他戴上的玉扳指闭目养神。连续五日恶战之后的片刻休息,即使只是硬邦邦的树墩子,也比高床暖帐不知道舒服多少倍,四肢有隐隐的脱力之后的酥麻,不过一切都好。
  "皇上……"一个烤好的兔腿,被人恭敬的递过来。
  罗耀阳睁眼,伸手接过的同时,一巴掌拍向来人,"少来这套!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么?"
  "嘿嘿。"一张不算年轻的脸上露出几许憨厚又青涩的笑容,单千贴边坐下来了,"不一样,那时你是将军,现在你是皇上。"单千是风霆的副将,当年罗耀阳十七岁上战场时,曾经也是并肩战斗,算是老相识了。
  "现在我也是将军。"罗耀阳咬了一口干硬巴巴的肉,"口粮还够吧?"
  "还能再撑十天没问题,天然水源很干净,还有野味呢,吃的问题不大。就怕他们久攻不下,选择围困,那可就真真可惜了。"
  罗耀阳知道单千的顾虑,摇摇头,"若穆尤术有足够的耐心和观察力,他就不会一头扎进这个圈套,这个谷口若是久攻不下,他自然会选择从另侧山壁上攻进来,只不过会更不容易罢了。"等着他的定然是另一次的当头棒喝。
  "皇上,此处毕竟是穆丹境内,臣怕……"
  这是一处葫芦型的天然山谷,四面高山,找遍内外也只有那葫芦嘴上的一条羊肠小路是出口,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儿。像这种地形,只要对方光是围而不攻耗时间,最后也能取得胜利。不过,正是因为大殷皇帝这块肥得泛着金光的美味置身此地,足以让谷外的狼们按捺不住心中欲望的骚动,哪怕折损些人马,都力求速战速决。
  这就是这几天恶战背后的原因。
  现在那条一线天的小道,积满了穆丹战士的尸骨,散发着烧焦后的冲天臭味。

  太惨烈的结果,让久攻不下的敌人,最终会另想办法——死困,或者,绕道山后从山壁另一侧爬上攻入,另辟战场。
  但此处的藏军谷与别处又有不同,所谓山中有谷,谷中有山,谷中山壁与外层群山中还搁着一道山沟,穆丹想从外面山壁上攻进来,就要先过山头,再入深谷,然后,才能攀上罗耀阳这处藏身山谷的另一侧,明显特殊且暗含危险的地形,对手不会不三思而行。
  双方彼此都有相同的顾虑——这里虽然隐蔽,也不见得不为对方所知,万一有所防备……
  单千担心对方不入圈套,白忙一场;而穆尤术则会担心大殷皇帝留什么后招。

  但罗耀阳却有另一种看法。
  "在大内藏书里,有一不知年头的远足日志,描述的就是这里,说这里'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后来纪相游历天下时,我特意让他到这里走一遭,实地考察了近两个月,亲手完成了地图,只要这里超过五成可能是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那这一计就值得一试。"
  "皇上英明!"听起来像奉承,不过单千确实有感而发。
  "呵,"罗耀阳伸了伸腿,"早就告诉你们要多看看书,不管什么书,你永远都可以找到有用的东西。"
  这样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在单千心头徘徊了许久,在这难得的休息放松的时间,看着依然亲近的今日帝王,昔日战友,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皇上……那个,风将军那时候不知下落,我们这一群副将也是百口莫辩,外加上凉城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们一直都怕皇上会听信那些……误会风将军……当时我们……"
  罗耀阳横扫了一眼这个粗糙又忠心的手下,"你跟随风霆才几年,朕认识风霆多少年了?对他的了解和信任,难道还会不及你们?"
  罗耀阳从来不会用'可能'去质疑属下的忠心,所以他在等,等有人自首,等有人承认可能这样或那样的不得已。他有堤防却没有挑明,留后手却依然给对方可能回头的机会。
  风霆没有让他失望,尽管中毒受伤被困,不过依然好好的活着,等到御驾亲临的时刻,亲自派亲信禀明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那时他被亲兵拼死护卫脱险之后,聪明的选择藏匿失踪,而不是指挥豹骑军捉拿叛将,与对方起正面冲突让大殷将士内乱。
  但韩英让罗耀阳失望了,这一路西进,看他越陷越深,丝毫没有悔意。
  罗耀阳早在过午羊城后,就决定彻底放弃再给他机会。
  韩英做先锋,率着五万兵马一路所向披靡,而罗耀阳的中军稳步向前,无懈可击——防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内奸。
  十八万中军,罗耀阳先后用冠冕堂皇的命令支走六万,然后每日启程,中军帐下的士兵都有几千人在不知不觉中堕后,集结。直到楚水江边,在那一望无尽的营帐下面,其实绝大多都已经是空的了,风霆麾下的八万豹骑军全部撤走。最后的四万,在两军相对的交战中,护住罗耀阳撤到既定路线之后,也在大败中作鸟兽散,当然了,因为有罗耀阳这个肥饵在另一旁钓着,可预想的损失不会太大。

  至于这一处,是早在韩英将军在楚水江边反水之前,早在韩英将军还一路上'势如破竹'直奔穆丹都城的时候,罗耀阳就给了单千一道密令,告诉他这里有个藏军谷,命他暗中囤积一定数量的粮草军备。
  然后单千就按照密旨,安置完军需粮草,在这儿率着一千来个士兵守着,守了七天,之后看到了皇上率那么几千'残兵败将'一路跑来,后面还浩浩荡荡跟着二十万敌军。
  然后就是昼夜不停的攻防战。
  他们的硝石还有剩,不过谷口确实已经是人间地狱,光是那副惨状,也足以吓人一吓了,端看对方作何应对了。
  即便最后对方不上钩,他们此刻也没有回头路了。最差不过是风霆随后反扑的大军要多费些力气。
  在平静、等待、猜测和希望中,两天后,传令兵小跑一声长报,"报——西面山坡有发现。"
  终于,还是上钩了!

  罗耀阳从谷内攀上山头,四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潮水似的自外围往两山中间的深谷涌,最前头的几乎已经到达山涧底部干涸的河床,大致算算,怎么也有一万五千至两万人之间。

  在谷口,单千又放了一把冲天大火,彻底打断了对方企图想两路进军分流兵力的做法。
  这厢巨石,滚木,箭雨,伴随击退对方前仆后继的攻势,留下的是血肉模糊的躯体,是久久回荡在山谷的哀嚎,唤起的是对方疯狂的反扑。更猛烈地强攻,更多的穆丹士兵被投入两山中间的山谷后,一个飞天信号,从谷内直冲入天,鲜红、明亮,像海上的灯塔,久亮不灭。

  虽然没有人对此做出说明,但双方似乎同时心里都闪出了一抹认知,希望或者是恐慌,最后全部都体现在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
  在光与火,生与死,血与铁的不间断攻防中,时间无知无觉的流逝。然后大地开始震动,然后空气中飘散着某种可以被叫做山雨欲来的杀气,然后是战马铁蹄扬起尘雾,嘶鸣就像催命的音符,最后是一声响彻长空的号角。
  风霆率大军赶到了。

  经过一夜两日的激战,原本穆丹士兵用于进攻的翻山涉谷,变成了埋葬自己巨大的天然墓地,无处可逃的溃兵被纷纷赶上了这条绝路,群山环绕的马蹄形山谷,内外山头,到处飘扬着凝重浑厚的黑色旗帜,上面巨大鲜红的殷字,像大殷的千千万万获胜的将士一样,骄傲又张狂。

***** ***** ***** *****

  "皇上,穆丹主力尽在此役降服,霍尔邦也折损了半数人马,霍尔邦大将宛剌虽然最后率残部逃走,不过帅旗倒是丢下了,任他们这次再怎么狡辩,也摆不脱向宗主国挥剑的背叛行为。皇上离京已久,此次诱敌又无事先嘱托,这些善后和趁胜追击的工作,还是交由属下,臣定不会负皇上所托。"中军帐下,风霆英气依旧,略微消瘦昭示着曾经受伤中毒的过往,不过总体来说,显然恢复的不错。

  "朕也担心现在京中会不会恐慌,不过有璟王坐镇,还有纪相,应该还能稳住这几天。军报已经派出去了,八日之内京城就能得到消息,应该不会……"
  "报——南坎八百里加急军报。"
  罗耀阳的话被军报打断,然后大殷皇帝略带疑惑的接过、拆开军报,然后——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不知道是苦还是甜,他把军报递给风霆的时候,开口解释,"南坎营接到璟王监国的命令,率十二万军出兵霍尔邦……"

  "报——建州八百里加急……"
  皇上的话再一次被打断,又是一张军报,"建州营十五日启程,一路冲西杀过来了,前锋已经到达鹿百关……"不用再多的消息,罗耀阳和风霆也明白了这恐怕就是璟王殿下听到前线风声后,安排的'救驾反攻'。
  风霆不得不说,"呃,从快速反应的时间上推算,小熠还是很有魄力的……"

  "报——大川八百里……"
  这回是风霆的话被打断,主帅和皇上两人被连串的军报镇住了,好半天,罗耀阳才开口,"这个路线设计的很成熟,呃,有护国公的风格。"
  "……"
  "报——"
  罗耀阳拿着军报还没打开,风霆就在一旁忍不住露出笑容,"三路大军都被小熠派出来了,臣都猜不到这次该是什么。"
  这回是将领委任的名单,人选选得非常漂亮妥当,但真正让罗耀阳和风霆说不出话的,是熠星最后在朝堂的宣言,[明犯我强殷者,虽远必诛。]
  也许,父亲的遗传终归是强大的,怒起来的熠星一反常态,像只牙尖爪利的小狮子。
  "呃,如果父皇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想起那总是针锋相对的父子俩,这是此刻罗耀阳唯一能发表出的见解。

  善后的安排布置,几乎都被化狐为狮的璟王安排好了——虽然是一种比较奢侈的安排布置。那么剩下的部分,风霆留下处理战俘,罗耀阳则寻到韩英将军叛逃之处找缘由了。

  楚水向南的一处城池,明兹城。
  大殷皇帝围而不攻,亮出旗号,静静地等待着城内对大殷忠心不改的士兵们迟早把叛徒捉拿回来。

  "朕给过你时间,给过你机会,可你都没有选择坦白,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我是穆丹人。"地上被捆绑的虬髯大汉坚定的吐出一句。
  "哦,你应该是说你的亲生父母是穆丹人!"罗耀阳纠正他,然后看到韩英将军吃惊的脸"很意外?是的,朕知道,你是朕委派到边疆的守城大将,对你,朕怎么可能不了解?"

  "韩将军,你吃大殷的水长大,是大殷的百姓养活了你,他们教你读书,教你武艺,他们教你一切生活的技能,你的妻子,你的儿子都是大殷百姓……你真的认为血缘那么重要么,你真的认为那个不知名的穆丹贵族血统,对你来说重过你现在拥有的?"
  "……"

  "就算你真的这么认为,你认为穆丹和大殷的百姓他们有区别么?"
  韩英冷笑,"若真的如陛下所言没有区别,陛下又何苦出兵穆丹,掀起无辜战事!"
  "穆丹连年骚扰边境,纷乱不断,霍尔邦也是包藏祸心,朕要在他们的君主头脑发热大祸酿成之前,就断了这种可能,这是一国之君对自己百姓的责任。"罗耀阳一摆手打断韩英开口的质问或者辩论,"你不需要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朕只想问,你叛变之时有没有想过远在京城的父母妻儿?"
  "……"
  罗耀阳站起来,"你彻底让朕失望了。"
  "陛下!"韩英开口说软话,"陛下,与他们无关,是我心太高,成王败寇,我既然做出来了,是腰斩还是凌迟我都不会怨言,但是我希望陛下放过他们,他们……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耀阳顿了顿,"谋逆,是诛族大罪。朕赦不赦免……朕只问你一句,你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皇上!"韩英看皇上转身要走,急忙把他喊住,"……只是七年前有人查出了我的身世,然后四年前又给我与穆丹王接上了头……然后……一年多前,他只是建议让我在下定决心前,先给赵太师通信,说什么都不用讲,只写'御驾亲征',然后说……说这样有助事成,如果事成,改朝换代……这会是我最大限度保护妻儿的可能……"
  "那人怎一副模样?"罗耀阳听闻这话,微微有些蹙眉。
  "四五十岁的文人,中原人,打扮也是中原人,但口音捎带着点月伯人的翘尾音……"
  这样一个形象,罗耀阳在脑子里略微过了一下,信了几分,他点了点,"你的家人会保全性命的。"
  "谢皇上恩典……"

  罗耀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英,也算是一个敢做敢当的汉子,可惜一念之差,金钱权势……罗耀阳再没说什么转身走出帐子。
  出去之后,罗耀阳招来单千,他忽然想知道贺建的下落,"你们西北营在撤出的时候,怎么处理了军奴?
  "流放漠北!"单千说得理所当然,看皇上皱眉,有紧接着补充,"不过皇上,你知道的那种地方,其实就是死路一条了。皇上为啥问这个?"
  "没事!"罗耀阳不理犯傻的单千,线索断了,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韩英嘴里说的那人……计划周详,处心积虑……竟然在那么久远之前就开始了谋划……还是个中原人……
  中原文人,四五十岁……这种手段,是月伯贺健的恩师……
  伤寒暴毙,死在年前深秋……

  如果星没有成为璟王,暗中挫败了贺健,大殷将不可避免的三面受敌,而最后的结果……真的很难说了,阴差阳错,这样周密的计划,一个文人掀起来了……他本来也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让罗耀阳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这无疑是一种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法子,倒不像国仇反像私愤……四五十岁的文人,若是私愤……这么想确实不孝,但……那人会跟父皇和母后有关吧……

  烂摊子!
  这个词忽然出现在罗耀阳的脑海里,竟与平日熠星一提起母后留给他的繁杂公务时的抱怨耍赖表情完全重合。
  他的星,他的璟王。
  一切都结束了,真的是出来太久,太久了……
  归心似箭。
***** ***** ***** *****

  皇上胜利凯旋,歼敌五万有余的消息一传到京城,朝堂越来越紧绷,几乎到崩溃边缘的神经忽然一下子松懈下来了。
  什么不安,什么皇储,什么蠢蠢欲动……全部,一瞬间,都偃旗息鼓,烟消云散了。

  熠星在拿到军报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埋怨罗耀阳这瞒天过海之计,连他都没通气,生生浪费了上百万两的军费——三大营倾巢而出,就算最后没有什么伤亡,这一趟下来的军饷军需的支出也不是小数——最后肯定还是他要到处抓钱填这赤字。

  不过,当熠星找到卫谋抱怨这番话的时候,卫谋的态度着实令人气结。
  卫谋上下打量打量熠星,"老大,我得纠正纠正你。说到要到处抓钱填这窟窿,是苦命的我,而不是凭一时冲动制造无数麻烦的你;第二,老大,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很难让我相信你真的是在'生气';第三,皇上出征数月孤独,你若这个神情出现在皇上面前,啧啧……"卫谋嘴里嘬出巨大的声响,眼里露出同情可怜的光芒,然后摇头晃脑吹着口哨,一步三晃的离开了。

  "小、白、谋……"
  熠星咬牙切齿地嚼着卫谋的外号,广福之流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
  自己不一向都是睿智奸诈的么?
  自己不一向都是强者无敌的么?
  自己不一向都是他们的主心骨么?
  自己不一向都在与罗耀阳的斗争中反复胜出的么?
  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从来没人认为他会……哎,算了!
  熠星决定大度的,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人选择嘴皮上一争高下,没有意义!

  罗耀阳率王师还有三天就抵京,朝中魑魅魍魉的问题日后自然有正主操心,他现在无事一身轻,自然得先抓紧时间酝酿酝酿自己的大计……
  眼角余光忽然察觉到身斜后方有金属反光的耀眼,熠星下意识的瞥头,然后僵直,愣住……

  罗耀阳一手托着头盔,一身戎装铁甲的站在院门口,风尘仆仆,眉眼倦怠,不过初秋午后的金色阳光照在他身上,反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像一座神祗,光明而坚定、高大且威严,英俊并……温柔地看着他,满眼的笑意。
  分别六个月,春天变成了秋天……
  熠星觉得自己就像刚喝下一大口温热的野蜂蜜,甘甜,温暖,浑身轻飘。
  然后熠星的眼睛开始微笑,然后扩大到嘴角,然后笑容越来越明显……

  王师……不是三天之后才到京么?
  你愿意瞒天过海就瞒天过海吧,干吗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你的大臣们这些日子都被我吓得够呛,他们肯定会向你告状的!
  朝堂我可是像保证的那样完整还给你了,不过你千万别想着下次还让我再当这个破监国!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的……
  你……
  "……我们之前说好的,这次,我要在上面!"熠星挂在罗耀阳身上大笑着宣布,绕在舌尖上那么多话,那么多疑问、抱怨或者倾诉衷肠,结果久别重逢,到嘴边的,竟冒出这么一句。

  罗耀阳抱着他,激情,深吻。
  在挂满半青不红果子的海棠树下,人影重叠,温柔,香甜,旖旎,缠绵……

  秋天是个好时节——
  绚烂,成熟,收获的季节。

  他遇到他,然后喜欢上他,最后……拥有他。
  ——全文完——

***** ***** *****小剧场***** ***** *****

  广福:呜呜,祖宗不幸啊!璟王无道啊!欺君犯上啊!(哀嚎ing)
  皇上:终体会到星那次的痛楚,以后更要加倍仔细!!(决心ing)
  璟王:是很爽!可除了后面不疼……也差不到哪儿去?(困惑ing)
  十二兽:他居然得逞了,皇上居然让他得逞了了了……(回音ing)
  刘太医:璟王,果然是老夫生平遇到的最大的变数!!(墙头草在思考,动摇ing)


番外之个性分明篇
  之龙椅感言。
  罗堂,皇长子,十四岁。
   是罗堂第二次坐这个位置 ,表情坦然,驾轻就熟,"皇者,上天之子,天下之尊。四海臣服,八方朝拜……"
  太上皇皱眉,皇上没有表情。
  熠星叹气,"不是他的错,自上次他讲演完, 只顾着鼓励他,他可能误会 ……但是我保证,他第一次的时候,教条不假,但真的没这么自恋。"
  结论:孩子还是好(傻?)孩子,只不过真的不合适这个位置。

罗基
  罗基,十三岁,皇上的第二个儿子,有些紧张。
  "儿臣此刻深深的感受到书中道理,国家中兴,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的最大目标。富国与强兵是分不开的。只有国富,才能民强,而只有民强,才能兵强,兵强就是天下强……"
  熠星:呵呵……唔,他年纪还小。
  皇上:……
  太上皇:……
  结论:皇帝陛下,他们真的是你的儿子么?

  罗墨
  罗墨,十岁,皇上的第三个儿子。
  沉默地坐在上面,看着众人,"感觉……很沉重。"
  "为什么?"
  "承载太多的期待和责任。知易行难,就像写字,写字不难,但写一篇能让太傅夸奖的好字却不容易。"
  太上皇松开眉头。
  皇上向椅背上靠一靠。
  熠星震惊中——这是十岁孩子该说的话么?
  结论:皇家的教育很诡异,教育成果两极化。

  子藤
  子藤,四岁,纯粹是凑热闹来的。
  爬上椅子,坐定,在椅子上扭一扭,"不舒服,爹爹,硌屁股!"
  熠星暗中叹一口气,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子藤,这个可是龙椅!"
  " !"子藤 点头,貌似懂 ,又扭一扭,"可……可还是硌屁股呀!"
  太上皇&皇上:=_=|||
  结论:跟他那个不成器的爹一个德行,完全的享乐主义!

