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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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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也中枪》作者:假手他人(5.12VIP完结+12/5/20补番外/二缺受X冰山腹黑攻/宅男VS大明星)

  初恋是什么,能吃么?

  "灯光!音响!都准备好没有!"
  "女嘉宾呢,都在后台了,没有去上厕所的?"
  "好!主持人就位!"
  "倒数计时,三!"
  "二!"
  "一!"
  "开始!"
  如果人生能够像大富翁,如果人生能够模拟,如果人生里能有一个哆啦a梦的陪伴,简苏想,给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一定不会选择参加这个电视台的相亲节目——《桃花朵朵开》。
  和着韵律感十足的音乐,简苏面前的大门打开了,刺眼的灯光热烘烘的照过来,观众的掌声哗啦啦地响起来。此时他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嘈杂的一片,简苏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要……上电视了。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第一位男嘉宾,简苏,请做一个自我介绍。"
  简苏握紧了话筒,咽了口口水。
  简苏,男,二十九岁,再过两个月就将迈入三十岁的大关,也就是说,两个月后坐在电视机前收看自己这期《桃花朵朵开》的男人,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他长相平平,五官什么的并不出众,又戴着副框架眼镜,还好今天上场打扮得倒还算精神,T恤加上休闲的灰色外套,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减龄的效果。
  年龄上的事情他不愿多说,下面说学历和工作。
  简苏硕士学位,当年在N大学的是中文,由于文学院男生资源稀缺,简苏曾经有过一段炙手可热的日子。然而,介于某种原因,他兢兢业业的保持着单身,令不少文学院翘首以待的女生们扼腕叹息。毕业后,他目前就职于一家广告公司,担任策划一职,地位不上不下,人缘不好不坏,工资不高不低,小日子得过且过。
  心动女生已经选完,其实由于灯光问题和简苏的近视,他基本上没有看清楚女生的长相,远远的他只能看见每个女生惨白的脸上的两个黑窟窿,于是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黑窟窿最大的那个女生。
  第一段短片放完,女生们开始提问。
  "看了您的短片,发现您在事业上似乎没有什么追求,请问你是打算一直待在这个广告公司么,还是以后想有更高的发展?"
  "额……我担心领导会在电视机前看到,怎么敢说想跳槽,就目前的社会竞争这么激烈的形势看,我个人觉得有个工作已经很满足了。"
  "哦,是这样么,谢谢。"说完,女生把灯灭了。
  "请问您当年在大学一直单身的原因是?"
  "我对女生没有兴趣。"
  "……啊……什么?"
  "那时候我对女生没有兴趣。"
  女生面露尴尬,灯灭了。
  下面开始播放第二条短片了,是关于简苏的兴趣爱好的,看的时候简苏有点走神,他在想:诶?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相亲节目?
  后来他猛地一下想到,哦对!是自己的老爸老妈外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逼着自己参加的!
  但是……好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来着……
  擦!简苏一拍脑袋,是因为那个滚犊子王八蛋丁杭!
  两个月后。
  三十岁的生日大操大办了一回,简苏在酒席上喝了个半醉回家。他妈妈牵着他像结婚似的一个桌一个桌的敬酒,简苏保持着客气的笑容直到腮帮子都发酸。没办法,谁叫他家亲戚多呢,老妈上头就三个姐姐四个哥哥,老爸上头一个哥哥,下头两个妹妹。
  "哎哟,真快啊,简苏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那么点儿大,现在我孙子都抱上了哈哈。"
  "一表人才啊,有女朋友了没有?……没有啊……其实我有个同事的女儿不错哎,机关单位工作的……"
  "都三十岁啦,在哪儿高就啊,你家苏苏一看就有出息。"
  三十岁三十岁三十岁……
  满耳朵里都是这个数字,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简苏再也支撑不住,房门一关,"哐嘡"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握紧了拳头,用力砸在地上,扯着嗓子吼了出来:
  "滚你妈的丁杭,就是你他妈害的老子到了三十岁还没嫁出去!"
  "……"
  "啊呸!是还没娶到老婆!"
  丁杭是谁,丁杭是简苏的高中同学兼现在的同事。那一天,当领导领着丁杭走进公司,对所有员工进行介绍的时候,简苏的左右眼就一直相互跳个不停。正如他相信"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菊花开",现在左右眼一起跳,正可谓是桃花菊花一起开,忽如一夜春风来,春天里,那个百花开……
  当丁杭走到他的面前,冲他伸出手的时候,简苏才使劲晃晃脑袋醒过来,与他握手。
  说到这里,追本溯源,我们要从简苏的兴趣爱好说起。
  三十岁的简苏,是一个十多年了还没有从二次元世界挣脱出来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是收集猫耳萌娘手办。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房间里从书桌到书柜,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萌娘手办,每天都要清理掸灰一次。而最近,简苏对他新买回来的本命——《神之战纪》的女主——菜菜子,爱不释手。
  如果简苏能够一直这么爱好下去,长大后的他顶多成为一个宅男怪蜀黍,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发生在高中时期,在不小心接触到了一部耽美作品之后,在不小心喜欢上了漫画里的小攻之后,又在不小心发现班长丁杭跟小攻有那么些神似之后,他被青春扭了一下腰,不小心弯了。
  那时候的简苏还是内敛的乖宝宝一个,没有找人家告白,更没有时不时的向人家飘个小眼神,只是偶尔上课的时候盯着人家的后脑勺发个呆,结果还被老师突然点名,回答不出问题之后被当堂批评。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了,咱隐忍的简苏把对丁杭的喜欢整整憋在心里将近三年,毕业时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点儿希望。
  结果差不多十年之后,他没有想到,二十九岁的自己,能够再一次遇到把自己掰弯的初恋。而这时候的简苏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样子的小男生了,这时候的简苏心中波涛汹涌大义凛然,他坚信再次相遇是上天的安排,不用力抓住简直是对生命可耻的浪费。
  于是我们的简苏决定出手了!
  他先是侧敲旁击的提醒丁杭: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哟~接着,他已"老员工"的身份请人家吃饭,美其名曰是带他熟悉公司环境,了解公司业务。一来二往之间,二人很快熟络起来,成为每天一起上下班的好同事(好基友?)。
  三个月前,简苏和丁杭一起去北京的总公司学习研讨,晚上就住在宾馆的同一间房里。晚上二人陪领导吃饭喝了个烂醉,回去的时候互相搀扶走的摇摇摆摆,好在二人酒品尚佳,没做出在大街上唱歌跳舞的狼狈事来。
  走了一会儿,简苏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巴里,丁杭凑近过来,帮他点上。
  简苏用大拇指和食指把烟拿了下来,夜色中吐出一缕烟雾,丁杭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让我帮忙点烟的。"
  简苏的双眼皮让他此时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问:"那什么人可以让你点烟?"
  丁杭背着光站,眼神让简苏看不大清楚,可是却能感受到对方食指弯曲挑起了他的下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的重量。他乖乖的没有动,心中略带紧张和期待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街边的猫儿飞速的跳上墙头,在月色中形如鬼魅。
  "呵,我这样算不算是对上司的不敬?"他突然笑了一声,问。
  简苏的睫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丁杭的手垂下来,转而拍了拍简苏的肩,他笑得开怀:"你先回去吧,我在北京有个大学同学,来了总该去探望人家一下。"
  简苏看了眼手边,低声提醒:"快十二点了……"
  丁杭充耳不闻,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回宾馆的反方向走,一边回头冲简苏招手。两分钟后,丁杭消失在街边的拐角处,简苏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更糟的事情还在后边。
  回到N城后,简苏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免不了有些尴尬,心中总在"还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和"那天怎么不干脆捅破那层窗户纸"之间纠结着,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丁杭在挑起他下巴的时候,自己没有闭上眼睛。
  虽然丁杭还是跟简苏好哥们儿一样的相处着,可是,一个多星期后,楼下出现了一个等丁杭的女孩儿。
  女孩儿挽上丁杭的胳膊,丁杭向简苏介绍:
  "这是我的女朋友。"
  简苏的三观立刻就不正了。
  简苏想扎小人!
  简苏心中吼着:"2012快来吧!世界快毁灭吧!我面前的这对XXX请西奈吧!"
  幸亏他忍住了。
  简苏笑了,他回头看一眼,说:"我朋友刚才过去了,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嗯……再见,回家路上慢点,小心被狗咬哦。"
  丁杭勉强咧了咧嘴角,摇手:"……再见。"
  简苏潇洒地回头,盯准前面一个走路的人,直接走上去揽住他的肩膀,笑道:"哎呀好久不见,你不那谁么,还记得我不,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完全不理被自己揽住的这个人的茫然惊恐,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拽着他往另外一条街走,等拐过了街角,才把那人推开,收起笑容语气冷淡:"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那人拍拍自己的衣服,斜着眼睛看他,骂了句:"神经病。"
  简苏没有回话,那人走后,他看着街边小店玻璃橱窗里自己浅浅的影子,突然觉得讽刺得一塌糊涂。刚才自己的表现一定糟透了,一定是糟透了!像个三流的小丑却努力想要遮掩自己的丑态。
  他本希望能再做的从容一点的。

  人生何处无奇葩

  三十岁的简苏,从生日宴会上亲戚朋友的魔爪中逃回了出租屋,借着醉意好好骂了一番丁杭,心中顿时觉得舒畅许多。他顺了顺胸口满意的微笑,刚准备扶着墙站起来,这时候鼻子突然嗅到一阵香味,只见乔晓端着一锅浓香四溢的砂锅出来,往餐桌上一放,锅盖揭起,金光四射,大有中华小当家之势。
  "哟,什么味儿这么香,老早就闻到了!"从另外一个房间里又走出一个男人来,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染着亚麻色的头发,北京来的,一口京片子。
  乔晓微微一笑:"野山椒肚肺汤,小乔出品,必属精品。"
  虽说是刚刚吃过饭,野山椒的香味儿还是让简苏的口中分泌出某种液体,他摆出兰花指,朝那金发男孩儿无比娇俏的一伸:"小马儿,扶朕起来。"
  男孩儿袖子掸两下,朝前一个屈身:"嗻。"
  简苏打了一个酒嗝,在男孩儿捂着鼻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扑向餐桌,眯眼笑得何其猥琐:"小乔,给朕尝尝。"
  "行嘞,今个儿您是寿星,一切都听您的。"
  说完了乔晓拿碗给他盛汤,简苏龙心甚慰,拊掌道:"爱妃乖。"
  大约今天也只有这一刻,简苏觉得自己这三十岁的小生日过得还是不错的。
  简苏租的是一个三居室的单间,朝阳的位置,大约十来个平方,住得还算舒适。和他一起同租的还有一男一女的,女的那个爱做菜,叫乔晓,染金发的那个男的哈韩,叫司马。
  简苏是最后一个搬进来的,拖着大包小行李刚打开门的时候,厨房里就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另外一边的房间里传来声嘶力竭的"擦郎嗨哟……哦……呜……"的唱歌声,简苏石化了半分钟。
  乔晓其实长得挺漂亮的,五官清秀,明眸皓齿,走在路上回头率那是大大的有滴。只不过有一点绝对要提,就是她的头发天生又黑又长又直,晚上看特别有恐怖片的效果,所以简苏和司马曾经跪求乔晓不要晚上敷着面膜在客厅走来走去。
  刚认识的时候,乔晓就曾对简苏说:"其实我比较喜欢大家叫我小乔。"说完双手捂脸,眼睛眨巴眨巴,无限娇羞。
  怪只怪那时候简苏对乔晓认识不够,觉得她还蛮符合中国人对美女的审美观念,于是便遂了她的意,天天"小乔""小乔"的喊,听得乔晓不亦乐乎。后来,当简苏见识了乔晓天天不施粉黛上下班,下了班必去逛菜场,和菜贩子讨价还价时顺溜的嘴皮子,还有一次穿着睡衣叉着腰把上门诈骗的小骗子训得哭着回家找妈妈之后,"小乔"二字再叫出来就有些艰难了。
  一个女生跟两个男生合租在外人看来是蛮危险的事情,但是如果是跟两个gay合租的话,就可以说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没有错,司马也是个gay。
  这一点简苏和乔晓都是心知肚明,有一天,当司马跟他第十一任男友分手之后,回家扑进乔晓的怀里大哭。乔晓慈母心瞬间爆发,哄了他一个晚上,帮他把那个负心男骂了个狗血淋头咸鱼永不得翻身。
  趁此机会简苏问他:"小马儿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弯的啊?"
  司马抽抽噎噎的说:"是……是在看了一部耽美小说之后,才发现自己开始对男的有兴趣的。"
  这一点简直跟简苏有异曲同工之处,简苏兴奋地问他:"是什么小说,我也去看看。"
  "《盗墓笔记》。"
  ……
  "你确定……这是耽美小说?"
  对了,也许有人对司马的名字存在疑惑,这和简苏一样。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司马跟简苏握手,说:"我叫司马。"
  简苏微笑,没说话,像是等着什么。
  "我叫司马。"他再次说了一次。
  "额……司马……司马什么?"
  "就叫司马,姓司名马。"
  简苏脸上保持笑容:"好……好名字……"心中却变成金馆长脸:"尼玛这是谁取的坑爹的名字啊!"
  合租的生活就是在这愉快与闹心之间,人生何处无奇葩,能够摊上这样两个室友,简苏觉得已经三生有幸了。
  三十岁生日过去之后,简苏继续过着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日子,继续每天起床跟他的萌娘手办们问早安,同时也继续每天看着丁杭笑里藏刀,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每周上班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周五,特别是到了下午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生机勃□来。隔壁办公桌的小王敲敲隔板,探过头来对简苏说:"晚上等着看你勇战群雄、英姿勃发哦。"
  简苏皮笑肉不笑,两块笑肌抖上一抖:"应该是看我如何寡不敌众、溃不成军吧。"
  小王抱拳:"重在参与嘛,壮士,我们已经对你佩服佩服了!"
  简苏的脑门重重往桌上一砸,桌上的一坨纸张飘起来又落下去,他双手抱拳,声音苦不堪言:"承让承让。"
  冲动是魔鬼,自己不该在看见丁杭的女朋友之后,被伤心、愤懑、郁卒,和亲戚们的花言巧语迷惑住了心智,拨打了那个该死的报名热线。
  他那个悔呀,悔的恨不得现在就躲进二次元的世界中,至少二次元世界的人不会看相亲节目——《桃花朵朵开》。
  这是简苏第一次在上班的时候希望时间可以过的慢一点,但是这回时间仿佛过的出奇的快,同事们欢天喜地的下班了,简苏慢腾腾磨磨蹭蹭的收拾包,最后看着公司里所有人都走光。
  晚上回到家,刚打开门,便看见乔晓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手起刀落,血腥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简苏怪叫一声:"小……小乔你在做什么!"
  小乔回过头来笑得人畜无害:"杀鸡啊。"
  "你杀杀杀杀杀鸡做什么?"
  "杀鸡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吃啊!今晚我决定煲一锅鸡汤,然后边啃鸡腿边看《桃花朵朵开》,啧,真是人生乐事啊。"
  "不不不不不看行么?"
  "凭什么啊!哦!对,说到这个!"乔晓手中的菜刀"咻"地抬起来,沾着鸡血的刀尖抵着简苏的鼻尖,"你都没有跟我说《桃花朵朵开》请了顾盼的妹妹当女嘉宾,你什么意思啊,要不是我看了预告都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请了什么顾盼的妹妹啊……"
  乔晓的眼睛里顿时多了一抹柔情:"顾盼大大,顾盼SAMA,顾盼欧巴……"
  简苏拿公文包抵在胸口,讪笑着绕开乔晓的菜刀,贴着墙一点一点的挪动,一直挪到了自己房间门口,然后"嗖"地一下钻进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果然三次元世界很可怕啊!
  松了一口气的简苏仰面躺倒在床上,抱住菜菜子的等身抱枕,闭上眼睛说:"还是你们最爱我。"
  晚上八点钟,节目开播。
  八点十分,司马跑过来用拳头来砸简苏的房门:"快出来看,苏苏你上场了,快点出来!"
  八点十一分,乔晓砸门:"喂!出来喝鸡汤!"
  八点十二分,又是乔晓砸门:"好样的苏苏!一上来就选了顾盼的妹妹当心动女生!姐姐没有看错你!"
  八点十五分,司马砸门:"天哪!你居然在电视上出柜,说你对女生不感兴趣!"
  八点十八分,司马砸门:"你居然向他们展示你的手办,难怪灯灭的只剩下一盏了!啊啊啊还好!是你的心动女生留灯哎!"
  简苏坐在电脑前,打着一个月前开始写的耽美文,现在已经将近六万字了。可是今天,从打开文档到现在为止,他码了又删,删了又码,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码出一个字来。
  因为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能听到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三十岁的男人还喜欢动漫,还活在虚拟的世界中,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么,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你到现在了对事业还是没有追求。"最后留灯的那个女生,也就是什么顾盼的妹妹说。
  然后她把灯灭了,悲壮的音乐响起来,主持人露出遗憾的表情,对简苏进行了好一番说教之后,二人握手,简苏独自走下台去。
  其实对于那个女生说的话,简苏是有回应的,只不过电视台把这段话掐掉了没播。
  简苏说:"我喜欢动漫,是因为我喜欢那个世界,我为他们的纯真而感动,为他们的梦想所激励,为他们的坚持所鼓舞,那些梦幻的,可能存在的或不可能存在的美好,很多我在三次元世界里已经找不到了。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整天活在虚妄中的人,我也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真实而残酷的世界。但是,难道只允许你们喜欢那些真人演绎的狗血爱情故事,就不允许我们喜欢交织着梦想、奋斗、友谊、爱情的虚拟世界么!"
  他说完,观众席里响起并不热烈的掌声,但是简苏看到,有两个男生甚至站起来为他鼓掌。
  简苏拿着话筒的手有点抖,不过他那是激动的!
  回想到这里,看着电脑屏幕的简苏,忽然扬了扬嘴角。
  与此同时,简苏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在破天荒地收看这个相亲节目。
  简苏走下台之后,顾盼关了电视,把遥控器摔在宽大的沙发上。
  "简苏。"
  顾盼念出他的名字来。
  要不是电视台为了制造噱头请了自己妹妹当女嘉宾,他还不会再次看到这个人。他的食指弯曲,顶上了挺拔而精致的鼻梁,竟展露出浅浅的一抹笑颜来。
  "原来是你。"

  当玻璃心遇到神吐槽

  简苏并不是不知道顾盼,毕竟他也有不少二次元的好友曾经称赞过顾盼的颜,而且用了"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这样的、在简苏看来简直是顶级评价的赞美词来形容。
  而另一个他知道顾盼的途径,是通过乔晓。乔晓自称是顾盼的脑残粉,顾盼至今为止三张专辑、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乔晓不仅看过,而且还通过各种方式买回各种限量版白金版回来珍藏。
  某日,三个人窝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乔晓在电影频道看见了顾盼主演的电影,立刻双手在胸口握拳,眼冒桃花饱含深情地说:"哦……我们家盼盼……"
  简苏呆了半秒,接着立刻从沙发上掉下去,躺在地上笑倒,两条腿来回蹬得跟骑自行车似的:"啊哈哈哈哈哈!他是法式小面包还是防盗门啊!啊哈哈哈哈!"
  三秒钟后简苏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乔晓面带微笑的站起来从他身上踩过去,一甩头发回头风情万种地问司马:"小马儿,我们家的扫帚呢,我要把这个尸体扫出去。"
  顾盼这个人出道不久,资历尚低,可在圈子里却是以高贵冷艳而闻名,不喜欢的剧本他不甩,管人家导演多么闻名国际,奉承的话从来不说,管人家记者会把他写成什么样,不喜欢的聚会从不参加,甚至当着人家面把这种聚会称之为"抱团取暖"。虽然他的高贵冷艳招来过一片骂声,圈子里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但人家长得美,演技好,家世好,粉丝遍布世界,大牌得合理、正当,大牌得迷死一堆花季少女或非少女。
  其中就包括乔晓。
  顾盼最近一次让众人大跌眼镜是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这个新闻发布会是关于中日将合拍漫画《风语》的真人化电影,顾盼将担任片中的男一号,中国人林雪池,而与他搭档的女主角是刚刚因日本纯爱电影《信笺》而走红的真纪奈美。
  可是,当中日记者向顾盼提问,请问一向接片很慎重的他为何会选择这部电影的时候,顾盼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顾盼用修长的手指撑住下巴,无视远处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对他指手画脚的经济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说:"嗯……其实,我没有看过这部漫画,只是觉得人设不错,有预感这个片子会红。"
  经纪人的动作僵住,两腿一蹬两眼一闭,"轰"一声倒地。
  而当简苏在电脑上看到这个新闻后,砸坏了他刚买的无线鼠标。
  他握紧双拳眉头紧拧,只觉得浑身都有小火焰在燃烧,完了,他觉得自己的吐槽魂又要燃烧起来了,又要燃烧起来了啊!
  简苏喜欢《风语》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顾盼这种回答感到气愤的原因。这部漫画以感人而著称,讲述的是独自在日本留学的中国人林雪池,因为小时候目睹家庭暴力而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懦弱无能,对什么事都是采取逃避的态度,一个冷酷乖戾,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血腥。某日他偶遇辍学在家开面包房的女主千叶春日,懦弱性格的他喜欢上了春日,不料性格冷酷的另一个人格也喜欢上了春日。春日知道林雪池具有两个人格,她不断的鼓励着他,帮助本来懦弱的那个人格战胜冷酷的那个人格。最后,就在冷酷的人格准备杀了春日的时候,懦弱的人格为了保护心爱的人,自杀了。
  这个故事的结尾真是赚足了读者的眼泪,林雪池抱着春日,对他说,希望自己能化作这个宁静小镇的一缕春风,每日从你身旁拂过,闻你发间的清香,在你耳畔低语,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看毕,简苏抱着菜菜子的抱枕伏案大哭,然而除了洒出去的眼泪,简苏看完这部漫画后的后遗症却与众不同,他在家里装了好几天的人格分裂,一会儿跳到椅子上对乔晓娇哼:"小乔,蟑螂!人家好怕!"一会儿面色凝重地对司马说:"少年,拔出你的剑来。"吓得乔晓和司马以为他真的神经病了,成天躲在在各自的房间里心惊胆战。
  看完这个新闻后的那几天,简苏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火球,再不发泄出来就可以自焚了。他先是去顾盼的贴吧发了一个言辞激烈的讨伐贴,无奈遭到了无情的删帖,他又去了某知名网站发了一个吐槽贴,结果被顾盼的粉丝喷了一身口水回来。
  尽管如此,我们的简苏没有气馁,我们的简苏深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一定要发动起广大二次元的群众们,拒绝让顾盼出演林雪池这个角色!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发动的第一个群众,就是他要吐槽的本尊。
  虽然顾盼总是一副拽得二八万的样子,但是他的敬业态度也一向被圈里人视为榜样,即使一向对动漫之类的不感兴趣,到了电影真正开机前,该做好的功课还是应该全部做好,于是他在市里很有名的一家书店里订了全套的《风语》,隔日去取。
  去的时候老板正好不在,顾盼便带着墨镜在书架前找,绕了几个书架后终于找到了,刚准备伸手去拿,结果旁边也伸过来一只手,双手相碰,顾盼皱了皱眉头,缩回手来。
  那只手也同时缩了回去,顾盼微微侧过头去看,是一个比他稍矮了一点的男人,带着副黑色框架眼镜,卫衣,牛仔裤,一头黑发平白无故翘出两撮来,让人看了有想帮他捻下来的欲望。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他:"啊哈哈哈……好巧……你也想拿这个啊……"
  顾盼不语,墨镜后狭长的眼睛盯着这个人看,直到这人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才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等一下!"身后忽然有人喊道。
  顾盼回头。
  男人问:"你是要买是么?我已经在网上看过了,还不急着买,你要的话就你先拿吧。"
  听到他这样说,顾盼倒也没有拒绝,他重新走了回来,终于开口:"多谢。"
  男人眯眼一笑:"不客气不客气。"
  顾盼觉得这次可以安心把书拿走了,谁知刚把手第二次抬起来,身旁的男人似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一脸莫名其妙地激动:"你也喜欢《风语》对的吧!你也是生活在二次元的对吧!"
  突如其来的热情提问叫顾盼简直招架不住,他愣了一下,随即两条好看的眉毛狠狠的皱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试图把自己的右手从这个男人的双手中抽出来。
  顾盼的沉默被男人当成了默认,他再次朝顾盼凑近了一些,两只眼睛就像小狗看见了骨头一样闪亮闪亮:"终于找到同好了!如果你喜欢《风语》的话,麻烦你去XX网上支持一下我发的'拒绝顾盼出演《风语》男一号林雪池'这个帖子吧!拜托了!"
  拒绝自己出演《风语》男一号林雪池?
  如果没看错的话,男人觉得面前这个人墨镜后面的眼睛,闪过了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为什么?"顾盼问,声音竟异常地冷淡。
  "因为顾盼根本不适合……啊……是不配出演这个角色!我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作品被他给毁了!"男人终于收回手来,抱臂边点头边说道。
  "为什么不配?"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家店的店长回来了,他听着顾盼这边似乎是有点动静,便朝这里走过来。"简……"对着男人的背影,店长刚要喊出来,突然看见面对自己站着的带着墨镜的男人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店长可不像简苏,一眼便认出了带着墨镜的人是顾盼,一时间吓得把剩下的"苏"字慢慢吞了回去。
  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简苏继续说道:"虽然说我承认顾盼的形象还是很适合林雪池的,可是听他在发布会上说的话,除了人设他完全不对这个角色有爱,一个对角色无爱的演员我认为他根本无法诠释好这个角色。而且!难道没有人可以来治治他的中二病么!自大狂!臭屁!整天一副拽得要死的样子!我看还是需要找一个幼儿园老师来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店长站在简苏的身后,听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强撑着一副笑脸一把把简苏拽过来:"你不是要《雾之谜题》的画集的么,我帮你进货了,你跟我来看看。"
  简苏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几分:"这么快就进货了?"
  "是,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店长恨不得揪着他飞奔,要不是他是自己店的老主顾,他才不管这个二缺呢。
  没有想到的是,本来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顾盼,这时候竟然看着简苏说:"我会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帖子,但是我也希望,帖子上的陈述不会向你刚才说的一样幼稚。"
  简苏完全忽略了后面的两句,他一边被店长拖远,一边笑容满面地学范伟喊:"谢谢啊。"
  后来,当简苏发现自己在XX网站上发的帖子自己沉得比大海捞针还难找的时候,他也就渐渐的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他跟顾盼再一次相遇,发生了一堆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料想到的事情之后,顾盼告诉他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是因为他的这番吐槽。简苏恨得牙痒,上前一步揪起顾盼的衣领,因为没他高只能自己踮起脚,骂道:
  "其实你就是玻璃心对吧!虽然你长着张金刚石一样的冰山脸,其实你是玻璃心对吧!"

  失恋VS失业

  简苏觉得自己有周一恐惧症。
  每个周一的早晨,简苏都会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比如说把司马的洗面奶当做牙膏挤在牙刷上,或者是把乔晓的牙膏当做洗面奶涂在脸上。所以每个周一,简苏的同事都会凑过来闻闻,然后心情很愉快的说"苏苏你又一嘴的奶香"或者"我在你脸上闻到了冰爽珠子的味道"。
  但是这个周一,他居然很清醒的、很正确的完成了早上一系列的洗漱工作,而且第一次煎了一个蛋黄没破的煎鸡蛋。
  更渗人的是,他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挂在包上,一个写着"开运"的小铃铛掉了。
  简苏打了一个寒噤,觉得大事不妙。
  晚上乔晓两手大包小包的拎了足够三个人吃一星期的菜回来,打算做一桌香喷喷的晚餐,慰劳一下丢人丢到电视台的简苏,做菜的时候发现人手不够,简苏又还没回来,便喊司马来帮忙。
  司马坐在阳台上仰着头,突然伸手一挥,说:"别吵,我在夜观天象。"
  乔晓叉腰翻白眼,手持锅铲准备给他的后脑勺深情的一击,下手前不忘问一句:"那你观察出来什么了呀?"
  司马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眯眼做高深莫测状:"月黑、风高、杀人夜……"
  乔晓忽的一愣。
  正巧这个时候玄关那里传来开门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简苏回来了,钥匙大力转动的声音表示它的主人现在极度不爽。司马回过头来,缓缓的冲乔晓点点头:"小乔,去把菜刀收起来,乖。"
  乔晓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把菜刀藏进了米袋里。
  简苏走进玄关,两只脚随意的一甩,皮鞋从就从脚上飞了出去,一个落在餐厅中间,一个落在墙角。他气鼓鼓的冲进厨房左顾右盼,问乔晓:"菜刀呢!小乔!你最爱的那把杀鸡刀呢!我需要它!我渴望它!"
  "你要菜刀做什么?"
  简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我要杀了那对狗男女!"
  说完继续在厨房里面来回翻找,从一个橱柜找到另一个橱柜,边找嘴里边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就在他快翻到米袋的时候,司马和乔晓对视一眼,乔晓立刻飞身扑上去,抓住了简苏的手,另一只手臂横架在他的喉咙处。
  "苏苏!冷静!淡定!"
  简苏朝天翻着白眼:"小……小乔……你快把我……掐死了……"
  晚饭时分。
  简苏终于消停下来了,这一消停,反而消停过了头,开始少言寡语起来。乔晓和司马有些担心的互相对视,偏巧这时又听见简苏一声悠长婉转余韵袅袅的叹息。
  "我问你们……"
  乔晓和司马竖起了耳朵。
  "失恋和失业,你们选择哪个?"
  "失恋!"乔晓说。
  "失业!"司马举手。
  听完,简苏走到墙角慢慢缩成一团,手指在墙上划着圈,"我失业了……"过一会儿,来了个大喘气,"也失恋了。"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今天早晨简苏才到公司,便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妙的、难以言说的诡异味道。简苏起初以为是大家都看了周五晚上的《桃花朵朵开》,知道自己铩羽而归,担心尴尬才都没有说话,他讪讪的冲同事们笑了笑,埋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旁边办公桌的小王从隔板后面探出两只眼睛,只看不说话,盯得简苏浑身有点发毛。
  简苏窃声问:"怎么了?"
  小王的眼神往老总办公室那儿飘了飘,终于把整张脸从隔板后面露出来,他说:"老总找你,估计……"小王的嘴边撇成了一个倒U字。
  简苏"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简苏,有某位同事向我反映你工作时间作风不检,有骚扰下属的情况,对此,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简苏看着一脸正色坐在前方抱臂翘着二郎腿的老总,默默的微笑了。
  "请问,能指明我骚扰谁了么?"
  "对不起,出于保护的目的,不可以。"
  简苏的嘴角轻巧的一勾:"那我猜这个'某位同事'大概就是我骚扰的对象喽?"
  "你承认你曾经骚扰过下属了么?"
  "如果我说没有,你相信么?"
  老总看着简苏,继而闭眼摇了摇头。
  简苏笑开,摊手:"这不就得了!"
  老总冲旁边的办公桌扬了扬下巴,说:"辞退书就在桌上,你自己拿了走人吧。"
  简苏二话没说便走过去,一把拿过辞退书胡乱塞进屁股后面的兜里,大步往门口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一掌下去拍得办公桌震天响,把老总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只见简苏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以选择其他方式辞退我的,很不幸你选了最糟的那个,因为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冤,枉,我!"
  老总吓得愣了一愣,直到简苏说完话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站起来,对着简苏的背影说:"简苏,有些事你要看开一点……"
  这时候门开了,不过不是简苏开的门。
  丁杭和他的女朋友走了进来,丁杭看见简苏的时候脚步滞了一滞,好在他反应很快,立刻装作只是扫过一眼,不留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他的女朋友喊了一声:"爸爸。"
  爸爸!
  简苏睁大回头看了一眼老总和丁杭的女朋友。
  真是狗血的情节啊……
  简苏微笑着点点头,目光狠狠的落在丁杭身上,点点头说,"真不错……"他指了指老总和他女朋友,"一石二鸟。"
  过了会儿他看看自己,用极为嘲讽的语气说:"不对,是三鸟。"
  就这样,简苏踏入了浩浩荡荡的失业大军,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段时间会这么倒霉,先是报名了该死的相亲节目,被人好一顿讽刺,后来又是自己喜欢的动漫要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明星演出真人版,最后是自己失业又失恋。
  他蹲在墙角总结了好久,最后只能得出一个自欺欺人聊以□的答案:
  丁杭是灾星。
  司马走过墙角的时候,扔给他一张报纸,用十分怜悯的口气说:"孩子,去找工作吧,我们这儿没人养得起你了。"
  简苏抓过报纸窝成一个球,恹恹地随手一摔,随后他站起来,叉腰大吼:"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子会重振雄风的!"
  说完,他看着四周。
  乔晓在勤快的洗着碗。
  司马看韩剧看得潸然泪下。
  没人理他。
  简苏气得嘴一鼓,高唱道:"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同志们!老子今晚要去夜店潇洒!再见了!同志们!再见了!我的战友!"
  乔晓背对着他:"慢走不送。"
  司马眼睛盯着电脑:"欧巴,拜拜。"
  于是简苏带上钱包,双手握拳,昂首阔步,满怀革命理想的走出了家门,走进了"笙歌"这家夜店。
  其实今晚,郁闷的简苏的小脑袋瓜里忘掉了一句谚语: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恶作剧之吻

  "笙歌"虽然叫"笙歌",却是一家静吧,柔缓的轻音乐,调酒师安静的表演,湮灭在音乐中人们低声交谈的细语和碰杯时那清脆的一声"叮"。
  顾盼坐在酒吧的一角,举起手中的鸡尾酒,透过那杯中层层叠叠的颜色看着透明包间外边的场景,这个酒吧就这样在他的眼里添了一抹旖旎的色彩。他不动声色,耳边传来他经济人罗德略带恼怒的声音。
  "顾盼,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好的家世都没有用,现在你是站在公众面前,如果以后你的行为在不收敛,抵制你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的容貌,你的演技,你的家世都无法成为你的保护盾。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为你收拾烂摊子已经收拾够了,麻烦你能不能为我们想一想,为你幕后的团队想一想,你能站在今天这个高度上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达到的,我们不想看见你毁了!"
  顾盼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酒杯,转过脸来看着罗德,他的经济人的双眉现在紧紧的拧在一起,用一种带着点儿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
  顾盼扬起了他好看的嘴唇,伸手拍了拍罗德的肩膀:"你放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我会挡在你们前面,一个人承担全部的。"
  罗德仰起头捂住脸,发出哀鸣一样的声音,随后摊手说:"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么,听明白了么?拜托你不要这么自负,什么叫一个人承担全部?天呐救命!我清楚明白的跟你说,以现在信息流通量这么大的情况下,一旦出一点岔子,anti们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顾盼收回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微微收起下颌笑中带了点不屑:"他们要是敢朝我喷口水……我就敢朝他们泼硫酸。"
  "啪!"
  罗德一掌拍在茶几上,站了起来,浑身都有点发抖。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顾盼朝后一靠,悠闲的倚在沙发靠垫上,扬了扬眉毛:"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顾盼,别得意忘形了,你还不算天王巨星,等你吃到了苦头,再回头来想想我今天说的话,"罗德努力平复着情绪,他理了理西装领子,走的时候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超过18岁,那我想你的青春期应该过了。"
  看着罗德离去的背影,顾盼慢慢收回了笑容,他面无表情的饮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不辣,很甜,腻腻的并不爽口,反而好像混杂了什么东西一样一起堵在心口处,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站起来,环顾这安静的酒吧,低下头捏了捏眉心,才喊侍应生过来付账。
  讨厌自己的人……
  付账的时候顾盼稍稍走了走神,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天站在自己面前,义正言辞的说着"顾盼不配"之类的话的那个人。其实每个人都不希望别人讨厌自己,只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顾盼耳边那些批评的声音总能开启一套自我保护机制,即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充耳不闻的态度。而只有一次,偏偏只有那么一次,顾盼的自我保护招架不住了,他意外的发现,那时候的自己,心里弥漫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恼羞成怒"的情绪。
  "简苏……"顾盼的目光落在空气中某个毫无意义的点上。
  "顾先生认识简苏?"耳边冷不丁地传来侍应生的声音,只是刚问完,他就挠头笑了笑,摇摇头,"大概只是同名同姓吧,顾先生怎么会认识那种死宅。"
  "死宅?"顾盼重复,看向侍应生,"也许是同一个,你也认识?"
  侍应生有些疑惑的点点头:"是啊,是认识,店里的常客,现在就坐在那儿和别人聊天呢。"
  "嗯?"顾盼眼睛一跳,"哪儿?"
  "就那儿。"侍应生回身一指。
  顾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简苏正坐在那儿跟一个男人聊着天,那是这个酒吧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不仔细看很难发觉,他好像有点喝醉了,说话的时候明显眼睛迷瞪睁不开,过一会儿就把下巴垫在手臂上,倦倦的样子。而偏巧就是这个时候,顾盼清楚的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朝他伸过手去,□了他的口袋,把他的钱包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掏出来。
  顾盼的眼睛虚了虚,接着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哎顾先生找你的钱!"侍应生在他身后急急的喊。
  顾盼头也不回:"不用了,算在小费里。"
  一边朝简苏走过去,顾盼心里一边在想,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随便跟人聊个天就能遇到小偷,但幸运的是还好被我看见了,只不过……
  顾盼摸了摸嘴角,轻笑。
  他一般不常笑,可一旦笑了,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就相当恶劣了。
  只不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男人刚刚把钱包拿在手里准备离开,还没抬起头便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这种感觉就像上学的时候躲在桌子底下玩手机,老师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样。
  男人的头没有敢抬,只听见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冷冷说道:"趁我心情好不想报警,麻烦把东西给我。"
  久久的没有动静,顾盼静静的等着,没想到男人突然出击,一拳打向顾盼的腰间。
  没有打中。
  顾盼抓着男人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朝外扭着,男人的另一只手也打过来,无奈再次被顾盼抓住,两只手臂同时往两个不同的地方扭着,姿势说不出的怪异,男人张嘴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觉得在这种地方引起骚动不大好……"顾盼说。
  男人突然抬头,觉得顾盼似乎话里有话,他感激的看向对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要是放了我……"
  可这时候顾盼凑近他,眨了下眼睛:"但是我喜欢。"
  男人愣住了。
  只觉得脚下忽然一轻,接着整个人都被抬起来,男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背部就重重的着地了,一股麻痹的感觉立刻从身后传向四肢,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酒吧里传来不小的惊呼声,所有人都朝这里看过来。
  顾盼拍拍手,从他手上拿过钱包。
  保安急匆匆地从门口赶了过来,听顾盼说了事情的大概之后,连忙说抱歉抱歉,把小偷架走了。
  这时候的简苏也终于醒了,他揉揉眼睛,"嗯?"了声,可发出声音没多久,他又大叫一声,低下头四处在找着什么。
  隐形眼镜给他揉掉了。
  "发生什么事了?"找不到隐形眼镜,简苏索性把另一只也摘下来了,他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酒劲还没有过去,他脑袋疼的厉害,下意识的就问这个人。
  顾盼回过身来,正看见简苏想要拽自己的袖子,他头发上那翘起来的两搓像是永远也服帖不下来,顾盼再次有想帮他按下去的冲动。
  把钱包扔回给他,说话依旧是没什么感情的调调:"刚才有小偷想要偷这个。"
  一看到自己的钱包,简苏的酒劲醒了大半,他抓回钱包在怀里抚摸了半天,嘴里喃喃:"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没有看好你,都是爹爹的错……"听得顾盼一头的黑线。
  "安慰"了钱包好一会儿,简苏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人的存在,他千感谢万感恩:"少侠你真是太厉害了!萍水相逢,我请你喝一杯吧!"
  "你不知道我是谁?"顾盼反问。
  简苏眯着眼稍稍凑近了他一点,仔细盯着他的五官,而不知为何,看着对方越凑越近的脸,顾盼忽然产生了一点心虚的感觉,竟然偷偷的也把身体朝后仰了仰,想离他远一点。
  简苏放弃,坐直身体,摇摇头:"隐形眼镜刚刚掉了,近视看不清楚。"
  顾盼心里闪过一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觉。
  酒水点了上来,简苏抱着杯子就开始牛饮,喝了一会儿醉意渐渐又涌了上来,话匣子就开始打开了,死活拉着顾盼的袖子要跟他倾吐心声。他从自己报名相亲节目,说到自己失业又失恋,声泪俱下,凄凄惨惨戚戚。
  顾盼听得不耐烦,本来他想捉弄一下这个讨厌自己的人来着,后来听了他的那一番倾诉,觉得这人好像已经够惨了,刚才还差点被人偷了钱包,再捉弄好像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他看看手表准备脱身,手一用力把差点被简苏用来擦鼻涕的袖子拽回来,说:"你喝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去,把手机给我。"
  简苏老老实实的把手机交到对方的手上。
  "谁可以来接你?"顾盼翻着通讯录。
  简苏大着舌头冒出两个字:"丁杭!"
  "哦,就是那个你喜欢的人。"
  简苏委屈的撅起嘴,上下用力点头:"嗯……"
  顾盼抬眼,看见他撅起的嘴巴迟迟不放下去,突然心烦意乱了一下。他咬牙翻了个白眼,伸出两个手指把简苏的嘴巴按了回去。
  触感好像不错,软软的。
  简苏一下子捂住嘴巴,说话结结巴巴:"你你你……干嘛?"
  顾盼没看他,继续翻着通讯录:"快能挂油瓶了。"
  终于翻到了,"丁杭",顾盼松了一口气,只想早早拜托这个"祥林嫂"。可等刚准备按下通话键,他忽然看见了名字旁边的头像设置,诧异了一下。
  "他是个男的?"
  简苏点头。
  "你是同性恋?"
  简苏点头。
  顾盼低下头,看着通讯录上的这个名字,浅浅的勾了勾嘴角。
  顾盼不是纯的同性恋,但是他曾经在国外留学过一段时间,家里条件也比较好,在这个方面也就比较看得开。他曾经有过几名男伴,不过只是突发奇想想要尝试一下男人的味道而已,而且他也一直是top,平时还是女伴比较多一点。细细追究起来,最多可以说是个双的。
  他这次笑了,是因为他想到捉弄简苏的方法了。
  "就是他让你失恋了?"顾盼的声音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他甚至伸手摸了摸简苏的头发,就像抚摸一只小狗。
  简苏也就像一只小狗突然得到了主人的疼爱,"嗷呜"了一声。
  顾盼循循善诱:"那我们让他得到惩罚好不好?"
  简苏眨眨眼睛,似乎不懂他口中的"惩罚"指的是什么。
  顾盼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一面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响了几声后电话通了,他说:"简苏喝醉了,你把他接回去吧。"
  电话那头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道:"好,我知道了,在哪里?"
  顾盼报出地址,挂了电话,回头一看简苏趴在桌子上又快睡着了,头上的两搓毛坚强顽固的立着,嘴角晶晶亮的预示着接下来将有某种液体从那里流出。他嘴里一直喃喃的念着什么,顾盼抽过餐巾纸帮他擦掉口水,耳朵凑过去想听他说了什么,结果一听,发现他一直在骂着:混蛋!
  十五分钟后,简苏的手机再次响起来,顾盼没接电话,侧目一看丁杭已经站在了酒吧门口,拿着手机正四处张望着,听到隐隐约约的铃声之后,朝这里望来。
  顾盼站了起来,走到简苏的身前,把他的身子扶正。
  简苏迷迷糊糊的醒来。
  丁杭正在朝这里走过来。
  顾盼一手撑着吧台,一手勾起简苏的下巴,看着他的嘴唇,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低沉,说不出的性感,他说:"我们让他知道,你不是没人喜欢的,也顺便可以让你和他……对彼此彻底死心,怎么样?"
  丁杭距他们已经不过十步之遥。
  简苏听得模模糊糊,他努力地想要理清思路:"什……什么?"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见,顾盼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诶?
  诶诶诶!!!

