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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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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烟罗 5、6、大结局》风起涟漪

《软烟罗系列五之 寸寒心》

第一章

  红叶秋瑟,满地残卷,红似凝血的枫叶密密的铺了一地,乍一看,好似一张燃火红毯,将整座'秋枫林'置入一片如火天地。明明已经渐渐转凉的秋意却在这火般的热情下,有种莫名的暖意。秋枫林间的白岗岩桌两侧,一个满眸笑意的青年带有几分得意的看着对桌的少年。那少年微微蹙起黛眉,白玉般的面容露出一丝踌躇,似乎还在犹豫。

  "灼儿,打仗要集天时地利人和,你这么想啊想啊的,天气都要变了!"

  "刚刚在九漏山一役,我已经损失五千人马了!你个臭皇帝,居然都不让我!"

  原来,李安世与玄灼二人正对着桌上的边疆国境模型玩起假想战了。此时李安世成了铁勒国将军,正在大肆进军宗元国境。而玄灼则是宗元将军,可惜连失两座城池了…

  小顺子微笑着端上两碗杞叶莲子茶,李安世乐滋滋的拿起一碗,玄灼刚伸出小手,李安世重重的打了他的手一下。

  "宗元将军,我的大军都已经攻到麻都山了!你还喝茶啊?"

  "打仗也得吃饱喝足吧!"玄灼一瞪,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截你粮草!"

  李安世赶快咽下这口茶,立刻开始苦思。玄灼则开始布兵出击!很快,麻都山又打了起来!

  小正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位将军大展队阵,实在看不懂啊…不过看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应该挺有趣吧?

  "哎…我的粮草啊…"李安世大叹特叹。

  玄灼得意洋洋,大笑起来:"哈哈,我小小三百步兵,就截了你五千军粮!"

  "可惜…"李安世微微一笑:"我七千骑兵已包围你军主营!"

  "啊!!!"玄灼一阵哀嚎:"你什么时候潜过来的!"

  "好!进攻!"

  "不要啊!"

  小正子看看小顺子,小顺子也看得入迷,一直浅浅微笑。小正子苦着脸,就我看不懂…

  一阵厮杀后,玄灼哭丧着脸趴在桌上:"一万人马只剩两千了…"

  "我还有五千人马,粮草被你截走五千,还剩五千,正好正好,还能再坚持十日!"

  "那…那我先退至紫华山…"

  "又退?"李安世重叹一口气:"我宗元大好江山全败到你手里了…哎…"

  "人家是第一次领兵打仗嘛!"玄灼不满的嚷嚷着。

  "灼儿,你以为真得上战场时,对方会因为你是初次上阵就手下留情?只会更加无情的打击得你体无完肤,再无机会血战沙场!"李安世正色道。


  "哦…"玄灼嘟着嘴,却眼光一闪,拿过茶碗,嘻嘻笑着说:"先喝口茶再想"

  李安世摇头苦笑,要是我宗元国将军都像他这样,早就国破家亡了…

  "灼儿,朕问你,假如适才铁勒军生擒我军副将军,当你退至紫华山时,他却忽然身负重伤奔来,他知道你将隐身何处,直接向那里奔去,那你要如何做?"


  "当然是赶快医治他啊!他是我军副将军,若他死了,会影响士气的!"

  李安世笑着摇摇头:"你能想到士气这一点已有进步了…但是,若是朕,会当场射杀他!然后大军另撤新地!"

  "为什么!"玄灼大叫起来:"他由敌营逃出,一定担惊受怕,为何好不容易跑回军营却要被自己人射杀呢?"

  "首先,他逃出敌营有两种可能:他已叛变,将敌军引来;或是敌军有意放他走,然后悄悄尾随而来。不论是哪种,他都不能活着走近我军!因为你手中还有两千将士!不能因他一人而亡!所以你还要立刻撤走,为免敌军已经知道你的藏身之处或者由箭射出的方向而寻来。"

  "但是,那是一条人命啊…也许他是真的逃出来了?敌人也没有发现呢?也许他家中有妻儿老小,都在等着他胜利归来!"

  "可你手上还有两千人!他们也许都有妻儿老小,也都在等着他们胜利归来!或许他是真的运气很好逃出来而且没被发现,但朕不会因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白白赔掉两千条人命!一条人命换两千人命,无论如何也值得一试!"

  "可是…可是…如果那是小顺子呢?是小正子呢?皇帝哥哥也要射杀吗?!"

  "对!"李安世神情坚决的看着玄灼:"在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私情,一个动摇的代价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就算小心谨慎到草木皆兵的敏感失当,也好过一次大意而后悔终生!"


  "可是…可是…"玄灼有些吃惊,想说什么来反驳却一时说不出来。

  "灼儿,刚才我攻你主营令你丧失三千兵马时,你可曾想过他们是三千个像小顺子或小正子这样的人?他们家中都有高堂妻儿,他们都还年青,都要活着回去?你没想过对不对?"


  "这…这只是游戏…"

  "不,这是心态,一个将军的心态!他不能把那些数据人性化,三千人马就是三千人马,那是一个数字,不是真人,不是会流血会死的真人。损失三千时不是去想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他们有多可怜,而是想还有多少人?还能支持多久?如何用这些人去杀更多的敌军!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太残忍了!"玄灼腾然站起。

  "这就是战争。你死的是人命,难道敌方就不是吗?两方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分出胜负,让自己一方有更多的人活下来。打仗就是一场人命与鲜血堆砌而成的血祭,厮杀后还有残存生命的,就是胜者!胜利者可以保住疆土,停止这一场屠杀,不让更多的人卷进!但输者就要再注入新的生命来引起新的战争!然后开始另一场血祭!"

  "那为什么要打仗!既然这么残忍,那为什么还要打?"

  "原因很多,扩展疆土、为求自保…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为了版图的壮大,百姓的富足。有了更多的土地,就会有更多的收获,百姓的生活会更富裕,国力会更强大!这样才能击败别人的进攻,保住百姓的安逸生活!因为每个国王皇帝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战争根本不可能避免…"

  "我不要打仗…我不玩了!"玄灼有些害怕的叫了起来。

  "坐下!灼儿!"李安世忽然严肃起来:"你手里还有两千人马!是让他们全军覆没还是以少胜多,就在于你这个将军的决策!"


  "我不玩了!"

  "打仗时轮得到你一句拒绝就会停止吗?!"

  "那…那我撤兵!两千人都可以保住!"

  李安世冷冷的说:"你以为有哪国皇帝会对逃兵宽容?如果一次姑息了他们,就会有下一次,再一次!全都做了逃兵,谁来保卫疆土?谁来平熄边境战火,保护边疆百姓?你这一撤,是可以保住两千人,但会死更多的百姓!而且还会有新的士兵被派来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务!但那时国土已失!而你们,还会尽数被杀!被本国的皇帝杀死引以为戒!仅仅是一撤,付出的代价有多少,你明白吗?"

  "皇帝哥哥…我不玩了,我们下棋好不好?不要玩这个游戏了…"玄灼带着哭腔的哀求起来。

  "不行!现在已经不是游戏了!你既然是宗元将军,就算战死沙场也不能停止!坐下!"

  玄灼在李安世的喝斥下,乖乖坐下,但泫然欲泣的模样极为可怜。

  "快想如何保住你的两千人马!铁勒军马是不会等你伤心完才进攻的!"

  玄灼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指,将满眶泪水硬生生忍住,两眼看着那边绵起浮的群山,在心中拼命的盘思起来。

  小正子看到王爷如此可怜的模样,不禁心中不忍,只是玩游戏,皇上何必如此认真呢?

  小顺子静静的看着玄灼,灼王爷,虽然皇上不可能将你放在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有些残酷的东西,还是应让你知道的…

  李安世凝视着玄灼紧蹙眉头,冥思苦想,不由心中感叹:灼儿,你已经十四岁了,朕一直将你保护得太好,有些世间的残酷,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但是到了最后,连李安世都没想到玄灼竟真得以两千人马兵分四路,一路五百,竟大破自己五千人马?!小小一座紫华山,竟在玄灼的指挥下,变成了一个上不来下不去的绝口!且不说天时如何,人和如何,单凭这条地利,竟会令李安世五千人难以攻上退下,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我赢了…"玄灼低低的说完,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然后立刻转身跑走了。

  小正子正欲追去时,李安世忽道:"小正子,让他冷静一下,远远跟着就行,不要打扰他。"

  "小正子明白"

  当两个人影都消失在秋枫林时,李安世依然细细思索着最后一场战役。

  "小顺子…你觉得如何?"

  "看来灼王爷认真起来,能以一敌百…小顺子指的是以他一人代替百位将军…"

  "真没想到…连朕都没注意到这个死角…若这四路人马换个阵形就绝不可能达到如此效果…灼儿说不定…真是我宗元一宝呢…"
  李安世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第二章

  玄灼低着头,慢慢的走着,神情有些沮丧,潮思澎湃,他的心中十分介怀适才皇帝哥哥的一席话。

  为什么…世间会有明知残酷却偏要去做的事呢?难道没有选择吗?人命难道真得如此不值一提吗…?

  小正子远远的跟在灼王身后,忧心重重,看到那样的灼王,他竟有种想走上前安慰的欲望。可这个想法对于他自己来说太好笑了,自己是谁?只是个奴才,怎么配呢?小正子深深明白,在自己与灼王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不管心底那股莫名的情愫是什么,不管自己是把灼王当成亲人、朋友或其它什么,自己却只能有一个身份:下人。

  下人对主人只要记得忠心二字就好,什么关心、爱心、怜心一类全是主人不需要的,就如同没人需要一只狗的安慰,只需要这只狗看好门就行。


  这时,一个巡兵打扮的人向玄灼这边走来,然后跪倒在地,大声道:"卑职参见灼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玄灼心不在焉的随口应道,连看都没看就走了过去。反正宫中三步一哨、九步一岗,巡兵上百,每个见了自己都行礼,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就权当他们是路边石子,犯不着回回在意。

  "哟,灼王爷真是尊贵,一做了王爷眼睛都长头上了,看来卑职是自取其辱了,哎!"

  玄灼蓦然回头,发出一声尖叫外加怪叫的兴奋声音,不由分说立刻扑去!后者顺势笑着抱起他转了几圈。

  "冬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玄灼激动的又蹦又跳,死搂着不肯松手。

  "冬哥哥想念我家娘子呀~"说着,用手捏捏玄灼的小脸蛋,捏啊捏,好像不捏出水来不甘心似的。

  "你家娘子?燕儿在宫里吗?"玄灼瞪大眼睛问。

  李冬一怔,随即很夸张的叹口气:"果然灼儿不如珮儿贴心,这么残忍的话都说得出口…哎,枉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跑到宫中看望你,你居然如此说我…"


  "你是看我?"玄灼不确信的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因为你家娘子是燕燕嘛!原来是看我…呵呵,冬哥哥,你少骗我哦,你来皇宫是办事的吧?说想我不可能,都两年了,现在才想我?一定是你来皇宫办事,'顺便'看看我…哎,可怜的人是我吧?"

  李冬重重的一敲玄灼的头:"臭小子,不要变得这么聪明好不好!"

  "痛哦!"玄灼抱着脑袋,不高兴的嘟起小嘴。

  "哈哈,不过还有没变的地方!"李冬用力一捏那翘起的小嘴:"还像以前一样可以挂油瓶"

  玄灼嘻笑着抓住李冬的手,张口就咬,李冬大笑着忙抽回手,玄灼不死心的非要咬一口才甘心似的。二人闹腾了半天,可把不远处悄悄尾随的小正子看傻了。


  那是谁啊?怎么跟灼王爷如此熟络?而且…而且…那副亲密…俨然是许久以前皇上与灼王嬉闹图…要是让皇上看到了…

  小正子冒出一身冷汗。

  就算这两年皇上的眼中再未有过欲望的燃烧,偶尔才会有一些拥抱的亲昵举动。但聪明人都能猜到那是皇上把自己的情愫掩埋起来,为了不伤到灼王…但是,如果皇上发现灼王跟其它人如此亲热…只怕,会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爆发出来吧…?

  越想越惊,冷汗渗了一身…

  而这边,玄灼却更是搂住李冬的腰,像小时候一般用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完全不知不远处已经看得心惊胆跳了。

  "咦?"

  玄灼发出一声意外的叫声,李冬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两年不见…"玄灼抬起头,极为认真,一字一句道:"你、发、福、了!"

  李冬当即一拳挥下,玄灼一个后翻轻松躲过,嬉笑间,李冬忽然一脚扬来,玄灼不甘示弱,一拳挥去,二人拳来脚去就开打了。


  忽然,李冬倏然收拳,然后看着玄灼语重心长道:"义父的担心果然是对的,你破誓后完全不在意的随意用武功是不是?自义父从收到你的信中获悉你已破誓后,就一直很担心…你应记得你师傅曾告诫你的话吧?你天生不适习武,耐心更是差之再差,义父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检查你的骨骼构造便许诺让你习武。所以他才会让假面师父教你,他是李家堡第一高手,武功奇特,难寻师承,虽招招精湛却诡异非常。你应该知道你是逆性强练、以生命做契机才会有此功力,若你再任意妄为…"

  "灼儿知道~"玄灼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鲜少有人可以逼得我用尽全力啊,所以师父说的情况绝不会出现的~~再说,还有皇宫禁军保护我,不可能有需要我拼出全力的情况的!"

  "灼儿!"李冬的神色极为严肃:"世事无常,你以为永远不可能出现需要你拼尽全力的情况吗?"

  "那…就算有,我一招就可解决!冬哥哥虽说常打赢我,但若我尽全力,你也决不是我的对手啊!师父说三招毙命…根本不可能有我三招都打不过的人!连师傅都说若我使出全力他也只能接我两招!没关系没关系"

  "若对方有千军万马呢?"李冬神色阴沉下来:"你以为你三招就能打退所有人吗?"

  "那我跑哇!以我的轻功千军万马也跑得了!"玄灼面带得意。

  "那若是你的皇帝哥哥身负重伤,被千军万马包围,你会不管他就自己跑吗?若你管,那是你三招之内可以救得出来的吗?"

  玄灼蓦然一怔,随即不再吭声。

  "灼儿,冬哥哥给你个忠告,不要随意用武功,让别人知道你的实力后,他们会倾尽全力制约你,你平时表现的越卓越,将来受制之时就会越难脱险!明白吗?"


  玄灼点点头,李冬看着灼儿的眼睛,深知那眸子中没有敷衍,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好了,灼王爷,卑职告退"李冬好笑的对玄灼行了个大礼。

  "喂!"灼儿不高兴起来:"不要叫我灼王爷,我还是以前的珮儿,只是改名叫玄灼罢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李冬溺怜的摸摸玄灼的小脑袋:"冬哥哥错了,以后有他人在时我唤你为灼王爷,只有你我时我就叫你灼儿,好吧?"


  "嗯!"玄灼立刻把头点得像啄木鸟,然后一怔:"等一下,以后?你会在宫中呆很长时间?"

  "对,你以为我一身禁军打扮是假的啊?我现在是皇城巡兵了"李冬大叹一口气:"以我的身手居然还得从小兵做起…真是皇上的损失!"


  "太好了!"玄灼开心的拉住李冬的手,想了想,然后道:"但你们此次的行动是什么?燕儿潜进来很久了吗?你也留在宫中…好像不是普通的任务啊"


  李冬愣了愣,然后迟疑着问:"你为什么认为燕儿也在宫中?"

  "是你说想念你家娘子啊!你自己没发现吧,你开玩笑与说反话的时候眼睛都会半眯着,所以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燕儿早就在宫中了,而你此次也进入宫中…莫非,她出了事?"

  李冬愕然的看着玄灼,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弓下身枕在玄灼的肩头,凄凉的说:"天啊,你在宫里才呆两年就变得这么心思细腻了…以后在你面前也得小心了,不然很容易被猜出我要做什么…呜呜呜,以前那个总被我耍得团团转的笨珮儿哪去了?我想他…"

  玄灼嘿嘿笑着,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燕儿在哪?你们进宫是什么事?她怎么了?"

  李冬犹豫了一下,最终因有玄灼的帮助会更易行事而决定以实相告:"近两年铁勒可汗多次进犯我国边境之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玄灼点头。

  "前年继位的铁勒可汗契延陀骁勇好战,野心勃勃。他多次进军我国疆土意在挑衅、衷在试探我朝军力,并且契延陀行事向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有线报他似乎暗派人手潜入我国,不知有何图谋。义父恐防他会对皇上不利,所以在半年前将燕儿派入皇宫,暗中保护皇上。但不知何故,她已经有两月未向李家堡覆命,义父恐防她身遭不测,所以派我入宫查探。"

  "她半年前就来了?"玄灼叫了起来:"她怎么没来找我?"

  "你以为她是来玩还是来探亲?就算路上碰着了她也得躲着你!毕竟皇上多疑,若知道她是李家堡派来的,恐怕会生出事端…"


  "真不明白"玄灼嘟起嘴:"义父这么多年一直暗中帮助朝廷,却为何生怕皇帝哥哥知道呢?还不许我将这些年李家堡帮朝廷所做的事告诉他,到底义父所图为何?"


  李冬耸耸肩:"谁知道,反正义父做的事向来以国以民为主,既然不祸国殃民,那也不必追问了,至于为何不让皇上知道…应该有义父的道理吧?"


  玄灼撇撇嘴,不予置评。

  "对了,你写信的时候不能告诉义父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了哦!不然回去他非剥我一层皮不可!"

  "知道啦~~"玄灼贼笑,我只说知道,没说不写,嘻嘻,不整整你多对不起两年没见的感情啊~

  "那好,冬哥哥要走了…"李冬忽然一把抱住玄灼,趁其不备大肆狼吻一通。

  "啊!!!"玄灼一阵被人非礼般的大叫。

  "不将这两年的份亲回来太对不起自己了!"李冬一阵大笑。

  "不要啊!"

  "来嘛来嘛,乖,让哥哥好好亲亲~"

  "不要!"

  玄灼死命从李冬怀里挣脱出来,马上倾尽全力!逃之夭夭…

  看到玄灼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飞蹿而去,李冬开怀大笑起来。
  (怎么才能往"惨"走……?汗,真想虐时居然没主意了……)


  第三章

  秋日的清冷,如同满幕枯叶飞荡于眼前,无奈苍凉,似乎秋日的情怀总是伴随着淡淡哀伤。大概当一片绿意红霞不得不渐渐消褪时,那种如同生命流逝般的无助令人们有种悲戚的愁丝吧?当一片片曾经娇嫩的茸叶慢慢变得干涩,当一瓣瓣艳美的丽花慢慢枯萎,当暖暖的温热慢慢幽冷时,寂寞的人们总是从那渐渐的转变中寻找出几分生命中的褪色与哀愁…

  就如同一份炽热的情感,却不经意间慢慢退温,当沉浸在这份灼热中的人儿蓦然惊醒时,才发现那份激情与疯狂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是秋日的缘故吗?好像…连不幸也变得理所当然…

  李安世静静凝视着熟睡中的那张无邪睡脸…他总是睡得如此不设防,令人会有种想一亲芳泽的诱惑。

  "小顺子,到蓼凝轩说一声,就说灼王爷今晚留宿崇光殿"李安世轻声道,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是"小顺子悄然退下。

  李安世依然静静凝视着玄灼的睡脸,暖暖的柔情从双眸中渗出,嘴角边挂着怜爱的笑意。好像这是一种乐趣,一种看一生一世也不会厌烦的乐趣…


  "嗯…"玄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迷糊间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皇帝哥哥…?你看完书了?"

  "对"李安世微微笑起。

  "很晚了吧?那我回蓼凝轩了…"说着,小嘴张得老大,又打了一个吹欠。

  "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嗯?"玄灼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惊异的看着李安世。

  "怎么了?"李安世心中苦笑,但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皇帝哥哥又不会吃你…"

  "可是…你很久没有…"玄灼的声音渐渐变低:"我记得有一次我想在这里留宿…你最后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那是皇帝哥哥心里还有些东西没放下…现在不碍事了…"

  "是什么?"玄灼睁着透灵的大眼睛问。

  "忘了…"李安世浅浅的笑着:"因为完全放弃了,所以忘了…"

  "皇帝哥哥…"玄灼的小手轻轻的抚上李安世的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看我的时候总是有些悲伤…为什么?"

  "忘了…"李安世依然在笑着。

  "皇帝哥哥…"玄灼不安的搂住李安世:"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知道有很多事我帮不了皇帝哥哥…但是我真的好怕,我觉得皇帝哥哥越走越远,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会不会有一天,你连灼儿都忘了?"

  "朕真的有想过…彻底忘掉灼儿…"

  怀中的身躯微微颤动起来,李安世笑着紧搂住他:"也想过要不要把灼儿扔到宫外,免得看着伤心…或者将他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他…再不然快给他找个娘子,让他再也无暇跑到朕的面前…"

  手更加用力的搂住那愈发颤抖得厉害的身体,李安世在他耳边喃喃着:"可是…却好舍不得…一天不见到就好想好想…看不到的时候朕就会想,灼儿在做什么?有没有事?有没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是不是又在贪玩而忘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又不老实的踢掉被子?如果看不到灼儿朕就会一直想下去,直到再也忍受不了出去寻找为止…幸好现在没事了…皇帝哥哥全心全意的当灼儿是朕最宝贝的弟弟…因为情人会恩爱不再、仇人会生死相隔、朋友会分道扬镳,只有血亲会终生不离不弃,因为那种浓血的羁绊无论怎么斩也斩不断。就算将来反目成仇,就算从此天人永隔,就算忘记彼此,却仍然有它在联系着他们…"

  "皇帝哥哥…"

  "朕真得有点恨…为什么灼儿不干脆就生做朕的弟弟?这样就可以有一个一生无法摆脱的东西联系着你我…无论现在你跟我如何亲昵,却都没有这样东西,就像没有线的风筝,朕真得没有把握放飞灼儿后还可以再将他寻回…朕真得有点怕…一点把握都没有…"

  玄灼忽然起身,翻身下床,拿起水果皿中的小刀,忽然划向自己的手腕!

  "灼儿!"

  李安世一声惊呼,慌忙下床奔到玄灼面前,死死按住那只淌血的手:"你疯了吗!?"

  "古人结拜大多歃血为盟,今日灼儿跟皇帝哥哥以血交融,此生此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李安世怔了怔,拿过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当鲜血溢出时,两个渗血的手腕紧紧相贴…

  "好,我李安世以此为誓,今生今世,与玄灼生死相伴,绝不分离!"

  李安世的血与玄灼的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那是谁的血…就仿若一道契约,印上了永难抹灭的印章…

  "灼儿…"李安世紧紧拥住玄灼,死死的拥住,不愿放手。

  "记住,你说过你是朕的,所以,以后不许再这样伤害自己知道吗?"

  "嗯!"

  也许是因为秋日的无奈吧,明明澎湃的狂热浓情如狂澜般袭卷着全身,却硬生生的将它们压抑在一个兄弟的范畴之内。浓情被这范畴磨平,激情被这范畴浇熄,疯狂被这范畴束缚,迷恋被这范畴扼杀…一旦突破这个范畴就会伤到那个水晶少年吧?所以,就算伤得自己连哭得力气都没有,就算心痛得好像死去一般,也不能走出这个兄弟的圈…

  一定是秋日的缘故吧…这种不幸却好像理所当然…

  所以,李安世没有自哀自怜,因为从一开始,不幸的一直是自己,所以,继续让自己不幸好了…只要不伤到他就好…

  ……

  ……

  怀中的人儿虽然一动不动,但李安世很敏感的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由好笑起来:"你在紧张什么?信不过皇帝哥哥?"

  "不是!"玄灼立刻叫了起来:"就算我不相信天下所有人,也不会信不过皇帝哥哥的!"

  这句话令李安世不由自主展露出暖暖的笑意。

  "灼儿总是知道怎么逗皇帝哥哥开心,每一句话都令皇这哥哥高兴得忘乎所以…"

  "有吗?"玄灼不太同意:"难道没有其它人说过吗?"

  "太多了…"

  "那皇帝哥哥还这么高兴?听多了应该没感觉了才对"

  "但朕只想听灼儿一个人说,因为只有你说的,朕才会信…"

  玄灼笑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还说我,皇帝哥哥才真得会逗灼儿开心呢"

  "难道没有其它人说过吗?"李安世笑着说。

  "虽然他们说的灼儿都信,但灼儿只想听皇帝哥哥一个人说"

  "天啊,灼儿再说下去皇帝哥哥会惹不住想亲亲灼儿了"李安世苦笑道。

  "那就亲啊!"

  李安世蓦然一愣,看着玄灼鼓励的目光,依然笑着,但心中却好痛好痛…

  不敢…真得不敢…自己就好似一只在烛火旁徘徊的飞蛾,轻轻一触碰那自己向往的光亮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帝哥哥好久没亲过灼儿了吧?"玄灼的手轻轻拉住李安世的前襟,抑着头看着他:"灼儿甚至记不清上次你亲灼儿是什么时候了…连上次你搂住灼儿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皇帝哥哥,是不是灼儿长大了,不如小时候一般可爱了,所以你不再喜欢…"

  "怎么会…"

  正因为你出脱得比幼时更加俊美,那种柔美之中带出的英锐像一个深渊,因为看着这张脸时会禁不住沉沦…那种非男似女,非女似男的朦胧,令人有种想挖掘出他内在的欲望,想让他成长起来,成长为自己希望的样子,或者像女人一般娇柔,或者像男人一般俊秀。这具未成形的胴体会令所有人如中蛊惑一般疯狂…

  "皇帝哥哥希望看到灼儿长大,长得更加俊美,迷尽天下女子…只要别把朕的后宫嫔妃也迷住就成。"

  玄灼咯咯的笑着,依然看着李安世,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李安世缓缓低下头,目光停留在那双粉唇上…好久没品尝过了吧?手轻轻滑过他的柔发,依然是那缕淡香盘绕在丝丝青发上。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腰身,指尖轻触着那完美的轮廓。

  在他十二岁那年,自己将便这只青涩的嫩果采摘品尝,那蚀魂销骨的美妙体验曾令自己几乎无法再对其它人产生感觉。但青果并不知道,又或者它知道却不点破,所以青果依然生涩,却苦了那个品尝过的人,看着青果愈发成熟,屡屡有再度采摘的欲望…只是再也不敢…

  李安世微微颤抖着,在玄灼的额上映上轻轻的一吻…

  那已是极限…理智的最高极限…

  玄灼笑得好似吃着蜜糖的孩童,幸福满足。他紧紧贴到李安世的身上,闭上双眼,慢慢进入梦乡。

  应该是秋日的缘故吧…明明强压欲望的感觉如此悲哀,却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李安世看着玄灼信任的在自己怀中睡去,竟也有种幸福的感觉…

  ……

  ……

  (这篇文是不是感觉蛮凄凉的?55555,心情决定风格……水水呀~我真的不再用你的QQ了啦……55555,你就原谅我嘛~接人家的电话嘛~周五回来不?我去接你好不好?T_T,被水水抛弃的风风独自流泪中)


  第四章

  一个红衣少女由周垂绿柳中拂叶而出,好奇的四处张望着。皇宫果然就是皇宫,崇阁巍峨,层楼高起,琳宫合抱,一派大气。少女兴奋的嘻笑着奔到宫中最大的静湖边,调皮的从岸边捡起一粒圆石,用力投向湖中,发出声响,荡起一圈圈涟漪。

  少女很美,鹅蛋脸,柳叶眉,含情眸,樱桃唇,这样的美人理所当然的应被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拥有,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站在皇宫之中,因为她的美丽容颜。


  少女开心的笑着,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是兴奋的像个孩子般不住的将石子投入湖中。

  "喂,你这样会惊到湖中的鱼的"

  少女闻言回过头一看,当即花容失色。

  那身龙袍…那说话的人不就是…

  几乎想也没想,少女立刻夺身而逃,李安世一怔,看到少女竟是施展轻功逃走,顿时来了兴趣,立刻追去。

  少女的轻功极好,双足轻轻踏过柳端,柳枝微微下垂,然后劲弹而飞,倒好似是柳枝扬起将她扬飞般。李安世不甘示弱紧紧尾随,一男一女,一黄一红,在一片绿意环绕的百花园中追逐起来。

  "喂,你要跑多久?"李安世好笑的在后面叫道。

  "你不要追我好不好?!"少女懊恼的头也不回叫着,恨自己竟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大尾巴。

  "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不追我就不跑!"

  李安世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他一顿足,双足着地,立刻向前一扑!少女发出一声惊叫,被李安世抱了个满怀,摔落到绒草丛中。所幸那厚如绒毯的草丛,松软厚实,二人双双倒地,却也不痛不痒。少女吃了一惊,一时没回过神,李安世顺势一翻身,压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一见朕就跑?看你的打扮应是新进宫的秀女吧?明知朕是皇帝却不把握这个好机会,只想逃跑…莫非,你是混进宫的刺客?"李安世笑着问。


  "我要是刺客,你早死了!"少女瞪着他。

  "哎呀,鲜少有人敢这样跟朕讲话,看来朕要好好审审你,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李安世趁其不备,一亲芳泽,少女当场呆掉。李安世意犹未尽似的抿抿嘴,看着呆滞的少女,笑得连眼角都弯了,然后又再度吻上,轻轻的、柔柔的,温柔的令人沉溺…


  少女忽然一掌打来!李安世早有准备,笑着闪过,然后看着那张涨红的俏脸,笑得更具深意。

  "王八蛋!敢轻薄本小姐!!"

  "怪了,天下谁不知道这皇宫之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朕一个人的,而你身在皇宫之中,那朕轻薄你岂非你的荣幸?"

  "我呸!皇帝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天下女人都得喜欢你!"

  李安世吹了声口哨,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泼辣还真是到了胆大包天的地步。

  "亲一下就一脸要拼命的样子…莫非你有心上人?"

  少女的脸越发红艳,她气呼呼的瞪着李安世,大声道:"有又怎么样?!"

  "哦?他比朕强吗?是样子比朕好?还是身材比朕高大?或者比朕有权有势?还是他能给你朕给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李安世嘻笑着问,但心里知道答案:绝不可能!

  果然少女一时语塞,李安世心中得意,若真有比朕强的男子,朕还真是好奇呢!

  "既然不比朕强…那你跟了朕岂不是上上之选?"

  "你个昏君!!好色之徒!难成大事!!"少女气愤的大吼起来。

  李安世一怔,随即笑得更具深意:"一介女流也敢这样教训朕,果然胆色过人…朕现在更想要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李安世却松开了手,少女立刻一跃而起,杏眸圆睁瞪着他。

  "不要这样瞪朕好不好?朕都松手了你还想怎样?"

  "你有什么阴谋?"少女不友好的问。

  "朕唯一的阴谋就是…让你心甘情愿做朕的女人!"

  "你做梦!"少女立刻气得面红耳赤,大叫起来,然后立刻飞奔而逃。

  "哎呀!糟了…"李安世看到少女跑得没影时,才一脸后悔起来:"居然忘了问她名字…不过这样有趣的女子好久没遇到了呢…"


  李安世笑得好似发现猎物的猎人一般。

  ……

  ……

  "烦人!烦人!烦人!"

  少女气愤的将花丛中的花连根拔起,懊恼的扔到令她心烦至此的罪魁祸首身上。

  "不是吧?大小姐,朕的花丛都快被你拔光了,朕也快被你扔来的花埋住了,你还没过瘾啊?"李安世一脸贼笑,故意很夸张的叹了口气,依然坐在不远处继续看着少女暴跳如雷。


  "为什么我到哪你都能找到呢?!"少女吼叫起来。

  "拜托,你忘了这里是皇宫,全是朕的眼线,若朕想找个什么人岂非易如反掌?"

  "可我躲得很好啊!!"

  "那说明朕的手下办事有效啊"

  "气死我了!!!"少女继续迁怒于可怜的花朵们。

  "啊!朕跟你耗了两个时辰了!"李安世叫了起来。

  "难道是我的错?!"

  李安世奸笑着,忽然闪到少女身边,趁她不备搂住她的纤腰,然后轻若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双唇。"好了,朕要回去批奏章了,你乖乖在这里玩,不要把花都拔光了哦!"


  说着,摸摸少女的头,那动作语言好似哄小孩一般,然后不待少女发飙,李安世已经一个后跳,逃到安全地带,这才得偿所愿般大笑着离开了。


  "气死我了!!!!"

  少女尖叫起来,然后负气得趴到乱七八糟的花丛中,手无意识的摸摸双唇…

  "他每天跑到我面前把我气得半死后就偷香逃跑…皇帝就这么闲吗?!"

  少女哼哼的自言自语道,然后,一丝生气又羞涩的复杂表情扬起在她的脸上。

  ……

  ……

  一个俏丽的少年风尘仆仆的从远处走来,少女躲在假山之后,看着那张熟悉却比记忆中更加俊美的脸,有些恶作剧心起,少女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向少年砸去!


  "什么人!"少年轻轻闪过,立刻警惕的看着四周。

  少女吐吐舌头,悄悄藏了起来。直至少年困惑的张望了一会儿后走开,她才嘻笑着伸出脑袋。忽然,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紧紧搂住!


  少女先是一惊,但熟悉的触感令她又放松下来。

  "喂,闲皇帝!又来找我麻烦?!"

  "是你在找麻烦吧?"李安世轻笑着:"知道那是谁吗?是朕的义弟灼王爷哦,你敢丢他?不怕朕罚你?还是你看上他了?要不要朕帮你引荐?"


  少女生气的一拳捶去:"是呀!我是看上他了!我要把你甩了!"

  李安世大笑着将少女一把抱起,不理会她的挣扎,在她的双唇上深深一吻。

  "今晚朕去找你"李安世在她耳边轻声道。

  少女立刻羞得面颊飞晕,赌气般别过头去。

  ……

  ……

  宽敞的床榻之上,交织的躯体细细的体会着情欲的旖旎,空气中弥漫着欢爱特有的情色滋味。

  "你真的喜欢我吗…?"少女娇喘嘘嘘,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小傻瓜,现在还问朕这个问题?"

  "可是皇帝有三宫六院…我跟她们不同的…我不会老老实实的苦等…我要得是一生一世…"

  "朕当然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你是朕的人,朕绝不会亏待你…"

  "真的?"

  "真的"

  李安世低头含住她胸前的花蕾,少女发出一声诱人的呻吟…

  我将自己交给你了…李安世…所以…你不要负我…

  ……

  ……

  "死皇帝!又跑到哪位娘娘那里了!"少女气极败坏的在御花园中走来走去。

  风轻轻拂起一阵花雨,少女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寻着这份奇特的感觉一路寻去。直至她看到李安世满眸深情的凝视着花涧畔熟睡的人儿,那眸中的浓浓爱意令少女呆滞,因为那是她从未从李安世眼中见过的东西。一直以为他没有那样的目光,却终于知道,原来他有…只是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露…

  李安世轻轻俯下身去,迟疑着,犹豫着,最终在两唇即将接触的一瞬间放弃。好像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李安世脱下皇袍,轻轻盖在那人身上,浅浅笑着,静静凝视着。


  少女颤抖了,李安世那种如视珍宝般怜惜与小心翼翼的神情,令她颤抖,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露出过。少女从未怀疑过李安世对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看着自己时的目光与他最宠爱的嫔妃一般无异,那最多只能说明他比较滥情,但仍是真心吧…?

  可现在知道…原来错了…原来他有爱,只是吝啬的只愿给一个人…其它人算什么?那比海浩瀚,比夜深邃的浓浓爱意,与他看着其它人时的目光根本不值一提…


  少女禁不住身体的颤抖,她缓缓蹲下身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不住的颤抖着…

  第五章

  李冬抬头看着眼前那个赤金九青龙地大匾上写着的三个斗大的字:蓼凝轩。

  "皇上亲笔题写…看来灼儿真算是三千宠爱集一身了…"

  "冬哥哥!"

  李冬还没看清灼儿的脸,一抹桃红便一下子扑到自己怀中。

  "有劳灼王爷亲自出来迎接,卑职真是受宠若惊…哎呀!痛!"

  李冬抱着被玄灼狠狠踩了一脚的可怜脚丫子直跳。

  "我说了你再这样叫我就不理你!"

  "开个玩笑嘛…不用这么大力吧…"李冬哭丧着脸很委屈道。

  玄灼嘻嘻的笑了起来,然后拉着李冬的手,亲昵的摇来摇去。

  "冬哥哥,陪我出宫一趟好不好?"