  子菲
  子菲,四岁,因为哥哥来 ,所以他也跟来 。
  爬上椅子,试图靠靠背,靠不到;试图靠扶手,够不着,低头自己琢磨琢磨……躺下,刚刚好。
  "宝贝儿啊, 这个是椅子,用来坐的。"
  子菲打滚中,"可是这里很大呀,爹,哥哥,你们都来……"
  " 这个是龙椅,只能坐一个人。"
  子菲眨巴大眼睛,"所以大家才要轮流么?"
  "嗯……是!" 实话,熠星觉得这么回答有误人子弟之嫌。
  子菲自己闷头不知道想什么,然后抬头,指着其他堂兄弟,"谁拿金豆子最多给我,就可以上来一起坐!"
  太上皇&皇上:……
  结论:绝对的后浪推前浪!起码他爹赚'黑心钱'的时候,也没敢当着太上皇和皇上的面,公开叫卖皇位。

之二
  遭遇蝙蝠

  蝙蝠在御书房
   一只蝙蝠误入御书房,然后……
  嗖——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啪嗒——咣啷!
  白瓷碗盖同一黑褐色不规则图形,同时落地,发出迥异的两声声响。
  广福吓一跳,看到地上那摔破的碗盖和正眩晕中的某褐色带翅膀、长尖牙的祥瑞动物,"陛下?"
  皇帝头也没抬的道:"丢出去!西暖阁的规矩,非得传召不得擅入!"
  广福:……
  蝙蝠:……
  蝙蝠在卫府
  吧嗒!
  管家:"哎哟,雁么虎!"
  海宁笑道:"吉兆啊!蝙蝠就是'遍福', 叫'福从天降',是好事。"
  管家:"那老爷, '福' 们怎么办啊?"
  海宁:"把它放到房檐上吧,在地上它飞不起来的。"
  蝙蝠:呜呜呜…… 这个哥哥是好人!
  蝙蝠在璟王府花园
  子菲用树枝捅一捅掉在地上昏迷中的蝙蝠——不认得。
  抬头看看树上,确定没有鸟窝—— 这个月被他和子藤扫荡五遍的地方,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鸟?蝉?老鼠?"嗯,无论大小,还是颜色,真的像老鼠!
  当下子菲解开腰带,系在蝙蝠的脖子上,一路拎着往书房献宝,"哥哥, 快来啊,这有 一只长了翅膀的老鼠!"
  蝙蝠:士可杀,不可辱!
  蝙蝠在璟王府书房。
  黑影一闪,卫尘身影一躲,喝道,"大家小心!"
  "别那么大惊小怪!"卫谋定眼一瞅,重新拿起账目,懒洋洋回道,"没事,就是飞进来个蝙蝠。"
  " ,"卫尘放下手中的铁镇纸,瞥一眼裹着毯子脸色紧绷的熠星,"老大,那东西跑去那边去 …… 抓吧。"
  熠星扬手用毯子一蒙头," 没见着!"
  蝙蝠:……
  结论:狐狸狡猾,其实是因为他胆子最小。
  (完)
  *****
  之三
   我是一个大奸商,讲价本领强。

   天下太平,繁荣昌盛。皇帝、亲王、皇子、世子……微服一起逛街市。
  鉴宝斋。
  罗耀阳驻足欣赏一瓷笔洗。
  老板:这位爷, 看您就是满腹经纶出身富贵,这款官窑笔洗搁在不是读书人手里都糟蹋
,要是您得了去,那是再适合不过了,正八经儿的燕代官窑,小五百年了,
可是个稀罕货,这条街上也就这里有,不是跟您说大话,这条古玩街上,我们鉴宝斋……
  罗耀阳:多少钱?
  老板:哟,爷爽快!这可是大买卖!这玩意五百年,爷您看这色泽,看着釉,再想想它出身和年头,这东西不能便宜喽,不过这看爷您就是非富即贵……就算是今天开门彩,我给您让一分利,一
百二十两银子,您看怎样?
  罗耀阳嘴角露出 抹笑意,抬腿走人。
  老板:哎!爷留步,爷再仔细看看,这瓷笔洗不多见…………要不这么着,我真的不能再少 ,一口价,一百两!
  ……
  老板:……好,好,好,今天算是交您这朋友, 不赚您钱,咱们讲交情,讨人情,八十两……
  ……
  老板: 豁出去了 ,这好东西只配您这样的贵人,我宁愿赔本赚吆喝 !七十五两……
  ……
  老板:…… 我说了这么多,您要是诚心买,您还个价……
  罗耀阳:这是仿造品。
  老板:你开,开玩笑!我们鉴宝斋……
  罗耀阳:真正的燕代官窑青釉三足洗,皇宫私库一只,左相书房的案头一只,若非仿造,
这只又是哪个?这只色彩过新,釉色过亮,但釉面滋润,莹润厚重,几可乱真也是仿中精品。若从手艺功夫论,五两的价值也是有的。七品县官半年的俸禄值一只笔洗,也算是它的造化

  最后,皇帝哥哥连五两都没花,就把笔洗弄到手 ——老板赠送,算作封口费。
  120:0趋于无穷大。
  皇上的结论:
  与商人打交道,与朝臣打交道,其实大同小异。
  聪明的商人还是会讲诚信的。
  朝中官员的家底是不可估算的。
  下次再有天灾人祸,可以考虑直接把朝堂上最肥的猪宰了拉出去赞助灾区。
  **
  编草鞋的小摊
  璟王:多少钱?
  工匠:十二文钱。呵呵,您是大贵人怎么能穿这个?您脚上的都是丝履呢。
  璟王:唔……十天一集市,就算一次集市上能买掉五十双……
  工匠:啥?五十双?俺是京城一带手艺最好,价钱最公道的,俺一个集市最多才买过二十三双,哪家比俺还好?
  璟王:二十三双……唉!一年毛利才一两银子,一斗米也要五文钱……老板,给我包三十双!
  工匠:啊,您是贵人,怎么……您跟俺玩笑呢吧!
  璟王笑得一脸灿烂: 拿去送礼!这么好的稀罕东西,他们肯定没穿过!
  最后,璟王花了四百文买 三十双草鞋。
  360:400
  如果故事就到这里,熠星的这浪费行为再一次坐实 他败家子的名号,只可惜……
  在一番包装和吹嘘下,结合草鞋柔韧、凉爽的自然特性,那三十双草鞋转手就被某人以每双二两银子的高价卖出去 。
  60000:400 奸商从来都是这么无耻的!
  ……更别提后来皇帝、亲王、皇子、世子、及皇帝身边红人们穿草鞋所引起的'以穿草鞋为时尚'的强大效仿之风……
  璟王的结论:
  富人的攀比效仿已经到了非理智的地步,不从他们身上揩油,就是违背家训,不理不容!
  大众生活依然挣扎于温饱阶段,恩格尔系数居高不下,长路漫漫,哥, 继续努力吧!
  **
  包子铺
  璟王世子们的习惯不好,走路不看人,只凭着味道转,七转八转的把侍卫们转丢 ,俩豆丁转到小吃街后,牛都拉不回来 。
  子菲:哥哥要吃这个!
  子藤:哥哥 也要这个!(???)
  罗墨非常确定他们已经跟侍卫走失
,看着眼前俩粉嫩嫩的小堂弟,无奈卸下腰带上的明珠,"店家,我想要两个包子给弟弟,可这身上没有钱,可不可以用这个先抵给 ,一会派人送钱来的。"
  '本店利薄,概不赊账'这种招牌看对谁! 仨孩子这看就是不是一般人家的,还能赖账?再说,那明珠,别还说俩包子,就是俩包子铺都不止。
  包子铺老板盛一包子给边上那俩孩子一人递过去一个,转头看一个年龄决超不过十岁的'哥哥',"这位小公子, 弟弟都有了 ,你也拿一个吧!"
  "不 ,谢谢!"罗墨摇摇头,举起手,两个小贪吃鬼被他一手牵一个,哪里还有多余的手拿包子?
  俩豆丁手举着个白胖胖的大包子,被罗墨拉着往前走,眼睛就没离开过两边的小吃摊子。
  "哥哥 要糖人!"
  "哥哥 要煎堆!"
  "哥哥 要喝那个……"
  "哥哥 是什么?"
  "哥哥……"
   一条街走下来,俩豆丁一顿海吃,'豆丁'差 撑成 '豆包',而罗墨身上的零碎饰品,玉佩、银锁、指环、金链子全都换成了各色吃食挂在胳膊上。
  然后,
  "哥哥, 要风车!"
  "哥哥, 要竹哨!"
  "哥哥……"
   罗墨无奈的蹲下来,"子藤,子菲乖乖的,东西太多了,哥哥拿不了 。"
  子菲眼巴巴地看着风车,子藤眼巴巴地看着竹哨,然后两人眼巴巴地看着罗墨哥哥手里的大包小包零食……神色几经痛苦转变,最后,子菲拿出了吃剩下大半包的蜜饯,跑到铺子前,"大娘,大娘,
可以用我的蜜饯跟你换个风车么?那个铺子里的大叔说他家的蜜饯京城最好吃的,真的很好吃的,真的。"
  物物等价交换,不能让谁吃亏的,这张粉嘟嘟肉乎乎的包子脸上一双渴望的大眼睛信誓旦旦眨巴眨巴地看着 ,整个一散财童子、年画娃娃,谁好意思拒绝么?
  所以,子菲不仅换回 一个风车,那大娘还饶上他 一个竹蜻蜓。
  然后,整个事情就开始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
  罗墨本来买了两个大凤凰糖人,一个被俩宝贝吃掉
,然后子藤用剩下的糖人去另一个铺子换一个小空竹和竹哨,后来俩孩子用空竹和竹蜻蜓,去玲珑阁换一个九曲连环,然后去多宝斋用九曲连环换一个布袋玩偶,然后,布袋玩偶又换一个大风筝……
   这厢,侍卫追寻着罗墨一路留下的零碎小饰品路线,外加卖风车的兼卖糖块,卖空竹的兼送糖人的诡异情景 一路追寻,最后,在'京城第一楼'找到他们 了。
  小世子们累了 ,正在楼上雅间的软椅里呼呼大睡,七皇子罗墨则靠在窗边看书。桌子上摆着几碟精致小点心,京城巧手张做的烟花,澜坊的微型刺绣屏风,还有些小零碎的玩意堆成了小山。
   这是…… 这是什么状况?
  "觉得奇怪?"罗墨放下书,看向两个小堂弟," 我也正奇怪呢,怎么半包蜜饯和一个糖人换来换去,最后换回来这么些东西?"
  罗墨站起来,吩咐众卫,"去准备马车,子藤和子菲恐怕要晚上才会醒 ,不用跟酒楼结账了 ,这些是他们用胡同李的根雕,跟这里的掌柜换来的。"
  侍卫把罗墨抵出去的饰品一路赎回来,一共用去
二十八文钱。可京城第一楼里哪怕是随便一碟点心价值也不止三五十文。而最后搬上马车运回璟王府的东西……让自诩奸商的某人,长吁短叹 很久……
  28:未知
  后生可畏,前途不可估量……
  孩子们的结论:
  其实,钱也没什么用。
   (完)
  *****
  之四
  人力车
  太平盛世,京城原本的东西两集市在短短数年间扩延了不少,而且一年比一年大,原本大半天能逛完的两市,现在可能一天广一市时间都不算宽裕。主要是街市距离抻得太长,而大部分人脚程有限。
  用轿子代步,慢,而且笨重;用马车代步,成本过高。
  所谓需求推动进步,有识之士,或者叫以市场为导向的商人,绞尽脑汁,由此而生一种新的代步工具——人力车。
  最简单的概括 ,就是在一张竹椅下面加俩轮子,然后前面有人拉着走。当然其中的轴承、齿轮、弹簧减震之类的技术性问题,就是商业秘密 ,但大致上
,取材轻便,成本低,使用起来适于中低等收入人群,而无一技之长出些苦力也能些赚钱,所以一夜之间,这种人力车风靡全京城。
  罗耀阳:嗯,比朕想象的要稳,视野很好,比轿子要快,确实不错!但安全稳定全系于车夫一人,偶尔试一试可以,朕必不会钦用。
  心声:隐私性太差,若是与星同坐,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结论:皇帝哥哥依然闷骚,明明就是怕吃不到弟弟的小豆腐,偏偏把缺点上升到国家稳定安全层面。
  熠星:比起一部动辄百两银子的马车,这东西真当不错。还解决了部分游民的生计问题。 , 这个璟王,又在自己的政绩上添一笔。
  心声:动动脑,动动手而已,真是一本万利,坐地生钱。
  结论:璟王依然贤名远播,大家看到 他的智慧、便民和仁慈,却依然看不到他背后的巨额利益——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成功。
  海宁:其实感觉并不好。看前面的人挥汗如雨的小跑,全因是在后面加重了他的负担。但若大家都不坐,他们就没有收入,感情和理智的矛盾,总是这么不可调和。
  心声:唉,其实还是自己太虚伪,想想府里的仆人……
  结论:过往的遭遇让他见识到书本外的疾苦,深厚的学识让他能意识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所以,他能成为一代名臣,有本质的必然性。
  子藤和子菲: ~~~再快 ,再快 ……
  车夫:驮小孩子就是轻巧啊! 好,再快 !
  心声:……(没有,俩孩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结论:其实应该给孩子们弄个安全带。
 (完)
  ——番外之番外——
  卫尘:谋,我们也坐吧!
  卫谋:挺大个人,又是行武出身的,你也好意思!?
  卫尘:哎呀,坐啦! 看子藤和子菲多高兴……
  卫谋: 跟俩孩子比?
  卫尘: 要坐,我就是要坐,就要坐!
  卫谋:滚!别说认识 我!
  然后,某 ……
  "到西市多少钱?"
  "八文。"
  "太贵 ,六文!"
  "八文, 打听打听,都是这个价。"
  " 你拉 ,六文钱拿去,要不然你也是闲着么!"
  "这位爷,话不能这么说……"
   最后卫尘与一年纪颇大,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车夫达成买卖一致,六文,从这到西市,拉两个人。
   "哎,好慢啊!"  "……"
  "不是我抱怨,谋你看看, …… 我走得都比这快!"
  " 这里是上坡。"
  "哎哎哎!停!" 卫尘翻身跳下去,一顿数落,"你不行!这感觉都没有! 我不求你有多快,可是也不能到了上坡就不进则退吧……太慢 !靠边,你后面坐着去!"
  "……"  "……"  终于,
  "呼,呼……不是,其,其实 这真是个……是个体力活……"卫尘胳膊搭在卫谋的肩上喘粗气,"这位老哥, ……你不容易,真不容易……太不容易
。银子,你拿着吧!不用,不用找 ……哎哟,累死 ,可累死 ……"  (番外之番外完)


番外之捉奸在床篇(上)