  春天到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
  简苏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额头上、背上都是汗涔涔的,使劲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心有余悸地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他伸手擦了一把汗,睁大了眼睛坐在床上发呆,四处摸了摸,软软的床褥,对的,这是自己的床。
  外边天已大亮,鸟鸣声啾啾,对面楼的一个大妈在阳台上拍被子,阳光里可以看见被子上腾起的一阵有一阵的灰。
  简苏揉了揉太阳穴,想回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有个什么小偷……然后又和谁喝了杯酒……然后呢……
  剩下来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宿醉,头疼得厉害,像是有根针使劲在往脑髓里钻。
  "你醒了……"
  "啊啊啊!!!"
  耳边忽然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听得简苏吓了一跳,裹着被子连滚带爬逃到靠墙的床脚,睁眼一看却是司马,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欺身而上对其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嘴里一边骂道:"你不是今天有课么!又逃课了是不是!你这个辜负学生家长老师期望的坏学生!"司马一边到处闪躲一边哀呼:"汝乃狼心狗肺之人也,枉我昨夜悉心照料,夜不成眠,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可谓农夫与蛇,呜呼哀哉!"
  简苏听得糊里糊涂,倒也收了手,重新裹好被子往床上一窝,问道:"爱卿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昨天你喝醉了,丁杭送你回来,然后你抱住马桶就开始吐……"
  "等一下!"简苏猛地抬手,表情震惊。
  "嗯?"
  "谁送我回来的?"
  "丁杭。"
  "谁送我回来的?"
  "丁杭。"
  "谁送我回来的?"
  "丁杭。"
  一连问了三遍,简苏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把自己的脑袋用力往枕头上砸过去,又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瓮瓮的哀嚎:"救命我不要见人了!"
  司马怀着十分理解的心情摸了摸床脚那个窝得像个馒头似的人,说:"没那么严重啦,他还说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看样子也是挺关心你的。"
  简苏一边听一边在被子里越窝越小,可两分钟之后,他忽然掀开被子,一脸正色的说:"小马儿,你知道我昨天做了什么梦么……"
  司马点点头,打断他:"我知道。"
  "你知道!?"简苏诧异地眨眼。
  "那你知道昨天小乔向我借粉饼了么?"
  "你居然有粉饼!"
  "重点不是这个!"司马拿过枕头打在简苏头上,然后目光一点点地挪向窗外,说,"重点是……春天到了。"
  简苏一个早晨都在那个"越来越近"的梦、"丁杭送自己回来""司马有粉饼"和"小乔居然开始化妆"这几件事中纠结,加上昨晚宿醉的原因,简苏简直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在超负荷运作。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简苏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失业的事情。
  "嗯……我一个人挺好的……嗯不用担心……够花的还有不少呢……没事没事那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好……我知道了……等等等等!妈!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老妈的声音欢天喜地:"我同事的同学的姐姐的表妹有个女儿,二十多岁,听说长得又漂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工作也好的不得了,人家答应安排你们俩见一面!"
  "救……啊不是……什么时候!"
  "周六!周六不是休息嘛,大家都有空!你看怎么样?"
  简苏哭丧着脸,却还不能把这种负面情绪在电话里表现出来:"好……那周六见,时间地址你到时候给我发短信吧。"
  电话被老妈兴高采烈的挂了,而这一头简苏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挂了。
  中午乔晓不回来,司马也上学去了,简苏翻遍了厨房只找到一包袋装方便面,这包方便面是在乔晓的层层严检下幸存下来的,原因是对美食一向崇尚的乔晓对方便面这种东西的存在表示不能理解,并且嗤之以鼻。而现在这包方便面的出现简直要让简苏感激涕零,他加了个鸡蛋便胡乱下来吃了。
  一边吃方便面一边打开电脑看招聘信息,简苏从中挑了几个比较靠谱的记下来电话,一一打了过去,其中一家公司让他明天早晨过去面试。
  挂了电话之后,简苏看着电脑上自己制作好的简历,眼神坚定满怀信心的大声吸溜了一口面条。
  不能再混日子了,一定要找到工作!
  "简苏,哦……"自己面前的面试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笑着点了一下头,说,"上个星期的《桃花朵朵开》我看了,我知道你,这么快就被解雇了?诶,别站着,坐啊。"
  简苏有些拘束的坐下:"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和……我觉得我应该有更高的职业追求……大概就是……就是这样吧……"
  怎么能说自己被解雇是因为"某人"诬陷自己骚扰下属。
  "这样……"面试官笑笑,翻开他的简历看了看,问,"据说简先生对动漫很感兴趣,是么?"
  "是的,这也是我选择贵公司的原因,"简苏说,"我希望能为中国动漫制造产业出一份力,我希望让大家知道中国的动漫一样可以做得很出色。"
  "嗯,不错,能有这份干劲很好,如果你能为我们公司效力的话,我想先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近期的计划。"
  听起来好像有希望了,简苏立刻坐直了身体,点点头表示愿意倾听。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近期打算制作一部巨型动画,名叫《山贼王》,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名叫飞路的少年发誓他是一定要成为山贼王的男人。而在他小的时候不小心吃下了一个森林果实,变成了可以拉伸身体的橡皮人,他在向梦想进发的路上遇到了一名会画地图的女人,一名海藻头的剑客,一名腿很长的厨子,一名用弹弓喜欢吹牛的长鼻子男人,还有……"
  "不好意思打断你,"简苏好不容易才把长大的嘴巴合上,他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双手一撑撑在面试官的桌子上,问,"你们确定,这是你们公司的原创?"
  面试官有点手足无措的仰视简苏:"是……是啊。"
  简苏闭上眼,笑了一下,他站起来掸掸袖子上的灰,说:"不好意思,贵公司制作水平真是太高超了,我实在无法在这样的公司工作,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谢谢。"
  说完他就往大门口走去,只听见身后面试官怒道:"简苏,你这是什么求职态度!"
  "什么……求职态度?"简苏笑了笑,转过身来,再次走回到他原来站的地方,"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既然你问我的态度,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你我的态度是什么。《山贼王》?哈,真是个好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海贼王》,把'海'改成'山'就变成原创了?知道的人以为你是拍《山海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翻拍《水浒传》呢!主人公叫什么名字,飞路?你怎么不改成三鹿?喝了三鹿以后从此有了超能力?你的想象能力还真是超出了常人,还是你真的喝了三鹿所以脑子里都没有褶了?亲爱的,为什么国漫总是不能崛起,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存在,好听的叫山寨,不好听的叫抄袭,你知道么,我感觉全国的智商平均水平都被你这种人的存在给拉低了!"
  面试官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他只能看着简苏一口气说完之后,冲他友好的微笑,最后说:"如果你真的没有看过《海贼王》,建议你去看一下,那是个神作。"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干脆利落。
  太爽了!
  果然吐槽有利于身心健康,简苏大步流星的走在街道上,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现在身心舒畅极了,一口气上五楼,也不费劲了。不能怪他毒舌,怪只能怪这家公司刚好撞在了枪口上,《山贼王》?他真是想想都想笑。
  他都迫不及待的想回家跟乔晓和司马讲述今天的战况了!
  "简苏!!!!!!!!!!!!!!!!"
  简苏刚走到楼下的时候,便听见了乔晓这一声惊天怒吼,乔晓魔音穿脑的功力不是盖的,简苏的腿立刻就软了半截。
  难道是发现我今天偷吃方便面了?
  不至于啊。
  还是知道我用她的名字顶了自己发的那个抵制顾盼的帖子?
  也不可能啊。
  简苏一点点磨蹭上了楼,一边上楼一边忐忑的揣测着,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他想,死就死吧乔晓一介女流好歹自己是个纯爷们儿。
  门第一时间就被打开了。
  乔晓站在门口披头散发,眼冒红光,盯着简苏看,仿佛要把简苏看成个裸男。
  简苏偷偷歪了歪身子看乔晓身后的司马,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变成丧尸了?"
  司马摊手摇头。
  "简苏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居然都没有跟我说!天哪你知道么当我在八卦杂志上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的整个人都燃起来了,简苏简苏简苏,我的人生到底是走对了哪一步让我遇见了你!快点进来今天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保证滋阴壮阳延年益寿!"
  乔晓的态度猛然一变,她随意的理了一下头发,笑眯眯的拉过简苏的手臂。
  看到乔晓的笑脸后,简苏感觉自己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我……我……我只是吃了一袋方便面而已……"
  "哦~宝贝儿那样你肯定饿了,我这就做顿大餐。"乔晓"心疼"的摸摸简苏的脸。
  这个时候司马扔过来一本杂志,简苏接过来一看,杂志名字:
  八卦村,搜罗最新八卦消息。
  简苏咂嘴看向司马:"我不晓得你还有买这种杂志的习惯。"
  "是乔晓的,"司马指了指,"翻到29页,有你想看的东西,全彩哦。"
  简苏皱着眉,翻到29页。
  这是什么?
  简苏的眼睛渐渐睁大,等到真正看清楚照片的内容之后,简苏怪叫一声跌倒在沙发上,直接把杂志扔的远远的。
  这是什么啊!!!!!!

  Are you kidding me?

  "天哪!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个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啊哈哈哈哈!"
  "不!简苏!"乔晓冲过来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这就是你!亲爱的这就是你!"
  简苏的声音都变调了,比他原来的声音整整高了一个八度。"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我!我为什么会在酒吧里跟一个陌生人接吻,而且那个人还是……"简苏几乎要把眼睛贴到那张照片上去了,"而且还是顾盼!!!"
  "孩子,如果这个人不是你的话,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一个你完全不知道他存在的双胞胎兄弟在周一的晚上穿着一件和你一模一样的衣服,和你走进了同一家酒吧,甚至,他跟你用了一模一样的《未来日记》的周边钱包。"司马指了指照片边缘那个不起眼的钱包,钱包上我妻由乃举着血淋淋的斧头正在对简苏微笑。
  "Are you kidding me?"简苏报之以笑,拒绝直面问题,"不好意思我最近中文不是很好。"
  "话说回来,小乔,"司马摸着下巴转过头来,问,"为什么顾盼吻了简苏你会那么高兴,作为脑残粉的你不应该很难过么?"
  乔晓舔了舔嘴角诡异的扬起嘴角:"因为我得不到的男人,别的女人也别想得到。"
  司马和简苏同时打了一个寒噤。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咔嚓"!
  "什么光?"乔晓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窗外突然闪过一丝强光,在这样逐渐进入夜色的傍晚显得极为刺眼。
  楼下突然开始渐渐喧闹起来,然后不断传来汽车刹车与发动的声音,因为家是住2楼,所以楼下的一切动静都听得很清楚。一瞬间,楼下似乎聚集了许多人,刚才那样的强光也间或闪过。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司马走到客厅窗户边掀开窗帘朝下看,只在刚刚掀开窗帘的一刹那,闪光灯闪烁的频率像是机关枪一样,司马吓了一跳急忙把窗帘关严实了,他大步走回简苏和乔晓身旁,说:"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记者!"
  "记者!?"简苏惊恐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都这个点了他们怎么还不下班?"
  "孩子,"司马清咳一声,"你难道不知道记者是世界上许多不下班的职业中的一个么?"
  简苏顿时愁眉苦脸,在客厅里来回大步地走着,跟上了发条似的,说:"该死的现在我怎么办!打开门走出去跟他们说照片上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或许……或许是我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我要跟他们说事实上我非常讨厌、非常讨厌顾盼!"
  "哦!太好了!那样又是一个新闻点!你完全不会预料到记者会把你这段话曲解成什么模样!"乔晓和司马跑到每个屋子都把窗帘拉好,把门也锁好了,跑回客厅对简苏说。
  "那我该怎么办!!!"
  "沉默!保持沉默!"乔晓把简苏按回到沙发上坐好,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相信顾盼那里不会没有动静,作为公众人物他必须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我们先等他们那边的回应。"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司马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
  手指倏地指向简苏:"欧巴,你要红了。"
  "这件事你怎么说。"
  罗德把一沓杂志报纸摔在顾盼面前的桌子上,所有娱乐杂志和报纸的娱乐版头条几乎都是"顾盼夜店亲吻同性,恋人竟是前日《桃开》男嘉宾简苏"。
  顾盼坐着,面无表情的朝罗德伸手:"有烟么,来一根。"
  罗德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站在顾盼面前盯着他看,怒意凛然。
  顾盼闭上眼睛,靠回椅背:"好吧,那只是个玩笑,我没想到会有记者拍到。"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事实是它发生了!"罗德用手指头用力点着桌面,"现在麻烦你,顾盼先生,告诉我一个解决方法。"
  "我……"顾盼难得的犹豫,过了会儿,他说,"我说过了,先给我一根烟。"
  罗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扔给他。
  他利落的接过烟,只叼在嘴巴里,却不点燃。他的牙齿在过滤嘴上刻下一道齿印,眉头也锁了起来,窗外天黑得深沉,他慢慢走到窗边,落地窗外,19楼可以俯视到的城市夜景现在全部映在他的瞳孔里。
  "我会出面澄清。"他说。
  罗德转过身站在他的身后:"你怎么澄清?"
  "只是朋友之间开的一个玩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也不是我的什么同性恋人,我不是同性恋。"
  "顾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顾盼也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经纪人。
  "你和那个简苏,是认真的么?"
  顾盼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的烟,吸了一口之后,他修长的手指从口中夹下烟来,戏谑似的笑了一下,扬起下巴:"当然不是。"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
  "唔……"简苏揉揉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才动了一半,又"嗷"的叫了声。
  他脖子扭了。
  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去摸乔晓的手机,接着一脸龇牙咧嘴的把她的闹铃关了。简苏和司马都曾抗议过乔晓拿这首歌做闹铃,但是乔晓非常坚持的认为只有这首歌才足够震撼能够把她从周公那儿召唤回来,但照现在看来,好像这首歌也不管用了。
  昨天记者在简苏楼下闹了几乎一宿,吵得人完全没办法安心去睡觉,结果今天早晨一醒来,发现大家竟然都歪七扭八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使劲把司马枕在自己小腿上的头挪开,然后把几乎要睡得头着地的乔晓叫醒。
  "小乔!醒醒!要迟到了!你的秃头上司会把你叫进办公室用目光猥亵你的!"
  乔晓迷迷糊糊中一巴掌打在简苏脸上,骂道:"滚他娘的!"
  没办法,简苏胡乱抓了一下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在茶几的零食堆下找到了自己满是薯片味儿的眼睛,往鼻子上一架,去刷牙。
  刷牙的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觉得这种敲门的声音很像大多数恐怖片的开头,大白天的简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回到客厅一看,司马和乔晓还睡得像猪一样,完全指望不上的样子。简苏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声:"谁啊?"
  没有回答。
  "是谁敲门?"简苏朝门口走近了些,他猜想不会是那些记者,他们还没有嚣张到会直接过来敲门。
  "简先生你好,我们不是记者,我们是皇海公司的人。"
  皇海公司?自己前几天有向这个公司递交简历么?
  不过总之不是记者就好,简苏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把门打开。
  "简先生你好,我叫罗德,是顾盼的经纪人,想请你回去跟我们就这次的事件商讨一下。"
  简苏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罗德朝自己递出的名片,愣了半天。
  最后,他"咕嘟"一声咽下了满嘴的泡沫。

  彪悍的老妈带来彪悍的人生

  尴尬的沉默。
  简苏的双手老实放在膝上,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着四周。标准的大公司的会客厅,顾盼戴着副墨镜坐在自己对面,坐在他身边的那人不认识,刚才自称是顾盼经纪人的罗德现在坐在自己的左手前方。
  喂!搞什么!来个人吱一声啊!都不说话是闹哪样!
  简苏一点点抓紧裤子膝盖处的那块布料,心里抓狂地喊着。
  "咳……那个……"简苏壮壮胆子,清咳一声,挤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为"笑容"的笑容,手从桌子底下伸上来,摇了摇,"你……你们好。"
  所有人的目光射向他。
  简苏的脖子向后一缩。
  好吧我闭嘴。
  "简先生不必紧张,我们喊你来只是为了商量一下,关于你和顾盼这件事的解决方案。"罗德犹豫了一下,开口,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温和。
  到底是没怎么正经过的人,突然遇见这样的场面,平时的伶牙俐齿全都罢工了,简苏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稍稍低下头,"嗯"了一声。
  "首先,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不能承认。"
  "本来就不是真的……"简苏低着头嘟囔,"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说明。"
  继续嘟囔:"还我清白……"
  "你和顾盼之间的亲吻不过是友人之间开玩笑的行为。"
  "谁跟他是友人……"
  "你嘴里从刚才开始一直嘟囔什么?"一直戴着墨镜一言不发的顾盼终于开了金口,而且第一句话就冲着简苏。
  简苏"啊?"了声,只见所有的目光又再次汇集到了自己身上,他愣了一下,继而用力的点头,表情丰富且夸张:"嗯嗯!要说明!要澄清!"
  也许是心虚吧,说完这六个字之后,简苏觉得顾盼墨镜后面的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但是这么一看好像自己又更加心虚了。不对!我在心虚什么啊!
  "顾盼,你的想法呢?"罗德问。
  顾盼的眼睛盯在简苏身上没有动:"一样的意思。"
  这回倒是难得的配合,罗德心里诧异中带着一丝庆幸,他点点头说:"那这样很好,这周日我们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你和简先生都要出席,这件事对外的口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是友人间的玩笑行为。"
  "对不起!"简苏打断罗德,"我想说明的是我根本不认识……"
  说到这里,简苏的手机响了。
  简苏无奈的叹口气,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苏老师。
  苏老师谓谁?简苏母上大人是也。
  "不好意思。"
  说完,他坐在椅子上,背过去了些,按下接听键。
  "简苏!!!!!!!!!!!你个不孝子!!!!!!!!!给我回来!!!!!!!!!!!!"
  母上的雷霆之怒,惊得简苏慌忙把手机拿到距耳朵一个手臂的长度之外,但不可避免的这个吼声还是传遍了整个会议室,而且在不断的回响……回响……
  "老妈我现在有事抽不开身。"简苏捂着嘴巴小声对手机说。
  "抽不开身?那我就过去抽到你开身!"
  "那个,老妈……真的……不是那个什么……我……喂?喂?"
  挂了。
  放下手机,简苏一点点挪回成原来的姿势,果不其然,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大家目光的焦点。各位的目光都意味深长五味杂陈,甚至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顾盼都扬了扬眉毛,手握成拳头掩住嘴巴,似乎在忍住那一丝笑意。
  "我可能……"简苏指了指手机,尴尬的耸了下肩,"要先走了。"
  听完那通电话,罗德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他点头:"嗯,我知道了,发布会在周日举行,之前还有什么事我会跟你电话联系的。"
  "还有……"罗德指了一下简苏的手机,犹豫了半天大概是在纠结措辞,"令堂……中气很足。"
  简苏苦笑:"替她谢谢你了。"
  坐在往家里赶的出租车上,简苏当然知道老妈这么生气喊他回家的原因。虽然父母都是老师,平时鲜少关注娱乐新闻,可是家里的亲戚那么多,但凡只要有一个看到了,立刻就会告知他们,一秒都不会耽搁。
  简苏不知是喜是忧的感慨。
  这个媒体发达的时代……这个信息交流迅速的时代啊……
  只是还有一件事是简苏正在忧虑着的。
  说还是不说?
  一直没有向家里出柜,三十岁的男人了,还是没有谈婚论嫁,甚至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出现过,就算是男朋友……想到这里,简苏按了按额头苦涩的微笑,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异性恋,喜欢自己的人……貌似没有……
  如果再说的确切一点,简苏的恋爱经历,是零。
  父母天天在催,亲戚朋友们也都关心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儿被推向自己的身边,再一个又一个的被自己推离。简苏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切,理性和感性不断在天平的两端向他施压,他不能说,不敢说,可是又必须说。
  他闭上眼想,自己是注定要让父母失望了。
  拿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耳边忽听由远至近的一阵凌厉的风声。简苏右眼一跳,睁眼时目光如炬,只听得那阵风声越来越近,简苏大脑飞快运转,只用了0.019秒,便果断身子朝右一侧。
  "啪!"
  拖鞋打在了鞋柜上。
  简苏拾起那个拖鞋,嬉皮笑脸地送回老妈脚下,说:"老妈你扔拖鞋还是那么稳、准、狠!只可惜今天差了一点。"
  苏老师在藤椅上正襟危坐,正眼都不带瞟一下简苏,只听她大喝一声:"简厨子!给我把他拿下!"
  "得令!"正在厨房忙活的简老爹立刻屁颠屁颠的手持锅铲冲过来,将简苏双手反剪,一手按肩,将其扣下。
  简厨子是简苏老爹,当年跟苏老师一个学校,苏老师教语文,简厨子教体育,一个整天被学生忙得晕头转向,一个整天闲的没事干。苏老师有时候抱学生作业本抱不过来,简厨子就过来搭把手,苏老师有次被学生气哭了,简厨子连忙递餐巾纸安慰,一来二往之间,美好的校园恋情诞生了。二人走在校园操场的小路上,偷偷牵个小手,被学生看见了还急忙分开,羞得脸红脖子粗,比现在什么号称"纯情"的电视电影真实动人多了。
  只不过,退休之后的苏老师,改不了职业习惯,依然好为人师,在家办了一个辅导班,外快赚得不少。而简厨子就不同了,天天跑步锻炼下棋钓鱼,最后和乔晓一样一头栽到厨房研究美食,平时还可以给来上课的学生做做饭,故称"简厨子",总而言之,是个乐得清闲的小老头。
  此时,苏老师大力拍了一下藤椅的扶手,喝问道:"大胆简苏,你可知错!"
  简苏无辜的眨眼:"不知错从何来?"
  简厨子站在简苏身后小声提醒:"看茶几上,都是罪证。"
  简苏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只见那儿摊了一堆报纸杂志,自己和顾盼接吻的照片看得一清二楚,高清得一点都不像是偷拍的。
  虽然早有预料,然而到了此时心还是凉下去一大截,就算的确这件事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可是现在否认了,以后,以后怎么办呢?
  不论如何,有件事是否认不了的。
  简苏垂着头,倒真像是认罪的犯人:"我无话可说。"
  "说不出来也给我说!"
  "爸、妈,"简苏的表情很严肃,看得苏老师都有些不习惯,他郑重其事的说,"我失业了。"
  苏老师惊愕的双目圆瞪:"为什么会失业了?"
  "因为您儿子……是同性恋。"
  整个房间安静了几秒钟。
  仅仅是几秒钟,却太难捱了,简苏的心脏一点点揪起来,他甚至觉得它快要停跳了。
  "好!很好!"苏老师浑身颤抖地点点头,她走到电视机旁,拿过插在陶瓷瓶里的鸡毛掸子,倒着拿在手上,走到简苏身旁的时候猛地朝他腿上一抽。
  伴随着"倏——"的风声,鸡毛掸子隔着衣服抽在皮肉上,很响的一声。
  简苏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记得,初中以后,苏老师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鸡毛掸子打他了。
  简厨子叹气摇头。
  "你再说一遍!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苏老师用鸡毛掸子指着简苏。
  "妈,没办法了,我这辈子只能当个同性恋了。"
  "唰!"又是一下。
  "妈!"
  又是一下。
  ……
  反反复复不知打了多少下,苏老师喘着气,简苏却能看见她眼里似乎是有眼泪在打转,她的声音哽咽着:"好你个简苏啊!妈妈就你一个儿子,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多年,不说指望你成才,却也希望你正直善良做个有道德的人,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你竟然学坏……"
  "妈,我没有学坏!什么叫做正直善良有道德,难道因为我喜欢男人,我就是不正直不善良没有道德的人了么!"
  "啪!"这一次,是苏老师的巴掌,打在了简苏脸上。
  "不许再说喜欢男人!"
  简苏的脸侧到一边,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就算我不和男人在一起,这辈子我也不可能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简苏!你!"
  "好了好了,苏老师,先别气,你们现在就是太激动了。"简厨子松开简苏的手,急忙跑过来给苏老师顺气。苏老师抬头看一眼简厨子,眼泪立刻就没有憋得住,"呜呜呜"的把脸埋在简厨子的肩头哭起来,嘴里还一边呜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简苏站在一旁,朝后退了一步,垂着头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苏苏他也就是一时没有想通,你这样逼他反而适得其反,别哭了别哭了,苏苏还是个好孩子的,你看谁家不夸咱们家苏苏好啊,又孝顺又懂事……"简厨子拍着苏老师的背。
  苏老师的哭声小下去了一点:"可是,可是你看他现在……"
  "不急不急,凡事慢慢来,先让苏苏在家里住几天,我来开导开导他,说不定他就懂事了呢?"
  简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抬眼一看简厨子正在拼命朝他使眼色,叫他千万不许说话。
  哭声一下子就停了。
  简厨子和简苏都是一愣。
  "对!"苏老师抹去脸上泪痕,拿着鸡毛掸子叉着腰,"简苏,从今天起你不许出门,一直待到周六给我老实去相亲!"
  "不行我还要去找工作……"
  "找什么工作!你当我和你爸的退休工资养不起你啊!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简苏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居然还有鼓励自己儿子啃老去找老婆的!
  苏老师走上前来,三下五除二的从简苏裤子口袋里摸走手机,在手里颠了一颠,然后手指另一房间门:
  "给我滚回你房间闭门思过!"

  天下老妈是一家

  简苏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人身自由□涉了,可是偏偏干涉自己的是自己的母上大人,简苏连法律的武器都难以举起。只能坐在自己的小黑屋里,每日顾影自怜,期期艾艾的希望某日苏老师能够疏于防范,给自己这条小鱼儿一条生路。
  无奈,两位退休在家的老人,平时根本无需出门。就算要出门,简厨子也一手包揽各种外出事项,只求搏老婆一笑颜。
  对于自己儿子出柜这一件事,简厨子倒不是很生气,只因他早有预料,心理上已经打好了预防针。周五晚上,简厨子偷溜进简苏的房间,端了半只烤鸭给儿子以慰他受伤的小心灵,简厨子道出一陈年往事,惊得简苏一根鸭腿挂在嘴边半天没合嘴。
  原来简厨子早些年的一位同学也是小Gay,而且喜欢过简厨子,可惜简厨子直的不能再直,便婉言谢绝了。因为这件事,简厨子对同性恋这方面的事便有些关心,在简苏高中时期,简厨子偷偷用了简苏的电脑,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任何岛国爱情动作片,对于一个十几岁青春期的少年,这是不正常的。后来,他再一次偷偷打开简苏的电脑的时候,看到了他写的耽美文……
  "停停停!"简苏实在听不下去了,叫停了简厨子的回忆,"你怎么能三番五次偷看我的电脑!"
  简厨子语重心长:"我是在关心你的健康成长。"
  简苏狐疑的看着他:"该不会是缺少岛国爱情动作片,想到我电脑里翻资源的吧?"
  简厨子语噎,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不是……你妈说她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那个……可是你电脑里……你电脑里反正又没有……"
  简苏心想,我怎么可能没有,只不过是我隐藏工作做得好罢了。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简苏在周六那天迎来了自己的解放,只不过,他是被解放的。
  周六下午2点,香榭丽大饭店一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衣冠楚楚,目不斜视的母子,母子二人不发一言,各自却心怀鬼胎。
  苏老师气简苏不懂事,不知道妈妈的用心良苦,希望通过几次相亲增多他和女孩儿的相处,从弯的变回直的,隔几年给她造出个大胖小子,可以让她万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简苏气苏老师关了他这两天,连手机都没收了,让他完全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现在又逼着他相亲,完全不支持和尊重自己的决定,再说性向问题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他只打算今天在苏老师面前做场成功相亲的戏,然后伺机逃跑。
  想到这里,简苏偷偷向苏老师瞄一眼,谁知这时苏老师也朝他看了一眼,简苏心虚,端起桌面上的咖啡送到嘴边,眼睛急忙朝窗外看过去。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
  "你好,请问是苏阿姨么?"
  咦,怎么声音听得有点耳熟?
  苏老师立刻绽开一副慈祥的笑颜:"啊,你是孟璐的女儿吧,我是你苏阿姨。"
  "阿姨你好,我叫乔晓,我妈老跟我提到您呢。"
  简苏一口咖啡喷到窗玻璃上。
  苏阿姨看得心惊肉跳,急忙打了一下简苏,说:"简苏!还不站起来跟人家姑娘打招呼,真不礼貌!"
  乔晓睁大了眼睛看着简苏。
  "你你你你你……"
  简苏尴尬的看着乔晓,并且惊讶的发现乔晓居然画了眼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天乔晓找司马借粉饼了,原来自己就是乔晓的春天。
  不不不!简苏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乔晓此刻的出现,才是自己的春天!
  乔晓"你你你……"了半天,看见简苏向自己拼命使的一个颜色之后,心领神会,直接接上一句:
  "……你好。"
  苏老师心想,这小姑娘看着挺漂亮,怎么是个结巴。
  简苏转身,略带羞涩的面向苏老师:"妈,我跟人家姑娘第一次见面,你在这儿我们放不开,不知道说什么,要不您先出去逛逛?"
  看着简苏低着头肩膀左摇右摆的样子,乔晓偷偷回过身低头作呕。
  偏偏简苏这个样子很对苏老师的胃口,她心中大呼: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咱们家苏苏果然前几天是鬼迷了心窍,现在见了漂亮姑娘不就正常回来了?于是她笑眯眯的拍拍简苏的肩:"那好,妈妈出去逛逛去,你跟乔小姐好好聊聊,有事打给妈妈,啊?"
  简苏继续低头做娇羞状:"嗯,我知道了。"
  见状,苏老师心满意足的拎着小包走出饭店,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对简苏做一个加油的手势,简苏满头黑线,表情却依然娇俏万分,只恨不得兰花指一甩说出声"讨厌"。
  苏老师终于离开了,乔晓一屁股在简苏对面坐下,捂着胸口喝了一大口面前的白开水,说:"我要声泪俱下的跟我老妈控诉,她居然让我跟一个同性恋相亲,我受到了伤害!"
  "小乔我爱你!"
  这回轮到乔晓喷出水来。
  "小乔我需要你!"
  乔晓拽着包一脸警备随时准备逃跑。
  简苏身子往桌上一扑抓住乔晓的手:"亲爱的快带我逃离这个地方!我需要自由我热爱自由!"
  "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晓努力把自己的手从简苏的手中抽出来。
  简苏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原原本本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乔晓讲了一番。
  乔晓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怎么都联系不到你,你不知道,顾盼那边的人找你都找疯了,还有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在找你,天天堵着门。"
  "还有一群人,记者么?"
  乔晓摇头:"好像不是,看着不像,像是黑社会的,简苏你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我发誓我没有!"简苏举起左手三根手指来,"天哪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有一个分散很久的双胞胎弟兄了!"
  "……简苏。"
  "嗯?"
  "就是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
  乔晓没说话,朝简苏的身后一指。
  简苏回头,正好看见大约有7、8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推开饭店的门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了一番,接着目光锁定到简苏身上,为首的人手一挥,这些人便一起朝简苏走过来。
  简苏看他们走过来浩浩荡荡的样子,有点害怕的朝座位里面缩了缩。
  "你就是简苏?"为首的人问。
  "曾哥不用问了,看过照片,就是他!"后面的一个男的说。
  "曾……曾哥?"简苏伸出一根手指颤颤悠悠的指向前面站着的光头老大。
  光头老大一脸正色:"就是我。"
  简苏和乔晓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嘴唇都在抖啊抖的忍笑,简苏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直到憋得肚子疼:"曾……曾哥你好。"
  "别套近乎,我们家夫人要见你。"
  简苏还在忍笑,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夫人……噗哈哈哈……什么夫人啊哈哈哈哈!"
  光头老大的额头出现一根青筋:"麻烦简先生对我们夫人放尊重一些。"
  好在乔晓还算冷静,她一巴掌打在简苏的后脑勺上,打停了他的笑声,他咳嗽了好几声,才问:"请问你们夫人是谁,找我什么事?"
  光头老大往后退了一步,上来四名小弟架住简苏的胳膊,把他拽起来。
  简苏大惊,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他惊恐的看着这些人,大声问:"这可是公共场合,你们要干什么!"
  光头老大摸摸光头,微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简苏被人拖着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关了车门之后那几人才松开他,光头老大就坐在简苏的对面。简苏揉了揉被拽痛的胳膊,怒气冲冲:"你们这是绑架!"
  没人理他。
  简苏叉腰:"我们这是法制社会!"
  没人说话。
  简苏使劲去拍前面的司机的小窗子:"停车!停车!放我下去!"
  司机头都没回。
  众人就这么看着简苏大喊大叫,闹腾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车停了。
  被人以相同的方式拽下车之后,简苏抬头一看,眼前是个豪华气派的欧式别墅,除了在偶像剧中看到过,简苏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么豪华的房子。
  简苏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尼玛,该不会是哪个富婆想要包养我吧!
  走进别墅,上了楼,还没有好好参观一下,简苏就被人背后一推,推进了一间屋子,随后门关上了。
  简苏一惊,下意识的赶紧抱紧双臂,保护自己的贞洁,然后朝四周看着。
  "你别害怕,我在这里。"
  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简苏闭上眼心想,不会吧该不会是真的吧,我还是处男怎么办!
  高跟鞋的声音在朝他走近,简苏不敢睁眼,直到脚步声即将到耳边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大喊一声:"别再走过来了!我不做那种交易的!"
  "哦,是么?没有想到你对我们家顾盼那么深情。"
  我们家顾盼?
  简苏诧异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办公桌的后面。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看得出已经步入中年,可是风姿过人,可以想见年轻时候该有多漂亮。她染的一头棕发,微卷的大波浪在脑后松松落落的绾起来,一身白色的貂领大衣,坐在这样的屋子里面,给简苏的感觉只有两个字:
  贵妇。
  简苏犹疑着问:"请问你是……"
  "我是顾盼的妈妈。"她很快接口。
  "那……今天找我来是……"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食指点了点桌上的一个扁扁的信封,笑笑:"虽然你刚才讲了那样的话,我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很老土,但是,姑且一试吧,这里有一张一百万的支票,你拿了,就跟我们家顾盼分手吧,好么?"
  这是什么情节?
  这是什么情节!
  这是各种偶像剧里标准的狗血情节有没有!
  简苏心里有个小人在对天流泪。
  我……我这是变成偶像剧里的标准苦情女主了么?