  "使不得!王爷!"

  李冬还没回答,小正子已经奔出来,当即跪下,玄灼当下翻白眼,大叹一口气。

  "若是灼王爷再私自出宫,皇上真的会要了奴才的命啊!上月王爷出宫玩了半日,奴才被皇上打得就剩半条命了呀!王爷!!"最后几乎是哀号出来的。


  "啊!我有办法了!"玄灼一拍手,指着小正子道:"你跟我一道出宫!这样皇帝哥哥就罚不了你了呀,等咱们回来,有我在,他更不敢罚你了!"


  "王爷!"

  玄灼不说还好,语毕时蓼凝轩门口已经跪倒一片了,只见小太监小宫女们不住的叩起头来。

  "王爷!您除非把蓼凝轩的人全带出去,不然皇上更会迁怒于咱们啊!"

  一时间哭声震天,李冬初次见此场面,不由愕然。早已习惯他们一哭二闹的玄灼,索性塞起耳朵,权当没听见。

  "灼儿…要是皇上真会迁怒于他们,你还是别出宫了,在宫中玩不也一样吗?冬哥哥陪你好不好?"

  立刻,除了玄灼,所有人都对李冬投以再生父母般感激崇拜的目光。

  "可是!我是想出宫买东西啊!"玄灼嚷嚷。

  "哦?想买什么?还有宫中没有的吗?"

  "我想买个东西送给皇帝哥哥,他老赐我东西,可我好像很少送他…宫中有回礼一说的!所以我想出宫买个宫中看不到的东西!"


  "皇上送的东西…如果你回礼同等的东西的话,只怕倾家荡产也还不清哦!"

  玄灼脸一红:叫道:"礼轻情谊重!"

  李冬微微笑着摇头,忽然道:"若你只是想要宫中没有的东西的话,可以亲手做一个啊!天下无双,独此一件!"

  "对哦!"玄灼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可是…做什么呢…?"

  "冬哥哥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

  "要!"玄灼立刻撒娇般赖到李冬怀中,磨呀磨的:"好哥哥~告诉我嘛~"

  "乖~"李冬像摸小猫小狗般摸摸玄灼的小脑袋,微微笑着说:"走吧,冬哥哥送你一样东西,你再加工一下送给你皇帝哥哥就好了"


  "真的吗?!在哪在哪!"

  李冬拉起玄灼的小手,回头看看那对自己投来的'您真是大好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的恩情小的们永生不忘!'的目光,不由苦笑,然后将玄灼带入到自己的住所。

  打开一条绣布长盒,立刻传出漫漫旎香,香风奇特,不似花香,不似粉味,却有种说不出的飘飘欲仙的轻爽。

  "好香!"玄灼看着那盒中的三条松花色细绳,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绳?为什么会有香味?"

  "现在宫外的少女们都用这种绳编成手链送给心上人,这缕清香就算泡入水中,干后仍散奇香,所以男子一般戴上后,就连洗澡也不用取下来呢,都叫它'同心绳',只要你编出同心结送给你皇帝哥哥不就好了?"

  "等一下…"玄灼嘟起嘴,一脸不高兴:"第一、我不是少女!第二、皇帝哥哥不是我心上人!"

  "你不要打同心结不就得了!编个其它图案,比如桃花,可以象征你们桃园结义嘛"

  "我们是在梅园结义的…"

  "那就编梅花嘛!"李冬点点玄灼的小脑袋:"以为你变聪明了,怎么这么不灵活!"

  玄灼嘻嘻笑起,拿起那三根细绳,爱不释手,然后又有点为难道:"可我不会编啊…冬哥哥你教我好不好?"

  "我、不、会"李冬说得义正词严。

  "什么嘛!那你拿这种东西放在身边做什么?"玄灼顿了顿,然后奸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让燕儿编给你是不是?对了,你找到她了吗?"


  "还没有…"李冬笑得有些勉强,然后摇首示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你拿走吧"

  "那要是你找到燕儿的时候岂不是没有了?"玄灼突然说到。

  "傻瓜!"李冬微笑着:"有了燕儿在身边我还要什么同心结啊?"

  玄灼笑得暧昧非常,冲他挤眉弄眼,燥得李冬扬拳恐吓才收起痞笑。

  "冬哥哥…"玄灼楚楚可怜的倚到李冬怀中,睁着婆娑的双眼,有些'哀怨'的看着李冬:"你不要灼儿了吗?你说过非灼儿不娶的…你果然是在骗人家…呜呜呜…你始乱终弃,叫我情何以堪!"

  玄灼掩面而泣,一副被人甩了的怨妇模样。

  "灼儿…"李冬欲哭无泪:"你堕落了…"

  立刻,玄灼笑得几乎栽倒,李冬哼笑一声,忽然将玄灼推倒在床,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模样。

  "乖灼儿,既然你对我如此难以忘怀,不如你我重温旧梦,定让你欲仙欲死!"

  "啊!!!流氓!!!"

  玄灼吓得大叫起来,一脚踢来,李冬慌忙闪过,玄灼指着李冬,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居然对我说这种话…"

  "喂喂,是你先开始的"

  "可我也没这么露骨啊!"

  "有什么关系嘛!"李冬奸笑起来。

  "有关系!"玄灼蹦下床,回过头心神不定的冲李冬道:"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玩!"然后逃之夭夭。

  李冬半靠在床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

  ……

  "王爷您跟着奴婢做,先将三根绳重叠,然后这一根压在中间这一根上,不对不对,是这一根…"

  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正手把手教玄灼编攒心梅花,玄灼也学得格外认真,只是不敢直接将冬哥哥送的那三根很特别的细绳就此当实验品,所以先拿其它细绳代替。


  "呀,王爷,您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好香呢"一个宫女好奇的问。

  "是绳子,冬哥哥送的"

  "那怎么会如此之香?奴婢平时也爱编些绦子结子一类的,但没闻过这种清香,可是香烟薰出来的?"

  "不知道,你自己打开看吧"

  玄灼双手不停,极为认真的连头都没空抬。宫女好奇的打开盒子,立刻,那缕幽香弥漫开来,蓼凝轩内的人全都为之深深吸一口气。


  好香!

  "怪了…好像不是薰香…那是怎么留在绳子上的?"

  "冬哥哥说现在宫外都在盛行这种绳子编出的同心结"

  "这种稀罕之物,价格应该不菲吧?"宫女小声嘀咕着。

  正在编梅花的玄灼,忽然'咦'了一声,放下编得乱七八糟的手链,抬起手闻了闻。

  "奇怪…我手上怎么会还有那香玉的味道?"

  "王爷手上的味道这两年虽淡了不少,但若细闻,那清香依在,看来勃律香玉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宫女笑着说。

  "可是不对啊…"玄灼困惑的又闻了闻:"它是天地独我的一香的…为何却不跟这缕香风冲突?依然泛香?"

  玄灼不禁陷入迷惘…
  (幸好文是提前写好的,呵呵呵~~~!!!!)
  第六章

  "蓼凝轩内十二人病倒?!"李安世慌忙道:"灼儿可有事?!"

  "回皇上,灼王无事,太医恐防会传染,已将那十二人隔离"小顺子答道。

  李安世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查出是什么病?"

  "病者高烧不断,浑身无力,似是流感,只是不知是谁开始传染的…"

  李安世沉思了一下,对小顺子道:"立刻让灼儿搬到崇光殿!离开蓼凝轩!"

  "可是…"小顺子迟疑了一下:"可是太医深怕灼王爷已经被传,只是暂时没有发作…若让他搬进崇光殿,只怕会对龙体有损…"


  "混帐!!"李安世愤怒的重击台案:"告诉他们!若不尽早将此流感扼止,令灼王爷有恙的话,朕就剥了他们的皮!!还有,立刻令灼儿搬到崇光殿!"


  "是…"小顺子只得领命。

  当一脸无异的玄灼蹦跳着奔到李安世面前时,李安世才彻底的放下了高悬的心,爱怜的将灼儿搂在怀中,抱坐在龙椅上,用手确定他是否体温有异。


  "皇帝哥哥,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病倒那么多人"

  "灼儿可别生病,不然皇帝哥哥会担心死的…"

  李安世紧紧搂着玄灼,暖暖的鼻息喷到玄灼发间,令发香愈发浓郁。李安世品着熟悉的香气,然后不由加深的用力闻了闻。

  "咦,好像有股别的香味…?"

  "好鼻子!"玄灼调皮的伸出手捏捏李安世的鼻子,然后神秘兮兮道:"我要送你一件东西哦"

  "哦?是什么?"李安世笑着问。

  "就是这个!"玄灼张开小手,里面握着一个松花色攒心梅花结,小巧精细,可见编者极为用心。

  "在哪买的?灼儿又是什么时候溜出宫了?"李安世无奈道。

  "是我编的!!"玄灼立刻嚷嚷开。

  "灼儿编的?"李安世一怔,立刻拿起来细细端详:"手工如此精细…真是灼儿编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信还我!"
  玄灼生气的想抢回手链,李安世忙紧紧握住,藏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让灼儿再碰到。

  "既然已经送给皇帝哥哥了,怎么还能要回?"
  "我才不要送给臭皇帝!!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送给小顺子!!还给我!!"


  小顺子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偷偷瞥了一眼皇上,果然后者正不太高兴的看着自己,小顺子顿时欲哭无泪,灼王爷,奴才平时没得罪你呀…您怎么可以用我当挡箭牌?小的有几个项上人头跟皇上争啊?
  "小顺子"李安世皮笑肉不笑的说:"灼王爷要送你,你没听见?还不谢恩?"
  "奴才谢过王爷美意!只是奴才福薄,受不得王爷贵手精编之物,会折煞奴才的"

  收了会连命都不保哦…
  "看吧,他不要"李安世很无辜的看着玄灼。

  "那我送给小正子!小德子!小桂子!小安子!还有还有!反正好多好多人可以送!"

  "好啊,你让他们来找朕要好了,只要他们来要,朕一定给!"李安世很认真的说。

  "废话!他们谁敢啊?!"玄灼气得叫了起来。
  大实话…

  小顺子与李安世同时心想。

  看到玄灼气得小脸通红,很不开心的样子,李安世心下不忍,轻轻搂住他的腰身,柔声细语地说:"可皇帝哥哥好喜欢,灼儿送给皇帝哥哥好不好?好吗?"

  声音轻柔,外加那么点撒娇的味道,小顺子差点站不稳,皇上也会用这种口吻说话?!

  嘟着小嘴的灼儿,两眼直直的看着李安世,后者用迷死人不赔命的笑脸持续软化政策。

  "那你要好好珍惜…"事实证明,姜还是老得辣。

  "一定一定"李安世笑得如偷着腥的猫。

  "那我帮你戴上!"玄灼立刻开心的帮李安世戴在手腕上,完全忘了刚才要死要活不送给他的人正是自己…

  松花色的精编攒心梅花结,被玄灼轻轻的系到了李安世手腕上,大概是脉搏流动散发热量的缘故

  吧,那淡淡的清香变得浓烈起来,好似浓得化不开的香潭,令人沉溺。

  小顺子不由深吸一口气,真是奇异的香味…但好像在哪儿闻过?

  "朕好像在哪里闻过?"李安世不由再度用心的闻着。

  "是吗?我倒是没闻过,好特别的香呢!"

  "谢谢朕的乖灼儿,这么特别的礼物,朕会很宝贝的!"

  "那你要一直戴着!就算浸水也不用怕,干了后还会有香味的!"

  "好好好"李安世怜爱的看着玄灼,笑得甜蜜非常:"就跟暖玉鸾珮一样,朕不拿下来好不好?"

  "那倒不用"玄灼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估计香味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散,只要你天天戴着,直到没有香味了为止,灼儿就很开心了!"


  "真是不贪心的小鬼…"

  李安世笑着,情不自禁的在玄灼额上应上深深的一吻。玄灼调皮的一笑,开心的窝进李安世怀中,幸福的静枕在他宽实的肩头。李安世怔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回搂住他,心中慢慢荡开一丝温暖的涟漪…

  在玄灼甜甜的一笑时,在玄灼放心的倚到自己怀中时,当玄灼开心的枕在自己肩头时,李安世忽然有种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自己一种渴望,甚至已经放弃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

  李安世紧紧的搂住玄灼的娇小身躯。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灼儿就会明白自己的感情了…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朕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点点的等待…

  再等一下…

  ……

  ……

  空荡的夜幕中,没有一粒星尘,独留一轮圆月孤单的挂在当中。清月如水,玉轮如光,如此美月却因黝黑的夜幕过于深邃而显得如此冷冽凄淡。月下一个纤秀的身影挥舞着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在她娇好的身形周围晕出一圈圈骇目的银光。剑风犀冽,剑光炫目,每招每式都蕴含着绝世剑招的独辟精髓。她步履轻盈,身轻如燕,摆如柳絮,跃若翎羽,裙裾随着每式动作而微微飞扬,竟不似舞剑,倒仿若瑶池仙姬在月下轻舞。

  只见她一个猛挥,剑风骤剧!剑声过处,群花沙沙作响,无数花瓣随着这记强烈的剑气而疯狂扬起,如风激风卷过,如同一场凌雨,四荡飞下…


  "如何?"少女收起长剑,淡淡的问黑暗中的人。

  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英俊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哀伤。

  "几近完美…但是…燕儿,你非要如此吗?"

  那少女,正是被派潜入宫的李燕燕!

  "不杀了他…我心有不甘!" 李燕燕恨恨道。

  "可那是珮儿!负你的是李安世!不是他!"李冬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会懂的"李燕燕阴冷的缓缓说道:"就算手刃李安世,也平息不了我心中的愤恨…只有杀了他…"

  "你打不过他的!他是假面教出来的!谁都不知道他学得是什么邪招!威力会如此惊人!!我亦无把握可以与他对峙!"李冬拼命想劝李燕燕放弃。


  "正像你说的,那是珮儿"李燕燕微微笑起,但那笑容中包含的阴森却令人不寒而栗:"珮儿绝不会对燕儿下重手,不是吗?"


  "你够了!"李冬一步上前,紧紧拥住李燕燕:"我们离开皇宫吧!忘了李安世!忘了复仇!你不能杀了珮儿的!那是珮儿啊!你我自小嬉闹的珮儿啊!!"


  "那又如何?"李燕燕冷冷的说,毫不反抗的任由李冬拥着自己:"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李冬倏然一颤。

  "若你帮我,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李燕燕轻笑着搂住李冬的脖子,然后又阴冷的说:"如果你帮他,你我从此势同水火!"


  "我不能让你伤他…"李冬频频摇头,他用力抓紧李燕燕的双臂:"但我也不能让你变得如此迷失自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说什么吗?"


  "那我自己来…"李燕燕离开李冬的怀抱,淡淡的说:"就算能逼出他一掌,其后的两掌他也绝不可能再发…当他真气逆流之时,就是我的机会!"


  "不行!"李冬大喝一声:"一掌他就能要了你的命!!"

  "若有你,可趁他力毙我之时内力紊乱下手…若无你,我就来软的,来阴的…总之,我一定要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李冬痛苦的抱着头,跪倒在地,面对燕儿的变心与复仇,他真得无力了…

  "是呀…为什么呢…?"李燕燕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那轮圆月。

  只是,无语问苍天…

  ……

  ……

  第七章

  "皇帝哥哥病了?!"玄灼几乎大叫起来:"昨天不是还没事吗?!怎么回事!!"

  守在崇光殿门口的小太监看到灼王那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吓得战战兢兢:"奴才不知…只是好像与前些时日蓼凝轩的人生得病一样…"


  话音未落,玄灼已经破门而入,丝毫不理会身后小太监的惊叫声。

  "皇帝哥哥!"

  面无血色的李安世正被御医号脉,忽闻玄灼的声音,惊得一颤。

  "不要过来!!"李安世一声大吼。

  玄灼蓦然一僵,先前因看到皇帝哥哥脸色苍白而恨不得扑入他怀中的冲动,被这一声吼叫吓得站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李安世见玄灼没有再向前,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御医道:"朕的病可会传染?"

  御医缓缓道:"皇上的症状与前些时日蓼凝轩内病倒的人一般无异,那些人近几日已经康复,而且没有传染,应只是普通伤寒,不会有大碍,也不会传染的。"


  李安世这才微微笑着看向玄灼,看到他一脸委屈的咬着下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一痛,张开双臂,轻轻冲他唤着:"过来…"


  玄灼立刻扑到李安世怀中,'哇'一声痛哭出来:"为什么不让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好怕皇帝哥哥生得是重病!"

  "小傻瓜,要是会传染的话,灼儿也生病了可怎么办?当然不能过来…你也真是,朕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你还敢闯进来,朕一时情急才会叫得大声的…"


  "就算会传染,灼儿也不怕!一定是灼儿将病从蓼凝轩带来的!都怪我!!"

  玄灼气恼的用拳狠狠捶向自己的头,李安世慌忙抓住他的手,又心疼又好气:"你又忘了你说过的话?你是朕的,怎么可以随便伤害自己?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再这样做!知不知道?"

  "皇帝哥哥…"玄灼紧紧搂住李安世,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他:"你总是怕灼儿受伤,却从没想过自己吗?难道你有事灼儿就不会心疼吗?皇帝哥哥与灼儿是一体的,你病了,我也会病…你死了,我也会死…"

  "灼儿!"李安世想训斥他一通,却因内心的感动而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朕不会死…因为朕不舍得让灼儿死…所以你跟我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许比谁先死,好不好?"

  "嗯!"怀中的少年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点头。

  "好,拉勾"李安世微笑着伸出小指:"免得灼儿反悔"

  "永远不会!"玄灼一擦脸上的泪水,立刻勾住李安世的小指:"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李安世笑着接腔。

  玄灼舒心的一笑,又赖进李安世怀中,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此时的神情与眼神,完全逾越了自己定义的兄弟范畴。精明的李安世,当然第一个发现,但他只是笑着不点破。小顺子更是开心非常,只是脸上面无表情,好像没发现似的。剩下的御医们面面相觑,但也不会笨到点破,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

  幸福的光晕,悄悄笼罩在李安世与玄灼身上…

  ……

  ……

  又过了数日。

  李安世毫无血色的躺在龙床之上急促的喘着粗气,御医们都急出一头汗,却束手无措。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是伤寒吗?蓼凝轩的人不都好了吗?!"

  玄灼紧握着手中那只无力的大手,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只能冲御医们吼叫起来。为什么病症一样,蓼凝轩的人都好了,皇帝哥哥却越来越严重?为什么?为什么!

  跪倒一地的御医们更是说不出所以为然来,皇上的症状确实与蓼凝轩的人同出一辙,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医不好…

  这时,小顺子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王爷…先喂皇上吃药吧…"

  玄灼刚接过药的一霎那,小顺子忽然摇晃三下,昏倒在地。
  "小顺子!!"玄灼慌忙想扶起他,却摸着他滚烫的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烫?太医!"玄灼立刻唤太医来看。

  一个老御医为小顺子号脉后,脸色变得更加异常。

  "他怎么了?是不是操劳过度?"玄灼看到太医脸色有异,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王爷!"老太医忽然跪下:"实不相瞒,近几日先前日夜为皇上诊治的几名御医尽数病倒,现在连小顺子公公也病倒,看来此病确实传染!请灼王爷立刻离开此处,以免被染!"


  "你们不是说不会传染吗?!"

  "蓼凝轩内除了那十二人,确实无人再得。但不知为何,陪在皇上身边的人都被传染了…看来此病有变,为了灼王安危着想,还是请您先离开此处吧!"


  "我不要!"玄灼紧抓住老太医:"你们都是全国属一属二的大夫,你们一定有办法治好皇帝哥哥,对不对?!"

  "老臣们自当尽力…"

  "不是要你们尽力!是要你们一定治好!!限你们三日之内将皇帝哥哥治好!不然本王就要你们提头来见!!"

  在跪的御医们全都发起抖来,三日?连是什么病都确定不了,如何能治?明明就是伤寒的症状,却愈演愈烈,根本制止不了…皇上,只怕三日后,也大限将近…


  "灼儿…"

  龙床上那声虚弱的唤声,令玄灼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慌忙奔到李安世身边,紧握住他的手:"皇帝哥哥,你一定没事的,过两天一定会好的!"


  "灼儿…生死由命…不要强人所难了…别人可以好…但朕好不了…这就是天意…"

  "不是!!"玄灼带着哭腔的大吼起来:"什么天意!就算是天意我也要逆天而行!我一定要你好过来!!"

  "离开崇光殿…朕不想你有事…"

  "我不走!我要陪在皇帝哥哥身边!我不要走!"

  说完,玄灼死死的抱在李安世身上。李安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无力的想将玄灼推离自己,但玄灼却更加用力的死活不肯松手。


  "来人…将灼王…轰出崇光殿…"

  虚弱的发出一道圣旨,却伴随着玄灼哭叫声而无人遵旨…

  "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决不出去!!你要是现在轰我出去,我立刻就死给你看!!"

  李安世无力的用手擦拭着玄灼满脸的泪痕,心痛的看着那双泛红的眸子。

  "灼儿…你听着…朕收回以前对你说过的所有话…若朕真得有三长两短…你要好好活下去…知不知道…?"

  "不要!灼儿绝不独活!!你要是怕灼儿死!就好过来!!你是皇帝!天下至尊的皇帝!没有你办不到的事!你不会死的!"

  "灼儿!"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李安世立刻呼吸困难的几乎晕厥过去。

  "臭皇帝你听着!如果你死!我就追到地府去揍你!如果你赶我出崇光殿!我现在就回蓼凝轩上吊!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这么做!你也可以派兵看住我!然后你就等着他们给你报丧吧!没人能阻止我的!你知道的!所以你只有好起来,不然没人管得住我!"

  "何苦呢…"

  李安世轻轻搂着玄灼,大概生病的人都很脆弱的缘故吧,李安世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轻轻的痛哭出声…

  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朕无力回天啊…如果朕死了,灼儿也会死…朕该怎么办?不想让他死的…一点也不想…

  "皇帝哥哥…你不要哭…"

  玄灼痛哭起来,拼命叫李安世不要哭,最后自己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紧紧抱着,哭做一团,竟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朕如果死了…会很不甘心的…只差一点了…只差那么一点…"

  李安世止不住泪水的涌出,低声喃喃着,更加用力的抱紧玄灼。

  "灼儿…下辈子…你还会不会如此喜欢皇帝哥哥?"

  "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

  "回答朕啊…"李安世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他急切的问着。

  "不要!不要!我只要这辈子好好喜欢皇帝哥哥!我才不要下辈子!人死了会喝孟婆汤的!皇帝哥哥会忘了灼儿的!我不要!我死都不要!"


  "朕不喝…绝不喝…所以…下辈子…灼儿还这样喜欢皇帝哥哥…好不好?"

  "我不要皇帝哥哥死!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最后,痛哭的玄灼已经说不出话来,心如刀绞就是这种感觉吧…?痛得…找不到心的位置…

  "答应朕…答应…"李安世的声音渐渐沉寂…

  "皇帝哥哥!!"玄灼一瞬间惊得几乎窒息,他慌忙伸手探向李安世的鼻前,这才一下子放松的大哭起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会被你吓死的!我不会放弃这辈子!也不光要下辈子!我要的是永生永世!你听到没有!"

  李安世的嘴角微微扬起,也许听到了吧…?

  "太医!"玄灼冲太医们叫道:"我在蓼凝轩无事,在崇光殿无事,会不会因为我的血或其它什么对这个病免疫?"

  太医们一怔,互相张望了一下:"确有此可能…"

  "那好!无论是抽我的血,还是要拿我试药,我都配合!你们必须治好他!知不知道!!"

  "使不得!王爷!"

  "我心意已决!"

  玄灼紧握着李安世手手,目光炯炯的泛起坚定的目光。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医好他!

  (真想让李安世就此死掉,省了风风的麻烦……T_T)
  变奏版《寸寒心》
  话说在玄灼给李安世喝了自己的血还是不起任何作用之后,又试了猪血、羊血、牛血、苍蝇血,蚊子血(?)等各种独门的超级秘方(??),但是那个姓李的皇帝任是不见任何起色。
  "皇帝哥哥,你起来,你醒过来看看灼儿啊!"我们的可爱、美丽、大方、典雅的小灼儿,见大家已经无力回天,只有用最后一招:利用病人超强的意志力,等他爆发自己的小宇宙,找到了第8、9、10感以后,才能突破病魔,达到无我的境界!
  "……"已经在弥留状态的安世兄,仿佛是听到了可爱小灼的呼唤,动了动眉角,非常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皇帝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醒来以后……你醒来以后…………"说着,说着,可爱小灼脸上居然泛起了一阵红韵(小琴曰:这锅伦到底想到了什么?!)

  "灼儿……"这时,安世竟然发出了虚弱的声音(难道是被可爱小灼的"醒来以后"唤醒的?这两锅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皇帝哥哥!!!快!宣御医!皇帝哥哥醒了!"小灼兴奋的大叫。

  "灼儿……不必了……朕恐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不要!皇帝哥哥是天子,一定能活一万岁的!"

  "傻灼儿,你也相信朝廷那些阿谀的话吗?"安世支起身体,艰难地看着小灼。

  "只要是对皇帝哥哥好的话,灼儿都信!"说着,可爱小灼把头靠进安世的怀里,"皇帝哥哥,你不要死,留在这里陪灼儿好吗?"

  "乖灼儿,生死有命啊!如果这次天注定要亡朕,那朕也不能逆天意啊!"安世苍白地笑了笑。
  "不要!就算是逆天!灼儿也要皇帝哥哥活着!"小灼抬头看着安世的脸,就这样,跟他四目相对地望了许久。
  "灼……啊,灼儿,你在干什么?"突然,小灼跳到安世的身上,双腿张开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灼儿想到感觉皇帝哥哥!还记得上次皇帝哥哥跟灼儿的事情吗?"说着,小灼脸红了,估计他是在说上次跟安世的情事。

  "记得……"安世回忆起了上次,心中洋溢着异样的甜蜜。

  "真不公平!皇帝哥哥都记得,就是灼儿不记得!所以,这次,我要'记得'皇帝哥哥!"说着,小灼的唇已经靠上了安世惨白、干涩的唇,"怎么接吻,教我吧!"小灼的唇轻碰了一下安世的,就转向安世的儿边,低喃着。

  安世不可置信地接受了小灼的吻,虽然只是轻轻一点,却给安世带来触电般的感觉。因此,在听到小灼的邀请之后,他快速地夺取着小灼的唇,那湿润、甘甜的小口,那娇嫩的小舌,无一不是安世朝思暮想的。


  小灼红着脸为安世解开了衣物,他不敢看安世的眼睛,只是专注于扣子和带子,但是,他能感觉到安世呼出的热气盘旋在他的头顶和每被接触到一次肌肤,安世的颤栗。

  终于,小灼的手停留在了安世的裤带上,隔着裤子,已经可以看出里面明显的变化了,要是解开,又会是如何的景象呢?小灼低着头,为自己这样的想法羞愧不已。

  "灼儿……"但是,安世仿佛已经等不了小灼的踌躇了,他轻轻催促着小灼接着下面的动作。
  小灼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颤抖地为安世解开裤子……安世稍稍抬起了身子,让小灼好为他脱下裤子,由于是闭着眼睛,小灼的动作慢了一点,就在他正努力地跟安世的裤子奋战的时候,安世已经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


  如所预期的,小灼美丽的肌肤露在了安世的面前,那具让他一直以来都魂牵梦系的身体,现在正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让他如何不心动?

  于是,安世搂过刚为他褪下裤子的小灼,让自己袒露的身体和小灼的裸露更加靠近……
  一感觉到小灼的身体,安世就迫不及待地提起他,亲吻着小灼胸前的蓓蕾。他还记得上次直接进去让小灼非常痛苦,因此这次,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欲望,他想取悦心爱的小灼。

  "呀……"被安世一提,原本跪坐在安世腿上的小灼惊呼了一声,又感觉到安世的舌头正逗弄着自己的蓓蕾,小灼更是羞愧难当!

  安世托起小灼,一边贪婪地啃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一边解开了小灼的裤子。
  "不要看!"感觉到下面的凉爽,小灼立刻羞涩地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那个可爱的小小分身,已经不听主人意愿地渐渐抬头。

  安世哪容得小灼的拒绝,见小灼死命护住那里,涨红着俏脸,眼里带着复杂的神情地望着自己,安世险些失控!于是,轻轻抱住小灼,隔着他的小手,轻舔着里面的分身……

  "不要……啊…………"小灼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人,他正在亲吻自己的那里!唔!好难为情!
  口里虽说着不要,但是小灼的手的湿润程度已经背叛了他。
  看着那小手上的晶莹,安世更是难耐下身的涨痛,他抬头,沙哑的说:"灼儿,让我亲亲你好吗?"
  对着安世灼热的目光,小灼只有默许地闭上了眼睛,松开着自己的手,让那个早以湿润的分身暴露在安世的面前。他仿佛能感到安世在看到他分身时感动的一颤!那样就够了,小灼欣慰地想着。


  安世把小灼的全部分身都包裹在嘴里,如获珍宝地吮咬着它。
  "啊……恩……"小灼的小手已经移到着嘴上,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流泻。
  安世持续着自己的动作,直到小灼达到高潮,他没有移开嘴,而是承受着小灼的灼热,然后直接吞咽了下去。
  "对不起……"看着安世咽下自己的!·#%小灼羞地抬不起头。
  "没关系,好甘甜!"象是赞许,安世微笑着。
  安世的手指这时也在小灼的小穴附近摩擦着,因为安世想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小灼红着脸,把头埋进安世的胸膛,感受着安世的手指,很快地,手指进到了身体里面……
  "啊!"小灼努力调整呼吸,适应着安世的手指。
  "灼儿,很痛吗?要我停止吗?"安世心疼地看着小灼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不要!"小灼大胆地伸手抓紧安世的手,一口气把它插到了最里面。"给我更多……"
  得到了小灼的应允,安世把手指加到了第二根,小灼的里面好热、好紧,光是想象,安世就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快感,这让他兴奋地快要决堤……

  "啊……啊……进来……快进来……我要你的……"这大概是小灼说的最大胆的一句话了,但是,这却让安世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他对自己的渴望。

  安世象是按耐不住似地,快速进入了小灼的体内,唔,他的体内一如想象的感觉,是那么热,那么紧……
  "啊……啊……"和着安世的动作,小灼再也无法控制地发出了呻吟。
  "灼儿……"动情时,安世把嘴凑向小灼的耳朵,"你听着,你一定要听清楚了……"
  我爱你!


  暂完,还有没有后文就看我心情~


  第八章

  整整两日,玄灼未踏出百草居半步,身边围绕的太医不断的由他臂中抽血、配药,玄灼更是不遗余力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却越来越想痛哭出声…因为先前病倒的御医们如同蓼凝轩内的人一样全都康复了,连小顺子也可以下床了,却独独只有皇帝哥哥…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全的地步了…


  太医们根本无技可施,因为这病就像中邪一般,除了皇帝以外,任何人都可以好,却独独只有皇上…
  不知何时起,宫中的人开始谣传皇上被诅咒了。看着皇上经常一陷入昏迷就大有不再醒来的危险,宫中开始人心惶惶…皇上尚无子嗣,那岂不是宗元后继无人?那群臣是否将再度蠢蠢欲动?


  而宫中老臣们更是一早做了最坏打算。既然皇上无后,那只能由血亲中选一人继位。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灼王,皇上对他的重视根本就是到了不爱江山爱玄灼的地步,但他却并非皇族…若他继位,只怕会有人心生满,势必会有场血雨腥风…


  "…所以,还请皇上定夺"
  朝中一干老臣们跪倒在地,将事情厉害尽数报与李安世,混厄的李安世心中苦笑起来。
  果然…只有灼儿才会真心不希望朕死,全心全意的只想如何医治朕,而不是朕死后的事情…
  李安世心中明白玄灼继位确实过于牵强,若再过几年,就算有人反对,只怕灼儿也可以轻松应对…但现还不行,灼儿还有些过于纯真,不适合宫廷的尔虞我诈。虽然以他的聪颖绝对可以胜任将来的明争暗斗,但如果此时就将他推入朝中,只怕他会立刻毙命吧?他还需要磨练啊…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朕立其它人为帝,只怕第一个要除的也是灼儿…'先帝最宠爱的臣弟'这个名讳会令继位的皇帝心生自保之念,只怕也会对灼儿不利…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灼儿?


  李安世忘了江山,忘了群臣,只记得一件事:保住灼儿…
  那是他在死的觉悟前,唯一想到的事。
  "皇姐…外甥…"
  李安世虚弱的话语惊醒群臣,对啊!还有皇上远嫁他国的两位姐姐啊!外甥…嫁到奚国的荣华公主不是诞下一名男婴吗?论年龄…今年应有十岁了吧?奚国国力一般,想必要他们的王子做宗元国君,会激动的痛哭流泣呢!


  "拟诏…立荣华公主之子…他叫什么…?"
  李安世混厄的问,但心中却很好笑,明明有这么个外甥,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然后竟会十年不见,一见就是让他继位…真是世事无常…

  "回皇上,当年奚国曾请皇上为他赐名,延用李姓,单字"
  "对…朕想起来了…当时奚国送来的一块白玉光彩夺目…所以朕就想到了''字…李…"
  莫非奚国人早就猜到会有今日?连他们的王子都随了宗元皇姓,免得再改…呵呵…
  李安世自嘲的心想。
  "立…荣华公主之子…李为宗元太子…"李安世艰难的说着。
  文吏立刻起草诏书。
  "按朕的意思写…灼王死,废帝…灼王意欲废帝,废帝…"
  "皇上!"立刻群臣疾呼起来:"若灼王有意颠覆江山,岂非李氏江山尽落他人之手?!"
  灼王死,废帝。也就是说如果新帝想害灼王,就会被废;如果其它人想害灼王,新帝就会被废;除非灼王无事,不然新帝帝位不保!那新帝必须比保护自己还要更用心的保护灼王吧?


  灼王意欲废帝,废帝。换句话说,新帝对灼王不好,或者令灼王有所不满,灼王一句话就可废帝!那新帝拼了命也得讨好灼王吧?若灼王想当皇帝,那新帝必须乖乖退位…

  自始至终,李安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先不让灼儿当皇帝,因为他还不能胜任,等他能胜任时,那个皇帝就乖乖退位吧!
  这怎么可以!
  老臣立刻义愤填膺:"皇上!宗元皇帝岂能因一人一言而被废!那我宗元天子颜面何存!"
  李安世微弱的半眯半睁着双眼,看着群臣百态,微微笑起。
  你们中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在想什么,朕也知道…若灼王死,帝被废,你们就有机可趁是不是?那你们大可派人暗杀灼儿,然后一石二鸟…

  "还有…若灼王死,废帝,江山尽送与铁勒可汗契延陀…"
  "皇上!!"
  李安世语毕,所有人同时疾呼!送给契延陀?!谁不知道他野心勃勃想吞并宗元!灼王爷死了,皇帝被废了…就送给他?!
  "皇上!三思!!"开什么玩笑!哪有这档子好事!
  "铁勒与宗元国力可一较长短…若你们连一个灼王都保不了…那江山让你们守着也会被他吞并…不如朕做个顺水人情…"
  如果再有人不明白李安世想法,那他们就不用在宫中混了。李安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与其想着害死灼王谋权篡位,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巴结讨好灼王,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帮你们登上皇位了!