  "若薇……"一个英气内敛,威仪沉稳,容颜不再年轻的男子从客房出来,正看到自己的妻子站在外廊下,手持信笺默默出神,"怎么了?"
  "没事,真应你的话,是虚惊一场。"若薇靠在丈夫的身上,把信笺递给他。"耀阳平安无事。"
  罗颢伸手接过,在妻子视线不及的角度,眉眼间闪过一抹安心,然后他打开信,大致扫 几眼,眉头又习惯性的皱起来,低斥,"混账!"
  他们夫妻出海远游 载有余,刚脚踏陆地没几天,就收到了来自京城,来自他们小儿子罗熠星措辞委婉的邀请他们回宫小住几日的家书,并表达了孙子们对他们的思念。
  当时太后陛下特别高兴,觉得自己与儿子们简直是心有灵犀,当然,子藤和子菲这两个肉乎乎的乖巧小白兔也太久没见,甚是想念。但太上皇陛下却已经敏感的察觉到异常,几乎是立刻翻看积攒数月之久的情报——
  混账!居然用忠心有问题的将领守卫边疆,他这个皇上是怎么当的?
  混账!既然觉得赵祚那个老匹夫有问题,下手便是,弄什么撤职赵氏官员的花花肠子,很闲是不是?
  混账!居然被人临战反水,腹背受敌,这个兵是怎么带的?
  混账!朝堂有什么压不住的,当大殷禁军都是豆腐做的?他 个监国是怎么当的?
  ……
  尽管熠星在信中 句话都没提朝堂上的形势,一句话都没提前线战况,不过一位昔日铁血的大殷皇帝还是从众多只字片语中,得出与事实惊人相识的结论。对小儿子的这封信的定义,也由家书变为'求救信'——
让一向骄傲又铁血的太上皇大为光火。
  大概父亲都是吝啬于对儿子表达赞赏、信赖和宠爱。熠星和罗耀阳年前联手拿下月伯的消息,没有得到父亲的亲口表扬,反倒是最近的马失前蹄,让太上皇陛下把'混账'两个字全权取代了儿子们的名字。
  上路,回京。
  太上皇嘴上怒斥着两个不肖子,行动却几乎没有什么耽搁,结果眼看着距京再有十来天的路程,他们又接到了手上的这封'家书'——熠星措辞委婉的表达了京城秋日风大,今年寒冬早临的迹象,又紧接着介绍
了一连串山高水远的南方迷人景致,并且附带着沿途的同盟商行的名字和地址……言外之意……!
  "不肖子!"太上皇嘴里忍不住再斥。当他和他母后是他手里的小兵,招之则来,麾之则去?
  太后结束了自己的出神乱想,对着丈夫笑一笑,"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你的儿子们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几乎同时征服了三个外邦国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薇重新拿过书信,心底打着盘算,"唔,我觉得星儿规划的路线不错,我们从这里折返,过孤山一路往南吧,在朗珀过冬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上皇皱皱眉,他觉得不妥,源于他太了解妻子,刚刚 提起的冬 避寒计划时的积极态度,和笑容里那抹复杂到有所图的意味……
  太上皇伸手揽住 ,温柔却异常笃定的一锤定音,"不,我们按计划回京城。"
  挑眉,"好啊!"若薇作毫不在意状一口应下,一边一边往外走,"一会儿回信给他们, 去叫人先端早点,反正不用急着赶路 。"
  果然!
  看着妻子的背影,太上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有猫腻。他这个小儿子肚子里的花花心思和不按牌理的乖张性情,从来没叫他放心过,而妻子现在明显有
参与的迹象, 更让太上皇不知名的怀疑变为不安,甚至可以上升到可谓'危险'的地步。
  回信?不如说是通风报信更为妥当!
  在太上皇掌握下的行程,整整比若薇在给熠星回信中提到的抵京日期提前了两天。
  太上皇的回京是雷厉风行中的悄然无声,这叫突然袭击也不为过,而能让太上皇进行突然袭击的对象,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其中就包括大殷现任的皇帝和贤明远播的璟王。
   ***** ***** ***** *****
  罗耀阳和熠星,昨夜双宿双栖在璟王府,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 ,不过两人还是躺在同一张榻上,迟迟没有起身。
  "星,在皇城东的树林那儿重新起 座璟王府邸怎么样?"
  "嗯?"熠星浑身酸软的窝在被子里,一反牛皮糖的常态,与罗耀阳之间少说也有隔着半臂的距离。
才几天功夫?竟让熠星升起'悔不当初'的感觉。没想到一个闷骚、别扭、压抑、逃避,被他一心套牢的人,一旦定下决心,又无后顾之忧后,呃,猛烈的攻势让他从身到心,从内到外都有些吃不消。
  " 想把这里重新恢复成太子府?要立太子了么,为什么忽然想起给我盖宅子?"
  "不想你离我这么远。"罗耀阳手一勾,语带双关的连人带被子拉到怀里。
    现在的璟王府,原身的太子府,距皇宫的直线距离是不远,但若算上在宫中的多重宫门,外加璟王府的正门方位,算脚程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近。
  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罗耀阳身上那种帝王典型的、固有的、霸道的占有欲……他亲临璟王府,或者要求璟王入宫的频繁次数,日子一长,非出事不可。但若要在他们之间修
一条方便幽会的地下暗道,当然是重新起另一处宅子会更加隐蔽。
  对于罗耀阳的提议,当熠星推想到言外之意的可能,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现在这样都快折腾死他 ,若是有一方便直达卧房的地道……" 我,我
觉得还是像以前这样好 ,每三日的早朝前一夜,我都在宫里过,剩下的两个白 天也够见面……"
  罗耀阳摸着怀里人被子下面昨夜被他纵情留下的斑斑痕迹,有些明了。看着略带防备的熠星,眼里浮出一抹笑意,他低下头,唇齿戏弄着粉中泛红的耳垂,"身子吃不消
?乱找借口……"
  两人分别数月的思念,罗耀阳一回来却又被这吵着叫着要讨债的家伙弄得好几日行动不便,重掌主动权之后,他自然有些情难自禁,虽不至于像第一次两人那般'惨烈',倒也难免让熠星这几日体力不支,睡眠匮乏。不过从长远来看,不至于总是如此这般,起个新宅子还是势在必行。
  吻住嫣红未消的唇之前,罗耀阳坚持,"反对驳回,就这么定 。"
   这厢两人吻得难解难分,那厢太上皇的车马已经在清晨时分入了京。然后,径直的选择'看望'他的小儿子。
  理由很简单—— 一边是他知之甚深、自律稳重,内敛勤勉的继承人, 一边是永远不羁不驯, 我行
我素,并且从来不屑皇族荣誉的败家子。如此对比鲜明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已经沸沸扬扬传遍京郊内外的'谣言'里,这作为一个正常思维的父亲,他会认为谁是那个谣传背后的'惹祸精'?
  "太……太上皇……皇太后陛下……"
  "叩见太上皇,皇太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太上皇一行人一路走进王府,沿途仆人都呼啦啦跪地请安,吃惊与叩拜糅合在一起所掀起的吵嚷,绝对不是小动静。不过再闹再吵也是前院,
过中庭之后,真正熠星经常出入的地方,这种声音骤然减小,璟王喜静,注重隐私, 些太上皇也是早就知道的。
   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仆人,管家贵五带路,直走到通向内院的最后一道门。
  璟王的规矩,能在这道门里日常生活、活动的人,璟王府上下屈指可数,都算王府里的主子。也就是了,若需要王府下人进来伺候,最好在进门之前就吩咐好,否则别怪进去之后凡事要自己动手,烧水沏茶,无人伺候。
  璟王任性惯了,他 这奇特的规矩也是朝堂间公开的秘密,不过要贵五当着跟两位陛下的面重复,借他个胆子怕也不敢,只能转弯抹角的请示,"二位陛下,照往常这个时辰,王爷恐怕还没起呢,两位陛下可否先落脚在……"贵五话没说完,就瞥见太上皇皱眉明显不悦的样子,忙开口挽救,"呃,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皇帝陛下也在!王爷完成监国之任后,
些 直都有很多事要转于陛下交待商议,通常会谈到很晚,皇帝陛下昨夜留宿 。一会儿想必陛下已经起 ,不若奴才先去通报皇上……"
  "嗯,那就备膳栖云阁。"若薇开口解围,转向丈夫,"星儿身体弱,先让他继续睡,反正耀阳正好也在, 我们边吃边聊也一样。"
  太上皇看了妻子一眼,点头,转过来对贵五吩咐," 你下去准备吧,后面不用这伺候一。"
  支走了最后一个闲杂人,太上皇入了内院,却根本没有朝妻子说的栖云阁走,而是选择 另一个方向,飞星苑。
  太上皇有一种直觉,或者更准确的应该叫'敏锐的观察,大胆地假设和精密的推测'。他只是模糊的想求证一件,让他觉得疯狂、不可理喻、不可能发生,却又不想任由一种猜测
一直让他疑神疑鬼的'可笑'事件。
  然后,他在飞星苑,在小儿子的寝殿之前看到了大儿子的贴身宫侍,广福。
  太上皇没理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广福和其它两个内监,他走进去,在寝殿内室之外的偏厅,不算意外地看到准备妥贴的洗漱用具,两套;看到从内衣到外袍,花色等级都不同的冠服,两套。
  太上皇没有一脚踹开那扇遮掩着真相的木门,而是选择在外厅的椅子坐下来。
  他深邃的、平静的、不露思绪的眸子下面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墨黑而冰冷,深不见底,密不可测。若薇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所有的理由借口和劝慰而选择了沉默,这样的丈夫,不是用小花招就能抚平的。
  只听太上皇开口,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小福子,去叫他们起来,我在这里等着他们。"
  "皇上,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广福带着俩小太监托着两人的洗漱用具和衣服进去,唤起两人之后,就一边伺候一边带着哭腔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广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上皇和皇太后就这么突然到 ,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本来没有要那么多人过来服侍就是怕人多嘴杂,结果……反倒成 弊病。
  "没事!"罗耀阳穿好衣服,看着旁边动作缓慢,明显出神的熠星,"别怕!"
  " 没怕,我就是在想对策。" 这是一个关头,熠星当然是在想开脱的借口,对于说谎,呃,用他的话,技巧表达语言的方式,他一向精通此道。
  罗耀阳挥挥手让广福退下,"星,他们是 们的父皇和母后,这件事情我们即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而且既然我们做出来
,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这是我们罗氏皇族的家训。"
  "……"
  熠星想这个'勇者无畏的罗氏家训'与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守的母亲家族的'趋利避害的商人家训'相悖,不过面对目光坚定的罗耀阳,熠星只是非常痞子气地扬扬眉毛,"反正,我
死不悔改 !"
  罗耀阳低头在他额上亲一下,"一切有我。"
  罗耀阳不是擅卖弄口舌的人,也许来源于他务实的性格,也许更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的地位。熠星,对他来说已经超越了亲弟或者妻子的定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必须在危险来临前,挡在他身前,张开羽翼,这是他作为兄长、上司、甚至是夫君的责任,不需要表述,也不需要强调。
  所有闲杂人等,包括从内室出来的广福等人,全都退到了殿外。然后罗耀阳和熠星两人穿戴整齐的出来 。
  "拜见父皇、母后。"
  "……"
  沉默,让人除了听觉之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发自某人身上的寒冷和严厉,真切地让跪地请安的儿子们感到父亲的震怒。
  时间变得静止。
  实际上只是很短的片刻工夫,至少如果太上皇企图用这种无声静默的压力让儿子们先清醒清醒的话,那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连开始都算不上。不过有人已经挺不住 。
  没等太上皇开口,熠星便很自然地站起来,走过去拥抱母亲,"妈,好久没见,您依然美丽又年轻。"
完后,转身看他的父皇,相比对母亲的亲昵轻松,熠星的态度更规矩和……挑衅,"父亲,欢迎您回京!不过为什么您总喜欢让人用下跪以表达对你的思念和尊敬?"
  "放肆!"太上皇脸色 沉,忽然发难,一脚踹向熠星的腿窝,迫使他重新跪下。
  "父皇!"
  "颢!"
  "哎哟……"
  罗耀阳和若薇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面对突如其来攻击的熠星毫无准备,就在要狠狠地摔跪在地上的瞬间,罗耀阳伸手搂他入怀,结结实实的当 一次肉垫。
  太上皇看着地上的两个儿子抱在一起,虽然是摔的,但其中的亲密暧昧、信任、心疼、小心……很多情愫源源不断的滋生,却唯独不该属于手足情深。只需一眼,只需一瞬,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不妥,任何人都无法狡辩。
  "那么现在……"太上皇居高临下,"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么?"
  "……"
  "就是您看到的这样,父皇。"罗耀阳跪在地上,坦荡,直接,没有辩解。
   太上皇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显然是受 些冲击。
  猜想、笃定都远不及当事人的亲口承认来的震撼更大。一向令他骄傲满意的继承人,居然说出了这样话,承认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他的那个一向稳重自律,冷静理智的儿子,居然……搞上了自己的弟弟……
  太上皇微微抬起手,露骨的情绪,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一掌狠劈下去。只是他没动,眸子里的光在一瞬间变了数变,痛心的、愤怒的、失望的、决绝的……却在最后慢慢趋于平静,静得让人更胆战恐惧那深潭下的激流。太上皇手放下,坐回去,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稳健,却几乎是一字一顿,"纠正它,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抱歉,父皇!"罗耀阳挺直的跪在地上,坚持且依然坦荡。
  太上皇盯着他,半晌,把视线转向熠星身上,正好与小儿子对视上,他没有开口问,熠星却'知情识趣'的耸耸肩,"
知道在您心中,我一向是个不肖子,所以,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企图扭转您对 的印象。"
  "耀阳,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旨让熠星到自己的封地去,没有传召,永不得入京!"
  听到太上皇的让步或者是建议,罗耀阳神色未变却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父皇,我不能!"
  "收回你的话!"山雨欲来的最后警告,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出 话语背后的决心,忐忑着未知的,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罗耀阳跪得笔直,"让您失望了, 很抱歉,父皇!"
  太上皇伸手解下腰间的鸽蛋大小连排玉石腰带,原本的愤怒和失望早就化成 歉意、痛苦和不舍,深沉的埋在永远不被人知的地方,表面上决绝地拿起腰带……
  耀阳是他辛苦培养起的继承人,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能把帝国带向辉煌的皇帝。他正值壮年,才当了
三年的皇帝,他的路还很长,不能让这个污点断送了一切。儿子们不愿意放手的罪恶,作为父亲,作为上一任皇帝,罗颢别无选择——星儿,他聪慧的,卓越的,不驯但总是善良的幼子,他亏欠他良多的幼子……
你辈子,他注定要辜负到底。
  太上皇挥起来的玉石腰带,带着死亡的威胁,夹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朝熠星打过去……
  "父皇!"身手不错的罗耀阳从空气中的风声判断了那一击的雷霆之势,厉声喊出的同时,抱住熠星就势一滚,痛彻透骨的一击抽在罗耀阳的背上。即便翻滚中已经卸去了多半力道,腰带的韧性也能让受袭者避无可避,玉石的坚硬也足够力道透过皮肉直达骨头。
  "颢,你不觉得太过分 么?"
  "父皇,我是兄长。"罗耀阳护紧了胸前的熠星,不躲不闪,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或者在某种意义上 ,星是我的妻, 会挡在他身前,无论怎样艰难。"
  太上皇看着挡在他身前,抓住他腰带,愤怒到尖锐的妻子,看着明显内伤不轻,不住咽下不断翻涌血气的耀阳,还有……还有他看到熠星从耀阳怀里慢慢抬头,努力的拉扯嘴角让自己露出不在乎,不受伤的笑容,眼睛却泄露了他的迷茫、不解和心底里浓浓的哀伤,他的幼子就那么坦率又清澈的直直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对他动了杀机的父亲。
  接触到那双眸子的 一瞬间,太上皇知道自己终究不可能硬下心肠,惨败且再无胜算。
  罗颢一生,曾拥有上百个女人,却只有挡在他眼前这个是他心里的妻子,他的责任和他的守护;罗颢一生,儿女成群,却只有地上跪着的两个最出色,最贴心,最让他挂念、欣赏和喜欢。
  面对他们,在天一刻,这个铁血皇帝明白了比起昔日被他牺牲的众多皇室宗亲,他们永远是特别的,他永远不可能为 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下得了狠心。
  耀阳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知子莫若父。尽管儿子什么都没有解释,但罗颢知道,耀阳能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绝不是凭一时轻率的冲动。他会曾经自责过、拒绝过和自律挣扎过,但最终他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并且无怨无悔。而刚刚的舍命回护……是他教儿子什么叫责任,什么叫
人的担待,而如今,耀阳用生命在诠释了一个含义。
  耀阳、熠星,两个人明明做出了天理不容的罪恶,罔顾伦常的丑事,却在坦荡和坚持中变得光明和不可动摇。是的,他们赢
,罗颢不得不承认。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做出的这件事是正常的,正确的或者 ,是应该得到认同和赞扬的。
  太上皇一把推开妻子,杀气没有
,怒气依存,手中的玉石腰带依然挥得像个灵巧的九节鞭,夹着爱之深、责之切的父亲式的爱,疾风暴雨般甩在这两个知错,却永远不会悔改的不肖子身上。
  若薇没有再拦,罗耀阳则默默地紧紧抱着熠星,努力的挡下绝大部分鞭打。
  后背、胳膊、手臂、大腿……圆硬的玉石不会给衣服造成丝毫的破损,可衣服下面的皮肉,全都会被抽出
道道宽深的瘀痕,然后迅速充血、肿胀,变得脆弱,发出灼烧样的疼痛,并会在下一次覆盖上的伤痕的同时,疼痛叠加、翻倍。
   是他们的父亲在发泄对两个不肖子不争气的愤怒。下手没有章法,没有刻意,任手里的玉石腰带落到他们身上的任何地方。太上皇手里的玉石腰带,既有鞭子的灵活和柔韧,又有比铁戒尺打在身上更硬、更坚、更狠的玉石。新伤落旧伤,虽然没有再夹杂骇人的内劲,但疼痛却依然真真切切的透过皮肉,直入骨髓。
  早先一道不经意落在罗耀阳手背上的伤已经开始红的发紫、发亮,肿起老高,至于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罗耀阳有切肤之痛,更不可能让熠星有丝毫的暴露的可能,他努力的护住他,死死咬牙,任浑身上下的皮肉发着几乎令他忍不住吐血内伤的的疼痛。
  熠星没有再对父亲表示怨怼和哀伤,只是不管有没有被腰带扫到,都叫得分外惨烈和可怜,"啊……疼啊,爹啊……父皇……啊,再打就出人命
……啊,饶命啊,手下留情啊,爹啊……妈,救命啊……"
  听着熠星嘴里乱七八糟的喊声,太上皇一面揪心发疼,一面越为自己的心软生气,而不愿停手。
  抽在皮肉上的腰带沉闷无声,直到上面的白色玉石,渐渐染上湿透衣衫的血花,太上皇找到台阶而收手。看着耀阳背上大片渗血,脸色痛得惨白没人色,大滴大滴的冷汗正顺鬓角往下流,太上皇的手捏着沾了血的腰带,紧握
又紧握,"到现在, 依然坚持么?"
  "……"罗耀阳试了几次,艰难的爬起来跪的笔挺,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疼痛颤抖,但语气坚决,"是,儿子不孝,让父皇失望 。"
  "好,好好……"太上皇边喘边点头, 好几个'好'之后," 是你们自己选的路, 是 你们自己犯的错,马上给我去太庙跪着请罪,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反省!"
  "是!"罗耀阳领命之后,抬头看着父皇,"父皇,星的腿有旧疾,不能久跪,儿子愿意代他受罚,请父皇……"