  差一点的第二吻

  现在摆在简苏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拿了钱,表示以后跟顾盼不会有任何牵扯,二是拒绝拿钱,摆出一副真正的深情女主的姿态。
  不过事实上,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跟这名贵妇说清楚这其间的误会,清清白白出门。
  但是在金钱面前,简苏不能免俗,他动心了。
  这一动心简直是把他推下了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你的意思是,不论我之前跟顾盼的关系如何,只要表示以后跟顾盼不会有任何牵扯,我就能拿走这笔钱?"
  贵妇耸肩,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笑:"就是这个意思。"
  简苏很认真的点头:"哦,我明白了。"
  一分钟之后,简苏走出这间别墅,站在阳光底下,他深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露出一个敢与阳光媲美的微笑。荷包充实的感觉让他觉得世界好像都不一样了,穷人乍富的感觉真是不错,司马说得对极了,春天到了,鸟语花香啊哈哈哈哈哈!
  正当简苏陶醉的时候,一辆车从远处开过来,在简苏的跟前停了下来。
  车里走下一个人,修身的黑色风衣,没有扣上,露出里面的大V字领的灰色线衫,裤子平整合体,没有一丝褶皱,脚上的鞋子也是锃亮,仿佛从未在地上走过。
  简苏抬头,看见的首先是顾盼好看的下颌线条,他好像永远是从这种角度看人,虽不算俯视,却有一种凌驾于人之上的感觉。
  当然,简苏绝对不会承认也许是因为自己比他矮一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盼停下脚步,看着简苏,略略皱眉。
  简苏此时心情大好,不想跟他较口舌之长:"来拿抚慰金的。"
  顾盼显然是没有听懂,他的眉头蹙得越发得紧,连简苏看得都为他忧心,生怕他那儿长出皱纹来。
  不过令简苏更为窝火的是,顾盼只皱着他那眉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己,便理也不理的直接朝刚刚那贵妇所在的房间走过去。
  简苏在原地噎了半天,看着那个房间的大门关上,愣是没能蹦出半个可以发泄不爽的词语出来。
  "是你把他叫过来的吧?"
  推开那扇门,贵妇,也就是顾盼的母亲,林碧蓉,还是坐在那张白色的办公桌后边,她的十个指头涂了耀眼的猩红色,在白色的桌面和她白色的貂领大衣的衬托下是触目惊心的明艳。
  林碧蓉眼帘都没有抬起来半分:"是啊,我是叫他来的。"
  顾盼走上前,双手撑住桌子:"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干涉我的事情,况且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林碧蓉终于转过身子来,看着顾盼,看着他模样俊美的儿子,看着他迷倒万千少女的面容,仿佛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完美的工艺品一般,她稍稍带着成就感微笑起来,"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兴起,那人我看过了,给了他一百万了事,你看呢?"
  "你给了他一百万?"
  林碧蓉眨眼,笑容仍是那么自信:"是啊,难道你觉得给的少了?"
  顾盼咬咬牙,他这才明白简苏口中的"抚慰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来那日吻他的确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多出来这么多事,还给他拿到了一百万。恨只恨不知道那日是谁在"笙歌"偷拍,顾盼曾经想过调查,可是第二日各大杂志报纸竟然都报导了这件事,也不知这人是最先寄给那家报纸杂志的,根本无从调查起。
  "他已经拿了钱了?"
  "已经拿走了,"林碧蓉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我跟你说过,这个世上,也许有人是真心喜欢你,但是在金钱上少有人不被诱惑,这便是检验真心最好的方法,你看,区区一百万就把这人打发了。"
  顾盼冷笑:"我与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知道,"林碧蓉扬手打断他的话,"你可以逢场作戏,但是头脑必须清醒,过几日还是与裴小姐去见一面,我与她妈妈已经说好了。"
  "我不想再重复,"顾盼的脸色并不好看,"我不会去的。"
  "你必须去,顾盼,妈妈告诉过你,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世界,尤其像我们这样的人,说什么情啊爱难道不觉得过于虚伪而且实在不牢靠么?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用金钱来维系才是最稳妥的……"
  顾盼没有听她说完,直接掉头就走。
  林碧蓉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是她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堪,年轻人果然还是太嫩了一些。想到这里,她转而看向阳光下自己的指甲,一点一点端详着这鲜艳欲滴的颜色,那颜色,可不就像是沾染过了鲜血?
  走出别墅的大门,司机老余正在院子里擦车,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顾盼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便诚惶诚恐的低头:"顾先生。"
  "给我回头去追。"
  "追什么……"老余抬眼刚想问,一看顾盼眉间那丝怒意,便很有自知之名的住了嘴,老老实实地戴上手套坐上驾驶的位置。
  距离简苏离开其实没有过去很久,车子开出去不久,顾盼便在路边车站处看见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简苏。这个地方算是市郊,虽然有公交车,但是也是很久才来一班,更不要说打车了。
  不过,即使如此,路边还是会有行人往来,顾盼在车上找了副墨镜,又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才下了车。
  明天就开新闻发布会了,手机被老妈没收走了,想必皇海那儿找自己快找疯了吧。除了上次的相亲节目,自己还是第一次曝光在如此那么多的镜头之下,明天应该会很紧张吧,如果记者提问自己应该说什么?皇海那里有没有想好相应的说辞?
  一个人等车没有事干,简苏脑袋里胡乱的想着一些东西,低着头看地上的一块塑料袋似乎被什么东西黏在地上了,一阵阵的被风撩起来。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顾盼拽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后面,那里的空间很狭小,顾盼就站在简苏的身前,一声一声的呼吸就在耳边,仿佛一低头就能抵上对方的额头。
  "把钱给我。"顾盼说。
  只有短暂的惊讶,很快,看清自己身前的人之后,简苏轻声一笑。
  那笑声间短促的呼吸像一片羽毛拂过了顾盼的嘴唇。
  突然觉得有些心痒,顾盼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笑什么?"
  简苏咬了咬下嘴唇止住笑:"你很像一个打劫的。"
  "我只不过是来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从以前就讨厌他的自大症,现在更是讨厌他这副表情,像是就要跟他卯上了,简苏反问:"怎么就不属于我了?"
  "拿了这一百万,就等于承认之前你是我的情人。"
  "情人"这个词让简苏有点脸红,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又那么近,他不禁把头偏过去一些,不看顾盼的脸:"以前的关系是怎样我并不在乎,只要以后跟你没关系就行了。"
  看见他的闪躲,顾盼冷笑,反而凑过去了一些:"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配拿这一百万。"
  "你!"
  也不知有意无意,顾盼的眼神扫过简苏的嘴唇,突然有些回想起那日他带着些酒香的湿软的吻:"还是说,你心里是想成为我的情人的?"
  简苏双眼圆瞪:"你放屁!"
  简苏的"屁"字刚刚落下尾音,顾盼的手就捏上了他的下颌,捏着简苏的嘴唇微微撅起。
  "你!你根森摸!格偶奉开!"(翻译:你!你干什么!给我放开!)
  顾盼盯紧了简苏的眼睛,一字一句:"跟别人无所谓,在我面前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些。"
  偏偏简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此时此刻更加无所畏惧了起来,满嘴的胡言乱语:"偶就缩!你随啊你!你特么管得凿偶么!玩八蛋!格偶奉开!"(翻译:我就说!你谁啊你!你他妈管得着我么!王八蛋!给我放开!)
  "你觉得我治不了你?"
  简苏的嘴撅着,眼神却狠狠的,乍然一看,倒觉得挺可爱的。
  顾盼将嘴角勾至一个恰好的弧度,看得简苏心里大呼不好,平时瞧着是个面瘫,没想到笑起来竟然……腹黑啊腹黑……
  和着这阴险的笑容,顾盼的头越垂越低,双目里简苏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简苏猛然想起那天晚上的梦来!
  "啪!"
  不算是一巴掌,但简苏的手用力一推,直接捂住顾盼的嘴唇,把他的脸打偏过去。
  "他妈的那天晚上果然是你!"
  三下两下挣脱了顾盼的桎梏,简苏气得一跳三尺高,骂道。

  峰回路转

  顾盼用手擦过唇边,震惊地看着暴走的简苏。
  顾盼是什么人!顾盼平时的待遇是怎样!?
  简苏是什么人!面对顾盼的吻,简苏居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还不止呢,简苏嘴里骂骂咧咧的,回头看见捂着脸的顾盼,怒气越发的撩上来,蹭蹭蹭的像是要从七窍里喷出火来。拳头握紧,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拳打了过去,顾盼直接往后摔了一个踉跄。
  简苏真是庆幸自己大学体育课选修了自由搏击。
  顾盼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揉了揉被打痛的脸颊,轻声哼笑,那笑声很短,可是嘴唇扬起的弧度却没有落下去过。
  顾盼笑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想要起身,可是刚刚撑起身子,却看见简苏一屁股坐在他的胯间,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制住了他的动作。
  "哦~"顾盼面不改色,略微扬起下巴,"原来你喜欢骑乘式。"
  简苏气咻咻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副要抓狂的样子:"那天晚上的人怎么会是你!"
  顾盼站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是我又怎么样,照片都登出来了,你居然现在才相信。"
  面对这件事,简苏原是有些将信将疑的,捕风捉影的事情太多了,以前娱乐圈也出过找长得差不多的人拍几张照片,来鱼目混珠制造假新闻。还有一点,就是简苏对自己很自信,他虽然是gay,却从不滥交,更不会在酒吧与陌生男人接吻,即使喝醉了,他也相信自己能够保有这份清醒。
  而且,那天司马说了,是丁杭送他回来的……
  就算那个"越来越近"不是梦,他也以为是……
  没想到他错了。
  "你为什么要……要……要亲我!"简苏本来是大声喝问,但路边总还是有些人,他越问越觉得委屈,声音也便越来越小。
  看着简苏又气又憋屈的样子,莫名的,顾盼心里因为挨打的火气好像消下去一些,他收回笑容,薄薄的嘴唇抿着,似乎不打算回答。
  "我真是……我真是……"简苏忘了自己还坐在顾盼的胯间,只一味的懊恼着,"真是躺着也中枪!"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简苏抬眼不解。
  "再坐下去,我要起反应了。"
  不着声调的说出这种话,总是格外的具有冲击力。
  简苏几乎是瞬间就从顾盼的身上跳起来,后背贴着车站的广告牌子,十分防备地看他。
  顾盼好整以暇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他的鞋子终于不再一尘不染了,简苏看得心里也舒坦些。只不过,在看见顾盼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的那个东西之后,简苏的火气再次死灰复燃了,而且比上一场烧得更加旺。
  顾盼对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你就是这么藏东西的?"
  "还给我!"简苏跳起来扑到他身上去够,无奈顾盼的手高高扬起,他只能够到他的手腕。
  "我说过了,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简苏不死心,仍是去抢:"那我大老远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还得我自己掏钱坐车回家!这一趟我亏大了!"
  "那我送你回去。"
  "还有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懂不懂!"
  顾盼看一眼简苏,直接掉头就走。
  "顾盼!"简苏在他身后喊,看着他把那张支票塞进了口袋,心里流着泪跟了句:是个王八蛋!
  顾盼听不见他心里的话,头也不回的说:"上车。"
  简苏直到到了家,下了车,看着车子开走喷了他一脚的尾气之后,才想起来,该死的顾盼到底还是没说他为什么吻自己!
  好在后来某一天他终于听顾盼亲口说出答案,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乔晓失魂落魄的回到她租的房子里,后背一倚关上门。
  客厅里正回荡着韩剧里女主角九转十八弯的声音:"呀……欧巴……"
  司马吃着薯片正看得津津有味,乔晓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吃得咯吱咯吱。
  "你不是说这几天减肥,绝对不碰这些垃圾食品么?"司马问,眼睛却没有离开电视。
  乔晓重复着吃薯片的动作,一下一下咬得干脆利落,好像她是在直接啃着土豆:"不减了,我遭遇到了比肥胖更让我受打击的事情。"
  "哦?是什么?"
  "你知道我今天是跟谁相亲了么?"
  "你相亲了!?"
  乔晓发现她的室友永远抓不住一个问题的重点。
  正当乔晓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简苏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脚往回一踢关上门。
  乔晓瞥一眼简苏,学刚刚听到的那句:"呀……欧巴……你可回来了思密达……"
  简苏一屁股坐在司马旁边,从他那儿掏薯片吃。
  "你也去相亲了?"司马问。
  简苏咽下嘴里塞的一大叠薯片,伸出一根手指,说:"这个不是重点。"
  "这个必须是重点!"乔晓叫起来。
  简苏不理她,眼里突然深沉了许多:"你知道么,我刚才经历了人间的大起大落,可惜那一百万被顾盼这个小贼抢回去了。"
  "一百万!"司马叫。
  "顾盼!"乔晓一跳,结果从沙发上摔下去了。
  第二天便是皇海和简苏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日子了,地点选在皇海娱乐公司所在的皇宇大厦三楼。发布会召开的前几分钟简苏比高考那会儿还紧张,所幸他带着司马和乔晓来了,还有人可以在身边说说话,哦,应该这么说,乔晓是非要跟过来的。
  "苏苏你可不可以帮我要一个顾盼的签名!"
  "苏苏顾盼什么时候会来,我好紧张好紧张!"
  "苏苏顾盼身边会不会很多保镖,矮油这样好帅好有气场啊!"
  简苏抱着脑袋:"朕,想静一静,来人,把这花痴妇人拖下去,杖毙。"
  结果司马偷偷凑过来,问:"苏苏,你说,这个公司里是不是能看见很多帅哥啊?"
  简苏悲愤,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们二人:"作孽啊,朕的身边竟然都是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下午两点时分,发布会正式开始。
  简苏坐在发言席后,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去喝桌上放的矿泉水,可他觉得身上的这身衣服极不合身,浑身好像套在某个纸糊的壳子里一样,一举一动都僵硬万分。
  大厅里挺安静的,所以席下记者们的窃窃私语也听得清楚,偶有闪光灯朝着简苏闪过,每闪一次简苏都被吓一次,估计照出来每张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张惊恐的脸。
  顾盼身经百战,坐得倒是悠闲。
  先是皇海的人出来主持,说了什么简苏也记不大清了,反正都是一些官方话,平时电视上也听过。
  他最害怕的环节来的总是特别快,主持人说完话,便是轮到记者提问了。
  "简先生,请问你与顾盼并非恋人关系是么?"不知是哪个报社的,一上来就冲着简苏问,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懂。
  简苏惶惶地看了一眼罗德,罗德对他缓缓地眨了一个眼。
  "刚才皇海公司的人已经解释过了,我与顾盼并非是恋人关系。"简苏站起来。
  提问的女记者刷刷刷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自从简苏站起来之后,镁光灯闪成一片。
  "那请问简先生问什么要与顾盼接吻?接吻是恋人间才会做的事,这点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简苏拿出原本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一点皇海公司的人也作出了回应,我和顾盼的这个行为只是友人之间的玩笑罢了。"
  "简先生自己觉得这个回答可信么?"女记者微微歪了歪头,提问。
  现场有不少记者同样点着头,表示存在疑惑。
  "就比如说……"顾盼懒懒的开口,所有镜头动作整齐,立刻调转对向他,"我现在走下去与你接吻,但是你并不是我女朋友,就是这个道理。"
  女记者的脸飞快的红了。
  "对于方才本公司已经做出解释的问题,烦请各位记者不要再问,还有哪位记者要提问的?"皇海的主持人说。
  另一位记者举手,得到允许之后站了起来,问:"据了解,简先生与顾盼既不是同学又不是同事,之前也从未听说顾盼有简先生这样一位朋友,更令人感觉奇怪的是,简先生之前参加《桃花朵朵开》节目,被顾盼的妹妹大加讽刺,请问,简先生是何时与顾盼成为朋友的?"
  这个问题之前也有过准备。
  简苏回答:"是在两个月前,我录完《桃花朵朵开》那期节目,在一家名为'笙歌'的酒吧与顾盼相遇,顾盼因顾怜的事情向我道歉,因此成为好友。"
  "只认识了两个月,便可以开互相接吻的玩笑?"
  回答过了这么些问题,简苏也没有一开始拘谨了:"两个月闪婚的都有,为什么开不起接吻这种玩笑?"
  好像没有其他的问题了,这位记者坐了下来。
  简苏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顾盼,谁知对方根本没有看他,恹恹的坐在椅子上,似乎这次的发布会与他没有关系。
  记者们都见识过顾盼的脾气,所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直接向顾盼提问。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又回答了三位记者的提问,他们的问题之前都已经预料到过,加上简苏已经放开来,所以回答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然而,如果严洲莹不出现,这该是一场非常成功的发布会。
  就在《东方每周娱乐》的记者坐下的时候,发言席上的所有人,都看见这位记者旁边的一名女记者笑了出声。
  这笑声十分突兀,引得大家都朝她看去。
  严洲莹在这个圈子里是很有名的,她所在的《无限娱乐》也是很有名的。
  《无限娱乐》以专挖明星隐私而文明,杂志下培养了大批狗仔,前几日报出某明星怒极暴打的狗仔,就是这家报社养出来的。对于狗仔,很多明星是该怒不敢言,得罪了他们就会像之前那位"暴打狗仔"的明星一样把自己推向非议的浪尖,而且广大市民偏偏也爱看这些隐私之事。《无限娱乐》除了狗仔之外,也培养了大批口味刁钻的记者,严洲莹就是这些记者里的坐第一把交椅的好手。
  "严记者,请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提问的?"罗德站出来问。
  所有记者都开始激动起来,看见严洲莹站起来,他们敏锐的鼻尖就似乎已经闻到了八卦好料的味道。
  严洲莹站起来,把手上的几张照片扑克牌一样的展开来,笑问:
  "这是有人昨天拍到的,还请简先生解释一下这几张照片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世界清静的代价

  发言席上的几人站得远,看不太清楚严洲莹手中拿的照片上究竟是什么,但是与严洲莹坐得近的几位记者纷纷凑过去,看完之后笑得一脸了然。
  简苏慌张地看向罗德,罗德看向顾盼,顾盼稍稍坐直了一些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洲莹。
  待周围的记者散开,严洲莹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在地面的软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按说这严洲莹也算是个美人,模特的身材天使的面貌,却偏偏成为了所有明星避之不及的小道娱记。
  严洲莹看着顾盼微微一笑,粉色的唇角轻佻的一勾,然后把照片扔在了顾盼的腿上。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抱着手臂回身等着,仿佛知道这件事顾盼是跑不脱了。
  顾盼随便拿起来几张看了看,不复方才的从容,脸色有了些不自然的变化。
  看他的样子,简苏也走了过来,从顾盼的手中接过来照片,罗德也走了过来,几个人看了照片之后,简苏惊,罗德气。
  照片是昨天二人站在公交车站广告牌后时被拍的,顾盼本来以为那里是个死角,怎么都拍不到,没想到严洲莹的人那么厉害,这样都能拍到。而且,正是因为拍照的角度刁钻,简苏和顾盼靠得又那样近,在旁人眼里看来就好像是在接吻一样。
  接下来几张就更加叫人难以解释了,顾盼倒在地上,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简苏骑在他的胯间,这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如果仍说是玩笑,那也太像是情侣之间带着些情/色味道的游戏了。
  而最后一张,是简苏跟着顾盼,坐进了他的车里。
  简苏没有想到,即使在那样偏僻的角落里,即使顾盼再怎么小心,严洲莹的人都能拍到照片,仿佛他们对顾盼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知道。
  而换一句话说,就是因为照片里的地点十分隐蔽,他们二人在外人看来,更加像是在偷情。
  "不是这样的!"简苏指着照片,脸上撑着一副故作轻松的笑,转过身面对严洲莹,"我和顾盼……我和他只不过是在……"
  "是在开玩笑对么?"严洲莹抱着手臂的姿势没有变。
  简苏眨眨眼睛:"是啊,我们是在开玩笑。"
  严洲莹先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对着所有记者,说话语气极尽嘲讽之意:"他说,他们是在开玩笑。"
  席下所有记者互相对视,然后接连都笑了,有的人还边笑边摇头。
  看着这一张张笑得极不正经的脸,听着他们的笑声,简苏还想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总觉得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了。一种无助感慢慢由心脏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这下子,他总算有些见识到娱乐圈的厉害了,心里头只怪自己昨天只顾着在气头上,却没有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给了严洲莹这样的人可乘之机。
  同样的,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形,顾盼的脸色也不由沉下来几分。
  罗德走到了顾盼的身后,眼睛虽然是面向席下,手却捏上了顾盼的肩,他保持笑容,嘴上却轻声骂道:"这件事你回头给我解释!"
  顾盼一只手拿下了墨镜,镁光灯对着他闪了几下,他面不改色:"只能这么说了……"
  罗德按在顾盼肩膀上的手一使劲,不让他起身,急忙问:"你要怎么说?"
  顾盼懒懒的闭上眼又睁开,把罗德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移下来,站起来的时候顺道说:"说些他们想听的呗。"
  顾盼站起来了!
  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终于要说些什么了!
  所有记者瞬间、同时兴奋起来,没有记者还坐在椅子上,大家也都站了起来,纷纷高举手里的相机,等着顾盼说出什么来。一时间,只因为顾盼站了起来,整个大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热烈了起来。
  简苏也怔然地看着顾盼朝他走了过来。
  先是食指搭上来,然后一根根手指缠上,简苏更加怔然地低头看着,顾盼就这样温柔的牵上了他的手。顾盼手的温度很温和,不像他的人,偶尔冷冰冰的,即使是笑意也看得人心里发寒,他的手带着一点不着痕迹的温度,像是缠风拂柳的细线细细密密的缠上简苏的手臂。
  大概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所有的记者都在屏息以待。
  顾盼的眼睛淡淡的,扫过席下的记者。
  "简苏是我的情人。"
  简苏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是很快的又心跳如擂鼓。
  大起大落的心情起伏叫简苏完全接受不来。
  他使劲挣扎一边对记者赔着笑脸:"没有没有,我才不是他情人,他瞎说的啊哈哈哈哈,快放开我混蛋!"
  所有记者都疯了,他们疯狂的涌上前来,疯狂的提问,镁光灯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听见顾盼的话,罗德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组织现场的工作人员拦住一个接一个涌上前来的记者。
  没有人听见简苏刚才那声微弱的辩白。
  "请问你们一开始为什么要否认此事!"
  "顾盼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顾盼请问你一直是同性恋么!"
  "请问你们是谁追的谁,简先生的家里人知道此事么!"
  "顾盼,不要走!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顾盼!"
  "顾盼!"
  顾盼牵着简苏的手,确切的说是用力制住简苏想要挣脱的动作,拽着他大步走出发布会大厅。
  而现在,整个大厅都乱了。
  即使两位主人公已经离开发布会,拥挤的记者们还是谁都不能放过,开始围住罗德,向他提问。罗德举着双手像一个投降的姿势,大声说着什么,可惜在吵嚷的人群中已经无人能听得清楚了。
  而人群的后面,站着一个好似根本连动都懒得动的人。
  严洲莹蹲下,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照片上的顾盼坐在地上,脸上的笑意明显,她愣愣的看着,眉目间竟然有丝若有若无的伤感。
  但是很快的,她撩了一下头发,露出好看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换成厌恶的神色,她两根手指拣着那照片,仿佛是什么秽物似的。手指松开,照片重新落回地上,严洲莹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高挑的鞋跟踩上照片,又随意一般的碾了碾。
  她双手推开大厅的大门,无人看见她的离开。
  "你他妈的给老子放手!"
  顾盼使劲把简苏往前拽,简苏偏不顺他意,使劲地往后跟他别着劲,嘴里大骂了一路。
  "我说过,在我面前,嘴巴放干净些。"
  "我偏不!我就说!你想红想疯了是吧,你发你的疯为什么要拖我下水!谁他妈是你的情人了!给我滚开!给我回去说清楚了!"
  走到楼梯处,按下按钮,电梯门打开,顾盼在关门前终于把简苏拽了进去,然后按下顶楼的按钮。
  简苏嘴里还是喋喋不休的骂着:"别整天把自己当万人迷了!别以为谁都想当你情人!我讨厌你!我简苏他妈的最讨厌你了!!!"
  顾盼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觉得这几句话听在耳朵里异常的刺心,可简苏根本毫无所觉,气得脸涨得通红在那里骂骂咧咧。顾盼烦躁之间猛然回身,一拳打在简苏耳旁的电梯壁上,胸膛上下起伏着。
  简苏立刻闭嘴,上下牙齿一合,毫不给自己留情的咬在舌尖上。
  电梯里安静了一秒。
  那一秒,怎么说呢……
  世界清静了。
  但是下一秒……
  简苏捂着嘴,眼里瞬间不受控制的飚出水花儿来,然后弯下腰……
  "嗷!!!"
  疼死他了!
  简苏终于了解咬舌自尽这一说法了,他以前总是不懂咬舌怎么会导致死亡,以前不也有人割掉舌头却也好好活着的么?
  现在他明白了,咬舌,那是活活疼死的!
  顾盼也是清清楚楚地看见简苏小眼睛里迅速涌上的泪水的。
  他心慌了一下,急忙蹲下去,看见简苏双手捂着嘴巴"呜呜呜"的嚎着。他刚才那一打只是为了吓唬一下简苏,叫他闭嘴,却没有想到竟有这样的后果。
  "给我看看。"顾盼动作不客气的挑起他的下巴,想掰开他捂着嘴的手。
  简苏恨恨地盯着顾盼,跟他别上了劲,就是不撒手。
  "别闹了。"顾盼的语气很不耐烦。
  简苏"呜呜呜"也不叫了,就是捂着嘴不撒手,根本不给顾盼正眼看,独独留着二分之一的眼白给他以示愤慨。
  电梯里,两个大男人这样蹲着,电梯的一角还有监控,这一幕给监控的人看了又不知道会怎么想。不过无所谓了,顾盼看着跟他别扭的简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记者面前已经说了那样的话,这样的情形给别人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
  "照片都摆在那儿了,你觉得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那些记者?"顾盼决定先服软,跟简苏讲道理。
  简苏眼睛瞪着顾盼,想说什么,眼睛转了一下,又没说出来,只蹲在原地气得呼哧呼哧。
  "今天这个情况,不说一点他们想听的,是没办法收场的。"
  简苏的眼帘垂下去一些。
  顾盼趁热打铁:"我们并不是真的交往,等这段风波过去了,再跟记者说我们分手了就行了。"
  简苏眼睛眨啊眨的,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一会儿又狐疑地盯着顾盼看。
  就趁着他松懈的时候,顾盼猛地把他捂着嘴的手掰开,抓着手腕往墙上一按,然后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简苏的下巴,逼他微微张开嘴。
  简苏"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果然出了不少血,下嘴唇内侧都被血染出了一道红,像是刚吸完血的吸血鬼似的,倒映得简苏皮肤异常的白。
  "叮——"
  电梯门开了。
  顾盼和简苏同时望向电梯外边。
  门外站着一个男的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呆呆的看着电梯里蹲着的这两人,脸上升温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能自已。
  那个男的尴尬的看看四周,往后退了一步,说: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祝你们幸福

  简苏的眼睛里全是悲愤啊悲愤。
  他向外伸出手,摆出一个极似尔康呼唤紫薇的动作,心中哀嚎:
  "我冤啊!!!"
  然后他饱含泪水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新闻当天晚上就播出了,每个电视台都播了,每个娱乐节目都把这个当做头条新闻,顾盼温柔的牵起简苏的手,"简苏是我的情人"这一句反复出现,击碎了多少少女懵懂而柔软的内心。
  但同时也有不少怀春的少女在电视机前双颊绯红,双手握拳,俏生生的尖叫一声,大呼:"祝你们幸福!"
  百度"顾苏吧"火速出现,小攻小受分工明确,所有帖子均以【祝你们幸福】为开头,打开此贴吧的时候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丁杭看完新闻,抬手关了电视,他走到窗户面前,看着外边的灯景映在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苏老师看完新闻,气得抄起鸡毛掸子要立刻冲到简苏租的房子那里去,简厨子慌忙拦着,一边藏起家门钥匙一边劝慰道:"苏老师莫气莫气,那顾盼长得挺帅的呀,我们家儿子挺有眼光。"
  林碧蓉看完新闻,早晨精心刷过的两排睫毛微微闪了闪,她微微笑起来,但是眼睛里面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身旁站着的助理就立刻过来把电视关上,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应了几句后,说:"不用你操心,国内的事情我会处理,碧莲怎么样,我很关心她……"
  乔晓看完新闻,抽过茶几上的一张餐巾纸,泫然欲泣的样子。她扯住司马的袖子,梨花带雨道:"小马儿,苏苏都已经嫁出去了,我们还都是孤家寡人,要不我们将就将就凑一对儿吧?"
  司马在沙发上立刻扑腾一下躲得远远的,双手环抱肩头:"不不不不不,你没有男人要,我可还是有男人要的。"
  乔晓气得立刻把擤过鼻涕的纸巾愤力砸在司马身上。
  罗德意外的没有因为这件事斥责顾盼,原因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带来的正面影响竟然比负面影响多得多。网上有不少人大力表扬顾盼这种敢于承认同性恋情的行为,简苏一开始的否认也被认为是为了顾盼的演艺事业而委曲求全的伟大表现。微薄上面,顾盼牵着简苏的手"表白"的照片被转了将近5万次,大多数转发都用"祝你们幸福!"做排队句式。即使有少数持反对票的,话语客观文明的还能被人所接受,而说话难听的基本上都被众人挂墙头予以指责。
  罗德只是在电话里语气稍有责备地对顾盼说:"起初开这个发布会的意义全没有了,差一点就搞砸了,只差一点!"
  车子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驶过,顾盼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睡去的简苏,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说:"最后不也是没有搞砸么。"
  "他人呢?"
  "我旁边,睡着了。"
  罗德踟蹰了一下,问:"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顾盼轻声哼笑了一下:"难道他们还不允许我们分手?"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顾盼这儿也没有说话,前方是个红灯,车子缓缓的停下来,顾盼开得挺小心,一丝颠簸也没有,简苏依然沉沉的睡着,头上的两搓毛和他的性格一样,倔强地挺立着,像两只小牛角。
  "顾盼,我只是觉得……"罗德开口,"简苏挺无辜的,娱乐圈的水浑,而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天你也看出来了,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给你带进了这浑水里,我觉得你……"
  "这件事是我的错。"顾盼打断他,也许是声音大了些,简苏抬起一只手来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浑身酸了似的动了动,很快,他的身体在副驾上扭曲成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过一会儿,似乎觉得这样也不舒服,整个人从副驾上滑了下去,跪在副驾前边,面朝下趴在座位上。
  咂了两下嘴,就这样又睡过去了。
  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已经三十岁了。
  不稳重,不成熟,易毛躁,而且,人情世故方面一点不懂。
  恋爱也没有谈过。
  车还是停着,顾盼忽然很想摸摸这个人的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想法,像是强迫症犯了,想把他头上翘着的两搓毛抚顺溜了。
  红灯变成绿灯,后面的车子开始按喇叭。
  顾盼的眼睛合起来,收回刚才一瞬间冒出的想法,发动车子,说:"我送他回家,先挂了。"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
  又是……又是……又是这个闹铃!
  简苏非常不爽的,闭着眼坐起来,外边天已经大亮,他怒不可遏的把床边一个枕头砸出去,吼道:"乔晓!把你的破闹铃关上!"
  十分钟后,简苏的房门开了,乔晓一边刷牙一边倚在门框上,动作像极了老鸨:"以前你不是跟我一起起床的么,一个闹铃叫醒两个人,多划算,省电!"
  简苏把被子往头上一蒙,闷声闷气地说:"现在我是中国茫茫失业大军里的一员,哎哟,让我好好睡个觉……"
  "nyan nyan nyan nyan nyan……"
  简苏炸毛,翻被子再次坐起:"我!要!睡!觉!"
  乔晓一脸无辜,指指简苏的枕头旁边:"这回可不是我,是你的手机响了。"
  简苏皱着眉眨巴一下小眼睛,然后猛然睁眼反应过来,抓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便有些犹豫着接了:"喂?"
  "简苏啊……"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而且还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声,这样的男声说话情意绵绵的语气,便有些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了。简苏抖了一抖,捧着手机心惊胆战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简苏啊……我是郭立元啊,你忘啦?"
  郭立元!
  简苏惊了一下。
  他当然没忘。
  郭立元者,乃简苏昔日工作之广告公司之小老总是也。
  也是亲手把简苏辞退,丁杭现任女友的父上大人是也。
  窗外两只鸟像是在打架,吵得很。
  "记得的,郭总。"简苏说。
  那头发出两声笑声:"还以为你忘了呢,唉,所幸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郭总',前段日子对不起你了,那个事情是我失察是我失察,冤枉你了。"
  简苏无聊地用一根手指卷着被角:"嗯,我知道了,就这事儿?"
  "啊……嗯……是这样的,既然你并没有……咳……做那些事,我想,公司决定辞退你的决定也是错误的,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回公司来工作?"
  果然是广告公司,比谁都明白这个广告效应,现在自己成了网络热议的对象,就忙着回头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简苏低着头笑了一下。
  "郭总,当时您辞退我的时候,对我说,有些事情要看开一些。现在我看开了,不就是失业么,最近我泛春困,正好也乐得清闲。再说了,良禽择木而息,这根树枝不要我,总还会有下一根更好的,我也不急在这一时走回头路。"
  那头似乎尴尬了一下,隔了很久才说:"这段时间,公司就当没有辞退你,只是给你放了一个带薪长假,这个月你的工资照发不误,顺便还有公司对你表示歉意的抚慰金。"
  提到薪水,简苏的眼睛很没节操的闪亮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的立场终究只是被晃动了一下,仅仅是晃动:"其实也不止这些,还有一点,郭总,我回去工作了,您女儿不会有意见么?"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们家女儿没有眼光,那个丁杭公司已经辞退了……"
  简苏掀开被子坐起来,"你说什么?"
  "啊?我说了什么……"郭立元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丁杭已经被辞退了?"
  "是……是啊。"
  简苏觉得心烦意乱,拿着手机在屋里来回走着,电话还没有挂,郭立元还在那头等他的回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简苏忽然好想犹豫起来。
  "出来吃早饭!"
  "砰!"
  乔晓过来今早第二次打开简苏的门,而那时简苏正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
  门一开,简苏非常幸运地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门沿上。
  简苏双脚站定,身子前后晃了晃,他额头上立刻出现一道竖着的红印子,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二郎神似的。
  但是他没叫疼也没什么反应。
  简苏觉得这一下真是来的太巧太对了,他似乎一下子被打醒了!
  "郭总,我可以回去上班,但是你们也别辞退丁杭了,把他叫回来吧。"
  "啊?"
  简苏语气稍微横起来一些:"我就这个要求,郭总你看着办吧。"
  "好……好吧,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郭总默默流下两行宽面条似的眼泪。
  先把这个小祖宗喊回来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小祖宗要伺候着。

  小人救英雄

  "大人,楼瞳此番谋逆,怕是大人也要受到牵连吧,所以才这么巴巴的跑过来求花榭里的那位主子,以求个自保?"
  "芷夫人多虑了,皇上曾经嘱托微臣仔细照料着越大人,所以今日只是例行过来查看罢了。"
  身上穿得姹紫嫣红的女人拿着手帕,掩着嘴轻笑着说:"哦,是么?大人可真是上心啊,只不过皇上护花榭里的主子护得紧,一向不喜欢他与别人多加来往,大人关心是好,但也别来的太勤了,下人们的嘴可是管不住的。"
  "多谢夫人提点。"
  简苏坐在春日里的日头下,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自从郭立元打来那通电话之后,简苏重新回到原来的广告公司工作,还是原来的职位原来的位置。公司里的妇女同胞,对他艳羡者有之,萌者有之,厌恶者有之,无视者有之,坐在他隔壁的小王看见他回来,与他殷切握手,表达了对他的诚挚问候,接着侧敲旁击问了他几句和顾盼的事情。
  简苏送他四字:误上贼船。
  小王了然,笑中颇多深意。
  昨天是周五,晚上熬夜看了一个一月的新番,大约十多集,网上早就看过人热推,果然精彩啊,热血啊!简苏一看就没能停得下来。
  结果第二天一早,罗德便打了一个电话来,喊他今天过来探顾盼的班,地点在本市的一个园林里。简苏揉揉眼睛,听话地早早来了,到了却没有见到罗德的人。拍摄正在继续,片场严令禁止打手机,即使开机也得是静音,简苏打了几遍电话没有人接,便只能作罢。
  在园林里绕了绕,不一会儿便看见正在拍摄顾盼的戏份,顾盼一身飘然出尘的古装,脸上施了淡淡的妆,若不是简苏仔细辨认,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是简苏第一次看到电影的拍摄过程,不禁觉得挺新鲜,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很认真,也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看见他过来。
  这个电影乔晓给简苏宣传过,叫做《花榭》,是个架空历史的宫廷戏,重在"虐恋情深"!顾盼在这个戏里只是友情出演,担任的是诸葛言臣许由是一角。
  虽然一开始有了些兴趣,但是看看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他很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顾盼演得不错,只是与他对戏的那个"芷夫人",一小段对白总要NG几次,不像是个有过表演经验的人。
  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NG之后,简苏听到旁边两个工作人员小声地埋怨:"还是搞不懂导演,怎么找这么个人跟顾盼对戏。"
  "你忘了啊,这个女的的老公是这个片子的赞助商!"
  "啧啧,嫁入豪门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但你说她当她的少奶奶去呗,干嘛过来拍什么电影啊?"
  "人家就想当明星呗……"
  听到这里,困意泛上来,简苏的那个哈欠打得中气十足气韵悠长。
  片场的大部分人都意外地朝简苏望过来,就连导演也不例外,双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撑,调转身子回头看是谁如此大胆。
  简苏睁大眼睛看着四周汇聚而来的目光,心里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这个哈欠便打得虎头蛇尾的。他捂着嘴巴朝后退一步,又退一步,正想夺路而逃的时候,听见远远的一声:
  "简苏。"
  是顾盼在喊他。
  片场一阵哗然,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立刻把八卦的主题从豪门贵妇换成他和顾盼的同性恋情。
  白胡子导演没气反笑,而且看起来挺慈祥,像是肯德基老爷爷似的,他指着"芷夫人":"你今天状态不好,休息一下再拍。"
  顾盼也这个时候朝简苏走了过来,简苏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动,就差委屈地蹲在墙角抱膝画圈了。
  "你怎么过来了?"顾盼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不怎么好。
  简苏探着头左看右看:"罗德叫我来的。"
  "别找了,《风语》那里剧本出了点问题,他刚才赶回去了。"
  "哦,"简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过了会儿又偷偷试探着问,"你还是要出演《风语》啊?"
  顾盼怎么能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垂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简苏悻悻然看着脚尖:"哦,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简苏现在有一点小怨念,有一点小委屈的这个样子,顾盼因为刚才对戏不顺利的而不爽的心情,竟好了不少。
  "来把衣服披上,小心冻着了。"导演一说休息,"芷夫人"的助理就迎了上来,把大衣给她披上。
  "芷夫人"披上衣服,在一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一个小镜子细细看着脸上的妆有没有花。
  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跑过来:"我的小姑奶奶,你今天是怎么了?"
  "芷夫人"给脸上扑着粉,眼镜朝顾盼和简苏那儿一瞥:"切,跟个恶心的同性恋拍戏,谁会状态好。"
  "芷夫人"这句话说得声音挺大,也许也是她故意想叫简苏和顾盼听见,这话便不偏不倚地窜进他们二人和片场不少人的耳朵里。
  这话入了耳,简苏眼睛一抬,便看见"芷夫人"坐在那儿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再看顾盼,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的样子,于是一时动怒,就想走过去理论几句。
  顾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不用理她,她不是针对你。"
  "我当然知道,她是在针对你好不好!"
  "那你就更不用管,"顾盼一使劲把简苏拽回自己的身边。
  简苏怒,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怕事!"
  这时候罗德正好回来了,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朝简苏走来,"你来了啊,我刚才有事去了没接到你电话,"走近了发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他看看简苏又看看顾盼,笑笑,"哎哟,你们这是怎么了,小两口拌嘴?"
  "滚!"简苏和顾盼倒是难得口径一致。
  罗德摸摸后脑勺:"真是越看越像,打是亲骂是爱啊……"
  顾盼直接掉头:"你怎么叫他来的怎么叫他回去。"说完便往导演那里走过去,导演看他来了,笑着拍拍他的肩,开始跟他说戏。
  "是因为吴瑶茜的事吧,她今天又说什么了?"见简苏气鼓鼓的一会儿盯顾盼的背影,一会儿盯着"芷夫人",罗德一下子便猜中了,"芷夫人"便是吴瑶茜。
  "'我要钱'?真是个符合她的好名字。"
  罗德看着吴瑶茜,对简苏说:"这几天她难听的话没少说,她丈夫是顾盼家生意上的死对头,本来两家关系就不好。而且你想想,导演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不顾电影质量的人,选她出演'芷夫人'这个角色倒也是符合她本来就刁钻骄横的性子。"
  这样说了几句,简苏的气才消了些,但不怎么气了,他眼睛却轱辘轱辘转起来。
  罗德看着觉得好笑,问:"你想什么呢?"
  正好这个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拿着下一场拍摄需要的道具走过来,简苏稍稍凑近看了一眼,然后对罗德说:"等我一下啊,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简苏端着一方砚台走了回来,砚台里还有墨。
  罗德问:"你不会打算用砚台砸死她吧?"
  简苏眉毛一扬:"我倒是想。"
  "那你打算干什么,这里可是片场,你注意着点。"
  简苏看着吴瑶茜,笑容和顾盼的如出一辙:"你等着瞧吧。"
  简苏端着砚台,小心翼翼地绕到吴瑶茜的椅子后面,她的助理刚刚才被她打发走,戴眼镜的男人也去布置下一场的布景了,现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她用的粉饼就放在椅子旁边的小桌子上。
  简苏蹲在小桌子后面,十分十分小心地伸出手去,两根手指吧那个小小的粉饼盘子夹过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吴瑶茜玩着手机,也什么都没有发觉,到了手之后,简苏冲罗德比了一个"V"的手势。
  罗德看得心惊胆战,拼命划拉着手叫他别闹了快回来。
  东西都到手了,简苏才不管这些,他打开粉饼,把墨汁倒了进去。
  大功告成,唯一可惜的是这个粉饼了,看起来就是好牌子高级货。
  把东西又原样放了回去,简苏端着砚台回来,路上看见一个工作人员经过,跟她说了几句,把砚台交给了她。
  简苏拍拍双手,对罗德说:"销赃灭迹。"
  "你胆子也太大了!"罗德似乎有点埋怨的意思。
  简苏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点也无所谓的样子,还说:"等着看好戏吧。"
  过了一会儿,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制片人拍手招呼道:"把东西整整继续开拍,快快快别耽搁。"
  吴瑶茜不急不慢地又拿出她的那面小镜子,接着看也不看的摸过来那盘粉笔,打开了便往脸上扑。
  "啊啊啊!!!"
  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吴瑶茜两边脸颊上各顶着一个圆圆的墨迹,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结果因为裙子太长还被自己绊了一跤。
  她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大呼小叫。
  "这是谁做的!"
  "谁做的给我站出来!"
  所有人都朝吴瑶茜这里看过来,有的人想笑,有的人一直憋着笑只能发出"噗噗"的声音,吴瑶茜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味的叫骂,她身边的人急忙围了过去,这里安抚那里给她擦去脸上的墨迹。
  片场顿时乱作一团。
  简苏捂着肚子,笑得弯下腰去。
  好不容易笑够了,简苏站直起身子,抬眼正好看见顾盼正看着自己。
  简苏嘴角一勾,下巴一扬,给了顾盼一个得意的眼神。
  有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吴瑶茜那儿还在夹着眼泪地叫骂着,制片人摇着头去请示导演的意思,导演没多说什么,倒是抬头看了一眼顾盼。
  每个人都因为这场闹剧,因为本能而做出自己的反应。
  只有顾盼一人,几乎有点为了刚才简苏的那个眼神而失神了。