  所有人也明白:灼王死,宗元灭!
  那不管是新帝还是群臣,都不敢有所动了吧?
  李安世昏沉中费尽心力的想着。
  也许还有朕没想到的地方,但朕没有心力再想…灼儿,朕只能做到此,以后全靠你自己了…
  ……
  ……

  夜中的崇光殿,没有了白天的浓浓诡异气息,却有种死般的沉寂。一个人影,悄悄走到龙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紧锁龙眉的李安世。

  "小顺子…是你吧?"李安世困难的吐出几个字。
  人影当即跪下,果然是小顺子。
  "正好…朕还有些不放心…若那班群臣联合起来,扣下诏书,另拟新诏…一定会对灼儿不利…小顺子…你听着…朕要你…"
  "皇上!"小顺子大声打断,犹豫了一下,最终大声说道:"皇上,小顺子怀疑皇上的病情,是有人下毒!"
  "下毒…?"李安世无力的反思着这个词:"那朕更是大限已近了…还是先帮灼儿铺好后路…"
  "皇上!您仔细想!灼王在蓼凝轩,轩内十二人病倒!王爷来到崇光殿,皇上病倒!王爷离轩,轩内的人病情就好转,王爷在皇上身边,就一直恶化…"

  "住口!"李安世挣扎着起身,气喘嘘嘘:"你想说什么…?"
  "此病是随灼王来去,所以此毒是灼王随身所带!皇上,您再想!为您看病的御医尽数病倒,小顺子服侍皇上也病倒!但一离开皇上就会痊愈!"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安世用尽全力吼叫起来,他颤抖着想握紧双拳,却没有一丝力气…
  "皇上,若奴才猜得没错…"小顺子的目光移到李安世手腕上那根松花色的梅花结上:"这就是毒!"
  "胡说!"李安世骤然剧咳起来。
  "皇上,您细想一定会发觉的!灼王带着此物在蓼凝轩时,一堂下人尽数病倒!灼王将此物带到崇光殿,系到皇上手上,皇上病倒!陪在皇上身边的太医们病倒!奴才病倒!而且只要离了皇上病就会好!说到底此病的根源在皇上身上,所以您才会一直未好的!您再想想这香气,您一定有印象!凝月香刀!此香稀释不少,所以小顺子才后知后觉,但那香会迷人心智,最后发疯而亡!此香虽稀,却也一定有此功效!只是微弱,让人以为只是伤寒!皇上…"


  "够了!"李安世急促的喘着气,脸色已经铁青:"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是灼儿要害朕?"
  "小顺子不知…但一直以来独他无事!小顺子宁肯当他居心叵测!只求皇上留心设防,摘去此物!"
  "不…不会"李安世无力的紧握住手腕上的梅花链:"灼儿不会害朕…他不会的…不会…"
  "皇上!"
  "小顺子…朕恕你犯上之罪…不得再提此事…灼儿不会害朕…朕信他…信他…只有他…"
  李安世的声音消失在昏迷的神智之中…
  小顺子一咬牙,径自摘去那根攒心梅花结,想了一下,将它浸入水中,令它不能再散香,然后打开所有的窗户,令香味四散。
  皇上,小顺子不是不信灼王,只是事关皇上安危,小顺子宁可当他意有所图!


  第九章

  李安世睁开朦胧的双眼,无力的翻了个身:"小顺子…"
  "皇上"小顺子忙走上前来。
  "朕觉得好多了…胸口不再喘不上气…只是仍然浑身无力…是新药吗?好像颇有成效…"
  "皇上…"小顺子顿了顿道:"皇上并未吃药,只是小顺子自做主张摘下了那个手链"
  李安世慌忙摸向手腕,果然空无一物,立刻怒火中烧:"放肆!你胆敢如此?!"
  "皇上!"小顺子跪下,痛心疾首道:"不管皇上多不情愿,此物一摘,皇上气色缓合不少却是真的!皇上,听小顺子一言,那手链确实有问题!"

  "灼儿不会害朕!"
  李安世吼完,却自己愣了愣,居然没有再急促的喘气?虽浑身无力,却不像昨日一般混厄…难道…真的一摘去…不!不会的!
  "他没理由害朕的…"李安世喃喃着。
  "就算是灼王无心之失,可小顺子认为所有人都会病倒,却独王爷一人无事确实可疑!就算不是灼王的意图,下毒之人也一定是灼王身边的人!皇上!不可不防!"

  "不会…不会的!不会!一定不会…一定错了…"李安世迷乱起来,理智隐隐中提醒自己这件事确实可疑,但情感不允许自己如此不信任灼儿。

  "皇帝哥哥!"
  一声欢快的唤声从门口传来,小顺子当即站立起来,拦住正想飞奔过来的玄灼。
  "皇上身体不适,灼王请回"
  "你也没事了?小顺子?"玄灼没有觉察到两人气氛中的异样,只是看看小顺子,然后看向李安世:"咦?皇帝哥哥的脸色好像缓和了!"

  说着,玄灼开心的想奔过去,小顺子立刻又拦于正前方。
  "灼王请回!"
  玄灼终于意识到小顺子言语中的冰冷与目光中的警惕,他不解的看向李安世,后者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不吵皇帝哥哥…我只要呆在他身边,不行吗?"玄灼小心翼翼的问。
  "灼王请回"小顺子依然不让步。
  "皇帝哥哥…"玄灼只能向李安世投出不解的目光,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小顺子的用意。
  "你先回去吧…"李安世无力的用手掩在额头上,凌乱的思绪令他无法集中思考任何事:"朕很累…"
  "那…那我不吵皇帝哥哥了,你记着吃药,还有,好好休息哦!"
  玄灼关切的话语,令李安世的心中莫名一紧。
  "小顺子,拜托你了"
  "小顺子自当尽全力保全皇上"
  小顺子目光中闪动的东西令玄灼愈发不解,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只是,为何对自己这般警觉?
  玄灼听话的退了出去,因为他想让皇帝哥哥好好的休息。当殿门关上的一霎,一股杀气从旁边袭来!玄灼立刻一个后翻,将飞来之物抓于手中!只见飞镖上系着一条白布,玄灼四下张望,空无一人,不由心中生疑,打开布条。


  "若欲知晓李安世病情真相,今夜丑时皇城极北废阁一聚"
  玄灼紧紧抓着那布条,就像抓住皇帝哥哥生命的契机…
  ……
  ……
  丑时,万籁寂无声,皇城内外都陷入死寂,连夜月也昏暗的几乎看不清的朦胧起来。漫漫薄云后微微显露月光,星河黯淡,夜风袭袭,深秋的夜,幽冷的好似阴司之地。玄灼孤身一人,没有知会任何人,便慢慢从蓼凝轩内偷跑出来,来到这片废阁之中,静静的等待着莫名的危机。


  "珮儿"
  一声熟悉轻悦的唤声,玄灼一怔,看到来者后意外的叫出了声:"燕儿!?"
  只见李燕燕轻笑着,一袭华美打扮,走上前来。
  "你…"玄灼上下打量了一下,顿时醒悟道:"难怪冬哥哥找不到你,你扮成嫔妃混在后宫?"
  "我没有扮啊"李燕燕调皮的一转身,向玄灼显示自己的美艳装扮:"我是他的嫔妃啊,他还封我为'昭容'娘娘呢,我可是燕昭容哦~"

  "什么?"玄灼惊叫起来:"那冬哥哥怎么办?!"
  李燕燕耸耸肩,娇笑起来:"灼王爷还有空担心别人吗?"
  玄灼这才想起自己被约来的事:"是你约我?你知道皇帝哥哥的病怎么治?"
  "当然~嘻嘻"李燕燕笑得艳丽夺目:"因为他是被人下毒嘛!"
  "是谁?!"玄灼怒喝起来。
  "当然是…"李燕燕调皮的一嘟嘴,然后璨然一笑:"当然是你了!"
  玄灼一怔。
  "嘻嘻,你以为除了你,谁还能令皇上毫无戒心的接受任何一件礼物?"
  玄灼蓦然一颤:"难道…是那个手链…?"
  "果然如冬大哥所讲,你进宫后变聪明不少嘛"
  "可那是冬哥哥送的啊…为什么…"玄灼完全混乱起来。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想李安世死啊~"
  "为什么!"
  "因为…"李燕燕收起笑容,脸色刹时变得恐怖狰狞:"因为李安世负我!所以我要你们俩全死!!"
  剑气蓦然升起,一道寒光逼来!玄灼不防此势,慌忙后跃,李燕燕急逼上前!玄灼斟酌力道,开始反击!但因他束手束脚,很快就被李燕燕的全力进攻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灼王爷!你的耐力可以出了名的差哦!再不尽全力,燕儿就不客气了!"
  "为什么…"玄灼确实渐感不支,但心中的疑惑令他不得不追问。
  "为什么?因为你太可恨!从你一进李家堡我就讨厌你!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如此娇美惹人怜!这也罢了,我喜欢李冬,他对你比待我还好!我喜欢李安世,他爱你胜过世间一切!凭什么!你是男子啊!为何天下男儿全被你一人所迷!!"


  掌风激袭,剑影闪动!
  "我没有!冬哥哥喜欢的是你啊!我们只是贪玩胡闹罢了!"
  "够了!为何你处处跟我做对!难道你我天生相克?我喜欢的你就要跟我抢!!"
  "我没有!"
  剑光一闪,玄灼躲闪不及,胸前衣襟被利剑划破!
  "死吧!玄灼!你若不死,我难消心头之恨!!"
  剑气直逼玄灼咽喉,玄灼一时情急,奋力打出一掌!剑气与掌风相冲,两股真气立刻暗流涌动,硬生生较量起来。
  "告诉你!李冬现在正去行刺你的皇帝哥哥!以他的功力只怕得手了!我再杀了你!就可报仇!"
  "不可能!"
  玄灼惊叫起来,以冬哥哥的武功…天啊,禁军根本不是对手!更不用说是生病中的皇帝哥哥!小顺子若不在的话…玄灼立刻大喝一声,使出全力!李燕燕手中的剑不可抑制的剧颤起来!李燕燕慌忙将真气灌于剑身,却因外力过于强大相撞而节节尽断!一股疾风直冲李燕燕胸口击来!她根本无暇躲闪,只得硬接!身体像被劲风带动的纸片,全无自制力的向后飞去!


  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李燕燕倒在地上,再难爬起。
  "你们不能这样做!皇帝哥哥…"
  玄灼不安起来,再也顾不上查看李燕燕的伤势,飞身向崇光殿赶去!李燕燕凄楚的笑了起来,鲜红的血水从嘴角淌下,她知道自己杀不了玄灼了…那怎么办?忽然心生一计,李燕燕强撑起痛得全身散架般的身躯,拿起自己的剑,反手刺入自己体内!


  呵呵…玄灼…我杀不了你…自会找别人帮忙…
  身体无力的栽倒,良久才听到一阵风声向这边渐近,李燕燕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燕儿!"李冬蓦然瞧见浑身是血的李燕燕,惊得浑身一颤。
  "冬大哥…"李燕燕痛苦的抓着李冬的前襟,艰难的说:"是玄灼…你要为我报仇…"
  "不…不会的!珮儿不会这样做的!"李冬难以置信的吼叫起来。
  "冬大哥…"李燕燕的眼中流下两缕清泪,她几乎是哀求着李冬:"燕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不是你我小时的玩伴珮儿了…他是玄灼,李安世的灼儿…他因我坦白下毒一事,而夺下我的剑…你要为我报仇…不然我死不瞑目…"


  "不!你不会死!燕儿!我立刻带你去找大夫!"
  李冬慌忙将燕儿抱起,李燕燕沾满血的手轻轻抚上李冬的脸,她笑得如浮萍般轻盈…
  "冬大哥…今生燕儿负了你…来世…你我再做夫妻…一定…替我报仇…"
  手轻轻落下,李燕燕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因为她知道,没人会怀疑一个人临死前说过的话…
  所以,李冬也不会。


  第十章

  当玄灼的双足踏进崇光殿时,立刻,手持弓箭的禁军将他团团围住,手持利刃的士兵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你们做什么?"玄灼叫道。
  "要捉你!"
  小顺子冷冷的声音扬起。他走向玄灼,借着禁军手持的烛火,玄灼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杀气。
  "皇帝哥哥可曾有事?"玄灼慌忙问道。
  "灼王爷似乎明知故问…"小顺子淡淡的说:"适才皇上遇刺,小顺子奋力中划破刺客的前襟,可巧,灼王爷的衣服也破了…"

  "这是…"玄灼一时无从解释:"我刚才跟人过招…你…你以为是我行刺皇帝哥哥!?"
  "待刺客逃走后,小顺子立即赶到蓼凝轩,可巧灼王爷不在…"
  "我说了我在跟人过招!有人约我在城北的废阁商谈皇帝哥哥病情一事!我打伤了她,立刻赶来的!"
  "灼王爷既然说是,那小顺子就派人过去查看一下好了…"小顺子向一个禁军示意,后者领命而去。
  "小顺子!皇帝哥哥没事吧!"
  "王爷刚才说与人过招,从何得知皇上遇刺?为何适才一见着小顺子就问皇上安危?"
  "是跟我过招的人说的!"
  "那灼王爷可知皇上为何久病不愈?"
  "是…"玄灼紧咬住下唇:"是我送的手链…但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它有毒!"
  "可灼王爷却一直无事!"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事!"玄灼慌张的叫了起来:"小顺子!你在怀疑我吗?我怎么会害皇帝哥哥!!我不会的!"

  "这小顺子就不得而知了,抱歉,灼王,为了皇上的安危,您还是到天牢一行吧!"
  "为什么!我没害皇帝哥哥!我要见他!"
  玄灼一时情急,向前一步,立刻刀光剑影闪动,弓箭拉满!玄灼不由驻足。
  他们…全来真的…
  真的…把我当成了刺客?
  "我说了我没有!!"玄灼只能大吼起来。
  这时先前的禁军跑了回来,悄悄在小顺子耳语。
  "真怪"小顺子冷冷的看着玄灼:"那里空无一人"
  "不可能的!她受了伤!不可能走的!难道是冬哥哥…?我…"玄灼顿觉百口莫辩:"小顺子…你相信我…我真得没有…我…"

  从未有过如此茫然无措的玄灼,已经急得眼泪直打转,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抱歉,并非小顺子为难王爷,只是现在诸事均对灼王无利,还是得罪了!"
  小顺子示意,立刻禁军向前逼近!
  "不要!我要见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玄灼只得拼命的冲殿内大叫起来。
  "灼王请自重!皇上说了不愿见你!"小顺子喝止住他。
  "皇帝哥哥…连你也不信我吗…"
  玄灼喃喃着,忽然真气逆流!先前那全力的一掌令此时混乱的玄灼心力交瘁,一口喷出大滩鲜血!
  "王爷!"小顺子慌忙上前,扶住几欲栽倒的玄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无力的靠在小顺子的胸口,玄灼带着哭腔喃喃着。
  "小顺子…"
  殿内传来虚弱而焦急的呼吸声,小顺子当即抱起玄灼进入内殿。因为小顺子信了,信他适前与人动手,因为真气逆流根本无法做假!所以他将玄灼抱入内殿,他知道皇上此时也担心着。


  "灼儿…他没事吧…"李安世半倚在床畔,争切的问。
  "皇帝哥哥…"玄灼挣扎着从小顺子怀中挣脱出来,他扑到李安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不信我…真得不是我…我…"

  胸口倏然一痛,一口鲜血喷到李安世衣服上。
  "灼儿!"李安世惊呼。
  "为什么不相信我…"
  "小顺子!快传太医!"李安世慌忙道。
  小顺子立刻反身跑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冷笑声扬起。
  "什么人?"李安世神经倏然绷紧,慌忙将全身虚脱般无力的玄灼搂到怀中。
  "呵呵,好了,珮儿,小顺子已经出去了,你可以动手了!"李冬冷笑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冬哥哥?"玄灼有些神智不清的看着李冬。
  "快点吧,不然小顺子回来,就难跑出去了!"
  李安世的身体蓦然一颤,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玄灼…
  玄灼的呼吸急促起来:"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气还未归位?"李冬担心的走上前来,将玄灼由李安世怀中抱走:"我就说这一招太过危险,你不听,现在机会来了,幸好我在,不然岂不赔上你的性命?"

  "你…你在说什么…?"玄灼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李冬。
  李冬微微的笑着,将他放下,然后抽出利剑,指向李安世:"李安世,珮儿演了这么久的玄灼,让你过足了重温兄弟旧情的瘾,你可以死得其所了吧!"

  "你在说什么?"李安世呼吸不稳起来。
  "呵呵,李安世,你聪明一世,却糊涂在'玄灼'二字上,人死怎么可能会复生?当年玄灼复活之事,全是我们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要你将珮儿当成玄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就此谋位…"


  "冬哥哥!你在说什么?!"
  "好了,珮儿,你想不起来不怪你,喝下重生露的人,让他做什么人,他就会做什么人,当年你将容貌整成玄灼一般模样,然后喝下重生露,令自己深信不疑自己是玄灼,这全是咱们细心策划的!你还为要害你的皇帝哥哥犹豫了那么久,不过还是皇位的魅力大些,你才将手链送给他不是吗?你也不用内疚,因为你根本不是玄灼!可惜现在功亏一篑…等你我安全之后,我喂你喝下重生露的解药,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是什么目的!"玄灼完全失控的尖叫起来。
  "你不用担心,李安世活不过今晚了,出了宫就是你我的天地,再没人能捉住你我!"
  "你说他是假的…?"李安世的声音透着危险的讯息。
  "皇上,你不是以为玄灼真会复活吧?若他是真的,那灼王墓里的又是谁?当年我与珮儿挖出灼王爷所戴的万宗归元珮,就是让你相信他就是灼儿!你也挖坟了吧?应该见到那尸骨了吧?没错,那是灼王爷!而且我们知道你一看到那白骨,就再也顾不上查看他是否戴有万宗归元珮了!呵呵,李安世,你聪明一世,还不是乖乖按我们写好的戏码走?只可惜…看来想夺皇位,时机还是不是到"


  李安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紧紧抓着被角,一股悸怵的寒意从他身体四周弥散开来…
  李冬冷笑一下,拉起已经完全呆滞的玄灼,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别怕,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说完,深深的吻住玄灼的双唇,混厄的玄灼根本没有回过神,呆呆的任由他吻着。李安世看着深吻的两人,目光中慢慢泛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李冬轻轻的搂住僵直的玄灼,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燕儿让我杀了你为她报仇…但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让你跟你心爱的皇帝哥哥反目成仇,让你生不如死,才是最佳选择!"


  "你…利用我…?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玄灼呆呆的喃喃着。
  "本来没有…因为你是我的珮儿…我不会害你的…但李安世负了燕儿!绝不允许!所以我才借你的手,将那带有凝月香毒的细绳系到了李安世手上!我不想杀你的,无论燕儿多恨你…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错…我一直在阻止她杀你…却没想到…你竟杀了她!"


  "不是我!"玄灼蓦然大叫,李冬紧紧固定住玄灼,令他动弹不得。
  "乖灼儿,你记不记得你发过什么毒誓?你与你的皇帝哥哥不该相认的,因为就算相认,你们也会互恨互憎,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今生今世,永难修好…呵呵,你忘了吧?这么毒的誓你也会忘呢…所以,由我来开启你们互憎互恨的序章!"


  玄灼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短匕!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时,李冬已经握着他的手狠狠的插入自己体内!
  "你…"李冬后退三步,满脸愕然:"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然紧紧抓着玄灼的胳膊,痛苦的叫着:"我全是为了你呀!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你想杀人灭口…?"

  李冬凄凉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到最后…连我都被你利用…"
  玄灼愣愣的任由李冬抱着自己,听着他仿佛发自肺腑的告白:"我真得好喜欢你…珮儿…就算你要杀我…也不会变…"
  声音静止在停止的呼吸中,玄灼空白的大脑中什么都没有。李安世冷冷的看着玄灼,呼吸已经渐渐平缓下来,他的手摸向袖中从不离身的短匕…

  "你信了…对不对?"玄灼怔怔的看着李安世:"你相信他了…因为没人会怀疑一个人临死前的话的…对不对?"
  就在这时,小顺子领着太医进入殿内,当他一看到殿内的情形,反射性的挡在李安世前方。
  "王爷?!"
  "他不是王爷…"李安世阴冷的声音仿佛由地狱底层涌上一般骇人:"人死了…怎么会复活…"
  "你不信我…却相信一个陌生人?"玄灼所有的压抑一下子爆发出来:"我是玄灼!!没人比我更清楚!!为什么你要选择相信他!难道这些年我跟你是假的吗!!我要害你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为了让朕亲口将皇位许给你…"
  李安世愤恨的情绪全包含在那悸怵的声音之中,他真的好恨!恨自己,恨精明的自己为什么把那么多疑点埋在心中,却被别人一一点破!而且答案全是自己所害怕的!更恨自己居然以为大限将近,竟拼命想保住他而不惜以江山为筹码!最恨最恨的是,自己是真的将对灼儿的所有心血全花费到了他身上!


  李安世颤抖的看着自己不能再用的右手,那为了他而废掉的右手…
  这只手…竟不是为灼儿而废的…
  一股晕厥袭上心头,李安世当场昏迷过去,小顺子慌忙令太医急治。
  "皇上气血不顺,脉象紊乱,只怕…撑不过三日…"
  小顺子愣了,玄灼愣了。

  (死?不死?死?不死?死了大家省事,不死玄灼要倒霉……汗……)


  第十一章

  小顺子忽然一把拉起玄灼,不由分说将他扯入内堂,待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后,小顺子当即向玄灼跪下:"小顺子恳请灼王爷救皇上一命!"

  看着小顺子在自己面前深深的磕头,玄灼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说我不是王爷…不是玄灼…你没听到吗?"
  "小顺子虽然不知为何灼王爷将那手链送与皇上,更不知道王爷有何目的,但小顺子却知道您的的确确是玄大人之子,玄灼!"

  玄灼微微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因为若您不是玄灼,逐鼎阁断然不会让药师亲自守护您!"
  听到'逐鼎阁'三字,玄灼蓦然一颤:"你…你也是逐鼎阁的人?"
  "是!小顺子原名轩辕顺,乃逐鼎阁'判官'!九年前被派到皇上身边暗中协助大业!"
  "'判官'轩辕顺?听义父提过…你是'四明棋'之一?"
  "正是奴才!所以奴才宁肯赌一赌!赌灼王确实无心害皇上至此,肯出手相救!"
  "可是我…"玄灼喃喃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有解药…"
  "天下有一人一定可以救皇上!只要灼王爷开口,他一定会出手相救!"
  听到可以救回皇帝哥哥,玄灼凌乱的思绪一霎间集中,他焦急的问:"是谁?"
  "逐鼎阁'药师',李尽恩!"
  "是尽恩哥?"玄灼当即愣住:"他就是'四明棋'之一的药师?"
  "是!普天之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没有他治不了的病!若王爷开口,他不会不帮!"
  "可他在扬州…太医说皇帝哥哥只剩三日…"
  "不!他在京城!他暗中保护王爷已有七年!您在何处,他就在何处!"
  玄灼的脑海已经嗡嗡作响,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理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尽恩哥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专门派四明棋的药师保护自己?自己对逐鼎阁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玄灼茫然的看看四周,迷惑的说:"可我去哪里找他…?"
  "他不会轻易露面,但只要灼王爷找处无人的地方唤他,他一定会出来的!"
  玄灼愣愣的,身体先理智一步回过神来,在他的理智还无法理清这些讯息时,身体已经奔了出去。
  无人的地方?
  玄灼不理会自己奔出的一瞬禁军们的忙乱声,也没听到小顺子的喝止声,他只有一个念头:可以救回皇帝哥哥?
  脑中再不去想神秘的逐鼎阁,不想冬哥哥与燕儿留下的混乱而残酷的报复…只想一件事,救回皇帝哥哥!
  来到一处废弃的宫角,玄灼有些不确定的看看四周,宫中这种无人的地方甚多,但自己又要怎么知道李尽恩有没有在这边?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玄灼只能向空无一人的寂静宫宇喃喃自语般说着:"但我求你…求你救皇帝哥哥…"
  说完,玄灼缓缓跪下,不住的磕着响头。死寂中,那"嗵!嗵!"的声响显得如此沉闷,令人窒息…玄灼不住的磕着头,向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磕着,额头生疼起来,依然没有停下…眼底那片石地上映上斑斑红痕,也依然没有停下…


  好痛…
  从未向人磕过响头的玄灼,只觉得额头像着火般灼热,可是…却比不过心中的绞痛…
  从未怀疑过冬哥哥,他却利用了自己,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然后以死离间自己与皇帝哥哥…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离死前依然说着谎言?这份恨…有多深…?

  从不知晓燕儿那样的讨厌自己,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令她憎恶的事情?为什么会令一向爽朗活泼的她,笑得那样绝望,甚至带着死的觉悟?当她提剑砍向自己这个从小如同兄弟姐妹般的同龄玩伴时,她在想着什么?是什么样的恨,冲淡了这一切…?


  好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设防的接受着每个人,所以,自己受伤的同时也伤害到了皇帝哥哥…早该想到的,那香气与自己手上的香味不冲突时就应该想到的,因为那不是香,而是毒…为什么没想到?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细心,就会想到的啊…就不会令皇帝哥哥如此痛苦…


  还有皇帝哥哥的眼神…是气恼?是愤怒?还是憎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说出'人死了怎么会复活'时,他在想些什么?他信了,信了冬哥哥的话…不奇怪…因为本来自己的复活就有诸多疑问,那么牵强的理由只因为皇帝哥哥不愿失去'玄灼'才会压了下来,剥去'玄灼'的外衣后,自己根本无力面对皇帝哥哥那种被骗的仇恨…


  可是,我是玄灼啊…还是真像冬哥哥说的,我喝下过重生露?早就知道那种药的效力…如果是真的,如果我不是玄灼,我会是谁…?那身为'玄灼'与皇帝哥哥渡过的日子,岂非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只是,已经烟消云散,覆水难收…


  眼底的石板越来越模糊,心中的酸楚令两眼不由自主溢出太多的泪水,滴滴坠下,混入点点血迹之中…头已经不疼了,因为完全麻木了…反而更加用力的磕着,只希望额头的痛楚可以令自己无暇再想其它,令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的痛…


  "够了!"
  一双有力的双手忽然阻止住玄灼,透过雾水的覆盖,玄灼在朦胧中辩析出那张狰狞的面具。
  "师父!"
  所有情感一下子找到突破的瓶颈,玄灼当即扑到面具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是师父…还有师父在我身边…在李家堡的四年,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总戴着那诡异的面具,但自己知道,那面具下,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因为他总是容忍着自己的娇纵,允许自己对他百般依赖,就像亲哥哥一般呵护着自己。


  "师父…我好难过…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人这么痛苦都不会死去?怎样才能不这么难过?心怎样才能不痛?好像有把刀一直在挖我的心…可我阻止不了它…真得好痛…"

  玄灼紧紧抓着师父的前襟,毫无顾忌的在他怀中放声痛哭着。后者温柔的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师父!"玄灼紧紧抓住面具人的手:"您会一直在灼儿身边对不对?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是玄灼或是其它什么人,您都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那目光中写满了求救与哀求,如果此时面具人摇头,玄灼一定会绝望,彻底的绝望。但面具人没有摇头,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将他轻轻的搂在怀中,什么也没说…

  这就够了,口头的承诺,我已经听过太多…
  玄灼紧紧的倚在师父的怀中,那是他唯一的避风港了吧…?
  "你要救李安世?"
  冰冷的声音响起,玄灼蓦然回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在此磕破了头。
  "是!都是我不好,全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救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
  "若要你放弃生命、尊严、你所有的一切,你仍要救他?"透过面具闪动的眸子中,混杂着莫名的情愫。
  "是!"玄灼毫不迟疑的应着,双眸中的坚定与毅然,有着誓死的觉悟!
  "既然如此…为师就帮你…"
  "师父,你可以救皇帝哥哥?"玄灼几乎惊喜得要叫起来。
  "那香气是由凝月香刀中的香精提炼而来,虽稀释不少,不会令人发狂疯癫而亡,却会令人四肢无力,混厄而死。李安世中毒已深,不像你中毒时那般轻,为师的解药对他已无作用…"


  "我中毒?"玄灼愣住:"你早知它有毒?喂我吃过解药?所以我才会一直无事?"
  看到面具人没有否认,玄灼激动的大叫起来:"你明知它有毒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就不会将它送给皇帝哥哥了!你有解药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现在他已经中毒至深你才说?!"

  "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管他死活?"冷冷的回答着眼前人儿的激动质问。
  紧抓着师父的双臂,玄灼瞪大了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不是自己太过天真?以为人人都像自己一样看不得生命消逝,都会尽全力挽救。可是,不是这样的…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收回举手之劳,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让一条生命在指间游走,不懂…完全不懂…难道人心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善良?


  "你一向天真"仿佛看透玄灼此时的内心,面具人冷冷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计付出的,你不害人,那又怎样?李冬至死都在害你!你待他不好吗?你与他有仇吗?你与他亲如兄弟,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瞬反目?人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玄灼无力的垂下头,喃喃着:"无所谓了…我不想理会什么人心了…我只要救回皇帝哥哥…就什么都不再想了…"
  玄灼蓦然抬头,急切的说:"师父!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对不对?是什么?"
  "若要解凝月香毒,需四样东西"
  "是什么?"
  "'青龙鳞'、 '朱雀心'、 '白虎胆'、 '玄武舌'"
  玄灼呆掉:"这…这是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些上古神兽我要去哪找?"
  "这是四味世间罕有的药材,只有以'青龙鳞'为药引,'朱雀心'
  、'白虎胆'以慢火焖熬十八个时辰,再就'玄武舌'服下,才能解此毒!"
  "那我要去哪找?"玄灼重新燃起希望。
  "京城东二百里有座浮苍山,你可知道?"
  "就是盛行佛论的那座山?听闻全山有八十一座寺庙"
  "对,八十一位主持中,有一人有此四物!"
  "是谁?!"
  "不知道,这就要你去找了…但那人绝不会轻易将这四件东西给你,全靠你自己"
  玄灼蓦然站起:"好!我立刻就去!"
  他回头看看面具人,忽然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师父…你就是李尽恩…对不对?"
  看到面具人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后,玄灼自嘲的一笑:"所有的人都在瞒我…骗我…"
  那笑中的凄楚,只有他自己明白吧…
  看着玄灼头也不回的离去,面具人静静的站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十二章

  一步一拜,三步一磕。
  香火鼎盛的浮苍山此时却静了,因为人们都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由山下开始,一步一拜,三步一磕的慢慢向山中的寺庙走去。

  那个孩子应是富家子弟吧?他那身白丝绵缎的外套,已经变得破皱不堪,下摆因频频与地面磨擦而破损,洁白的衣裳已经变成灰黑色。

  他应该一向娇生惯养吧?那白嫩的小脸,不染烟尘,就好像一直居住在世外的仙童,没有半点俗世的腥土气。豆大的汗珠由他美玉般的面颊流下,混浊了尘土,令那无暇的面容变得污浊…


  他没受过苦吧?娇嫩的小手已经变得黝黑,透过黑色的污垢,磨破皮的肌肤隐隐中透着红色的血丝…
  汗水渗透他的衣裳,是累吗?还是痛?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因为那个孩子的额头上流下鲜红的血水。顺着额头,顺着鼻梁,划过嘴角,滴落。在秋日干冷而变得格外坚硬的地面上,落下滴滴红斑…

  "孩子!你的心意佛祖一定看到了!别磕了!"
  "是啊!你要求什么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快别勉强自己了!"
  "你的头流血了!算了吧!"
  一声声善意的劝阻,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故我的走着,拜着,叩着。
  一个性急的大汉看不下去,一把扯起他,吼了起来:"你不会疼吗?!你的头在流血!你还磕?!"
  "我…我要求的东西很难得到…必须这样…"
  孩子无神的喃喃着,那脆如珠玉滚盘的悦耳声音中,却加杂着浓浓的迷惘与哀伤。他轻轻挣脱大汉的手,再度面向不远处那座'明镜寺',深深的一叩首。

  "你是要去明镜寺吗?你要求什么?"
  人们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当那个孩子开口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如此娇贵却折磨着自己,因为那话语中带着的绝望,是否说明,他已经别无他法,所以才会如此?

  几个年青人更是先一步跑向明镜寺,通知寺中人去了。
  好长的一座石梯…可梯尽头就是寺门了…
  每一阶,孩子都磕一个响头,一步一磕。就算铁石心肠,也应该被打动吧?
  "阿弥陀佛…"
  一个慈祥的声音扬起,孩子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白胡老者,看到他的打扮,孩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合掌示意:"俗尘中人玄灼叩见主持方丈"说完,孩子深深的一拜。

  "阿弥陀佛,老纳早已听闻山下有一少年三磕九叩,却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施主的目的似乎在明镜寺,老纳愿闻其详"
  主持轻轻扶起玄灼,后者却因长久的跪拜而有些站立不稳。主持看着那张惊如天人的脸孔却布满了污尘,不由叹了一口气。
  "施主如此虔诚,为求何事?"
  玄灼闻言立刻跪下,苦苦哀求起来:"家兄因玄灼疏忽,命在旦夕,苦无良方,听闻浮苍山一位主持手中有'青龙鳞'、
  '朱雀心'、 '白虎胆'、
  '玄武舌',此四物可救家兄性命!是以玄灼斗胆,明知此四物珍贵非常,却依然前来索求,只盼主持看在玄灼一片赤诚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将四物相让"

  语毕,玄灼又是深深一叩。
  "原来如此…只是老纳手中并无此物,老纳并非施主要寻之人…"
  玄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向主持深深一拜:"多谢主持…"
  然后,向另一座寺庙的方向走去…
  "喂!你还要这样三磕九叩的过去啊?"
  "浮苍山有八十一座寺庙,你这样何时能拜完?"
  "小兄弟!心诚则灵,你这样伤着自己又是何苦?"
  玄灼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一步一拜,三步一磕。
  "阿弥陀佛…"白胡方丈看着玄灼的背影,怜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对身旁的小沙弥道:"你立刻跟你师兄弟支会各寺方丈一声,若无那四物,就不要让那位施主再如此叩拜"

  小沙弥领命而去,方丈的话也同时点醒了心疼的看着却无技可施的人们。
  "对!咱们分路去问那些主持!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让那个孩子再这样拜过去了!"
  浮苍山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香客都为了一个人而奔波着。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乞求上苍垂怜,遂了那个可怜孩子的心愿,救回他的哥哥…

  玄灼没有停步,却反而越来越绝望,虽然几乎每座寺的主持都会站在山阶前不让他再拜,却也都告诉他,他们没有那东西。
  几座了?有没有跪完一半?它们到底在谁的手里?每个人都在劝…每个主持都心疼的看着自己…却…独独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弥陀佛,老纳并无施主所求的东西…"
  这是第几个这样对自己说的主持了?
  玄灼绝望了,他凄凉的一笑,无力的垂下头,泪水悄悄滚落…
  不,不能放弃,还有没去过的寺…
  玄灼一声不响的转头,向下座寺的方向拜去。
  那一瞬绝望的眼神,那悲哀的笑容,颓废的神志,还有潸然泪下,全都触动着那名年迈的主持。他以为他会放弃的,却没想到他依然走了下去,即使意志已经绝望。

  "老纳虽无此物…"主持轻叹一口气:"却听闻无相寺主持精通药理,出家前曾是名医…"
  玄灼蓦然回头,满眸闪动着感激的神采,他几乎是哭出声的不住向主持叩首:"多谢主持!多谢主持!多谢主持!"
  "阿弥陀佛,施主一定可以得逞所愿,老纳会为施主与施主兄长祈福,愿佛祖垂怜有心之人…"
  老主持看向那个重新燃起希望的孩子脸上终于崭露出一丝欣喜,不由摇首苦叹。不管这个娇嫩的孩子是何来历,不论他求得是什么,有这份苦心,足矣。

  当玄灼一步一拜、三步一磕的来到无相寺时,寺门早就被其它香客敲开了。不似其它主持一般站出来声明自己并无那些东西,反而列出队队沙弥候在寺门,像迎贵客一般。玄灼紧咬着下唇,倔强的不令自己哭出来,但真的好想哭…因为他知道,找到了!