  "要他去跪!"太上皇打断罗耀阳。比起对耀阳是伤心失望,生气却偏偏抵不住欣赏的复杂心思,太上皇对熠星这个混世孽障真是又爱又恨,有时候能心疼到心尖,却更多的时候让他恨不得把
个小混蛋打回到娘胎里,宁可没了这个不肖子。
  耀阳为他挡下绝大部分鞭笞,他却能叫得像杀猪,简直是……太皇上戳着熠星的头,"在祖宗面前忏悔,不反省明白 不许起身!"
  太上皇几步走到门边,踢开门,看着院子里安静地跪着的两排亲信近侍下了一个让随后数日都让朝臣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命令,"送皇上和璟王入太庙反省静思,除了每日定时送素斋清水,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番外之捉奸在床篇(下)
  —— 就是谈判,在妥协中达成共识。
    罗耀阳整个背,腰、腿怕是全肿起来
,即使只是轻微的摩擦到布料也能引起阵阵抽疼,冷汗氲湿了衣衫,在背上的伤口上好像撒了盐一样蜇得厉害。还有那些渗出来血,粘着衣服,加上有些地方的凝固结痂,微微一动都是对伤口更大的折磨。
  太庙不允许走车马,一路上几乎都是熠星撑着他,一点点往前移。
  他们谁都没说话,这样的结果可以预料。
  熠星可以坦荡的藐视道德律法,不在乎什么相奸乱伦,但对于罗耀阳来
,忍受这样惩罚,不如说是一种他对自己的自私和任性的救赎,他心甘情愿。再说,那顿打再厉害,落在他身上也不过是皮外伤,若是落在熠星身上,恐怕就要伤筋动骨,只要熠星没事,无论怎样,
样的结果,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
  "非要跪么?"太庙正殿,只有他们两人能进去,没人看着,按熠星的意思,自然是阳奉阴违 ,"先包伤口吧!"
  "星,这里是太庙,列祖列宗在看。"罗耀阳扶着熠星,慢慢的跪在垫子上,严肃而虔诚得看着那一排排的木头牌位,"星,虽然我们不后悔,可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这是你的救赎,我明白。"熠星没有跪下,也没有阻止罗耀阳的忏悔。相反,他拿起自己身边的垫子,给罗耀阳膝下又垫软了一层,"可我不信这些,所以我的救赎,不是对它们,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熠星把罗耀阳安置好了之后,便起身外走,他需要干净的衣服、热水,棉布、药品和食物。
  "璟王殿下,太上皇吩咐……"门外的侍卫挡住了熠星欲离开的脚步。
  "我知道!"熠星不耐烦地打断他老爹的跟班侍卫,往外继续走,"反省期间,没有
父皇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是不?我知道啊,可父皇没说不允许里面的人随意外出,对不?"
   "呃?"那侍卫一愣,随即错了一步,又拦住熠星,"可是,璟王殿下,按太上皇的命令,您应该在里面反省……"
  "……"熠星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父皇说必须反省多长时间一么?没有嘛!他只是说,反省,直到我想明白了为止!我现在想明白
,为什么不能出去?"
  "可是……殿下……"
  熠星拍拍他,指着殿前的哨位,"好好站岗,别让我治你个擅离岗位,玩忽职守。"
  "嗯……是!"
   就在熠星小心的给罗耀阳剪开已经粘在皮肉上的衣裳的时候,殿门忽然被撞开,然后就看太后大人背着个大包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 天,天哪!" 一大包东西哗啦的掉在地上,若薇捂着嘴,眼睛里迅速充盈泪水。
  "妈,妈!您千万别晕。"熠星忙放下剪刀,伸手托住太后,"我这已经有个病患 ,可不缺另一个。"
  "天,我要杀了那混蛋……我一定会!"若薇嘴里咬牙,一手抹去眼泪,极力镇定,"现在我需要做什么?"
  "你处理过类似的外伤么?"熠星看着娘亲大人。
  "没有。"
  "那你还是给我打下手吧。"熠星叹口气,"把那浸湿了软巾递给 ……"
   熠星的手很稳,即使罗耀阳因为疼痛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即使他背后纵横交错的渗血让衣衫粘粘离离,起伏不平,熠星手里的剪刀都轻飘的像蝴蝶一样,丝毫不会刮蹭伤口。
  清洗伤口,甚至上药,老练而流畅。
  当然罗耀阳因此而受益不少,不过若薇在渐渐平静,渐渐放下心来的同时,疑惑也脱口而出," 以前真的是学艺术和哲学的?"
  熠星会经商,若薇不奇怪,因为有周家骨子里的奸商血统,自己就是鲜明一例。
  熠星对国策、战策得心应手,这也不吃惊,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一通百通的事,何况 儿子这么聪明!
  熠星训练士兵的方法,对武器的改良,更没什么稀奇的,书上的描写泛滥,照猫画虎, 也能唬唬人啊!
  但是他用刀的灵巧,包扎伤口的熟练,就不是能从书本上知道的了,这需要反复实践练习。别跟我解释什么久病成医所以会包扎伤口;用剪刀……他总不会还当过裁缝!
  "嗯?"熠星愣了一下,然后咧嘴露出个明显笑容,"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嗯……我觉得哥最好能趴下来休息一晚上,虽然伤口清理了,但恐怕,他今晚会高烧发热。"
  看着熠星言不由衷的笑容,和明显的转移话题的意思,若薇忽然张开双臂给熠星一个深深的拥抱。那些昔日过往,他不愿意说就不了,不过,若薇眯一眯眼睛站起来,她的儿子,既然之前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吃了不知名的苦,那么现在,
就决不能让他继续不如意。
 ***** ***** ***** *****
  太上皇和太后在冷战。
  罗颢很肯定若薇早就知道儿子们的事,可不仅没能成功阻止,也没跟他说过。任由这个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到今天这个地步。儿子们是主谋,妻子就是帮凶,儿子们他能出手教训,对妻子不能动手,也唯有冷战
途。
  若薇的心思就复杂多 ,她知道丈夫一旦知道事情真相,肯定会大发雷霆,这股火必须让他发泄出来,个中愤怒也必须让他表达出来。等打也打了
,罚也罚了,等他后悔心软的时候,一切就自然好谈,这就是若薇的计划。
  结果没想到,去儿子那里走过了一遭之后,什么计划,什么理智,什么劝说,什么耐心统统没有了。
觉得比起大儿子身上的伤,比起小儿子曾经受过的苦, 那个死性和固执地丈夫……
  让他见鬼去吧!
  所以冷战在持续,从早晨到中午。
  太上皇看到妻子一早入宫后,命人准备金创药,什么软巾、白布……
大包。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谁。不过耀阳身上的伤是他打的,有多重他自己心里有数,需要上药他也明白。只不过当时气头上……再说,皇上被自己老子打出伤这种事不好让太医出面,自己拉不下脸,那么妻子亲手去给儿子上药,他自然不会阻拦。
  可没想到,妻子在太庙从早上一直呆到晌午,回来后却一句话都不说,只从寝殿内抱出两床被子,一副要单挑横穿整个皇宫直奔太庙的架势,弄得罗颢不得不打破两人之间的冷战。
  "若薇, 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太庙。"若薇挑着眉,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 不会忘了我的命令吧!" [非得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饿哦就跟侍卫说你允许了,他们如果愿意可以来向你求证!"
  "……"
  对若薇一副'浑不吝'的架势,罗颢本来的担心、心疼全放下了,降下来的火气却开始渐起,"你还敢说!都是你娇惯出来的!整个事情的根本问题就出在星儿身上!他们兄弟俩的脾气,你还会不知道?若不是有星儿背后搞鬼,耀阳他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永远不会越雷池半步!"
  "……"若薇顿了一下,似乎被触动了,
放下被子抬起头,"是啊,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星儿的争取,耀阳就算内心孤寂一生,就算他痛苦、嫉妒一生,他也会微笑着给星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配给他。然后,看着他们貌合神离,或者平平淡淡的完结一生,食不知味,浑浑噩噩。对于你最器重,最喜欢的儿子们,
就是你想看到的他们的结果,是么?雷池,你真的认为让儿子们幸福的事,是一个雷池,是么?"若薇反问起来也充满气势,咄咄逼人。
  " 不要用这事实而非的歪理为他们开脱!"罗颢的考虑是另一层的,"他们是兄弟,乱伦,大殷律中的十恶之一。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能随心所欲的。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你会真地以为他们不被人发现?如果有那么一天
,他们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可是你的儿子你应该 解!"若薇声音加高地打断他,"他们已经决定的事,已经迈出去的脚,还可能回头么?耀阳稳重深沉,星儿聪明谨慎,这条路有多难走,他们心里会不清楚么?但他们是你们罗家的子孙,面对困难,从不回头,从不妥协,完美地继承了你们鲁莽、固执、自大、冲动的罗家人的脾性。继承了什么'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家训。哈,瞧,亲爱的,别说是我宠坏他们的,事实上,我们周家奉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们完全秉承了你的特质。"若薇用略带讽刺的语气把责任全推到罗氏家长的身上,让他自相矛盾去!
  "若薇,他们走上了你条路,完全黑暗、危险、没有出路,因为你的纵容。你早就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甚至没有试图阻挡,
就是你对他们的负责么?我甚至怀疑你在背后推波助澜,你敢说你没有?!"太上皇对妻子也有些动气
,情爱、欲望,对儿子们而言,难道比生命、事业、名声还重要?
  "哈,告诉你,你会怎样?重复你的暴力么?"若薇一想到儿子身上的伤,就有些愤怒难遏,措辞也变得尖锐起来,"我接受,是因为我不愚昧;我支持,是因为我并不天真。如果感情是理智可以把握的,我当初就决不会答应嫁你,那么今天就不会有惹你心烦的两个儿子;如果这段感情能让他们不惜赌上名誉、权力、地位甚至是亲情,那么任何阻挡,都是徒增他们的痛苦,别无建树!"
  若薇冲着丈夫吼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颢,我们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如果,如果连你都在这条已经很艰难的路上对他们落井下石,那旁人又会怎么对他们?我不期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你的想法,国家在你心中永远是最重的。对你来说,罗耀阳是个指引大殷帝国前进的明灯,罗熠星是个最好的舵手,只要他们能让大殷
这艘船不走弯路,就是你 的追求,他们就像 你手里的工具,所以你 分外不能容忍他们脱离
你的控制,产生偏差。但对于我来说,他们是人,我儿子,有血有肉,有情有痛,什么权势、金钱、未来?我只求他们能平安快乐,任何企图阻止破坏的人,无论是谁,我奉陪到底!"
  怒气勃发的周若薇,像个完全被激怒的母狮。她本来一开始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对丈夫洗脑一下,却不可避免想起今天丈夫曾经对星儿动过的杀机,不可避免想到与熠星刚刚处理的罗耀阳身上狰狞的伤——结果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失控,
到最后,若薇忽然觉得这个跟她同床共枕半辈子的人简直迂腐、顽固、自大、暴戾到不可理喻,跟他同一屋檐下,让她不能呼吸。
   看也没看那个'老 人',直接搂着被子要往外飙。
  "若薇……"
  "别烦我,你下堂 了!"
 ***** ***** ***** *****
  因为体力和精神的不济,外加难以避免的高烧,罗耀阳最终没能像自己决定的那样在祖宗面前跪着忏悔,而是趴在太后拿来的丝被上,昏睡。
  熠星和太后两个挤在另一床被子上,靠坐着殿内的柱子,一面伺候伤员,一面聊 天。
  "星儿,今天你父皇他……他不是有意下狠心对你,他就是……"若薇踌躇着开口对丈夫那一瞬间的杀机解释,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非常过分,但不管怎么样,她总不希望父子间存在芥蒂,一丝一毫都不行。
  "我没怪他!"熠星腻在自己母亲身上,相比这种亲密,他嘴里对父亲就完全刻薄一,"哼,他是老子,我这个当儿子就不了解他
?以前,我帮哥整垮那两个跟他抢皇位的异母兄弟时,他作为皇帝和父亲就明显地在拉偏架!是,他好像谁都不偏帮,不动声色,由着儿子们斗法,以为我看不出来?但凡他有丝毫慈悲心软、调解的意思,我和哥都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那俩哥哥的下场都不会这么凄凉……怎么我也是皇子,他儿子呢。"
  熠星拿起湿巾润润罗耀阳的嘴唇,"我哥是他的心血,甚至分量可能与这个王国并重。大概他都习惯了,习惯为了哥扫平他前进路上的障碍,所以一次,他下意识的选择舍弃我,只不过那一下子挥下去……没打到
,反倒把他自己打醒 。"
    熠星嘴里说的明白理智,脸上的神色却不以为然。
  他那个顽固的父皇当然会事后后悔,要不然娘亲大人也不会抱着两床被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即使只是'未遂',熠星也毫不介意他的父皇陛下,为此警觉、后怕或者懊恼。因为那一瞬间他真的被父亲这种取舍决定伤害
。而现在,父皇心底会有的愧疚或不安,分外地让熠星幸灾乐祸。
  "你嫉妒 !"若薇看了他半晌,忽地盘腿坐起来,做出了一个结论。
戳着儿子的脑门,"你根本是嫉妒耀阳,嫉妒他对耀阳比对你好,所以你只管我叫'妈',从来不管他叫'爹'只叫'父皇'。"
  "哼,我不稀罕!"熠星嗤之以鼻,扭过头。
  若薇揉捏着这个别扭的儿子笑得开心,星儿值得她骄傲,聪明、豁达、乐观、大度…… 真的很感谢那个熠星从来不提及的抚养他长大的人。
  "……哎,妈,别……我的头发够乱 ……"
  "你就是这样忏悔的么?"严肃冷硬的质问忽然自门口响起,夕阳的余辉透过那人的背影照进来,高大威武,金光万丈。罗颢走进来,看着地上昏睡的耀阳,裸露的背,腿几乎除
深深浅浅的青紫就再也找不到一块正常的地方,震惊、心疼;然后,看到那个正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混蛋,还有笑语盈盈的妻子……
  "这里是太庙!你,你简直是……孽障!"太上皇几步上前一把把熠星从被子里揪起来,扔到殿中央,"去给我跪着反省!"
  "……"
  "……"
  "……"
  太庙正殿挺大,熠星被丢过来之后,凭他父亲的力道,是不是真的逼他反省他不知道,不过可以有一点肯定,这个距离足够他听不清父母的谈话……
  可恶,罗耀阳还在睡……
  三人各自沉默,熠星扯直了耳朵;若薇不开口,就那么仰着头盯盯得看着丈夫;好半晌之后,太上皇才清清喉咙打破僵局,
  "在我心中国家很重,为了它我可以舍弃生命,没有什么能够超越它在我心中的分量,从小到大,甚至在我登基的近十年间,一直如此。然后,有了你一个平衡被打破
,而且越来越倾斜。耀阳和星儿,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手中的工具,他们很出色,远远超出我的期待,所以我非常放心的把帝国提前交给他们,然后履行对你的承诺。"
  说着这种类似称作'解释'或者叫'情话'的东西,让太上皇别扭之极,声音生硬得好像有铁块卡在喉咙里,不过,按照他们罗氏家族'勇敢、无畏、坚持、坚定'的祖训,他依然在强迫自己继续。
  "耀阳是个完美的继承人,星儿的淡泊和聪慧是耀阳、乃至大殷帝国最大的福气,他们完全有本事可以名垂千古,不能为了这件事,功亏一篑。那个位置很孤独,我有体会,所以耀阳不愿意放手我也知道。事实上,当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时,我选择的是牢牢抓住,若薇,这个你明白的。"
  "可现在不一样,若薇,我追求情爱,追求成功,追求疆土,甚至追求不朽的名声,因为我有信心能同时赢得它们,它们彼此间不冲突,也不矛盾。但是他们选择的路,太难了,而且互相矛盾,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如果仅仅为了情爱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作为他们的父亲,
认为,我该同意么?"
  若薇看看旁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的大儿子,又看看那边跪着的,明显心不在焉'忏悔'的小儿子,"那你认为你的不同意,现在还有多大的力量能阻止他们?"
  "最多是暂时的,而且没有根本作用!"太上皇很直白的承认,这是他跟妻子大吵完,然后花了差不多一下午的功夫,最终得出这个结论。在这件事上,他不想钻牛角尖,也许得益于多年的帝王生涯,他已经习惯在两害之间取其轻,现实、权衡、决策,然后迅速选择一条在妥协中的完美解决方案。
  然后他叹一口气,回头看那个'骑'在垫子上对列祖列宗'反省'的逆子,"星儿,你过来!"
  "你反省了么?"
  "嗯,反省 。"
  " 知道错了么?"
  "嗯,是错 。"
  "你打算改正么?"
  "不!"
  "罗熠星,皇上伤寒重病,你这个昔日的璟王监国,被任命在此期间全权处理政务。"太上皇忽然转为严肃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熠星吩咐起来。"有几件事情,你必须完成。一,庞大的、不必要的军费开支,所需差额全部都要由你私人解决。"
  "……"
  "二,对于你鲁莽、冲动、轻率的命令所造成的朝臣不安、朝野震动,你必须有所安抚。"
  "嗯!"
  "三,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对皇家的私事指手画脚,包括册立太子,或者你与某位兄长、又或风流才子的绯闻韵事。"
  "呃?"
  "四,户部的钱粮收支,兵部军符调配收尾,还有工部秋后在全大殷三十几处抢筑堤坝的工程进度,还有对护国公一家的道歉,对韩英一家的惩处。"
  "啊??"
  "……还有对攻战下来的一百五十二个城池官员的派遣,拟定当地修养政策和战士卸甲归田的处理,收税政策和兵役收编。还有……"
  "啊,还有啊?"熠星几乎在惨叫 ,这么多工作,听得他头都大了,然后太上皇居然还没停口的意思。
  "对,还有!"太上皇的脸完全冷下来,掷地有声,"在我和你母后在京期间,除非大殿之上,我不许与耀阳私下见面,你们之间也不许有任何逾矩行为!"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是一种惩罚,没错!这种方法比什么跪祖宗牌位,什么反省,什么挨打都更能有效地让熠星牢记'他老子正不爽'的教训。
  不许私下见面?! 是要防贼啊?
  不许有逾矩行为?!——想眼不见为净,是吧!
  妈……
  熠星眼巴巴地瞥向太后。
  然后只听父皇在旁边对妻子了一句,"若薇,等过完新年,我们再去穆丹看钟溶洞。"
  死了!
  现在才初秋!
*****番外之番外*****
  熠星看内侍小心的把罗耀阳抬到架子上送回寝宫,太上皇刚下的命令,他当然不能跟
,不过……熠星临离开太庙前,装不经意的忽然想起来了件事,"妈,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颜司语的文人啊?"
  "……"若薇猛一恍惚,"他……怎么?"
  看着母亲略微出神,父亲脸浮黑气的样子,熠星兴奋地,猛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噢,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韩英将军的叛变,穆丹和霍尔邦的联合,月伯原本计划的中兴、反扑,全都是这个人一手策划出来的。我想这个人既然这么精明,还与你们差不多同龄,向来也是个当年能响彻中原的厉害人物。哎,你们不知道就算
。反正都结束了,他去年深秋风寒暴毙……他死了差不多快一年了,真可惜,我很佩服他的,真的。"
  熠星说完,还没看到母亲的神色,便飞似地逃开父皇扔在他身上的眼刀,只能听到身后模糊的声音,
  "这个小混蛋……故意的……"
  "怎么可能……才五十岁不到……"
  "死了…… 你还记他……"
  "……真没风度!"
  "他有……风度他弄这些……" e
   是熠星不成功、便成仁自救的最后一招,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纠葛、余情未了的事,就别在宫里干耗着 ,赶快去祭拜一下昔日故识、敌人吧!
 ***** ***** 小剧场 ***** *****
  侍卫:呃,璟王殿下,您怎么又回来了?太上皇说,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入。
  星星:我是他命令里必须在里面反省的那个,你不让我进?那就不怪我不听父皇的旨意 。
  侍卫:可是殿下,你说反省明白,你才让您出去的啊!
  星星: 我后悔了!现在, 你让不让我进去继续反省呀?
  侍卫:……
  广福: 新来的吧?
  侍卫:公公怎么知道?
  广福:敢跟那位小祖宗试图讲道理的……唔,有前途,万岁和太上皇会欣赏你的!