  倒春寒

  整整一个星期了。
  整整一个星期!
  一共23次,一共23次!
  简苏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着策划,可是只要丁杭从自己身侧的过道经过,简苏的大脑就会不自觉地空白一下,然后接下来该怎么写就全都忘了……全都忘了……
  23次啊23次……
  简苏把额头顶着电脑键盘上,一边因为感冒擤着鼻涕,一边骂着自己失败,一边暗暗决定不会允许这样的错误犯第24次。
  于是,就在丁杭本周第24次从简苏的办公位置旁经过的时候,简苏抽了一下鼻子,接着很小声、很小声地叫住了他。
  简苏等了约3秒钟,才听见丁杭沉声问:"什么事?"
  简苏憋足了一口气,然后坐直身子看着他,目光坚定地如同要去炸碉堡。
  "丁杭,我们谈谈。"
  周五中午,简苏订好了晚上"佳乙轩"的位置,那是本市一个极贵的高消费餐馆,以前市里的人开玩笑,总会说:"谢谢我?谢我就请我去佳乙轩吃个饭。"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那儿的坏境优雅餐品也美味丰富,服务质量更是上乘,为了跟丁杭好好谈谈,简苏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到下班的时间了,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简苏也收拾好了东西等丁杭。
  说实话,简苏对今晚的这顿饭,是抱着期待的。
  然而五分钟之后,简苏等来的,是郭玲玲挽着丁杭的手臂从他的办公室里一起走出来。
  看着他们俩走过来,简苏虽然意外,但是却并不惊讶。等丁杭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简苏把包在肩上一跨,说话间夹着鼻子不通气的鼻音,淡淡地说:"走吧。"
  "今天你们两个老同学叙旧,我过去不合适吧。"下着楼,郭玲玲笑着说。
  简苏没说话,他手机"滴滴"了两声,拿出来看,是罗德给他发的短信,说有个采访,想他们两人一起出现,一边吃晚饭一边录。
  简苏心情不好,这边又听见丁杭拍拍郭玲玲的手,温柔道:"没什么,简苏人很好说话的,你不用担心什么。"
  他按下几个键,回复"没空"二字,连标点都懒得打。
  打到了车,简苏坐在副驾的位置,郭玲玲和丁杭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简苏一路无言,郭玲玲却一直缠着丁杭说话。
  "丁杭,白□人节快到了,你想要我送你什么?"
  "送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我上回看中的一对情侣表不错,只不过那款情侣表卖的挺多的,我最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了。"
  "那就看看别的。"
  "唉,其实我前几天才去佳乙轩吃过饭,那儿的东西是不错,只不过吃多了就腻了,下回要跟他们厨子说一声,多做出些新样式来。"
  "不喜欢就少去好了。"
  简苏无事可做,可是耳朵里却不得不听着他们在后面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听着这些话,简苏必须承认,他心里是难受的。
  他喜欢丁杭。
  很喜欢很喜欢过,至少是曾经,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想的全都是丁杭。有一些温柔的话,丁杭也曾说给过他听,不论那时他当他是自己的什么人,至少那时……简苏是可以笑着对他说话的。
  可如今,简苏笑不出来,就连一丝尴尬的伪装都做不出来。
  他透过车窗,看着倒退着的街景,缓慢地呼吸着。
  "nyan nyan nyan nyan nyan nyan……"
  简苏的手机响起来。
  他懒懒地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顾盼。
  "喂?"
  "到渔阳公馆,是《本周》的采访。"这是简苏第一次接到顾盼的电话,顾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比平时听到的时候多了一分低沉的磁性。
  简苏按了按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晕车,他觉得脑袋有些胀痛的疼:"我说过了,没空。"
  "为什么没空?"
  简苏的眼睛朝后边瞟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打着电话的缘故,后面座位上的两人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佳乙轩跟别人约了吃饭。"
  "谁?"
  "一个……同事,"顿了下,"和他的女朋友。"
  听到简苏那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叹气,站在渔阳公馆外边的顾盼静静地看着一辆辆驶过去的车子:"丁杭?"
  简苏握着手机的手差一点一松:"你怎么知道?"
  顾盼没回答,只说:"你没必要跟那种人去吃饭,回来。"
  听他这样冷淡、独断的语气,简苏的倔脾气也泛上来,他压低了些声音,怒道:"我跟谁吃饭不需要你来管好么!"
  顾盼那里很久没有声音,简苏这儿也僵持着不说话,过一会儿,简苏听见那头声音沉沉的说:"你太天真了。"
  简苏愣了愣,但很快,他闭上眼睛,说:"我要下车了,就这样吧,挂了。"
  手机里传来那一头电话挂断的声音,顾盼拿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
  通话时间:1:59。
  一分五十九秒。
  他走回渔阳公馆里面,靠着窗户的沙发座位上坐着罗德和《本周》的一名记者和一名摄影师,此时顾盼脸上的表情很不好,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尤其是《本周》的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大概今天的采访是要黄了。
  果然,顾盼说:"改到下次吧。"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顾盼吧?"
  坐进了佳乙轩定好的位置里,菜单呈了上来,简苏持一份,郭玲玲和丁杭两人持一份,点着的时候,郭玲玲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简苏的眼睛没有从菜单上挪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
  "真好呢,能和明星交往,而且顾盼又那么帅!"说完了,郭玲玲看了一眼丁杭,立刻又抱上他的手臂,"但我觉得没有你帅啦,而且一看就知道没有你会照顾人。"
  丁杭看着郭玲玲,略带宠溺地笑了一下。
  看着这样的情景,简苏心里有些酸涩,他点完了菜,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这时候对面两个人也点完了。这一顿是简苏请客,他总该说些什么,可是点完菜之后,面对尚是空空荡荡的桌子,和桌子对面的情侣,简苏只觉得脑袋里面像是给人一下一下的锤着,有些发晕,什么也说不出来,三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是不是……有些多余?"郭玲玲缩了缩脖子,问。
  "怎么会。"丁杭说。
  简苏低下头苦笑一下,嗓子有些发干:"是啊,多余的应该是我才是。"
  丁杭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简苏。
  "你要是多余,这顿谁请啊。"郭玲玲笑着说。
  简苏只是笑笑,脸颊两旁的肌肉勉强地朝两边牵扯了一下。
  郭玲玲没有察觉出他笑意里面的苦涩,开始扯着丁杭说东说西,从去了哪里哪里旅游,到前几天又和姐妹淘逛到了什么好东西。丁杭的确是个脾气好,又很有耐心的人,他一一听着,一一做着回应,完全是一个……
  ……超级令人羡慕的男朋友。
  也不知道他们聊了多久,菜开始一道一道端上来,佳乙轩的菜的确做得色香味俱全,端上来道道精致,可不知为什么,简苏吃着,总觉得不如在家里吃乔晓做的、或是简厨子做的来的美味。
  郭玲玲和丁杭互相为对方夹着菜,郭玲玲还撒娇,非要喂到丁杭嘴里去。
  "诶,对了,你和丁杭高中时就是同学了吧?"郭玲玲问。
  "嗯。"
  "大学呢?"
  简苏摇头,他点了一个百合牛柳,百合淡淡的苦味在他的舌尖化开:"大学不在一起。"
  郭玲玲拍手:"啊,这样,不过后来能在一个公司遇到也真算是有缘分。"
  "还好吧。"简苏说。
  "能和简苏是同学,又是同事,的确是很有缘分。"忽然之间,丁杭放下筷子,说。
  简苏惊愕的看着他,他也看着简苏。
  "既然这么难得,我想除此之外,也再不会有其他的缘分了吧。"丁杭看着简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叮铃铃。"
  房门的响铃响起来,服务员推门进来,说:"您好先生,您点的菜已经上齐了。"
  简苏点点头,说:"知道了。"
  "顾盼说他那边有些事情,我要先过去,"简苏站起来穿上衣服,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结账了。"
  郭玲玲诧异地问:"这么快就走了,你都没吃多少?"
  简苏摇头:"没事,你们吃吧,下回再请。"
  等简苏穿好了衣服,丁杭站起来,说:"今天这一顿让你破费了,下回别这么客气了,有事直接去我办公室说,请客什么的,以后不必了。"
  简苏明白,他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推开佳乙轩的门,门口站着的四位服务员齐声说:"欢迎下次光临。"简苏恍若未闻,只觉得一推开门冷风就迅速从领口灌了进来,冷得胸口都发疼。他捂住嘴咳嗽了几声,越咳嗽越觉得脸颊发烫,头也一阵阵地发懵。
  倒春寒的天气,真是比冬天还要冷。
  从内至外的冷。
  头重得像是抬不起来,简苏低着脑袋,没有方向的、没有目的地朝前走了几步,但没有走多远,便看见眼前一双脚站着。那人的鞋子很好看,简单的款式,但是却很干净,是简苏喜欢的那种。
  可此时,简苏怎么看这双鞋怎么觉得讨厌。
  "别挡路,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一不好,就想揍人。"
  那人半步都没有移开。
  简苏闭眼,右手握拳,朝那人的脸颊打过去。
  顾盼握住了他的手腕。
  简苏朝前踉跄似的一步,额头抵在了顾盼的肩头。
  顾盼伸手摸了摸简苏的后颈,说:"你发烧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简苏说。
  "我后悔没听你的话。"
  "是我说要谈谈的。"
  "可是我搞砸了。"
  "他都那样说了,还能谈什么呢,还能谈什么呢?"
  "顾盼,你是混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本来……我本来是抱着期待的,期待……期待……"
  顾盼略微仰起头来:"别说了。"
  简苏的另一只手砸在顾盼的右边肩头,这一下几乎用了他所有力气,比方才那一下狠了许多,砸得顾盼肩头隐隐作痛。
  "你说……"简苏颤抖着倒抽一口气,"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债务关系

  如果这一幕入了一些花季文学的作者们的眼,下面的剧情就应该是简苏带着一脸泪痕地昏倒在顾盼怀里,然后顾盼心疼的把简苏以一个华丽的公主抱抱起来,带回家那啥那啥,再那啥那啥,最后那啥那啥……
  故事的结尾,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向了幸福美满的结局。
  可是现实是冷酷的,现实是波折的,现实是一点情趣也没有的。
  简苏抽了一下鼻子,在顾盼的肩头靠够了,他过河拆桥地一把把顾盼推开,撩了一下短短的刘海,站得昂首挺胸:"你回去吧,我好得很!"他说的半真半假,不过冷风的确把他发热的脑袋吹得清醒了些,虽然浑身还是难受,但至少不会昏过去什么的。
  "真的?"
  瞧着脸颊烧得通红,还故作威风的简苏,顾盼问,语气里全是不信任。
  简苏目光坚定地朝着前方,左手握拳:"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哎哟你干嘛打我!"简苏抱着后脑勺朝前踉跄一步,回头怒视顾盼。
  "勇士,跟我回家。"顾盼抓住简苏的手腕。
  "放开放开!别人看了会说闲话的!"简苏扭着手腕挣扎着。
  顾盼按下车子的解锁键,车子"滴滴"叫了两声,他一面说着"现在满世界都是我和你的闲话,多一两句我不在乎",一面把简苏扔到副驾驶座上。关上门,绕过车头,顾盼坐到驾驶座上去。
  "我自己有家可以回,把我送回品源小区。"简苏说。
  顾盼发动车子:"去我家。"
  简苏急了:"我不要去见你妈。"
  车子开出去:"我说的是我家。"
  "那我更不去,你要是逼我我就跳车。"
  顾盼点头:"你跳吧,在你的两点钟方向有个狗仔,你跳了他就可以爆料有钱拿了。"
  简苏一愣,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行道树后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又回头看了看顾盼,刚想说什么,看见顾盼那张"打死都不会改主意"的脸,气馁一般的安安分分在位置上坐好。
  "下边抽屉里有张薄毯,你拿出来盖上。"顾盼说。
  简苏拿眼睛瞟了一眼顾盼,抿了抿嘴什么都不说,拿出毯子来盖着。
  顾盼的家在靠湖边的一个别墅小区里,进小区门刷了卡,又一路往里开了许久才到。
  从车库后边的门进了客厅,顾盼打开灯,整个房子的布置格局便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家和他的人不一样,灯光大都是暖色调,虽然客厅家具多用黑白灰三色,但是被这样的暖色灯光一映,倒也增添了几抹柔色。
  顾盼走到沙发边上,把外套脱了,钥匙扔到茶几上,回头一看,简苏没跟进来,还站在门口做观望状。
  "怎么不进来?"顾盼问。
  简苏看看脚下,脸上还是烧得红红的,说:"我袜子……有个洞……"
  看着他的样子,顾盼心里有些想发笑,他走过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不漏脚趾的棉拖给他。
  简苏支吾着说了"谢谢",这才换了鞋子走了进来。
  "浴室正在放水,你泡完澡,睡在客房吧。"顾盼说。
  简苏探头探脑的往顾盼所指的客房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浴室,只点头不说话。
  顾盼觉得挺有意思,在外边跟自己大吼大叫全不客气,可好像到了自己家,却开始拘束起来,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破了洞的袜子的缘故。
  找出件睡袍扔给他,简苏手忙脚乱地接住。
  "水差不多好了,你进去洗吧。"顾盼说。
  简苏的脸几乎都要埋进手上抱着的睡袍里了,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睛四处瞄了瞄,才走进浴室。
  刚走进去,简苏就把门反锁上了,然后后背抵着门,捂着自己快速的心跳大喘气。
  他,现在,孤身一人,在,一个,男人,家?
  而且,还要,洗澡?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某种场景的开头!
  没什么没什么!简苏使劲晃了晃本来就很晕的头,他和自己都是男人嘛,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啊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简苏又蹲下去抱着头。
  可是自己是个gay啊呜呜呜……
  浴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顾盼正在厨房帮简苏拿退烧药和烧开水,听见那"砰"的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阿嚏!"简苏在浴室打了一个喷嚏。
  他心里一直默念着"身正不怕影子斜",偶尔还加上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这才脱了衣服走进浴池里去。
  没错,顾盼家的浴室里放的不是浴缸,而是浴池,大的像个小型的游泳池!而且简苏泡了一会儿后发现,这个浴池还很高级,它能够不断换水使水温永远保持初始设定的温度,有一点泡温泉的感觉。
  虽然泡着很舒服,但看着这光一个浴室就比自己租的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还大,简苏心中就一阵愤懑,偷偷的骂了顾盼几遍"土豪"。
  不敢泡太久,担心浪费水,简苏看了看浴池旁边的几个按钮,凭着他尚还没有忘光的英语基础,终于使出水口不再出水了。穿上顾盼给的浴袍,简苏抱着脱下来的衣服,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在心里说了几遍让自己定心的话,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过来把药吃了。"顾盼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茶几,说。
  简苏先匆匆跑回客房把衣服放下来,才又慢慢挪回到客厅,他不敢在顾盼身边坐下,俯身过去拿了药和水之后,坐在顾盼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而就在他俯身的时候,顾盼从他的领口处看见了简苏胸口处的一片肌肤,看起来很细腻的样子,顾盼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眼睛微微虚了虚。
  "喝完了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拜拜。"一口气喝完药,简苏把杯子放回原处,垂着眼睛跟顾盼说,一句话里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
  "简苏,等一下。"顾盼叫住想要夺路而逃的简苏。
  简苏身体僵直,"咔咔咔"地转过身来:"……什么事?"
  "前几天的那件事,谢谢你。"顾盼说。
  简苏有些茫然:"啊,哪件事?"
  "吴瑶茜。"
  "哦哦!"简苏想起来了,想到这件事,他的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神采,表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不少,"那件事啊,小事小事,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顾盼站了起来,看着简苏:"只是经过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好像有所改变。"
  "我们的关系?"忽然,身后一扇窗户好像没有关好,一阵冷风吹过简苏的后脊梁,他打了一个寒噤,朝后退一步,扯出一个狼狈的笑来,"我们……有关系么?"
  简苏朝后退一步,顾盼就朝前逼近两步,一直到简苏的背紧紧的贴着墙,而顾盼一伸手就撑在了他耳侧的墙壁上。
  "对外,我们不是情人关系么?"顾盼说,那个"么"字还带着些华丽喑哑的转音,性感缠绵。
  简苏朝下缩……缩……缩……
  "对……对啊,只是对外啊……你说是吧?"
  顾盼薄削的嘴唇勾出一个弧度出来:"那对内呢?"
  "对内……对内……"简苏眼睛慌张的转啊转的,越紧张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内……"顾盼哑着嗓子轻声呢喃,嘴唇慢慢靠近简苏。
  简苏的手在浴袍的袖子里握成拳,随时准备好,倘若顾盼真的兽性大发,自己就给他一记老拳送他回姥姥家清醒去。
  "对内,我们还有……"突然耳边一声哼笑,"债务关系。"
  "啊?"简苏叫出来。
  顾盼直起身子,说:"你的那个墨汁把吴瑶茜的粉饼毁了,又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一共合在一起,我赔了吴瑶茜五千块。"
  简苏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看他的样子,顾盼以为是心疼了,便说:"五千块而已,你可以迟些还我,或者,用别的方式还也可以。"
  "顾盼……"简苏终于开口。
  "嗯?"
  小腹忽然一阵钝痛,顾盼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
  "你他妈的耍我!!!"一记狠拳打来,比简苏刚才想送顾盼清醒的那一记还要狠上几分,完全不像是正在发烧的人。
  打完,简苏大步走回客房,用力关上门,响声震天。
  一秒钟后,简苏打开门。
  "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死混蛋!"
  然后第二次用力关上门。
  死混蛋?比原来多了一个修饰词呢。
  顾盼捂着肚子苦笑。
  真是一只暴力的小鹿。

  那一定是错觉

  周六,艳阳那个高照,万里那个无云,朝阳啊朝阳!春天啊春天!
  而此时,看着ATM机一沓一沓的往外吐着粉红色的钞票,简苏觉得这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不就是一件衣服么,不就是一盘粉饼么,五千块钱,五千大洋,五千!
  磨磨蹭蹭的走回车上,一闭眼一狠心把钱递出去:
  "给你!"
  顾盼二话没说,收下了。
  顾盼的爽快麻利在简苏的小心灵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二次伤害。
  早晨八点半,简苏踏着"存天理,灭顾盼"的有力节奏上了楼梯,回到了自己租的二楼的那个房子里。
  看见他回来,乔晓从一本大部头的食谱里抬起了头,司马暂停了他的韩剧,两人对视一眼,会心的一笑。
  "苏苏~"乔晓喊他,问,"累不累啊?"
  "累?"简苏没懂。
  司马倒是没露出和乔晓一样的奸笑,一本正经地问:"昨夜一宿未归,老实招待,去了哪儿了?"
  简苏无力地冲他们摆摆手:"别提了,损失惨重。"
  司马点点头:"嗯,存了那么久的东西,一晚上就没有了,的确挺可惜的。"
  "都怪我着了顾盼的道!"简苏咬牙,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愤怒之意也消减了许多,"只不过那件事……"
  司马接口:"那件事他没逼你,也是你自愿做的。"
  是啊,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把墨汁洒进吴瑶茜的粉饼里的事,是自己去做的,顾盼之前还让自己别理她来着。
  "唉……"简苏抹一把心酸的老泪,回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认栽,认栽。
  门关上后,乔晓捂住胸口,把整张脸埋进那本食谱里,另外一只手在墙上抓啊挠的:"不行了快让我停下!脑内小剧场什么的停不下来了!"
  司马点头,仍是一脸认真的样子:"嗯,羞涩之情,可以理解。"
  当晚,顾盼的车子开进了市里的一家娱乐会所。
  罗德紧张兮兮的陪在顾盼身边,临进门的前一刻还在不断的叮嘱他:"见好就收见好就收,今天来就是意思一下子的,千万别给宋哥难看,就忍一下就一下。"
  任凭罗德如果小心翼翼地告诫,顾盼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阴沉地推开门走进了那个包间。
  今天是宋柯崴点名让顾盼来的。
  略带幽暗的灯光,豪华的包间里坐着娱乐圈里几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有皇海的金牌经纪,几名娱乐公司的上层人物,还有几名名头都不算小的艺人。坐在宋哥旁边的是已经算娱乐圈天后的人物,尹筠,她一件深V字领的小黑裙,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遗,而宋哥的手正揽在她纤细的腰上,跟她耳语着什么。
  顾盼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稀客稀客,"宋柯崴笑着说,"本来只是开句玩笑,没想到林哥竟然真的把人给请到了。"
  宋柯崴口中的林哥,便是皇海的金牌经纪。
  罗德介绍道:"这是宋哥。"
  顾盼脸上没什么表情,见了宋柯崴先走过来伸出的手,才不咸不淡地跟人家勉强握了握。
  但是宋柯崴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
  "都说顾盼是冰美人儿,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你们说是不是啊?"宋柯崴的大拇指轻轻在顾盼的手背上抚了抚,笑着问满屋子的人。
  顾盼的脸色瞬间就沉下去了。
  要说本市能够黑白通吃的老大,宋柯崴不说自己是坐头一把交椅的,别人也万万不敢承认。宋柯崴有着极神秘的官道背景,曾有人偷偷打探过,却也只得来四字——一言难尽。而偏偏有这样背景的人,从小是跟着黑道老大浴血打过来的,年轻时起便在黑道上树立了稳固的地位。前几年,宋柯崴原来跟着的老大在洗浴城里被人给黑了,他死后的江山,便交给了宋柯崴来掌舵。
  摆在今天这个场面,就算宋柯崴指明要皇海的老总来,老总也不敢不来,何况是顾盼?
  罗德深知宋柯崴的可怕之处,所以听见他刚才说出那样的话,又看见顾盼的脸色之后,冷汗刷得就下来了。
  尹筠站了起来,腰肢轻晃,无限婀娜地走向宋柯崴,笑着说:"你别见着个美人就发情,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
  言语间,尹筠的手轻轻搭在宋柯崴的手上,宋柯崴低声笑了一下,顺势松开握着顾盼的手,转而拉上尹筠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给忘了,前几天还看见新闻的,叫什么?什么……苏来着?"
  "简苏,不是圈里的。"一人说道。
  "哦对对,"宋柯崴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又指着走到一旁坐下的顾盼,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今天也不把他带过来,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多无聊,快快,把他人也喊过来,人多热闹。"
  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宋柯崴想让顾盼把简苏叫过来。
  罗德犹豫了一下,才掏出手机,说:"我来打他电话……"
  一只手把他拿着手机的手按了下去,罗德一看,是顾盼。
  顾盼看着宋柯崴,说出他今天晚上进入这个包厢后说的第一句话:"他性子不讨喜,来了大家都无趣。"
  宋柯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盼,说:"无趣不无趣也得要来了才知道吧,再说他跟了你,也要多多习惯这种场合才好。"
  "他那样子的人,还是适合在家里待着。"顾盼平静地说。
  "怎么了,难道你的人,我见不得?"宋柯崴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一看好像情势不对,尹筠赶紧打圆场,笑着说:"简苏那是人家顾盼心尖子上的人,自然舍不得轻易喊出来示人了,又不是针对你。"
  宋柯崴说道:"就是喊出来大家认识一下,又不会吃了他,顾盼,你防人之心,只怕也太重了些吧?"
  一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敢说话,只听皇海的金牌经济赶紧埋怨道:"顾盼你也是,宋哥是好意,你可别不领情。"
  顾盼看着宋柯崴,不说话,但他脸上的阴沉,是人都能看出来。
  这时候,罗德赶紧拨电话,说:"我来叫我来叫,你们继续喝,顾盼他不是那个意思。"
  有人也反应过来,讪笑着举着酒杯,说:"怎么停了,继续聊啊,便喝边等,来来来,宋哥,我敬你一杯,今年的那笔生意还要多靠你……"
  见有人给了台阶下,宋柯崴便不动声色的与那人碰杯,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宋柯崴有意无意的瞥过顾盼,只见他还是盯着自己,目光很不友善。
  宋柯崴便意味不明地朝顾盼扬了下嘴角。
  不一会儿,罗德从包间外边回来了。
  顾盼头也不偏地问:"电话打了?"
  "打了。"
  "人呢?"
  "叫人去接了。"
  "你倒是挺会做人。"
  罗德身子一僵,过了阵,才低声说:"我是会做人,因为我知道,虽然今日受一时委屈,顺了他的意,但以后也就没什么事了。我要是今天惹他不痛快了,以后他必定会叫我不痛快上十倍。我知道你不怕他,但是我怕,不光是我,简苏也是一样,他要是想找简苏麻烦,也许之前你能护着他,可你们'分手'之后呢?"
  顾盼坐着没动,但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闪了闪。
  罗德的司机不敢懈怠,不到半个小时,就把简苏给接过来了。
  简苏看着满屋子的人,除了顾盼和罗德一个都不认识,一时便有些怯怯的样子。宅在家太久的人,一般都有些社交恐惧症,就像简苏在大学的时候,班里的女生早就会大大方方地劝酒说"你不喝下这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的时候,他只会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吃菜喝点小饮料,吃饱就行,他想。
  见了简苏的真人,屋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有些失望。
  顾盼在圈子里的相貌是出了名的英俊漂亮,简苏出现以前,曾有不少人猜测过什么样的人会最后站在他身边。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照片,但是他们总觉得简苏身上肯定有什么十分吸引人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简苏竟然真的那么普通,除了清秀一些,完全是扔到大街上就找不到的类型。
  更何况,他比顾盼还大上三四岁。
  看着这么多人齐刷刷地打量着自己,简苏下意识地朝他"最讨厌"的顾盼身边靠了靠。
  "来了啊?"人喊过来了,宋柯崴却只是懒懒地抬起眉眼,瞧了一下。
  "来了,简苏,过来认识一下,这是宋哥,今天就是宋哥请客。"罗德拍了拍简苏的后背。
  "宋哥……"简苏从嘴里极其别扭的挤出来一声。
  "嗯,"宋柯崴斜倚着沙发的扶手,扬了扬下巴,道,"既然来了,就跟大家好好喝上几杯。"
  "既然是顾盼的人了,就该认识一下,来来来,我和你干一杯。"某个公司的高层站了起来,把面前的空杯满上,然后举起来,送到简苏面前,说。
  "我……我……"简苏在身前摆着手,慌忙解释,"我酒量不好,不能喝酒。"
  "欸,钱老板都已经送到面前来了,你不喝就是不够意思了。"宋柯崴在一旁说。
  钱老板笑了下,说:"我先干为敬,先干为敬。"说完,便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简苏被这个阵势给吓到了。
  钱老板还站在那儿等着,简苏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把酒杯端了起来。
  "他昨天发了烧,刚好,不便饮酒,我来代杯吧。"
  顾盼说。
  他从简苏的手中泼泼洒洒的拿过那杯酒,仰起脖子喝干了。
  "好!"宋柯崴鼓掌,"没看出来,这么漂亮的人,还有这么漂亮的酒量。"
  其实在场的人,有谁听不出来呢,方才宋柯崴说"好好喝上几杯",就是在示意屋子里面的人灌简苏。
  于是继钱老板之后,又有不少人接二连三的站起来,都表示想跟简苏喝上一杯。
  但都被顾盼拦住了。
  一杯一杯,都是盛满了的,往胃里灌下去。
  连着喝下第七杯的时候,顾盼好看的眉毛,终于忍不住拧在了一起,酒杯置回茶几上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第八杯的时候,简苏实在看不下去,从他手里去夺酒杯,说:"没事的,我能喝,你别喝了!"
  顾盼没有说话,手臂一挡霸道地把简苏拦了下来,又是一杯,闭上眼喝了下去。
  简苏担心地看着他的侧脸,精致的脸部线条,眼睛被一缕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灯光在高挺的鼻梁一侧打下阴影,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喝完酒后,嘴唇稍显湿润。
  差不多每个人都敬过一杯了,顾盼也实在喝了不少,宋柯崴正在吃尹筠剥好了送过来的葡萄呢,一听没人劝酒了,便眼睛斜斜地朝顾盼瞟了一眼,看到顾盼一手捂着胃部,一手扶着沙发,手臂都有些抖。
  "怎么不喝了,没酒了?"收回目光,宋柯崴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
  没有人说话,不一会儿,听见顾盼淡淡地说:"我喝多了,有些不舒服,今天可能不能陪大家玩下去了。"
  先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尹筠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下,宋柯崴才故作惊讶的坐直起身子:"不舒服了?怎么不早说,小陈,你帮我去送送客人。"
  有两个男人一直站在宋柯崴的身后,一人点头应道:"是。"随后走到门口,伸手:"顾先生,简先生,罗先生,这边请。"
  出了包间,简苏和罗德一路扶着顾盼,直到坐回了车里。
  罗德拿过车钥匙,坐上驾驶座上,说:"我来开车吧。"
  简苏和顾盼坐在车子后排的座位上,顾盼的手一直捂着胃部,喝了那么多酒,肯定是难受极了,可车子开起来之后,顾盼仰着头倚在车座上,低声对罗德说:"给我一根烟。"
  罗德头也不回地冲回来:"没有!"
  顾盼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眼看着简苏:"你呢?"
  要不是顾盼现在胃疼,简苏恨不得给他肚子上再来一拳。
  开了几分钟,罗德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个药店旁,下车去买了解酒药,胃药,又端着一杯热水出来,递给了顾盼。
  简苏伺候着他把药吃了下去。
  "你……好点了么?"
  顾盼是为了帮自己挡酒才会这样的,看着顾盼始终闭着眼倚在车座上,除了那句"给我一根烟"之后便什么都没有说过,简苏半是担心半是愧疚地握上顾盼的手,小声问道。
  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简苏。
  一用力把他拽过来,把他的头按在胸口,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我没事。"顾盼说。
  那一刻,顾盼胸口的温暖清清楚楚的传来,简苏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像上了高速公路一样瞬间飙到120码。
  怎么回事!
  这一定是错觉!

  满足宅男的愿望

  简苏这周发呆的频率比以往高出了许多。
  某位同事戳戳简苏隔壁办公桌的小王,指指简苏,笑道:"呐,又发春呢。"
  简苏就这么盯着手里握着的奶茶发呆,目光呆滞的很有深度,尤其是那深锁的眉,把他抬升到一个思想的高度上去。他发呆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既不会像前排某位同事用小拇指才测量鼻孔的深度,也不会像隔壁某位仁兄的嘴角总滞留着一滴可疑的晶莹物体。他不过是望着,望着,最多眯一眯眼。
  在公司茫茫然发呆,回到家里可就不一样了。
  "杀!!!"
  简苏身子前倾,双腿盘着坐在椅子上,面对一群向自己冲过来的歪歪倒倒的丧尸,小鼠标点得噼里啪啦的,双眼杀得血红血红的。
  手机,静音!QQ,万年隐身!敢有打扰者,哼哼!
  简苏鼠标一点,枪声轰的响起,一个扑到面前的丧尸脖子歪了半边,倒地。
  饭菜乔晓盛好了送进来,看到他房间里的惨况,一边把蹭到卤子的手在简苏桌上随意蹭了蹭,一边苦口婆心道:"我儿,你这房间该收拾收拾了。"
  简苏杀得正爽,眼睛斜都不斜地说:"把司保姆叫来。"
  乔晓高呼:"司嬷嬷!"
  可怜了司嬷嬷,看韩剧看得正双眼湿嗒嗒的呢,被简苏和乔晓叫来,当老妈子使唤了一回。当然简苏也不能白白用人,答应把自己当年写的一篇论文给司马用来交作业敷衍老师,司马帮他打扫房间,小劳工当的也算心甘情愿。
  不过他还是进言道:"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简苏的游戏里传来一声又一声惨嚎,他说:"有话快说,有……有那什么快放!"本来依照简苏原来的性子,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的,可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顾盼,眼前电脑上的那个丧尸的脸也变成了顾盼的。简苏手一抖,给那丧尸抓了一道,小心肝立刻抽痛起来,一半的血量啊!
  "您这整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您考虑看看,过了这个月就是五一了,咱们出去旅游旅游,玩一玩?"
  听到这话,简苏暂停了游戏,转过身来趴在椅背上看着扫地的司马:"旅游?"
  司马拼命点头:"是啊是啊。"
  简苏撇撇嘴,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分钟之后转回身子面向电脑继续厮杀,在一片哀嚎遍野中道:"容朕考虑考虑。"
  司马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从简苏的左耳进去了,右耳出来了。
  接着又没打扫一会儿呢,简苏听见司马说:"皇上,您手机闪着呢。"
  "不用理。"
  "是您家那位。"
  "我家哪……顾盼?"
  "嗯。"
  简苏愣愣地看着电脑,不一会儿一群丧尸众志成城地冲上来,你抓我挠,电脑上跳出一行血淋淋的:Game over。
  "您到底接不接啊?"
  简苏脑子里有点乱,那手机开了静音,只见屏幕光亮一闪一闪的叫人心烦,他手一伸,说:"拿来吧。"
  原来是上次未完成的《本周》的采访,改到周日晚上了,顾盼那头轻描淡写地说着,简苏这头支支吾吾地应着。
  第二天,地点还是渔阳公馆,豪华饭店二楼的一个靠窗的包间里。坐在对面的记者和摄影师在准备着,简苏第一次接受采访,有些拘束,采访之前的那段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盯着那傍晚夜幕的渐变色。那夜色很是诡异,莫名的透出一种紫红色来,浮动的云丝也因此变得比往日清晰了些。
  不过还好,记者还是很照顾着简苏的,没问一些过于刁钻的问题,只偶尔问一些:"请问顾盼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又或者"顾盼有没有做过一些让你特别感动的,比方说特别浪漫的事情呢?"
  第二个问题,简苏回答的是"有",接着按照罗德嘱咐过他的瞎回答了一通,那一边记者也感慨了一通。其实他对于这个问题,他想起的是上个周六的晚上。
  采访没有占用他们很长时间,大约四十分钟之后,采访结束,顾盼和简苏跟记者和摄影师握手告别,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门关上后,顾盼问:"饿了吧?"
  简苏点头,说是边吃边聊,谁能做个采访还满嘴塞着食物,面对镜头,简苏难得的矜持了一把。
  "这些都凉了,"顾盼看看一桌的菜,说,"我再点几道上来。"
  "别!"简苏赶紧叫停,说,"别浪费食物,有些菜上得晚,也没怎么凉。"
  说完,简苏从面前的砂锅里夹出一块排骨来,咬一口,嗯,味道不错。
  看他已经吃上了,顾盼也就没说什么,他双手交握,食指关节抵在嘴唇上,就这么看着对面的简苏吃东西。
  简苏吃着吃着,头埋得越来越低,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
  感觉到了两颊的热度,像是小火箭一样窜窜窜的往上冒,搞什么!给人点了穴了么!哪有这样看着人吃饭的!终于把在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简苏心一横,拍桌子气咻咻地与之对视。
  你看我也看!
  "跟你说一件事……诶?你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顾盼刚开口,说了一半,疑惑道。
  简苏慌忙反应过来,急忙用手给自己扇风,说:"辣死我了。"
  "……我们桌上有点辣的么?"顾盼环顾桌面。
  "你要跟我说什么?"简苏忙问。
  "五月份的时候《风语》在日本开拍,估计要3个月,你要不要跟我去日本玩一趟。"
  简苏的眼睛忽然变的炯炯有神,但脑袋瓜里一个一个的问题冒出来,他又蔫了下去几分:"穷人志短啊……"
  顾盼换了个姿势,手撑着脸颊:"当然不用你出钱。"
  简苏摇头:"更买不起你的人情。"
  "哦,那算了,"顾盼说,说完之后转头望着窗外的街景,车如流水马如龙,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缓缓吐出三个字来,"秋叶原……"
  简苏猛地抬头,顾盼看着窗外,装作不知。
  "就这么定了!"
  顾盼转过头来,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改主意了?"
  "改了!"
  简苏豪气干云!
  4月30日,简苏和顾盼坐上了飞往日本东京的飞机。
  "哦哦哦哦!小马儿,盼盼就在我眼前!怎搞怎搞!好帅好帅!呼吸不能了!"
  "苏苏,我恐高……"两分钟后,"苏苏,我想吐……呕……"
  对,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乔晓和司马。
  自从乔晓和司马知道简苏要和顾盼去日本之后,两个人就很自觉的开始收拾行李,列购物清单,加忙着打电话请假。
  简苏惊诧,叉着腰问:"你们不上班不上学了!?"
  乔晓说:"今年的公休假还没用。"
  司马说:"你的那篇论文一交,我这学期就算结束了。"
  简苏石化,不一会儿状态解除,他颤抖着伸出手痛心疾首道:"助纣为虐!助纣为虐!老夫悔不当初啊!"
  司马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您放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还是懂的,你们小俩口人前人后该怎么甜蜜怎么甜蜜。"
  "你再说我现在就□了你!"简苏上来捏司马的脸。
  司马被捏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断断续续挣扎出个成语:"恼……恼羞……恼羞成怒!"
  听着自己身后的座位,一会儿传来一声"啊!"一会儿传来一声"喔!"一会儿又是"呕——",顾盼捏了捏眉心,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简苏"叭嗒"掉下两滴泪花儿:"养虎为患啊,孩子大了,当爹的管不住了。"
  不过还真要谢谢罗德,这两个小家伙要来,机票和酒店都是罗德亲手操持的。
  2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降落。
  出了机场,便看见一大群黑压压的少男少女们拿着横幅和灯牌在接机口激动地尖叫着,操着生硬的中文大声喊着:"啊啊啊!顾盼我爱你!"
  "顾盼我爱你!"
  "顾盼!顾盼!"
  还有不少女生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数手向顾盼伸了过来,虽然隔着很远,可是好像还是拼了命的想触碰到他一分一毫,哪怕是他周身带过的一缕空气也好。
  可是顾盼一路戴着墨镜低着头,没有与他们有一点互动。
  简苏看见一块高高举起的牌子上,贴着他们二人的照片,照片中间还画了一个巨大的粉色爱心,旁边用中文写着:冰山攻×小白受,请不要大意的性福生活下去吧!
  简苏惊了,他指着那块牌子,欲哭无泪:"那那那是什么啊!"
  顾盼也停下脚步,顺着简苏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浅浅的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令在场所有少男少女们呼吸暂停了半秒。
  "冰山攻……"顾盼玩味地念出这三个字,然后一把抓过简苏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接着在他耳边低声说,"嗯,挺符合的。"
  这个牵手,让前排一个看得清清楚楚的女生激动的昏厥过去了,紧接着,尖叫声史无前例的突破了天际,所有人都疯了!
  徒留简苏一个人朝着浩浩长空愤愤怒吼:"我不是小白受!"
  "我是强受!强受!"
  "啊呸!"
  "我是攻!"