  一步一磕的来到大雄宝殿,金碧辉煌的如来佛像前端座着一位神色安逸的老者。
  "俗尘中人玄灼叩见主持方丈"
  主持微微点头,立刻,早就围满宝殿内的香客们全都不满起来。
  "主持太过分了!有这些东西却迟迟不说!"
  "太铁石心肠了吧,居然忍心让这样的小孩子如此受苦!"
  "还静坐在这里等人家来求他!"
  "过份!"
  主持置若罔闻,双目合闭,口中喃喃的念着什么…
  "玄灼听闻主持方丈有'青龙鳞'、 '朱雀心'、 '白虎胆'、
  '玄武舌'四件奇药,斗胆冒然前来索求,只求方持首肯!"
  "老纳确实有这四样药材,但老纳并非红尘中人,早已不管红尘中事,施主请回吧"
  玄灼怔住。立刻,几个香客已经不满的叫了起来,一时众怒涌起,几个伶牙利齿的更是开始咄咄逼人。
  "方丈即在红尘之中,哪敢自称尘外之人?即在尘中,又为何敢自称不管红尘中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贵为主持方丈,无此善心善根,哪能普渡众生?"
  "佛意挽救苍生,这个孩子正是苍生中人,他心意至诚,方丈却有意刁难,敢问方丈佛家的善心就是如此吗?"
  主持依然静静的念着经,微微张开双眼,似乎在等玄灼有所反应。玄灼浑身颤抖着,半晌,他忽然开始向主持拼命的磕着头,用力的磕着,地面嗵嗵作响。

  他一边磕着,一边用发抖的声音说着:"玄灼自知此举冒失,但玄灼已无技可施…玄灼不愿用伶牙利齿逼迫主持割爱,不愿以武力强抢主持珍藏,可玄灼只能靠它们救命…玄灼不知该如何求主持,只能求主持可怜玄灼,求求您,玄灼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求求您…"


  本已凝固的血渍再度绽裂,伤口裂大,浓浓的鲜血如柱般流了下来,玄灼浑然不觉的继续磕着,染红了大殿的地板。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玄灼怔怔听着主持的话,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主持:"玄灼身陷红尘,无法自拔…无法做到心无牵挂,所以注定多受磨难…本来众生万象,不过一场过眼云烟,但玄灼贪恋世间温情,无法舍弃。主持一番教诲,是为玄灼设想,玄灼感激不尽,只是玄灼惶恐,家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就算他终究难逃一死,玄灼也希望几近所能,回天有术,还望主持成全!"


  主持轻轻叹了口气:"又一个痴迷之人…既然已知后事,又何苦徒劳?罢了,老纳不能救你出红尘,就让你多在红尘中呆些时日吧,直至你自己看破…"

  主持由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递与玄灼:"世间百态,皆有因果,此日你救他,必种其因,将来必会有果…是苦果还是涩果,全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方丈!"玄灼双手颤抖着,接过木盒。
  心一霎那雀跃起来,皇帝哥哥有救了!


  第十三章

  小顺子忐忑不安的守在李安世身边,凝视着那陷入沉睡中的人,虽然他的呼吸已经平缓,脸色已经红润,但还是不敢放松,必须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小顺子才能放下高悬的心.

  "小顺子…"
  小顺子当即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几乎忘记自己身为下人的身份,忘情的握着李安世的手,完全舒心的笑了起来:"您醒了?"
  "朕没死吗…?"
  李安世有些混沌,挣扎着想起身,小顺子忙将靠枕放正,李安世软软的靠着,抬起手,握了握,发觉自己有力气后,怔了怔,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问:"是他给的解药…?"

  小顺子一愣,他?是指灼王爷吗?
  "是灼王爷拿来的药…"
  "呵呵…"
  那笑中,有着小顺子陌生的东西…李安世两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那眼神中没有愤恨或悲伤,只有一片死水,太静太静。
  "他果然有解药…"李安世自嘲似的笑着,缓缓闭上了眼,龙眉不经意的蹙起。
  小顺子忙道:"不是皇上所想的那样!灼王爷为了求得解药,三磕九叩拜访了浮苍山八十一座庙宇!回来后当场昏倒!太医说他失血过多,伤口又恶化,而且他先前真气逆流时有损心脉。但他一直强撑着,此时仍在蓼凝轩昏迷不醒…"


  李安世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起来,声音有些不稳:"但他知道解药是什么不是吗?却现在才拿出来…怕朕杀他吗?"
  小顺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总不能如实说是自己让灼王爷去求逐鼎阁的药师,所以才知道解药是什么…但,灼王爷与皇上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皇上,恕奴才斗胆,奴才以为,灼王确实是无心将带毒手链送到皇上手中,如若不然,他大可袖手旁观,可他却是去找解药!八十一座庙啊…皇上,他一步一拜的走遍了整座浮苍山啊!所有香客主持都被他的诚意打动,所以灼王爷才得回那四件世间罕有的药材,才救回皇上一命。皇上,就算他不是玄灼,只凭此心,难道还不能令皇上原谅他的一时之错吗?而且这些年皇上与他的点点滴滴难道是假的吗?他待皇上的心意,难道您还怀疑吗?他…"


  "够了!"李安世打断小顺子的话,有些乏力的抱着自己的头,喃喃着:"朕已经乱了…朕如此待他…若他不是玄灼…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朕真得…真得…"

  "皇上!您是因他是'玄灼'而爱,还是因他是他而爱!"
  "朕不知道!!"李安世蓦然大吼起来:"朕没想过他不是玄灼!从没想过!就算他不是,朕爱他又怎样!他在骗朕!骗得朕好苦!好苦…真得好苦…"

  "皇上…"看着李安世无力的模样,小顺子心中一阵抽痛,皇上爱得有多苦,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吧?
  "他的伤可还要紧?"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关怀,李安世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应在昏睡,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妨了"
  李安世缓缓下床,小顺子忙扶住他。
  "朕要去看看他…对他说一些事情…"李安世无神的低语着。
  ……
  ……

  玄灼微微的喘着粗气,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都在旋转、全是重影,虚弱的闭上眼,却因担心药效到底能不能救皇帝哥哥而担心得无法入睡。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模糊中,好像看到有谁走向了自己,一只冰凉的手抚向自己的额头,像在是确定自己是否退烧。


  "小正子…?"玄灼混厄的唤了一声:"崇光殿那边可有消息?药有效吗?"
  "有…"
  声音遥远的好似从天际传来一般,当传入玄灼耳中时,他已分辩不出是谁的声音,但这个答案令他很高兴,嘴色微微扬起,虚弱的笑了一下。

  "那就好…"
  冰凉的手轻轻滑过玄灼扬起的嘴角,然后,一团温热包裹住玄灼有些泛白的双唇…
  "嗯…"熟悉的感觉令玄灼睁开了双眼,费力的辩析着眼前的人。
  好熟悉…那唇舌的交织…那种小心翼翼的举动…仿佛品味着什么绝世珍品般的细腻…
  皇帝哥哥…
  双手轻轻的攀上吻着他的人的脖子,不由自主中,二人加深了这个吻。
  不要停吧…因为那是做为他们这段毫无暇疵的恋情,最后的终点…
  李安世缓缓放开玄灼,后者用有些迷离的目光看着他。
  "朕不会再把你当玄灼"
  灼儿的目光一下子陷入悲伤…
  "朕下决心了,就算再挖一次灼王墓,朕也要查出来!"
  "好…"玄灼凄凉的一笑。
  "就算你不是…朕也不会杀了你…你尽管放心…"
  "没关系的…"依然微微笑着。
  "所以,朕要你将你为何会在李家堡,以及他们的一切告诉朕!"
  "不能说的…"玄灼苦楚的笑着:"我只能说…他们不会害你的…"
  "你还要瞒朕?"李安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朕可以不追究你,不管你做过什么,朕都不会追究你!即使这样,你仍要为了那个李家堡背叛朕?"

  "我没有背叛过你…"
  "你在隐瞒朕!这就是背叛!朕不容许你这样对待朕!"
  李安世用力的撕咬着玄灼的双唇,仿佛发泄一般:"朕最恨别人欺骗朕…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轻饶!可是…朕却杀不了你…朕真的想杀了你…可下不了手…为什么?你明明就做着背叛、欺瞒这些朕最不能容忍的事!为什么朕却下不了手…?"


  "皇帝哥哥…"
  "不要叫!"李安世蓦然抬头,两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这个称谓是属于灼儿的!在朕确定你是玄灼之前,不许你这样叫朕!听到没有!!"

  "好…"两行泪,轻轻的滑下。
  "朕不会收回你的灼王封号,但朝中不会养无用之人,你已十四,可帮朝廷做事,以后你直接受命于朕,听到没有?"
  "知道了…"
  "若办事不力,朕一样不会轻饶!"
  "知道了…"
  "就算朕要你死,你也不能反抗!"李安世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那个一脸哀伤的少年。
  "不会反抗的…"
  "好…"李安世缓缓起身,带着帝王的威严对玄灼道:"还有,你年龄渐长,终不适宜久居后宫,明日起,朕会令人重修玄府旧宅,待完工之后…"

  "不必了…"玄灼有些困难的支起身子,微微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我明日就搬出宫…"
  李安世紧握双拳,强压住一瞬间想拥住那个哀伤又笑得脆弱的少年的冲动,努力令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冷漠。
  "往事如烟梦缠绵…"玄灼缓缓闭上眼,低吟着:"终亦曲断人亦散…"
  李安世的心一下子揪做一团,痛得,有种想哭的欲望。
  "无奈天涯魂牵梦…风清云冷月已残…"
  玄灼的声音隐没在浅浅的薄笑中…
  ……
  ……