以后要是还有番外的话我会继续上传的,还是这个帖子!!!!

番外之和谐生活篇(上)
  ——王子和王子从此以后过上分歧、妥协、解决分歧……的生活。
  熠星很久都没有做上面的那个 ,三个月……或者更久?
让他感觉不好,很不好!倒不是说情事上有什么缺憾,又或事后身体难受,只是……被别人掌握完全主动权,甚至是操纵他的某些情绪,这种失控的感觉,确实……心态和面子上都令熠星不大适应。
  他们本来说好的,如果谁把另一个弄伤
,那么他下一次就要做下面的那个。这个方法不仅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且也公平,可是……除了最开始的两次,还有后来的偶尔'拗'到的……次数少得根本不用熠星掰手指也能数得过来。
  尤其是这些日子,两人情事越见默契熟练,他再也没遭过哪怕一丁点的伤、甚至红肿,长此以往,随着某人的经验的累积,和自己定然越来越生疏的攻势技巧,他翻身的机会势必渐渐渺茫。
 一辈子被压……熠星想起刚刚又被弄得情绪失控掉眼泪,还有哀声求饶不断的丢脸
幕……埋在毯子下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然后……熠星忽然身子一僵,后穴那里清楚地感觉到刚刚罗耀阳渡入到他体内的精华自肠道深处流出来,带着身体的温热和淫靡的湿滑……
简直,简直……该死!
   "星?"罗耀阳裹着毯子抱着他正往温泉池走,突然感觉到熠星反应的异样,
低头,正看到熠星满脸通红,气急羞臊,转念一想略猜到几分,露出笑容,带着愉快和满足,"刚刚那么热情,现在知道害羞 ?"
  罗耀阳托着熠星的腰下到温泉池里,让他完全靠在自己怀里,跨坐在自己腿上,一面低头轻吻,一面伸手在熠星后庭菊口不断画圈,刺激肠道内的精华流出来。
  这种清理方法,让熠星又想起刚刚床上的一幕,心中的不平衡让他张口便说,"以后我想要在上面……呜!"熠星还没抱怨完,随即一声呜咽,全因后穴便被利落地深深刺入一指,让敏感不已的肠道不由紧缩,欲望渐起,理智渐溃。
  "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罗耀阳让手指在穴内轻轻搅拨划圈,借着一个略带暗示和威胁的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悦。
  没有哪个男人在情事之后,喜欢听到伴侣一副欲求不满的抱怨语气,诉说着反攻要求,好似在批评自己的'不行'。罗耀阳这种实质的入侵也表示若熠星不能给个合理的答案,他不介意继续证明实力,哪怕他晕过去。
  后穴内让他神经紧绷的手指和回涌进来的温泉水,撕拉着熠星所剩无几的思维,他勉强集中精力,"我
,我都好久没在上面过……唔……"抚在腰间的大手,让熠星身体猛然一颤,身下秘处内的手指,让他的再次哽咽出声,脸上突然加深的绯红的欲望,昭示着罗耀阳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 每次,每次都,嗯呜…… 这样,那我怎,怎么还能有机会……"含着欲望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语焉不详,不过这已经是某个小顽固讲实话的极限 。
  "嗯?"罗耀阳停下来看着他。
  "……"熠星扭过头。
  [ 不想在床上总被我弄得情绪失控。]
  [不想总是受不住攻势不得不开口求饶。]
  [不想总在我的'胁迫'下说那些话……]
  或者,
  [ 想看我被你弄得眼泪横飞的样子。]
  [ 想看我对你出口求饶。]
  [ 想……]
  无论是上面哪种话,熠星心里叫嚣的厉害,却都打死也不会说出口,只能在对方的注视、探索下,视线开始躲避,然后神情尴尬,然后脸色越来越红。
  回想熠星在情事上投入反应,再联想一下他一向习惯遮掩真实情绪的别扭样,再看他现在'打死也不开口'的羞愤表情,罗耀阳想不明白都难。
  星有时候固执的简直是……罗耀阳叹气,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还真是像兄弟。
   "不说?那我猜猜。"熠星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有时简直比之朝堂角力还让罗耀阳费神,不过好在他现在了解他了解得更深,总能相对容易地知道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罗耀阳在埋在熠星体内的手指扩展到两根,"嫌约定不公平?"
  话音一落,罗耀阳清楚的感觉到星的后穴微微一紧,耳边却传来他倔强的低喃,"才没有。"
  "撒谎。"罗耀阳咬了咬他的耳垂,手指在甬道内寻找熟悉的某一点 ……然后说出第二个推测,"你喜欢在上面?"
  "嗯,嗯呜……" 熠星忽然打了一个战栗,猛地抓住罗耀阳的胳膊,后庭内强烈的刺激让他腰骨酥麻,分身渐渐苏醒,一波波快感自后庭升起、扩散。"我
,我喜,喜欢在上面……"熠星嘴里坚持,酥软的腰骨却让他不得不靠在罗耀阳怀里,寻求支持。
  水下的手继续开发着那幽处,看着那张被欲望折腾得情难自禁的面容,罗耀阳笑着轻吻他的唇,对熠星根源的别扭心思,他想自己已经越来越明白。罗耀阳想了想,又问,"那你是厌恶雌伏在身下……"
  "嗯……"熠星微微扭一扭身子,满脸激情。
  "还是……不甘心每次到最后都哭着求饶?"
  罗耀阳明显的感觉指间菊穴立时一紧,是气愤,是心虚,还是欲望,熠星的脸涨得发红,声音又颤又结巴,"我,我才没,没在乎那些……"
  "那你在乎……我迫你的那些话?"接连的质问,已经让后穴已经像个小嘴一样紧紧地吸着甬道内的两根手指。
  熠星对这种身体的真实反映,了无所察,他满脑子都是床笫之间曾经的'情话',然后罗耀阳的另一只手在他敏感的腰际徘徊,变本加厉的撩拨。
  内外夹击,瞬间催熟了欲望的果实,热水,羞臊,外加源源不断被撩拨起来的情欲,熠星全身在烛光下都是浮着淡金的粉红色,眼睛又是水雾迷离,轻摆腰肢,一面在罗耀阳身上摩擦自己的欲望之源,一面反射性的不住吮吸后庭中的异物。
  看情形差不多了,罗耀阳抽出手指,身体微微退开,把熠星的欲望牢牢地锁在身体里无处发泄,"你是不是喜欢公平的,喜欢看到我也有同样反应?"
这个危险的问题,危险的语气,加之全然被孤立的难受感觉,熠星从欲望中沉浮不得宣泄,不得不凝神,感觉到 危机,意识到
圈套,一时语塞,"我,我……"
  罗耀阳暗暗叹气,几个问题之后,他现在完全能抓住熠星的心思
。他重新拉人入怀,抚摸,逗弄,用已经勃发的分身抵住后庭,微微撑开菊穴,要进不进的徘徊,引诱又好像是威胁……
  对熠星的小心思,他有些不能理解,他们亲密到如此,熠星却居然会为
不必要的'面子问题'跟他闹情绪。情事这东西自然是两人最终能达到欢愉就是最好的结果,熠星曾有四次在上,过程艰难,结果也并不是那么舒服,无论哪方,那他们何必非要自讨苦吃?
  情事和谐的事并非无足轻重,他总不能让这个问题 直横在两人中间,罗耀阳瞬间想了几个办法解开他心里的结,也许可以试试……
  罗耀阳拉住熠星,在他耳边说什么话,只见熠星先是喜,再是恼,又是臊,犹豫
犹豫,最终……熠星靠过去,主动亲上罗耀阳的唇,一点一点辗转,吮吸,然后一手攀上对方的肩,
一手撑在对方的腿上,试探性的,一点一点往下坐,按着自己的节奏,感觉甬道内渐渐被火热充实,没入,然后后穴猛的收紧,满意的听到罗耀阳呻吟出声。
  熠星脸上的羞晕渐渐被兴奋、淫靡的绯色取代,然后他轻叹着抱住对方的颈子,主动起伏。除了深埋在他身体里的那根阳物,罗耀阳舒展四肢,绝对一副任他鱼肉的架势,熠星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满足、得意,心情变得异常舒畅,带着身周漾起的水波和雾气,投入、忘
,一室旖旎。
  一晚连续做了两次,并且其中一次还是主动喂人吃抹干净,熠星睡到下午起床时,浑身还是酸痛不适,不过,值得!昨天主动的感觉果然很好,虽然依然是承受的一方,不过……下一次,他们已经讲好
,无论怎样都由他来决定谁上谁下,再给他一次机会—— , 还用问?
   熠星对未来的一次很是期待,这次他必须要先做好准备。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理论的问题,就算他把掖庭坊的龙阳九九八十一式都翻烂
,也不代表行动上能不出偏差,这是熠星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所以在履行赢来的这一次机会之前,他必须另辟蹊径。
 ***** ***** ***** *****
  熠星非常尴尬。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生理有问题的猥琐
,砸下大把银子只为了买别人在自己眼前上演活春宫。当然,他本来也可以选择偷窥,青楼同样提供这种服务,但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龌龊无耻,比起那种,他宁愿还是当真小人比较好。再说,偷窥又看不清楚,反正都豁出去
,他不如近距离观摩……
   ……熠星忍不住呻吟了一下,'近距离观摩',他为这个词感觉脸上发烧,一辈子就没干过这么下流的事……有那么一
瞬,熠星对自己花这么大代价非要翻身的念头打了一个疑问,不过,当然,很快的就被他坚定的信念压下去 ——已经决定的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强自镇定的端起茶水送到嘴边,在听到门响的一刹那,他差点被呛到。
  走进来两个人,一个修长健美,柔中带刚,一个娇嫩玲珑,模样甜美。"柳烟,小影见过公子。"两人行礼。
  "嗯,起来吧。" 两个人虽然每个类型都要比自己和罗耀阳偏'柔'了一点,不过就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来 ,大约等同于他与罗耀阳间的差距,嗯,马马虎虎吧。
  "公子,可以开始了么?"那个小影很是开门见山。
  "嗯,你在上。"熠星更是言简意赅。此刻他真的无比庆幸刚刚已经把要求跟老鸨讲过 。
   熠星的特别强调让他们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即,那个叫柳烟的修长男子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情绪,似乎是笑,只见他低声地跟小影商量了一下后,再没多话,两人迅速入戏。
  一切都由那纤细的小影做主导,从亲吻到爱抚,从脱衣到扩张,事无巨细,缓慢、投入且认真。柳烟的腿向上弯折很清晰的露出身后的私处,然后就着粉色的润滑油膏,小影从最外的穴口开始,画着圈的涂遍,然后一用力扩开最紧致的褶皱,然后推挤更多的润滑油膏入内,用指尖推开,画圈、扩大,循序渐进……
  哦,就是一种重复、仔细的机械运动,熠星非常学术的自动归纳——先均匀上油(准备工作)、然后打圈(调试过程)、然后深入(试运行阶段)、然后再上油(算校正?),然后,小影多加进一个手指,继续重复以上步骤调试、试运行、校正……大概如此重复三四遍,大概就行
……
  嗯,至于手法问题……似乎很特殊……
  沉浸在思绪里的熠星,全然忘记 自己正直勾勾的盯着那处,直到看到毫无技术含量而言的往返运动才猛然回过神,然后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忽然听到一声大笑爆出来。
  只见那柳烟笑着抽身起来,披上衣服坐到熠星对面,"如此这番,公子现在学明白了么?"
  "……"
  "欢馆之中,虽然不乏有客人提出各种各样的古怪要求,不过公子眼中没有情色,认真坦荡,略带尴尬,怎么会是有那种特殊癖好的人?"柳烟解释完,笑着上下打量熠星一番,"何况,公子骨架匀细,体态隽秀,个中优雅媚态又岂是这张脸能遮盖住的?"
  熠星挑挑眉,看着他,摸了摸附上假面的脸,有些玩味,"我用这张脸唬过很多人, 能 一眼看穿,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只是个小倌呢?"
    "我是这里的老板。"柳烟个性张扬到有些直截了当,能撑起这么大个场子,自然有过人的手段和能耐,"人有摸骨算命,我以体态风情识人又有什么稀奇?适才在回廊见到公子孤身一人……公子举手投足皆带贵气,在下怎么敢让闲杂人等掺进来搅和。"
  柳烟说着说着,忽然抛来个足够暧昧的笑容,"公子要学的这种事,看是没有用的,总要身体力行才行,如果公子点头,我教你,即使我在下面也不无不可的。"
说完 人蹭坐过来,衣衫半敞,展示风情。
  "……"感情是被人当牛郎了,惊讶之后,熠星笑着摇摇头,"不,这样不好。"
  无论是对谁,无论柳烟的提议是吃亏还是占便宜,无论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原因,这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熠星理所应当,并且坚决给予否定的答案。
  "都是男人,公子莫不是像女子那般愚蠢心思,还为心上人守身?"柳烟的语气,似乎对此种想法相当不屑。
  "不。"熠星伸手帮他拉拉衣服,"不谈忠诚,只是身体不过是一具皮囊,人与人之间又能有多大差别?这种事,是因为心里有了那个人,一切才会变得不一样,才值得认真,值得回味和珍惜。肉欲本身又有何稀奇?即使我享受个中滋味,难道事后都不会觉得空虚、空乏么?"
  "……"
  熠星看到了柳烟闻言后的短暂恍惚,没有多嘴,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好 ,"熠星语气轻松的打断某人的失态,"如果你愿意在技术上指导我一下,在下也不胜感激。"
  柳烟回过神,转脸一扫刚刚的妖娆和放浪,眸子里的光认真、犀利甚至是评估的扫 熠星两遍,然后随即眉目一转,摆出风情万种的样子嗔怪地瞪
'不识好歹'的家伙一眼,抻了一懒腰,不知从哪里摸出块牌子扔给熠星,然后临走前,非常爷们的开口,"今儿大爷我累了,想拜师也要改日再来,记得送礼!"
  呵,好像是个对脾气的人!
 ***** ***** ***** *****
  "查出来了么?"罗耀阳对于最近总抓不到熠星人影有些不安,在百问不出结果之后,居然也开始了派人盯梢的下流招数,结果这一监视不要紧,他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熠星根本是连个侍卫都不带,一溜烟的出府搞失踪,他派出去盯梢的人,又哪里是这狐狸的对手?
  青衣暗探是昨天被他派出去的,到这个时候来回报,罗耀阳自然心里也是有些迫不及待。
  "回禀主上,王爷去了秦楚楼……"青衣卫为忽然迎面压过来的气势呼吸滞了一下,随即凝神静气,挽救似的解释,"呃,王爷并没有招人伺候,好像是在学什么东西……"
  学东西……从欢馆?想起之前那次'约定',不用想也知道熠星在打什么算盘。
  想到这里罗耀阳心思一沉,气势中又添几分森寒,以至于一种源源不断散发出的迫人寒气,让青衣卫不得不权衡了一下轻重,最终没有把那学习过程中时常爆发的,引发鸡飞狗跳的叱咤声,一汇报。
  **
  " 你是猪啊!"熠星被柳烟戳着脑门吼,"跟你说过多少次 ,要这样,用指肚旋转……
你想把人家肠子抠出来啊!"相处越深,熠星越能发现柳烟精明背后的率真,对朋友的义气,和令人闻风丧胆的火爆脾气,柳烟同他以往交过的朋友都不一样,熠星深为得到这种'损友'而感到轻松愉快之外,也终体会到广福总是无奈的念叨'小活祖宗'的悲惨心情。
  " 学什么学,你一辈子就是被压的命!身娇、腰柔,天生尤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要我是你男人,就天天把你剥光了一捆在床上随时待幸,还想翻身,你下辈子做梦去吧!"柳烟骂骂咧咧的发泄完了之后,把那个练习用的模子拿过来,"猪头,
仔细看着,应该是这样……"
   柳烟刚挑了一块油膏在指尖,还没施展开,忽然感受一阵突兀凉风,回头,一长相英武,不怒自威的男子站在敞开的大门口,周身泛寒,神色相当不善的盯着他,呃,不是他,是他。柳烟顺着那人的视线转过来看熠星,又顺着熠星的视线转过头去看已经迈步进来的男子。
  "这就是你想压倒的那位啊!"柳烟左右看看这两人,撇一撇嘴,知情识趣的站起来往外走,"真是白费我几天功夫,啧啧啧,没——戏——!"

番外之和谐生活篇(下)
  ——人之蜜糖,他之砒霜
  柳烟离开后,熠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呃,其实……是他太严格,"熠星为刚刚柳烟大嗓门喊出的'苛刻的评语'开口解释,罗耀阳的神色不善,明显是听见了
,他不得不努力降低由此引起的任何不利影响,并且最大限度的挽救自己的名声和连日的努力,"实际上,
没有他说的那么差,还是学了很多的,我可以保证, 我们下次再不会那么糟糕 !"
  "……"
  罗耀阳看着一脸信誓旦旦、并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保证的熠星,原本满腹的火气竟生出哭笑不得之感。是啊,熠星是何许人,难道自己还在指望这小混蛋会心虚或者觉得歉意么?罗耀阳伸手一把把人拉到怀中圈住,骂也无用,罚还舍不得,只能最终叹气,"星……"
  "哈哈……"熠星靠在他身上,为罗耀阳的无奈,为危机的解除,最终得意大笑出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中,他什么时候输过?
  毫无疑问,熠星骨子里是自信张扬的,主动、积极,并对困难充满勇气且不畏挑战,从他对生活的态度,对感情的追求,甚至不惜接连挫败和神伤最终把坚如堡垒的罗耀阳攻克,如此可见一斑。
  床笫之间的弱势和情事上的溃不成兵,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他的羞臊、被动和别扭,但并不代表跳下床榻后他就不敢轻捋虎须,并不代表他会对'挑衅'
事就会畏手畏脚。尤其,此时,他几日的努力不是白费的,智慧也不是吹出来的,'名师'出'高徒',熠星自认,如今的自己已非吴下阿蒙,身体力行地诠释那句'艺高人胆大'的老话!
  熠星一手攀上罗耀阳的衣袖,一手抛接着专业用途明显的瓷瓶,得寸进尺地微微挑起眉梢,发出明显的邀请,"如今高床暖帐,要试试么?"
  "……"罗耀阳眸色猛然变深,手臂一紧,带着某人就往外面走去——从听说熠星独自流连妓院开始,罗耀阳心底就烧着一股邪火,刚刚被熠星的胡搅蛮缠地岔过去了,没想到某人竟不知死活的又绕回来……
  后门正停着宽敞、舒适、严密、安全的自家马车——理想之地。
  "喂,唔……"熠星脚不沾地的被带到欢馆后门,被'扔'进马车后,随即一个激烈,火热,几乎让他窒息的吻便压过来
。唇齿辗转,吮吸轻啮,有一种要被人一口口拆吃入腹的威胁感,然后,渐渐的,连舌头也失去了自主的控制。
  口鼻间全是温暖的檀香,带着独特的只有熠星能体会到的爱意,热情,占有和霸道。
  激情、缺氧还有兴奋所带来的眩晕,让熠星的大脑出现片刻的暂短空白,直到胸前敏感的珠豆被略微粗糙的手指滑过,更大的刺激唤醒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熠星才从迷失中挣扎回来,发现已经衣带尽散,身体半裸的被罗耀阳圈在怀里。
  这,主动权……这次,这次该他 ……
  熠星几乎是凭着七分本能,三分色欲,把爪子伸出来扒开罗耀阳的衣襟,摸着丝绸下的结实胸膛,囫囵地探索着柳烟提过的敏感地带……然后只感到掌下的肌肉温热,脉动,蕴含无限力量,然后手慢慢从胸膛摸到腰间,再从腰间摸到小腹,感受那上面的纹理起伏,刚中带柔的质感,很好摸……
  熠星一面被罗耀阳逗弄的情欲迷离,七魂六魄早就不知所踪, 面双手却本能地游弋在罗耀阳身上各处敏感之地极尽挑逗之事——
次轮到他在上,怎么也得为接下来的进攻做热身准备—— 已经根深蒂固在熠星的脑子里,抹煞不去。
  而那边罗耀阳已经被他摸得浑身火起,原本熠星拿在手里的瓷瓶也早就落在他的手里, 个龙眼大小的碧绿色晶莹剔透的润滑丸子,就捏在罗耀阳指间。
  "呜……"极低、短促且饱含情欲的叫声自熠星口里呜咽出来,一个滑腻柔软的东西滑入后庭,带着丝丝凉意,熠星本能的收缩后庭感受异物,却在还未完全能得出结论之前,一个火热的坚挺的熟悉的东西抵在身后……
  "啊! ……"熠星下意识的扭动身体,张嘴抗议,腰却被一双大掌牢牢固定,嘴也随之被唇堵住。
  熠星瞪着越来越大的眼睛看着这个近到不能再近的脸,身体被卡住动弹不得的,只能异常清楚的感觉身下那根巨物抵住穴口,然后缓慢但异常坚定的一点点破菊而入,非常慢,每一分热度,每一分没入都迫他细细品评。温柔的攻势留给他身体充分的适应时间,强势的行为也让他感觉到其中决心和暗含威胁的责罚。
  下身一点被填满,穴口甚至涨得有些酸麻,让熠星有些难以适应,没有经过充分扩张便进入,确实辛苦的 些。
  "唔……够,够 ……"不知道那润滑的东西是什么做的,一路被推进甬道深处,熠星清楚地感觉到凉意中簇簇麻痒。
  "还远着呢!"罗耀阳固定着他的腰,依然缓慢挺进, 才入了一半。
  超出承受的攻势,每一刻都让熠星以为是极限,却下一刻后庭又能感觉出涨了几分,偏偏那进攻的速度又极慢,生出了种无止无终的错觉。后庭肿胀的酸麻也在逐渐变成酸痛,熠星挺过了一次又一次接纳,一次又一次的盼不到终了,为仿佛没有尽头的攻势,战栗、忐忑,最后感觉再也承受时,熠星眼里水汽氤氲挣扎的喊出来,"唔,不要
…… 不要……"
  "嘘……"罗耀阳吻住他,吞入他大部分呻吟,然后在最后猛然一个挺身……
  "呜……"势如破竹的最后冲击,让熠星挣扎着一口咬上罗耀阳的肩头, 不出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刺激太过难以抵挡。
  短暂地适应了甬道撑开后的酸疼后,一股热中带凉,疼中带痒的陌生感觉慢慢升起来 ,矛盾又怪异的感觉直搔熠星心底。
  该死!是欢馆里的东西……
  比起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怎样了一番折腾,熠星更是咬住罗耀阳的肩头发泄不满,不愿意松口,眨掉眼里的水汽,脸颊绯红,
不上是气的,还是欲望,"嗯唔……你,你乘人之危,你, 不守信用…… 说过这次是我在上面……呜……"
  罗耀阳又一次用老办法堵住他的嘴,好一阵子厮磨安抚,等再一次把这炸了毛的狐狸捋安静了之后,才略带笑意的在熠星耳边低语,"总嚷嚷这么大声,这回又不嫌羞了?这马车可不隔音。"
  "……"听到这话,熠星才后知后觉的听到外面买卖的吆喝声,买卖讨价还价的理论,大人叫,孩子吵……虽然都是在官道之下,虽然他们肯定都距马车得五尺开外,虽然不会有人看见……熠星的脸轰的
下子红得剔透,脚趾紧张的蜷起来,身子战栗,甚至裸露在外的肩背都透着一股诱人的粉红。
  罗耀阳轻轻叹吟了一声,深入熠星身体内的阳物正被那妙处吮吸着,销魂得紧。
  " !?"熠星伸手捂住罗耀阳的嘴,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紧张,自己身后那处迷人紧致才成了惹祸的根源……
  "啊!"
  罗耀阳忽然动起来,引得毫无防备的熠星短促尖叫,然后随即又报赧万分的死死收声。
  此情此景,让罗耀阳眼里闪过一抹光,他一面抓下熠星的手,一面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让熠星无依无靠,只剩两人身下紧密的交合之处,然后,便毫不客气地开始攻城略地。
  "……"熠星猛地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又张了张嘴,却半分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风吹起车壁上的帘子,传来的不止是外面清晰的话语,还有凉风,混着大杂烩味道的街市,薄薄的一层车壁,除了能阻隔视线之外,根本不能提供一个足够私密的空间。暴露,公开、赤裸,全然没有丝毫隐私的恐慌,让熠星身体越发敏感,让罗耀阳越发变本加厉。
  熠星不是不想挣脱,只是腰依然被人卡在手里,一波接一波自腰骨处开始连串爆开的酥软,让他很难提起力气。层层叠叠的暖流麻痒在浑身游走,像除夕的焰火在身体各处连串爆开,瞬间绚烂后的黑暗,有种濒临死亡的极乐快感。
  一浪高过一浪的情欲快乐堆积在身体里无法渲泄。
  不敢叫;手还被罗耀阳钳制住,挣也挣不开,根本不能让他抓紧什么东西发泄这种快乐;想咬到罗耀阳的肩,但身体被拉开距离,够也够不到。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不断的被抛高,微微落下后,被抛得更高,四处无依,距离安全的地面越来越远,无能为力。
  如此巨大的漩涡状的强烈情绪,熠星根本承受不住,无法排解的极致情绪,只能造成眼里水雾的大量凝结,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都要多,都要清澈、诱惑和美丽,然后,大滴大滴自脸庞滑落……
  比起熠星对自己情到极致就忍不住迷乱低泣的羞臊不甘,罗耀阳却偏偏爱极 他
副样子,每次床笫情事,他几乎都是故意而为,谁叫这个狐狸平时太精太好胜,几乎从来看不到他如此乖巧、敏感纤细,又会让人忍不住呵护怜爱的 面。
  让他趴在自己耳边哽咽软语,总是比情事本身更让罗耀阳心里有莫大满足。
   路哭着,承受着,克制着,眩晕着任马车穿过热闹的东西两市,进入多居达官贵人们的北城时,人声已经渐渐远去,但熠星的思维早已浑沌,根本无力顾及 些无关人事。
  眼见着熠星眼神越来越迷离,身子越来越软,情动的战栗和抽噎声越来越弱,罗耀阳知道他要到极限
,遂放下手中钳制,小心把人揽进怀里仔细安抚,让熠星坐在自己的身上,任由律动配合着马车固有的颠簸,让阳物达到从来没有过的深度,渡入精华……
  …………
  就因为那天的马车里极其耗神的放浪情事,熠星窝在榻上睡了一 整天,随后几天又与罗耀阳大闹别扭。
  熠星生气是有充分理由的。
  本来么,他们之前说好的 次应该由他主动,既然答应
,凭什么说话不算话?还有,熠星一想到那天从头到尾的过程,就羞恼不已。掉眼泪也就算了,最后竟然……竟然晕过去,体力透支到无力宣泄便被做晕过去……
   ……奇耻大辱,绝对的奇耻大辱!
  熠星最克制避免的,情事上的失控、被动、哭、求饶和昏厥……那天全都占了个遍。里子面子可谓彻底丢尽 ,所以,罗耀阳,别想那么随便几下安抚就可以把这事摆平。
  冷战,或者更准确的叫单方面闹情绪闹了几天
,熠星最终还是决定入宫找某人理论——为已经打翻的牛奶哭泣是没有用的,反正丢人都已经丢完了,当然要趁'自己有理'并且'某人愧疚'的时机多讨些对自己有利的应许,总的来说,罗耀阳还是那种说话算数的人。
  ……
  看着熠星的抗议、指责、跳脚和不依不饶的嘴脸,罗耀阳最终点头,开口,"星,
确实我不喜你去妓院,但正因我们彼此了解信任,所以即使你真的要去了也不会拦你,那天让我生气的是你连日偷摸出门连声招呼也不打,甩掉侍卫,任自己处于危险之地,尤其还是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你说你没错么?"
  "星,你是个王爷,"罗耀阳没有给熠星开口辩解的机会,"不管
在不在乎这个头衔,它都代表着某种权力,某种震慑和某种平衡,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是这众多责任之一,所以不是你嫌烦就可以无视,嫌丢面子就可以甩掉的问题。那些侍卫甚至把命都交到你手上,
却为这件小事辜负他们的努力和信任。"
  "星,你一向自爱自律,所以会认为流连欢馆是件很不名誉的事,若无特别目的,你几乎从不愿涉足,但你不得不承认,寻花问柳这种事在达官贵人们中简直司空见惯,所以对于你的侍卫们来说,你以为他们在乎你的风流韵事,还是更在乎你的安全?"
  "……"
  "做错 ,当然就要受罚,"罗耀阳结束了理智且温和的批评,拉过熠星,揽在膝上,"或者你更乐意处理成山的公文,或是被禁足,或者日后我派暗卫成天到晚的盯着你?"
  "那也应该……应该我 在上面!我们讲过的……
,你……出尔反尔的小人……"罗耀阳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压的熠星哑口无言,但他那天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熠星依然得据理力争。
  罗耀阳无声的笑了笑,逗逗熠星," 反复强调我的出尔反尔,说话不算……那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愿意放弃了翻身在上的机会?"
  "…… 这个的伪君子, 才不……呃?"正絮絮叨叨地念着不公待遇,熠星突然停下自己的控诉,好像……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罗耀阳亲亲他脸颊,"我没收回我的话,那次算惩罚,可你依然还有机会在上……当然,如果你非要坐实我的'小人行径'也可以就此放弃,让我变成一名至实归说话不算的真小人……"
  "休想!"熠星大喝了一声,跳起来,谨慎地打量评估了一下面带微笑的罗耀阳,然后转脸整个人就又活过来
。挂上夸张又邪气的笑,伸出爪子摸了罗耀阳脸颊一把,流着口水好似小色狼般咂咂嘴,"今天晚上,乖乖在床上等我吧!"
  "……"
 ***** ***** ***** *****
  熠星觉得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罗耀阳果然如两人讲好的那般浑身放松的躺在床上,没有反抗,没有诡计,而且似乎很享受 种被'伺候'的过程。
  亲吻,让罗耀阳满足的叹息;抚摸,甚至能让罗耀阳的肌肉发出愉快的微微颤动,麦色的皮肤,健康、结实、美妙,熠星躺在他身侧,两人唇齿厮磨,指尖来回在罗耀阳身体的敏感处游移,直到身下的那处欲望之源,分别开始抬头。
  润滑的油膏,扩张的玉势,配合手指的在后庭穴口处的不断按摩适应,加上腰后被垫高的垫子,继续亲吻抚摸……每一步骤都在按专业人士的建议,有条不紊的继续,严谨、准确,没有偏差,以至于当他挺身进入时,罗耀阳除了身体的猛然一抖之外,一切都好。
  没有出血,第一次,没有出血。
  欲望中心,被高温紧致的地方包裹着,愉快,同时手中也尽职地疏解着身下人的欲望之源,捋动,抚摸,连带着坚挺下柔软脆弱依旧的两个小球,完完全全挑逗着最深的欲望,等待着激情喷发时,后庭自然紧缩所带来的极致快乐……
  律动,爱抚,亲吻,还有情动时,两人低低高高的自然呻吟……
  然后是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越来越紧绷的身体,然后是罗耀阳满足的表情,然后是瞬间死亡般感觉的窒息和黑暗,然后……就这么结束 。
  清理了两人狼藉的身下,熠星最后蜷进罗耀阳的怀里,"那里没有伤……"
  "嗯。"
  "所以,照约定,下次还是我来做……"
  "好。"
  "……"
  听到罗耀阳没有任何不悦的一口应下,熠星忽然觉得有些迷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吵着闹着偏偏要做上面的那个,结果费这么多事,心愿达成,此刻却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
 他们随后的若干次也都是熠星来做主导,同样没有出血,同样温柔,舒适,只是熠星觉得有些疲惫……
  "哥,我……不喜欢这样。"
  一次熠星刚抚摸到了一半,就忽然停下手,然后把脸埋在罗耀阳怀里闷闷的开口,终于, 一个月后,他不得不承认。
  "为什么?"
  "……反正不管我怎样,你都不会像我那样求饶,或者哭……"熠星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他顿了一下,改口又拉出来一个理由,"呃,我是说
,你躺在那儿就像个大爷似的,我伺候你,围着你左右捶腿捏腰、端茶递水…… 当我是童养媳啊!"
  "……"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罗耀阳翻身压住他,神色认真,"星,你真的是在乎这些么?"
  "我……不舒服。"僵持好半晌后,熠星吐出了一个答案。
  其实不是不舒服,准确的说是没有激情。他来主导的情事一切一切都太机械、模式和程序化,像克尽职守的钟表
样,没有意外,没有惊喜……那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考核体力才作的抽插往返机械运动?
  "情事情事,情之所致,"罗耀阳吻了吻熠星的嘴角,"哪里是按图索骥、照本宣科出来的?为做而做,你当感情是什么?"
  "……"罗耀阳的两句话有如醍醐灌顶,熠星只是呆了片刻便猛一发力,抱着罗耀阳一滚身重新压倒他身上,大声宣布,"那我要继续!"
  ……
  然后熠星继续 ,然后单纯就感情而言, 这次非常成功,尽得欢愉并且无人受伤……只是那次过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某人都没再主动嚷嚷着要在上面。
  呃,其实……
  如果做下面的那个,在情事中情不自禁掉眼泪,起码还可以推说是对方手段'狠绝',情事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心绪不堪抵挡;或者推说是对方手段粗暴,导致疼痛难忍……
  如果做下面的那个,在情事过程中眩晕昏迷,起码还可以推说身居劣势,对方纵欲过度,花招太多,导致最后体力下降,无以为继……
   嗯……如果无论在上还是在下,都避不开自己急于避开的某些情绪弱 ,那么为什么某人非得苦心费力的做床前'童养媳'?
   嗯,如果……
 ***** ***** 小剧场 ***** *****
误交匪类篇
  柳烟:啧啧啧,看看 副受 滋……呃,惨遭蹂躏的小模样,想必 人又爆发 ?
  星星:……
  柳烟:怎么 ?
  星星: 以前 过,那些特殊手法是为 保证让对方会情到极致,眩晕哭泣?
  柳烟:……, 只能 是自找的……