  资本主义下的小浪漫

  顾盼和简苏住在东京Mid town内开的最高级酒店,丽思卡尔顿酒店,因为顾盼特殊照顾的缘故,司马和乔晓也住在这儿。刚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他们俩的眼睛都直了,互相胳膊肘推来推去的,努力抿住那一丝想要兴奋激动的笑意。
  而当简苏看到酒店的室内游泳池的时候,他想起了顾盼家的那个浴池,兴奋之情被"贫富差距"这桶凉水浇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资本主义果然都是罪恶的!"简苏把头偏到一边,偷偷从牙缝里面挤出这句话来。
  顾盼和简苏的房间位于酒店的第七层,但却是整栋大楼的60层,房间里面巨大的落地窗户干净明亮,可以俯瞰整个东京的夜景,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墨蓝色的天空,映着街边点点霓虹,竟像是天上人间倒置了一般。而房间内部陈设,从水晶琉璃吊灯,到宽大的真皮沙发,无一不透露出奢华的味道。
  于是刚打开门,看见这个房间,简苏差一点就要沦陷在这罪恶的资本主义里了。
  但是第二秒,简苏清醒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揪起罗德的衣领,恨声问:
  "怎么就一张床啊!!!"
  罗德摊手,表情何其无辜:"你们对外宣称是情侣,要是分床睡的话成何体统,给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简苏瞪眼发威:"谁还能跟进房间里啊!当保安吃白饭的么!"
  "他!"罗德回身一指,一旁站在过道里的小服务生吓了一跳,因为听不懂中文,只能怯怯的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茫然地看着罗德,罗德缓了缓语气,说,"服务生收拾房间的时候,总会发现的。"
  简苏气结,光眨眼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一直没说话的顾盼拽住简苏后脖子处的领子,把他像提一只小猫一样提溜起来,然后手背朝外挥了挥说,"罗德你忙你的去吧。"
  罗德得令,一溜烟窜得不见人影。
  门关上了,顾盼松开手,简苏立刻朝床上一扑,紧紧抱住被子和枕头,宣布领地占有权,说:"床是我的被子也是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哦,"顾盼说,"东西放下,就下楼吃饭吧。"
  简苏趴在床上不动,暗暗思忖了一会儿,说:"沙发可以是你的。"
  顾盼没搭理他,一个人进卫生间洗手,水声哗啦啦的响。
  "好啦好啦,单数日子床是你的,双数是我的,"简苏从床上坐起来,喊道,"今天是双数,是我的!"
  顾盼开门准备下楼。
  简苏赶紧跟上来,嘴里叫着:"等等我等等我……"
  才走进餐厅,便看见乔晓一脸幸福地冲简苏招手,然后把手上的寿司不由分说地塞进简苏嘴里,感叹道:"太好吃了简苏,这个口感,这个味道,哦……我仿佛有了初恋的感觉……"
  简苏一脸黑线地嚼着嘴里的寿司,混沌不清地问乔晓:"你不是说开始减肥,食物什么的都是你的敌人么?"
  乔晓大义凛然地点头,毫不犹豫地送了一块肉下肚,说:"是啊!所以我这是在跟敌人同归于尽!"
  "……"
  但这时,简苏听见站在身后的顾盼,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热气喷在他的脖颈处,湿湿热热的痒。
  简苏身子僵了一下,他没敢回头。
  "你朋友都挺有趣的。"晚上吃完了饭,回到房间,顾盼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远处安静的沉睡在夜色中的富士山,说。
  那时简苏刚刚洗完澡,才从洗浴间出来,五月份的天气最是适宜,简苏穿着他的短袖睡衣和短裤,拿着毛巾擦头发,刚才耳朵里进水了,顾盼说的话没太听清楚。
  "什么?"简苏掏掏耳朵,问。
  顾盼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我听人说,顶楼的天台是观看东京夜景的绝佳好地,要不要上去看看?"
  顾盼的问句总是带着淡淡的、随意似的诱惑,话句的尾音婉转的上挑,而低沉的音色却又将这个尾音压的不至于太过轻佻。
  "好啊。"简苏说。
  跟着顾盼乘坐电梯,上了酒店的顶层,顾盼说的没错,从这里毫无阻拦的观看东京的夜景,的确是美不胜收。一边是东京铁塔,一边是富士山,脚下是连绵成片的旖旎灯光,像是俯瞰银河一般。
  天台的风挺大,吹得简苏的短发胡乱飞舞着,他伸手抓了抓,发现被这温温的晚风一吹,竟然已经快干了。
  顾盼穿着黑色的外衣,在夜色中显得身形修长,他一步步走向天台的边缘,手臂搭在防护栏上,斜倚着看广阔的风景。
  "我曾经在日本留学过一段时间。"顾盼说。
  简苏抬眼,看见顾盼并未看向自己,他双臂交叉着趴在防护栏上,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听人说起过。"
  "你要是百度一下'顾盼',就能在个人资料里找到我的这段留学经历。"顾盼斜眼瞧了一下简苏。
  简苏眨眼:"我……我从来就不关注什么明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盼伸手在简苏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简苏吃痛,捂着脑门,声音上去了:"丫的,敢动手!"说罢便准备上去拳打脚踢饱以老拳,谁知一拳挥上去被顾盼握住了手腕,另一拳又被他另一只手握住了。
  "同样的招数可不能使第二次。"顾盼声音里带了些微颤,简苏听出来了,他这是想笑。
  简苏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顾盼真正的,是因为开怀而笑过,以往顾盼的笑容总是给人带来寒意,而这一次,好像被这春末夏初的微风熏的,带着些温温的暖意。
  "哼!哼哼!"简苏很快回过神来,冲着近在眼前的顾盼的脸哼笑两声,然后猛地一跳,一头撞在顾盼的脑门上。
  顾盼立刻捂着脑门倒退两步。
  "铁头功!"简苏拍着胸口,"你简大爷新练的招!"
  顾盼松开捂着的双手,脑门上已经红了一块,他皱眉看着简苏,说:"我明天中午还要去开《风语》的开机发布会。"
  "啊?"简苏一惊,生怕刚才那一撞叫顾盼脑门肿成寿星公了,赶紧把他拽过来,说,"给我看看。"
  还好没事,只是有些发红,再说自己使了那么大力气,自己的脑门都没事,顾盼又会有什么事。
  简苏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呼呼,不疼不疼,给你吹吹。"
  顾盼没办法,只能双手插着口袋,稍稍弯着点腰,由着他把自己当三岁小孩看。
  简苏鼓着嘴,在他的脑门上"呼——呼——"得吹着,一点也不温柔,像是吹风机似的。
  "简苏……"顾盼忽然喊。
  "嗯?"嘴巴都鼓得酸了,简苏停下来应了句。
  晚风比简苏轻柔多了,拂过简苏领口处的肌肤,拂过顾盼外衣的衣袂。
  "你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挺香的。"
  那一瞬间,安静得诡异,62层楼高的天台,像是远离了尘世间的喧嚣,全世界充斥的只剩下晚风细细的低语。
  一垂目,一抬眼,二人对视上。
  "啪。"
  简苏一下子推在顾盼肩上,把他推远。
  顾盼朝后踉跄了一步。
  "你说你曾在日本留学过,然后呢?"简苏看着另一面,目光在茫茫夜空中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语气有些仓促地问道。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简苏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顾盼望着远处,说:"我谈了一场恋爱。"
  简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闷地应着:"嗯。"
  "她也是中国人,父母都是来日本打工的,家境并不十分优渥。而在我所上的大学里,大学里家境优越的比比皆是,因此她也就比较自卑,走路也是低着头,说话也是低声下气的,其实没人瞧不起她,她只不过是在自怨自艾罢了。"
  简苏看着他,等他说下去,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来。
  "我看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班上又只有我和她两个中国人,平时就多帮着她一些,后来久而久之,大家就默认了她是我的女朋友。她很乖巧懂事,会帮我做便当,有时也会借我抄笔记,某次我送她回家的路上,翩飞的樱花下,她主动吻了我。"
  "后来肯定发生了什么。"
  顾盼的棕色瞳仁里,闪过一抹暗沉的光:"后来她怀孕了。"
  简苏的眼底一跳。
  "当然不会是我的,"顾盼的语气仍是那么淡漠,"我不是没有过性经验,只是我看她总是那副软弱的样子,便也总害怕弄痛了她。她哭着跟我说,是学校里一个什么什么老大强/暴了她,我信了,陪她去打了胎。就在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去找了那个所谓的老大,把他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可他跟我说,是那个女人,主动爬上他的床的,他甚至给我听了他们通话时的录音。"
  "呵,"顾盼轻笑一声,"除了声音,我一点也听不出来录音里那个娇媚的女生会是她,甚至那一瞬间我都有些怀疑。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知道自己不得不信,我没对她说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个人办了退学手续,一个人打算回国。就在回国那天,就在我才坐上飞机的时候,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说,如果我不原谅她,她就从学校的顶楼跳下去。"
  "我想她肯定没有跳。"简苏说。
  顾盼沉沉的目光朝简苏看过来:"为什么?"
  "她是一个有太多欲望的人,她的欲望为的是让自己不再自卑,可以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她才依赖你的存在。一个渴望更好的活下去的人,怎么肯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盼盯着简苏,许久,露出一抹像是赞许的笑来:"其实你不傻。"
  "所以说我才不是小白受,"简苏一扬眉毛,说,说完搓了搓手臂,"我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顾盼点了一下头,走了两步,从身上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简苏的身上。
  仿佛周身都感受到了顾盼的体温,简苏停下了脚步,问:"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声音像是无着无落地漂浮在空气里:
  "因为,我身边没有司马……或是乔晓。"
  简苏回头,看见顾盼就站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身后是大片浓稠的夜色,他朝他伸出手,握住,牢牢握住。
  "还好你有我。"简苏说。

  日本第一周

  简苏极度怀疑,顾盼那天晚上跟他说那么多话,为的就是博取同情,侵犯领地,来占他的床,还有他的被!
  简苏先上的床,被子一裹表示这是他的了,接着顾盼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很当然的坐到床边,从简苏的身下,拽!拽!拽!把被子拽出来,然后往身上一盖,一躺。
  "今天是30号,是双数,这床是我的!"简苏坐起来,两手上下拍打着被子以示愤怒。
  "钱是我付的。"
  这句话简单有效的戳中了简苏的死穴,他蔫头蔫脑地往床板上一靠,嘴里叽里咕噜哼哼唧唧。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是在骂我,睡觉。"顾盼说。
  "我爱几点睡几点睡!"
  "钱是我付的。"
  简苏像是给人灌了哑药,一句话也回不出来了,他那个悔啊,悔得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对着皓皓明月哭诉哀嚎。
  所以说,人情债,是欠不得滴~
  第二天早晨。
  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
  外边的天已经是大亮了,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了一整个地面,空气里能闻到一丝夏日将至的味道。
  眼前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五官完美的挑不出瑕疵来。紧闭着的双眼,长而密的睫毛,一丝颤动也没有,几缕头发垂下来,搭在高挺的鼻梁上,再往下,是轻轻阖着的薄削的嘴唇,淡淡的颜色,很好看的嘴型。
  好近……
  像是顾盼的脸在眼前放大了……
  ……
  顾盼……
  顾盼!
  简苏的心猛地一跳,猛然睁大眼。
  此时他正和顾盼面对面的躺着,鼻尖离鼻尖就差不多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对方长而平稳的呼吸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噗通、噗通……
  心跳如擂鼓。
  可是尽管这么紧张,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想挪开呢。
  简苏眨眨眼睛。
  真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就这么看着,简苏的词汇能力好像突然贫乏起来,竟只能找出"好看"这样一个词。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简苏的右手从被窝里偷偷的抬起来,伸出食指,轻轻地在顾盼的嘴唇上点了点。
  这个嘴唇,曾经吻过自己么?
  可惜那时候喝醉了,什么都忘了,包括……那个阴差阳错的吻。
  顾盼的睫毛颤了颤。
  好像是自己动作太大了,把顾盼给惊醒了,简苏大惊,慌忙闭上眼睛装睡。
  顾盼的眼睛缓缓的睁开来。
  眼前是简苏的脸,虽说这是他极少数安静的时候,可此时装睡得实在太明显,眼睛嘴巴明显是紧紧阖着的不说,睫毛还抖啊抖的,分明是想睁开眼打探敌情,可是又犹豫不决不敢睁开的表现。
  顾盼笑而不语,侧着身子撑起脑袋看着他,就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完了,醒了!
  简苏心里惨呼一声。
  仿佛感觉到了对方落在自己的脸上的目光,简苏的双颊渐渐开始升温,他心一横,转啊转啊转啊,翻了个身,背对着顾盼,顺便卷走他身上的大部分被子。
  简苏把自己裹的就像是个团子。
  既然简苏把被子卷走了,顾盼就开始往回拽。
  简苏死死压着被子就是不动。
  使劲一拽,简苏的身子猝不及防的随着被子一转,翻身直接扑到顾盼的怀里。
  ……的怀里。
  周遭环绕的全是顾盼身上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啊啊啊!"
  简苏翻身坐起,双目发直看着前方。
  "怎么了,"顾盼扑哧一笑,"不睡了?"
  "我,炸,毛,了!"
  两个人洗漱好了下去用早餐,自助餐盘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美味的小糕点,还有切好了的,水灵灵的水果,诱人极了。
  吃饭的时候正好碰到司马和乔晓,乔晓依然是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一来又是不由分说的把一个小番茄塞进简苏的嘴里,说:"苏苏吃个这个。"
  司马淡定地喝了一口粥,问:"苏苏,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熟透了的大番茄简苏,现在脸上正冒着热气,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不断回想早晨的那一幕,不断回想……不断回想……
  "洗脸的水太烫了。"顾盼说。
  "哦。"司马看看简苏,又看看顾盼,点了下头,接着埋头吃饭。
  中午顾盼要出席《风语》的开机发布会,简苏可以和乔晓、司马在东京逛逛玩玩,日本的接待人员很细心的为他们准备了随行导游兼翻译,宫城小姐。
  大约用了五天的时间,他们依次去了银座、六本木、涉谷、表参道,迪斯尼,简苏不仅被乔晓和司马逼着摆出各种造型合影,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还得这边喊着:"别走丢了别走丢了!"那边喊着:"别丢人了别丢人了!"十十足足一副当爹又当妈的样子。
  第四天去的是北海道,虽然五月份有些晚了,却仍是在那儿看到了晚樱纷飞的美景。乔晓在樱花之下少女情怀爆发,发誓下一次来看樱花,身边一定要站着自己的爱人。
  那时候,简苏看着漫天的樱花飞舞,没有说话。
  一连五天下来,简苏最想去的秋叶原和池袋,竟是最后去的。
  简苏终于找到了他的爱,从御宅族之街回来,简苏可谓是心满意足,他冲着街边发传单的女仆装扮的萝莉们流了好一阵口水,才被御姐乔晓死拖硬拉地拽了回来。
  第六天,简苏一行人受邀去《风语》的拍摄现场参观。
  河岸边矮矮的堤坝,河水边哑哑的蛙鸣,湿糯的夏至的风拂过这个小镇,落日映得路边的浅草浮出淡淡的暖色。放学的路上,学生结了伴的三三两两的走着,女生们的短裙描绘出夏日的轻快,低矮的门面里露出烤面包的香味。
  "吱——"
  自行车停下,林雪池单脚撑地,朝这家面包房里望去。
  风携起他两鬓的碎发,也掀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他的目光里有一抹黯淡的情愫,却又实在看不真切。
  "CUT!"导演喊,"很好!"
  今天的外景差不多完成了,导演、制片、演员和各位工作人员互相鞠着九十度的躬说"辛苦了。"顾盼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杯,说了声"谢谢",然后朝着简苏走来。
  简苏面对着河面,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前的河水波光粼粼,乔晓和司马就在岸边比赛打水漂,打一局吵一局,十分热闹。顾盼背对着他坐下,在他的侧面,同一块石头上。
  "怎么样,"顾盼问,"资深的漫迷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简苏认真地看着他。
  顾盼没有眨眼,等着他说下去。
  "我十分想要真纪奈美小姐的签名。"
  "……"
  简苏笑笑,他把手上一直把玩的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扑通"两声,一声是石头落水,一声,是一只青蛙被石头惊着了,相继跳入水中。
  "不是这个,"顾盼的声音沉下去几分,下一句隔了很久才说出来,"我是说我。"
  简苏转过头来,看着顾盼,他身上的校服还没有脱下来,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半长碎发,说不出的清爽淡然。"比我想象的要好。"简苏说。
  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什么毒舌讥讽,顾盼有些诧异。
  但很快的,简苏没有叫他失望。
  "所以你知道我之前对你印象有多差了吧?"
  没有人说话,远远的只能听见乔晓和司马又开始对骂,距离削减了他们的吵闹声,模糊得好像隔了一层氤氲的雾气。顾盼的双手向后一撑,右手按在简苏的左手上,简苏的手朝后缩了缩,却没有能抽得出来。
  "明天剧组休息,我想去箱根泡温泉。"顾盼说。
  "哦。"
  "一起去。"听上去,这似乎不是一个问句。
  简苏默不作声,既不像是默认也不像是反对,他用力地把手里的另一块石头也扔进河里,说:"我成了你的贴身保镖了。"
  "苏苏!小乔她要施暴于我!"司马大叫着向简苏狂奔而来,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乔晓。
  乔晓半文半白地吼:"大胆奸佞,敢作此指鹿为马之事,老娘明明打了六个漂,你睁眼瞎了!"
  看着司马朝自己奔过来,简苏慌忙把手从顾盼的手底下抽了出来,有些心慌意乱的。
  顾盼身子微微朝后,在简苏的耳畔低声说:"就你一个。"
  司马跑过来,绕到简苏背后,乔晓追着要打他,司马采取迂回战术,跟她绕着这个石头打转。
  而坐在石头上的简苏,因为刚刚那一句话,觉得心脏都要停摆了。

  温泉之吻

  温泉、清酒、繁花、美人。
  箱根是距离东京最近的温泉乡,位于神奈川县的西南部,可以远眺富士山的美景,白天似乎是下过雨的样子,山间腾起袅袅的雾气,仿若仙境一般。来箱根泡温泉的人很多,顾盼自然没有选择温泉大浴场,而是预定了一个带露天温泉的家庭式房间。
  晚上,夜月升起,用过了日本料理之后,简苏和顾盼换上了浴袍,又在淋喷头下冲洗过身体之后,准备进入浴池。
  凡事总要迎来第一次的。
  简苏在淋喷头下冲了很久,迟迟不敢出来。
  因为他不敢和顾盼如此的坦诚相对。
  "老子也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怕什么!"实在冲得够了,简苏一拳砸在浴室的玻璃墙壁上,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
  披上浴袍从淋浴间里出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简苏的木屐在地面上发出轻轻磕碰的声音。推开通往露天浴池的玻璃门,把木屐留在室内,光脚走了进去,入眼是有些氤氲的烟气,加上简苏有些近视,模糊得更连脚下都有些看不清了。
  浴池里,有个人正背对着自己,他的双肘朝后搭在浴池边缘,光裸的后背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富于美感。
  放衣服的篮子就在顾盼的背后,简苏不敢直视他半裸的后背,埋着头迅速走过去。走到顾盼背后的时候,简苏发现,还好他是闭着眼的,自己脱衣服也就少掉了几分尴尬。
  然而,即使如此,他脱衣服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
  坐在来箱根的巴士上,简苏就一直在想:他们两个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
  如果说他们两个只是如同简苏和司马一样的朋友关系,没关系,他不会有丝毫顾忌地脱衣服,进入浴池,甚至可以和司马玩闹起来,哪怕对方也是gay。
  可是换做是顾盼……
  他们的确是朋友,可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总觉得比朋友似乎多了什么,多的那部分,简苏说不出来,也不敢去那样认为。
  而且,归根到底,还是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的感觉。
  就这样子发着呆,目光无神的一直想着,脚踝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简苏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手在抓着自己的脚踝。
  那一刻他的脑袋里幻灯片一样的闪过各种恐怖片的情节,比如说一个贞子从浴池里面爬出来什么的,就像是昨晚,有着又黑又长头发、眼睛又大的乔晓哀怨地看着他说:
  "苏苏,你竟然不带我去泡温泉……"
  那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啊!"简苏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叫一声,迈开步子就想跑。
  他慌不择路,一脚踏空,整个人跌进浴池里。
  "咕嘟咕嘟",整个人沉入水里,简苏不敢睁眼,从嘴里金鱼似的吐出好多泡泡。
  虽然浴池不深,但是浴衣吸了水,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浮力,但紧接着,腋下传来有力的支撑,简苏扑腾了两下,立刻下意识的反手抱住身边这个支撑力,借他的力量猛地窜出水面。
  "呼!"终于可以呼吸到空气了,简苏大口地呼吸了一声,甩了甩头发,然后伸手抹去眼睛上的水。
  是顾盼。
  和那日醒来的时候一样,是顾盼的脸,清晰的在自己的眼前,距离之近,就犹如自己不曾近视过一般。
  他的发梢湿了,贴服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刘海也湿了,垂成一缕一缕的,轻轻地搭在眼前,连睫毛上也凝结着一粒粒微小的水珠。似乎是温泉的作用,这样的顾盼,不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是说不出的温柔。
  简苏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忘了自己的手臂还在环着对方的脖子。
  顾盼伸出手,把简苏被水弄得乱七八糟的刘海往旁边捋了捋。
  "你就打算穿着浴衣这么一直泡下去?"顾盼问。
  简苏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收手,想朝后退几步,可是他动了一下,顾盼搂着他的腰的手没有松开,又扭动了几下,顾盼的手却收得更紧。
  简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松开,我脱脱脱脱脱衣服。"
  顾盼说:"我帮你。"
  简苏有些怔忡地睁大眼睛。
  刚才站在浴池边上的时候,简苏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掉进浴池之后,因为水的冲击力,简苏的衣服可以算是完全敞开,现在只不过是挂在他身上而已。
  所以,顾盼只靠过来,轻轻咬住了简苏的衣领,便轻易地脱去了他的浴衣。
  "你……别……"简苏连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浴衣飘在水面上,而顾盼已经吻上了他的脖颈,一下一下,轻而浅地啄上来。他的嘴唇大概是因为沾了水,贴在皮肤上是异样的湿软,沿着脸颊一路亲吻上去,顾盼又十分爱怜地碰了碰简苏颤抖的睫毛。
  "我没懂。"简苏的胸膛与顾盼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某种悸动混合着巨大的茫然感向他袭来,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喘平了一口气,稍稍平静地问道。
  顾盼的嘴唇若即若离地碰着简苏的。
  "你不用懂,感受就好了。"他轻声说。
  嘴唇终于紧紧的碰触在一起,简苏微微向后倾着身体,而顾盼却将他搂得更紧。舌头伸出,温柔地舔舐着,与对方的交缠,一呼一吸间全是彼此,简苏闭着眼,他几乎都有些迷失在这个吻里了。
  缺氧的感觉渐渐袭来,这个吻也慢慢加重了力道,顾盼按住对方的肩,反身把他抵在浴池的边上,简苏也紧紧地搂住了顾盼的脖子,努力地向他回应着。
  顾盼说的对,是的,他不需要懂,只要感受就好了。
  缓缓的,顾盼的手沿着简苏的腰滑下去,先是抚摸到了大腿处,接着又沿着大腿的内侧,慢慢的游移上来。
  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仅仅是一点点轻微的接触,简苏的脑袋里却凉了一下。
  很快的,他也感受到了对方某处的隆起。
  "哗啦"一声,水声响起。
  简苏把顾盼猛地推开,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只能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惶恐不安,逃离这个吻,逃离这个怀抱,逃离这无法回避的情/欲,低声说:"我有些晕了,我……我出去走走……"
  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去等顾盼的反应。
  简苏匆匆爬上浴池的边缘,然而,就在他快步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
  "没关系。"
  顾盼说。

  给不起和得不到

  简苏从未感觉到如此狼狈过。
  像一只落荒而逃的落汤鸡一样,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毛,匆匆穿上带来的衣服,不敢往回看一眼,就这么逃出门去。
  唇齿间还留着顾盼的味道,房门在身后关上,简苏快步走出旅馆,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脚步才渐渐放慢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些恍然地不敢去舔嘴唇,可是越是这样有所顾忌,心里却越是有某种欲念在作祟一样,逼得他心痒痒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接吻?
  谁……谁……
  简苏有些懊恼、又有些抓狂地想。
  谁允许你吻老子的!
  "简苏?"身后有人喊他。
  简苏惊得浑身一抖,担心自己刚才少女怀春一样的模样被人看到,他收拾收拾了表情,赶紧回过头来应了一声,一看,是罗德。
  说起顾盼的"贴身保镖",罗德妥妥的可以算上。一是作为经纪人,又是拍片期间,跟着也无可厚非,二是皇海实在担心顾盼又惹上什么岔子,有罗德在一旁,事情至少也不会演变得太过糟糕。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罗德问。
  简苏仰头,一手背后面一手高举,说:"赏月,赏月。"
  罗德一笑,与他并排站着:"哟,简大诗人好兴致。"
  简苏尴尬地笑笑:"谬赞,谬赞。"
  "顾盼呢?"
  "泡着,泡着。"
  "这样……"罗德点点头,抬手拍了拍简苏的肩,说,"有月无酒怎么行,简兄,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简苏苦笑:"好说,好说。"
  那个女人一直看着简苏离开的背影,她抱着手臂,稍显紧身的吊带连衣裙勾勒出她身材的线条,那是一个任何人,包括女人,都不得不承认称赞的完美身材。
  直到简苏二人消失在了街边的拐角处,她才眨了下眼睛,把一缕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转过身来,朝旅馆里走去。高跟鞋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她带着些兴奋、带着些愉悦地听着这个脚步声,仿佛这是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
  在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下脚步,转身,她嘴角含着一抹艳丽自信的微笑。
  敲门。
  等的时间并不长,门内传来光着脚走路的声音。
  "咔嗒——"
  门开了。
  看见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彼此都没有说话,空气渐渐凝结成一种压抑的对峙状态。女人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顾盼,目光里没有一丝矜持,她觉得很满意,此时顾盼身上的唯一遮挡物,只有围在腰间的浴巾,而其他地方正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顾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人闻了闻,空气中都是猎物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
  "顾盼……"
  她只喊了一声,便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高跟鞋向后一蹬,关上了门。
  简苏和罗德走得不远,出了旅馆,街角就有一个亮着光的一个人营运的居酒屋。简苏不会点单,罗德便帮他点了烤鸡、一些关东煮,和日本酒。
  日本酒不辣,比起中国的老白干什么的,那是差远了。但这种酒入口,有淡淡的怡然的甜味,在这样晚春的时节看花赏月畅饮,简苏觉得,自己也算是附庸风雅了一回。
  "罗德,我问你,"喝了几杯之后,简苏终于不再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冒词,"我和顾盼的这场戏,什么时候可以演完?"
  罗德诧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简苏困倦似的揉了揉眼睛:"我又不是演员,天天做戏,太累了。"
  沉默了一会儿,罗德放下手中的酒杯,说:"总得等《风语》拍完了,找个契机,说你们性格不合,便分手了。"
  听完这句话,简苏这边也是良久没有言语,罗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有时候觉得明星也挺可怜的,"简苏盯着居酒屋的红灯笼,突然说,语气淡淡的,很不像平时的他,"感情本来就是私人的事情,却因为顶着一个'明星'的身份,好笑似的要给观众一个交代。和什么人谈了,为什么谈,为什么分……弄得观众都以为,好像明星日常的生活都跟拍戏一样,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其实不过也就是那样……"
  "简苏,"这番话听得罗德有些慎得慌,他晃晃简苏的肩,"你还好吧?"
  "啊?怎么了,我没事。"
  "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有吗?"简苏摊手,微笑,"没有没有,你多想了。"
  罗德的脸朝他稍微逼近了一些:"你是不是……"
  简苏呆了一下,拿起酒杯来浅浅啜了一口,目光闪躲着,语气里竟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你多想了。"
  听他这么说,罗德有些惊讶的怔住了,因为他看得出来,简苏的确不懂得演戏,而在久处于娱乐圈的他的眼中,对方的这番表现,简直比直接承认还要明显。
  但他并没有戳破这点,罗德坐直了身子,收回目光,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
  忽然之间,简苏说,很颓然的语气。
  "我真的一直不知道,罗德,"简苏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两个gay之间,会有纯洁的友谊么?"
  一开始,顾盼没有动,但是下一秒,他重重地推开了那女人。
  他的眉宇间有发狠的味道,眼神凌厉的像一把小刀,深深地刮在女人的脸上。
  "严洲莹!"他几乎是从牙缝间狠狠的挤出这个名字来。
  "会有的。"罗德说。
  简苏看着他。
  "你和司马住在一个房子里那么久,又都是单身,你们曾经想过在一起么?"罗德问。
  简苏摇头。
  "为什么?"
  "他知道我的所有缺点,我的坏脾气,我的懒惰,还有……我的年龄。同样的,我也这么了解他。两个对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人,没有了那份朦胧的神秘感,便很难产生爱情,所以我们,只是朋友。"
  "这就是了,"罗德说,"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是因为我知道……顾盼和司马不一样。"
  "你喜欢他?"
  简苏的手瞬间握紧了酒杯,这就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的问题,他的眸子里有转瞬而逝的冲动,但是下一刻,那小小的情绪消失得无声无息。
  "重要么?"简苏问。
  "不重要么?"罗德反问。
  简苏眼神有些黯淡看着前方,没有焦距:"从接受自己是个gay的时候,我也同时做好了接受任何结局的准备,两个男人之间,要么是短暂的疯狂,要么是执手一生的坚定。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前者已经是玩不动了,而后者,要承受太大的压力,太多的实际,但这却是我想要的。"
  "你对顾盼没有信心?"
  "不,"简苏摇头,"只是恐慌,我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信心。"
  罗德想起来,漫天新闻都是顾盼与简苏接吻的那张照片的那天,19楼的落地窗边,自己问他:"你和那个简苏,是认真的么?"
  顾盼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戏谑,冷淡,他说:"当然不是。"
  "我忘不了你,"严洲莹说,"快十年了,我都忘不了你。"
  顾盼坐在床边,微微仰着头,他点着一根烟,却没有放在嘴边,香烟在指间缓慢地燃烧着,星火忽明忽灭。
  "请你离开。"他说。
  "如果我说不呢。"
  顾盼慢慢垂下头来,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女人,姣好的容颜,半漏出的酥胸,和她浑身散发出的欲望的气息,这些大多数男人都渴望的东西,却都叫他作呕。
  他捏住她的下颚,微微倾身。
  "我从未厌恶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恭喜你。"
  在顾盼的注视下,严洲莹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意,她甚至骄傲的笑起来:"我跟了小野寺男。"
  "我知道。"
  "所以,"严洲莹的手抚上顾盼捏住自己的下颚的手,说,"如今的局势,谁高谁低,是说不清的。"
  顾盼松开手,眯眼看着严洲莹:"你想说什么?"
  严洲莹的膝盖下沉,从半蹲的姿势,变成朝顾盼跪着的姿势,她说:"我并不愿用身份压你,今天这个房间里,有的只是两个孤单而充满欲望的普通男女。顾盼……"
  她仰头看着他,手抚上他的大腿,说:"我爱你,我一直爱着的,只有你。"
  "我果然是老了,"从居酒屋走出来,简苏笑着说,他摸了摸后脑勺,"罗德,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别记在心上,随口说说的哈哈。"
  两个人在月色下慢慢的走着,已经很晚了,有着缓缓坡度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偶有虫鸣声在小路两边的树丛里"吱吱"叫着,反衬着罗德的默然无语。
  罗德的房间在顾盼订的房间的对面,一路上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一直到走进旅馆走廊,罗德才突然之间拉扯了一下简苏的手臂。
  "嗯?"简苏回头。
  "你只是害怕,但不代表必须放弃,我不希望将来从你的口中听到'如果当初'四个字。简苏,也许你可以做到。"
  简苏看着他,有些愣神。
  罗德朝他笑了一下,又鼓气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才走进房间,关了门。
  也许……我可以做到么?
  简苏摸着自己的胸口,转身,看着面前这个房间的门把手,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头。
  简苏开门走了进去。
  走了两步,然后站住了脚。
  如果当初,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走进这个房间,如果……如果他没有答应顾盼和他一起来箱根,如果……
  就不会看到。
  严洲莹跪在只在腰间围了浴巾的顾盼身前,双手抚上对方的大腿,她肩上的一根吊带松松垮垮的顺着肩部滑落下来,正媚眼如丝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顾盼亦府头望着她,只是被垂下的刘海挡住了眼睛。
  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严洲莹扭头,看见是简苏之后,抿嘴笑了声:"真是巧了。"
  简苏的目光落在顾盼脸上,顾盼却没有看他。
  "出去。"顾盼说。
  简苏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他有些恍惚地眨着眼睛。
  "出去!"顾盼拔高了声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回想那一刻,简苏佩服自己至极,他不知道如果这一幕重来,他是否还能像那天一样,表现的那样淡定冷静。
  "好。"他说,仿佛他是一个听话的机器。
  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关门的时候,简苏听见严洲莹说:"看起来,你似乎没有像发布会那天表现的那样喜欢你这个小情人。"
  顾盼的声音一丝起伏也无。
  "我与他,本来就是假的。"
  就是,本来就是假的。
  简苏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仰起头,连带着后脑勺也一起贴上冰凉的墙壁。夏至的夜里,寒意顺着脑髓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去,他只是觉得一切都太讽刺了,实实在在的太讽刺了。
  你要的疯狂,我给不起,我要的实际,呵,终究是得不到。
  与其此时心里面刀割一般的失望难过,倒不如之前就不抱希望,也许还会好受些。
  房门关上了,屋里又重新剩下顾盼和严洲莹两人,严洲莹回望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俊美的男人,在简苏离开之后,露出胜利者一般的微笑。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自卑的女孩子了,"她说,"顾盼,从当年在学校里你照顾我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我和那么多大佬在一起,全都不是真心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不仅仅是这样,顾盼,我爱你!"
  顾盼手指间的烟慢慢燃到了尽头,热意熏得那块皮肤隐隐的发烫,他默然不语,回身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顾盼,回到我身边来,我们在一起,我会带给你无限的刺激和欢乐,那些你敢想或不敢想的……"
  严洲莹口中喃喃的说着,目光顺着顾盼的眼睛,鼻梁,一路滑到嘴唇上,她蛇一样的倾身上前,扬起下巴,迎着便想吻上去。
  越靠越近,顾盼唇齿间的呼吸都已经能够感触的到了。
  "啪!"
  忍无可忍。
  先是猛地掐上她的脖子把她推远,接着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严洲莹捂着脸,扑倒在一边,她回头,骇人的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死盯着顾盼看,像是要用这目光在他脸上生生地割下一块皮肉来。
  "这一巴掌,我迟了七年才打,要不是看你当年刚堕完胎,身子不好,不然在你骗我是被别人强、爆的时候,这一巴掌就该赏你了。"
  严洲莹的目光渐渐变为震惊:"你……你都知道了!"
  顾盼重新点上一根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来。
  "我……我是不得已!顾盼!我真的只爱你一个!其余的人……我……"
  严洲莹想要扑过来抱住顾盼的腿,然而却仍是被他重重地推开,顾盼站起来,说:"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你走吧,"顾盼说,"别让我再看见你了,恶心。"
  "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因为简苏!"严洲莹一点一点地扶着墙站起来,指着门口泼妇似的大吼。
  "不是,"顾盼说,可等他转过身来,那凌厉的眼神是严洲莹所从未看过了,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棱子,直直的刺进人心里去,甚至吓得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可你要是动他,我要你命。"
  那天晚上过了不久,罗德坐在床上看着电视里日本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和艺人们极尽全力的搞笑逗乐,也许是罗德也听不大懂的缘故,他一直没有笑。
  虽然找不到笑点,但还是看到很晚,后来太困了撑不住了,差不多准备关电视睡觉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一下一下敲得漫不经心。
  罗德走过去开了门,看见是简苏在门口站着。
  他脸色不好,眼底还隐隐的有血丝,看着他这个样子,罗德心里"咯噔"一声,加上今晚他跟自己说的话,什么情况,于是也就猜得□不离十了。
  简苏二话没说直接往他房间里走,找到床就倒了下去,整个人大字型地仰躺在床上,说:"今天晚上我在你这儿挤一晚。"
  罗德当然没敢发表异议,老老实实收拾了地铺铺好,关了灯一声不吭地躺下。
  "罗德……"
  月光透过玻璃房门清清亮亮的照进来,简苏在不甚清晰的黑暗里睁着眼,模糊地喊了声。
  "怎么了?"罗德侧了个身,问。
  简苏闭眼,又睁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玩了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
  本来是休息两天,一天用来享受温泉,第二天,顾盼是打算带着简苏在箱根随意逛逛玩玩的。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罗德过来告诉顾盼,说简苏坐了早晨的头一班巴士回东京去了。
  顾盼说:"那我也回去。"
  说着刚要动身,却被罗德拦住了,罗德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许久,从顾盼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之后,他愣了下,才说:"算了吧,他不想见你,飞机票改签的事情,我也已经着手开始办了。"
  顾盼的动作一滞,他沉沉地看向罗德:"他要回国?"
  "嗯,"他点点头,随即又说,"既然现在你无法回应他,与其他见了你伤心,不如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罗德垂下眼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看他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又说要回国,猜的。"
  不愧是皇海有名的经纪人,办事效率快得吓人,简苏刚刚从回东京的巴士上下来,便接到罗德的电话,说飞机票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一共三张。
  简苏向罗德道了谢,挂了电话就转而打给司马和乔晓,电话接通后那边闹咋咋的,估计两个人又在外边玩儿呢。
  简苏说:"兔崽子们,玩够了就收收心,明儿跟爹爹回窝。"
  乔晓在手机那头大叫:"不带这样的!不是说好了两个星期嘛!这才一个星期啊!我请了十五天的公休假呢!"
  简苏什么都懒得说,便按下了挂机键。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乔晓一愣,从耳旁拿下手机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通话结束",与司马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了?"
  司马的脸上还带着和风狐狸面具,像半个大仙似的说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顾盼回东京,简苏一行人就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腾空飞起,原来曾经踏过的土地变得离自己很远很远。他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就这么一直看着下边层峦起伏的陆地,又看着陆地也渐渐跑到了自己身后,飞机下面,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一周的游玩,一周的朝夕相处。
  一周的时间可以确定很多事情,一周的时间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眼睛看得累了,简苏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脑袋斜斜靠着窗户。他低下头,右手握成拳,左手轻轻的把右手的食指掰出来,又把中指也掰了出来,比了一个"二"。
  他心里对自己说:恭喜你简苏,第二次失恋了。
  "啊!一脸泪啊!国语!终于听到国语了!祖国啊!我的母亲!"重新又踏回中国的土地,站在飞机场门口,乔晓激动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司马垂头扶额:"在日本要跟着她丢人,回国了还是要丢人。"
  "那什么,你们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简苏说。
  "啊?为什么啊?"他们问。
  简苏笑笑,说:"我先回趟家。"
  之前爆出和顾盼的事情之后,简苏一直不敢回家,有时只能往家里打打电话,一般还都是简厨子接的。简厨子擦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捧着电话听筒,说:"先别回来先别回来,你妈还在火头上,我还在做思想工作,你把你那头的事情先料理料理好。"
  只有一次,苏老师接了简苏的电话,但是只听到简苏颤颤巍巍的那声"喂,妈……"之后,就放下听筒,声音平平地喊道:"简厨子,你电话。"
  那时候简苏心里很难过。
  现在事情过去也快有两个月了,在飞机上的时候简苏就想好了,不管怎样,还是得回家一趟。
  "爸,这是一套日式厨具,你看看喜欢不?对了,这是给你买的卡西欧的电子表,可多功能了,你平时跑步的时候可以计时什么的。啊,还有这个,鲍鱼干,机场的免税商店里面买的……"简苏一件一件的从包里往外拿礼物,堆得满茶几都是的。
  简厨子一边高兴地接过来,一边和简苏心照不宣地对视,父子俩一起偷偷观察着正襟危坐的苏老师的反应。
  "妈,你带带这个,你以前不是老低着头批改作业,脖子落下了毛病了么,这个磁力项圈我听人介绍不错,缓解颈椎压力的,还有睡觉安神的作用。"简苏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手上的盒子伸到苏老师面前。
  但是,果然不出简苏所料,苏老师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冷冷地说:"谢谢了,放那儿吧。"
  简苏讪讪地笑了笑,哈着腰,把盒子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
  "苏老师,你要不试试看,苏苏大老远的带回来的呢。"简厨子在一边也哈着腰地撺掇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坐在中间苏老师捧得跟慈禧太后似的。
  苏老师眉心微拧:"急什么,老毛病了,小日本的东西还能戴上了立即就见效了?"
  苏老师是个年纪稍长的文人,在对待日本的态度上还是和老一辈一样。
  "妈,这次回来,是有一个打算想要跟你说。"抿了下嘴,纠结了一会儿,简苏还是说道。
  "唔。"苏老师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给我安排相亲吧。"
  客厅里面半天没动静,时间像是凝固住了一样,简厨子仍是哈着腰,简苏仍是静等着回应的样子,苏老师还是坐得跟尊佛像一样。
  但是下一秒。
  "你说什么!"
  苏老师转过身子来仰头看着简苏,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简苏握住了苏老师的手,又看了一眼简厨子,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说:"你们给我安排相亲吧。"