  《软烟罗》之《寸寒心》完

《软烟罗系列六之 孤月轮》

第一章
烛影辉煌,歌舞蹁跹,萧笛幽扬,满堂笑语,一派奢贵。满堂宾客意气风发,且不说有美酒佳酿,就光说美艳娇娃、浓香入怀就已令他们心旷神怡。
忽然,歌声倏断,宾客们不由看向那薄纱帷帘后一袭红衣的抚琴女。
清风扬起,琴声幽荡,灵韵神音由指间轻轻弹出,如清泉坠谷,如百鸟合鸣,如娇花群绽,如冰融滴叶,如玉碎满盘。抚琴玉手似流云,袅袅余音犹绕梁,仿佛一缕细水,在流畅的琴韵中,缓缓荡散开来。
一阵疾风扫过,纱帘扬起,所有宾客同时一声惊呼。早就在想,能弹出如此绝世音韵的可人儿会有如何的绝丽容颜,但一见到时,却发现以'美'来形容,只会亵渎了她…
盈月双眸,黛绿微蹙,白净的如同玉雕般无暇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天然风韵,平生万种风情。看着那似笑非笑的胭脂唇,忽然有种感觉,若能令她开怀一笑,就算倾尽江山,败空基业,也会毫不犹豫吧?她又岂止是倾国倾城?只怕她一个笑容,便可倾尽天下万物。
太美,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谁才配拥有她呢?
琴音消歇,红衣女子起身,向众宾客不卑不亢的微微行礼,松散的发丝轻轻滑下,那看似随意的发髻竟无形中吸引住在场人的所有目光,像一丝丝看不见的绳索,悄悄勾住每个人的心弦。
"下官听闻一般庸脂俗粉难入张将军龙眼,所以精心挑选此女送与张将军,待它日大业已成之时,有此女为妃,立于君王侧,岂非一件美事?"
张擎微微笑着,不动声色看着那名少女,后者微微垂睫,没有太明显的情感起浮,顿时来了兴趣:"王大人美意,本将军就不客气了!"
张擎大步走到红衣少女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心中暗笑起来。他一把抱起那少女,朗声道:"若王大人不介意的话,本将军现在就想抱得美人归"
"当然!当然!"王大人巴不得张将军被这个抚琴女迷住,那自己可就仕途有望了!
将美人抱入卧房,她一被放到床上,立刻玉颜榴红,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在的交织着。
"第一次?"张擎微笑着握住柔荑,那柔软细滑的感觉比想像中还好。
少女摇摇头,一声不响。
"不情愿?是被逼的?"
少女迟疑了一下,依然摇头。
张擎轻轻托起她的尖颚,温柔的轻轻一触碰她的双唇:"别怕,我不会伤你"
少女的眼中一瞬闪过一丝迷离,没有反抗,却蹙起了秀眉。
"知道本将军为何会看上你吗?"张擎微笑着看着她。
少女垂下头,摇首。
"因为你的眼睛一直在叫:谁来救我?谁来救我?我听到了,所以我来救你"
少女蓦然一颤,有些愕然的看着张擎,后者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是什么事令你这么伤心?告诉我…"
少女有些抑制不住,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微微发起抖来。
"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张擎轻轻搂住她,温柔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我会好好待你,忘了以前令你不开心的事吧,从现在起,我会让你一直笑,好不好?"
少女紧紧的回搂住他,慢慢将唇移向他的耳畔,小声的说:"我不开心是因为…我要杀你…"
张擎蓦然瞪大双眼,那悦耳的天籁之音令他愕然,因为,那是男子的声音!脖间凉物划过,好像听到兹兹的喷血声,张擎难以置信的摸向脖颈,却摸到满手血腥…
"是谁派你来的…?"
"若张将军安守本分,以将军的为人,应会流芳百世,何苦自立为王,沦为一介乱臣贼子"
"是李安世派你来的…"张擎苦笑,伸出手抚上那人的脸颊:"难得我会动心…竟是如此下场…看来天亡我张某…"
"张将军…"
"你叫什么?"张擎没有死前的慌乱,反而微笑起来,有些不舍得看着那人儿。
"玄灼"
"灼王爷…"张擎微微倒地,喃喃着:"果然如传闻中一样…"
死寂…
玄灼看着张擎的尸体,将有些发抖的双手紧紧相握。不是早就习惯了吗?为什么每次还是会害怕?
"有刺客啊!!"
一声尖叫,院内立刻响起一阵脚步声,玄灼一怔,随即苦笑。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有人想牺牲自己这个'抚琴女'来困住张擎,不然哪会一声尖叫后立刻就布满了士兵?
点破纸窗,可以看到外面布满弓箭手,弓弦饱满,蓄势待发!更有几人正在箭尖点火,看来是要放火!玄灼脱下外套,拿在手中,忽然破窗而出!几乎与此同时,箭林袭来,玄灼立刻扬起手中红衣,挡落飞来的利箭,迅速向墙头飞去!忽然臂间一阵灼烧,玄灼闷哼一声,飞出宅府。
不远处的树后,一辆青布蓬车候在那里,玄灼立刻飞身进入。
"王爷!您受伤了!"
"快走!"玄灼低喝道,臂部的火热令他清楚那不是普通的箭,只怕有毒…
鞭声扬起,马儿疾驰,载着紧蹙黛眉的人儿飞离那是非之地。玄灼没有惊动任何人,与小正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玄府。一进屋,玄灼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小正子慌忙将他扶到床上,撕开袖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片肌肤已经变得黑紫!
"有毒!"小正子惊叫出来:"奴才立刻去找大夫!"
玄灼忙一把拉住他,艰难的说:"皇上有命…不许任何人觉察…不能找…"
"可是有毒啊!"
"扶我起来…"
玄灼挣扎起身,小正子只得将王爷扶起,玄灼走到桌前坐下,点燃烛火,拿出一把匕首,小正子一脸愕然,当他明白玄灼的意图时,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您是王爷啊!为何要受此苦?
"嗯…"
玄灼紧咬着下唇,切开皮肉的痛楚令他难耐的呻吟出声,黑色的血水流下,玄灼手一软,匕首落地,不待他去吸出毒血,小正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在他的伤口处吸吮起来。
"小正子!"
玄灼一声惊呼,小正子没听到一般用心的吸吮着毒血,不理会玄灼的喝止与挣扎,死死的固定住玄灼,后者因浑身无力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小正子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
玄灼一直挣扎着,最后几乎被小正子固定到怀中,靠在小正子的胸口上,玄灼最终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双唇微微颤抖着:"很危险…"
当伤口处完全流出红血时,小正子这才拿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玄灼无力的静静看着小正子的忙碌。
"若你不小心误食毒血可怎么办?"
"小正子宁可自己犯险,也不愿王爷有失!"
"小正子…我不需要你的忠心…"
"王爷…"小正子心中一阵抽痛,看着玄灼憔悴的神情,他几乎想吼叫起来:"王爷!您这是何苦!为什么不离开皇上?他现在把您当刽子手!他杀人的工具!这半年来他召见您都做过什么?没有问过您过得好不好,没有问您身体如何,只是让您杀人!杀人!再杀人!"
"够了…"玄灼淡淡的打断他:"我在还…等我还够了…我就会离开的…"
"可您不喜欢杀人的!"小正子紧紧抓着玄灼的双肩:"您天天从恶梦中惊醒,从没睡过一天好觉!您知道自己已经憔悴成什么样了吗?!您有多久没笑过了?您的脸上只会挂着比哭还凄楚的笑!以前那个调皮的灼王爷哪里去了?才半年啊!!您就变成这个样子!奴才根本不敢想您还能坚持多久!为什么!"
"小正子…你走吧…"
"我不走!"小正子怒吼起来:"你把所有的下人都赶走想怎么样?!自生自灭吗?!当初跟你从蓼凝轩搬到玄府的人,还剩几个?你赶走他们是为他们好,小正子知道的!跟着不得宠的灼王,只会耽误他们的前程,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留你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的!"
"没用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能去哪里…"
"回家!您以前不是住在李家堡吗?回去啊!离皇上远远的!"
"你不知道的…"玄灼惨淡的笑了笑:"我杀了燕儿跟冬哥哥,还有什么脸回去…"
"那就去别的地方!若你想不到,就跟奴才走!奴才可以带你到没有任何人找得到你的地方!"小正子心痛的捧起玄灼的脸孔:"每次看到你的眼睛,就觉得你在哭,在求救…"
玄灼轻轻笑了:"今天也有个人这样说,就是那个被我杀掉的人…其实他是个蛮好的人,因为他一直很温柔的抱着我,小心翼翼的,还说让我跟着他,以后天天让我笑…可我杀了他,因为他会威胁皇上…其实他做皇帝的话,也会是个好皇帝吧?他离死前还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了,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索命吧?什么时候来呢…?"
"王爷!"小正子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痛楚,他早已失去了主仆的意识,只想紧紧搂住这个悲戚的少年:"不要折磨自己了!小正子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不会武功,没有权势,不能帮到王爷…可是,小正子愿意一直守在王爷身边,就算你是平民,是囚犯,小正子都不会变!您就把我当一只狗,一只可以在冬日取暖的狗,可以放心的窝在我怀里,做恶梦的时候可以抓着我的手,想哭得时候可以枕在我的肩头…"
"小正子"玄灼轻轻的笑着:"我记得你提过你有个弟弟,为了治他的病才被卖进宫中的。若他活着应该像我一般大吧?你是把我当成你弟弟的替身了吗?"
"小正子确实痴心妄想的把您当成了亲弟弟!但绝不是替身!你就是你,可以不是玄灼,不是任何人,但你却是你!我把你当弟弟,而不是玄灼或灼王爷!"
"真的?你愿守着我?"
"是!除非我死!"
"我不会再信这些承诺了…所以我会看看你能守这个诺言多久…"玄灼悲伤的笑着,轻轻搂住小正子,将脸埋入他怀中:"不要把我当替身…我就是我…不要再把我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泪水,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结…?
等心不痛的时候吧…
心什么时候才会不痛…?
当心死的时候吧…
……
……
第二章
喧闹的街市,一男一女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棱,女的一脸兴奋,男的一脸无奈。
"琴儿"那男子一声无奈的嚷叫:"我还有公务啊,不能再陪你这样玩了!"
琴儿一转身,有些不高兴的看着男子:"王大将军,您的弟弟不会办吗?怎么就你这么忙?"
原来,此二人正是相府的琴儿与王俞忠。
"拜托,你以为我这个将军是虚的啊?食圣上奉禄,就要回报朝廷!"
"那你吃我做的饭,就得陪我玩!"
"什么话!"王俞忠故意沉下脸,一副生气的模样:"如此刁蛮!绝不娶你这类女子!"
"如此薄情!绝不嫁你类男子!"琴儿也杏眸圆睁,气呼呼的说。
"好!一拍两散!"
王俞忠说完,立刻扭头就走,同时做个鬼脸,一脸得逞的模样,不理会身后女子气得大叫的声音,反正,回头哄哄就好了嘛!
"气死我了!!"琴儿大叫起来,引得路人频频回首,她又立刻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发脾气吗?!"
琴儿俏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丝遗憾:"本来想骗着他帮我买那个东西呢…"
"哦?姑娘想买什么?在下可以代劳"
琴儿忙回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面阔四方,剑眉星眼的男子,虽敝巾旧服,一派贫窘的模样,却掩不住眼中的精光与通体的傲气!琴儿当即心中清楚,此人绝非一般池中之物!
"不劳费心!那个东西不是他买就没意思了!"
琴儿故意上下打量他一下,一副很不屑的模样,然后扭着她的小蛮腰,迅速跑开了。男子饶有意味的看着琴儿的背影,笑得暧昧非常。
"可汗"身后悄悄围上几个人,低声道:"那种市侩俗女,不需因她生气"
"谁说我生气?还有,她可不一般呢,明明一眼看出我不简单,还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死活不让我的气势压过她…呵呵,好倔强的女子,正对我的胃口…"
"可汗,此是宗元京城,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好了,我知道了"男子看着琴儿消失的地方,微微笑起。
琴儿百无聊赖的在街市转了几圈,一回头,正撞到一个人怀里,摸着鼻子生气的一抬头,谁知被撞的人比她还吃惊。
"咦?姑娘?又是你?真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大白天的出来吓什么人!快投胎去吧!"
听着琴儿恶言恶语,男子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是说宗元美女娴静温文吗?怎么如此泼辣?而且长得如此娇美,却出言不逊,真是有趣!"
"有病!"居然还说有趣,这个男人一定有毛病!
"哎,姑娘虽说大有泼妇风范,可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只是有趣,不是有病!"
"你去死吧!"
琴儿气恼的扬起一脚,男子不防此势,被踢个正着!正当男子痛得皱眉时,琴儿嘻嘻笑了起来,笑如花靥,灿若牡丹,男子不由一怔。
"哈哈,活该!"琴儿调皮的冲他眨眨眼,又迅速跑走了。
"可汗!"远远站在旁边不敢上前的几人,这才担心的走上前来:"待末将们好好治治她!"
"不用了…"男子笑得无奈中带着几分赞许:"胆色过人,不错,更合我胃口了…"
琴儿嘻笑着跑到一家手饰店,看着老板挂放在台上的样品中一只制工精美的翠玉镯,不由有些惆怅。
"死木头…"琴儿不快的在心中咒骂着那根粗大条的木头,居然没明白自己的心意。
"哎呀,糟了糟了!怎么又遇到你了?"
琴儿闻言一回头,立刻气得火冒三丈:"你还真是不吸取教训!"
"不是啊"男子很无辜的看着琴儿:"我只是无意间一瞥,居然就又见到姑娘你了。看来不是一般的有缘,莫非你我千里姻缘一线牵?"
"我呸!明明是你跟踪我!不然哪会这么巧!"
"我以我的人格尊严发誓,我没有!"男子极为认真严肃的说着。
琴儿看着那男子眼中的坚定,心中明白他确实没有说谎,但嘴上不肯认输:"那就是上辈子有仇!走开走开!不要挡着本姑娘的路!"
说完,很不客气的一把推开男子,谁知男子反手将她搂入怀中:"我叫契延陀,你呢?"
"我管你是弃烟头还是丢烟斗!放开我!"
莲足狠狠跺向他的大脚,后者慌忙闪开,琴儿立刻像只小鹿似的飞一般逃走。
"可汗…"
手下们无奈的哀号令契延陀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觉得她很有趣吗?看来此次宗元一行,说不定我可以带点特产回去"
"可您也不能将名字告诉她啊…"
"放心,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把我的名字放在心上的"契延陀笑着说,然后有些遗憾的摇首叹气:"哎,居然这么烦我,真是有损本可汗的颜面…"
原来,他正是宗元第一强敌,铁勒可汗契延陀!此次他亲自潜入宗元,一半为亲眼目睹宗元强盛,一半为开开眼界,比如,这种连铁勒都鲜少有的小母老虎。
不远处的酒楼外传来一阵喧哗,契延陀一脸感兴趣的模样,飞快的奔了过去。他的手下都快哭了,这个可汗,在铁勒那么威严霸气,怎么一到宗元就像个小孩子,哪热闹往哪钻?还被一个小毛丫头欺负到头上,哎!
当契延陀看清闹事的人时,浑身一僵。怎么可能…那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人比花娇,美艳无双…
那人的熠熠星眸中闪动着醉酒的迷离,玉颊飞红,泛着淡淡的粉晕。面如冠玉,唇如施脂,肤白肌莹,神若秋水,丰神绰灼,体貌端庄,衣裳楚楚,耀人心目。那半醉半醒的慵懒模样,平添几分妩媚销魂,令看着的人魂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再来呀…"那人笑了起来,冲倒地的小流氓勾勾指。
此笑足以令江河翻腾,群花失色,迷倒了所有围观的人,也包括那些先前调戏被揍的人。而宗元国内能令众生痴迷的男子,恐怕只有一人吧?
"少爷!"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挤开人群,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儿。
"小正子?"玄灼笑着搂住小正子的脖子:"不是我找麻烦哦,回去不要吵我…"
"好好"小正子苦笑着,扶起玄灼,这个王爷,从什么时候学会借酒消愁了?哎…
"等一下!"为首的小流氓眼见美色将失,情急的叫了起来:"你打伤我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一边说着,一边与手下们站在一起壮声势。
玄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含糊不清的说:"要我赔钱吗…?"
摸了摸身上,然后看向小正子,后者也为难的看着他:"奴才光急着出来找您,忘了拿钱…"
"哦…"玄灼'哦'完后,就枕在小正子肩头,呼呼大睡。
"王…少爷!"小正子冷汗直冒,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那群人。
果然,他们淫笑着慢慢逼近:"那就把人留下!"
"不行!"小正子紧紧搂住玄灼:"你们要钱是吧?我回府拿给你们!"看着他们越逼越近,小正子节节后退。
"喂…"
玄灼的声音响起,小正子忙看向他,可是玄灼的目光却越过他看着后面的人,契延陀!
"你好像很强嘛…后面也有手下…帮我打走他们…重重有赏…"
"哦?有什么赏?"契延陀微笑道,但心中生疑,他是如何看出那些远远跟着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手下?
玄灼完全醉了,他嘻笑着一摇三晃走到契延陀面前,懒懒的靠在他的胸口:"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少爷!"
小正子一声惊呼,有些担心的看着契延陀。果然,契延陀有些动容,不由自主搂住那个微微发热的躯体,回头向手下示意,然后抱起玄灼转身离去。
"等一下!"小正子慌忙拦于正前方:"快放下他!"
"是他说只要我帮他,什么都给我的"契延陀微微笑着,然后看着小正子:"如果他有个得力的手下,自然用不着我帮忙"
小正子脸色微变,他尽量令自己冷静下来:"除了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你能管得了我吗?"
已经修理完那几个小混混的手下立刻抓住小正子,小正子急得大叫起来:"少爷!您醒醒啊!!"
玄灼皱皱眉,无意识的半睁开眼睛,然后目光扑朔的看着契延陀,又看看小正子,不太高兴的嘟起小嘴:"你要是欺负小正子我就不理你了!"
完全是撒娇的语气,契延陀不由愣住,他没想到一个男儿撒起娇来竟会如此撩人心弦…正当他有些意乱情迷之际,怀中人儿忽然一个翻身,轻飘飘由怀中飞出!只见他扬起双掌,强劲的掌风将两个挟住小正子的人逼得不由后退,然后他搂着小正子的腰身,飞身跃起,两人好似世外仙人一般,扬风而去,只剩呆滞的人们愣愣的看着飞走的背影,以为真得碰到了幻化为人形的神仙。
"好厉害的武功!"契延陀兴奋起来:"宗元竟有如此高手!"
手下们面面相觑,看着他们的可汗那狩猎般兴奋的神情,大感不妙。
"有趣!一只母老虎!一只小醉猫!不将这两件宗元特产带回铁勒,可太对不起自己了!"
宗元与铁勒之间这场不可避免的战火,在此时,已经埋下了火种。
……
……
第三章
当琴儿气呼呼的回到相府时,正巧王俞忠抱着一叠公文走到院子中。
"咦?你回来了?正好,今天晚上我想喝…哎呀!"
手中公文掉了一地,王俞忠可怜兮兮的抱着他的脚满院子乱跳。
"想让我煲汤给你?作你的大头梦去吧!"
"哇…泼妇…"
"你说什么?"琴儿瞪着凤眸,恶狠狠的说。
"没有没有"王俞忠忙陪笑,开玩笑,好汉不吃眼前亏。
"都是你!"琴儿伸出纤纤细指用力戳着王俞忠的胸口:"要不是你把我扔下跑回来,我哪会被那个弃烟头欺负!"
"啊?弃烟头?"王俞忠一怔。
"哼!"琴儿恶狠狠的扭过头,紧握柔荑:"下次再让我碰到他,就要他好看!"
说完,扔下仍在迷惘的王俞忠独自回房去了。
"哎…得罪她真是倒霉啊…"王俞忠苦笑,低头捡起公文。
"这可不行啊,大哥"王俞义笑得诡异非常,站在不远处道:"还没娶嫂子,她就欺负到你头上了,婚后岂不惧内?"
"你少胡说!"王俞忠脸不由一红,然后瞪了弟弟一眼:"还不来帮我拾公文!"
"你找嫂子帮你嘛"
一见王俞忠提拳奔上,王俞义得意的大笑着慌忙跑走。
"哼!混小子,没大没小"
王俞忠看到弟弟跑得无影,才放下拳,继续可怜兮兮的拾公文。王俞义确定安全后,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看扔在拾公文的大哥。
"弃烟头?莫非…契延陀来到京城?"
王俞义喃喃着,然后,一丝冷笑扬起:"有趣…"
床上的人儿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小正子拿着湿巾擦去那人额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
"小正子…"睁开惺忪的双眼,玄灼有些目光迷离的看着小正子:"我怎么回来了?我记得我在酒楼啊…"
"您不记得了?"小正子微微笑着,然后当玄灼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时,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咆哮着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人带走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长着一张让人想犯罪的脸吗?!还敢在那么乱的酒楼里喝得烂醉!就算那些小流氓没得逞!你也差点被一个男人带走!你还是自己跑到他怀里的!!说什么他想要什么你就给!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的!!"
玄灼头疼的捂着耳朵,把脸蒙到被子里。小正子拉开他的被子,仍然不依不饶的吼着:"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你的伤还没好!就跑去喝酒?!伤口恶化怎么办!"
"我不是没事吗…"玄灼缓缓睁开双眼:"既没有被人染指,也没有醉死街头,更没有一命呜呼…这些事看来还是与我无缘…"
"王爷…"
小正子害怕的紧抓着玄灼的双手,因为玄灼言语中的无神,以及那隐隐中透出的期待令他心悸。
"小正子真恨自己的无能,今天您差点就被人抢走,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说得没错,如果您有个得力的手下,就不会需要别人的帮助…我真的很无能,真没用…"小正子低下头,强压着心中翻出的酸楚。
"谁说你没用?"玄灼反握着他的手,浅浅的笑了笑:"你只要这样不松开我的手…就是帮我…"
眼中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哀愁,嘴角挂着凄楚的淡笑,令人瞧着好不心疼…
"王爷…"
小正子说不出话来,他不希望玄灼借酒消愁,但不得不承认醉了以后的玄灼身上,才能找到一星半点昔日的顽皮娇宠,那时的他会真心的笑,会调皮的闹,会开心的跑来跑去,像极了以前的他。可是,一旦醒来,他就会挂上那种如哭泣一般的微笑,眼中升起着如海般浩瀚无际的悲伤,仿佛生存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
玄灼缓缓起身,小正子忙端来醒酒茶,玄灼喝下去后,示意小正子走上前来,小正子心中不解,但依然照作,忽然,玄灼倚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搂着他,这个动作令小正子全身一僵。
"王爷?"
"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我都快忘了被人拥抱的感觉了…以前皇帝哥哥喜欢抱我,还有义父、冬哥哥他们…可是,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
"王爷,您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般索要别人的呵护…"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我真的好想念那种被强有力的拥住时的充实感…我知道我大了,再渴望这种拥抱是不对的,可我真得一下子适应不了…为什么一下子全部收回?连一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给我…小正子,你抱紧我好不好?就这一回,让我再怀念一下,以后再也不去想了…求求你…"
玄灼带着哭腔的哀求令小正子的心痛了起来,他紧紧拥住这个可怜的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让那个忽然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孩子有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
……
"他又喝醉了?"李安世皱着龙眉,看着手中的奏折,然后望向小顺子。
"是,而且差点出事…皇上,他要是再这样迟早会伤身的"小顺子担忧的说。
"又没人逼他去喝,随他吧"李安世没有抬起头,淡淡的说着,但心里已经翻腾起来…
"皇上!先前行刺张擎时的伤还未好,这样下去他会出事的!"
"那你要朕怎么做?!"李安世重重一击龙案:"让朕柔声细语的哄着他戒酒吗?!"
"但灼王为何会如何,皇上心里应该清楚!"
小顺子再也无法忍受了,明明彼此难以割舍,却为何要如此痛苦的折磨着自己?若皇上无情,不会命自己随时注意灼王动向,若灼王无情,不会醉酒逃避。既然双双有情,又为何要形成如此局面?
"小顺子!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对朕越来越放肆!!"
"皇上!您不要再让灼王杀人了!小顺子无法忘掉他第一次执行您的密命后,回府拼命洗手的模样…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那么用力的搓着双手,磨破了皮肤,最后血都流到水盆里,他仍用力的洗!一直洗…"
"够了!"
"皇上!这样下去,就算您确定他是玄灼,他也回不到从前了!您会毁了他的!!"
"够了!够了!够了!"
李安世发泄般将案台上所有东西拨到地上,他呼吸凌乱,急促的喘着粗气:"朕也想回到从前…可做不到,再也做不到了…朕太累,爱他爱得太累,不想再爱了…毁了就毁了吧,由朕亲手毁去,至少不会怪任何人…"
"皇上!您这样做会后悔的!"
"不会!朕毁了灵儿就没有后悔!因为她背叛朕!现在他也在背叛朕!为什么朕就不能毁了他?!"
"灼王爷从来没害过皇上啊!手链之事皇上也查清楚了!那是王爷无心之失啊!"
"但他对朕隐瞒李家堡的事!朕不允许!"
"难道皇上就没有隐瞒王爷的事吗?"小顺子大声道。
"混帐!朕是皇帝!朕要他说,他就得说!"
"皇上!"小顺子心中难过起来,皇上的君主意识如此之重,迟早,会伤到玄灼的…
"说到隐瞒…"李安世缓缓抬起头,两眼直直的看着小顺子:"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小顺子本能的感觉到李安世言语中的冷意,心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奴才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皇上为何忽然这样问?难道自己露出了马脚?
"你还装?关于李家堡、逐鼎阁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小顺子不禁倏然一颤,低头不语。
"看来你也清楚自己撒谎也骗不过去,干脆沉默是吧?判官轩辕顺!"
小顺子当即愣住,第一个念头:逐鼎阁有叛徒!
"如何?在朕身边呆了近十年,很委屈你吧?听说你还是逐鼎阁四明棋之一呢,职位不低嘛!"
"小顺子确实是逐鼎阁的人,但小顺子全心全意辅佐皇上,没做过半件对不起皇上的事!皇上心里也应该清楚,不然皇上不会此时跟小顺子说这些话,只怕会直接推出午门了。"
"没错"李安世缓缓坐下,淡淡的说:"不愧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对朕的想法了如指掌…那朕问你,如果逐鼎阁要害朕,你帮谁?"
"逐鼎阁不会害皇上…"
小顺子说到此时,心里已经渐渐无底,因为,自己身为判官,就是权衡皇上的生死!但这一点,皇上决不可能知道!因为除了逐鼎阁阁主跟自己外,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那个叫李冬的男子,还有朕的燕昭容都是李家堡的人吧?朕怎么听说李家堡正是逐鼎阁的聚集地?可李家堡的人却要害朕,那岂不是逐鼎阁要害朕?"李安世冷冷道。
小顺子几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回皇上,此二人与皇上是私人恩怨,与李家堡无关,还望皇上明察"
"不如朕让你见一个人,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李安世冷笑着,看向小顺子,小顺子隐隐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第四章
"你出来吧"李安世淡淡的说。
帷帘后走出一个黑衣人,他掩着真面目,仅露双眼,跪倒在李安世面前。
"你认识他吗?"李安世指着小顺子,问跪着的人。
"回皇上,判官轩辕顺直接受命阁主,一般逐鼎阁手下都不可能见到四明棋,所以属下并未见过,但适才他已承认,应该不会有错"
"四明棋有哪四个?"
李安世问黑衣人,却看着小顺子,小顺子心中明白,李安世是希望自己说,但…不能啊…
"回皇上,四明棋分别为:药师李尽恩、判官轩辕顺、艳姬凝月、冰人冷星,此四人均受命阁主,各有其任务,并且除了他们自己与阁主外,无人知道任务内容。"
"哦?那判官派到朕的身边,是什么任务?"李安世冷笑一声,看着小顺子。
小顺子依然低头不语,他正努力辩识着这个人的声音,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你也不必费心去查他是谁,因为朕不会给你机会的,小顺子"李安世淡淡的说。
小顺子不由心中一紧。
"回皇上,属下只知判官在执行任务以前要负责皇上安全,由此可以判断,这个任务执行前皇上不能有事,换言之,他的任务会与皇上安危冲突,应是对皇上不利!"
小顺子不由看向说话的那名黑衣人,他的心思确实够细…
"哼!"李安世哼笑一声,脸上扬起阴冷的骇人气势:"那其它三人呢?"
"药师乃逐鼎阁第一高手,而且熟悉药理,所有逐鼎阁所用药物只有他一人身上有解药,他负责保护灼王安危"
"为什么是他?玄灼跟逐鼎阁有什么关系?"李安世不由微微动容,灼儿也是逐鼎阁的任务之一?
"属下不知,但由药师亲自守护来说,他应对逐鼎阁极关重要!但情况也有可能跟皇上相同,任务也许也对灼王不利"
小顺子微微皱起眉头,他心中更加不解了,这个人显然知道不少事,那在逐鼎阁内应职位不低吧?为何要出卖逐鼎阁?
"另外艳姬与冰人听命于阁主命令,为其办事,没有特定任务。此四人之间并无交集,所以轩辕顺也不可能知道其它三人的任务内容,若有朝一日彼此冲突,仍是以己任为首选。"
"有趣"李安世笑了起来:"若有朝一日朕与玄灼要拼个你死我活,岂非判官与药师也得打起来?"
"的确会如此"小顺子缓缓接口道,然后他看向黑衣人,慢慢说:"能知道这么清楚的,只怕职位不会比四明棋低吧?若在下猜得没错,阁下若不是四明棋的冰人,就应是双暗棋之一!"
"哦?"李安世饶有意味的看着小顺子:"你为何判断他是冰人?还有双暗棋…朕为何没听人提过?"
黑衣人忙道:"属下从未听闻双暗棋之事!"
"首先,他知道的得如此之清,恐怕只有阁主、四明棋,以及连奴才都没见过的双暗棋才会知道,阁主不可能出卖逐鼎阁,假设他是四明棋之一,他是男子,先排除艳姬的可能,然后是奴才,另外药师没必要出卖逐鼎阁,因为他向来自由,凡事依自己喜好而做,连逐鼎阁也不能强迫。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冰人冷星!但阁下声音陌生,不像他…若你有意改变声音,在下也难判断,若你不是冷星,那就只有可能是双暗棋之一!"
"皇上!"黑衣人忙道:"属下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双暗棋之事,并非有意欺瞒,想来此二人职位应该更高,属下无缘听闻"
"双暗棋是谁?"李安世阴森森的看着小顺子。
"小顺子不知"小顺子如实摇首:"恐怕只有他们自己与阁主才知道,因为他们从未露过面"
"好隐密的逐鼎阁…"李安世缓缓道:"连自己人都不识自己人,果然够小心"
"逐鼎阁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所为何事?"李安世同时问着两人。
"这…"黑衣人摇首:"属下不知"
李安世看向小顺子,见到小顺子紧锁眉头,心中明白他一定知道!
"小顺子!若你如实禀告,朕就饶你欺君之罪!"
"皇上…"小顺子缓缓跪下,冲李安世深深一叩道:"若皇上相信小顺子,就不要再追查下去。至少目前,逐鼎阁是真得在暗中相助皇上,只要皇上爱民如子,一心为国,逐鼎阁不会伤害皇上的!但如果您一定要将它除之而后快…只怕,逐鼎阁的反击会超出皇上的想像!"
"混帐!"小顺子的话深深激怒了李安世:"朕还怕他们不成?若是一心为朕,为何躲躲藏藏,可见有告不得人的秘密!只怕这个秘密是冲着朕的吧!"
小顺子不语,形同默认。一丝冰冷的寒笑微微扬起,李安世的目光变得凶残噬血,他看着小顺子,缓缓道:"看来…朕真得不能容他们…"
"皇上!"小顺子慌忙疾呼。
"来人!"李安世一声高喝,殿内侍卫立刻冲入,李安世冷冷的说:"将小顺子拿下!"
"皇上!千万不要!小顺子是一心为皇上好!您这样做他们一定会出手的!"
小顺子不理会侍卫将自己绑起,只是一味的拼命向李安世喊着,因为他知道李安世不可能会在与逐鼎阁的对峙中获胜!因为逐鼎阁的秘密,正是针对他而建!
"拉下去!"
李安世不理会小顺子的叫喊声,随着他越来越远的声音,不由陷入沉思…
"皇上?"跪着的黑衣人发觉李安世沉默太久,不由唤了一声。
"你是双暗棋之一?"李安世平淡问了一句,语气普通的让人听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属下不是"
"冰人冷星?"
"不是"
"那你是何人?为何出卖逐鼎阁?小顺子所说有理,你知道得似乎太多"
"属下只能说,小顺子以为没人知道的事,不代表没人知道。至于为何出卖逐鼎阁,只因良禽择木而栖,皇上迟早容不得逐鼎阁这种高手如云又敌我不明的组织,属下只是尽早为自己打算"
"好聪明的回答…"李安世微微笑起:"朕不会亏待你的,退下吧"
"谢皇上!"
"等一下!"李安世忽然又叫住他:"如你所说,那除了阁主、四明棋、双暗棋之外,所有人都集中在李家堡?"
"是"
"若除去他们,就削去逐鼎阁大半实力了吧?"
"可是,并不容易"黑衣人道:"李家堡防守严密,固若金汤,只怕不是容易突破的"
"严密?"李安世嘲讽的笑了起来:"朕三次夜探李家堡,甚至带个活人出来也没半个人发现"
"可是依属下愚见,只怕,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
李安世一怔,随即心一下子揪做一团,是呀,如果不是那几次夜探,自己怎么可能一步步将玄珮与玄灼划上等号?天下第一的李家堡居然没半个人巡夜这么奇怪的事,自己居然也忽略了…李安世自嘲的笑了起来。
"那你可有办法?"李安世问道。
"属下只怕无法,但皇上莫要忘了您身边有个在李家堡居住四年的人"
李安世看向黑衣人,后者倒也不避忌的回视着他。
"退下吧"
"是"
李安世再度陷入沉思…
要借玄灼的手除去李家堡吗?可是,自己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他的反应…
李安世有些头痛的揉揉太阳穴。
但如果不除去…
只怕…
会更麻烦…
第五章
玄灼独自在街上慢慢踱步,早已习惯旁人惊艳目光的他,气定神闲的穿梭于火辣辣的目光之中。也难怪别人会用如此炽热的目光看着他,并不是天天可以见到像他这样神采飘逸、秀色夺人的绝色丽人吧?所以就算是个男的,也大饱一番眼福。
玄灼停在一家酒楼前,犹豫了一下,耳畔边响起小正子哀求加恐吓的话语,不由苦笑。这个小正子,越来越像长辈了,把自己这个'小辈'吃得死死的,有时候都差点忘了自己才是主人。
"那我光吃饭,不喝酒总可以吧?"玄灼喃喃低语。
"哟!客官!您来了?上坐上坐!"
热络的小二一看到玄灼,立刻迎上来,毕竟这种天仙一般的客人鲜少,一下子就认住了。玄灼本就有意进去,加上小二热情招呼,便笑了笑走了进去。
"客官今天想吃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先来壶好酒?"
"嗯…不要了,来点你们的拿手菜吧"
"好咧!客官稍等!"
玄灼微笑示意,结果反倒令小二子呆住,连去报菜都忘了,只傻傻的看着那温文尔雅的笑容。
"小醉猫!"
玄灼一怔,看见一个男子拼命向自己挥手,有些困惑的回头看看周围,只有自己啊…然后再看那人,那人点点头,意思很明显:没错,就是你!
玄灼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有些迷惘的问:"兄台找在下,可是有事?"
还有,小醉猫是什么意思?
"喂,太不够意思了!好歹我救了你,居然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玄灼看看那男子,腰圆背厚,直鼻方腮,衣着普通却有股难掩的霸气。好像,是有点眼熟…
醉猫…救我…?
"啊!莫非昨日是兄台出手相助?"
"你还记得啊?"契延陀哈哈大笑起来。
玄灼讪讪而笑,有些羞涩:"昨日让兄台见笑了"
"来来来,既然有缘相遇,为兄定要请你再好好大喝一场!"
"不了!"玄灼慌忙道:"小弟不胜酒力,昨日已经出丑,今日宿醉未醒,还是免了"
契延陀耸耸肩,有些遗憾道:"那真是可惜"
玄灼浅浅一笑,契延陀看着那笑容,忽然微微皱眉,好像喃喃自语般喃咕着:"昨日见你醉酒,我就在想,你清醒时会什么样…却没想到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玄灼一怔。
"那你是借酒消愁?所为何事?"
玄灼惨淡一笑,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为何每个人都说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是悲伤的?
这时小二将玄灼的菜端到契延陀桌上:"客官要在这里用膳吗?"
不待玄灼回答,契延陀道:"没错!"玄灼只得默许。
"另外,再拿两壶好酒!"
"好,客官稍等!"
小二转身离去,快走到厨房时,忽然几个人捂住他的嘴,拿刀抵在他脖间:"不许叫!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小二忙点头,那几人将他团团围住:"我问你,那个俊俏的公子常来你们店里吗?"
"他…他只是偶尔来…出手蛮阔绰,而且样貌出众,小的才对他有印象的…"
"他的酒量如何?"
"酒量?"小二一怔,然后如实道:"说来也怪,上好的佳酿,他好像不喜欢喝,反倒是小店那种渗了水的劣酒,他三杯就倒…"
小二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忙捂住嘴,哭丧着脸道:"小的连这都说了…各位大爷千万不要告诉我们老板,不然他会剥我一层皮的"
"就是要这个!你立刻拿两壶那种酒!听到没有!"
"啊?大爷,您不是耍我吧…?"
"咱们就是要他醉"
几人同时笑得很诡异,小二不由吞吞口水,擦擦冷汗。当小二将酒端上时,契延陀有意无意看向某处,那里有人比出三根手指,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贤弟,你我相识一场,若方便,可否将姓名告与为兄?"
"英雄不问出处,你我萍水相逢,何必拘于姓名这等虚物?"玄灼轻描淡写的拒绝了。
"那好,为兄敬贤弟三杯,算是你我相交一场"
"兄台美意,小弟心领…"
"喂!"契延陀一脸不爽的模样:"贤弟不愿将姓名告之,为兄便不追问,但连敬的酒也不肯喝,莫非嫌弃在下,不愿与在下结交?"
"这倒不是…"
"那区区三杯酒,又何为如此推托?"
玄灼迟疑了,自知推辞不掉,只得拿起酒杯:"那好,就三杯"
"这才痛快!"契延陀大笑两声。
果然,正如小二所言,三杯下肚后,玄灼腮若桃花,两眼迷朔,黛眉微微蹙起,言语开始含糊。
"小醉猫?"契延陀满眸笑意,轻轻拍拍玄灼。
"我不是…醉猫…"
"不是醉猫?我看你很像,像小猫一般乖觉可爱,然后喝醉后更是慵懒撩人"契延陀小声的对玄灼道。
"我不是!"玄灼一拍桌子,不太高兴的看着契延陀,小嘴微微嘟起。
契延陀看着那嫩粉色的双唇,一时间心跳紊乱,目光紧锁在那抹浅粉,身子不由微微前倾…蓦然回过神来,契延陀慌忙直起身子,自己居然一瞬间忘了仍在酒楼,竟如此失控的想一亲芳泽?
玄灼哪里知道有人已经心猿意马,只是懒懒得趴在桌子,感到桌子有些硬时,抓起契延陀的手就枕到他的手背上,小脸磨了磨,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
如水般柔嫩得小脸散发着温热,暖暖的鼻息喷到手上,契延陀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有些意外自己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最先只是惊于此人的容貌,只想将他留在身边养养眼也不错,但现在却发现如果留他在身边可能会很危险,因为他竟能令一向自制力很强的自己难以压制欲望的翻腾!
契延陀抓起披风,将玄灼包裹起来,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抱起。
"去哪…?"玄灼迷迷糊糊的看着契延陀。
"回家…"低低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强压欲望的缘故。
"哦…"玄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舒服的蜷在他的怀中,似乎完全放心的睡了。
"你叫什么名字?"不死心的最后问一次,就算他不回答,自己也要查出来!
"玄灼…"
抱着他往外走的契延陀一下子顿住脚步,玄灼?
不可能对这个名字陌生,因为很久以前就听闻过李安世宠爱义弟灼王爷到了过份的程度。然后是半年前那张险些诏告天下的荒谬遗诏,李安世不惜以江山为代价来保全玄灼,差点就便宜了自己!虽然后来没有公布,但自己在宗元的眼线早已将这件事禀报了自己。
就是现在我怀里的人?灼王爷玄灼?李安世宁可舍弃江山也要守着的人?
看着那张毫无戒备的无邪睡脸,契延陀最初嘲笑李安世不爱江山爱美男的想法竟一下子没有了。如果是他的话…无论什么人,对他做出怎样的牺牲,似乎都理所当然。
"可汗?"几个手下觉察到契延陀脸色的异样,忙上前。
"没事,回客栈"
契延陀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这只小醉猫竟是李安世的…那,更不能轻易放走了!
第六章
将怀中人儿放在床榻上,酒气的缘故使得他出了一身细密的汗水,白玉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粉红,微蹙的秀眉,半眯半闭的熠熠星眸,有些泛红的朱唇微微张启,娇喘嘘嘘,四肢以撩人的姿态静候着,仿佛在媚惑那站在床边的人。契延陀情不自禁将这暖玉温香抱满怀,仅仅看着时就已经如此妩媚诱人,那一会儿的翻云覆雨又该是怎样的旖旎风光?
"小醉猫,你如此引诱本可汗,真是罪大恶极"
轻轻褪去他的衣裳,粉色的肌肤将他的俏容映衬的更加的美艳娇丽、炫目迷人。那勾魂慑魄的妩媚混杂着香汗,弥散着蛊惑心志的馨香,诱人沉沦…
手轻轻划过温热的胴体,玄灼有些不适的翻了个身,白晰的后背呈现在契延陀面前,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如玉般细腻润滑。不由轻轻的用唇滑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有些不知足的伸出舌微微舔舐着。舌的微热与轻轻蠕动造成的搔痒,令玄灼不由的发出低低的吟笑声,无形中敲击着契延陀最后的理智。
契延陀支起身子,有些呼吸不稳的捂住胸口,自言自语起来:"我如此小心是做什么?好像怕碰碎他似的…我契延陀也会有如此小心谨慎的珍惜一件东西的时候吗?"
自嘲的笑了笑,他俯下身,有些负气的用牙咬了咬玄灼的香肩。玄灼侧过身,身子一蜷,活脱一只熟睡的小玉猫,契延陀不由低笑出声。
"还说不是猫,小醉猫!"
用牙虐咬着玄灼有些泛红的耳朵,像品味一份稀世御食,不肯一下子狼吞。
"别闹…"
喃喃的嘀咕着,玄灼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小嘴微微翘起。契延陀低下头,捕捉到这张令人垂涎的小嘴,用力的吸吮起来。正当他沉浸于前所未有的迷醉中时,一丝冰凉划过脖颈,一抹寒光阻止了他的进一步享受。
"谁?"
契延陀很老实的支起身子,一动不动,看着眼皮底下,紧紧依附在自己脖间跳动脉搏上的利剑!
"离开他"冷冰冰的声音。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管他的事?"契延陀完全冷静下来,淡淡的说。
"离开他"
"在下怎么知道阁下不是为害他而来?"
脖间的剑忽然贴得更紧:"离开他"
契延陀冷笑起来,袖中突然滑下一把短匕!他立刻抵到玄灼脖上:"看来,应该请阁下离开我才对"
"离开他!"身后的人没有动,也没有慌乱,反而语气更加阴冷。
"大家同样有一命在手,为何是在下离开?若你想救他,还是离在下远些,不然万一在下一紧张,误伤了他就不好了"
剑微微一滑,脖间一股微热冒出,那冰冷的声音依然冷浚:"那阁下不妨与在下比比,看谁的手快"
契延陀轻叹一口气,身后那人根本不买帐嘛!显然是不吃威胁这一套的人物。越威胁,他的剑越贴近脉搏,真是*%@$^ !!
见契延陀乖乖将匕首拿离,身后人才将剑缓了缓:"下来!"
契延陀只得老老实实离开那半裸胴体,顿感失意,也因此看到了身后人脸上的那张鬼王面具。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抓起床单,盖在玄灼身上,然后冷冷道:"若阁下想一尝温柔,不妨等他神智清醒之时,如此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君子?"契延陀很好笑的笑了起来:"抱歉,在我铁勒国,想要的东西都会直接抢夺,强者才配拥有想要的东西,什么趁人之危,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根本不用理会过程!"
"若铁勒可汗想抢他,只怕得有与宗元一较长短的决心吧?"
契延陀神情严肃起来:"你是谁?为何识得本可汗?"
"在下只是好心提醒可汗一声罢了,除非宗元灭,安世死,不然想得到他,很难!"
"'宗元灭,安世死'本可汗记住了!多谢提醒!"契延陀微微笑起。
面具人将玄灼抱起,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对契延陀道:"玄灼是宗元人,若想让他甘心留在你身边,只怕强抢会势得其反,不如在他身上大下一番功夫会更有效"
"咦?听阁下意思,好像希望本可汗跟李安世抢嘛!"
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抱着玄灼翻窗跳出!契延陀慌忙奔到窗口,却见那人在屋檐间飞跃,如履平地,轻盈远走。
"宗元真是高手如云…看那人似乎希望我挑起战火,莫非他与李安世有仇?"契延陀喃喃自语:"若此人可为铁勒所用,一定会如虎添翼…"
然后,契延陀不由伤感起来,为自己初次霸王硬上弓就出师不利而大叹特叹。
小正子正在擦拭茶具,忽然一粒石子飞入房中!
"谁!"
小正子一惊,蓦然瞥见一个人影闪过,他立刻追出门外,空无一人。眼花吗?但那石子总不会有错…狐疑间,小正子回头看看屋内,立刻发出一声惊呼:"王爷?!"
小正子慌忙奔到床前,却见到玄灼睡得很沉,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立刻恼得不知如何是好!真是不听话!重叹一口气,小正子仍然只得尽量让他舒服些,所以将裹在他身上的床单拉下…
"啊!"
小正子惊叫出来!因为床单下的玄灼衣服褪去一半,近乎赤裸!那肩头处还有一记明显的牙印…明眼人一下子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王爷!!"小正子当场失控,他拼命摇晃着玄灼:"快醒醒!到底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没跟着?难道他被…不!不!!
"王爷!!!"
玄灼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小正子近乎疯狂的表情,不解的喃喃着:"怎么了?"
"是谁!是谁?!"
"什么…?"玄灼依然混厄,不太明白暴怒的小正子所指何事。
"是谁干的?!"
"干什么…?"
"就是…就是…"
小正子心痛得乱做一团,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死死抱住玄灼,后悔得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
"怎么了?小正子?"玄灼有点回过神,轻轻拍拍小正子的背。
"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早觉得会出事的…对不起…对不起…"最后说话的声音变成呜咽声…
玄灼更加不解,这时稍稍清醒的意识令他觉察到自己半裸的身体,他有些受惊的放开小正子,不由自主抚向自己的后背,那残留的温热似乎仍在游走…
"是那个人…"
"是谁?!"小正子两眼几乎喷火。
"就是昨天出手助咱们的那个人…他请我喝酒,后来就不记得了…"
"王爷!"小正子愤怒的抓住玄灼的双肩,大吼起来:"我没有提醒过你吗?!我说了他有所图谋!你还跟他喝酒?!"
"反正没有出事啦…"玄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你的肩上…还有衣服…"
"放心"玄灼浅浅一笑:"有人会救我的,他在我身边已经七年了"
"您说谁?"小正子不由一怔。
"就是送我回来的人…"玄灼闭上眼,缓缓躺下:"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
小正子不太明白,但心中有一点点清楚的就是,有个人在暗中帮助王爷。
是谁?
忽然心中有些欣慰,至少,就算自己无能,王爷身边也有个厉害的人。
也有些失意,那个能救王爷的,不是自己…
……
……
第七章
"如果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遇,那咱们第三次不期而遇是什么?"
契延陀笑得好似阴谋得逞一般嚣张跋扈,他嘿嘿笑着看着眼前这朵艳灿牡丹,看着她气恼的面泛桃红,说不出半句话来。契延陀虽脸上痞笑,但心里也不由奇怪,为何自己老碰到这只小母老虎?好似冥冥中注定一般。
"我在等人!麻烦你让开!"琴儿怒气冲冲的瞪着契延陀。
"哦?在等什么人?"
"干你屁事!!"
契延陀怔了怔,看着琴儿一脸想拼命的模样,禁不住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如此俏丽佳人骂起粗话来,也别有一番风韵嘛!
"琴儿?"
一个男子困惑的声音传来,琴儿立刻露出一脸欣喜,她一下子扑到来者身旁,示威性的抓起那人的手臂,对契延陀大声道:"这是我相公!"
"啊?"两名男子同时一声意外的叫声。
"啊什么啊!"琴儿瞪了瞪她紧抓的人:"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又被这个无聊人打扰了!"
王俞忠愣愣神,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一脸狐疑的契延陀,抱歉的冲他笑了笑:"我家娘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包涵…"
"你成亲了?"契延陀没理王俞忠,有些遗憾的看着琴儿:"原来你叫琴儿…可惜…"
"是呀!"琴儿紧抓着王俞忠的手臂,一副亲密的样子:"我们夫妻很恩爱,您就收回错爱吧!"
契延陀倒也洒脱的耸耸肩,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琴儿这才满意的拉起王俞忠往前走,王俞忠再度很抱歉的冲契延陀点头致歉。契延陀微笑着看着他们远走,然后慢慢收起笑容。
有趣,从别人手里抢过来,会更有趣!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契延陀回头,看着说出此话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仪容不俗,丰神迥异,眉宇间有股英气,不会是个贩夫走卒。
"阁下此话怎讲?"契延陀饶有意味的看着那男子。
"你知那人是谁?"
"莫非大有来历?愿闻其详"
"他便是安北将军,王俞忠"男子一字一句道。
"原来就是他?"契延陀不由回头看看王俞忠的背影:"他曾与我铁勒国多次交锋,是名百年难遇的奇将啊…"
"正是"那男子微微笑起:"而那名琴儿,正是他的意中人"
契延陀哼笑一声,看向男子:"阁下将此番话告与在下,是何用意?想令在下知难而退?"
"确有此意"男子笑得深有意味。
"那不如让在下猜猜看…"契延陀两眼直直的看着男子:"阁下与那安北将军颜容有七分神似,那股英气更是同出一辙。若在下猜得没错,你应是以谋略闻名的平西将军,王俞义吧?"
男子倒也触惊不变,依然浅笑:"那在下只能说,可汗好眼光!"
契延陀没有被识破的意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宗元果然人材济济,虽然此行甚密,却屡屡被人识破,看来本可汗有生之年,还真难侵吞如此大国。不过倒是有些奇怪,与其说平西将军是怕本可汗棒打鸳鸯,不如说…平西将军有意激本可汗强夺美人?"
"可汗思绪敏锐,在下佩服不已"
"但是为何呢?那应是你未来的嫂嫂…莫非,将军与你大哥有私仇?"
"若在下说,在下喜欢那名女子,不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汗可信?"
契延陀微笑着摇摇头:"不信"
王俞义也微笑起来,二人相视,各自心怀鬼胎,但脸上笑得一成不变。
"但在下深知,铁勒人喜好强抢心爱之物,这样得到时才会更有成就感。那可汗更是应该越有难度越高兴才对,您不觉得逼迫宗元将军割爱会很有趣吗?"
"哦?如何逼迫?莫非要本可汗在宗元抢人?"
"明抢不成,可以暗夺"
"那要如何做呢?" 契延陀越来越有兴趣的看着王俞义。
"可汗近两年一直多次入侵宗元边境,想来无所收获也该乏了吧?不如就此出手,养精蓄锐,待一、两年之后卷土重来岂非更好?若以和亲之名与宗元结百年之好,一可抱得美人归,二可松懈宗元敌视,岂非一举两得?"
契延陀双臂环抱,摸摸下巴,再度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俞义:"若阁下只是想破坏一段姻缘,那想得莫免过于深远。莫非,你的目的是颠覆宗元?"
"在下只是好心提点可汗一声,恕正下直言,铁勒大军确实勇猛善战,势不可挡。可惜,一直没有成效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一员谋将。而宗元恰恰有勇有谋者甚多,可汗当然讨不得半点便宜"
"有趣,如此金玉良言真令本可汗茅塞顿开,只是不知阁下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且破坏你哥嫂姻缘又是为何?好像除了抱得美人归,本可汗也讨不得半点好处,而且平白激怒了安北将军,日后两军对垒,只怕会难上加难"说着,还很夸张的大叹一口气。
"为何可汗不想,由宗元皇帝赐婚的话,安北将军的茅头会指向李安世?就算他不迁怒于李安世,只怕日后也会心有梗塞,未必会像如今这般尽忠尽职,宗元岂不是少了一员猛将?"
契延陀摇首苦笑:"李安世有你这样的将军在手下,真不知是福是祸"
"在下只是知无不言,若可汗不愿听从,大可权当没听过"
"王俞义"契延陀忽然冷笑起来:"莫非你以为像你这样出卖本国之人,本可汗日后踏平宗元之时,会重用于你吗?"
王俞义浅浅笑起:"可汗好像误会了,在下从未想过到可汗手下从职。因为说实话,若论帝材,契延陀未必比李安世强出多少"
契延陀倒也不恼,只是更加不解:"那你为何如此提点本可汗?"
"在下言尽于此"王俞义似笑非笑的看着契延陀:"若可汗懂得抓住天时、人和,再占有地利,就算宗元这种百年难灭的神话,也会被可汗打破"
王俞义微微一弓身,转身离去。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契延陀手下奔到契延陀身边。
"可汗可曾有事?"
"没事…"契延陀不由皱起眉头:"怪事…为何宗元境内竟会有如此多人希望本可汗挑起战端?李安世如此不得人心吗?也不对…李安世亲政后,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比前一位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应是位好皇帝…奇怪…"
忽然,他扬起一丝冷笑,目光中泛出霸气的凶光:"虽然宗元卧虎藏龙,但说不定,真会天助我铁勒!"
……
……
"那人就是你说的什么烟头?"王俞忠问道。
琴儿点点头,王俞忠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的将手臂抽出,然后面红耳赤的对琴儿道:"琴儿…以后…不要顺便胡说…女儿家的清誉很重要的…"
琴儿当即恼火起来:"怎么了?!我的清誉是我的事!若将军怕小小丫环玷污了将军美誉,那你我从此形如陌人!就算在府里也不要说话!"
"琴儿…"王俞忠叹了口气:"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琴儿忽然两眼一红,泪水如珍珠陨落,像点点珠玉落盘,落到了王俞忠的心里…
"琴儿!你不要哭,我只是…"王俞忠一下子慌了手脚,他越说不要哭,琴儿哭得越厉害,最后他投降似的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成亲后再…"
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头更是低得不能再低。琴儿的哭声倏止,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有没有搞错!你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又哭又笑!"王俞忠一阵哀号,被打败似的摇头苦叹:"我可以想像以后的日子了…哎…倒霉…"
琴儿倒也不怒不恼,开心的拉起王俞忠直奔她先前看上那只玉镯的地方。
"你给我买这个!"
王俞忠拿起那个翠玉镯,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琴儿道:"为什么要我买?你没钱?"
"我就是要你买!还要送给我!"琴儿焦急的拉住王俞忠的衣角,大声道。
"不要"王俞忠不以为意的将镯子放回原处。
"为什么?!"琴儿急得直跺足。
"不为什么"王俞忠耸耸肩:"不想送"
琴儿气得狠狠捶向王俞忠的胸口,又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不解气的又一拳捶到他头上。可怜的王俞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被一个小丫头揍得不敢还手。
"你去死吧!大混蛋!"
琴儿冲王俞忠大吼完,生气的跑掉了。王俞忠看看四周报以的同情目光,只得干笑…
第八章
十四年前的初次相遇,如死潭一般的心灵中悄悄晕开一圈圈涟漪,只因那个不沾半点污尘的孩子冰洁的好似一个幻影,一个梦境。永远忘不了他睁着灵透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时心底涌上的平静逸和,所以,连自己都意外的抓住那只嫩如锦棉的小手。也许,那时起就注定此生此世都会被那个孩子牵引吧…
十二年前的那场邂逅,一眼就认出那个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就是曾经悄悄凝视过的孩子。他咯咯的笑着,不论自己露出怎样骇人的杀气,却依然抓着自己的裤角,抑着头甜甜的笑着。就算用力的甩开他,他也只是怔一怔,然后再度抓住自己,再度冲自己笑。当自己转身跑走时,那个一直笑的孩子却忽然哭了,透明的清泉由透彻的眼眸中溢出,像珠玉一般滑过他娇嫩的脸庞,也滑过自己的心灵…所以,自己又走了回去,抱起他,让他紧抓着自己,在自己怀中放声大哭。也许,从那时起就注定此生此世都不能再甩开这个孩子吧…
七年前的再度相见,他看着自己,眼中闪过好奇,因为自己那副不言苟笑的样子令他奇怪一个人真得可以不怒不笑,所以,他常常有意无意对自己做出或可笑、或可气的举动。但自己气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忘了自己…那眸中再没有那紧紧追在自己身后的目光,更没有望着自己的甜甜笑容。不怪他的,因为已经五年了,他不可能还记得生命中的一个偶然过客。但是,心中好像有点什么奇怪的东西蠕动着…
可是,因为注定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我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依然在他身边,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此生的努力,都是为他。所以,除非他死,或者我死,不然无法结束这场注定…
……
……
玄灼半倚在高树的斜逸枝干上,令人不禁担忧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会何时掉落。剪裁精致的长衫,大概是因为先前爬树的缘故,已经布满褶皱,下摆被他随意的掖在腰间,露出修长的一双腿,引人遐思那碍眼的裤脚下会有一双怎样令人难以转睛的玉腿。登着他的粉底小靴,调皮的晃来晃去,而看似闭眼的人儿,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双足。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细长的双眼努力睁了睁,然后放弃似的又再度半眯着,仿佛刚由旖旎花梦中清醒过来,困倦的睁不开星眸。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玄灼梦呓般喃喃着:"嗯…烹龙炮凤玉脂泣…后面是什么来着…嗯…罗帏绣幕围香风…还有什么…嗯…"
他完全醉了。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灼王爷郁郁寡欢,终日借酒消愁,可是为身陷禁宫不得自由身之故?"
玄灼迷迷糊糊的看向树下,再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是你呀…不要告诉小正子我又喝酒了哦…"
"在下契延陀,愿与灼王爷交个朋友"契延陀微微笑着。
"哦…跟铁勒可汗一个名字…"玄灼痴迷的喃喃着。
"不怕王爷取笑,正是区区"
玄灼咯咯的笑了起来:"铁勒人说话怎么这么文雅?受不了,嘻嘻"
看着玄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妩媚醉态,契延陀心头一荡,随即笑着说:"王爷不奇怪为何在下会在此遇到您吗?"
"不是碰巧吗?"玄灼这次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纤纤玉手扬起,伸了个懒腰。
"这里离京城城门十里远,王爷以为会这么巧吗?"
"那是你跟踪我…?"
"在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若想结交,大可上府拜访"
"可你是可汗,跑到我府上会让人以为我通敌卖国的…好了好了,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儿?反正你就是希望我问嘛…"玄灼嘟起小嘴,很不耐的嘀咕着。
"因为有人将在下引来"契延陀说着,四下张望了一下:"怪的是,我一看到王爷的秀影,那人就不见了,可见他是故意如此"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不好…"玄灼微微蹙眉:"我讨厌猜…人心…太难猜了…"
说着,浅浅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凄凉…
"那好,在下直言,应是当日将王爷带回的那名面具人将在下引到此处,但在下真得很好奇他为何如此"
"原来是他呀…"玄灼懒懒的翻了个身,树叶沙沙作响:"反正如果我醒着…没生命危险…我不叫他…他都不会露面的…引你来…嘻嘻,大概是希望我去铁勒吧?"
"什么?"契延陀愣了愣。
"喂…"玄灼璨笑着看向契延陀:"你愿不愿带我走?"
"啊?"契延陀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宗元王爷…要跟自己走?
"啊什么啊?"玄灼不太高兴的撅起小嘴,两眼泛着迷离的神采:"不愿意算了…我可以去勃律,找苏大哥…反正不呆在宗元就好,不呆在宗元就好…不呆在…"
最后,玄灼竟呜咽出声,潸然泪下,契延陀顿时心中一紧,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竟有种想抚去他的泪水,好好怜惜他一番的冲动。玄灼擦擦眼泪,抽噎着似乎想起身,但好像忘了这是在树上,立刻栽了下来!
"小心!"
契延陀慌忙上前,正好接住香躯,柔若无骨,轻盈似羽,娇小可人。玄灼有些受惊的怔了怔,确定自己安全后,淡淡的冲契延陀笑了笑,便闭上了双眼,很快,鼻息诏告着契延陀怀中人儿已经入睡了。契延陀啼笑皆非的看着怀中玉人,居然两次都毫无戒备的在自己怀中睡去?难道他天生没有戒心吗?还是自己长着一张让人信任的脸?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他已经睡了"
契延陀冲空无一人的空地说道。一袭清风带过,身着白衣的面具人悄然出现在契延陀面前。
"现在,你可以告诉在下为何引我至此了吧?"
"在下以为可汗会希望见到他"
"若你想说这是原因,莫免牵强了点"契延陀看着面具人:"明知在下是铁勒可汗,依然如此…莫非真像灼王所说,你希望本可汗将他带走?"
"确实如此"面具人淡淡的说。
"若不给在下一个合理解释,恕在下要辜负阁下一番美意了"
"因他终日借酒消愁并非长计,所以在下希望他可以离开这片伤心地。但只怕李安世不会放过他,所以在下只能找一个他无法说抢回就抢回的人物将王爷带走"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为他设想?"契延陀打量了一下面具人:"论你的年龄跟灼王的背景,你都不太可能是他的家人,除非…你是玄鄂私生子,他的血亲哥哥?不然就只有可能是你对他有情!"
"可汗的想像力未免丰富了些"面具人的言语中有些嘲讽之意:"莫非可汗手下忠士全都是前可汗之子,或者都对可汗有情?"
契延陀大笑几声,然后有些感叹起来:"那在下真要羡慕灼王有这样一个精心为他设想的手下了,不过…"
契延陀语峰一转,笑了起来:"比起颜容娇好的灼王,在下倒是对如此忠心之士更感兴趣,有如此出色的武功,又有如此忠心,只怕天下没有哪个王者不希望阁下效忠吧?"
面具人没有应声,契延陀微笑着说:"若在下说,用你的忠诚换灼王日后的安稳,你可愿意?"
"抱歉,只怕天下除了你怀中之人,再无人可驱使在下。所以,若可汗想利用在下之能,不妨试试让灼王向可汗尽忠,那在下也会无形中助可汗一臂之力"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不错,本可汗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契延陀笑道,然后看看玄灼:"只是一个娇艳王爷,要引起两国纷争,只怕会得不偿失。不过若有阁下做本可汗前锋,应能减少一些损失吧?"
自始至终,契延陀的意思都是要面具人效忠于他,面具人似乎笑了一下,因为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可汗说笑了,就算今日在下不提此事,只怕袭卷宗元也是五年内之事吧?再者,在下武功虽好,最多只能保一人平安,所以领兵之事,只是谬谈罢了,更何况在下已经说过不会再受它人驱使。还有,若可汗以为你怀中之人只有一副好皮囊的话,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契延陀皱皱眉,不由看向睡得好似孩童般的玄灼,有些迷惘。但面具人会如此说,总应有些道理吧…?
"好,若他日真如阁下所言,本可汗就收回对灼王的评价。至于带他走一事,只怕,时机未到…"
"有可汗此诺足矣"面具人接过契延陀怀中的玄灼:"只需兵临城下之时,记得此话!不然,只怕千军万马也难阻在下取可汗人头!"
契延陀不由摸摸脖子苦笑:"看来李安世得罪的,全是厉害人物嘛"
"他既伤人,就应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面具下透出的阴冷令契延陀不由打了个冷战。
以江山为代价吗?
李安世伤玄灼,并非如此之重吧?只是,被伤的人在说出此话人心里,就有此重吧…
……
……
第九章
"议和?"
端坐在宣政殿龙座上的男子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一直主动出击的铁勒,居然又主动议和?
"那有何条件呢?"
"回皇上"一名老臣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禀报:"依铁勒可汗契延陀之意,他似乎有心与本国和亲"
"和亲?"李安世龙眉一皱:"他不会不知道朕只有两位姐姐,而且都出嫁了吧?若是朕的公主…呵呵,让他再等个十几年吧!"
李安世此时只觉好笑,倒也懒得去想契延陀忽然停战的意义,反正不外乎养兵蓄锐、储备粮草、充盈国库、拖延时间一类。
"回皇上,契延陀似乎有中意之人…"
"哦?说来听听"李安世大感兴趣。
"他希望皇上可以将上任丞相王翰龄家的一名唤作琴儿的女婢许配于他"
"琴儿…"李安世对这个女子有些印象,不由笑起:"看不出契延陀会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之人,不过那琴儿也确实娇艳美丽,难怪堂堂可汗会为一女婢而甘愿停火…下诏!"
史吏慌忙记下。
"传旨,王琴儿温柔贤惠,德才兼备,朕思慕神交已久,意欲与其结为兄妹,特封为温娴公主,不日起程赶赴铁勒,与契延陀择日完婚!"
语毕,看到那位大臣还有话要说的模样,李安世再问:"莫非还有其它条件?"
"呃…"那位老臣有些吱唔,不敢说出来。
"旦说无妨"李安世心中明白,只怕这一条,才是关键吧?
"是这样的…"老臣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小心翼翼道:"契延陀听闻皇上结拜义弟灼王样貌出众,温文尔雅,更是百年难遇的仙骨人杰,而且更听闻王爷…"
"重点!"
李安世倏然一声大喝,吓得殿下的一干众臣个个冷汗直冒。那言语中透出的隐隐怒意已经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再说下去,只怕会有暴风来袭哦…
"这…这…"
那个老臣更是苦不堪言,这个契延陀,哪怕要后宫的娘娘也好啊!偏偏挑上灼王这个没人敢动的人,皇上连江山都可以不要的去保全他,这不摆明是知道皇上不会让,故意气气他而已?可怜了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成炮灰了…
"讲!"李安世重击龙扶手,殿下人又是同时一颤。
"没有没有!他只是想请灼王爷到铁勒一游,尽尽地主之谊!"老臣慌忙将危害性减至最低。
"那朕还得谢谢他如此美意了!"
李安世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阴沉下脸,没再说话。皇上不吭声,大臣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宣政殿内静得诡异。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总有一种暴雨酝酿中的窒息与战兢,全都低着头,生恐第一记响雷就劈到自己头上。
"传旨,邀契延陀后日礼明殿一叙!"
"皇上…"一个胆子大点的大臣小心的说:"契延陀身在铁勒…"
皇上是不是气糊涂了?
"就这样对铁勒特使说!好了,退朝!"李安世不由分说站起身来,大声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也好,至少不会劈到自己头上…
所有大臣不约而同想道。
……
……
"后日礼明殿一叙?"契延陀一愣。
特使点点头,一时间,契延陀的手下们有些困惑宗元皇帝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邀请。
"不奇怪"契延陀看到手下们冥思苦想,不由笑道:"若我不在宗元境内,又怎么会指名点姓要娶琴儿?她必非名流,如此一来必然是我见过她的缘故。一介女流,总不可能跑出宗元,那当然是我在宗元国内了。而且是在京城,不然不可能见过灼王爷,只有见过的人才会如此大胆索要,李安世倒也心思蛮细的…呵呵,看来他要示威了"
"可汗,此行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放心,李安世若会有所动,就不会明着邀请,暗地里做手脚岂不更保险?"契延陀笑笑:"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李安世如何让我死了这条心,一定会很有趣"
要一个琴儿,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要一个灼王,他就有所动,看来,李安世依然重视玄灼。若是来日想刺激李安世,选玄灼绝不会有错…
契延陀饶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
……
"痛痛…轻点…啊!小正子!好痛嘛…"
玄灼一声声哀号着,痛得紧咬住桌布,几乎把桌布咬出个洞。小正子已经尽量手轻了,但慢慢将伤口处的纱布解下时牵动的血块仍然生疼的厉害。
"就是你老往外跑才会一直好不了!活该!"
小正子凶巴巴的说着,不知何时起,他与玄灼的关系已经由主仆变为兄弟般的关系,身为'哥哥'的他,对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已经快没辙了,打不得,因为下不了手,那只好骂两句解解恨了。而玄灼更是没发现自己何时变得有些惧怕小正子,就像一个弟弟惧怕威严的大哥一般。
玄灼哀号着趴在桌子上,满身的酒气无疑说明他又是宿醉未清醒过来。
所以才会这样嚷嚷吧?
小正子有些心痛的想着,只有醉酒时,他才会表现出喜怒哀乐…记得前天换药的时候,王爷一直没有吭声,最后粗心的自己才发现他的脸都白了,紧咬的下唇已经深紫,才知道他一直在忍着。明明很痛,却自虐般默默承受着,好像这样才可以减轻心中的痛楚一般…
现在的小正子可以凶狠的骂出来,最大的原因是他很高兴。因为自己的手已经轻得不能再轻,玄灼却依然在喊痛,完全是小孩子在闹脾气。这样的王爷,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任性、娇纵、顽皮…
"好了好了,包好了!"
"解脱了…"玄灼如释负重般发出最后一声哀号。
"王爷…"小正子迟疑了一下:"您不在的时候,宫中太监来过…"
静趴在桌上的玄灼没有反应,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半晌…
"皇上找我?"
"是"小正子心中一紧,因为那言语中又再度透出了那股浅浅的惆怅…
"密旨呢?"语调开始没有起泛了…太平静…
"皇上邀王爷后日礼明殿一叙"
"是吗?"玄灼淡淡一笑:"看来又是一件棘手的密令…"
玄灼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向床榻,重重的倒在床上,一声不响的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小正子的心揪做一团,他知道王爷此时的心情。皇上找他,除了让他暗中刺杀一些政敌外,再无其它…每次亲自诏见,无非是因为任务隐密,不然,一道密令就可以,连见都不必见…王爷每次都以怎样的心情看着那个命他杀人的皇帝呢?皇上又是怎么想的呢?居然毫不怜惜的让那个曾被自己千般宠爱的孩子手上沾满鲜血…可是,自己明知王爷的痛不欲生,却,丝毫帮不上忙…
小正子缓缓移向床榻,轻轻的用手拍着被下微微颤抖的身躯,那是他唯一能做的,让那个发抖的孩子感觉到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个人在他身边。
……
……
第十章
金碧辉煌的礼明殿内,金银焕彩,香烟缭绕,这是座素来被用于接待各国使节的大殿,在这里,可以从琳琅满目的稀世珍摆中看出泱泱宗元的富裕强盛,就好像无形中诏告着世人宗元的强大,所以,这里自然而然成为皇城内最奢华糜费的一座宫殿。
"微臣玄灼,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李安世放下手中的琉璃钟,看着远远下跪的少年,不由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哥哥'变成了'皇上'? '灼儿'变成了'爱卿'?记不得了…好像,从他搬离蓼凝轩时,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是自己不许他叫'皇帝哥哥'的,不是吗?只是,他依然可以叫声'皇兄'啊,可他没有…微臣…呵呵…自己好像在对着宣政殿内的大臣一般。没有了…再也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了,所以,就当自己在跟一个臣下讲话吧,这样,无论说出怎样欺诈的谎言,都理所当然…
"过来"
李安世浅浅说道,玄灼一怔,但很听话的走上前来,停在李安世正前方,垂着头,静候着。
"朕要你过来,是指要你到朕身边"
玄灼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但马上低下头,然后,慢慢的走到李安世身边…
李安世轻轻的将他扯到自己怀中,后者全身猛的一僵。
"朕听说你受伤了?"
温柔的轻语,令玄灼一瞬间迷失了,是做梦吗?他不会再这样对自己说话了呀…
"伤到哪里?"李安世轻轻的搂住玄灼的腰身,两眼关切的看着他。
"没…没事了…"
玄灼的心跳有些不规律起来,他慌忙避开李安世那种令他会产生'他仍关心我'这种错觉的目光。不想自欺欺人,不然,受伤的依然是自己…
"是哪里?让朕看看"
李安世双手一用力,玄灼有些难以自制的跌坐到李安世的双腿上。他立刻发出一声惊呼,慌忙站起,当即跪下:"微臣该死!望皇上恕罪!"
李安世的心一瞬间痛了一下…以前那个莺莺欢笑着赖在自己怀中不肯走的孩子在哪?在哪…
"灼儿…"
玄灼蓦然一僵,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再这样温柔的叫出这个名字…是错觉…是错觉…
李安世拉起微微发抖的玄灼,不由分说将他紧紧搂在自己怀中。反正要演戏,就算亲近一些也无妨…只是,为何心有些莫名的燥动为何想更紧的搂住他?为何想…
"皇上?"
一团温热包裹住玄灼想说什么的嘴。一下子迷失了,玄灼再也找不到半点理智,忘情的搂住李安世的脖子,微启朱唇,让这个吻更加深邃、甜蜜。追逐的舌、紧贴的唇…我是谁?忘了,全忘了…不论是吻与被吻的人。
"朕好想你…"
李安世喃喃低语着,却在下一霎回过神来。朕在做什么?想他?呵呵…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知道…真得不知道…
"皇帝哥…皇上"玄灼也稍稍回神,差一点点就以为回到了过去,差一点点就重新陷入魂牵梦系的渴盼,只差一点点,幸好醒过来了…
"是伤到胳膊吗?"李安世避开玄灼的目光,看着玄灼受伤的那支玉臂。
"已经没事了"
玄灼又迷惑了,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关心?有什么目的?不!玄灼的心立刻仿如刀绞…自己变了,变得多疑、猜忌,居然会怀疑他?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不能怀疑他,不然,自己会连最后的自我也找不到了…
心中的绞痛令玄灼完全清醒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又坐到了李安世腿上时,忙想站起,但后者立刻将他牢牢禁锢住。
"讨厌朕?"
"不是!"玄灼蓦然大叫一声,怎么可能?因为你是我唯一的…
那种毫不犹豫,脱口而说的至诚话语,轻轻的拨动着李安世的心弦。还像以前一样,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对自己的半点真心。
"灼儿…"
轻声低吟一声,再度情不自禁的吻上那好像许久以前才触碰过的暖暖柔唇,远得,仿佛隔了一生一世。轻轻解开那洁白的丝衣,柔软的丝绸由冰洁的胴体轻轻滑下,光滑得停留不住半刻。玄灼那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粉粉的,映衬着凝脂般的玉肌仿佛透明一般。
细细品着灼儿独有的细腻娇嫩,那是李安世在后宫的如云美艳娇娥中无法找到的。那种会连心灵也一并悸动的震撼,就算寻遍茫茫人海也再难觅见,因为怀中的人是玄灼,那个唯一占据了他全部心灵的人儿。
唇滑过白嫩的脖颈,缓缓游下,轻轻含住胸前的花蕾,听着他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李安世的双手愈发收紧,这是朕曾拥有过的,这个令天下苍生迷醉的人儿是朕的,只能是朕的!
龙眸的余光缓缓落在左侧的那道熹山名景图屏风。
所以…你也不能!
"灼儿"李安世看向目光有些迷离的玄灼,轻轻道:"如果有人想从朕手上抢走你,而朕又阻止不了,那你会怎么办?"
玄灼怔了怔,那是幼时他最爱问自己的问题,而自己的回答总是令他很高兴。只是,现在还可以再那样回答吗…?
"怎么了?这么难回答吗?"李安世的眼中升起一点点不安与慌张。
"如果…"玄灼紧咬着下唇:"只是如果…皇上不嫌弃的话,玄灼愿与皇上同生共死。所以,除非皇上舍弃玄灼,不然若玄灼被迫离开,也会千方百计回到皇上身边…"
"若朕死了呢?"
玄灼愕然的看着李安世追问的目光,顿了顿道:"那玄灼绝不偷生…"
李安世的手抚上玄灼玉石般细润的脸颊,缓缓将他的头按到自己怀中,信了,居然仍然相信…李安世用力搂住玄灼,身体开始颤抖,因为他惶恐,自己居然再度信怀中人儿的话。
"如果朕不再是宗元皇帝…无法给你富足的生活…你也不会变吗?"
"那就由玄灼养皇上,玄灼就算自己饿死,也不会让皇上吃苦"
"傻灼儿…"李安世苦楚的笑起,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上…"
"你叫错了,朕要罚你"
玄灼抬起头,正对上李安世似喜非喜、似嗔非嗔的目光:"罚你陪朕扬州一行"
忽然有种预感…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
"扬州?"玄灼有些吃惊。
"对,下月十五是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不要告诉朕,今年你不打算送朕双十大寿的贺礼"
玄灼低下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轻轻道:"我…不,是微臣,微臣有准备…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给皇上,一直放在府中…"
"又叫错了,所以朕罚你做朕的赏赐大使"
"赏赐?"
"对,李家堡这些年来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朕却刚刚得知,所以为表谢意,朕特备厚礼,要劳烦灼儿送上了"李安世微笑着说。
"可…可是…我…不,微臣,那个…"玄灼吱唔起来。
"若你指李冬与李燕燕之事,朕已经查清,是朕有负她在先,错不在李家堡,更不在你"李安世看到玄灼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浅浅一笑:"朕已经寄去一封亲笔信向堡主解释了,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顿了顿,玄灼那种如堕梦境般的表情令李安世的良知翻起一阵狂澜…
"朕刚刚查到…所以,这半年来令你吃苦了,灼儿…"
晶透的珍珠坠下,玄灼慌忙擦去眼泪,即使它们不听话的往外涌着。
"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朕重新变回你的皇帝哥哥?灼儿…"
李安世忽然困惑了,自己真得在演戏吗…?为什么…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发自肺腑…
"嗯!"玄灼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点头,然后一把抱住李安世,紧紧的。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一遍又一遍叫着,从没想过再叫这个称谓会是一个奢侈的梦想…幸好,还来得及…
"这次叫对了,那你是朕的什么人呢?"
"灼儿,皇帝哥哥的灼儿"
"对…朕的灼儿…"
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个幸福,一个矛盾。并非对等,所以,注定那个幸福的人,会不再幸福吧…
……
……