番外之如意郎君篇
  ——BL界第一天劫(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

"还是们家小姐最好看呢!"眉儿插好最后一支珠钗固定流云髻,对着镜子露着俩小梨窝念叨。龚小霜对此评论置之一笑。这种话,几乎是从小到大,围绕在身前。


 大概源于龚尚书的位高权重,旁人说起龚府总会加上几分奉承。模样长得周正就能被称作美人,会做文章的就能被说成才子,在种情况下,一个如花似玉的龚府千金,读了些书,弹得一手好琴,画得画还凑巧的得到了某个名人的赏识,这第一才女的名声就渐渐取代龚小霜本人的名号。


传言是有些夸张,但平心而论,龚小霜的才情容貌皆属上乘确实不假,按照些名门世家的传统,龚小霜的家世、地位、容貌、才华、性情……些加诸在身上的分量,绝对能让找到个如意郎君,最差也得是有识之士、起码也得有世袭爵位,甚至入宫为妃都绝不稀奇——只要皇帝选秀。

 家世能保证不会在婆家受委屈,容貌能保证不会被夫君嫌弃,才情能保证不会过早失宠。正妻的位置,再生下儿半,荣华生;或者当上皇妃,生下皇子,到时候整个龚氏家族的地位都会大不样,国戚就是龚小霜在豆蔻初显后被既定的生,非富即贵,甚至未来的光辉可以泽被后世,毫无疑问。

  直到有一天
  【上谕: 今龚氏之三,品行端正,才貌兼优,贤良淑德……今赐婚于卫卿海宁……谓之作佳偶,珠联璧合……择吉日完婚……
  钦此。】  就是张充满陈词老调的撮合套路话,被戳上个鲜红的帝玺印子,被内侍用尖细的声音唱出来,就变成铁样的事实,打破龚氏家族的期待,决定了一个年轻姑娘的一生。


......
  龚小霜对着镜子最后看了一眼挽的精致的髻站起来,"好们去前院吧,秦伯差不多在等了。"

 "马上好,"眉儿手脚利落的收拾起东西,拿起一件厚披风给龚小霜披上,"小姐,账目您都核好几天了,姑爷的家业难道还很大么?"
"呵呵,怎么不想或许是你家小姐我太笨呢?"
"小姐净逗我,你是大才女呢,怎么可能笨!"眉儿单纯又忠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嘴。主仆两人踩着雪地,说笑着,咯吱咯吱的往小书房走。


龚小霜其实没有开玩笑,她只是利用说笑在自嘲。庞大的家产是一方面,她的能力有限是另一方面,很难想象她的夫君竟然有那么多产业——卫海宁,一个家族没落、无权无势,曾被贬为奴的年轻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应该是一个势单力孤,除了四品官阶,什么都没有的穷书生。!


 记得在年初的桃花游园会上的时候,龚小霜为卫海宁,未来的夫君,赢得赞誉,对众多家姐妹有意的、无心的、关怀的、讽刺的各色试探,稳稳、漂亮的逐一反击回去。劝慰自己的家人,安抚父母宗亲,对未来的夫君她表现出欣赏和期待,而事实上,小霜对这个夫君人选是委屈的,只不过,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对别人的同情、怜悯或者幸灾乐祸表示出软弱和自怨自艾。

  结果,就是认为除官职一无所有的卫海宁,从嫁过来的那起,种种超乎她想象的现实,让龚小霜的吃惊一直持续到现在,让她迷惑到现在。


龚小霜和婢女来到小书房,意外管家秦伯还没来,不过她不在意,翻翻夫君的读书笔记和手札打发时间,里面的批注、文采和观点总能让她受益匪浅——她在成亲后的第四日'窥'到个'秘密'时,佩服、羡慕由心而生,那是龚小霜第一次为卫海宁的才华受到外人抹黑而感到真实的气愤。
之后, 她就迷上这个地方,迷上那些文章,迷上了文稿里代表的文采和文采后面的那个人……

"小姐,怎么?"眉儿看到龚小霜手中拿着纸稿站在书架前,脸色微变,有些愣神。
"没什么,无意中看到这几张夫君在京城的田契地契。"龚小霜指了一指一个摆放位置隐蔽的锦盒。当然,以她现在对夫君家底的了解,京城有多处田产没什么奇怪的,可这个……


"湘、园……玉什么山? 这是什么地契,都没有姑爷的名字啊!"眉儿就龚小霜手中的地契念了念,有些认不全。
——是玉凝山, 也正是龚小霜吃惊的地方


 玉凝山是什么地方,玉凝山的别院又代表什么意义?
  玉凝山位于京城东北郊百里之处,自然景色秀丽当然不必说,山中的寒潭、温泉更据说是蕴含龙脉的风水宝地,皇家最大的一处行宫别馆就是坐落在那处的至秀园,至于山脚下各权贵世族的华园美宅更是鳞次栉比,但绝不代表你有钱就能在那儿修别院。


  玉凝山的宅地都是御赐非世袭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地契。所谓'地契'不过是一个荣耀表示,代表一个家族的辉煌、功勋和高贵,代表着皇帝的信任、器重和亲近,比起有名的风景和温泉,对那些大人们来说,他们更看重这名头中的意义。
  龚尚书为官二十载有余,做了六年的户部尚书,才拥有了一处玉凝山的别院,身为龚家的一员,龚小霜自然知道这处宅子的得来不易。可她的夫君年纪轻轻竟然,竟然…
这种绝对能让人刮目相看、提高身价的荣耀,为什么夫君从来没让人知道呢?甚至没有丝毫向她提及的意思……


  "夫人……"远远从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让龚小霜暂且放下自己的思绪,把东西摆回原处。   "夫人……老仆来迟
"管家秦伯拿着账目进来,同时也招呼进一弱冠少年,"夫人,这是帮大人打理田产的卫思,他是送先生的房契地契的。"


  又是地契,今儿还真是巧了。


  "夫人您好,先生在京城和外地都有多处田产,我是专门来负责外地这些,因为一直在等各地的户政司开具证明送过来,才拖到了现在,还请夫人莫怪。"卫思一张娃娃脸真的很难让人把他和账房先生联系在一起,不过一张口话,就显出了老练。


  卫思拿起一份份房契地契,一一 讲解。
 "…… 这个宅子在丁城,西南,占地六十七亩,东西朝向……
这处宅子在安县,虽然只有三院三阁,但很精巧舒适,先生最喜欢这里……
  这一 份是田产,每年缴给先生的租子大概是……
 在栗州……"
  兴州、湘州、恭州……全部都是海宁曾经任职为官的县府,住过的地方,田产房产总计不是小数。


  其实遍及各地的每一地的家产都曾经是海宁他们曾经精心布置过的,都饱含海宁对熠星的等待,饱含了他们对'一家团圆'的渴望。熠星是奢侈惯的人,住的地方当然也挑剔,海宁被四处调任,每次都是屁股还没坐稳上面的调令就下来了。但无论怎样,每新任职到一地,海宁都定会任由卫梓他们各显神通,力图让那里像个家,这来二去,卫思他们越做越顺手,产业自然就越来越大。


龚小霜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却注意到了卫思提起夫君的奇怪态度和奇怪称呼,"呵呵,
看对那些宅子知道的这么详细,都亲眼看到过吧,跟大人身边很多年?怎么叫他'先生'呢?"


 "回夫人, 是孤儿。"卫思眦出小虎牙笑了笑,"先生湘州为官时收留了我们,给我们姓氏,又起了新名字,还教们读书,所以 们都叫他先生的。"卫思大致的解释一下。


虽然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可能成为家奴或者仆人,虽然对熠星和海宁来他们最初收留'十二兽'是为了找信任的帮手,但名分上他们是师徒,感情上是家人,从律法上更是身份平等的朋友,旁人大概不能理解这里面的感情关系,不过这件事牵扯的秘密太多,很难解释清楚。
卫思怕卫夫人也好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解释完后,他便紧接着继续房产的事,"呃,先生在外地的田产大致就是这样了,夫人对这些还有什么问题么?"

"暂时没有问题。"
"那好,如果夫人没有问题,在下就不打扰夫人了。如果夫人日后有任何问题,可以派人到个地址去找,在下会随时为夫人解惑。"

龚小霜是个聪明的姑娘,卫思如此公事公办、不卑不亢的态度暗含了没有说出口意图。之前她还暗自对卫思'家仆'身份的猜测疑惑,此刻看起来根本是自己自视甚高、自作多情。


  不过,在龚小霜庆幸自己没有冒犯闹笑话的同时,也有些失落和怅然,她对夫君的了解远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多。这样让她有些伤心,是那种把身心都已经挂在一个人身上却根本没得到相同回报的伤心。

当晚,龚小霜跟海宁提起白天时的事时,她看到海宁明显一愣,踌躇了一下才道,"哦,那几个孩子,是我和一个朋友在湘州时曾经收留的,就像待弟弟们一样,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如今有出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既然是一家人,"龚小霜不禁有些嗔怪,"看卫思那样子还小,其余的想必也不大,没人照料怎么能行,外面还能好过家里?他们还未到二十吧,官人成了亲,也不该撵弟弟们出去住,夫君不会认为我是德行不足的小气之人吧。"
 "不,不是。是他们如今各自都有各自的营生了,住在这里不大方便。他们搬出去住,也不是一 时两的事了,你不要多心。"
"以前没听夫君提过那朋友呢。"
  "成亲的时候他来了,"提起那个人,海宁脸上表情柔和,"只不过他那个人事务忙,偏偏人又懒散,若再想见,以后有机会吧。"

 龚小霜看着海宁那张沉静温柔,带着微笑的俊俏的脸,感觉有些神伤。

实话,能嫁给一个文采出众,家底丰厚,年轻有为风神俊朗的夫君,并且还是个温润的君子,绝对是一个女子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甚至哪怕之前认为卫海宁最欠缺的门第前程、势力靠山,现在都已经隐约有证据表明是无稽之谈。
  这样的郎君,有哪个怀春少女会不心动?会不让人嫉妒,或者羡慕?


  其实,不管海宁是好是坏,龚小霜自嫁过来的那天起起就决定会对夫君一心一意,但也正因为他是这样优秀,这样容易让人一颗心沦陷的人,成为他的妻之后,心就越发不满足了。

  现在明显的,卫海宁有另一个世界是她进不去的。
  他以前从没提及收留的孤儿的事,即使现在,他也没有说再多关于那个朋友的事,与他亲密如家人的朋友,他甚至都没有向她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今天卫思送过来的,只是京城之外的房产地契,却没有京城的,比如这个宅子的地契……"龚小霜试探的开口。
"哦,京城的都已经在家的书房里了,明早我去拿给你,以后都交与你保管。"海宁应得爽快。结果,在第二天当海宁把那个龚小霜在书房无意中发现的盒子交给她时,龚小霜满心酸楚地发现那张玉凝山的'湘园地契'并没有包括在里面,唯独那一份没有。

  龚小霜一如既往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丈夫,操持家业,力图让家里内外温馨。但她心里并不快乐,不快乐到隐约明了自己是在嫉妒了,嫉妒那个海宁不知名的家人。很明显,玉凝山的宅子,荣耀身份之地,夫君不稀罕接受他人羡慕,只愿不声不响地与'家人'分享。而她,是被排除在外的。

  龚小霜出身所带来的自信和骄傲让她不愿意就这样甘心被隐瞒,一探究竟的渴望,悄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很想去玉凝山那处宅子看看,不惊动旁人的去看看,她,她只是很想进入那个世界。 ***** ***** ***** ***** <


  那个传说中的湘园,在玉凝山位置甚至比龚家的还要好,马车一路驶进,甚至到了大门口,龚小霜还没有让眉儿出去向门房道出身份和来历,门房就把旁边车马道的门向他们敞开了。


  进园后,龚小霜下了马车,一路走进去,没见到仆人,但园子打理的很干净仔细,小径上的积雪都被扫到旁边,她与眉儿走在青石小路上,四处观望。似乎与家里的宅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舒适中透着奢华,简约得缺少修饰,却总会在不经意的小地方处处显露精巧。

  "……不要啊,逼良为娼啦……"远远的传来一个戏谑的喊声,把龚小霜和眉儿吓了一大跳。原本安静无人的院落,忽然涌进了人气,而且还是这样的浑话。

"你休想,我是卖身不卖艺的!"
  "少废话,你今天不给我整理完那些公文……"


  "谋,实在不行,上鞭子吧!"
  "挺住,挺住……"
   一个少年抱着根廊柱子死活不松手,另一个搂着他的腰,死活要他从柱子上拉下来,旁边还有两个起哄的,四个人几乎都是弱冠之年,嘴里喊着乌七八糟的话,闹作一团——这就是转了两个弯之后,龚小霜和眉儿看到的一幕。

"谋,谋谋……"卫尘停下打闹,拍了拍死抱着卫思腰不松手的卫谋。
  "呃?"
  "是……先生的夫人。"只有卫思真切地见过龚小霜本人,其余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
卫谋他们几个如今不是官职在身,就是在熠星手下不见光的部分承担要职,平日人前装正经都习惯了, 这会儿在外人面前被突然抓包,彼此神色都难免有些尴尬。

  "夫人,呃, 这是卫谋,这是卫尘,那个是卫梓……呃,就是我曾经向夫人提到过的兄弟。"卫思首先打招呼,
  "你们好,真是冒昧打扰了。"龚小霜对他们每个人都微笑着打着招呼,体面的维持自己的风度,披风下的却手冷得发疼,真切地看到一幕,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真切地感受到那道与夫君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心里远比想象中的要难过千倍,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真相总是如此伤人。
  "嗯,原来你们是住在这里的,这里挺好的。我只是顺便看看,没什么事……"


  "夫人,"卫谋走过来,"夫人误会了,我们并不住在这里,今天也来这也是偶然,只是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解释,嗯……如果不介意的话,到屋子里暖暖再说话吧!"


  如果不是心里太乱,龚小霜真的应该觉得这是很好笑的一幕,自己家的房子,自己反倒像客人一样的被请进去,热情招待。

  当然,能看出来这几个人都受了很好的教育,自信,谦逊,有礼有节,起码这么一个尴尬又别拗的场合,让他们一人几句话立刻活络了气氛,卫谋说起他们昔日在湘州生活的点滴,有趣,生动,让人能感到其中快乐,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就这样一 盏茶的功夫,后端着点心进门的卫梓,不知道传递了一个什么信号,卫谋忽然一改前面的轻松说笑,变得真诚,严肃,"夫人,您知道,我们都是先生收留的孤儿,而实际上,当时收留
我们的不仅仅是先生一人,还有一人。"
"知道,夫君提起过,他的朋友。"龚小霜嘴里有些苦涩。
  "嗯,是的。那个人现在也在 这里,他得知夫人到来很高兴,夫人愿意去见上一见么?"