  漫漫相亲路

  5月15日,中午11点30分,晋安大街,欧庭咖啡。
  女,28岁,身高……加上高跟鞋大约有165,棕色短发,白色T恤加黑色短袖开衫,牛仔裤。手机是黑莓,带着金属框架的眼镜,眉毛修过,嘴不笑的时候嘴角略微下垂,颇显严肃,一坐下就点了摩卡,中途熟门熟路地去了洗手间,看来不止一次在这个地方相亲了。
  第一印象,鉴定完毕。
  去完洗手间,十分钟后,她坐回简苏的对面,笑笑:"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的双手很自然地摆在桌上,简苏可以闻到淡淡的乳液似的花香,刚刚她去洗手间之前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看来是找护手霜的。
  细心且懂得保养。
  "啪。"
  简苏心里,又一个标签被贴在这个女人身上。
  很快的简餐送上,两个人开始用餐。
  "小学的时候我是大队委,初中是班长,高中是学习委,本来也应该是班长的,可我觉得到了高中,就该好好学习,少掺乎班级活动什么的。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不负众望地去了S市上大学,大一的时候报了话剧、播音、数学建模和雄辩四个社团和学生会。大二时四个社团前后让我担任社长,而学生会又让我担任副会长,我选择了学生会,又当了学校广播台的台长。大三下学期,我推掉一切职务,安心学习,被学校保研。可我有更高的追求,便拒绝了学校的保研,向英国XXX大学递交了offer……"
  BALABALABALA……
  "最后,"她优雅地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看着简苏说,"现在我在XX公司担任艺术总监一职,你呢?"
  简苏含着一口饭,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几颗饭粒从嘴角掉下来。
  "我……我……啊哈哈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简苏,嘴里那口饭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把他噎得赶紧又喝了口饮料,喘过一口气来,他摆摆手,"我没那么厉害,大学都是瞎混过来的,考研也是父母逼的,我妈一教书的,当年就问我说,你是想当这家里学历最低的还是学历最高的?没办法,只能往上爬呗。"
  "哦,这样。"女人垂下眼睛,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
  "那个……"见气氛有些尴尬,简苏急忙又找个话头,"你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啊?"
  "我喜欢逛图书馆,大学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玩游戏不谈恋爱,一下课就去图书馆借书看书,以至于后来图书馆里有个位置毕业前就是我专属的,哪怕是我不在,也没有人敢坐。"
  "那……那除了这个呢,你看电视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电视剧电影啊?"
  "电视剧?我从来不看,我一般只看中央一套、二套、十套,经济频道和英语频道。"
  简苏机械的把饭送到嘴边,机械的咀嚼着。
  恐怖的存在,勿近。
  "啪。"
  一个巨大的标签,黑底红字,贴在那女人的身上。
  5月16日,下午2点,星巴克。
  女,25岁,中分长发披肩,身高168,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外边套一个小坎肩,凉拖。化了点妆,带着棕色的美瞳,睫毛是假的,她的下巴很尖,属于简苏他们曾经开玩笑,说是一低头能把自己戳死的那种。
  "你看XXX的书么?"
  坐在星巴克外边的藤椅上,午后的阳光很惬意的洒泄下来,她浅浅地饮一口咖啡,转身望着简苏。
  简苏摸摸后脑勺:"倒还真没看过。"
  "好可惜……"她慢慢收回目光,渐渐的又把目光投向远处,"你知道,我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女子,我喜欢她的文字,我喜欢她的字里行间淡淡的忧伤,我有着和她一样带着痛的梦想……"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纠结的语调,连简苏听得心中都缓缓弥漫过一阵"淡淡的忧桑":"什么……梦想……"
  "我要我爱的人,开着白色的婚车来接我,我们开车到了海边,他把我公主抱抱起,赤着脚一路走在沙滩上,留下我们俩爱的足迹。沙滩边上是一幢白色的别墅,他把我抱进婚房里,屋里是白色的床,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我和他面对面的躺着,单手抱在一起,才算是完成了仪式。"
  "仪式,什么仪式,结婚仪式?"简苏听得有点懵。
  "不,"她轻轻地摇头,"我们每个人,都是折了翼的天使,只有找到了只拥有另一边的天使,才凑齐了一对翅膀,一起飞翔。"
  简苏默默的听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冲她鞠躬致歉:
  "对不起姑娘,一是我不大喜欢白色,二是我买不起沙滩旁边的别墅,三是……我估摸着,我们俩的翅膀,可能是顺边的。"
  连着两日重创,第三日,5月18日,简苏迎来了他的第三次相亲。
  第三个人,简苏根本都没能看清楚她的长相,因为她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呆在了原地,捂住嘴巴尖叫起来。
  吓得简苏急忙站起来跟邻桌的人澄清:"我什么也没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简苏!"女孩儿大叫起来。
  简苏一惊,急忙食指竖起:"你小声点儿。"
  可是来不及了,还是有好多人,特别是不少女生惊喜地朝这边看来。
  "啊!简苏,真的是他!"
  "是简苏哎!"
  "那顾盼呢,顾盼不在?"
  前几天相亲,就是害怕路人认出他来,简苏戴了副大框眼镜,还有口罩,到了相亲的地点坐下来的时候才敢摘掉,其间也一直不敢抬头。第一个相亲对象显然是从来不关注娱乐新闻,不认识他,第二个大概是忙着忧伤和梦想,也不知道他。
  但是第三个……
  "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妈给我看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重名呢,要不是为了这个名字我还真不愿意来相亲……"
  "哎!不对!"女孩儿忽然一拍桌子,脸色变了。
  "你怎么可以来相亲呢!那盼盼怎么办!"
  盼盼,盼盼,又是盼盼。
  简苏心里泪雨滂沱,哭爹喊娘。
  餐厅里的所有女孩儿这时几乎都围攻过来了,以前从不认识的十几个人现在众志成城地开起了批斗会。
  "小受怎么可以变心呢!太过分了!"
  "亏我们家盼盼那么喜欢你,艺人公开承认恋情容易么!你居然赶背着他相亲!"
  "太虐了太虐了!"
  ……
  "不……"简苏在满头的唾沫星子里艰难的冒了一点头,辩解,"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叉着腰问。
  另一个女孩儿突然拍了一下手:"不会是被家长逼着来相亲的吧?"
  "啊?是这样么,想一想同性恋情的确很难被家里长辈接受啊……"
  "啊……"一群女孩儿齐刷刷的发出怅然感伤的叹息。
  "小受好可怜。"
  "我们错怪他了。"
  于是,就在那群女孩儿互相颇有感悟地对视点头的时候,当事人已经戴好眼镜和口罩,偷偷从人群中一声都不敢吭地溜走了。
  "呼!"终于从魔爪之中逃出来了。
  简苏胡乱揉揉一头挤得跟杂草似的头发,心有余悸地朝后看了一眼,不敢多留,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回出租屋的路上走。
  他没敢走大路,专门挑了市里一个免费的小公园穿过去,小公园里人少,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年人。因为老年人多了,就有不少人来这儿做做花鸟字画的生意,渐渐的,这里就成了半个花鸟市场,每天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走进这个花鸟市场,简苏的脚步才慢慢缓了下来,也许真的是因为老年人多了,时间在这里也变得凝滞缓慢,叫人快不起来。
  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鸟儿,挂了一排的书法字画,另一边是好几大缸的金鱼,简苏一路看过来。
  "哎,小伙子,你等下。"有个人叫他。
  简苏侧头一看,是身边一个老头。
  这老头穿着一身马褂一样的衣服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画着周易八卦,旁边还有痣相图,一看就知道是个算命的。
  年纪大的人有不少爱信这个的,这个老头也算会做生意。
  只是他喊住自己做什么?简苏想,于是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却没应声。
  "来来来,你过来,我就是想给你算算。"他说。
  简苏一听,赶紧打住:"不了不了,我这还有事,不麻烦您老了。"
  "免费的。"
  嗯?
  简苏刚刚拔起的脚有些犹豫的定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半信半疑地蹲在了老头面前,扬了扬下巴:"你算。"
  老头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简苏的脸,然后闭上眼,右手五个指头点来点去的,就这个样子过去了好久,简苏都快有些没耐心了,方才听见老头问:"你最近可有什么烦忧事啊?"
  简苏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眨了几下眼睛,似笑非笑的说:"相亲呗,我都三十了还没娶到老婆。"
  "嘿嘿,"老头睁眼,怪笑了一声,说,"相亲事小,梦蝶事大,庄周者……"
  老头伸出食指在简苏脑门中间用力点了一下。
  "你小子是也。"

  午夜惊魂

  简苏呆呆的听着,倒真的有些被他那几句文绉绉的话给糊弄住了,那老头的手指在脑门上一点,蹲着的简苏重心不稳,还真的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要是想解决啊,我这儿可以给你几个法子,不过这得由着你自己挑了。"老头从衣兜里掏出三个布袋子,一个个指过来,"这个是五十元的,这个是一百元的,这个是五百元的,对了还有这个!"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金色的锦囊:"这里面的东西啊,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只要九九八。"
  "拉倒拉倒拉倒!"简苏登时清醒过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刚要拔腿走,想想又觉得不厚道,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老头,说,"请你喝茶啊。"
  老头倒也不恼,笑呵呵地接过钱来,嘴里却念道:"真小气啊真小气……"
  回去的路上,简苏一直在想着老头跟他讲的那句话,他大学是中文系的,庄周梦蝶的故事自然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他恍然有些懂那老头说的话,但仔细想想又好像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很懂。
  算了算了,简苏是不爱动脑子的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凭空甩了一下手,把烦躁之气一扫而空。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到晚上睡觉,那句话还是像个电钻一样不停的往脑袋里钻。在床上辗转反侧九九八十一个来回之后,他嗷嗷叫了一声,抱着抱枕起尸一样的猛地坐起来,一巴掌拍在墙上,开了灯。
  隔壁屋的司马敲敲墙壁,睡得迷迷糊糊地从嗓子里骂他:"大半夜你闹鬼啊你!"
  简苏咬牙切齿道:"就是闹鬼,我要作法了!"
  司马又是几声哼哼唧唧,表示过不满之后,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继司马睡后,房间里有一瞬是很安静很安静的,那种安静像是一双悄无声息靠近的大手,温柔的掐在你的脖子上。没到开空调的季节,外边的晚风凉快又柔和,房间的窗户没关,窗帘的一角有一下没一下的被掀起来,落下去的时候又把漫天星月遮得严严实实。
  "滴滴,滴滴。"
  空寂的夜里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把简苏吓了一跳,往床头一看,手机的屏幕亮了,其实不过是一条短信而已。
  爬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解锁。
  "睡了吗?顾盼"
  本来应该狂跳不已的心,只稍稍有了些许悸动之后,很快归于平静。简苏后背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这条短信许久,屏幕暗了,碰一下,又亮起来,又暗了,再碰一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庄生、晓梦、迷蝴蝶。
  到底是庄周做梦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成了庄周?
  那和顾盼的这一切,究竟是在假戏真做,还是明明已经成了真戏,我却不得不压抑着,拼命地做成假戏的样子,而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一切,从没成真过。
  谁知道呢?简苏浅笑一声,胡乱按下几个键发送出去,接着头往墙上一靠,拿着手机的手失力的一垂,屏幕上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睡了还能看见短信么?"他回,反问。
  五分钟后,又是"滴滴"两声。
  简苏拿过来看,四个字,逼得他几乎要吐出一口黑血。
  "哦,那睡吧。"
  那就睡吧,关了灯躺下去,黑暗将静夜衬托得愈发明显,睡不着又百无聊赖的人们指着耳朵捕捉一切可以捕捉到的声响。而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简苏的心脏猛然攫紧了一下,总觉得那脚步声一下一下似乎踏在心上似的。
  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再次坐起来,"哗啦"一下拉开窗帘。
  楼下,小区里的路灯昏黄地亮着,灯罩外飞舞着一团小虫,旁边的楼栋已经没有几户人家的灯还是亮着的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经过,隔一会儿拨一下车铃,似乎是在这条无人的小道上给自己壮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简苏松了手,窗帘徐徐地垂落回来。
  他自嘲地笑了下。
  他在日本呢,怎么可能回来。
  连续三天的相亲叫简苏觉得疲累,很快又到月底了,简苏的工作也比月初的时候要繁重许多。不过有时候觉得这样也好,忙得多了,很多事情也就抛到了脑后,脑子里反而比平时还要清静一些。
  月末的最后一天,工作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正好又是公司里某位同事的生日,一群人聚完餐便一起约了去KTV包夜唱歌。
  简苏和丁杭都去了。
  自上次在佳乙轩吃的那顿饭后,简苏和丁杭再无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平时在公司里面遇到了,也不过是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样相处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从开始的尴尬到现如今的习惯,简苏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释然了。
  所以这次被邀请去唱歌,本来简苏是想回去宅着玩游戏的,但是听见餐桌另一边,丁杭也跟着众人劝了一句"去吧",他才笑着说:"行,再推就是我耍大牌了,走着!"
  坐进KTV之后,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歌单里永远都是满满的。简苏知道自己唱歌不好,一直乖乖地坐在一边跟着其他人起哄摇铃,要不就是喝点啤酒吃点花生米,别人唱得面红耳赤,他吃得钵满盆满。
  "哎,丁杭,你跟简苏不是同学嘛,你们合唱一首呗!"一位同事建议道。
  "哎对!我帮你们点,就点一首《同桌的你》好不好!"另一人又说。
  "好好好!"大家一起起哄。
  其实大家早就看出来了,丁杭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属跟简苏关系最好,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慢慢就疏远了,就连简苏前段时间被开除,丁杭也没说什么。虽然他们后来还是像平时一样和和气气的,可是同事的眼睛是雪亮的,早就都看出来了。这次让他们俩合唱一首,也是想缓和一下他们之间嫌隙。
  "啊呸!"简苏站起来,说,"什么《同桌的你》,我跟丁杭又不是同桌,再说这歌能两个男人唱么?"
  那人想想也是,转而问丁杭:"那你说,你想唱什么?"
  丁杭抬眼看了下简苏,摇头摆手:"算了算了,我唱歌不好。"
  "谁说的,你刚才唱那谁的歌,我还以为是原唱没关呢。"
  一人说:"那点一首《睡在上铺的兄弟》吧,这歌挺适合。"
  简苏忙推开递到自己面前的麦克风,说:"我……我不太会唱!"
  "那他唱着,你听着,回头你也点一首你会唱的。"
  众人一再的怂恿,大有不让他们俩唱一首就不罢休的势头,丁杭和简苏对视一眼,无奈,拒绝都没用,只能磨枪上阵了。
  音乐声响起,简苏和丁杭拿着麦克风站在屏幕前。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分给我快乐的往昔你总是猜不对我手里的硬币摇摇头说这太神秘……"
  简苏是真的不太会唱,只能拿着麦克风跟着那调子随意地哼哼。不过丁杭是真的唱得不错,他的声线很干净清爽,听上去温和舒服,不比有些明星艺人唱得差。
  "站那么远干嘛?靠近点儿,老同学嘛……"
  "搭着点肩哎!简苏又不是女孩子不给碰!"
  "快快快!"
  简苏刚想回头炸毛,叫同事们别闹,可耳边却听见丁杭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右边肩头忽然承重,一看,是一条手臂搭了上来。
  他的身体立刻僵了一僵。
  "你来的信写的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丁杭一边唱着,一边带着简苏微微摇晃着身体,起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简苏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身边这个男人的侧面。
  只是一眼,他又默默地垂下眼睛。
  那次在佳乙轩,他对自己说的话,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就像是一盆冷冰冰的水浇在一簇小小的火苗上,再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
  一首歌唱完,简苏侧身一让,丁杭的手臂从自己的肩上滑落下来。大家皆忙着叫好鼓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丁杭感觉到了手臂忽然的失重,愣了一下。
  同事们还是没有放过简苏,逼着他再唱一首,简苏没办法,点了《灌篮高手》的主题曲,《好像大声说喜欢你》。这首歌他初中的时候可是一遍遍听着,然后用拼音一点点拼出日文发音来唱的,所以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忘。
  一曲毕,包间里面沉默了。
  简苏回头,之间包间里的人三分之一扶额,三分之一挠墙,三分之一嘴角抽搐,只有小王一人微笑鼓掌,赞道:"苏苏你的功力越发深厚了。"
  本来定的是包夜唱歌,谁知唱到一半,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实在太辛苦,大家都有些蔫了,困的困累的累。过生日的那位同事说,想在包间里直接睡下的就睡吧,想回家的就回家吧,散会!
  简苏早就困得不行了,可包间里一股烟酒的味道实在难闻。他拖着身子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大家告别,准备一个人打车回家。
  出去之后天黑的一塌糊涂,只穿着短袖感觉有点冷,简苏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
  走两步走到一个路口准备打车,夜里人少车更少,半天也不见一辆来。
  寂静的夜里,传来几声猫叫,又传来仿佛汽笛的鸣声,胳膊上冻得一片鸡皮疙瘩。
  耳旁依稀有脚步声,听不清是渐近还是渐远。
  简苏朝着远处路口的红绿灯,无意义的张望着。
  "哒、哒、哒……"
  还是那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刹那之间,有心而生的一股危机感直逼简苏的心脏,他猛地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块白布捂住他的口鼻,身后是温热的人的身体,鼻腔里面灌满的全是乙醚的味道。
  他几乎连反抗都来不及反抗,就瘫软在地上。
  而就在他想努力睁着眼睛,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一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的脚,在一步步朝他走来……

  交易

  一个三十岁的人如果一夜加上一个早晨不回家,那没有什么,至少也不会马上叫人担心起来。但是一个宅男却不同,凡是跟简苏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宁愿在家睡整整一天浪费光阴,也不愿在大好春日里出去放风筝的人。
  所以现在,都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没有接到简苏的一通电话,也不见他回来,司马和乔晓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乔晓掏出手机来,说:"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司马刚想点头,突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慌忙摆了个"嘘"的动作,叫乔晓别出声,然后才按下通话键。
  "喂,啊是阿姨啊,对,我是简苏的室友……没呢没回来呢,也没有电话……啊?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没跟您说?"司马跟乔晓对视一眼,"……手机打不通?不会不会的,阿姨您别急,他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事儿的……我先试着联系联系,您千万别急,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告诉您……哎,成嘞……那先挂了。"
  司马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乔晓那一边已经在拨着简苏的手机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又试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乔晓用免提把这电话里的机器女声放给司马听,一边捂着胸口,面色担忧地问:"你说这熊孩子会不会因为失恋想不开啊?"
  "快别瞎说,说不定只是被车撞了呢?"
  乔晓踢了司马屁股一下,骂道:"你丫太缺德了!"
  但凡他们知道的,跟简苏认识的人的电话,司马和乔晓打了个遍,就是没人知道他的去处,手机也仍是打不通。这两个人只好蹲在客厅里面,悉悉索索的各种无头绪的揣测,正当他们准备报警的时候,门铃响了。
  "简苏回来了?"两个人稍稍宽心地对视一眼,冲过去开门。
  但开了门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人,是顾盼。
  一个月不见,顾盼的头发微微长长了些,带着点被风吹过的卷,依然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此时一双眼睛更像是淬了冰一样,看得人心里发寒。
  "你……你怎么回来了?"乔晓一时间有点乱,问道。
  顾盼也没说话,从两人的中间穿过去,鞋也没脱就往简苏的房间走。门被利落地推开,午时最耀眼的阳光洒了一床,床上是叠好的被子,床边是书桌和书柜,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没有多少给人走路的地方。
  只扫了一眼,他便回身从房里走出来,神色凛冽地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司马看了一眼手机,说,"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回来,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去也打不通。"
  顾盼的眼睛盯着客厅的一角,握紧了手机,沉沉说一句:"我知道了。"
  从二楼下来,重新坐回驾驶座上,他闭了下眼,阳光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圈扇形的睫毛的阴影,呼吸声也渐渐平稳起来,不像是刚刚连车子都没锁就直接上了楼。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跳出未接来电的页面。
  昨晚,不,其实应该说是今早,凌晨两点十九分,他有一通未接来电,持续时间不到十秒,来电人是简苏。
  顾盼早晨七点多的时候才看到这通来电,那时候他只是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很快的回拨过去,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只是淡淡地把手机放到一边,起床穿衣,然后去皇海。
  然而,一向冷静有度的顾盼,再一次次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整整一个早晨,那通不到十秒的未接来电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是一扇半开着的门,叫人实在想推开门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这简直是折磨……顾盼在公司的卫生间洗了把脸,水湿漉漉的顺着脸颊留下来,下巴上的水珠一滴滴的落下去,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说话。
  这种折磨,从简苏回国之后,似乎便一点点的侵蚀过来。
  睡觉的时候,醒来之前总会觉得这张大床的旁边是躺着一个人的,也许睁开眼的时候会看见他正在装睡,体温不着痕迹的传过来,不知为何的就暖了整个心房。吃饭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他埋头吃饭,只会满嘴都是食物地支支吾吾"嗯"几声,或是跟另外两个活宝一起斗嘴的样子。某一次夜里又上了酒店的天台,东京铁塔一样的灯火,风比那一天的更暖了,但却没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说——还好你有我。
  其实就是想念,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没过多时,收到他的回复,却词穷了。
  那一天,他想起来,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这么一句话:爱情的开始,就是想念。
  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他在温泉里吻住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了。那人唇齿间微凉的甜意,拥抱时贴在自己胸口的肌肤……
  几乎是忍不住的,转过身来,背靠着洗手池,顾盼按了按额头,另一只手已经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也不看的回拨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个声音比泼在脸上的冷水更有令人清醒的效用,顾盼心里刹那间便漫过一丝不安,针一样的刺在胸腔里。
  凌晨两点多……不到十秒就挂断了……
  没有多想什么,他也不敢多想什么,匆匆从皇海出来,他直接便开车往简苏租的房子那儿驶去。
  车内沉闷的环境,压抑的叫人喘不上来气,顾盼的手撑着额头,眼睛在手掌下的阴影里微微虚着,从刚才司马的话来看,简苏十有□,是出事了。
  简苏出事,倘若是跟自己有关的话,只会是那几个人。
  顾盼看着手机屏幕,看着通讯录上的名字,先打出第一个电话。
  林碧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叫了身边的特助帮她把会继续开着,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怎么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的顾盼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简苏不见了。"
  林碧蓉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眨了下眼:"哦,是么?"
  "妈,我想听一句实话,"顾盼说,"是不是你把他请走的。"顾盼用的是"请"字。
  林碧蓉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想浪费时间。"
  "不是。"
  此话一出,电话的那一头,是长久的沉默。
  林碧蓉浅浅笑起来:"又不信了?"
  "……我信。"
  "我没必要骗你,用你的话说,我也不想在你这个所谓'情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过……"林碧蓉的指甲敲着面前的玻璃窗户,"如果他能让你懂得,你的行为,也许会让别人帮你承担后果,他的出现,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好了,我挂了,开着会呢。"
  说完,林碧蓉便挂断了电话,她看着手机上顾盼的来电照片,扬了扬嘴角,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回会议室。
  不是她。
  电话那头忙音响起,顾盼继而也按下了挂断键。
  还好不是她。
  若是林碧蓉"请"走了简苏,想要要回人来,必定艰难万分。这么多年了,顾盼知道她的手腕,不然她一介女流,何以执掌父亲走后的那么大的一个公司,何以还执掌得风生水起。
  但除了她以外,剩下的……
  顾盼想到的,便第一个就是那个人了。
  如果是她的话……
  顾盼发动车子。
  他就必须先得找另一个人,宋柯崴,只有找到他帮忙,这件事才算是免除后患。
  昏暗的房间里,灰尘在透过窗口的光束里上下浮游着。
  简苏一直没有能处在清醒的状态中,虽说乙醚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但是在他醒来之后,严洲莹立刻命人往他身体里注射了少许的致幻剂。
  那种致幻剂能够根据说话人的提示,在受话人脑海中形成相应的场景,在无意识或者是在混沌的状态下诚实回答说话人的问题,和《哈利波特》中的吐真剂类似。这种药品曾经被某国警方用来审问恐怖分子,只是因为后来有人提出使用类似药剂有损人权的议案,被封为禁药。
  而严洲莹,她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才从她现在所依傍的日本黑道大佬——小野寺男——的手中得到少许。
  致幻剂的效力还没有发作之前,手脚都被捆结实的简苏艰难的辨认着身边的人,他的眼睛不知道被谁取走了,现在眼前一片模糊,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不过,他勉强能够数出来,自己的身边站着两个男人,身前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熟悉,她的头发,她的身段,简苏都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在脑子里费力的回想的时候,严洲莹的手机响了。
  "……喂?"
  那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电话。
  而他一开口,简苏就听出来了。
  "是你!"他喊。
  另一边,顾盼听见电话里,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简苏的声音,整个人的身体都是一颤,继而,他几乎是极力忍住,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压抑的狠戾:"他果然在你那儿。"
  严洲莹回身,对站在简苏身边的两个男人说:"把他的嘴堵上。"
  "你要做什么?"顾盼问,此时此刻,他正在往宋柯崴那儿开去,码数越来越高,他恨不得将油门一脚加到底。
  严洲莹在电话那头倩笑两声,下一句脱口竟然也是嘶声狠毒:"我要杀了他!"
  "你敢!"
  "我凭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顾盼,现在人已经在我的手上了,你又有什么资本来呵斥命令我!?"
  还有一会儿便能到宋柯崴的住宅了,顾盼沉声,说:"严洲莹,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要是敢动他,我要你命。"
  "你怎么不知道,我也是恨毒了你!"严洲莹吼道,"我恨你当年在日本抛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恨你知道我要跳楼,却无动于衷!我在日本这么多年以色事人,心里有多不好受!你却仍然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还爱上了其他人!"
  说到这里,她猛然回头看着简苏,她的眼睛及其可怖地睁着,露出一部分眼底的眼白。
  而此时,致幻剂的药力已经渐渐发作,简苏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抽搐,眼前大片大片的色彩花一样的在眼前绽开,双耳不能闻,意识像是被一双大手使劲扯住,往深不见底的地方拖去。
  "我跟你说过……"顾盼缓慢地呼吸着,"我跟他是假的。"
  "是么?"她的笑声里带着尖锐的讽刺,"那我来问问他,看看是不是一样的答案。"
  "你别乱来!"
  "嘟,嘟,嘟……"
  电话断了。
  "吱——"顾盼的车子在宋柯崴的别墅前停下,打开车门,他大步走了出来。
  宋柯崴的别墅门前站着两名保镖,现在看见顾盼疾步走过来,一人上急忙前一步拦住他,一人通过无线对讲通知门内的人。
  过一会儿,通传的那个保镖点了下头,又对拦着顾盼的保镖说了几句,二人往后退了一步,一人说:"宋哥说,请您进去。"
  宋柯崴家境本来就显赫,加上黑道背景的震慑地位,家里的装修极尽奢华,就像他现在所坐的沙发,英伦复古风,宽大到十多个人坐下都觉得宽敞。而现在宋柯崴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唇边勾着一抹邪邪的笑,意味不明地看着顾盼。
  "平时请都请不来的人,今天怎么主动往我这狼窝跑?"
  虽然他心中急切,可顾盼看向宋柯崴的时候,说话的时候,都是淡淡的、徐徐的,他开门见山:"你认识小野寺男么?"
  宋柯崴摸了摸唇角:"跟他哥哥做过几笔生意,跟他倒没太多交往,但能说上几句话。"
  "那严洲莹呢?"
  "只是听过,好像是……是小野寺男的女人?"
  "我要你帮我,"顾盼说,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有你能帮我。"
  宋柯崴笑着皱了皱眉头,他微微俯下/身子,手臂撑在大腿上,颇觉好笑地看着顾盼,说:"黑道上,兄弟之间没有帮忙之说,有的只有两肋插刀,不是兄弟,就更没有帮忙这个说法了。"
  顾盼的眼神里有暗沉的光在逡巡:"不是兄弟的话,有的是什么?"
  "交易,"对方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交易。"
  顾盼不着痕迹地扬起下巴,问:"你想做一笔什么样的交易?"
  宋柯崴的目光细细地描过顾盼英俊的侧脸,那张脸的线条仿佛精心雕刻出来,五官都挑不出一丝的瑕疵。他站起来,走到顾盼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
  "陪我一晚,我就帮你。"
  房间里的空气都凝滞住了,顾盼仰视着宋柯崴,双唇紧紧地抿着,那眼神忽然叫宋柯崴很不舒服,打心眼儿里的不舒服,好像他虽然站在高处,却一点儿不入顾盼的眼似的。
  "我是要救一个人。"他说。
  宋柯崴点了下头,问:"谁?"
  "简苏,你见过的。"
  "哦,上回那个人。"
  "他现在在严洲莹的手上,我希望你帮我告诉小野寺男,他的女人抢了我的人,该怎么办请他度量。"说完,顾盼抬眼,目光瞥在宋柯崴的脸上,冷眼看着他,说,"你帮我救出他,我就答应你。"
  "我能验货么?"宋柯崴说。
  顾盼依然用那样不带一丝感情,冷得简直要冻出冰渣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那眼神虽然仿佛可以浇熄一切,可是看在宋柯崴的眼里,却觉得竟是说不出的勾魂动魄。
  他伸手抚上顾盼的下颚,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咬紧的牙根和隐忍着的怒意,可是他偏偏喜欢这样压制着他人的感觉,就像他现在坐在老大的位置上,压着一干喽啰的感觉一般。
  宋柯崴俯下/身去。
  一吻落下,顾盼别开了脸。
  其实宋柯崴用了很大的手劲,顾盼用力别开脸,对方的五指在他的脸上印下五个并不明显的红指印。
  于是这个吻连顾盼脸颊的皮肤都没有沾到,就这么落了空。
  "算了。"
  松开手,宋柯崴站直身子。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手下,说:"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我比较喜欢别人心甘情愿、心悦诚服,生意场上是这样,床上也是一样,不然,还不知道他们在心里是怎么恶心我的呢。"
  说完,他看了一眼顾盼,嘴角挑起和来时一样的笑容。顾盼的眼神里稍稍带了些诧异,这让宋柯崴心里有了一丝比吻到他更加满足的感觉。
  他终于撩拨起这个男人的情绪了。
  "一般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在外边乱搞,一般都不会留情,再说了,你以为严洲莹这几年在外边的名声好?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早就传到我耳朵里了,为了往上爬,上过多少男人的床,她不记着,别人还都替她记着呢。"
  宋柯崴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拨通,放在耳边。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宋柯崴换上熟练老道的日语,跟电话那头的人寒暄,说了一阵,又笑了几声,只大约五分钟,电话便挂断了。
  顾盼站了起来。
  一手把手机在手里垫了垫,一手抄在口袋里,宋柯崴说:"走吧,我打发几个人跟着你,还有,我已经帮你定位了那女人的位置。"
  "多谢。"顾盼说。
  宋柯崴看着他,从鼻子里面笑了一声,说:"可别太早道谢,我对你,可是一直不怀好意。"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
  耳旁有什么人在说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又那么清晰,直直地窜入脑中,那声音就像是一根针,刺得他发晕,想吐。
  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了。
  严洲莹朝简苏走过来两步,然后伸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指甲用力,深深地嵌进他的皮肉里。
  然而此时,简苏因为致幻剂的作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问你……"
  她的声音像一条蛇。
  "你和顾盼,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严洲莹之死

  "顾……盼……"
  简苏的眼睛里失了焦距,他有些迷蒙地看着严洲莹,其实此时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旖旎的色彩,他只能循着声音找到严洲莹的所在的方向。
  "对,顾盼。"她在诱引着他说下去。
  似乎是真的触动到了简苏的某处,他的眉心微微地蹙了蹙。
  "我不知道……"
  严洲莹的脸凑近他的:"你知道也得说,不知道也得说,你跟顾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是不是情人!"
  "他……"
  "说!"
  "顾盼……顾盼他是……他是个王八蛋!我讨厌他,我真后悔……后悔遇到他……我的人生……"简苏语调上扬,却难过得很,"都被他搅得一团糟!"
  这个回答完全在严洲莹的意料之外,她倒吸了一口气,箍着简苏下颚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久而,她站起来,目不斜视,对站在一旁的男人说:"不够,说不出实话来,再注射一些。"
  针管里的药水已经抽足,晶莹的水滴从针尖冒出,一道日光被这颗水珠反射到墙上去,明晃晃的一片。
  男人看了一眼严洲莹,面有难色:"这个东西,用多了还是会损伤大脑。"
  严洲莹咬紧了一口贝齿,挥了挥手。
  而坐在椅子上的简苏,此时抽搐的症状已经好些,他失力地坐着,似乎连一喘一息都觉得累。他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声音太小,一点也听不清。
  犹豫了一下,男人看着手中的针管,朝简苏走了过去。
  他抓起简苏的手臂……
  枪声响起,穿过男人的腋下打在他身侧的墙上,一阵烟灰腾起,男人惊得手一抖,针管落地,腿软的差一点跪下去。
  严洲莹惊愕地回头,只看见顾盼持枪的手还没有放下。
  他脸上的寒意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比数九天的冰还要冷,那双眼睛,像一口幽深的古井,森森的冒着寒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
  顾盼的目光越过严洲莹,看向简苏,让他放心的是,从外表上看,简苏没有受什么上。只是他的神情奇怪,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却好像一点也看不见顾盼进来,对刚刚近在耳边的枪声也无动于衷。
  "你对他做了什么?"很平的语调,却是极其冷冽的声音。
  严洲莹咽了一口唾沫,尽力使自己平静,反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职高学校,学校当年规模极盛,占地很大,后来因为市区规划建设搬去了郊区大学城附近。现在学校周围遍地是比人高的杂草,一边的墙壁还爬满了爬山虎,地上也到处是玻璃渣子,就连白日里看上去也像是鬼屋一般。整个学校大约有百来间教室,严洲莹特地选了极其隐蔽的一间,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小野寺男早就疑心你了,你的位置,他自然是要时刻监控着的。"
  竟然是栽在她一直依傍、引以为豪的男人的手上,严洲莹暗暗苦笑了一下,垂着的手却在底下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一直有两个男人站在简苏身旁,一个男人被刚才的枪声吓住了,另一人看见顾盼拿着枪指着严洲莹,不敢轻举妄动。而此时,他们看见了这个手势,都有所会意,其中一个人冷不防地从衣服内侧掏出枪来,指着简苏的脑袋,然后对顾盼说:"把枪放下。"
  顾盼不动声色,举着枪的手并没有放下。
  那人显然是有些急了,手有些抖的握着枪,大吼:
  "把枪放下!"
  玻璃应声而碎,又是一颗子弹飞入室内,直接打中男人的左肩。男人大叫一声,枪从手中脱落,躺倒在地。
  听着这惨呼,严洲莹只是盯着某处急促地呼吸着,却连头也没有回。
  "没用的,"顾盼说,"我带的人埋伏在这个学校的各个角落,何况你现在已经不能回去投靠小野寺男了,就算我杀了你,他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隔了一会儿,顾盼说:"放手吧,我送你出国,甚至仍然可以让你过着以前一样优渥的生活,"
  有一刻的失神,然而下一秒,严洲莹撩了一下头发,笑起来,依然是那么美艳动人:"好啊。"
  顾盼握着枪的手松了松:"你真的答应了?"
  "你知道我一开始是怎么打算的么?"
  顾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问他,你和顾盼是否真的在交往?如果他说是真的,我就杀了他,如果他和你一样说是假的,那我就将他的原话录下来爆料,你们做戏愚弄观众。"严洲莹回头看了一眼简苏,又转回来,笑意盈盈的问,"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
  "是什么?"
  她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差不多都快走到简苏身边了。顾盼再次警惕起来,黑黝黝的枪口举起,始终不离严洲莹左右。
  "你别这么紧张。"严洲莹说,摊开手,"我一个女人,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现在外边到处都是你的人,你还担心什么。"
  顾盼朝她走进一步:"你只需要说,他的回答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我不想告诉你。"她说。
  顾盼一字一顿地盯着她:"为什么?"
  "也许,等你老了,死了……"严洲莹低下头,竟像是少女一般羞怯地微笑着,"你可以下地府去问他啊……"
  顾盼神色一凛。
  果然,严洲莹动作很快,她几乎是瞬间把脚往后一勾,一台,高跟鞋的跟勾起手枪,一跃便到了她的手上,然后枪口分毫不差的对上了简苏的太阳穴,她的笑容慢慢扩大,直到变得狰狞无比。
  "砰!"
  枪声响起。
  可是她却没有能来得及。
  没有来得及扣下扳机。
  背后先是一凉,后来,又是源源不断的热意,那些热意温暖了伤处,却也在不断地带走身上的体温。她受到冲击力往前一扑,摔倒在地上,碎玻璃扎进她手臂的皮肤里,鲜血慢慢地从皮肤底层渗出来。
  刚才她拿枪指着简苏,枪声响起的时候,顾盼战栗,惊得只觉得脑间一片空白。但很快,他发现简苏没事,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冲过去,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顾盼……顾盼……"
  严洲莹就这么趴着,朝顾盼爬了过来,一遍遍嘶声叫着他的名字。
  顾盼别过脸去,终究还是不忍看她这副模样。
  严洲莹想伸手去拽他的裤脚,但是就要碰到了,还是缩了回去,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上过那么多人的床……早已经脏了……是不该再碰你……七年前在学校……你帮我……我很感激你……只是后来……后来……对你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我大约是疯了……"
  "顾盼……原谅我……忘记这样的我……还是七年前……一切都还是七年前……"
  七年前,那个自卑羞怯的女孩儿,总是不敢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话,低着头的时候,下巴都快抵着衣襟了。其实她很漂亮,可是却没有人跟她说,即使是不合身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比那些要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子来的清新宜人得多。
  为了谢谢自己无心中帮过她一次,她便日日陪在自己身边上下学,自己不爱说话,她便也什么话都不说,一路上只是默默地跟着。
  她会帮自己做好便当,拎了一路,直到到教室要分开的时候才交给自己。
  她说她喜欢樱花,淡淡的不妖异的颜色,映着天边的晚霞,和自己走在一起,她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很满足。
  七年前……
  手机响了起来,顾盼接通。
  "小野那边的人说了,他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情,顾少您只管打死。"
  他什么都没说,默然挂了电话。
  "我记得的,洲莹。"
  外边的天日渐西斜,正是她曾说过的,喜欢的晚霞。
  她已经听不见了。
  简苏的头软软地靠在顾盼的肩头,柔软的头发轻蹭着他的脸颊。
  致幻剂的药力已经过去,他现在只是睡着了。
  顾盼将他打横抱起,走出这个废弃的教室。