11
当玄灼笑得好似春光拂水般幸福开怀的告退时,李安世一直微笑的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哀伤…那最后一眼抹蜜般的笑靥,像万根尖针尽数刺入拼命武装的良知,那一阵阵痛彻心肺的哀愁,敲击着李安世清晰无比的神志,所以,更加痛不欲生…
"宗元皇帝演起戏来,也格外精彩呢!"
契延陀从那道熹山名景图屏风后走出,似笑非笑中带着一种看透什么一般的莫名神色。
"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李安世的脸上立刻挂上冷冰冰的寒霜:"所以,可汗错爱,朕代舍弟谢绝了!"
"不过在下倒是认为…"契延陀忽然暧昧的笑起:"如果他知道皇上只是演演戏而已,说不定会伤心欲绝的改投他人怀抱了"
李安世却扬起一丝自信的笑容:"就算如此,只怕天下能令他像适才那般笑得美艳的,再无第二人了,若可汗能令他发自真心幸福而笑,那在下退让也心服口服"
"如此自信?"契延陀不太相信的反问道。
李安世浅浅的笑了笑,看向殿门玄灼消失的地方,仿佛自言自语道:"这天下,只有朕可以让他或喜或悲了吧?如果朕令他再无法展颜,只怕,他此生也不会再笑了…"
"看来宗元皇帝此番暧昧,只是想令在下知难而退了?"
"在下只是好心提醒可汗,不要自不量力深陷其中,因为,他的喜怒哀乐不是你能把握的"
"难道天下真得只有你可以?"契延陀的语气中升起挑衅与不相信。
"对,并非在下狂妄,只是朕太了解他,只伤一次,他就会闭上心门,再难开启…"
"难道你伤他不够重?所以他还能原谅你?"
契延陀表示怀疑,若伤他不重,为何灼王终日借酒消愁?
"只能说…"李安世缓缓抑起头,喃喃着:"朕没有伤到他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哦?是什么?"契延陀不禁好奇。
李安世冷冷一笑,看向契延陀,那眸中好像在嘲讽他似的:"难道可汗以为在下会说吗?"
契延陀耸耸肩,不以为意道:"不说无妨,反正…"
他哼笑一声:"在下有预感,此次扬州一行只怕就是你二人的转折了"
李安世淡淡的看着契延陀,似笑非笑的扬起一抹别具深意的浅笑。
"李安世"契延陀忽然正色道:"若你刚才令他璨然一笑是想令在下退让,只怕你是适得其反了!因为在下确实没想到他笑起来如此艳灿夺目,只怕天下没人不想将那笑靥据为己有吧!本可汗愿为灼王一笑与宗元一较长短!"
李安世依然浅笑着,毫不意外契延陀此番话:"朕早知玄灼那一笑,势必引起你我两国纷争,只是…"
李安世忽然笑得嚣张跋扈,更是带着几许得意与狂傲:"只是朕就是要你看到玄灼露出那种倾倒天下的真心嫣笑,因为就算他日你踏平宗元,也永远无法让他如此笑出!呵呵,看得到得不到,比从没看过更令人遗憾懊恼,不是吗?"
"不要以为天下只有你能令他如此!本可汗偏要一试!"契延陀不快的盯着李安世。
李安世连眼角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不是朕自信,只是…确实如此…呵呵,有时想想那份莹莹馨笑只会为自己崭露,就令虚荣心无比充实。那份笑容全天下只有自己可以掌控,呵呵,要朕如何不得意?
也令朕,不会轻言放弃!
……
……
"小正子!小正子!"
听到玄灼大呼小叫的叫唤声,小正子慌忙奔出,几乎与飞身进屋的玄灼撞个满怀!
"那个东西呢!?就是上个月我花五千两买回来的那把檀香扇!我让你放起来的!在哪在哪?!"
小正子有些愕然,因为此时的玄灼满面春风,连眼眸中都充满着璀灿笑意,仿佛多日身处阴郁下奄奄一息的境外灵花,一下子得到了阳光滋润,立刻耀射出蓬勃生机,那种夺目的逼人灵气由玄灼通体四射而来,美得令人炫目。
"小正子!"
玄灼似嗔非嗔的焦急声,令魂都不知飞到哪去的小正子蓦然还魂,立刻去找那把扇子。眼眶微微湿润了,能令灼王一下子恢复生机的,恐怕只有一人吧?太好了,太好了!
"在这里!"
玄灼立刻欢呼一声,从小正子手中迫不及待的抢过来,打开扇盒,一袭檀木特有的幽香扑面而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折扇,一幕妖灼梅花跃于扇面,栩栩如生,火红的梅瓣艳炽欲燃,与一袭白面映衬,仿佛一片冰霜银裹的天地间一团热情的花火。玄灼轻轻一扇,立刻花火轻摇,香风袭袭,真应了那句'风递幽香出',果然是把颇费心血的精品!
玄灼看着那红梅边的空白,一时计上心头:"小正子!研墨蘸笔!"
"是!"
玄灼轻轻将折扇放在书案上,拿起小正子递过的狼毫,在心中默默的思索着什么。凝神片刻,神采飞动,挥笔如流星。
"好了"玄灼轻轻笑起。
小正子忙上前,只见扇面上写着几行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隆隆,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王爷…"
小正子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玄灼对李安世的一腔浓情与眷恋由这几个娟秀的小字中不经意的渗出,那种生死相随的义无反顾与不离不弃的决心,由字里行间显露…其实,玄灼早就爱上李安世了吧?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小正子,我跟皇帝哥哥和好了!"玄灼开心的冲小正子笑着:"我们说好不分开的!这辈子都分开!现在和好了,我更不要分开!我们的血是相溶的!生命是一体的!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永远永远!"
"王爷…您别说了…"小正子开心的抹着泪:"再说下去…小正子会忍不住的…"
"小正子!"玄灼开怀的笑着,却潸然泪下:"我没有在做梦,对不对?我真得不敢相信老天爷这样眷顾我,我没敢想皇帝哥哥会原谅我,可它真发生了!皇帝哥哥搂着我,很关心的问我的伤势!他还要带我去扬州!"
说着,玄灼羞涩的轻轻掩着嘴,指尖划过那仿佛残存在嘴角的温柔,腼腆的笑了笑:"真像做梦…甚至连梦里我都不敢想…他又会这么温柔的对我…"
忽然有些不确信起来,玄灼慌忙抓起小正子的手,有些心急的说:"你打我!用力的打!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王爷!"小正子又哭又笑又心疼的反握住玄灼的手:"您不是做梦,是真的!老天爷可怜您,让您一偿所愿"
玄灼有些惶然的想了想,忽然把手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下!"啊!"然后很快惨叫一声。
"王爷!"小正子啼笑皆非:"现在您可以相信了吧?"
"真得不是做梦…"
玄灼笑着,泪水不住的渗出,把这些日子强忍的苦楚一下子发泄出来,小正子心疼的搂住玄灼,喜极而泣,不由痛哭出声,二人哭做一团。
……
……
"我不要!"琴儿惊得花容失色,一下子扑到王俞忠怀中,大声道:"你骗我对不对?铁勒可汗怎么会点名要我?你只是吓我对不对?!"
"不是…"王俞忠此时何尝不是心如刀割,适才圣旨下时,自己顿时犹堕冰窟,从头冷至脚。
"怎么会这样!他又没见过我!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什么可汗!"
"琴儿,圣旨已下,你被封为温娴公主…"
"我不稀罕!"琴儿失控的大叫起来,她紧紧抓着王俞忠的胳膊:"你去跟皇上说!就说…就说…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不能再嫁他人!"
"琴儿!"王俞忠有些力不从心的喝斥了一声:"你不嫁,一为抗旨,二为欺君,如果激怒铁勒可汗,只怕会有场血雨腥风…"
"我不要!难道你希望我嫁给他吗?!"琴儿紧紧抓着王俞忠,哀求般看着他:"难道你对我是假的?我嫁给他人也无所谓?"
"怎么可能!"王俞忠忘情的紧拥住琴儿:"你以为我眼睁睁看着你嫁人心里好受吗?可我能怎么办?那是圣旨啊…我能怎么做…"
"带我逃走!我们逃走!离开这里!什么皇帝!什么可汗!都找不到我们!"琴儿目光直直的看着王俞忠,那火般燃烧的坚定令王俞忠一时愕然。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琴儿愤怒的尖叫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我逃走,难道全相府一百多人全逃走吗?抗旨不遵,是灭满门的!你不嫁,可汗有了大肆入侵的借口,边疆势必再起烽火!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就要牺牲我吗?!"琴儿蓦然打断王俞忠,拼命大叫着。
王俞忠看着琴儿悲伤愤恨的目光,心乱如麻…怎么选?怎么选啊…他无力的垂下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违心的说出令自己心灵淌血的话语:"对…"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琴儿的呼吸急促,她用如火般炽热的目光逼视着王俞忠,许久,那眸中的烈火焚尽,剩下一片静寂。
……
……
(我想休长假………………55555555555)


12
一高髻雉服,头戴凤冠的雍容女子静静的等候在崇光殿内,剪水秋瞳中闪过淡淡急切,有些不安的慢踱莲步,淡淡麝兰芬芳由摆动的裙裾中逸出,若非她不经意的显露出俗世的喜怒哀乐,会令人误以为她是谪仙的天人,那美得飘渺的绝代风华仿佛凝聚着足令天下男儿拜倒的每一颦每一笑,所以,令众生倾倒。
而她,正是宗元国的皇后,王怜卓。
"皇后如此焦急找朕,所为何事?"
李安世的声音在她的背后不冷不热的响起,王怜卓忙跪下行礼,李安世摆摆手,意为免礼。但王怜卓依然跪拜在地,没有起身,璀璨星眸中闪过一袭哀丝,玫瑰唇轻启。
"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还臣妾娘家婢女王琴儿与家兄王俞忠一段美满姻缘"
"既知是不情之请,皇后还何必多费唇舌?"
李安世缓缓端坐在花岗石桌旁,亲斟香茗,不紧不慢的品了起来。
"皇上,臣妾深知此行多为妄举,只是琴儿自小与臣妾相随,情同姐妹,家兄自小多怜臣妾,宠爱有加,如今他二人两情相悦,臣妾更是欣喜非常…"
"皇后"李安世慢慢放下茶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要朕回绝铁勒可汗的主动议和?"
"臣妾不敢…"王怜卓的头垂得更低,凤冠佩饰随着微微的颤抖而叮当作响。
其实王怜卓知道自己就算苦苦哀求也于事无补,但是,一个是自小的闺中姐妹,一个是血亲兄长…叫她如何舍得二人胆肠寸断,两地相隔?
"臣妾只希望皇上念在王氏一族世代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呕心沥血、死而后已的情份上…"
"朕要念在你们王氏一族世代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呕心沥血、死而后已的情份上,成全你们王家一对金童玉女,然后置边关将士百姓性命于不顾,平白赔上成千上万条人命,是吗?"
"臣妾不敢…"
王怜卓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紧咬着自己的朱唇,嫣红的双唇变得深紫亦浑然不觉。
"若皇后此行只为此事,那朕已无话可说,退下吧"
"皇上…"
王怜卓徐徐仰首,黑曜双眸中闪烁着涟涟波光,玉颊挂泪,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安世。李安世的心倏然失跳一拍,龙眉不由锁起,因为自己居然有一瞬间想抚慰这个纤弱凄楚的美丽少女…
"退下!"
怒喝声令王怜卓倏然一颤,显然吓到了她,她脸色苍白的岌岌站起,却几乎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她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欲摔下!李安世慌忙伸手拉住,王怜卓重心不稳的跌到李安世怀中。一袭馥郁幽香扑满怀,李安世的手不由轻搂住纤细的腰身。
"你瘦了…"
王怜卓忽然想哭,真得好想哭,皇上那句话中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丝关怀。一点点就够了,本来就不敢奢望太多的…
为伊消的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李安世的一只手温柔的轻搂着她,另一只轻轻的抚摸着她柔细的长发,浅浅的怜爱之意由他的心头晕开。如果,怀中的佳人不是王翰龄之女的话,自己一定会对她有情吧?只是,现在却最多只能对她有怜。
"朕注定要负你…对不起…"
"皇上…"
"朕负了太多的人"李安世不由苦笑:"朕的真心只有一个,却散出了无数的情,所以辜负了太多人的真心。朕不想再伤人了,所以,朕不会毁你清白,误你一生。若有朝一日你有心爱之人,朕不会用宗元皇后来束缚你…只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让你跟他名正言顺…呵呵,朕还是误了你,不是吗?"
"皇上…"王怜卓微垂棕睫,轻声细语道:"臣妾此生再不会爱人…爱一个人,太难太苦…"
"怜卓…"李安世的心中一阵抽痛,但他强忍痛意,凄凉的笑了一下:"若你对玄灼有情,朕可以…"
心一瞬间如同万把弯刀割剜,李安世再也无法说出下面的话。
'朕可以成全你们'
呵呵,说不出来…违心的话,朕不是第一次说,却,独独说不出这一句…
王怜卓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李安世看到那双追问的星瞳,有些无力的苦笑了一下。
"没事…朕什么也没说…你退下吧,好好照顾身子"
王怜卓忽然浅浅的笑了一下,那笑中带着明了的释然,然后那笑得变得苦涩,凄楚。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明白了…
"臣妾谢过皇上关心"
终于明白你对我的莫名恨意来自于哪里…明白你为何忽然对我心生愧意…明白你为何偶起善心关怀于我…
"臣妾希望皇上,不要伤害灼王…"
李安世的背影有些动摇,王怜卓惨淡的笑着,缓缓退出。只因为,你要伤害玄灼,所以希望事后有我的抚慰,你以为我与他有情,所以成全我们来弥补,原来如此…
……
……
一丈白绫滑过屋梁,登上松木椅,将系结的白绫悬于脖下,轻缓一口气,认命的闭上了双眼。连小姐都试过了,依然难收皇命,负心郎决然不会协助自己出逃,嫁入铁勒似乎已成定局。
不甘!好不甘!
"王俞忠…你个负心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两缕清泪缓落,脚下一踢,脖间骤然收紧,身体悬空,难以呼吸…
"琴儿!!"
王俞忠那声惊呼听上去好生遥远,身子一轻,脖间的束勒感顿消,近乎昏厥的意识凭本能深吸一口气,然后争促而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口气。
"傻瓜!笨蛋!死就能解决问题吗?!你死了要我怎么办!!"王俞忠心疼的紧搂住面无血色的琴儿:"就算嫁到铁勒,你活着,我还可以思念你…如果你不在了,天人永隔让我如何是好?坏琴儿…你总是令我为难…"
泪眼婆娑,雾眼朦胧,琴儿因喉部的闭塞感难以说话,只能紧扯住王俞忠的前襟,不甘而伤心的窝到他的怀中痛哭流泣。
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无论琴儿如何在心中呐喊,她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太了解王俞忠。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各人而置它人性命于不顾,一走了之的小人,如果他是,自己也不会如此爱他。
可是…
真得好矛盾…
"你要我怎么做?抛弃全府一百多条人命吗?我做不到,我好恨自己做不到!你是琴儿啊…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你走了,我此生只怕会为相思而苦了…呵呵,我王俞忠若为你孤苦一生,你会否原谅我一些?"
不会!不会!不会!
琴儿绣拳紧握,无力的捶到他的胸口,一拳又一拳,却无从发泄心中苦闷。
为什么…你只会要我原谅你,而不救我?你还是选择放弃我,不是吗?为什么?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到底是什么?我知道用我换一百多条人命是多么任性荒谬…但是,哪怕你犹豫一下也好啊…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做出了抉择?
"琴儿…"
忽然琴儿搂住王俞忠的脖子,双唇紧紧相贴,一时怔住的王俞忠情不自禁的回应着。一直不敢触碰的香躯此时就在自己怀中,如此热情如火主动缠上自己的身体,隐忍的情欲如干柴烈火一般剧燃起,所有道德理智都被身体真实的反应冲淡,只想就此缠绵,忘记一切。
她是我的…
我是他的…
所以,注定一发不可收拾…
……
……


13
小正子嘿嘿傻笑着,哼着小调,乐滋滋的收拾灼王爷临走前扔下的烂摊子。今早,灼王与皇上就动身前往扬州,灼王爷更是昨晚兴奋的连觉都没睡好,幸好天生丽质,不睡也没黑眼圈,就这样照样漂漂亮亮的走了。

可惜不让自己跟着,哎!不过皇上此行也没带小顺子,不知换谁照顾他们一路的起居饮食?
心中有些不放心,小正子顿了顿手中的活,不由有些忧心。眼角余光无意间落到柜上某角,小正子立刻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叫!
啊!!王爷!!您没把那把扇子带上!!
天,那您去了扬州打算送什么给皇上?呜呜呜,我就说你心浮气燥的搞不好会忘带东西,果然…把最重要的忘了…
哎…
小正子啼笑皆非的将扇盒收起,再叹口气,只好等他们回来再说了。
而此时,忘带礼物的玄灼丝毫没想起这档事,正像只小猫般幸福的枕在皇帝哥哥的腿上,将昨晚的觉补回来。
……
……

凤冠霞帔,头戴簪缨,胸悬金印,明恍恍,光灿灿,一身奢贵,好一只人间彩凤!只是脂浓粉香又如何?终会红颜褪风华尽。荣华富贵又如何?空对金玉独留恨。昨日红绡帐底鸳鸯梦,又怎样?今日有缘无份怎奈何…

菱花境内的妖娆女子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粉面含春的韵味皆来自于那一夜缠绵,此时的琴儿好似怒放的娇花,美得光彩逼人,那傲的气度皆因她一偿所愿后的豁然。没有失去处子身下嫁它国可汗的恐慌,反而有种将生死抛诸脑后的毅然决然。

她很得意,终于可以报复那个舍她取大义的男子,用她自己的方法!因为她太了解王俞忠,此时的他再也无法忘记自己,就算自己一到铁勒就被处死,只怕他此生也难对自己释怀,一夜温存换来一生的苦思,好划算的交易!

琴儿不是个温柔怯羞的女子,从来不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得到,但当这一切都因一道无力回天的圣旨打破时,她宁肯做出玉碎的消极反抗,也不会做出瓦全的委屈默承。

所以,她用一夜风流换一个男人一生的痛苦,以及,一个可汗的愤怒!
"公主,銮舆已经备好,送嫁将军也在皇门前候着了"一个宫娥轻声道。
"知道了"
琴儿再度看向镜中那个笑得得意跋扈的娇媚女子,那不是相府泼辣的王琴儿,而是颇赋心机的温娴公主!
登上金顶绣凤銮舆,四对彩嫔立于侧。对对凤翣龙旌、雉羽宫扇罗列排开,两纵俏美宫娥衣着光鲜,插花佩玉,手捧焚香炉、香巾、碎花、绣帕等物。为首高头白骏马上威风凛凛的骑着仪容伟貌的送嫁将军,百十人腰系佩剑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的前守后护。

宗元温娴公主的送嫁大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带着一个少女的淡淡愁丝与一缕惆怅,以及一个一夜由少女褪变为女人的女子那股咄咄逼人的锐气,王琴儿走上了她人生的转折点。
……
……

穷郊萧索,野外风霜寒,近秋的时节使得生机黯然。天地苍茫,灰云遍空布,虽为正午,却仍昏光惨淡。
送嫁大队的锣鼓声消歇,只有马蹄与步兵齐齐的踏步声。忽然,送嫁将军一扬手,队伍停滞,銮舆内琴儿的心蓦然一跳。只见官道的正前方,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骑着一匹黑驹,静静的候在那里,当队伍停下后,他的脸上才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大胆王俞忠!胆敢拦截公主送嫁队!你该当何罪!"送嫁将军识得那人,马上喝斥道。
王俞忠的目光停留在那金色的銮舆上,一席金黄覆盖了他牵挂的人儿,但车中的静寂令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你早就算到我会来…对吗?"王俞忠浅浅的笑着说:"你总是冰雪聪明的算到我每一个反应,我明知你是故意,明知你想要的就是我此时的举动,可我还是陷进来了…"
那言语如此温柔溺怜,好似对着自己心上人的娇纵而无奈好笑,那眼眸中的款款浓情令在场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呤听着那个男子的细语。
"在十二年前…我家新来了一个小丫头,长得甜美可人,我跟弟弟都悄悄议论着她…"说到此,王俞忠忽然轻笑起来:"可谁知那是只小母老虎,凶得吓人,除了妹妹跟父亲的话,她谁都不听,也自然而然没把两位少爷放眼里。还记得一次,弟弟被她的伶牙利齿激得火冒三丈,两人差点就打起来呢,我这个做大哥与大少爷的可怜人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和事佬,却被两人一顿没大没小的痛揍,真是凄凉…"

王俞忠好笑的摇首,时至今日,他依然会为幼时的可笑趣事逗乐。
"后来还是我的头上起了个包才使得他俩静下来,弟弟跑去拿药,而她…那个小女孩…却用手轻轻的揉着,还微微的吹着气,痒痒的…暖暖的…我才发现当她温柔的时候,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可爱…"

王俞忠的目光再度落向銮舆:"然后我开始等,等她长大,长成一个温柔娴雅的姑娘…呵呵,可是,她根本还是只母老虎嘛,泼辣刁蛮,一点没变,甚至跟我熟识的一位小王爷比起来,她还不如他温柔可爱呢,哎…"

再度摇首叹气,王俞忠有些认命似的笑了笑:"可我还是喜欢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人真得很奇怪,常会莫名的喜欢着什么,而且一喜欢…就会一辈子…"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只玉镯:"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为什么让我买,因为这只镯子的雕空图案是你最向往的比翼鸟,对不对?是你十一岁那年告诉我的,你说过,有一种鸟它只有一只翅膀,所以它必须努力的去寻找另一只,那只唯一可以与它结为一体的鸟,然后它们才可以形成一对完整的翅膀,高高飞起,它的名字就叫比翼鸟。你还说,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让他送你一个带有比翼鸟图案的手饰,然后戴一辈子…那天你让我买了送你的时候,我真得很高兴,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承诺。我当时故意说不买,你那么生气是以为我忘了对吗?没有的,我不会忘,只是想故意气气你罢了。第二天我就买了,一直带在身上,希望给你一个惊喜…却圣旨下…你变成了温娴公主,将嫁与可汗…"

王俞忠将玉镯拿起,透过那圆圆的镯环,套定那座銮舆,仿佛翠绿的天地间独留一物,映对着拿镯的人内心中唯一套定的人儿…
"我不是安北将军,也不是相府的王俞忠,我是一个想与自己娘子浪迹天涯的普通男人,所以,我将这只比翼镯送给我的娘子,我唯一的挚爱…"
帘帷扬起,满面泪痕的盛装公主跳下銮舆,一瞬间众人将她拦住,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奔向她所爱的人。王俞忠对着她轻轻一笑,一夹马肚,马嘶高鸣,立刻向前奔来。
送嫁将军大喝:"圣上口谕!阻拦者斩立诀!"
抽剑声声,剑光寒寒,一片剑林人山横于两人之间,那每一道悸怵的寒光都是一份死亡的强邀,每一把锋利的长剑都是一份噬血的征兆。沙尘起,吼声扬,无数的人将那疾驰的马儿拦住,砍断了它的四蹄,重摔起一阵尘土,王俞忠反手抽出腰后的大刀砍向黑压压的人群!