.........
...............


  这是一个略显空旷却又典雅精致的房间,没有过多的装饰,几根梅枝,几处盆栽,墙上挂着的是几幅不知名的字画。
  那字,雄浑刚健、方正丰润,阳刚之气浓郁,端正又有内敛肃穆,显然应该出自大家手笔。
  那画,灵动秀逸,清雅文静,一幅雪映月尽显作画人的性格真髓,龚小霜看着那幅画,久看到有些着迷,竟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喜欢那画,是么?"龚小霜回头,只见一华裘锦裳,唇边带笑的男子走进来。
  龚小霜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却从不自傲。她客观的认为在容貌上不会有男子能与她匹配,结果她遇到了卫海宁;同样,她也从不认为男子的容貌能让女子愧为不如,结果她见到了这么一个难人。


  "墙上的这两幅字画,作者都是无名小卒,只不过它们……我都很喜欢,你喜欢哪个?"那男子站在她旁边,侧头问她。
   大概是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轻松率性的坦荡,龚小霜竟不觉得两人这么开始说话有什么唐突之感,她仔细想了一下道,"那副字,厚重、深沉、不露锋芒但又有一发千里之势,想必写字的人胸襟博大,志向高远,非一般常人。那幅画,飘逸自然,以静取胜,有一种饱学之士的内敛高深,出世平和,我喜欢那画。"

   那人看着龚小霜,又看看那墙上的字画,似乎有些遗憾也有些欣慰,"我从来都无法向你一样如此斩钉截铁的判断出好恶。他们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但分量伯仲……瞧,也许对于它们来说,能有机会被一眼倾心的人珍惜,最终是件幸福的事……"
 他看那画愣一会儿神,然后转过来,很郑重的向龚小霜开口,"谢谢,谢谢你一眼选中那张画。 喜欢,所以珍惜,对吧。"
  "……, 这位公子,请问你就是我夫君的朋友,是么?"龚小霜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就是卫谋、卫思,和夫君口中的那个他们谁都不提名字的人。
"你说海宁?他跟你说……我是他朋友?"那人挑挑眉毛,语气轻佻,提起'朋友'二字,明显有些不屑的感觉。
"……"龚小霜滞了一下,心里一股火暗暗升起,"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那人毫不犹豫的否决,然后看到龚小霜得眸子里几乎怒火中烧,身体微微颤抖得有些难以维持表面上的优雅贤淑。
  那人漫不经心的扫过之后,才缓慢开口,几乎认真到一字一顿,"朋友两个字对我们来太肤浅。
我们比朋友更像兄弟,比兄弟更像家人,我们比兄弟更近亲,比家人更信任,我们曾经生死与共,我们未来会不离不弃……"那个人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龚小霜,"这才是,我与卫海宁的关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龚小霜心攥得有些紧,面对这样的回答,坚定到不卑不亢,亲口承认能与卫海宁生死与共的人,亲口许诺对夫君不离不弃的人,龚小霜情绪波动的有些不能自已,她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对她的夫君这么重要的人,她见到了,并且亲耳听到这些话。如此,如此……不可思议……

"我叫……"那人刚刚起了个头,院子里奶声奶气的两个声音呼啸而来。

  "爹爹!"
  "小爹爹!"
  "不是小爹爹,是干爹!"
  "干爹……"  然后龚小霜看见 了两个漂亮的不似真实的小宝贝叽里呱啦的从外面跑过来,直扑那男子身上,吵闹不休,
  "爹爹,干爹呢?"
  "爹, 你把小爹爹藏哪儿去了?"
"干爹……"

 两个小家伙呜哩哇啦的一阵嚷嚷,让那人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俩孩子暂时安抚下去,他对这龚小霜苦笑了一
下,"他们大概是看到你的马车了,还以为是海宁来了,俩小东西眼睛贼着呢。" 说着他摆弄着两个孩子,"站好,站好,你们两个要向师母问安。"


"师母?"三个声音同时疑问。
  不仅是俩孩子迷惑,龚小霜也有迷惑。孩子们嘴里的干爹当然就是卫海宁了,如果他们是生死之交,那么夫君给朋友的孩子做干爹,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师母?
这又是从哪里论的?
   据她所知,卫海宁除了是璟王世子的老师,似乎也没做过哪家……
......哦,老天!

  龚小霜忽然想起某个可能性,惊了一身冷汗,那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标记,但声音她一
直觉得有点耳熟。她成亲那天的主婚人确实是璟王殿下,作为皇上的代表,但是,蒙着盖头,她不能确认,何况都是近两个月前的事了……
  然后龚小霜凝眸仔细看两个孩子的胸前的长生缕,五彩丝绦连着个青玉麒麟佩饰,不似民间的那种银质长命锁……上面似乎还有'赐'的字样,那就是……
  "璟王殿下?"龚小霜试探一声。


  "嗯?"熠星正教导子藤、子菲区别妻子、母亲和奶娘的含义,听到招呼 一 抬头,就见龚小霜屈身拜下来,"妾身卫龚氏,拜见璟王殿下。"
  "呃,不必多礼……"


 "爹啊,你说的不对,你看这个漂亮姐姐给我们行礼呢!"
  "嗯,菲菲,所以妻子就是奶娘的意思……"子藤不知是从哪个逻辑推出来的,语气异常坚定地误人子弟。
  "天……"

  把俩搅局的小东西好歹彻底哄出去后,熠星揉着太阳穴,看着倍显拘谨的龚小霜,轻轻叹了一
口气,"小霜,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海宁没有告诉你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会对这里格格不入了么?"
"我……"龚小霜不明白其中含义,只不过确实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鲁莽了。熠星理了理思绪,"即使当海宁知道我是王爷之后,他也敢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即使卫谋他们如今已经是四五品的官员,可他们依然可以纵着性子嬉笑打闹。那帮小子,从来私底下都叫我老大,甚至是皇上也在旁边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可能没有尊卑,扰乱纲常,但这是这个家的特质,我们为此觉得很轻松愉快和亲切,并且努力维持这个家的特质。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克服,就永远也融不进来。海宁会是个好丈夫,但关于这,他无能为力,所以,他不告诉
你,也不要怪他。"
  "小霜,你的成长和教育,几乎决定了你不太可能能打破这种禁忌,那么就不要勉强你自己,我们已经知道你,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知道你对海宁很重要,知道你喜欢他,欣赏他,爱他,我们为他高兴,这在我们心里,你就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那其余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不好?"

   "……"
  听了璟王爷的这一番话,龚小霜想了很多,从刚刚王爷的态度,卫谋的态度,卫思的态度,甚至是卫海宁的态度…… 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其实,说白了,这个湘园根本就是王爷、夫君,和他们那些徒弟们,可以随意放松心情、原形毕露的地方,这是个隐私的,不容外人入侵的地方。她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正如王爷所言,她破不了那个坎,所以就融不进来,硬要强进,恐怕谁都难受,与其那样,她对拥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难免依然有挫败。
 "不过好在,进不来的不止一个人,"熠星看出她的挫败,看着那幅字,抬着下巴指,开口安慰,"皇上也进不来啊!"
  "……"

  "王爷!"龚小霜下决心后,弯身福了福,"我可以请求王爷一件事么?"
  "今天的事不想让海宁知道?"
  " 这是我一时任性,我不想让夫君知道对我失望。……他……"龚小霜说不出来什么情话,不过脸色窘得羞红,熠星点头,明白!无非是'很爱慕','很看重','很不想破坏形象'之类的话。


  "好。"熠星应下后,送龚小霜出门,临分别的时候,熠星淡淡开口,"小霜,可能就此以后,我们很难会见面了。皇家有许多辛秘,为了维持这些秘密,总会牺牲很多人,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与海宁之间过往和关系,就属于这样的秘密。"
  熠星没有挑破,龚小霜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能明白这种暗示,"小霜,你要保重。"

  …………
  "小姐,你去哪里了?"眉儿就是去厨房帮了趟忙,回来时却遍寻不到人,急坏了。

 "随便逛逛,结果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时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那这里……"
 "这不再属于我们了,夫君不是在乎虚名的人,他更愿意把这里送给那些徒弟们住,是他们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路,住在这里也是应该的。"龚小霜拉着眉儿上了马车,寻了个借口,"在这件事上,我支持大人,眉儿,这是御赐的宅子,大人这么做,若是要别人知道了,很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今
天的事一定一 定不能说出去。"

  听闻这话,眉儿如临大敌,忙摇头,"眉儿打死也不数据哦的。就算老爷问起,也不会说的。"
"嗯,对!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发生过……"龚小霜靠在车壁上,连日来的心结 一朝打开,脸上便淡淡的浮出一抹止不住的笑意。5


  明白了夫君与璟王爷的情谊的,她才明白与卫海宁的亲事,自己根本不是'下嫁'而是'高攀',但不管怎么,如意郎君,她最终还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即使她可能无法成为他以前的家人,但她肯定会成为他日后家里无法割舍的重要一人。
 ***** ***** 小剧场 ***** *****

  罗耀阳:星,你就把我的字和卫海宁的画,这样并排摆在一起?
  熠星:怎么了?
  罗耀阳(叹气):跟皇帝并排齐肩……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即使他们不敢找你麻烦,也一定会趁机找卫海宁的麻烦,比如治个大不敬!
熠星: 哦……


  第二天,那两幅字画旁边多了另外两幅色彩艳丽,人物造型独特,风格诡异的墨宝——子藤、子菲的'作品'。

  番外之海宁《吾至,吾见,吾征服》天望ˇ番外之海宁ˇ

  承二十九年。

  皇后走在去紫宸殿的路上,她很少像这样明摆着表示出关心政务的样子,只是……算她良心未泯

  好了,怎么说卫家也是世家豪门,说抄家灭族,那也是几百条人命哪!

  皇帝听完了妻子的来意,揽过妻子的腰,"若薇,记得么,当年我挥军南下,攻梁克越,三十几

  万大军长驱直入,死得又何止是几百人?那时,你没心软。"

  "那是你掀起来的战争,我劝说无益。"

  "那耀阳和霆儿,四年前攻破桂岭,你下令越西境内粮草禁运,那一役桂系乱党死了八千七百人。

  "

  "我儿子在战场,我当然要护着他!"

  "……"

  皇后迎着丈夫的视线,良久,最后叹气,"好吧,我承认,我伪善,我不是个好人。可这件事……

  没错,卫熙那愚蠢的'逼宫'行为,毫无置疑的坐实了卫家谋逆的大罪,可是颢,你清楚背后的主导

  是谁,摆明了卫熙是被人利用了,然后为了他一时的愚蠢,和别人的包藏祸心,要让卫家几百口清白

  的命来抵?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哪。"

  "若薇,陵王愚蠢但他的野心从来没有死过,这一次我不打算放过他。"罗颢直言不讳,"耀阳已

  经长大了,开始学习监国,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在与他争夺皇位的诸多兄弟交锋了,甚至

  他还在面对我的兄弟的野心。我不能让这么多隐患存留到耀阳登基,起码要把我兄弟的问题,在我手

  里永绝后患。卫家确实,我可以找个借口,给他们开恩放行,但如果我这么做,这件事就很容易被大

  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我那个四弟,肯定最先逃脱责罚。"

  "所以,就要你就要拼着剜骨也要疗毒,卫家就是那个倒霉祭旗的!"若薇叹了口气,顺手拿起卫氏

  家族的名单,心烦的扫过一眼,"政治……哼!"

  "卫,卫海宁……不就是那个小神童?"看到那个名字,若薇心里的某点忽然被触动了,难遏酸楚

  。她记得这孩子,很清楚!

  就在卫海宁满周岁的那天,卫夫人抱他到宫里来,那时候……那时候星儿也还在呢,一直跑进跑出

  ,淘气得不行,她们当时还夸卫海宁这孩子性儿好、沉静,再大一点就给星儿当伴读……结果,就是

  那天晚上,星儿……若薇眨掉眼里的水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出于什么心思,爱

  屋及乌,还是将心比心怎么的,总之看到这个孩子……

  "他没到十四岁吧……嗯,把出生月份向后推一个月,不满十四……就能活下来吧!"

  **

  天承三十三年

  [海宁,你是我们卫家,最后一个男丁了,要好好活着啊,好好活着。]

  海宁爬起来,哥哥的话由言在耳,可哥哥肯定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临死前暴揍了那个一直欺辱他

  们的刑狱官,最后那人把他的名字由官妓院划到了内廷监,又有内廷监划到了军奴营,都按照圣旨的

  意思,都是安置官奴的去处,都是一样龌龊的去处,却依然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起码,他可以保持自己的骨气,起码自己还是个健全的男子——海宁有些自嘲,等股间的液体流出

  去后,他艰难的站起来,他得去拿吃的,他得活着。

  邦邦——邦——

  闷闷的踢木头响的声音,让海宁顺声音走过去。在这里,两年了,海宁对这种声音不算陌生,大

  概新来的人都会有各色各样的反抗,然后哀嚎、挣扎,然后就是死寂……

  那个人……是漂亮的,即使他身上的衣服揪揪巴巴,即使他的脸上附上了一层沙尘,即使他的头发

  短得怪异,凌乱的利害,但依然难掩眉眼间的神采和毫无瑕疵的五官,但是在军奴营,这不好,足以

  致命。

  "你……别白费力气了……"海宁看着他,那人明显瘦弱,是那种不健康的单薄,怎么可能撼动

  用来支撑帐篷的木桩,"不然,午后熬不过的……"

  他看到那人猛地回头,然后眼睛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带着吃惊与同情……

  其实,海宁知道,在这里任何劝慰、期待都是无用的。最终残酷的现实会取代一切的希望,只剩

  下枯燥、重复,残酷且无止无休……就像他,就像许许多多熬不过一个月的人。

  那个人的双眼很亮,在那同情的背后,海宁看到了一丝温暖。他希望,那双眼睛可以不会失去

  光彩。

  他希望,他能熬过去,不要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就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然后像他一样,无论多么恶劣,都会努力的攒下力气坚持……虽然他时常迷茫,自己坚持的意义

  究竟是什么?

  为了一个承诺,还是为了子虚乌有的希望?

  周奕,就是那个与他一面之缘,漂亮又单薄的人,他……他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

  直到现在,海宁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二天路过那帐篷时,看到的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记得数日后周奕摇身一变,一身军医装束,神情倨傲的呵斥那些恶行恶状的军士,记得他转过脸对

  自己露出温柔、调皮又似乎有些心疼的表情。

  自己被关在军奴营里两年了,日复一日,除了身体的每况愈下,境地从未改变。可周奕,短短三四

  个月竟然,竟然……海宁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粗壮可怕的军士竟有那么一天也会战战兢兢,忐忑、小心

  、谨慎地偷偷看自己的脸色,从未想过,这个噩梦般的地方,竟然成了周奕与他投机营生,聚敛钱财

  的风水宝地。

  如果这样无能的自己,昔日都被人称作'神童',那么周奕,应该用什么词形容他呢?神仙吗?

  "不,应该叫'高智商罪犯'!"

  罪犯?这明显不是什么好词,可周奕说起来的时候,表情满不在乎。不过,海宁还是慢慢明白了

  这称呼的含义,源于他们的投机。

  其实,他们做得无非是十几个铜板一筐的果蔬,每天几车;几十个铜板的草药,每月几筐,小到不

  能再小的小投机,但当有一天,海宁结算账册时,看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数字。说白了他们投机

  赚来的钱都是军饷的一部分,他们的行为算亏空,如此庞大数额,足够他们被发配充军为奴,甚至处

  斩。

  海宁晚上在被窝里,偷偷与周奕商量时,道出自己的担心。

  "海宁,我们记录在案的身分还是军奴呢,记得么?"周奕抱着他咬耳朵,"我们瞒天过海过得再

  好,也不是长久之计,等拿够了钱,自然要远走高飞的。"

  远走高飞,海宁喜欢这个词,这个词代表着希望。第一次,在军营,在这里,海宁真切的感受到希

  望二字。海宁抱着熟睡的周奕,兴奋的一宿无眠。

  自从海宁脱离了军奴营那种地方,就不再像以前一样枯瘦如柴了。等他再壮实一些后,晚上都是他

  抱着周奕睡,没办法,周奕睡相不好,床气还重,外加天日益渐凉,若不抱着他,两人定然又得半宿

  冻醒,当然如果周奕在清晨被某个鲁莽的家伙吵醒,也只有海宁能忍受他那臭臭的一张脸,然后慢慢

  安抚。

  海宁习惯了,习惯身边睡这么一个人,跟他抢地方、踹被子,并且喜欢把冰凉的脚丫放在他身上取

  暖。习惯到,如今身边没有这个人,他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坐在床上一宿无眠到天亮。

  周奕留给他金钱、身分、自由和未来。他现在有宅子、有仆人、有十年都花不完的钱,他可以想干

  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周奕失踪了……他们本来说好了,一起去南方,去四季都开花的地方过冬天……

  确切地说,周奕不应该叫失踪,至少海宁知道,周奕嘴里的'仇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

  知道太子殿下在他们偶然照面中,把周奕认出来了,但是……

  "周奕,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二爷,门口来了个讨饭的,我爹正拦着呢,他非要认亲……"管家的小丫头,蹦跳地跑过来报

  告,海宁当下一惊,几乎下意识跳起来直奔门口,他只听到两个字'认亲',他只有一个亲人了,就

  是周奕,当然是周奕……

  他是怎么跑出来的,他找到自己留的记号了么,他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当然了!他,他……

  他……当海宁看到门口的那个人,脚步猛然刹住了,好似被当头泼了一桶冰水,冷得刺骨疼痛,冷得

  透彻心扉……

  不是他,不是周奕……

  "……双亲俱亡,没有亲人……田里的活我又不曾专精……咳咳,等我考取功名,咳……荣耀故里

  ……路上被黑店污了钱……我来投靠亲戚,咳咳,等春闱……考功名……高中……咳咳咳……"

  当海宁知道这个人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的时候,一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这个人能够高中

  ,那么就有可能接触到太子殿下,然后可能就能得知周奕的消息,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可能,他…

  …不想放过。

  海宁为这个名叫叶汉的人请大夫,花大价钱买最好的药,然后在他精神好一点的时候,探了探这个

  人的底。结果,海宁失望了,无论是这个人根本会名落孙山的学问,还是被大夫下的'准备后事'的

  结论。

  然后,小雪那天,这个人无声无息的客死他乡。

  "二爷啊,我爹问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扔了,死人的东西多晦气!"

  "不,留下来,万一能遇到原来的屋主,也算了那人一个心愿。"海宁愿望落空,心里正乱,却下

  意识地这样吩咐。

  "那我把它们放后院柴房好了!"小丫头一脸不高兴的撇嘴,大声嘟囔,"二爷真是太好心了,为

  了个不认识的痨病鬼,又是请医问药,又是花钱下葬的,现在这些还要给那亲人留个念想,那些东西

  烧了才好呢!"

  夜班无人,海宁怎么也睡不着,然后披上衣服,鬼使神差的跑到柴房,在那堆破行李里面找到保

  持完整的姓名印鉴、推荐信和正规的举子的身份证明。86%D9%E2">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像一个火种,

  由点及面轰然爆起,一朝摧毁大殷律法在他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为什么不呢,考取功名,叶汉本人再也没有机会了,并不代表'叶汉'这个名字没有机会,只要,

  只要……有些身份证明的东西,有这些大考的敲门砖……

  他只要能知道周奕平安就好,他只要能知道他的消息就好。

  [海宁,人的眼睛很容易受蒙蔽,而人们又时常信赖他们所见到的东西,无论真假。所以,化妆,

  并不代表你需要拉扯你的面皮,你只需要让人错觉的'看见'它是不同的就可以了。比如,脸色的巨

  大反差,或者一个特别显眼却丑陋的眉毛,当然,贴胡子,是最老套,最简单的一招……]

  海宁记得周奕说过的每句话,他顶着的新的这张脸,甚至昔日太学的十载同窗,只不过三年分别

  不见,都没有认出他,很好。

  收到了周奕留给钱庄报平安的字条,很好。

  **

  天承三十四年

  放榜了,他得了二甲第八名,不上不下不起眼的位置,很好。

  如愿的,他当上了湘州怀中县的县令,偏僻无人愿来的位置,很好。

  周奕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骑着头小毛驴,悠哉游哉,没灾没痛,一样带着笑,这样的懒散,一

  样喜欢耍赖,很好。

  他做官,他做商,'官商勾结'四个字被周奕挥洒得淋漓尽致,'无耻奸商'四个字在周奕的身上

  得到了全新的诠释……很好!