  浴室是个好地方

  那天简苏睡了很久,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沉睡,用司马的话说,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简苏这样一直睡下去,也许会变成脑瘫。
  "但是,"司马的话锋一转,"能够被顾盼一路抱回家,而且亲自被伺候洗澡,就算是脑瘫也值了。"
  亲自……伺候……洗澡……
  当简苏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瞬间卡带了,像是老旧的录音机一样,这句话不断回响……回响……
  很好,就在简苏被"亲自伺候洗澡"这句话击中,旋转着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的时候,我们无视他悲怆的呼救声,来回顾一下他被救那天晚上的情景。
  为了不让家里的老人担心,顾盼送简苏去了医院之后,便带着他直接回了合租屋。罗德因为担心两人的情况,也一起跟了过来,五个人一起聚在这小小的房子内,难免会显得格外的拥挤吵闹。
  但是,很快,顾盼对罗德说:"你,放洗澡水。"
  然后对乔晓说:"你,做饭。"
  最后他看着司马,司马推了一下脸上的无框眼镜看了一眼他,表情木讷,顾盼张口便卡了卡:"……你,原地解散。"
  三个人各自领命去忙活去了(司马:不干我事儿……),顾盼也抱着简苏进了他的房间。果然还是对自己的床比较有感情,顾盼刚把他在床上放下,简苏就从鼻子里舒服地哼了一声,转个身抱住身边的菜菜子的抱枕。
  顾盼看着那个抱枕的目光颇有敌意,他弯下腰来,废了不小的力气把抱枕从他怀里拽出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扒得只剩个内裤。
  除了在箱根的那次,这是顾盼第一次清楚的看到简苏的身体,也许是真的因为在家宅得时间太久了,他的皮肤挺白,肤质也很细腻。顾盼伸手在他腰间摸了一把,还好,虽然平时缺乏运动,但是也没长出什么赘肉来,甚至腰身分明,还可以说比较瘦弱。
  不一会儿罗德过来敲门,报告:"水已经放好了!"
  顾盼"唔"了一声,然后仍是以公主抱的姿势把简苏抱了出来。
  看到几近于□的简苏,罗德的脸迅速红了红,他立刻转身掉头便走,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到这一幕,乔晓切菜的刀在空中滞了一下。
  司马只瞄了一眼,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看着电脑屏幕,点头说:"这一集真感人!"
  顾盼把简苏抱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很快,水声哗哗哗的传了出来。
  在把简苏放进浴缸之前,顾盼先帮他把内裤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浴室里蒸汽熏人的缘故,此时竟连顾盼的脸上都浮上淡淡的一层红。同样是男性的象征,以前床上的那些男伴的器物他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只是今天,莫名的便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自然。
  顾盼清咳了一声,表面上依然如往日一般镇静。
  躺进浴缸之后,简苏的眉心轻微地动了动,不知是觉得烫还是怎么的。顾盼拿手又试了试水温,虽没有觉得烫,还是又加了些冷水。
  要先泡一会儿才能擦身,顾盼坐在浴缸的一边,简苏背倚着他,后脑勺就枕在他的锁骨处。顾盼的目光温柔地抚过简苏的侧脸,他没戴眼镜时挺直的鼻梁,有点圆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唇,睫毛因为沾了水汽安然地贴服在下眼睑上。
  一根手指勾过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浅浅地碰了一下。
  又是一下。
  有些动作就是本着本能的感知与欲望,比如说,想吻他,想与他做更亲密的事情,想和他一起得到至高的欢愉,甚至,不论做什么,都觉得不够。
  顾盼讶异地发现,仅仅是这两下就像是小学生一般的亲吻,他自己竟然有了点反应。
  "顾盼……"
  那是一句极低的呓语,从简苏微张的口中说出。
  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唇离顾盼的嘴唇不过一厘米的距离,他的这句呓语清清楚楚地传入对方的耳中。
  顾盼的背一点点僵直起来。
  原来自己的名字,从简苏的口中念出来,少了平日里炸毛易怒的咋咋呼呼,竟也会如此的好听,湿湿糯糯,像是江南五月的垂柳拂过水面一般撩人。
  恍然之间,情动,不能自己。
  然而之后,顾盼又静静等了许久,那句低喃实在是太魅惑、太性感,无奈简苏像是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没有犹豫的,顾盼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事后想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的手沿着简苏的胸膛一路向下,缓缓的,握住了对方的器官。
  炽热的掌心环上了尚在沉睡中的器物,顾盼轻轻地试探,这是他第一次将别人的东西握在手中,以往他总觉得恶心肮脏,可是今时今日不同,他的内心除了小小的紧张,竟然还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爱怜与兴奋。
  手掌缓慢地上下滑动,沉睡的器物很快被唤醒,强烈的生理刺激叫简苏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他扬起头来,短发蹭在顾盼的颈窝与脸颊处,惹得顾盼觉得有点痒。
  稍稍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简苏咬着下唇,又是一声从嗓子深处发出的呻吟。
  这个声音叫顾盼直接痒到了心里去。
  再一次勾过简苏的下巴,让他别过脸来,深深吻了下去。这一次的吻与刚才的不同,带有强烈的占有欲和侵占欲,顾盼的舌尖撬开他的嘴唇,舔过他的牙龈,仔仔细细地描摹出牙齿的形状,然后再次深入,滑过上腭,与他的舌头缠绵、撩拨……
  顾盼没有忘了手上,他能感觉到手中之物的胀大和脉动,他也十分配合的一点点加快着动作。
  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唇齿之间。
  直到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开始觉得气短,顾盼才放过简苏,一下又一下地密密地亲在他的唇上,声音沙哑地说:
  "叫我……叫我的名字……"
  简苏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身子瘫软无力的枕着他,可是身下却还没有得到释放。
  差不多了,顾盼用大拇指按住器物顶端的小孔,虽然迷药的劲儿没过,他还在沉睡着,可是生理的欲望是出自本能的,从脸上不断传来简苏呼出的热气,他能感觉到他的焦躁。
  "叫我的名字。"顾盼在他的耳边低声诱惑。
  知道自己这样很任性,知道对方现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中,知道他不会说的可能性很大,可是顾盼忍不住,他就是想试试,想再一次听到那样令人迷醉的声音。
  耳边只有简苏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叫我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谁……"他说着间,轻轻的舔舐了一下简苏的耳垂,手上却没有放松。
  没有用,他根本听不到。
  简苏的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低鸣,听上去十分委屈,顾盼听在耳朵里,心中也漫过几分不忍,想着还是决定松开手,让简苏释放欲望。
  "呜……顾盼……顾盼……"
  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白浊喷射而出,简苏的眼角泛过泪光,他就这么连着喊了两声,其间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呜咽。
  这两声不像刚才的呓语一般低而模糊,它清清楚楚地从简苏的口中喊出来,可以说是脱口而出。
  顾盼愣住了,刹那间,他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惊喜与满足。
  陷下去吧,心里有个声音在这么说着,眼前的这个人,几乎掠去了自己的所有心绪,看不够他,吻不够他,只想把他揉在怀里,恨不得生生地变作一个人才好!
  顾盼捧着简苏的脸,吻在他的睫毛上,用舌尖把他眼角的泪卷走。
  ……就这么义无反顾的陷下去吧。
  而浴室外边,从简苏的第一声呻吟冒出来的时候,乔晓就开始狠命地切着菜,摇头晃脑头发乱舞,砧板被她切得震天响,不像是在切菜倒像是在敲架子鼓。
  罗德拿着报纸的手有点抖。
  司马的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去了。
  终于,最后,最后一把菜切完了,乔晓实在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东西了,她冲到司马的房间里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脸色绯红地大叫:"我很纯洁的对吧!我绝对没有在脑补什么东西的对吧!"
  司马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势,他微笑地看着乔晓,一言不发,但紧接着,乔晓看见,两条鼻血缓慢地从他的鼻孔流出。
  乔晓悲愤地丢下司马,回头找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平时看上去最稳重的罗德!
  但她再次失算了。
  罗德的脸就像是被煮过的蟹壳,侧面倒在餐桌上,脸上冒着烟,然后吐出一个轻飘飘的游魂来。
  乔晓闭上眼,双手握拳冲到阳台,对着苍茫大地日月江河,挥泪质问老天爷:
  "咱们家就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吗——吗——吗!!!"

  顾盼出手!天雷滚滚!

  一个澡大约洗了有一个小时,顾盼才抱着裹好浴巾的简苏出来。出来的时候,香喷喷的饭菜已经端上桌,罗德的报纸终于颤颤悠悠地看完了,司马流血的鼻孔也用纸巾塞好了。
  安顿好了简苏之后,顾盼也入座吃饭。
  乔晓依然脸红心跳地给顾盼盛了一碗排骨汤,想到平时只能在电视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偶像,刚刚居然被自己那样YY,现在乔晓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直视眼前这个男人了。
  而事实上,除了顾盼,餐桌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在埋头吃饭。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白米饭。
  罗德都快吃成对眼了。
  整个餐桌如此沉闷的原因还有一个。
  就是顾盼此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司马终于被一口饭噎住了,他哆哆嗦嗦地去拿汤勺子,结果眼睛一抬碰上顾盼的眼神,手又哆哆嗦嗦的收回去了,只能伸着脖子使劲地干咽着米饭。
  就在司马咽饭咽得眼泪汪汪的时候,顾盼终于大发慈悲地说话了。
  "内个……"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才问出来,"简苏他平时……喜欢什么?"
  罗德和乔晓交换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
  《风语》那边的拍摄还没有结束,简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盼已经坐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不过他跟导演商量了一下,把自己的戏份先都提前拍摄掉,之前已经拍摄了一个月,剩下的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国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国内国外有不少家媒体报道顾盼耍大牌。因为自己的戏份拍完,剩下的戏如果需要其他演员对戏的话,那名演员只能对着空气说话,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拍摄和演员发挥。
  但是顾盼根本不在意媒体到底将他描得多黑,他只担心一件事,就是简苏在他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身体恢复的如何……
  还有,他还有没有相亲。
  实际上,那件事过去之后,顾盼回到日本拍戏,留在国内的简苏也没有继续相亲。其实他自己是根本不愿意相亲的,之前的几次,简苏已经很确定自己不会再对女生动心了,加上又知道了顾盼救他的事情,简苏的心里一时间很矛盾。
  而且这半个月里,简苏做事情的时候常常晃神,有一件事他一直羞于启齿。就是在他昏迷的其间,曾经做了一个spring dream,梦里的对象是……
  简苏的父母看他成天这迷迷瞪瞪的样子,以为他"被车撞了"(司马这么说的,说完便被乔晓痛打)之后精神没恢复好,于是一直也没敢提相亲的事情。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大半个月,苏老师和简厨子终于按捺不住了,相亲的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不然再过半年他就三十一岁了,三十一岁了啊!苏老师抓住简苏的手说:"再拖下去的话会被小女孩叫成old
man的!"
  "Old man?"简苏疑惑。
  简厨子过来凑上一句:"老男人!你妈老是这么叫我!"
  明白过来后,简苏立刻跟简厨子父子连心,站在一条阵线上:"心态决定年龄!我们年年十八!"
  苏老师一通连环踢,简厨子被踢去乖乖做饭,简苏被踢去乖乖相亲。
  6月6日,周六,一个苏老师美其名曰"六六大顺"的吉日,简苏坐在巴洛克咖啡店里,正在和苏老师安排的姑娘相亲进行中。
  姑娘名叫温然,初中语文老师,人如其名,温柔怡然。她脸上施了淡淡的妆,中长的梨花头衬出几分可爱来,她说话时总是笑着,一笑眼睛就弯弯的,看上去水盈盈的。说实话,这么多场相亲下来,只有这个温然叫简苏觉得尚可,说话谈吐也是大方有礼,不时还挺幽默,心动的感觉虽然没有,但是要是试着相处,应该也不会有排斥的感觉。
  "你平时都喜欢什么啊?"温然双臂交叠着摆在桌上,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提到这个就有些为难,很多次相亲只要简苏一提到动漫,有些女孩就开始表示不理解,他挠了挠后脑勺,说:"就是喜欢……喜欢动……"
  "你喜欢动漫啊?"温然接过他的话头。
  好像没有嫌弃的感觉哎!简苏一下子觉得有望,兴奋地反问:"你也喜欢么?"
  温然垂下头笑了一下,说:"倒也不是,只是班里的孩子们很多喜欢动漫的,平时我也看一些,为了跟他们有共同话题什么的。"
  简苏激动的简直要流下宽面条泪了!这种三次元中遇到同好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啊!沉积已久的倾诉之情如滔滔江水泄洪而下,简苏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另一边,巴洛克咖啡店的员工休息室里,顾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显怀疑似的问坐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司马和乔晓。
  "大丈夫萌大奶!"乔晓对顾盼扬了扬拳头。
  顾盼没听懂,皱眉。
  "就是'没关系'的意思啦,要想讨苏苏欢心,必须先了解他们这个种群的语言。"乔晓解释道。
  "可是……"镜子里的自己跟平时有天翻地覆的不同,顾盼仍是有些不放心。
  乔晓和司马过来推他,说:"没什么可是的,我们跟司马住在一起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们,快去啦快去啦!"
  "我……"
  "等你好消息哦~"
  乔晓奸笑着对顾盼挥了挥小手绢。
  "近期的愿望么,想看初音未来的演唱会啊嗷嗷嗷!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听一次!"
  "其实我不大懂……"
  "没事没事!下回带你去听!V家啊……"
  这一头,简苏正跟相亲对象温然聊得不亦乐乎,午后暖暖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一个托着腮在含着笑倾听,在外人看来,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被推出员工休息时的时候,顾盼看见这愉快谈笑的两人,眼睛里暗了暗,周身的气压顿时降到零点。
  腹黑模式,开启。
  身侧突然一片阴影压下来,顺带着捎来一阵森森的寒意,简苏说到一半,打了一个寒噤,哆嗦着问:"空调温度打低了么?"
  温然面容尴尬地指了指他的身侧,小声提醒:"你旁边。"
  简苏仰头。
  天雷滚滚啊那个五雷轰顶!
  他觉得不会承认眼前这个端着托盘,穿着黑白相间女仆装,浑身上下都被小蕾丝装扮的无比卡哇伊,连头上都戴着蕾丝发带的男人……
  是顾盼……
  "主人……"
  顾盼的眉间在隐忍着跳动,但是按照叮嘱,这句话还是面无表情的,艰难的,一分分的从他的口中挤出来。
  "你是想先吃甜点,还是先吃我呢?"
  那个"呢"字的发音还绕了几个弯。
  简苏咽了一口口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顾盼看了三秒,然后果断捂住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说:"看来那个致幻剂的药力还没有过……看来那个致幻剂的药力还没有过……"
  "扑哧!"坐在对面的温然掩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哈哈哈哈哈!救命快救救我我要笑死了!"
  另一边的司马和乔晓也忍不住了,乔晓扶着墙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司马却早已在地上打滚了。
  顾盼手上的青筋爆起来一块,额角也出现一个小小的"井"字。
  简苏嘴里念经一样的反反复复重复刚才那一句,他推开顾盼站起来,一个人埋着头往店外边走。
  走到一半,身子忽然一轻,双脚离地。
  "诶?"
  简苏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顾盼直接扛到了肩上。
  "你他妈的快把老子放下来!!!"
  充耳不闻,穿着女仆装的顾盼就这么扛水桶一样的他往门外走去,丝毫不在乎咖啡厅里别人的眼光。
  "死混蛋你发神经病啊!再不放下来你小心老子我——"
  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盼回头瞪了一眼司马和乔晓,两个人的笑声即刻间止住,刹车都没这么快的,只可惜司马停得太快,一口气没换上来,后来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打嗝。
  收回警告的眼神,顾盼推门而出,简苏愤愤的骂声还在远远的回荡着。
  后记:
  那天晚上,顾盼的经纪人罗德收到了N多来电,许多人都表示在街上看见了穿着女仆装扛着某人的顾盼。
  罗德这边电话挂了,那边电话又响了,他擦着一头的汗不停的重复解释:
  "啊哈哈,怎么可能,顾盼怎么可能会穿女仆装,大概是模仿秀吧我猜,你们也知道,顾盼的死忠粉也有很多的啊哈哈哈……"
  电话一直响到凌晨一点多才终于消停下来。
  休息下来的罗德形容枯槁,他真心觉得自己是上辈子不幸才会摊到顾盼这么一个克星,他满脸泪地从抽屉里拿出简苏的照片虔诚地拜了拜,祷告道:
  "这位大神你快收了他吧收了他吧……"

  凭什么

  打开车门,把一直骂骂咧咧的简苏扔到副驾上,然后把头上戴着的蕾丝发箍一把扯掉,去后备箱拿了一件T恤出来。顾盼回到驾驶座上,直接脱去身上的女仆装,好在他下身一直穿着牛仔裤,所以只赤/裸着上半身。
  骂得正来劲的简苏,突然感觉到身旁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的脸红了红,身子往车窗处侧了侧,嘴里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我要下车。"简苏说。
  顾盼穿好T恤,说:"门没锁。"
  简苏二话没说,直接就准备开门下车。
  左手忽然被谁拽住,简苏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车门,就随着顾盼的力气向后一倾。他回头,只见顾盼的眉毛眼睛全在自己的眼前放大,鼻子碰到了鼻子,嘴唇上碰到另一个质感相同的东西。
  "唔……"
  简苏想要推离他,可顾盼的右手已经抚上他的后脖颈,固定着他的后脑勺,不仅让他挣脱不了,还让这个吻越发的深入。
  简苏在接吻上一直是个生手,前几次被顾盼亲吻,一次喝醉了,一次昏迷中,唯一清醒的一次还一直呆呆的被动地承受,偶尔尝试着的回应也是胡乱的啃咬。
  但是这次不同,顾盼温柔却不失霸道的亲吻并没有柔化简苏的心,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打算别扭到底了。简苏从头至尾死死咬着牙关,硬是不让顾盼侵入。顾盼倒也没有生气,细细地舔过对方的每一颗贝齿,然后退了出来。
  顾盼刚一离开,简苏就低着头死命地用手背擦着嘴唇,语气中带着羞愤和恼怒:"王八蛋每次都来这一套!"
  怎么擦都觉得没有擦干净似的,独属于顾盼的清凉甘冽的味道还停留在唇齿上,就在简苏仍是低着头的时候,一只手抚上后背,又是一只手按在肩头,把他缓缓的揽过来。
  鼻腔里充斥的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头倚在他的肩膀处,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两个人连呼吸的频率都快一致。
  顾盼的五指插入简苏的发间,轻轻地揉了揉,声音从嗓子里面发出来:"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没有说清楚,害你受苦了。"
  "我很想你。"顾盼说。
  周六的日子,窗外的街上人潮攒动,喧闹嘈杂。
  可是在街边,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却是异常的安静。
  就这样倚着他,听着他这样说话,那四个字带来的震惊之后,茫然间一种依赖感瞬间向周身侵袭过来。简苏喉间酸涩的一紧,只觉得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反手抱回去,很想这么一直靠着他。
  "我回来了,"顾盼轻声在他的耳边低喃,"这段时间也不会出去了。"
  简苏不敢动,只"嗯"了一声。
  "所以,不要再相亲了,"顾盼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
  听到这句话,简苏的脑袋里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
  他清醒了过来。
  "凭什么……"
  简苏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坐直了身体,看着顾盼。
  面对他突然而来的冷言冷语,和看过来的那种难以言说的眼神,顾盼亦是有些惊讶。
  可顾盼不知道,现在的简苏,正在极力忍住眼眶中正朝外微微的渗着热意。
  "凭什么!"简苏又大声地喊出来一遍,他重重地推了一把顾盼,"你知道我的生活因为你的出现变得有多糟么!当初在酒吧吻我,你问过我的意见么!你知道我到底愿不愿意么!擅自对媒体宣布我是你的情人,你问过我的意见么!你考虑过娱乐圈这淌浑水对我造成的后果么!现在又用这样的语气叫我别再去相亲!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相亲,问过我为什么要相亲!"
  眼泪就要溢出来了,可是简苏不能让它流下来,他忍着不去眨眼睛,直到眼里的泪水在瞳孔表面结成一层水雾。
  眼前的一切因为那层水雾已经看不清,但简苏知道顾盼此刻的表情必然是惊愕的,此时他的心微微地抽痛起来,然而积沉在心底许久的大石已经松动,他停不下来。
  "顾盼!我简苏是不是一直要听你的话!一直要受你的摆布!你凭什么改变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你来指点我的生活!顾盼!你凭什么!凭什么!"
  就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瞬,简苏转身开门,跑出车外。
  而顾盼想要拉住他的手就这么抓了个空,留给他的,是车门关上时巨大的声响。
  顾盼的手指颤了颤,才收了回来,看着简苏跑开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脏麻痹似的痛。
  "我要这个,杯子空了就给我加。"
  简苏坐在"笙歌"的吧台前,指着酒单上的一种烈性酒对酒保说。
  依然是舒缓的蓝调音乐,听得人骨子里都慵懒了起来,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时间,并不是"笙歌"生意兴旺的营业时间点,酒吧里四散的座位上零零落落地坐着几个人,看样子都是来打发时间的。
  酒保认识简苏,看他点了那种烈性酒,犹豫着想要劝上一句。
  可简苏先开口说:"我就是心情不好,你劝不动我的,没有酒,我就会去找其他排解的方式,也许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都不一定呢。"
  这么一听,酒保立刻不敢多说什么了,按照简苏的要求给他上了酒,小小的玻璃杯里,倒了三分之二。
  简苏眉头都不皱地就把酒灌进了喉咙。
  辛辣的味道一直烫进了胃里,也唤起了他的记忆。
  简苏每一次来"笙歌",都只会坐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它偏僻,安静,除了酒保,不会让别人发现,每一次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寂寞的一个人。
  可偏偏他,在这个位置上吻了自己,然后,之后所有事情的枝桠都疯狂地长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去。
  "还要!"简苏催促着酒保。
  杯中又倒满了三分之二,醇泽的酒色在杯中摇荡。
  简苏再一次仰头饮了下去。
  "三十岁的时候,我许愿,希望出现一个男人,也许无关爱情,但我们能够一辈子携手走下去……"简苏说,面前是空空荡荡的吧台,酒保被另外一个客人叫走了。
  "但现在看来,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许的愿望又怎么会灵,有着那样的爱好,一直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还年轻,可实际上呢……"简苏自己为自己添了一杯,苦涩地笑了一下,"还是年岁不饶人,天不遂人愿。"
  满满的酒杯,喝下第一口。
  "如果我重新许愿,我希望简苏从来就没有遇到过顾盼。"他说。
  说完,他独自怔忡了一下,随后神情一分分地黯淡下去,他饮下第二口,任酒味在口中缓缓弥漫开来。
  有些踟蹰的,缓慢的,尝试着说:"遇到的话,我只希望他不要吻我,如果能成为简简单单的朋友……"
  "可如果他是因为喜欢而吻我……"
  话喃喃地念道一半,又断了。
  他赶紧说:"不,我的愿望还是……"
  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总归是舍不得。
  "其实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泄了一口气,他看着杯中自己浅浅的倒影,背后的冷色调灯光把自己的身影映照的那样不真实。
  希望顾盼能够对自己虔诚的说出那三个字?希望他能够成为自己三十岁生日愿望里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
  简苏自嘲地笑了一下,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酒。
  他终究还是那个自负的、高贵冷艳的大明星,而自己,大概也永远也摆脱不了庶民之质,期望他会为了自己有所改变,算了吧。
  简苏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刚才自己眼泪落下的瞬间,没有被顾盼看到。
  喝了个半醉回家,本来是想买醉的,只可惜囊中羞涩,简苏翻了翻钱包,摇头,看来买醉也是需要资本的。
  回到合租房的时候,已经大约是五点多的光景,夏天天黑得晚,天依然亮得跟白昼似的,但小区里面已经传来阵阵翻炒着的油烟味,以往这个时间打开家门也不例外,只要直接坐下来吃乔晓做好的晚饭就好了。
  可今天回来却不同。
  打开门没有看见在厨房里忙活的乔晓,也没有看见对着韩剧潸然泪下的司马,屋里静悄悄的,像是简苏走错了房子。
  但是仔细听,屋里还是有些说话的声音,表示有人在家。
  换下鞋子,简苏有些疑惑走出玄关,绕道客厅,他才走过那个墙角,就愣住了。
  司马和乔晓正在哼哧哼哧的把仓储间的东西往外搬呢,而他们的旁边……简苏呆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苏苏你回来啦,快来帮忙,顾盼说以后也住在这里了,房东答应把仓储间腾出来给他住。"乔晓招呼他。
  "不行不行不行!"简苏触电了一样的摇手。
  顾盼向他走近一步,沉声问:"为什么不行?"
  "仓储间太小了!"的确,那仓储间还没有简苏的房间大呢。
  顾盼倒是不在乎:"只要能睡就行了。"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会很挤的!"
  "我一般起得很早。"
  "还有……"
  "我承担一半的房租费用。"
  司马,乔晓两个人冲过来,一左一右笑意盎然地夹住简苏,异口同声地说:"简苏欢迎您!"

  如果简苏的生活有一天正常了才很不正常

  "大人,此文好慢热!"
  "让小钱同学赶快告白吧!等得心好痒!"
  "春风小剪刀,我是来催更的【正经脸】"
  简苏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文章页面下的一排留言,手放在键盘上面,半天没能打出一个字来。脑内旋转过很多画面,自己写的文的剧情,现实中的自己和顾盼,好像都有点分不清了。
  终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电脑一角的瑞星小狮子睡得正香,简苏打开了文档,码下一行字来:
  "钱京京朝前走了两步,耳边却没有听见往常一般紧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陶彦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失了神一样的盯着空中虚无的某点。钱京京笑了下,转身朝他走过去,敲了下他的脑门叫他醒过来,说:'不行的话,我住过来吧。'"
  他住过来了。
  正是夏天,天气炎热,小小的仓储间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窗户,简直闷热得不行。顾盼住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东西,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就没有了,连电扇都没有带。
  不过的确如顾盼所说,他醒得很早,他住进来的第二天,简苏早晨起来刷牙,一边刷着一边想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结果做了大半天的心里活动,过去一看,早已人去屋空。
  简苏嘴里叼着牙刷,看着收拾整齐的屋子,怅然片刻。
  想着他是艺人,的确也应该早出晚归,自己又何必这么在意,谁知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顾盼正在餐厅里帮乔晓把菜端上桌。屋子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正正适宜,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把袖子摞了上去,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臂膀来。
  简苏扶着玄关的墙壁,本来是想换鞋子来着,可看到顾盼之后,动作便停了下来。
  那边乔晓在喊:"苏苏你快一点,每次回来都吃现成的,今天轮到你洗碗了啊!"
  乔晓说完,端着菜的顾盼朝玄关处的简苏望了一眼,目光一对视上,简苏立刻低头,一边换鞋子一边"嗯"了一声。
  四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吃饭,夏天的晚上没有什么食欲,乔晓便做了绿豆稀饭消暑,整个桌上除了喝粥的声音,就一点声响也没有了,司马和乔晓夹在默默无语的顾盼和简苏中间,尴尬得简直想蹲到桌子下边吃饭去。
  乔晓今天做了凉拌粉条,简苏伸筷子去夹,结果粉条实在太滑腻,夹起来又滑下去,怎么都拣不上来一根。简苏泄气,转而去夹其他的菜。
  一双筷子伸到自己的面前,夹了少许粉条,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
  顺着伸过来的手臂看过去,顾盼垂着眼睛,一言不发,随意夹了个四季豆放在嘴里嚼着,好像刚刚的粉条不是他夹过来的一样。
  "谢谢。"简苏小声说。
  吃完饭,依照每周值班表,和乔晓说的一样,今天是轮到简苏洗碗。要是放在以前,简苏总会把碗撂在水池不管,先去看几集动漫,再玩一会儿游戏,等到乔晓狮子吼发威了,才慢慢腾腾地从房间里挪着步子出来,懒洋洋地洗碗。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先把脏碗收拾进了水池,然后把没有吃完的放进了冰箱,接着甚至还主动擦了桌子!餐厅收拾干净后,简苏围上围裙老老实实地在厨房洗碗。
  水声哗啦啦的响,身侧突然挤过来一个人,从水池里没洗的碗中拿出一个,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洗着。
  简苏根本不用去看,就知道是顾盼。
  "我自己来就好了。"他默默地说,洗碗手上的碗之后,想把顾盼手上的碗拿过来。
  顾盼没说话,可手上却用了劲,叫简苏没能把碗拿走。
  "你别忙了,又没穿围裙,衣服弄脏了不好洗。"简苏说。
  "不用把我当客人,"顾盼说,又用下巴指了下简苏的身上,"把你的围裙给我,你休息去。"
  看顾盼的样子是要执意洗今天的碗了,反正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值钱,简苏想了想,还是把围裙脱给了他,但自己也没离去,仍在一旁帮忙。
  "我手是湿的,帮我穿上。"顾盼说。
  简苏把围裙往水池边一丢,说:"湿的就在围裙上擦一下呗,反正这东西也不干净。"
  "那我不穿了。"
  简苏气结,他这个样子活脱脱就跟小孩耍脾气一个模样,偏偏自己又摸不透他的心思,比小孩子更难哄。简苏只能在一旁干瞪眼,顾盼一副不知道他就在旁边气咻咻的样子,只顾一个劲的洗碗。
  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过去把水关掉,然后叫顾盼转过身来。先把围裙从他头上套过来,然后转到他的身后把带子系上,搞定。
  "袖子滑下去了,再帮我卷一下。"顾盼把两只手臂伸到简苏面前来。
  无奈,简苏只得再帮他卷袖子。
  就在他卷好一个袖子,换另外一只手臂的时候,他感觉到顾盼凑过来,在他的头发上闻了一下。
  很亲密的动作。
  简苏慌忙就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头,睁大眼睛看他:"你干嘛!"
  "有没有一种很居家的感觉,"顾盼的嘴唇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指了指简苏又指了指自己,"老婆,老公。"
  简苏脸上的热度腾的就上来了,一直烧到了耳朵,连藏都藏不住,他又不能捂脸,只能双手握拳,脸红脖子粗地朝他吼了一声:
  "你……你想多了!"
  说完,抹布一摔,掉头走人。
  "噗!"看着简苏摔门回了房间,围着围裙站在厨房的顾盼扑哧笑了一声,继而又摇了摇头。
  真是一点就炸。
  本来以为顾盼那么早就回家纯属偶然,没想到后来日日如此,有时候还能去简苏的公司接他回家。起初简苏十分傲娇,明明听见顾盼的车子在朝他按喇叭,可是他就是不上车,一个人在街边走着,或是走到站台等公交车。可谁知道,只要简苏走着,顾盼就开着车在一旁龟速跟着,简苏坐上公交车,顾盼也就一路跟在公交车后边。不管怎样,两个人最后都是同一时间到家。
  没办法,耐不住他这样无声无息的软磨硬泡,简苏只好乖乖让他接送。
  日子一长,这样的情况叫简苏有点不放心,他曾经坐在车上,装作随口一般问顾盼:"你是不是被雪藏啦?你是不是过气啦?你是不是退圈啦?"
  顾盼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开车一边问:"我没钱你养我?"
  简苏撇嘴摇头:"养不起养不起,我要存钱娶老婆。"
  "哦,"顾盼点头,"那我估计BJD娃你也养不起了,算了算了,本来还打算给你的。"
  简苏的眼睛刹那间亮了,像50瓦的灯泡似的:"你,说,什,么?"
  一脸狡黠的表情,但顾盼就是怎么都不说话了。
  "别这样啊!我刚才绝对没听错!你说是什么!"
  "……"
  "啊啊啊顾盼!"
  "……"
  "好吧你提要求。"
  一丝笑意从嘴边溢出,简苏抑郁地看着顾盼,知道他又奸计得逞了。
  "下周五晚上是皇海的周年庆,这回办的规模盛大,请了不少大牌艺人和社会各界人士,我想带你一起出席。"顾盼说。
  简苏有些错愕:"为什么?"
  车子在街上平稳地行驶着,顾盼并没有看他:"既然是情侣关系,当然应该一起出席这样的活动。"
  "我……"简苏皱皱眉头,似乎觉得挺为难的,他看向窗外,"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说实话,我不想去。"
  顾盼那儿沉默了一会儿,等车子开过了一个路口,才说:"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
  这句话总感觉很熟悉似的,可简苏还是犹豫不决,一根手指在车窗上鬼画符一样画着什么。
  "BJD……BJD……"顾盼的一根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着,边敲边在嘴里随意的念叨着。
  "嗷!"简苏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喊,"理性,我要理性!"
  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来着,对!就像是小学作文里写的那样,现在简苏的脑袋旁边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是长着恶魔角长着黑色翅膀的简苏,再用诱惑的嗓音说:"BJD哦……你不是一直想养一个儿子的嘛……你不是一直很想当娃爹的嘛……"
  另外一个是顶着光环的天使简苏,正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苏苏,你要想清楚哦,去了周年庆的话可会很尴尬的,那是条不归路啊不归路~"
  然而,就在简苏回家,看见自己床上摆着的两个BJD娃,假毛衣服一应俱全的时候,脑袋旁的天使简苏被恶魔简苏一脚踢飞了。
  看着简苏在床上打着滚,对两个娃爱不释手的样子,顾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对他这种人啊……顾盼眯起眼想,要收服只有三种办法,就是收买,收买,和收买。
  "我要给他们取名字!"终于兴奋完了,简苏一手指天,说。
  顾盼倚在他门口的门框上,抱着双臂,问:"取什么?"
  "苏苏,"然后指另外一个,"盼盼。"
  顾盼的脸黑了一层。
  "盼盼,现在我宣布,你是我的仆人,任我为所欲为!哈哈!"
  "是是。"
  "我说一你不能说二!"
  "是是。"
  "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您是我的主人,一辈子的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苏一个人拿着两个娃开始各种角色扮演小剧场,两头配着音得瑟得不亦乐乎。
  那一边顾盼的脸已经黑得快电闪雷鸣了。
  事实证明顾盼是个小心眼,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简苏一起床就看见,"盼盼"以一个绝对攻气的姿势把"苏苏"压倒了,两只娃的嘴唇还碰在一起,谁强谁弱一眼就分明。
  这回轮到简苏的脸黑了。

  红毯上攻气爆发

  这次皇海的周年庆办得十分盛大,除了本公司的艺人,主办方还邀请了其他公司的艺人,以及社会上的各界精英人士,星光之璀璨不亚于一场电影节的规模。晚上七点,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天空隐约是墨蓝向浓黑的渐变,一辆辆黑色或银白的轿车停在酒会会场的红毯前。男女艺人或是成功人士,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各式礼服中,等待着下车后镁光灯的洗礼,男人们先下车,然后绅士地扶着捂着胸口以防走光的女伴们下车。
  红地毯的两旁挤满了记者与粉丝,摄影师们高举手中的相机,大声地呼喊着走过的明星们的名字,叫他们"看这边看这边!"。
  于是应和着这些"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偶像明星们摆出千篇一律的笑容,三步一回头,仿佛想把这条红地毯无限的延长。他们知道,只有在摄影师的镜头前停留的越久,浪费他们的胶卷越多,自己才也许能在这次酒会的报导中占稍稍多一点的版面。
  当然,还不止如此,这样的酒会还是不少女明星的相亲场,她们期待着邂逅某些富家小开,能嫁入豪门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求得一时的依傍、以此为跳板进入上流阶层的圈子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在来之前,她们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甚至更多的时间为这场酒会做准备。
  一点差错也出不得。
  "你紧张?"行驶着的黑色奔驰里,顾盼握住简苏冰凉的手,问。
  简苏的手扭了两下,从顾盼的手心里挣脱开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没有没有。"
  "可从上车开始,你已经是第九次把手机掏出来看了。"
  简苏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下,眨眨眼睛后把手机放回衣服内侧,语气不耐烦至极:"知道了知道了。"
  顾盼邪气地笑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你一紧张,话就喜欢说两遍。"
  "你烦不烦!烦不烦!"
  简苏双手握拳,朝顾盼瞪过来。
  顾盼的眼里含着笑意看着他。
  外边渐渐沉下去的天光照进车子里,即使隔得这么近,顾盼的身影在简苏的眼前也犹如剪影一般。这是简苏第一次与顾盼参加这种大型酒会,顾盼的着装是由一家奢侈品牌赞助商提供的,简直将他包装的犹如欧美顶级T台上的男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惑。
  简苏虽然没有赞助商提供服装,但是他身上的这件米白色西装却是顾盼亲自为他从意大利挑选定做的,送到家里后,简苏一试穿,竟然没有一处不合适。他诧异地问顾盼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尺寸的,顾盼看看自己的手,很认真的说:"半夜量的。"
  简苏的脸立刻气得如同十月的柿子。
  很好捏的软柿子。
  "没什么好紧张的,"顾盼说,说着间竟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放在嘴边,打开车窗,一口烟吐出去,"像这种场合,才是演员们真正斗演技的地方,不过你的话,本色出演就好。"
  "你疯了啊,马上就到会场了,还抽烟!"简苏惊讶地说。
  顾盼闭上眼,又是深深一口:"抽一根提提神,到时候好跟他们斗。"
  忘了刚才生气的事情,简苏有些忧心的看着他,这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也小有成绩的男人,这个外人看来高贵冷艳如同贵族一般的男人,竟也有累到需要借助外物来提神的时候。顾盼眉间一缕皱纹似乎已经成了型,不皱的时候也是浅浅的一道痕迹,简苏呆呆的看着,伸手就按上了他的眉心。
  顾盼只感觉到眉心一凉,继而睁眼,眼神明亮地看着简苏。
  察觉自己动作有些突然之后,简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前方传来嘈杂的声响和异乎黑夜的一道道闪光,他停在半空的手指了指前方,说:"要到了。"
  一根烟抽到了尽头,顾盼将它按灭在车上的烟盒里,简苏闻到他身上混着烟草味道的香水味,这么一调和,竟然是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男性十足的味道。
  一时间,心跳快得像是魔王等级的太鼓达人,简苏趁没人注意偷偷抚了下胸口,到底是紧张还是什么,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懂了。
  车子在红毯前停了下来。
  此时外边的天黑得倒是有了几分浓郁,衬托得闪光灯更加刺目,两个门童小跑着过来,各打开两旁的车门。
  如果放在平时,如果车里坐的是两个男人,一般是同时从两个车门下车。
  但是在车内,顾盼直接握住了简苏的手。
  然后他们一起从红毯的这边门走下了车。
  简苏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可是现场画面的凶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面对今天现场的战斗力等级,日本成田机场那次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刹那间,粉丝们的尖叫突破天际,所有人都像是开了挂一样开始飙高音。摄影师们的镁光灯闪烁频率瞬间爆表,他们争抢着喊着二人的名字,为了捕捉到一个向镜头随意掠过的眼神,他们一个挤着一个地把相机举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顾盼携同性情人牵手高调现身会场。
  再好不过的娱乐头条。
  "手!手!"
  "啊啊啊!我要死了!萌死了!"
  "好帅!救命两个人都好帅!嘤嘤嘤!"
  简苏着实有些惊住了,镁光灯闪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耳旁大多的声音洪水一样的撞击着耳膜,根本一句都分辨不出来。
  不过还好,手心的触感是真实的,他几乎下意识地就紧紧地回握住顾盼。
  他感觉到顾盼也捏了捏他的手掌,像是在给他安慰和鼓励。
  "微笑。"耳旁传来轻柔的声音。
  那声音的确是具有安心的作用,连简苏也不知道,这种讨厌的依赖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但是他竟然也不想摆脱,就是想依赖这种依赖感。
  依照顾盼的话,他尝试着牵扯了下嘴角,对镜头微笑。
  好像真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不过就是冷冰冰的镜头,冷冰冰的灯光,粉丝们喊累了,声音总会渐渐小下去。
  简苏脸部保持微笑,嘴型不动,嘴里却含糊不清地偷偷问顾盼:"上镜太丑的话,他们会帮忙PS么?"
  顾盼的嘴靠在他的耳边,说:"你想得美。"
  简苏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小白,身子一颤一颤地就想笑。
  "咔嚓。"
  忽然,一个镜头穿过拥挤的人群,直接对着简苏的脸就按下了快门,还不止一下,那闪光灯来的猝不及防。简苏伸出手臂低下头挡了一下,可惜来不及了,他只感觉到双眼一阵刺痛,热意上涌,眼泪依据生理本能直接就留了下来。
  这记极没有职业素养的快门,和简苏的反应,叫现场的人也都惊了一下。
  但接下来,令他们更惊讶的,是顾盼。
  顾盼的手揽上简苏的肩,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冷冷地一把推开了刚才的那个镜头。他用了些力气,那个拿着相机的摄影师顺着他的力气踉跄了一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你……你动什么手啊?"那个摄影师有些不满地冲顾盼喊。
  在娱乐圈,很多明星,宁可得罪比自己大牌的艺人,也不愿得罪记者或是摄影师。因为这种职业的人很会操纵悠悠之口的风向,一旦得罪了他们,在新闻上被编排了几句,后果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严重得很。
  "你是哪个报社的?"顾盼面色阴沉地问。
  他报了个名字。
  "哦。"顾盼淡淡的说。
  然后,他走到这个摄影师面前,从他的胶片单反相机中一把把胶片抽出来,扯开全部曝光,然后扔在地上。
  "你!"摄影师震怒,这可是他奋斗了一晚才拍下来的片子啊,没有这些片子回去怎么跟总编交代!他心痛万分地看了眼地上已经废掉了的胶卷,又狠狠地看向顾盼,"你他妈找死啊!"
  眼睛还是疼,但是擦掉眼泪的简苏也听出来有些不对头了,他赶紧推推顾盼,说:"我没事,你别跟他们计较,快走!"
  "别走啊别走啊!"那个摄影师胆子愈发大起来,甚至跳过护栏拦住他们,然后对其他记者和摄影师阴阳怪气地喊,"你们看看啊,拍几张照片留证据,顾盼耍大牌动手殴打记者,还意图砸相机!拍啊!多好的猛料!"
  现场的摄影师面面相觑,有的人还能秉承职业操守没有拍,但是还是有不少镁光灯冲着这几人噼里啪啦地闪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殴打你了?"听到这人颠倒是非黑白,简苏一时也来火了,指着他愤声问。
  一些粉丝也看不过去了,一起帮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先做错!"
  "没素质!"
  "何止没素质!真是太恶心了!"
  "摄影师里的败类,还不快滚!"
  这时候,另一辆黑色轿车在红地毯的前方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宋柯崴携尹筠从车上下来。可现在,现场的大部分人都在关注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只有寥寥几人冲宋柯崴他们举起了相机。
  好在宋柯崴一向低调,就连这几台相机,他也抬起手来示意他们不要拍摄。
  现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黑道老大的身份,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都乖乖地放下了相机。
  之间宋柯崴颇感兴趣地拍拍尹筠搭在自己臂上的手,说:"哟,前边这是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尹筠温顺地笑笑,应道:"好。"
  "快看!同性恋狗男男和他们的脑残粉仗着人多一起欺压摄影师啊!我们辛辛苦苦给他们拍摄照片,他们反过来一点也不尊重我们!敢情大牌了,就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那个摄影师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嘴里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你他妈的是不是肠子长脑子里了,怎么一说话就喷粪!"终于,被惹恼了的简苏发挥出了他的毒舌功力,直接指着这人脑袋骂。
  摄影师缓步走了过来,一指头使劲戳在简苏的肩头,戳得简苏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听见他十分挑衅地威胁道:"大家来听听,顾盼情人简苏,对摄影师爆粗口呢……"
  "砰!"
  那个摄影师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一拳打中了脸颊,猛地之间,一颗牙齿和着血飞了出去。
  顾盼面若冰霜地站在原地扭了扭手腕,颇具威慑地说:
  "他不是说我殴打他么……"