为什么聪明的将军,懂得权衡利弊的自己,却会做出如此无义的举动?就算以一敌十又怎样?又如何杀尽这此起彼浮茫茫人山?就算杀尽又如何?又要怎样逃出当朝天子的倾巢围剿?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自己又想带着她逃到何方?

砍倒向自己刺来的两名士兵,来不及转身又扑上来另两个,再砍倒,后面一阵剑风带动,忙转身再砍倒三个!耳边四面传来剑风,眼前四处闪耀剑光,根本来不及…一场实力悬殊的困兽战…

左臂被刺一剑,右腿也被伤…抬手再奋力砍杀一通,背后传来一阵巨痛…来不及痛得皱眉,因为又有人扑上前来…再砍、再刺!有人倒下,有人上前,而她…离我仍然那么远…
"卟"
一把鲜红的利剑透过后背出现在眼前…不待做出任何痛的反应,另一剑砍向了拿刀的手…刀应声而落,那刀柄上还有一只红色的手…有些茫然了…没有凶器在手的大逆之臣,只能任人宰割吧?眼前一霎那闪动无数银光,然后红色的血水扬起,伴随着声声皮肉撕裂的声音。

最后看向那个已经呆滞的美丽女子,她的头发散落了,凤冠抛在地下,面无血色的看着自己。
浅浅一笑,闭上了双眼…
比翼鸟的翅膀…折断了…
……
……

14
"钦此!"
玄灼朗朗念完圣谕后,将手中的圣旨递与面前跪倒一片人中为首的半老男子。
"谢主龙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固城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玄灼却一声欢叫,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差点连圣旨都扔了。李固城无奈又爱怜的抚摸着玄灼细柔如羽的长发。
"我快想死你们了…我以为…不能回来了…"玄灼在李固城的怀中闷闷的说着。
"皇上圣明,当日不孝儿女李冬与李燕燕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圣上不但不责罚草民教导无方,反而嘉奖这些年来的小小功勋,其实功不足补过。如今还要灼王亲自赏赐,草民实在愧不敢当,十分惶恐…"

"义、父!"
只见玄灼小嘴嘟得老高,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小手扒在李固城的脖子上不肯放下:"我、是、谁?"
"王爷…"
"义父!!"
李固城只得苦笑:"好好好,是李家堡的珮儿,对不对?"
"这还差不多~"玄灼嘻笑着将目光移向他身后的人:"咦?好像众位哥哥都在啊"
"皇上恩泽,自然要全堡齐集,连在外省办事的堡内之人都在半月前赶回来了"
"那怎么不见雄叔叔?"
玄灼的语音刚落,一个肥嘟嘟的大汉嚷了起来:"喂!我可一直在这儿站着呢!"
"啊!!"玄灼一阵变调的尖叫,随即大笑起来:"真是名符其实的'熊'叔叔!哈哈哈"
李固城也大笑起来:"我就说你平时贪吃贪睡不练功,发福至此等珮儿回来笑你,你看,果然笑话你了吧?"
厅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咦?笙哥哥…"玄灼跑到李笙面前,然后看看他旁边的娇小妇人:"她是…?"
"他们举止亲昵,还用说吗?"李萧笑道。
"嫂子!"
玄灼蓦然一声大叫,羞得那少妇低垂下头,李笙笑着紧握她的手,然后重敲玄灼的脑门一下,以示警告。
"痛啦!我叫错了吗?"玄灼不满的嚷了起来。
"别怪他,他现在可宝贝着他的娘子呢,再过七个月,珮儿就可以做小叔叔了"李固城微笑着说。
"啊!!"玄灼又一阵兴奋的大叫:"真得?真的?有宝宝了?!"
玄灼立刻贴到少妇的肚子上听动静,因事发突然,李笙夫妇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少妇已经羞得差点躲到夫君怀中,而李笙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扬手再重拍玄灼的小脑袋一下。

"痛啊!"
又一阵哄笑声扬起。
"那萧哥哥呢?"玄灼又跑到李萧面前,忽然嗲声嗲气道:"萧哥哥还在等珮儿吗?"
李萧差点跌倒,哭笑不得:"你呀…一点没变…"
"他早把珮儿忘了,现在天天缠着街尾的卖花女,估计铁杵也快磨成针了!"李笙大笑道。
李萧有些不好意思的恼了李笙一眼。
"不要嘛!萧哥哥是珮儿的!"
玄灼夸张的搂住李萧的腰,蹭来蹭去。怄得李萧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顿时满脸通红。
李家堡内又一次被笑声覆盖,只要有珮儿在,李家堡永远都静不下来吧?
……
……

月光如水,满幕繁星,扬州城外的一片槐树林中,一个丰神绰越的不凡男子背手而立,仰头凝望那轮清皎明月。
"皇帝哥哥!"
一声欢呼,男子回首,一具娇小身躯立刻钻到他怀中,开心的搂住他的腰身。
"没被李家堡的人发现吧?"
"没有!"
李安世轻轻拍拍玄灼的后背,后者很享受的继续窝在前者的怀中,闭上双眼,幸福的品味着。
"没有告诉他们朕也到了扬州吧…"
"没有"玄灼抑起头,有些不解的说:"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这样他们一定会好好款待皇帝哥哥的,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啊"
"朕有不能让他们发觉的理由…"李安世浅浅一笑,用手轻轻的磨拭着玄灼细润的小脸。
"皇帝哥哥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玄灼笑着问。
"灼儿…"
李安世的心一瞬收紧,如果现在停下…还来得及…一定会来得及…
可是…
"灼儿,你相信皇帝哥哥吗…?"
"当然!"水灵的大眼睛中闪过坚定不移。
"无论朕做什么…你都相信?"
"是啊!"玄灼歪歪头:"皇帝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朕是皇帝…"李安世的手有些发抖,他轻捋着玄灼的柔发,尽量令自己的声音沉稳下来:"所以,有时不得不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来达到目的,朕的手不是干净的…朕也从不是个光明磊落的皇帝…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君主是干净的,无论史评对他们做出怎样的褒扬,无论他们被后世称为怎样的贤君明主,在他们光鲜的背后,都是无穷尽的鲜血与卑鄙邪恶的智慧。因为想守住一份疆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能做到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一个皇帝的仁慈就是对整个江山的残忍,所以,身为皇者只能做到最完美的结局,而不是过程。只要能做到国家希冀的结果,就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朕也是如此…"

"皇帝哥哥…"怀中的少年忽然用力抱紧了自己:"灼儿愿帮皇帝哥哥,如果要杀人,就让灼儿去做…皇帝哥哥的手上就会少沾一点鲜血…皇帝哥哥是好皇帝,灼儿一直知道的,如果这个过程一定要血腥,那灼儿愿意跟皇帝哥哥一起淌过这片血海,永远不分开…"

心灵悸动了,情感一瞬倾泄,李安世紧擒住玄灼的双唇,擒获那说出刻入他灵魂深处话语的双唇,紧紧的纠缠着。
"灼儿…"
看着怀中人儿羞涩的低下头,将脸埋入自己怀中,李安世仰起头,好不容易稳住动摇的心,看着那有些模糊的清月,忙闭起眼,将眶中的水珠逼回,然后缓缓张开双眼,再度看向已经清晰的月…

"朕要你办一件事"
"是什么?"玄灼睁大双眼,追问道。
"朕要派人进李家堡,但李家堡固若金汤,所以…"李安世由怀中拿出一包药:"朕要你将此药下到他们明晚所食饭菜之中,此药只会令他们沉睡,于身体无害"
玄灼愕然的瞪大双眼:"为什么?皇帝哥哥你想进李家堡可以明着进去啊,还有,你要进去做什么?"
李安世将玄灼的头按到自己怀中,不让自己看着那双清澈得令自己心慌的双眸:"你知道二十年前宫中发生的一件事吗?先皇病危,东西二宫同日产子,太后毒杀前丞相王翰龄的胞妹王贵人,连产下的皇子也危在旦夕。父皇怕他逝后王丞相起兵造反,便将太后之子与贵人之子抱入崇光殿,急召太医医治,然后只抱出一子…知情者尽数被杀,所以,没人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亲子…"

玄灼蓦然抬头,满眸惊讶,李安世淡淡一笑:"没错,那就是朕"
李安世不由自主的紧搂住玄灼:"朕的身世连自己都不清楚,但是有可靠线报说李家堡与朕的身世有关,所以,朕一定要到李家堡拿一样东西"
渗杂着悲哀事实的谎言,会比普通的谎言更为有力,所以,玄灼信了…
"是什么?灼儿可以帮皇帝哥哥!而且义父若知道这个东西的话,一定会给皇帝哥哥的!"
"傻灼儿,这种事岂是你能帮得上忙的?而且事关先帝遗命,就算你义父知晓,只怕也不会说"
"可是,不管你是谁的孩子都是皇子,还为何一定要查出呢?王贵人不是死了吗?"
"你记得灵儿吗?"李安世凄凉的无力一笑:"她其实是太后的私生女…若朕是太后之子,换言之,她就是朕的姐姐…你不是问过朕为何冷落皇后吗?若朕是王贵人之子,她就是朕的妹妹…"

玄灼当即怔住。
"明白了吗?朕已注定背负乱伦之名,只是朕害了一个灵儿…不想再害一个怜卓…"李安世情不自禁再度轻吻着玄灼:"若有朝一日她与某人两厢情愿…"
吻蓦然加深,因为依然说不出口…'成全'二字好难说出口…
"灼儿明白了"玄灼拿过药包,忽然哭着扑进李安世怀中:"皇帝哥哥好可怜,灼儿不该多问的…让皇帝哥哥把这么伤心的事说出来…灼儿不该问的,无论皇帝哥哥让灼儿做什么都不该置疑的…对不起…"

李这安世紧搂住他,紧紧的、紧紧的…
是朕对不起你…
对不起…
……
……

15
这一夜,似乎昏暗的格外深邃,弦月与群星躲到遮天般剧密的乌云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凛冽,竟有股说不出的窒息感。玄灼悄悄潜至后花园那道下人们搬运货物时才会开启的黑漆门前,不动声响的打开了它。

"王爷"门外人影闪动,一个蒙面人由暗处走出。
"皇帝哥哥派你来的?"玄灼四下张望了一下:"他呢?"
"皇上令属下只身前来,并代传一句话:安灼之谊,梅花之盟,瑶台镜下,不见不散"
(瑶台镜代指满月)
玄灼闻言,不禁抬头看看空无一物的黑幕,随即笑道:"连'镜框'都没有,何来的'瑶台镜'?也没说地点,让我去哪儿找他?"
"属下不知,但皇上似信王爷可以知晓他的用意,并未多做解释"
玄灼沉思了一下,然后对黑衣人道:"那你先办事吧,切记不可惊动堡内之人!还有,若我知晓你另有图谋,定不会饶你!"
"属下只按皇上意旨办事"
玄灼点点头,然后将门空置,走了出去。李安世的传话他并非全然明白,但既然提到不见不散,想来是约自己在某处相见吧?而扬州内他们曾相会过的地方只有那片槐树林,所以玄灼决定到那里去等。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时,忽然暗处又闪动出一片人影!只见少说有数十名的黑衣人聚到先前那名黑衣人处,极有黑契的分批进入了李家堡!

而浑然未觉的玄灼则向槐树林走去。
……
……
空无一人的槐树林,玄灼静坐在一棵槐树下,耐心的等待着。既然只能想到这里,那就在这里等吧…他看看黑的骇人的夜幕,感觉着有些寒意的冷风灌入衣裳,下意识的蜷做一团,双臂环抱双膝,默默的等待着。

过了好久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数个时辰?又或者只是自己心急,其实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玄灼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然后再度蜷做一团,将下巴支在膝盖上,两只大眼睛扫向所有可能走来人的角落,直至看得有些乏了,坐得有些倦了,却依然没人来。
不见不散!
脑中盘旋着这四个字,令向来性急的玄灼仿佛转性般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
又过了多久?
玄灼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一只手摸向槐树,有些百无聊赖的绕着槐树转起圈来。走来走去,转来转去,抬头看看黑色的夜幕,无法判断出时辰,只能撇撇嘴,继续无聊的转着圈。转得有些头发涨,又坐到地上,随手摸起身旁的小石子,向远处扔去,好希望信手丢到某处时,听到有人唉哟叫一声…手边的石子尽了,玄灼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起夜露渗透了衣裳。

过了这么久了?皇帝哥哥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蓦然收紧,玄灼立刻起身。
不过…应该不会啊…他的武功也很好啊…但是…万一…
玄灼越想越惊,更加冷得全身直打战。
但是要去哪找他呢?他没有说下榻何处,那该怎么办?再等一下…如果还不来…就去找…
玄灼缓缓坐下将身子缩起,分不清是冷还是不安,全身一直在发抖…
说了不见不散的,不会有事的,再等一下好了…
远方隐隐中传来鸡鸣声,玄灼顿时慌得六神无主。
居然过了一个晚上?糟了!一定出事了!怎么办?去哪找皇帝哥哥?扬州这么大…对了!找义父!让李家堡的人找!
玄灼立刻飞身奔回李家堡。
……
……

天际渐吐鱼白,玄灼怔怔的看着大敞的李家堡正门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沾满血的尸身。他慌忙奔入堡内,却一路上遍布横尸,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独有的残忍味道,花坛中的绣草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水,随着露水倾下。

好静…连池中的鱼都没有声响…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怎么会这样?"
玄灼看着遍地的兵器与成丘的积尸,那里有自己熟悉的面孔,也有全身包裹的黑衣人。
"出什么事了…义父!雄叔叔!"
玄灼慌忙大叫起来,奔入正殿,自己的声音竟在这里回荡,静得可以听到回音。
"铛锒!"
脚下的兵器发出一阵声响,阻住了玄灼的脚步,因为那是笙哥哥的爱剑!玄灼有些失控的将目光在尸群中搜索着,忽然,他像发了狂一般扑向一处,将那个被血染红的白衣青年翻过身来…

"笙哥哥!!"玄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那个满脸是血,死不瞑目的人,正是那个不爱说话,却常常被自己气得摇头苦叹的笙哥哥…他的眼瞪得那么大,一脸的愤恨,有多少不甘,有多少仇恨?他的一只手紧紧牵着另一只纤秀的小手,一个紧蹙黛眉的冰冷女尸…她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捂着小腹,好痛苦的表情,那是无力保护自己腹内生命的不甘与不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玄灼无助的看向四周,他的目光蓦然集中到一点,他立刻飞身扑了过去:"萧哥哥!!"
手一触碰到李萧的尸体,立刻,他本就悬在脖上的头颅应声滚落,黑色的稠血仿佛已经凝结一般落下几片血块…
"啊!!!!不要!!!"玄灼抱着头拼命的大叫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场恶梦!众位哥哥的武功那么好!不会的!不会的!
飞快的奔跑着,想跑出这场梦魇,却不知从何逃起,只能漫无目的在堡内急奔,任由浓腥的血味窜入鼻子,引起一阵阵强烈的呕吐感。
那个爱戏弄自己的雄叔叔躺到百花涧,身上多处骇目的伤痕,他的身边躺着好几个黑衣人,应该曾有场血战吧…
老爱摆弄些花花草草的笠哥哥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双腿由大腿部截断,其中一只还与皮肉有些相连…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吧…
最喜欢玩鸟雀的贝哥哥后背插着一把长刀,躺卧在红石台下…
总被自己戏弄的肥肥的韩哥哥肚子被开了一个洞,红血之中白花花的…应该是肠子吧…流了一地…到处都是…
不言苟笑的古叔叔怒目圆睁,死死的拉住一个黑衣人,两人互将长剑插入对方小腹…可以想像得出古叔叔是如何与那黑衣人同归于尽的…
还有义哥哥、穆哥哥、路哥哥…还有好多好多人…
呵呵…
好奇怪的梦啊,居然会梦到他们都死了,一定是梦,因为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武功都那么好…
一定是梦…
只有梦中才会有这么恐怖的画面与场景…
只有梦中…
"玄灼!!"
蓦然一声怒吼令玄灼微微回神。
是梦…因为如果不是梦…义父不会那样瞪着自己…好像所有的惨剧都是自己造成的…
当然是梦…
玄灼缓缓看向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中坐着的俏逸青年。
如果不是梦…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会是这场屠杀的主谋…
不会的…
是梦…
……
……
《孤月轮》16

"玄灼!是你下的药?!李家堡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心毒!"
李固城愤怒的吼叫着,他身上多处伤痕,五花大绑的被两名黑衣人刀架于脖,眼中的愤恨如火般燃烧着。
"他只道是普通的蒙汗药"李安世淡淡道,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玄灼:"并没想到那是会令人四肢瘫软的迷药"
"不过李家堡确实人材济济,既然被下了药,依然令朕失去一半手下"李安世冷笑一声。
"下…药…"玄灼梦呓般的喃喃声传来:"是那个药…令他们死的…?"
李安世的心倏然揪紧,一种背叛的感觉袭上心头。最恨别人背叛的自己,居然也会如此背叛于玄灼的信任…自己是那样痛恨那种被背叛的感觉,那他呢?会有何反应…
"李安世!我李家堡为江山社稷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分私心个益!先帝于吾等有恩,为感天恩眷顾,才会暗中辅佐于你!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昏庸肤浅!只为保全皇位便对逐鼎阁痛下杀手!可悲可叹!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朕对逐鼎阁下手,在你看来是为保全皇位…换言之,逐鼎阁虽对宗元有莫大功勋,却也实实在在会危及朕的帝位,可否如此理解?"
李固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并不知道逐鼎阁是为何而建!我只道事迹败露你才会狗急跳墙!原来如此!哈哈哈!李安世,你就等着看逐鼎阁如何治你吧!"
"它是为何而建?与朕有何关系?"李安世神色有异,追问道:"逐鼎阁到底有何秘密?李固城!若你从实招来,朕可放你一条生路!"
李固城忽然苦笑起来:"李固城…呵呵,放弃本来姓氏,以宗元皇姓李为母姓,固城,固守皇城…呵呵,我一片赤诚忠心就换来如此下场吗?李固城…好一个笑话!平白添上几个无辜热血少年,他们甚至不知道逐鼎阁的存在!呵呵,既不知道为何改姓李,只道是随我姓,也不知我为何暗中相助朝廷,只是抱着为国为民的心协助着我…不值,不值!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到底是为什么!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多少人抛头颅扫热血奉献人生佳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吗?!"

"要怪,就怪你们瞒得太多!"李安世冷冷道。
"若我说,瞒你是为你好,只怕你也不信吧?呵呵…我等着…"李固城的眸子中闪过悸栗的凶光:"等着你从皇位上乖乖的滚下来!!"
"放肆!"李安世重击扶手:"掌嘴!"
一个黑衣人一步上前,狠狠的扇到李固城脸上,嘴角缓缓淌下血来,但黑衣人的手并没有停下。
"不要!"
玄灼一下子用身体护在李固城面前,他的目光中至今仍闪烁着迷离的光芒,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依然如堕梦境般不现实…
"皇帝哥哥…你放了义父吧,我…我什么都不想了,我不去想你为什么爽约,不去想你为什么要消灭李家堡,也不去想你为什么骗我…"泪水朦胧了双眼,再也看不清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去问为什么,好不好?只要你放了义父…求求你…"

看着玄灼那种茫然无措的无助模样,李安世不由微微皱眉,此时的玄灼就像想守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想保住李固城…玄灼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安世,手下意识的护在李固城的身前。

"若他老实招出逐鼎阁的秘密,朕会考虑放了他"李安世看着那双令人心碎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动摇…
"真的?"玄灼怔了怔,随即忙向李固城道:"义父!你快说吧!皇帝哥哥答应了就一定会放了你的!"
"呸!"李固城恨恨的啐了玄灼一口:"我李某可是贪生怕死之辈?!你竟会如此怯懦!李家堡错看玄灼了!你不过是个只会出卖背叛的小人罢了!李家堡百条人命因你而丧!就算我李某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义父…"玄灼仿佛没有听出那恶毒的话语是对自己而说,只是有些失神的喃喃着:"你快说吧…就可以活命了…就不用死了…义父就不会死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
"我不像你这般出卖偷生!旦求一死!绝不苟活!"
"为什么!"玄灼大叫起来:"为什么可以活却要死呢?义父!我只剩你了!李家堡没有了…我不要这样!你应该活着的!我跟义父浪迹天涯好不好?我们离开扬州,我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好不好?您就说出来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玄灼呜咽难耐,低低的哭出了声。李安世的手不由收紧…离开…?
"哼!想用苦肉计诱我说出来吗?"李固城冷笑一声:"玄灼!你以为李家堡因你而亡后我还会相信于你吗?我只恨自己当年为何视你如己出般百般怜爱!早知你有今日之举,我就该杀了你!"

"义父…"
玄灼呆愣了,眼前那个两眼翻泛出恨意的人仿佛与燕儿、冬哥哥重叠起来…因为他们都用这种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比海幽深的恨意…深得见不到边底…
玄灼忽然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想抑制身体的颤抖,可怎么也阻止不了…
"灼儿?"
李安世察觉到玄灼的异样,忙起身想安抚他,但又一瞬间迟疑了…自己是最没资格安慰他的人吧?所以,李安世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一步…
李固城看到李安世眼中的担忧与矛盾,忽然冷哼一声:"李安世,你不是想知道逐鼎阁的秘密吗?我告诉你!逐鼎阁最大的秘密…"
李固城的目光缓缓移向玄灼:"就在他身上!"
李安世如雷轰顶,愕然的看向玄灼。而玄灼木然的听着,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为只有他能开启…"
"嗖!"
疾风带动,李固城的话遏止,他眉心正中缓缓流出红色的浓血,李固城瞪大了双眼,目光依然停留在玄灼身上,用那种临死都仇恨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玄灼,然后停止了呼吸…
他知道是谁下的手,能如此狠而又准的,只有那个人,他因护玄灼而出手…好恨!恨自己没能说完!恨自己无法再多报复一点点!
黑衣人早已抽出兵刃,四下警惕的看着周围,李安世思潮起浮,复杂的看着呆呆怔住的玄灼。
正值关键被杀…那说明他的话是真的!'只有他能开启'…开启什么?玄灼身上有逐鼎阁的秘密?为什么…为什么又是玄灼!为什么他会屡屡出现在自己的对立方!无论是先前的下毒事件还是逐鼎阁,为什么都有这个名字!灼儿,为何你也是这场狂澜的一缕波潮?你要朕该如何待你?

"义父!!"
仿佛突破瓶颈的洪水,由一踏入李家堡起所有的情感波动一下子宣泄出来!不是梦!是真的!李家堡被灭了!是皇帝哥哥派的人!是自己下的药!不是梦!笙哥哥死了!萧哥哥死了!雄叔叔死了!义父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全都是因为自己下的那包药!

"啊!!!!"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骗我!我从没有想过要怀疑你的!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的帮你!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利用我!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来除掉李家堡?你明知那是我的另一个家啊!李家堡内的人都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手沾满亲人的血?为什么让他们连死都在恨着我!一个冬哥哥一个燕儿还不够吗?还要让整个李家堡的人都恨我吗!!

"灼儿!"玄灼的哀号声太过异常,李安世立刻抓住他的双臂,拼命摇晃着:"灼儿!灼儿!"
"为什么!"玄灼忽然一把扯住李安世的前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不出任何质问的话语,只有声声的'为什么'…
"你也听到了!逐鼎阁会威胁到朕!朕没得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再问朕为什么!朕还要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提到你?为什么他要说出时会被杀?为什么逐鼎阁的秘密在你身上?为什么你从没告诉过朕你与逐鼎阁有关?!"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玄灼抱着头痛苦的尖叫着。
"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你若不知道李固城为何会提你?!他提所以他死!可见是真的!难道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能掌握着逐鼎阁的秘密?他说你能开启什么?是什么东西?逐鼎阁到底是什么!!"

李安世也完全失控了!两个失控的人只能高声嘶喊着,彼此质问着。
李安世的手越收越紧…
只要你现在说出来,朕就原谅你!说出来!玄灼!说出来!不要再瞒朕!朕给了你太多次宽容!不要再逼朕!说出来啊!
"说!快说!"
说出来!给朕一个原谅你的理由!灼儿!求你了!快说!
"我不知道!"
玄灼大叫着挣脱李安世的禁锢,转身想跑,却立刻被黑衣人围住!玄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上沾的斑斑血痕,一瞬间气血全部涌上脑袋!他大吼着劈出一掌!十成的功力!立刻所有黑衣人都仿若被重捶击胸,一股难以抗拒的寒气刺入躯体!当场倒葬数人!

"保护皇上!"
玄灼蓦然回头,看着黑衣人团团围住的李安世,充血的双眸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看着那剑上的血渍,只想发泄出所有的悲愤!
怒喝一声,向眼前那群人打出第二掌!忽然耳边响起风声,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束住自己发功的手掌,命门被扣再也使不出半分力…已经分辩不出眼前那个戴着面具的是谁,只能像困兽一般吼叫着!面具人的手倏然点向玄灼后颈,他立刻软绵绵倒到了面具人怀中。没有半分迟疑,面具人立刻抱起玄灼,当即飞身离去!

"给朕追!"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李安世大叫出来!
就是那个人杀了李固城吗?那他会不会伤玄灼?就算不伤,朕也不能让他这样带走玄灼!
仿佛星星霎时脱离轨道,在李家堡覆灭的同时,一切开始呈现出难以抑制的趋势…
……
……

《孤月轮》16

"玄灼!是你下的药?!李家堡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心毒!"
李固城愤怒的吼叫着,他身上多处伤痕,五花大绑的被两名黑衣人刀架于脖,眼中的愤恨如火般燃烧着。
"他只道是普通的蒙汗药"李安世淡淡道,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玄灼:"并没想到那是会令人四肢瘫软的迷药"
"不过李家堡确实人材济济,既然被下了药,依然令朕失去一半手下"李安世冷笑一声。
"下…药…"玄灼梦呓般的喃喃声传来:"是那个药…令他们死的…?"
李安世的心倏然揪紧,一种背叛的感觉袭上心头。最恨别人背叛的自己,居然也会如此背叛于玄灼的信任…自己是那样痛恨那种被背叛的感觉,那他呢?会有何反应…
"李安世!我李家堡为江山社稷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分私心个益!先帝于吾等有恩,为感天恩眷顾,才会暗中辅佐于你!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昏庸肤浅!只为保全皇位便对逐鼎阁痛下杀手!可悲可叹!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朕对逐鼎阁下手,在你看来是为保全皇位…换言之,逐鼎阁虽对宗元有莫大功勋,却也实实在在会危及朕的帝位,可否如此理解?"
李固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并不知道逐鼎阁是为何而建!我只道事迹败露你才会狗急跳墙!原来如此!哈哈哈!李安世,你就等着看逐鼎阁如何治你吧!"
"它是为何而建?与朕有何关系?"李安世神色有异,追问道:"逐鼎阁到底有何秘密?李固城!若你从实招来,朕可放你一条生路!"
李固城忽然苦笑起来:"李固城…呵呵,放弃本来姓氏,以宗元皇姓李为母姓,固城,固守皇城…呵呵,我一片赤诚忠心就换来如此下场吗?李固城…好一个笑话!平白添上几个无辜热血少年,他们甚至不知道逐鼎阁的存在!呵呵,既不知道为何改姓李,只道是随我姓,也不知我为何暗中相助朝廷,只是抱着为国为民的心协助着我…不值,不值!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到底是为什么!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多少人抛头颅扫热血奉献人生佳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吗?!"
"要怪,就怪你们瞒得太多!"李安世冷冷道。
"若我说,瞒你是为你好,只怕你也不信吧?呵呵…我等着…"李固城的眸子中闪过悸栗的凶光:"等着你从皇位上乖乖的滚下来!!"
"放肆!"李安世重击扶手:"掌嘴!"
一个黑衣人一步上前,狠狠的扇到李固城脸上,嘴角缓缓淌下血来,但黑衣人的手并没有停下。
"不要!"
玄灼一下子用身体护在李固城面前,他的目光中至今仍闪烁着迷离的光芒,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依然如堕梦境般不现实…
"皇帝哥哥…你放了义父吧,我…我什么都不想了,我不去想你为什么爽约,不去想你为什么要消灭李家堡,也不去想你为什么骗我…"泪水朦胧了双眼,再也看不清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去问为什么,好不好?只要你放了义父…求求你…"
看着玄灼那种茫然无措的无助模样,李安世不由微微皱眉,此时的玄灼就像想守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想保住李固城…玄灼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安世,手下意识的护在李固城的身前。
"若他老实招出逐鼎阁的秘密,朕会考虑放了他"李安世看着那双令人心碎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动摇…
"真的?"玄灼怔了怔,随即忙向李固城道:"义父!你快说吧!皇帝哥哥答应了就一定会放了你的!"
"呸!"李固城恨恨的啐了玄灼一口:"我李某可是贪生怕死之辈?!你竟会如此怯懦!李家堡错看玄灼了!你不过是个只会出卖背叛的小人罢了!李家堡百条人命因你而丧!就算我李某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义父…"玄灼仿佛没有听出那恶毒的话语是对自己而说,只是有些失神的喃喃着:"你快说吧…就可以活命了…就不用死了…义父就不会死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
"我不像你这般出卖偷生!旦求一死!绝不苟活!"
"为什么!"玄灼大叫起来:"为什么可以活却要死呢?义父!我只剩你了!李家堡没有了…我不要这样!你应该活着的!我跟义父浪迹天涯好不好?我们离开扬州,我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好不好?您就说出来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玄灼呜咽难耐,低低的哭出了声。李安世的手不由收紧…离开…?
"哼!想用苦肉计诱我说出来吗?"李固城冷笑一声:"玄灼!你以为李家堡因你而亡后我还会相信于你吗?我只恨自己当年为何视你如己出般百般怜爱!早知你有今日之举,我就该杀了你!"
"义父…"
玄灼呆愣了,眼前那个两眼翻泛出恨意的人仿佛与燕儿、冬哥哥重叠起来…因为他们都用这种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比海幽深的恨意…深得见不到边底…
玄灼忽然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想抑制身体的颤抖,可怎么也阻止不了…
"灼儿?"
李安世察觉到玄灼的异样,忙起身想安抚他,但又一瞬间迟疑了…自己是最没资格安慰他的人吧?所以,李安世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一步…
李固城看到李安世眼中的担忧与矛盾,忽然冷哼一声:"李安世,你不是想知道逐鼎阁的秘密吗?我告诉你!逐鼎阁最大的秘密…"
李固城的目光缓缓移向玄灼:"就在他身上!"
李安世如雷轰顶,愕然的看向玄灼。而玄灼木然的听着,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为只有他能开启…"
"嗖!"
疾风带动,李固城的话遏止,他眉心正中缓缓流出红色的浓血,李固城瞪大了双眼,目光依然停留在玄灼身上,用那种临死都仇恨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玄灼,然后停止了呼吸…
他知道是谁下的手,能如此狠而又准的,只有那个人,他因护玄灼而出手…好恨!恨自己没能说完!恨自己无法再多报复一点点!
黑衣人早已抽出兵刃,四下警惕的看着周围,李安世思潮起浮,复杂的看着呆呆怔住的玄灼。
正值关键被杀…那说明他的话是真的!'只有他能开启'…开启什么?玄灼身上有逐鼎阁的秘密?为什么…为什么又是玄灼!为什么他会屡屡出现在自己的对立方!无论是先前的下毒事件还是逐鼎阁,为什么都有这个名字!灼儿,为何你也是这场狂澜的一缕波潮?你要朕该如何待你?
"义父!!"
仿佛突破瓶颈的洪水,由一踏入李家堡起所有的情感波动一下子宣泄出来!不是梦!是真的!李家堡被灭了!是皇帝哥哥派的人!是自己下的药!不是梦!笙哥哥死了!萧哥哥死了!雄叔叔死了!义父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全都是因为自己下的那包药!
"啊!!!!"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骗我!我从没有想过要怀疑你的!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的帮你!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利用我!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来除掉李家堡?你明知那是我的另一个家啊!李家堡内的人都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手沾满亲人的血?为什么让他们连死都在恨着我!一个冬哥哥一个燕儿还不够吗?还要让整个李家堡的人都恨我吗!!
"灼儿!"玄灼的哀号声太过异常,李安世立刻抓住他的双臂,拼命摇晃着:"灼儿!灼儿!"
"为什么!"玄灼忽然一把扯住李安世的前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不出任何质问的话语,只有声声的'为什么'…
"你也听到了!逐鼎阁会威胁到朕!朕没得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再问朕为什么!朕还要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提到你?为什么他要说出时会被杀?为什么逐鼎阁的秘密在你身上?为什么你从没告诉过朕你与逐鼎阁有关?!"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玄灼抱着头痛苦的尖叫着。
"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你若不知道李固城为何会提你?!他提所以他死!可见是真的!难道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能掌握着逐鼎阁的秘密?他说你能开启什么?是什么东西?逐鼎阁到底是什么!!"
李安世也完全失控了!两个失控的人只能高声嘶喊着,彼此质问着。
李安世的手越收越紧…
只要你现在说出来,朕就原谅你!说出来!玄灼!说出来!不要再瞒朕!朕给了你太多次宽容!不要再逼朕!说出来啊!
"说!快说!"
说出来!给朕一个原谅你的理由!灼儿!求你了!快说!
"我不知道!"
玄灼大叫着挣脱李安世的禁锢,转身想跑,却立刻被黑衣人围住!玄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上沾的斑斑血痕,一瞬间气血全部涌上脑袋!他大吼着劈出一掌!十成的功力!立刻所有黑衣人都仿若被重捶击胸,一股难以抗拒的寒气刺入躯体!当场倒葬数人!
"保护皇上!"
玄灼蓦然回头,看着黑衣人团团围住的李安世,充血的双眸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看着那剑上的血渍,只想发泄出所有的悲愤!
怒喝一声,向眼前那群人打出第二掌!忽然耳边响起风声,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束住自己发功的手掌,命门被扣再也使不出半分力…已经分辩不出眼前那个戴着面具的是谁,只能像困兽一般吼叫着!面具人的手倏然点向玄灼后颈,他立刻软绵绵倒到了面具人怀中。没有半分迟疑,面具人立刻抱起玄灼,当即飞身离去!
"给朕追!"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李安世大叫出来!
就是那个人杀了李固城吗?那他会不会伤玄灼?就算不伤,朕也不能让他这样带走玄灼!
仿佛星星霎时脱离轨道,在李家堡覆灭的同时,一切开始呈现出难以抑制的趋势…