  在京城钱庄里的那些曾经在海宁思维里的庞大家产,如今成为九牛一毛,他们现在房子大得已经

  不需要他们窝在一起睡了,身边虽然少了那个人,但家越来越像家了,海宁每夜都能睡得香甜,这很

  好。**

  天承三十六年

  "哎呀,先生,这里已经很大了,后面园子再打理一下,很好啦!你还要选哪里啊?"穷孩子出

  身的卫梓,面对着个四进四出的院落,真的不愿意再挑了。

  "这里周奕怎么能看得上眼?他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再看看。"海宁笑了笑,虽然周奕还在

  湘州为那里的产业做收尾,不过,这里,栗州,他新任职的地方,才是他们未来的家。周奕答应过,

  那边的事一忙完,就过来的。

  算算看,再有两个月,就能接到他的信,也许不到半年,他就到了。

  花了两个月,摆平了官场上的恶意、圈套和猜度,宅子也选好了,重新装饰一新,园子的一隅还有

  片小竹林,周奕肯定会喜欢。卫梓他们已经不安分到开始某些投机小生意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

  有什么样的徒弟,提起奸商,几个浑小子笑得一脸兴奋,偏偏在他面前死摆出一副义愤填膺、嫉恶如

  仇的样子,殊不知,在寻常奸商眼睛里,他们才是真正的鬼见愁的'奸商'。

  好消息接二连三,然后周奕的信到了。

  [……海宁,我绝望了,难道我的摊子还铺得很么?都没人出得起价……如果我把把这些分开来卖

  ,恐怕你还等多等我几个月,喂,你会等我吧?……当然,分开来卖,我敢保证,利润起码还能加两

  成……]

  还要再等……

  海宁合上信,等,当然会等你,多久都等……

  **

  新年前,身为巡察使的'叶大人',海宁处办了一个鱼肉乡邻的七品县官。

  海宁坐在茶楼里,透过窗子看下面热闹的街市,重新挂上笑容的张婶、牛二、小宝子……总算他这

  个官让百姓也可以过个好年。

  "圣旨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圣旨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官差拿着皇榜告示铜锣开道

  ,一路唱着走在大街上。

  新皇登基,身为官员,海宁几日前就得到了消息,当然还有那个受到册封的六皇子罗熠星的传闻。

  嗯?曾经夭折的六皇子,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没有死么?璟王,璟王……飞快传遍大街小巷的

  这么多的传奇故事,传奇得都不太像真实的了。不过人们总是倾向相信那些光明的、英雄的、美好的

  故事,谁关心是真是假呢?

  海宁忽然好笑的想起了一件事,曾经,听母亲说,他才一岁的时候就被皇后指名给六皇子罗熠星

  当伴读。然后六皇子出了意外,他当然也没当上伴读,家族获罪后,自然也没有可倚仗的身份助他逃

  过一劫。如今,六皇子没有死,卫海宁这个人却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是叶汉,一入了官场,他这辈

  子都只是叶汉了。

  从茶楼里出来,海宁有些憋闷,新皇登基天下大赦,让他抓的那个狗官免于流放的处罚,只打了

  五十板子以示惩戒,不过好在,周奕报平安的信又到了。是好消息,周奕说生意已经处理完大半天

  ,也许到四五月份的时候就能处理完了……四五月份,那他们分别就快一年了,可恶,湘州和栗州太

  远了,每次写封信都要至少一个月才到,有时,更是会漏掉信件,他与周奕好几次都是这样,鸡同鸭

  讲。

  但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盼到,终于。

  又过两月,海宁急忙的给周奕写信,上头据说又有调任的风声,只是还不清楚这次要把他调去哪

  里。湘州到栗州太远了,海宁怕周奕半路扑空,要他在家等着,等到他给他确切消息后再动身。<br>

  然后再过三个月,调任令下来了,写信、收拾、启程……然后安置、写信、适应、等待……

  接下来的那一年半的功夫,频繁的调任,几乎给海宁一种居无定所的感觉。往往是刚刚安置下来,

  刚刚摆平了对他怀有敌意或者猜测的同僚,刚刚适应,刚刚收到周奕的回信……便又有风声说要调任

  ,海宁越来越不容易联系到周奕,周奕的信件也滞后的厉害,往往送到他之前在任官署,然后再转过

  来。

  海宁不想杞人忧天,但这种情况,已经远非正常,他不敢再要求周奕给他写信,他要静观其变。

  然后,四个月后,他接到了调任京城的命令。这次是升迁,四品,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卿已经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这是个好差事,但海宁心神忐忑——因为这一次,调任令派

  下来不久,周奕的信就及时、准确的赶来到,信上说,他会在京城等他——可海宁根本还没来得及告

  诉周奕,自己即将调往京城为官的消息。

  **

  "这就是结果了么?"

  "是!"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只是写封信就告诉你,我觉我……我们……"

  "所以,你就弄了那么一大堆调令,支的我团团转,好掩盖你根本无意履行承诺的本意?"海宁

  看着周奕,现在应该叫罗熠星——在大殷名声好的不得了的王爷,在京城最受皇帝宠信的王爷,手握

  重权,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年的王爷生活,并没有让熠星看起来强壮一些。他好像…

  …瘦了,面对质问,不复两年前的霸道任性、撒娇耍赖的倔强,显得更正经、严谨和……愧疚。

  愧疚,这就是熠星对他们几年感情做出的结论了。海宁冷着脸,跳下马车,没有顾及那一群久别

  重逢打打闹闹的'十二兽'径自离开。其实他不是生气,而是恐慌,很恐慌,海宁已经隐约有些明白

  ,却死不愿意承认。

  海宁知道自己在挣扎,挣扎在一条很艰难,而且很可能没有终点的路上。但是他不想死心,他不想

  放弃,那是他寻寻觅觅才找到的家,给他重生的机会,他的依靠,他的慰藉,他怕离开它,怕又独自

  一个人,他其实从来也不曾真正勇敢过。

  他一路挣扎,恐慌地拉进自己与熠星的距离,努力的让他们亲密的就像从前……直到皇帝下令给他

  指婚,突兀、反常、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海宁明白了。

  明白了熠星眼中会有的那抹周奕迥然不同的沉重和正经的含义,明白了熠星眼中总是有抹挥不去

  的失落和伤神。前者是因为与俱来的身份承担着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后者则是……求不得,就像

  他求不得熠星,而熠星也求不得……皇上!

  如果,如果仅仅只有这样的结果,那海宁就彻底死心了,安守于娶妻生子的责任,安守于熠星强调

  的家人身份,安守于任何熠星加在他们感情之上的名头。

  可事实不是这样。

  大概熠星也察觉到了皇上同样异常的心思,秋猎之后,他看到了熠星的神采飞扬,看到他行动中

  的义无反顾。他看到他眼里的志在必得。然后,海宁也想争取一次,为自己,在尘埃落定之前,仅仅

  为了心愿,任性一次……

  最终他赢了。

  在惠州的一个小客栈里,熠星第一次靠在他怀里哭,真切的表现出脆弱,依赖和真情流露。真正

  的,没有隔阂的,像熠星强调的那种家人,那种无论天涯海角,还是斗转星移,永远都会牵挂、分享

  、不离不弃的家人。那种无论艰难险阻,还是坎坷变故,都会选择坦诚相待的家人。

  真正的一家人。

  就像多年前他们约定的那样,熠星给他一个家,永驻心中,让他无所畏惧。

  **********小剧场**********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熠星:海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精明、善于理财,又可以任我欺负。罗耀阳,瞧着这谁起

  的糟糕名字,耀武扬威的,严肃、铁血、刚愎自用……孰优孰劣,我简直是瞎了眼!<br>海宁:

  不,不要这么说,瞎眼的不是你……是我们。

  熠星:?

  海宁:罗熠星,为人懒散奸诈、性情乖张难缠,死不认错,藐视道德,藐视法律,聪明从来不用

  在正路上,并且稍有不顺心就搅得人仰马翻,喜欢欺负小孩子,所有人都得让着你,哄着你,连子藤

  和子菲都不稀罕和你计较了……你说,你哪里值得我们喜欢?

  熠星:……海宁:我未来三年的薪俸都在这短短七天内被皇上找各种理由克扣光了,如果你还

  死赖在我这,即使小霜不赶你走,你也要自觉一点了,这几天的房租,每天一百两,伙食另算!

  熠星:……

  番外之配角《吾至,吾见,吾征服》天望ˇ番外之配角ˇ

  ——别拿萝卜花不当菜,大厨费功夫不说,也是钱来的呀!

  我是皇宫的内务总管,我叫广福。其实我本名并不叫这个,不过师傅说了,进了这道门,就别指望留

  着姓盼着未来光宗耀祖了;进了这道门,眼里心里就只能主子,他就是你今后世界里的神,你未来的

  仰仗、福祸。

  我记下了,所以改了名字。

  名字大概真的是好名字,要不然怎么就被太子的人挑去了呢。

  他们说太子不好伺候,要小心,加倍的小心。

  一开始我真的被吓到了,被那些人的描述,也被太子的样子。不,不是说太子难看,恰恰相反,太子

  长得很周正,比我之前看过得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看,但很严肃,小小年纪气势惊人,被他的眼睛一

  扫,哎哟妈妈哎,真好像从上到下被褪出一层皮!太子殿下从来不笑,当然也从来不哭,他真的才九

  岁么?我都十二了,跟德子打架打输的时候,也会哭。

  但是……后来我发现,太子殿下其实很少发脾气,也不是端架子或者很讲究的人,他喜欢安静的人

  ,喜欢不多嘴,不多事,手脚勤快的人。如果能在一些细节上不着痕迹地替他记着,那就更好了,比

  如记住太子的某位老师来时,要把炉火挪近些,或者风二少爷来时,最好给殿下换上便于活动的轻便

  衣服。

  得到太子殿下的信任和重用,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你把他看作是主子和仰仗,只要忠心、专心就可

  以了。跟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改口从殿下到陛下,我已经对他的脾气摸得很透了,陛下甚至不

  需要开口,只随便一个小动作,我就能知道他是口渴了要喝茶,还是觉得墨干要研磨,从未有过纰漏

  。至于解读皇上喜怒无形的表情,更是让我在那些娘娘妃子、官员大老爷面前很有分量,如果恰巧皇

  上发了脾气,那么一种额外的收入简直无法预计——皇上当然知道这种事,我主动回禀的,毫无意外

  的,皇上什么也没说,随意挥挥手就算过去了,'贪污'也算是得了特赦。

  瞧,我就是这么了解皇上。

  按说我专门伺候皇上,到了如此知心的地步真的不该有什么事情需要烦恼了,但是我确实是在烦恼。源于爱屋及乌。被皇上重视的人,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我也得花心思小心伺候,仔细揣摩。把他伺候舒服了,皇上自然放心,皇上高兴了,才是我这做奴才的本分。可……唉,就是这个人……活祖宗哟!

  "阿福,你叹什么气呢?"

  背后声音乍起,吓我一抖,转过身,恭敬行礼,"王爷!"

  ——这个就是我的烦恼了,璟王殿下,陛下的亲弟,模样是谪仙,性子是魔王,偏偏是极受宠的主儿。他若不高兴,别说我们这些宫侍,就是朝中大臣也没有不提溜着心暗防着的。

  "阿福,你觉不觉得久待宫里特别无聊?"

  "没有啊,奴才觉得挺好的。"

  "挺好?"璟王笑起来,拍着我的肩,"除了这个皇宫、京城、璟王府,你还去过什么地方?"

  "都是跟着皇上进出,再说,宫侍不许离京也是规矩……"我不敢多说什么别的,王爷话里有话。这个主子的鬼主意太多,可能我无心一句话,到了他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提点',然后对更多的人来说就是'惹祸'。尤其,此刻他嘴里喊无聊的时候。

  "阿福,我忽然有点怀念前两年,是挺忙的,但极具挑战。"

  "可现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是更好?"我有点不能理解,说实话,从登基到亲征,皇上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即使没有奏章,我知道皇上的脑子里也塞满了政事,不过现在好多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嗯……是不是该叫天道酬勤?"

  "……"

  王爷看着我,那眼神,我有点害怕……

  "阿福……哦,喔……你真是个天才!'酬勤',这个词真好,谢谢你的建议!"

  "哎!王……王爷……"天哪!谁来告诉我,刚刚我说错什么了?

  "……高坐庙堂,怎么能知人间疾苦……你这样两耳塞听,不是明君所为……"我听璟王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陈词,可皇上并不插话。呃,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

  璟王,在太子府,他还叫周奕那会儿我就熟识他了,他当时是陛下的贴身小厮,没少到我们统领署混吃骗喝的。没见过那么不称职的小厮,得偷懒就偷懒,变着法的找借口偷溜……他什么时候成正义的化身了?明明就是想出去玩——起码从刚刚到现在,他出门的理由已经从视察丹江堤坝,到惩治贪官污吏……

  皇上一向是宠他的,从小厮到情人,最后到亲弟,就算识破了他的小诡计,陛下到最后也会顺着他的意。我有预感,噢,或者说这是明摆着的,皇上一定会答应。

  "喂,你倒是给个反应啊……"王爷渐渐失去耐心,不满的嘟囔,"合着我就是个操劳命,只能陪着

  你在京城忙,你都不愿意陪我出门走走么?"

  "那你要去哪里?"

  "是'我们'一起出去,操劳这么久,放两个月假当辛苦的酬劳,不为过吧?"

  我想,这时候,王爷应该是眉飞色舞的。

  "那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

  沉默?我想,皇上终于无奈了。

  "即便我们离京半月,也得把手头上的事安置一下子,出行人员,路线,安排……你总这么听风就是雨的。"

  "哪里有那么多安排?公事,国泰民安,政事千篇一律;私事,你把我带走了,宫里就没有私事了。正所谓,风调雨顺,家国太平……"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璟王提起什么宫里、私事,心里就开始不安。原因……就是大皇子罗堂那事。那天大皇子在西暖阁去找王爷闹,言语之间的醋意大发,当时的我,就守在现在这个位置,像现在一样,对里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呃,虽然那件事我打算烂到肚子里打死也不说,但是大皇子确实,这些日子以来,都试图与王爷

  走得更近,明显到我都觉得别扭,王爷倒是无知无觉,却并不代表旁人也无知无觉,尤其知道内情的

  人……

  我看不上大皇子,他那点儿脑子,王爷也就是不稀罕跟他计较,他还当王爷会看上他么?他根本就不配,说实在话,连嫉妒王爷和皇上的过往都不配?他看中王爷什么,他贪图的是王爷的美色,他哪里能领略到王爷那颗玲珑心思,只有皇上看得到,俩人当年斗勇斗智,暗中角力,那也是花皇上大心思,耗了真心血的,若没陛下的本事,就想摸到王爷的好?做梦!

  唉,话说当年两个人站在一起多般配啊!陛下那眼神都不一样,一提起来周奕,眼睛里都带着笑……那段日子,说实在的,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美好的。你说,最后,他怎么,怎么……最后就成了兄弟了呢?!

  那样深的感情很难放下吧,一定是!

  所以即使是现在,陛下的宠溺,也总带着昔日宠情人的味道,王爷有时的谈条件也像撒娇……唉,也难怪大皇子会误会。我想,皇上和王爷,他们心里一定还有过去的影子。

  真可怜,为啥偏偏是兄弟呢?

  其实像他们这种兄弟……也没啥吧……反正,反正总比让大皇子掺进来强……真不是东西!居然想搞自己的亲叔叔?

  "殷离!"

  王爷笑得满面春风的走出来,我猛然回神,"王爷!"

  "陛下和我三日后出宫,微服。安全给你负责!"王爷顿了一下,然后降低声音,"别弄那么多人跟着啊!"

  "是!"我应的真心。脱离这个皇宫,也许皇上和王爷还能回味一下昔日亲密的感觉……唉,明白明白,皇上和王爷真是,真是可怜啊……

  **

  看着老大丢给我的代表商行最高权力的'帅印',和他那脸渴望奸计得逞的'谄媚'的笑,我很无奈,有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家破人亡。他总是这么不在意,或者说,他总是这样无条件的选择信任我们。

  "谋,说真的,总把这些事情推给你处理,我其实挺愧疚……"

  "你还有愧疚?"我指指桌面上永远也看不完的账目,还有那堆大管事们呈报的疑难求助,斜眼瞥他,"嗯,是这样的……"果然,老大飞快的抛开他强调的'愧疚',嘴里提着更加无耻的要求,"我想出门玩几天,所以要麻你全权照看……"

  "玩几天?"我冷下脸,开玩笑,'几天?'就他那个脾气,若是出门不超过半个月,根本连

  招呼都不会打,怎么可能是区区'几天'?

  "十几……几十天……"

  "到底是几天?"

  "……俩月!"

  "去哪儿?"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时接过他写好的行程计划,一目十行,心里慢慢盘算着沿途的路线和落脚的地点,要安全、舒适甚至奢华……沿途四州十八个大县,那些商行,正好让他顺带着巡查了,"……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三天后怎么样?"

  >

  "……"我真不想搭理他了。

  "好了,我们这就算说好了。"

  你等着,等我哪把你架空了,让你喝西北风去!"我恶狠狠的威胁他,结果换来的是那人耸耸肩的背影,和走路蹦高的轻快。

  我是个孤儿,在认识老大和先生前,王庄的老员外是我知道的势力最大的人,提起他的名字,我的心都会一颤;在认识老大和先生前,城东镖局的郝大钱,我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只觉得他的钱甚至能让他连嘴里的都含着金子(金牙);在认识老大和先生前,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就是赵家铺子前卖烧饼的小嫂子……

  财富、权势、美人……那些我心动也渴望,不过现实点,梦里才有的东西我还不能奢望,生存最大,甚至眼前,只为了一顿饱饭,我愿意把自己卖了,跟随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就是现在的老大。

  后来我喜欢上老大的调调,喜欢他的笑容和先生的温柔,喜欢那些跟我同样出身的同伴。

  有扶持,有依靠,晚上有一张舒适的床,白天的饭菜是冒着热气的……真的,哪怕只有这些,我也很满足了,何况,还有老大那些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这样的生活快乐温馨,新鲜刺激,我们沉溺其中。后来,在我们可以'出师'的时候,他提了一个选择,在这种折腾无穷的日子和财富之间的选择,然后,我猛然发现昔日梦想里的什么金钱、权势都变得苍白无色。

  我……不想离开。

  然后一路爬滚打到现在。

  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无心无求的东西又重新自动转回到手中。

  皇帝的威仪,大臣的官气,我进退有据并不觉得心跳神慌;每天规划着成千上万两白银的流动去向,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稀疏平常;甚至顶着璟王府长史的官衔,媒婆不断……

  老大变成了王爷,我们一群一无所有的孤儿变成了手握实权的人物,一切都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后我们嬉闹如昔,亲密如昔,信任如昔。

  我笑了,可恶的老大,把我的'梦想'都变得一文不值了。

  对啊,那些东西再重又怎样?我们不在乎,所以老大丢得放心,我接得坦荡。

  金钱,权势?

  哼,稀罕!

  ————番外之番外————

  [今天,晴。爹说,因为出去玩,所以每天都要写日记。嗯,让墨哥哥给我写。]

  "菲菲,只有这些么?"罗墨停下笔,晾晾那一行半的东西。

  "可是,爹说让墨哥哥给写哒!"子菲特别理直气壮。

  "是菲菲,然后哥哥给写,不是……"

  "哥哥,我们来玩吧。"子藤欺上来,整个身子挂在罗墨身体的另一侧,

  罗墨看看自己的书,父皇叫他一起出来游历见世面,但课业也不能耽误,父皇的亲自教导,他不想错过,再说,父皇可没有皇叔好说话。

  "哥哥……"

  "哥哥……"

  罗耀阳靠在行榻上,怀里的熠星像只被喂饱的小猫蜷在毯子下,半眯着眼,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消掉,没办法,路途漫漫,总要找事情来做。

  "墨儿他们的马车,一直吵闹就没停下过,你那两个小磨人精,肯定要墨儿吃些苦头了。"罗耀阳低下头,亲亲他。

  "没办法,父债子偿,他老子欺负人,我儿子总要替他们爹讨回来。"

  "虎父无犬子,虽然是处于二比一的劣势,墨儿最终也能反败为胜。"

  我儿子得我真传,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他们在教墨儿学会享受童年,及时行乐。"

  "不,墨儿会让他们知道知识的魅力。"

  "嘁,他们会玩得很开心。"

  "他们会听墨儿的话。"

  "才怪!"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鸡肋结束,就到这里吧!

  我们日后再见。

  群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