大结局+番外

小顺子抢救的动作慢慢停顿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静躺的玄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了?"李安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难以克制心中不祥的预感。
小顺子忽然转过身来,面后李安世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痛苦的说:"皇上节哀!"
"不!!!!!!"李安世发出声嘶力竭的悲惨哀嚎:"不会!!!你骗朕!!"
李安世跌跌撞撞的爬上岸,踉跄的扑倒在玄灼的身旁,慌忙将他搂在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搂着……
"灼儿,皇帝哥哥错了,朕向你道歉,求求你,原谅朕,不要生气了!求求你!你说话啊,灼儿,朕在向你道歉啊!你是吓朕的对不对?快睁开眼!!"
李安世拼命摇晃着玄灼的躯体,灼儿软绵绵的随着晃动,李安世怔怔的停住手中的动作,玄灼的头轻轻的歪到一边,手低垂在地,毫无反应……
"皇上?"
小顺子觉察到李安世的过度静寂,不由担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安世呆呆的凝视着怀中的灼儿,眸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困惑眼神,忽然,他仰天大笑起来,狂悲的笑着,笑的几乎喘不过气,笑的眼眶中盈满了水雾……
"玄灼!你一定要逃离朕吗?无论任何形式,只要可以离开朕,你都不会不甘是吗!哪怕是死也无所谓是不是!你听着!!"李安世疯了一般抓起玄灼湿渌渌的前襟,粗暴的狂吼着:"你跑不了!天涯海角朕也会把你追回来!!你躲到十八层地狱朕也不会放过你!!!你听到没有!就算杀尽满天神佛,灭尽天地阎罗,朕也不会放开你!就算你化成灰,朕也会一粒不剩的强留在身边!就算变成鬼,你也是朕的!朕会拖着你的魂魄让你无法堕入轮回!在朕死去之前,你别想离开!!!"
狂吼过后,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气中,只有李安世粗重的呼吸声起浮着。
忽然,李安世一把抱起玄灼,转身就走,惊得小顺子等人慌忙追上。
"皇上!"小顺子急急喊道:"您要去哪里?"
李安世一语不发的抱着玄灼的尸体飞快的走着,小顺子担心的看着沉默的皇上,直觉的感觉到一股暴雨来袭前的沉寂,皇上眼中闪动的偏执与疯狂,令小顺子心悸不已,皇上,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
迎面与听闻灼王落水急奔而来的太医们碰个正着,太医们一看到皇上怀中玄灼的气色,心中多少有数,不由互视一下,齐齐跪下:"请皇上节哀"
"朕要你们把他医好!"李安世冷冷的声音响起,却令所有人同时愕然。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
"朕就是要他复生!!"李安世当即失控的狂叫起来:"朕不管你们用仙术还是秘药!总之,朕要看到活生生的灼王!!不然你们全都下去陪他吧!!"
"皇上!"小顺子不由叫道。
李安世愤怒的瞪视了小顺子一眼,阴森的说:"还有你们,如果灼王活不过来,蓼凝轩的人全都一同陪葬!!"
李安世一语出,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哭泣求饶声不断,李安世微笑着低头看向玄灼,柔声道:"灼儿,你那里是不是很黑?别怕,我很快就派人下去陪你,在你回到朕的身边之前,先让那些人代朕陪你玩,好不好?"
语毕,李安世无视跪倒在地的一片人,径直离去。小顺子当即起身紧跟,因为李安世的情绪明显异样,他不敢松懈,紧紧尾随在后。
昭阳宫内,婢女们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的个个面无血色,跪倒在地。因为,皇上抱着明显已经断气的灼王直闯皇后的寝宫!
正对着喜烛垂泪的王怜卓,凤冠早已扔到地上,对外面的喧哗置若罔闻,直到闯入者走到面前时,才惊回了神。
"皇上?"
只见李安世两眼直直的逼视着王怜卓,那犹如野兽般的目光令王怜卓不由后退数步。
"灼王怎么了?"王怜卓明显的感觉到灼王的异状,但心中不敢确定。
"他死了"李安世一字一句道。
"什么?"王怜卓蓦然一颤。
李安世将玄灼轻轻倚在墙边,动作轻柔的好像怕吵醒熟睡的他一样。然后,李安世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容,由袖间抽出从不离身的短匕!
"你要做什么?"王怜卓节节后退,惶恐的看着李安世。
"他已经死了,为何你还独活?"
"什么?"
王怜卓的疑问沉默在小腹被刺入致命一刀的那一瞬,痛苦扭曲了绝世容颜,一种比肉体的痛苦更加悲痛的神情涌起在她的面容上,她凄楚一笑,好像有很多想说的话要说,却只动了动嘴唇,就放弃似的合上嘴,只是看着李安世,淡淡的笑着。
一滴泪滴落的同时,将一缕香魂永远的带入了黑暗之中……
"皇上!!"
出神的李安世被什么人猛地推了一下,才微微回过神来,有点大梦初醒般的恍惚:"小顺子?"
只见小顺子两眼微红,分不清是气愤还是伤心,双拳紧握着,最后顾不得下人的身份一把抓住李安世的前襟,大喝起来:"为什么要迁怒别人!!灼王的死不是他们的错!!"
"朕才不管!"李安世忽然发泄似的大叫起来:"朕就是要她死!灼儿一定会希望她下去陪他!还有蓼凝轩的人!主子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活着!!都得死!!所有人都要死!!"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李安世怔怔神,有些迷惘的看着小顺子,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打,或者因为被一个奴才打而过于震惊。小顺子忽然一把拥住李安世,带着哭腔道:"皇上,你哭出来吧!求求你,不要再忍了!哭出来!"
仿佛一道魔咒,李安世疯狂的怒容慢慢缓解下来,慢慢变得脆弱无比,仿佛一个孩子般窝进小顺子的怀中,无声的抽泣起来。
"是朕杀了他……是朕亲手杀了他……是朕……"
剧烈抖动的身躯说明了主人正在强压心中的澎湃,难耐的哽咽声蕴涵着无尽的悔恨与悲伤。但是,逝去的人永远逝去,悲伤的人徒留悲伤。
"小顺子……如果朕死了,你把朕跟灼儿葬在一起好吗?王爷与皇帝是不可能葬在一起的,所以,你把我们带出宫,埋在哪里都好!只要让我们在一起!"
"皇上!您在胡说什么!!"小顺子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怒的大吼着。
"你明白的……小顺子……你明白的……"李安世的声音渐渐隐沉,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
小顺子哑然,是呀,我明白的,没人比我更清楚您是如何的爱着灼王,您是如何珍视他,您是如何痛苦,您是如何挣扎……
小顺子想劝,却找不到劝说的理由……
李安世缓缓离开小顺子,走到玄灼身旁,重新抱起他,一语不发的默默走了出去。小顺子想喊,却喊不出声,想追上去,却动不了身,最后,只能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踏入冰冷的湖中,一波又一波涟漪泛开,李安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玄灼的脸上,目光柔和的充满溺宠。
"灼儿,别怕,皇帝哥哥自己下去陪你,皇帝哥哥虽然很坏,做事很过份,但皇帝哥哥真的好喜欢灼儿,我们不要再闹别扭了好不好?不想那么多了,回到从前那样相亲相爱的感觉,不管那是兄弟情还是别的什么,什么都不管了,皇帝哥哥只要能跟灼儿在一起就很开心了,你说好不好?"
一边喃喃的低语着,一边慢慢往深湖中心走去,湖水轻轻起浮着,伴随着喃喃的亲昵爱语。然后,声音消歇;然后,湖水平缓;然后,奔到湖边的小顺子发出一声悲伤的叫声。
然后……
宗元历安世二年,八月十五,宗元皇帝李安世与前丞相王翰龄之女王怜卓完婚。
同日,皇后王怜卓遇刺身亡。
同日,灼王玄灼失足落水溺毙。
同日,当今天子李安世遭受双重打击,重病不起。
同年,八月十九,平西将军王俞义连同数位朝中老迹沓?BR> 同年,十一月十四,天子李安世病逝。
同年,十一月二十,入殡大典,一名太监抢夺帝柩不遂,当场正法。
同年,腊月十一,众臣一举推举平西将军王俞义为帝,改号---缇元。
宗元历缇元元年,民间窜起一强大组织,推崇一名自称先帝亲弟的十八岁少年为皇室正统,自称逐鼎阁。
宗元历缇元二年,一月六,朝军与逐阁鼎大军交战于华都山,双方损失惨重,未果。
同年,三月十一,勃律军大肆入侵宗元,与逐鼎阁联军。
同年,六月十九,天子王俞义被其兄王俞忠刺杀,首级献于逐鼎阁。
同年,七月一,皇子李景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彝。
同年,七月十,勃律军完全退出宗元国境,据闻,唯一从宗元带走的,是某位王爷的棺木。
同年……
……
……
李安世?玄灼?那只是两个早被人们遗忘的名字罢了。


《软烟罗》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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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烟罗》-恶搞番外《某天》 BY:风起涟漪

点击此处去除该广告 话说玄灼七岁,李安世十二岁,感情如日中天,令小顺子艳羡不已。
某天,李安世跑到蓼凝轩,听闻玄灼在寝房中神秘兮兮的不知做什么,又不许下人进入,顿时大奇,理所当然的闯入,然后没了动静……可怜小顺子不敢进去,只好竖着耳朵听。
李安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传来,然后传出微微颤抖的声音:"你你……你这身打扮……你你……" 咦?是什么样的打扮令皇上如此有失冷静?
"人家好看吗?"玄灼甜甜的声音传来。 "好……好看……"李安世吞吞口水,呼吸不稳,但还是不得不说实话。
"皇帝哥哥?你那是什么眼神?干嘛一副想吃我的样子……"玄灼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咦咦咦?皇上!不能啊!他才七岁!!
李安世再度深呼一口气,轻叹一口气,小顺子恨不得贴到门上,只听李安世缓缓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皇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咦?"玄灼怔了一下,很快红着脸低下头,门外清楚的听到宽衣解带的沙沙声。 "这样行吗?" "再脱"
皇上!他才七岁!!小顺子在心中哀号(他只能想到这一个阻止的理由了……) 玄灼又听话的脱了一件:"还要脱吗?" "对!" 再脱……
"还有裤子" 脱…… "连鞋也脱了" 脱…… "到床上去" 小顺子像壁虎似四肢紧贴在门上,像苍天祈祷:让我看一眼,就一眼,555555
玄灼明显感觉到李安世眼神中莫名波动,有些怯生生的缩做一团,李安世一个箭步冲到床上,将玄灼按倒,惊得他一声尖叫。
"你要做什么?皇帝哥哥?啊……等一下!我不要!啊!!救命啊!!" 小顺子两眼泪汪汪的听着,看着庭园中一朵鲜花凋零……
忽然里面传来啪啪的声响,伴随着玄灼的哀号,小顺子大惊,莫非皇上也玩SM??
只见李安世按住玄灼,用力的打在灼儿的小屁股上:"看你还敢不敢乱穿朕的皇袍!!"
《代价》(《软烟罗》之恶搞版)
"臭皇帝!衣服换好没?!"

大殿外一阵悦耳的叫嚷声,我苦笑着回过头去,只见一抹阳光应声耀入殿内,顿时眼前一亮。无论何时看到他,所有人都会为他的美貌所惊叹。

"好灼儿,你以为皇帝登基时,龙袍能草草一穿了事吗?"

我双手伸起,数个小太监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忙上忙下,我像个木偶似的乖乖被他们打扮着。

"没想到你真的当皇帝了"灼儿哼哼道:"看来宗元没人了"

"喂喂,太失礼了吧!"我不满的叫道。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灼儿两眼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说过你一当皇帝我就起兵造反哦!"

"我记得"我在心中忍住笑,不紧不慢道:"不过我记得当时我就把你扔水里了,你还抱着我大哭呢"

"谁让你记着那件事!"灼儿气的直跺脚,那件事被他列为人生三大奇耻之一。

"我也想忘啊,谁让你当时那么楚楚可怜,又死抱着我不放,害得我一直没法换衣服,幸好没有伤风,不然我这个未来国君有个闪失,你要怎么赔?"

"那你现在就有闪失吧!!"

灼儿一声大叫,猛地扑了上来,还未穿好皇袍的我可怜兮兮的被扑翻在地,大殿内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慌了手脚,而我身上这个小鬼还明显不知轻重的用手乱扒我的龙袍。

"不许你做皇帝!我非让你误时辰不可!!"

"灼儿!"我又好气又好笑。

"灼儿,不得胡闹!"

灼儿立刻住手,我乐滋滋的看着他的表情变得沮丧起来,直吐舌头,最后老老实实站起来,乖乖的站在一旁:"父王……"

"胡闹!今日是登基大典,误了时辰我看你要如何承担!"

那个眉目俊朗的威严男子是灼儿的父王,我的义父,父皇的好友,宗元收降的亡国之君,苏麟佗。

"皇上,您没事吧?"

"义父多虑了,灼儿只是与朕戏耍,他知道分寸的"我若有所指的看向灼儿,灼儿在义父看不到的角度下狠狠的瞪了我两眼。

"灼儿!过来!"义父不怒则威的神情,一向是震慑灼儿的唯一法宝。

灼儿乖乖的走到义父身旁,老实的像个乖巧的孩子,低着头,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我冲他笑了起来,他则怒目圆睁,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回瞪着我。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第一项便是拜祭我的父皇,打下宗元版图前所未有壮大的皇帝---李安世。

印象中的父皇,是个威严神圣的帝王,他身体周围弥散的不容置疑的霸气令我这个儿子也常常心有余悸。但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却是他眉头那仿佛永远化不开的浓浓哀愁。他常常在闲暇下来时,独自一人望向忆玄宫---现在灼儿所住的宫殿的方向,怔怔的出着神,偶尔嘴角上扬,然后很快被痛苦的眼神所代替……

他有痛苦的过去吧?我的直觉。

义父应该是唯一一个知晓他过去的人,因为我常常见到他在劝着父皇什么,而父皇却总是在摇头。

父皇有个深爱的人,这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在猜测对方的身份,因为那个人令父皇长达数十年未入后宫一步。是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皇后吗?听说她在当年宗元失陷的战乱中为保护父皇而亡,而其后父皇再未立后,我想,父皇深爱的人,应该是她吧?

两年前父皇无疾而终,入殡的那晚是我永远的恶梦。我因过于思念父皇而深夜奔到灵堂,却见到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男子打开了父皇的棺柩!在我暴怒之前,我却看到父皇活生生的从棺中走了出来!然后我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是翌日,而父皇的尸身依然安置在棺内。可我忘不了那晚的悸动,那种真实的感觉。

我想一定是太想念他吧?我给自己找到的理由。

"丑死了!"

灼儿把画师为他画的肖像撕了个粉碎,我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苦笑。灼儿的容貌无论怎样的妙笔丹青都无法形象的刻画出来,宫中的每位画师都在苦心钻研捕捉他的神韵,却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的画出来。灼儿的容貌恐怕是天地间最杰出的容颜了吧?也是不应属于人间的倾世之颜,所以,没有凡人可以将这份笑靥留在人世。

"臭皇帝,民间不是有个叫美人痴的画师吗?他画尽天下美人,栩栩如生,你把他召进宫嘛!"

"但朕听闻他已失踪多年,你让朕从何找起?"

"我不管!!!"灼儿冲到耳边,拽着我的龙耳一阵狂吼。

哎,天下只有他敢对朕如此了。

我摇首苦笑,只得劝道:"好吧好吧,朕放榜天下,让有志画师入宫为你画像,如何?"

"他们画不出来就给我杀!"

灼儿比了个杀头的动作,我不由笑了起来,抓着他的小手一把扯进怀中,灼儿当即羞红了脸。

"灼儿如此狠毒?"

"无毒不丈夫!"灼儿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但我知道他绝对做不出来。

"那朕尝尝有没有毒"

说着,我轻咬他的小脸一口,灼儿嘟起小嘴,正想说什么,却被我堵了回去。

美色当前,我不是圣人。

牙床之上旖旎春光,我依依不舍的放开雪白的胴体,拍拍酣睡的绝色少年:"乖灼儿,太阳照屁股了"

"嗯……"

"今天还有数位画师要给你画像呢"

"谁都画不像!"灼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气呼呼道:"全都扔进护城河里喂鱼好了!"

"可朕听说今天来的人中有位叫寻姬的人,被誉为美人痴第二,他寻遍天下美人,灼儿不想让他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美艳无双?"

灼儿笑了起来:"我美艳无双?"

"当然"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没人能反驳。

"你认为我好看?"灼儿瞪大眼睛,追问起来。

"当然,没人比灼儿美"

"那如果有呢?"灼儿一下子坐起来,拉着我的龙袖:"如果有比我好看的人,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我捏捏他的小脸:"纳入后宫!"

灼儿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我也是你的后宫珍藏?"

"你说呢?"我反问。

小傻瓜,你以为我迟迟不立后,鲜少入后宫,是为了谁?

灼儿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好色之君!以后不许碰我!!"

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故意马上凑上去,在他躲闪之前一把抓住,深尝朱唇,擒住丁香,让他完全忘了发脾气。

御花园的赏花亭中,灼儿慢慢的品着瓜果,亭下坐着无数持笔的画师,在画卷上描刻。我大眼一扫,看傻眼的画师一半,其余的一半大多愁眉不展,屡屡停笔。我笑了,又一群愧对画师二字的画师。

我的目光忽然停顿在一个男子身上,他一直在看灼儿,没有动笔。但他的目光却不像其它人一样惊艳,反而闪动着一种莫名、令我不安的光彩。

"皇上!"男子忽然起身向我行礼:"寻姬恳请皇上允许寻姬单独为长乐候画像!"

单独?我不由皱眉:"朕为何要允你?"

"就凭这里只有寻姬可以捕捉长乐候神韵!"

"如此自信?"我不信。

寻姬立刻奋笔描绘,不消片刻,将画作呈上。我不悦的接过,我不喜欢这个人,本能的。

画纸上只有一双眼睛,其它什么都没有,但我却无法冲他愤喝。

那是灼儿的眼睛,无论神韵灵气都一般无异。

"寻画师画技如此精湛,最难捕捉的眼部神韵都如此完美,还何必另外独处"

"长乐候乃天人临世,寻姬只是希望可以将此尘外之容尽现于纸上,还望皇上首肯!"

我的怒火慢慢上升中。

灼儿好奇的拿过画,随即惊叫:"好像!"

他一把扯住我,兴奋的大叫:"可以可以!只要能画出来!怎么都行!"

"灼儿!"我气结,那人狼子野心,我怎么敢让灼儿与他独处?

"我不管!我就要!大不了让卫兵在门外把守好了!我有事就大叫嘛!"

我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翌日,我后悔了。

当惊慌失措的士兵战战兢兢的告诉我灼儿出事时,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让我瞬间失去了感觉。

我推开众太医,却看了血肉模糊的灼儿,他的脸完完全全的毁了……

"为什么?!?!"

我冲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寻姬大吼,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身上,却只听到他疯狂的笑声。

"他是我的!我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那份容颜不应该属于人间!我代上天收回!所以上天让我成为最后一个见过那份容颜的人!这是我毕生的梦想!!哈哈哈哈!!杀了我吧!我此生无遗了!!"

我愤怒的抽出随侍的长剑,一剑又一剑的刺过去!但知道,没有一剑可以挽回灼儿的脸。

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声回到忆玄宫时,只听到里面一阵吵杂。夺门而出的灼儿与我撞了个满怀。他惊慌的摸着脸上厚厚的绷带,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好像那是他最后的支撑点。

"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我紧紧的搂住他,不理会他发泄的狂吼大叫,只是紧紧的搂着他,陪着他一同哭泣。

我爱他,我知道。

但是他不知道。

他变得多疑,不自信,他神经质的总以为我另结新欢,如果我回去晚了他就拼命盘问,不断的问我是不是有了别人,不论我如何安抚他都不信,只会哭叫着说我会抛弃变丑的他。

我很累,真的。

狼臣贼子蠢蠢欲动,周边小国屡次挑衅,内忧外患令我心力交瘁,回去后还要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审问,睡梦中还会屡次被他的尖叫声惊醒,然后我要安慰他,哄着他,一晚数次。

我累了,非常累。

我搬离了忆玄宫,我知道灼儿会更加惶恐不安,但我必须这么做。我不光是他的情人,我还是皇帝,手中握有天下的皇帝。

一天,我收到了一副画,一副从寻姬的遗物中找到的画,没人敢要,于是献给了我。在我打开的一瞬,我知道了为什么没人敢要,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寻姬如此疯狂。

画上有一个人,一个我看着很熟悉,但又很陌生的人。

他在笑,但我却无法从那笑容中挣脱出来。完全不同于灼儿那种爽朗开怀的笑,是一种无邪中又透着深邃韵味的笑容,眼眸中辗转流动着纯洁飘逸的神采。好美,美的出尘脱俗,美的轻盈虚幻,美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与灼儿那种活泼而真实的笑容完全不同,那种笑不应属于人间!只会让人沉沦在那份笑容之中,无法自拔!

一副具有魔性的画,会令人痴狂!

我看看落款:美人痴绝笔。

天下闻名的画师最后一副作品吗?还是他留给世人的一道禁忌?

我将这副画悬挂于御书房,每每累时就看看它,看着那人在冲我浅笑,我回视着他,还他一个微笑。

我迷上了他,我清楚。

我的手指在他的眉目间轻轻划过,想像他活生生的在我眼前微笑,我苦笑,这副画,画出我理想中的灼儿。灼儿像火,热情豪放。但我希望他像水,平静安逸。

灼儿……

再也看不到他的如花笑靥了,这副画出现的很是时机,我常常看着它陷入幻像之中,与灼儿的,与他的。

一声巨响,我愕然的看着破门而入的灼儿,在他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忙收回抚在画上的手,不由恼羞成怒:"灼儿!你越来越放肆了!!"

灼儿呆呆的看着那副画:"那是……我?"

我无法回答,应该是一个跟灼儿长得一样的人。

忽然灼儿一把扯下那画,用力的将它撕毁!我太过震惊而无法做出反应,当我看到画中之人一片、一片堕地时,我才惊醒过来。

"你在做什么?!"我怒喝道,同时狠狠的给了灼儿一个耳光。

我第一次打他,但我不后悔。我受够了他的无理取闹,受够了他的任性胡闹!我再也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连最后一个可以缅怀我们过去的媒介都没有了……

灼儿捂着脸,低低的喃喃着:"你果然只喜欢我的脸……"

我顿时觉得自己火冒三丈!

"没错!朕只喜欢你的脸!!"

灼儿,你这么说,有多伤我你知道吗?

"现在没有了……你一定讨厌我了……对不对……"

"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爱美!非要让人画!活该!"

受了伤的狮子总是嘶咬着身旁的生物来平息自己,不管那会不会造成别人的伤害。

灼儿抬起头,曾经那样美的令人无法转目的脸庞此时却面目全非,凹凹凸凸的布满坑痕,再也找不到一块称之为完整的肌肤。

我不忍看,所以我别过头去。

灼儿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我没有追,我好累。

然后,太监告诉我,他自杀未遂。

我苦楚的握着他被纱布包裹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你想朕怎么做……灼儿……你告诉朕……"

我爱你,我爱你!

我说不出口,皇帝不能将爱这个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会是他的致命点,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说。而我以为,灼儿明白。

灼儿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圆月,什么也不说。

……

……

"朕要成亲了"

许久未与我说过话的灼儿第一次回头看了看我。

"对方是契丹公主,朕需要他们的兵力"

明白吗?我并非爱她。

"不要娶她……行吗?"

一向直来直去的灼儿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的心,没来由的痛。

"朕是皇帝,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我从不希望你是皇帝……"灼儿无神的望向窗外:"所以我才一直说,如果你做皇帝,我就要造反……"

"灼儿,有些话朕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明白什么?我什么也不明白……"灼儿再度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我:"不做皇帝好吗?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只想跟你在一块,其它什么都不要……"

"灼儿,朕是皇帝,有自己的责任!朕身为皇者,手中把握的是天下苍生,那不是一句不喜欢或不愿意就可以改变的,朕所做的事没有自我成份,全是天下,天下需要朕怎么做,朕就去怎么做!"

"所以,在天下与我之间,你选了天下是吗?"灼儿淡淡的问。

他那种平淡的令我觉得窒息的语调,深深刺痛着我,他太安静了!以前那个火爆脾气的灼儿去哪儿了?

"苏麟灼!你到底想要朕怎样!"我气极的大喝着。

"什么也不用做"灼儿轻轻的说:"你会是一个好皇帝……我困了,想睡了……"

那是我记忆中,与他最后一次比较长的对话。

然后,我迎娶了契丹小公主,一个活泼的少女,她的豪放开朗像极了以前的灼儿,我很疼她,不要问我理由。她对宫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尤其是那个曾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灼儿。我警告过她,不许走近忆玄宫。但我忘了,女人是好奇的生物,越不让她做的事,她越想去做。

当我听说她闯入忆玄宫受了惊后,本应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的我,却跑到了忆玄宫。

灼儿用被子包着头,缩在墙角哭泣着,无助的样子揪痛了我的心。

我从背后搂着他:"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是朕的灼儿"

"放我走……我想离开……"

不行,你是朕的,永远都是。

灼儿自己搬出了忆玄宫,躲到宫中最僻静的小阁中,我没有阻止,我爱他,但我对他觉得乏力。

我不想再管他,但我也不想失去他。

一国之君是忙碌的,而忙碌会令人遗忘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东西……

当我蓦然惊觉时,我已经有半年没见过灼儿了。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生?谁在陪着他?会不会,被宫人遗忘了?就像我遗忘了他一样……

越想越惊,我匆忙奔向灼儿居住的地方。

那里很冷清,很萧索,我难以想像灼儿居然会选了这样一个地方。没人陪着他吗?宫女呢?太监呢?混帐!!

我在心中暗骂着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后面是什么?"

是灼儿的声音,他在跟谁说话?

一个低沉的、我从未听过的声音隐隐传来,我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我听到了灼儿开怀的笑声,我愣了。

几乎反射性的一把推开门,我的蓦然闯入令灼儿充满惊讶,但他马上恢复了淡然的表情,一声不吭的望向窗外。我疯了一般四处搜翻,没有人!只有灼儿!

"是谁!!"我觉得自己像个妒夫。

灼儿没有回答,自己轻声哼起了歌谣。我的手随着歌谣的诵唱渐渐握紧。那是陕北的民歌,但自小生长宫中的灼儿怎么可能会唱?宫女太监们更是不可能逾越教他!

是谁?

"回答我!!"

我疯了一般紧抓着他的肩臂,灼儿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放我走"

难道你只有这句话想跟我说?

"不可能!朕永远不会放你走!!"

"我已经没有了美貌,你留着我做什么?"

我的手愈抓愈紧,为什么!为什么你总以为我喜欢的是你的长相?

"难道不是吗?"

灼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动,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目光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会为了我放弃江山吗?你会为了我苦候数十载吗?你会为了我放弃你的尊严人格吗?你会为了实现对我的承诺奋斗一生吗?你会在我死后依然苦等吗?即使明知我已经不可能复活,你依然会爱着我吗?"

我愕然,不光是我,难道其它人能做到吗?

灼儿毫不意外我的迟疑,他轻轻笑道:"你不如义父"

父皇?我大怒。

"父皇什么时候放弃过江山?他一直在努力打下江山!什么放弃尊严人格?父皇一直是最至高无上的帝王!他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许他是痴情,不肯忘了心中所爱,但他依然会为宗元留下新帝!"

灼儿依然笑,笑的高深莫测。我几乎抓狂,这是灼儿吗?才半年未见,为何如隔万水千山?明明近在咫尺,我却好像永远摸不到他!

我近乎暴力的一把拥住他,狠狠的吻向他!灼儿的挣扎全所未有的剧烈。

"不要!我不要!放开我!"

忽然我觉得身后一阵疾风吹来,身子顿时离地,重重的摔了出去。我茫然的看着站立着的灼儿,难以置信自己竟在一瞬间被推离了那么远。

灼儿?

"当你选择了一样东西时,会相应的失去另一样东西,当你选择了江山这种分量的东西,相应的,你要失去的就更多"灼儿向我凄楚的一笑:"忘了我吧,我爱上了别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宫,我只知道躺在龙床上的我,难以克制心中的浮燥!最终,我爬了起来,一路狂奔。

我不能失去他!我不管他是不是爱上别人!我要他!

途经梅园,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园中,顿时全身僵直!

月夜梅下,站立着一个人儿,如诗如画,如雾如梦,美的夺人心魄,美的……令我愕然!

灼儿?

可是……他的脸……

"灼儿?"

我禁不住轻声唤道,我不相信自己看到幻觉,但我也不敢贸然接近,就像水中月一样,不能触碰,一旦触碰所有的一切都会幻灭。

他微微回过头来,举止飘渺虚幻,目光深邃睿智:"你是谁?"

我愣住,不是灼儿!这是成熟男人的声音,完全不同于灼儿稚嫩的声音!

"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他也叫灼儿?

"灼儿"

我惊的全身一颤,这个声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是我此生最尊敬崇拜的一个人的声音,永远那样低沉宏厚,充满威严。

"父皇……?"

我呆呆的看着跟记忆中一般无异的父皇慢慢走到那人身后,将斗篷轻轻披到那人身上,眸子中全是我未见过的温柔宠溺。

"他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好奇的看向父皇,父皇爱怜的笑了一下:"他不是在叫你,是另一个灼儿"

"还有一个灼儿吗?我可以跟他玩吗?"

那人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孩子般的兴奋表情,父皇微笑着点点头。

"皇上"

一个面目清秀精锐的男子一声不响从我身后走出,我看了他一眼,更加愕然。

我认识他,那个一直服侍父皇的随身太监!在父皇过逝时莫名失踪的男子!

"小顺子,皇上在那里呢"父皇笑着说:"你哟,什么时候能改过口?"

小顺子微笑着站到了父皇身后,父皇摇首苦笑。

我愣愣的看着父皇,他此刻的笑容比我记忆中加起来的还要多。

"灼儿,你看"父皇指指我的身后,对那个人说道:"小灼儿来了"

我忙回头,看到灼儿拉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的手走了过来。

"灼儿!!"

灼儿大概没料到我会在这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向那个戴面具的男子靠的更近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回答吧"父皇看向我:"我们要将他带走"

"为什么!"我惊叫:"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皇您不是已经……为什么!还有这个男子!他又是谁!为何会跟灼儿如此神似?!"

"灼儿,他就是你的父亲/儿子"戴面具的男子与父皇同时说道。

灼儿欣喜的奔到那人跟前,但那个人却露出很困惑的表情:"什么儿子?"

大伙轻松的笑了一下,父皇用手捏捏那人的鼻子:"还好意思说,你的风流帐!"

"等一下!!"我无法容忍被众人忽视,大叫起来:"不管到底是什么事,我不会放灼儿走!你们都不许走!!来人呀!!"

我大声叫道,眼前人影一闪,我全身一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近在咫尺的面具男子沉声道:"皇上,多有得罪,在我们离去之前,请你就保持这样吧"

不!!眼见他们转身离去,我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挖去一大块,硬生生逼的我两眼泛潮。

灼儿!!

仿佛听到我的呐喊,灼儿回过头,心有不忍的拉拉面具男子的袖子:"放了他,好不好?"

"我只是点了他的穴,一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

灼儿咬着下唇,忽然像鼓足勇气一样,对我说道:"我喜欢你,甚至爱过你,你应该知道的,但你从未说过你爱我,我没有自信可以留住你这样出色的男子,但我知道你不会放开我,因为我有一张无人能及的脸。你一直说我爱美,才要画像,其实你不知道,我宝贝自己的美貌,是因为我知道只有它才能吸引你。然后当它被毁时,我害怕了,我怕你会抛弃我,会不要我,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才会无理取闹,其实当时如果你……"

灼儿苦笑一下:"当时你只要说一句:灼儿,我爱你。哪怕是骗我,我也不会那样惶恐不安。后来我看到那副画,你是那样珍视它,我知道你喜欢它的原因,但我不能理解为何真人比不过一张画,所以,我更确定你喜欢的只是我的容貌。那时我想了很多,甚至绝望,可你都不在我身边,你选择了国事,放弃了挣扎的我,我不怪你,因为你是皇帝。当你说要娶皇后时,我求了你,那是我给自己及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但你什么也没说……"

我爱你!灼儿!我爱你!

我在心中大叫,可他不可能听到。

"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很多时候都是用行动来证明一些事情的,就如同你从未说过爱我,但其实你的行动能说明这一切"灼儿伸手握住面具男子的手:"可我还是会不安啊,你知道被人毁容后内心的冲击是什么样吗?你知道被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什么感觉吗?那时的我需要的只是一句能令自己心安的话而已,但你不肯给我。然后我遇到他……"

灼儿望着面具男子微微笑了起来:"他总是逗着我笑,让我开心,给我讲故事,在他面前,我总是忘了自己的痛苦,忘了自己被毁了容,忘了自己被你不闻不问的遗忘。你知道吗?他一直告诉我,你是爱我的,甚至告诉了我你爱我的方式,但当我明白原来你是爱我时,我却已经不爱你了……"

不!!!

"我想要的生活,不是皇帝所能给的,我所要的安宁,不是皇帝可以满足的。你永远做不到他为我做的事,既使那些事在你看来可能幼稚可笑,但却令我心满意足。本来我没有意识到的,但今天下午你吻我时,我脑中闪现的却全是他。他原本也没发现,当我挣扎时,他忍不住出了手,才发现了自己感情。我想我要感谢你,你帮我下了决心跟他离开这里"

呵,灼儿,你好狠,这席话能活活的要了我的命啊……

灼儿慢慢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就在他将轻吻我的脸颊时,他忽然又退了一步:"我想,你一定很想再见到以前的灼儿吧?"

他用手抚向面庞边缘,我不由瞪大双眼,那面目全非的面容在我的眼前被撕了下来!那下面,是一张完美无暇的玉颜……

"我本来没兴趣恢复原貌,但他说,如果我变回原样,就可以重新回到以前,非要帮我整回原样,真拿他没办法"灼儿露出很幸福的微笑:"他就是这样,宁肯自己黯然神伤,也希望我会幸福"

说着,他重新踮起脚尖,在我的脸颊上映上轻轻一吻:"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又一片,他知道我做不到,我不会为了让他幸福而放弃,我做不到。

我,输了,不是吗?

一个时辰穴道解开,但我站立了整整一夜。

然后,我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早朝,批奏章,商议国事。

灼儿说过,失去一样东西,就会得到一样东西。我选了江山,所以会失去很贵重的东西。

我失去了毕生所爱,算不算贵重?

在日以继夜的忙碌中,我觉得,自己似乎很容易忘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许,我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爱他吧?

我已经不爱他了。我告诉自己。

看着版图一次又一次扩大,看着无数国家臣服在我脚下,看着百姓生活日亦富足,听着我的颂扬传遍天下,我笑,却心中空荡。

千古一帝,我的评价。

我还活着,就已经得到如此高的赞誉了吗?那我死后,会被奉为天神吧?

我失去什么了?得到这么多?

不,我什么也没失去,我很满足。

我有贤惠的皇后,美丽的嫔妃,孝顺的儿女,无人能及的权势。

不是吗?

我是幸运的,我没有失去过太贵重的东西,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真的……好幸运……

在我八十岁大寿时,身为太上皇的我微笑着看着遍地群臣,各国使节。

我创造了神话般的盛世皇朝,我是传说中的神一般的帝王,所有人都膜拜在我的脚下。

我还想要什么?没有了,我想不到。

"太上皇!我怎么才能做一个像您一样伟大的帝王呢?"

分不清是我第几个小孙子,用他稚嫩的声音问着我。

"好好读书,就一定能像太上皇一样啊"

"可其它皇兄也在好好读书啊"

"那就要比他们更用功……"

最后的胜利者就是在比谁能牺牲的更多。

这是父皇曾经告诉过我的,为何此刻忽然想起?

耳边好像还有另一个声音:你选择了江山,你会失去的更多

那是谁的声音?好遥远……好熟悉……好难过……

眼前晃动着一个爽朗大笑的少年,我匆忙闭上了眼。

我没有失去过什么……

耳边响起他悦耳的声音,我匆忙捂住了耳朵。

我没有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唇边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清晰的传来,我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失去过!!!我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东西!!!没有!!

臭皇帝!大骂后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我忽然再也无法忍受,久违的酸楚涌了上来。

"太上皇?您怎么了?"

座下一阵骚动,因为我的异动关系着整个江山,所以他们担心我。

那么你呢?在你幸福的时候,可曾想过不再幸福的我?

我以为我忘了你,原来从来没有。

我以为我没有失去,原来只是自己骗自己。

我以为我已经不爱你,原来依然刻骨铭心。

我以为此刻我会哭出来,但我没有,因为,我是皇帝。

无论失去什么,皇帝,永远没有眼泪。

这是帝王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