  星辰

  "顾盼打人了!"
  这一拳,吓得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下不需要那个摄影师煽风点火了,但凡手上有相机的,都轰然拥过来,镁光灯噼里啪啦的闪得犹如白昼。
  咔嚓咔嚓!什么是猛料,这才是猛料!
  有点职业病的记者,现在的心情都是兴奋的、雀跃的,摄影师们不置一词地忠实地记录下此刻的画面,因为他们知道照片出来之后,会有足够令人遐想的余地,根本不需要他们再添油加醋。
  连简苏都吓了一跳,他虽然是圈外人,但是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这些人的道理。谎言重复千遍便成了真理,他担心这一幕会出现在顾盼的身上。于是他慌忙跑到顾盼身前,推搡着他的胸膛,说:"快走吧!"
  顾盼没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下颚,从眼角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那名摄影师,然后一只手抬起揽住了简苏的肩。
  "操!你给老子等着!"那名摄影师指着顾盼大骂,顺便呸出一口血水来。
  "啪!啪!啪!"
  三声清脆而响亮的鼓掌声。
  所有人都诧异地朝后看去。
  娱乐圈一姐,尹筠,高挑的身段包裹在一件红纹黑底的旗袍式小礼服里,虽青春不再,却依旧婀娜多姿,风艳动人。她的手臂松松落落地挽在身旁的男人的手臂上,而那个男人鼓完掌后,手还没有放下,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朝顾盼和简苏他们走来。
  现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个男人,有人想拍照,却提前一步被宋柯崴身边的人制止住了。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简苏下意识就有些戒备,自从上次在夜店下令使劲灌自己和顾盼之后,简苏对这人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他的突然出现,叫人摸不清是福还是祸。
  但谁知,宋柯崴老朋友一样拍了拍顾盼的肩,笑道:"打得好。"
  简苏愣了一下,除了尹筠、顾盼和宋柯崴自己,现场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反应都和简苏一样。
  顾盼老样子,不仅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连表情都没变。
  "你也是,简先生,好久不见。"转过头来,宋柯崴温和地朝他伸出手。
  简苏没有时间去权衡这个手到底是握还是不握,他伸出手去:"好久不见。"
  这个握手,大有冰释前嫌之意。
  手掌相握不过一秒时间,便很快松开,宋柯崴说了句"那我们先进场了,进去再好好喝一杯",接着便带着尹筠继续朝会场里走。
  刚迈出一步,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宋柯崴低下头,看见脚尖前的一卷胶片,面带惋惜之色,"啧啧"两声,说:"真是可惜了。"
  尹筠笑了下,应道:"是啊。"
  "这样的浪费发生一次就够了,如果全场摄影师的胶卷都被扯了,那损失可就大了,"说完,宋柯崴头也没回,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身侧点了点,"别让我看见关于这件事的报导,该删的删了。"
  尹筠没答话,只是回头,淡淡地扫了一眼现场的摄影师和记者们。
  没人敢说话,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就这么被宋柯崴简单的一句话,就压了下来。
  总挡在红地毯中间,也不算个事儿,那个挑事的摄影师也是知道宋柯崴的,虽然他不怕艺人明星,但见到宋柯崴这样身份的人为顾盼说话,一时间竟也不敢嚣张了。等到顾盼牵着简苏的手,重新往酒会里走的时候,那个摄影师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剩下的摄影师一起欲哭无泪地埋着头,齐心协力删着照片。
  刚才的事叫简苏挺心有余悸的,直到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酒会会场里,他才松了松领带,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他以前从来不系领带,突然之间脖子上套上了这玩意儿,好像自己是某种动物被套上了项圈一样。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司马听,司马一边教他怎么打领带,一边看不出分毫开玩笑的意味说:"来,'汪'一声。"
  结果自然是被简苏拳打脚踢,四处逃窜,最后还因为一不小心踩烂了地上乔晓才摘完的菜,把她也拉入了战斗。
  而这一边,简苏正开着小差呢,忽然之间觉得头皮好像被扯得疼了一下,回头一看,顾盼正在揪他头上的两搓毛。
  "你这两搓家伙……"顾盼有些疑惑地又拽了两下,其间还纠结了一下措辞,才问道,"精神一直这么好么?"
  简苏往旁边躲,不让他碰自己的头发:"别拽!这个呆毛才是我的本体。"
  "呆毛?"顾盼摸了摸下巴,"挺符合的。"
  "这两搓呆毛没了,我的元神也就散了。"简苏意外地没有炸毛,倒是一本正经解释。
  "哦~"顾盼恍然大悟。
  一来二去之间,刚才红地毯上不愉快的小插曲已经被抛在了脑后,正巧这时侍应生端着饮品走过,简苏眼疾手快地拿过来一杯,牛饮。
  另一边罗德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们。
  "谢天谢地,你们怎么才进场?"罗德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打了一架。"顾盼说。
  "打了一架!?"罗德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红地毯上。"简苏一脸凝重地接口。
  "在红地毯上!?"罗德的呼吸停住了。
  "打了一个摄影师。"顾盼点头。
  "摄影师!?"罗德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要跟着呼吸一起停止了,他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以后在胸前的口袋里备好速效救心丸,不然他很有可能某一天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化身小天使,戴上光环就上天了。
  在罗德还一抽一抽的时候,简苏即使上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罗德立马老泪纵横,朝宋柯崴在的方向双手合十作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皇海这次周年庆办得这么声势浩大是有原因的。"罗德对简苏和顾盼说。
  "原因?"
  "嗯,"罗德点点头,然后压低了点声音说,"皇海吞并了星辰娱乐公司,星辰旗下的艺人全都转到皇海来了。"
  星辰娱乐公司早些年拥有不少当红艺人,但后来因为皇海、莱特等公司的崛起,加之公司内部艺人换代十分滞后,渐渐的也就落了下风。如今听说被皇海吞并,并不奇怪。
  "我去上卫生间。"
  本来罗德还想说些什么,简苏也想听,可是刚才喝了不少东西,现在再怎么好奇都敌不过膀胱处传来的胀痛,他小声跟他们说了一声,便急急朝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之后,简苏从卫生间里出来,到洗手池洗手。他洗着手,一抬眼刚好看见镜子里自己头上翘起来的两搓毛,用沾了水的手捻了捻,还是没能按下去。
  兀自笑了一下。
  真的像是顾盼说的那样,精神很好。
  差不多洗完了手,准备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一回头却看见一个人的肩膀,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简苏眨了下眼睛抬头,顺着往上一看,竟然是刚刚帮顾盼解了围的宋柯崴。
  简苏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让路,宋柯崴斜斜地倚着洗手池旁边的墙壁没有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简苏抬腿想离开,可是还没迈步子,想了想还是转过身面对他,说:"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不客气,"宋柯崴嘴角一勾,继而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简苏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个人对着镜子傻笑的画面,顿时尴尬万分:"没……没什么。"
  宋柯崴上下打量了一下简苏,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你比我原先想象的……好吧……优点多了那么一点点,特别是刚才看你骂人的时候,"宋柯崴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很小的范围,"难怪顾盼喜欢你。"
  ……喜欢,喜欢么?
  简苏心里酸涩了一下,想:他从没说过。
  于是他微微垂下头,说:"我跟他也没什么。"
  "嗯?"
  听到这么说,宋柯崴双眉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声音上扬。
  厕所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简苏手上的水都快干了,他多此一举地又甩了甩,说:"真不适应这种场合,可没办法,好了我出去了。"
  他朝宋柯崴摆摆手,说完便想朝外走。
  可宋柯崴拉住了他。
  简苏惊讶地看着他扯住自己膀子的手,又抬眼看看他,好像是自己的错觉,简苏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冷冰冰的光闪过。
  宋柯崴转过头来看他,闭了下眼然后说:"顾盼当初为了救你,连跟我上床这种要求都答应了,这个他没告诉你吧。"
  简苏怔然地看着他,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简苏回到顾盼和罗德身边的时候,整个酒会厅里的灯光刚好熄灭,一束光打在前方的台子上。会场里的人停下脚步,一齐聚集在台子下方,等到皇海总裁走上台的时候,纷纷鼓起掌来。
  "回来了,"顾盼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嗯,有点迷路了。"简苏同样低声地回答,因为四周全是音乐和鼓掌声,他的情绪并没有被顾盼听出来。
  "……皇海公司继成立后已经走过十个春秋……离不开各位艺人和员工的辛苦工作……"
  台上,皇海的总裁正在为周年庆致辞。
  "星辰的事情,今天会公布么?"简苏问。
  顾盼看着前方,微笑:"等下就知道了。"
  "哦,好。"
  "为了庆祝本公司的周年生日,星辰娱乐公司制作了一千颗水晶星星灯,今晚将会在这个酒会大厅点亮……"
  没有看过去,简苏却感觉到,顾盼朝自己看过来的视线。
  "你今天骂人的样子,挺帅的。"顾盼说。
  简苏仰起头来,模样颇为得意:"那是你没看到我打人的样子。"
  "我看过,"顾盼说,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被你打过。"
  这才想起那一天晚上,被顾盼一句"债务关系"气到的自己,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简苏的脸红了红,好在灯光熄灭,大厅里幽暗的一片,看不清楚什么。
  "其实……"简苏偏过头,好像不愿意承认似的,"你今天……嗯……一拳打过去……嗯……很……很那个什么……帅……"
  本来偷偷说话声音就小,夹着几分不情愿,声音就越发小了。
  "我怎么欺负你没关系,别人就不行了,"顾盼的手按在他的头发上,然后稍稍俯下身子来,盯着他的眼睛,"谁让我喜欢你呢。"
  "现在,让我们一起点亮这一千颗星星灯!"
  所有人再次鼓起掌来,美轮美奂的星星灯在大厅的上方亮起,一片透着荧光的淡蓝色,像是深海里延绵不断的发亮的水母,又像是浩瀚天穹里银河里的流沙。
  这大概是简苏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景了吧。
  "我想吻你,"顾盼问,还不忘问,"可以么?"
  他在征求简苏的意见。
  可简苏根本无法拒绝也来不及拒绝。
  他看见群星里最亮的两颗,像是顾盼的瞳仁,就这么向自己靠近,紧接着,唇上尝到甘甜的味道,那么令人心弦欲醉。
  简苏闭上了眼睛。

  小树林呀么小树林

  幽暗的会场里,只有头顶上一片淡淡的荧光,大多数人都被那一千颗星星灯吸引住了目光,并没有多少人看见亲吻着的简苏和顾盼。
  流光绯绯,美人在怀,如梦似幻。
  一吻毕,简苏的脸已经涨得通红,顾盼站直起身子,从喉咙深处笑出一声来,然后抬手就想去捏简苏的脸。
  简苏那叫一个心烦意乱,咬着下唇想躲开,可惜身边隔几步就是人,动作大了要惹人注意,结果没躲开,被顾盼捏了一个正着。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顾盼捏住他脸颊上的肉,手感不错,温度也不错,刚刚好熟了。
  简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话嘴角都漏着风:"我能骂娘么?"
  "……"
  "滚你娘的。"
  "……"
  "你不是觉得我骂人的时候特帅么?"
  "真讨打,"顾盼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捏住简苏另外一边脸颊,"要不是这边人多,我真想直接把你……"
  "松开松开,"好像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简苏的脸红得都快兹兹冒烟了,赶紧打断后好不容易从顾盼的魔爪下挣脱开来,一边揉拿眼瞪他:"你活该!这回倒是问我意见了,可你等我回答了么?和没问一个样儿。"
  "哦,"顾盼摸着下巴点头,"原来你不愿意。"
  简苏把头扭一边:"倒……倒也不是……"
  "哦,那你的意思是?"
  简苏苦思冥想,找不出一个答案来,遂耍无赖,恶狠狠地做张牙舞爪状:"吃了你!"
  顾盼摊手表示:"随时欢迎。"
  "呀呀呀呀呀呀呀!"简苏气极,京剧都要唱起来了,就差那点小鼓点了。
  不一会儿,酒会里面的灯重新亮起来,老总的致辞完毕,又不知上来了一个什么人说了一通话,然后大家又再次散开,各次在酒会里,端着酒杯一小群一小群的围着说话,和方才酒会开始前一样。
  简苏刚才只顾喝东西,现在又感觉有些饿了。而这时正好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过来找顾盼攀谈,简苏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便从顾盼身边一步一步挪开,然后转身就扑向自助餐桌。
  嗯嗯,这个好吃,嗯嗯,这个也不错。
  简苏一个人面对满餐桌的东西,吃得不亦乐乎。
  吃多了又有点渴,看见侍应生端着饮品走过,他挑也不挑就拿过一杯。
  好像是洋酒,有一点点辣,不过还挺好喝的。简苏咂咂嘴,装模作样地品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口。
  等顾盼回头找到简苏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被洋酒的后劲冲得有些晕了,不过还好只是一点点醉,东南西北分得清,人也认得。
  "盼盼,"简苏见到顾盼向他走过来,便招了招手,喊道,"我有点难受。"
  这个称呼叫顾盼的额角出现一个"井"字,他忍了忍,走过去,一看简苏手上拿的酒杯,又闻了闻,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嘿嘿,"简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角,傻笑道,"盼盼,你这里有个'井'字。"
  顾盼闭了闭眼,额角的"井"字变成两个。
  "诶嘿!变成两个了!"
  顾盼扶额叹了口气,这个一点数都没有的家伙!他看看四周,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牵着简苏的手,带着他大步走出会场。简苏起初还别扭,别扭别扭着自己好像也开始觉得没意思了,加上酒精的作用,于是什么也不管,撒开蹄子就跟着顾盼一路跑出去了。
  酒店外边是个小公园,不收门票,从酒店偏门出来正好对着小公园的偏门,过了一条小道就是。
  两个人也不累,一直跑到小公园里的一处小树林里才停了下来,简苏背靠着一棵树喘气,一边的顾盼四处却看了看。小公园里幽静得很,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四周被茂密的松木挡了个严实,唯一极目可见的一盏路灯还停在老远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伞一样照落下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渐渐模糊的灯光边缘。
  还好,没有娱记。
  "唔——这下舒服多了!"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解开身上西装的扣子,又拽了拽领带,随意的解开挂在脖子上。
  这时候正好顾盼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简苏靠在树干上,衣服解开,领带松松散散地搭着,衬衫的扣子还解开两颗,恰巧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这家伙,看来还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性感吧。
  顾盼的眼睛眯了眯。
  谁说酒精不是个好东西呢?
  顾盼两步就走到了简苏的身前,然后倾下身,手肘撑在简苏耳旁的树干上,两人靠的很近,连呼吸似乎都是在缓慢地交换着。这样突然而来的距离叫简苏的心失控般的一跳,瞬间清醒了不少。
  "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顾盼凑近过来,在简苏的耳边问,热气喷得他脖颈一痒,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简苏有点手无足措,竟然也不敢去直视顾盼的眼睛,偶尔一抬眼,鼻尖正好擦过了对方的鼻尖。
  "啊?"他只能发出这一个单音节词了。
  话音刚落,顾盼就再次吻了上来,口腔中掺了酒味的调和,这次的吻比刚刚会场里的还要美味一些。
  亲吻实在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
  反复的舔舐,啮咬,吻着间,顾盼的手抚到简苏的后背上,三下两下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然后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沿着光滑温热的肌肤一路抚摸揉捏上去。
  "嗯……"亲吻的间隙,简苏发出了一声呻吟。
  顾盼的嘴唇离开他的,手却仍揽在他的腰上不放,甚至用了一点劲,叫简苏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想起来了么?"他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问。
  简苏有点蒙,挤眉弄眼地想了半天,还是那个字:"啊?"
  顾盼的手指轻轻点上简苏的嘴唇,带着若有似无的重量,说:"你说,要吃了我。"
  完了!简苏心里悲催地大喊一声,玩火自焚了!
  简苏结巴:"算算算算算了吧。"
  顾盼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要是仔细琢磨竟然还带上了几分风骚,他单手解开自己的衬衫领口,头微微一侧,说:"人在这儿了,要不要随便你。"
  简苏看着顾盼肩头露出的大片肌肤,"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那……那我下口了?"简苏迟迟疑疑地问顾盼。
  顾盼没说话,只是嘴角一勾。
  "我真的吃咯?"
  "……"
  "啊呜。"
  小狗一样的,简苏咬上了顾盼的肩头,松开口的时候,看见一排梅花似的牙印。
  这一口疼得顾盼英秀的眉微微皱起,抬眼一看,简苏正在那儿前仰后合笑得乐不可支呢。笑了大约两分钟,简苏忽然间觉得身旁安静得可怕,心下一寒,他一点点止住了笑声,偷偷瞄过去,刚跟顾盼的目光对视上,他就打了个寒噤。
  "嘟——嘟——嘟——"
  警报拉响!迅速撤退!
  才迈出去一步,就被顾盼拉扯了回来,身子猛然往树干上一撞。
  顾盼重新把他压在树干上,说话时,贴上简苏的嘴唇。
  "既然给你机会不要,那就轮到我了。"
  说完,顾盼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简苏的嘴唇,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简苏的私密位置,而且很有耐心的把拉链拉了下来,隔着内裤握住了那个器物。
  简苏浑身都传过电击一样的颤栗感。
  完蛋了!他硬了!

  水到渠成的那啥

  ……【此处省略两千多字……你们懂的!懂的!
  "别离开我……简苏……"顾盼断断续续的说。
  简苏心里一酸,五指插入顾盼的发间,"我不会的。"
  顾盼仰起头来看他,简苏与他对视。
  "我爱你。"
  听不清楚是谁说出来的,好像一阵风吹来就将这句话轻飘飘地吹远了,一片叶子翻滚着悠悠落地,像一艘小船,小船上方的明月,明亮得正是时候。

  忠犬改造计划

  那一句话也不知挑动了谁的神经,二人身子一颤,同时释放出了欲望,激/情之后,简苏浑身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只能趴伏在顾盼的身上喘着粗气。
  顾盼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来,又把他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
  简苏的双脚刚接触到地面,膝盖就软了一下,后股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痛,靠着顾盼撑在双腋下的手臂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等简苏好不容易站直了,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他们没带纸巾!
  液体沿着腿间缓缓流下,裤子还卸在膝盖处不能提上来,简苏低头看看自己的下/身,又抬头看了眼顾盼,又低头看了看腿间……
  "怎么办?"他悲戚地问,总不能两腿湿漉漉的回去吧,再说现在身体本来就已经难受至极了。
  顾盼没说话,过了会儿,他眉头动都没都动地脱下身上的衬衫,直接蹲下帮简苏擦拭着腿间。
  "哎别别!这个衣服……太可惜了!"简苏记得,顾盼身上的全套衣物都是某个奢侈品牌赞助的,单单这一件衬衫就价格不菲。他慌张间想要朝后退,可是腿一动,又拉扯到了身后,逼得他生生停住了动作。
  顾盼身后扶住他的腿,一面温柔地擦拭着:"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还是淡淡的语调,和平时无二,简苏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很柔软,柔软到自己都觉得不适应。可他还是那副刀子嘴豆腐心的别扭样子,此时顾盼又蹲在自己的身下,他不禁生出了调戏的想法。
  简苏用一根手指挑起顾盼的下巴,俯视着他,俨然一副女王的样子:"既然这样,我要罚你。"
  顾盼抬头仰视着他,一张英俊的面容在夜色中如吸血鬼般美得惊心动魄。
  "什么样的惩罚?"
  简苏差点要沉沦在对方这样的眼神里了,关键时刻他晃了晃脑袋收回神智,继续玩cos玩得不亦乐乎。
  "我要你一字一句地跟我说……"简苏微微倾下/身,脸离顾盼很近,"我,是,简,苏,一,辈,子,的,忠,犬,攻。"
  "……忠犬?"顾盼沉吟了一下,看来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少废话,跟着念就是了。"
  "……我是简苏一辈子的忠犬攻。"
  哦也!简苏心里欢快地叫了一声,大功告成!上回在成田机场看见的灯牌——冰山攻和小白受——什么嘛!明明是忠犬攻和强受才对!我是强受!啊哈哈哈哈!
  顾盼看简苏一个人在那儿叉着腰乐得来劲,就像是樱木花道叉着腰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还一边喊着"我是天才"一样,他摇了摇头,继续帮简苏清理。
  "嘶——"好像碰到哪儿了,简苏猛然间清醒过来,苦着脸嚎叫,"啊疼疼疼疼疼!"
  以那天的情形,之后自然不能再回酒会了,简苏一步一步走得踉跄,顾盼便主动走到他的身前蹲下,意思是想要背他。大概是刚才简苏忽悠他说出来的承诺生效了,这样一看,顾盼倒还真是像一个忠犬攻。
  "顾盼……"简苏伏在他的背上,贴着他的耳根轻飘飘地喊。
  "嗯?"顾盼没有回头。
  "顾盼,盼盼,顾小盼,小顾盼……"
  顾盼无语。
  "啊哈哈哈哈哈哈!"简苏一个人笑得抽风。
  "喂……"
  又往前走了将近百步,简苏才止住笑,笑声之后是久久的沉寂,转而,顾盼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气息就这么扑拂在自己的颈间。
  简苏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挺开心的……真的真的……"
  顾盼的脚步停了一下,走出公园,一片虫鸣之声也抛在了身后,他重新把简苏往上背了背,还是不着痕迹的语气:"傻样儿。"
  虫鸣越离越远,顾盼背着简苏朝外走去,也许他嘴角溢出的那一抹和风细雨般的笑容,只有越升越高的明月看见了吧。
  后来的某天晚上,合租屋里,顾盼理所应当毫无顾忌地抱着一堆东西站在简苏的房间前,表示要求进入,理由是"天气太热没有空调睡不着"。简苏在乔晓和司马面前脸皮还要薄一下,卡着门推搡着顾盼不让他进去,结果乔晓和司马好像被顾盼收买了一样,两个人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无所不用其极,硬是把顾盼送进了房门。
  作为简苏的室友,一定是以胳膊肘向外拐为荣的。
  况且此二人鸳鸳相抱,这二人自然乐见其成。
  好在顾盼倒也老实,大概也是担心简苏的身体没有恢复过来,前几天一直规规矩矩,甚至还可以说是很听话。晚上,简苏霸占大床,命令顾盼打地铺,顾盼便老老实实打地铺睡了几个晚上。后来简苏终于有点于心不忍了,他知道艺人什么的工作一向很辛苦,于是哼哼唧唧的把大床让给顾盼睡,顾盼也一句推辞都没有,晚上灯一关,直接往大床上一躺。
  睡地铺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比较硬罢了,简苏没有多少不适应,熄了灯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简苏这人睡觉死沉死沉的,一般没什么事情从来不会醒。
  但是有时候很神奇,大家都知道,比如一个人盯着你看,即使这份目光一点重量也没有,你也常常能很快感受到。
  静谧的夜里,不知道是几点钟,侧着身子躺的简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吓得简苏的七魂八魄差点从天灵盖飞出去。
  幸亏简苏反应及时,认出来这侧身撑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人是顾盼,那声本该惊天动地吵醒一栋楼的尖叫被他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吞得他元气大伤泪眼汪汪。
  简苏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招猛虎扑食就扑了上去,顾盼轻笑一声接住他,抓住他想要挥拳而来的手腕,简苏坐在他的胯间挣扎,顾盼的手越发用力,就是不让他挣脱,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闹腾起来。
  本来就是亲密无间的姿势,□又因为扭动不断厮磨着,很快,擦枪走火。
  砰!
  顾盼伸手揽过简苏翻个身,把他压在了身下,接着哑着嗓子说:"你点的火,你负责浇灭。"
  简苏装傻:"啊哈哈,灭火器楼道走廊里有啊……"
  顾盼充耳不闻,手直接伸进了简苏宽大的睡衣里,简苏一脸誓死不从的表情,手无助地朝天花板抓挠了几下,然后很快落了下去。
  "喂,别……啊……天哪,好……大……我那天晚上……不不不这不科学!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唔……你轻点儿……"
  第二天一早,简苏顶着一双黑眼圈,拖着脚步出来了。
  过一会儿,乔晓和司马也顶着黑眼圈,拖着脚步出来了。
  一屋三人活像三个丧尸。
  乔晓和司马走过来,拍拍简苏的肩,无语泪流。
  简苏起初不明白,站在原地怔了一分钟之后,反应过来,然后,火山爆发了。
  都怪顾盼都怪顾盼都怪顾盼!!!
  这都是顾盼的错!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简苏足足有大半个月没有理顾盼,别扭样子十足。简苏别扭起来,可是六亲不认,心情不爽的时候总要迫害一下其他无辜人民才心满意足,比如前几天不愿跟顾盼睡一个房间,硬是要跟司马挤在一起,然后大半夜说梦话一脚把他踢下床。或者不让乔晓下厨,非要自己天天做晚饭给大家吃,结果这段时间下来,四个人的减肥效果十分显著。
  于是就在某一天晚上,乔晓和司马声泪俱下地去抱顾盼大腿,哀嚎道:"主啊!快给你家熊孩子顺毛吧!不带他这么玩儿的啊!"
  顾盼一脸凝重,摸下巴点头,若有所思。
  于是第二天,正好是周五,简苏下班下得早,回来的时候乔晓和司马都不在,只有顾盼一个人在家。
  简苏当他空气,视若无物地走过去,可走进卫生间,刚要关门的时候,一只手掌抵了过来,推开门,自己也挤了进来。
  顾盼进来后,才背一靠,关上了门。
  简苏诧异地看着顾盼,隔了会儿,手背朝他,往外挥了挥:"去去去去去!没看见我这要上厕所么!"
  顾盼抱臂倚着墙:"你上啊。"
  简苏跳脚:"你让别人盯着能上出来啊!"
  "又不是没看过。"
  "你!"简苏气极,瞪了顾盼半天,最后发现自己的小眼神好像对面前这个人没有多大杀伤力,遂采取另一策略,"你让开,我出去。"
  "你不是要上厕所么?"
  "我去外边上公共厕所!让开让开!"
  顾盼就是抵着门不动。
  "你再不让开我跟你急啊!"简苏伸出小手指来指着顾盼,横眉竖目的。
  顾盼一笑,抬起手来,握住简苏伸出来的手,往胸前一放,然后手往他腰上一揽,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你终于又跟我说话了……"顾盼说。
  简苏有点愣。
  "……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感觉生活……怎么说呢……特别真实。"
  简苏就这么在他温热的怀里木木地靠了半晌,听着顾盼胸膛里的心跳平缓有力,怎么说呢……也……特别真实。
  靠够了,简苏后退一步,认真地看着顾盼。
  两个人深情地对视。
  "我发现了,"简苏说,他点点头,"原来你是个抖M。"
  啪,满世界的肥皂泡破灭了。
  顾盼不知道,简苏"一开口就能打破所有美好气氛"的技能,可是练就到了登峰造极无人可比独孤求败啊!

  黎熙

  突然,从门口传来了急匆匆的开门声音。
  为什么说是急匆匆的,因为简苏平时可以根据钥匙插入门锁后转动的速度判断是谁回来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不仅转动速度大了很多,而且仔细听一下,甚至可以听出钥匙主人怒气冲冲的力道。
  糟了!简苏急忙后退一步拉开与顾盼的距离,要是被回来的人看到自己和他躲在这逼仄的卫生间里,这可以想入非非的余地简直可以和捉/奸相媲美了。
  "你先别出去。"简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出门前还对顾盼补充了一句,"没我吩咐,死都不能出来。"
  回来的是司马,果然从在玄关换鞋开始一路翻着白眼,嘴里悉悉索索念经一样的。简苏回身把卫生间的门带上,然后假惺惺地迎过去:"小马儿回来啦。"
  "别理我啊,生人勿近。"司马一副臭脸。
  简苏腆着脸凑过去,挡在他身前,就担心他往卫生间走:"矮油,我们俩什么关系啊,我们俩还能是生人啊。"
  司马走两步停了下来,回头有点狐疑地看着简苏:"你今天不是吃错药了吧。"
  "臭小子就是这么对你爹说话的啊!"
  "哦,"司马放心的点点头,"还算正常。"
  看样子司马是打算回自己房间了,简苏安了点心,安心之后不免又嚣张起来,冲着司马的后背扬了扬拳头表示威胁,司马一回头又立刻双手背到后面去,一脸慈祥慈爱的笑容。
  "咚咚咚!"
  敲门声。
  听到这三声,司马回房间的脚步一滞,脸色在青白之间转了转,他连头都没回,就仰天发出一个无声的长叹,然后大步走过去,双手捏在简苏肩头前后使劲摇晃:"你说我造了什么孽!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简苏被他前后摇得头发乱甩,眼珠乱窜,过了好一阵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指着再次响起敲门声的门口,低声偷偷问:"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我呸!"
  "那是……"
  简苏的问题还没问出来,那敲门声就紧锣密鼓地响起来,真的可以说是紧锣密鼓啊!小鼓点之间就不带一声停的,那个人手指关节也不嫌痛。
  "神经病!"司马瞥眼压低了声音骂道。
  "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简苏震惊地问。
  司马捂住耳朵:"我不知道我听不见什么都别问我!我去躲一下他怎么问都说我不在啊我不在!"
  简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司马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卫生间的门认真地点了下头,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简苏头皮一麻,做出一个尔康呼唤紫薇的动作:"别进……"
  小简苏~别叫了~木已成舟了~
  敲门声还在那儿继续,紧凑的频率听得人心脏的跳动都快跟不上了,简苏顾不得卫生间了,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别敲了,来了!"
  这一吼用了十足的气力,门口的声音果然停了。走过去开了门,便看见一个男人模样委屈地站在门口,一个黑色皮包夹在腋下,两只手局促得不知道往哪儿摆。
  这一看,简苏心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了然了。
  这个男人简苏和乔晓都认识,是司马他们班的辅导员老师,姓黎名熙,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上司马了。
  以前司马还住在宿舍的时候,这个黎熙就往他们宿舍跑得可勤了,美其名曰"检查内务"。可每次一来检查,必定是给司马送个饭,擦个桌,没人在时还朗诵首诗歌。简苏觉得这一大学老师,模样儿也不差,肯定比司马在外边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强,偏偏司马谁都能接受,还就是不待见这个老师。以前不知道他这份心思的时候还对他挺尊重的,后来知道了,这不,连宿舍都搬出来不住了。
  黎熙也不气馁,看起来对司马也是认真的,他开始不厌其烦地往这个合租屋跑。起初听说简苏也是个gay,还对简苏有过敌意来着,后来在娱乐新闻上看见顾盼和简苏的消息之后,那几分敌意也就慢慢消减了。
  简苏曾经问过司马,说这么好一男的,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司马撇撇嘴:"你难道就没闻到他满身迂腐文人的酸臭味道,上回被逼在他办公室整理论文,不知怎搞的忽然就停电了,结果他刚开口说话,尼玛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后来简苏再跟这个黎熙相处了几回,发现有些时候,对这个人还真是不能忍。
  此时此刻,这个人再一次站在了合租屋的门口,眼睛时不时地朝屋内飘着。
  "哦,黎老师,你找司马啊,真不巧,他不在。"简苏撒谎,脸都不带红的。
  而卫生间里。
  司马和顾盼面面相觑着。
  司马明明看见简苏是从卫生间出来的,他在心里摸了摸下巴,心想:原来是这样……可面部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好。"顾盼表现的也很正直。
  司马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啊哈哈,真巧,你来上厕所啊,你上你上,我就是路过,正好外头有点事我现在出不去,先借贵宝地一用。"
  顾盼眯眼看着他。
  司马浑身打一冷战,他是个聪明人,立刻举起三根手指连连发誓,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维护顾盼和司马的纯洁荣誉是他至高无上的光荣使命。
  "我问你……"他忽然沉声问。
  "是!"司马立正站好。
  "抖M是什么?"
  "哈?"
  现在把镜头切换到外边。
  "我……我能进来么?"黎熙问。
  简苏当然是没办法拒绝,总不能挡在门口拦着人家吧。
  "可以可以,我给你拿拖鞋。"
  黎熙换了鞋进来,虽然来过几次,可仍是很拘束的样子,手一直抱着公文包不放,眼睛也一直在屋里四处打量着。
  简苏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招呼他坐。
  "简苏,"黎熙一脸恳切地看着他,说,"你别骗我,司马他真的不在?我明明看见他往这儿走的。"
  看着黎熙的样子,简苏有些不忍心了,从大一到现在快三年了,司马对他再怎么冷淡再怎么厌烦,他的心意竟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葛优大爷说得好,这么多年了,就是块冰,也得被捂化了。
  可司马就是跟他杠上了似的,怎么都不妥协。
  无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简苏夹在这两人中间也很难办,他一狠心一闭眼,说:"真没骗你,他要是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你来找过他了。"
  "可……"黎熙回头指了下玄关,说,"可我看见他的鞋子在那儿。"
  同一时间,简苏和卫生间里偷听的司马,同时在心里汗涔涔地叫了声"不好!"。
  ……怎么就忘了这一出了呢。
  "是么?不可能吧,他今天没穿这双鞋,你看错了吧。"
  咬紧牙根,就是不承认,他还能把我怎么样?简苏心里这么想着。
  "做得好!"另一边,卫生间里的司马握拳对他表示赞扬。
  黎熙欲言又止,喝了口茶之后,才挪挪身子做好,仍是抱着怀里的公文包,语重心长地跟简苏说:"简苏,我跟你说,我是喜欢司马,可同时我也是他的老师啊!你知不知道他前天一天没来上课,正好学风处的人来查课,我是好说歹说才给他圆过去了。没想到他今天又没去上课,我找了半天才在一个乐器店里找到他,结果他根本不听我说话,扭脸就走。"
  简苏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司马家长,而此时是老师在就孩子的问题跟家长进行沟通一样的感觉。
  黎熙说的那个乐器店简苏也知道,这段时间司马正和里面一个打架子鼓的小哥打得火热呢。
  "我知道他……他在谈恋爱,"说到这里,黎熙好像有点难过似的抿了抿唇,等了会儿才继续说,"可是他明年一月就要考研了,这个时候学习耽误不得的,再说……再说那些'洞赐大次洞赐大次'哪能跟我们中华五千年沉淀下来的诗词歌赋相比啊……"
  出现了!黎熙作为一个爱国文人的伟大情怀!再次出现了!
  不过简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他一直默默听着,直到黎熙那里也沉默了很久,才说:"等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嗯,麻烦你了,还有,你跟他说,我帮他下了点考研的复习材料,让他周一去我办公室拿。"
  "哦,好!"
  "还有,这个你给他,叫他别总盯着电脑看韩剧,这个生理盐水滴眼液是我找医院认识的人配的,他眼睛干的时候可以滴。"
  "……好。"
  黎熙在这个合租屋里,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放不开手脚的样子,两手捧着一次性纸杯又喝一口茶,他站起来,说:"既然他不在,我也不方便久留,先走了。"
  "不再多坐会儿?"简苏下意识地客气。
  "不了不了,"他走到玄关,低头看了眼摆在那儿的司马的鞋子,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走吧。"
  "那……那慢走。"简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送走了黎熙,简苏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门慢悠悠地打开了,司马先走出来,然后是顾盼。
  司马的表情很不好,他看了一眼简苏,说:"什么都别跟我讲,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然后就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简苏其实本来也不想说什么的,他抬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顾盼,问:"你都听到了吧?"
  顾盼"嗯"了声,然后朝司马紧闭的房门看了眼,揽住简苏的肩,说:"我也觉得你什么都别说,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那天晚上,司马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乔晓把晚饭做得再香,那香味也没有透过门缝把司马勾出来。
  也很难得的,司马的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有传来韩剧的声音。
  大约到了临睡前的时候,简苏切了苹果和梨,敲门给司马送了进去。进去一看,屋里没人,把简苏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一转头看见司马在小阳台上呢,才长呼了一口气。
  把水果放下,简苏走到了阳台上,站在司马旁边。
  "仰望星空哪?真文艺,"简苏说,"吃点水果不影响减肥。"
  司马看着夜空不说话。
  "那个……那个东西我放你桌上了啊。"简苏指的是那个生理盐水滴眼液。
  对方回应的还是沉默。
  没办法,简苏无奈地耸了下肩,转身想要离开。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他。"身旁的人忽然说,简苏一惊,回头去看,只见司马的动作没变,还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像是自言自语。
  "啊?"
  "他家在农村,一大家子好像就他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怎么说呢,反正算是个凤凰男吧。你说他的家人要是知道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的还是我这样一个染着头发、行为又不检点的男人,该有多伤心啊。"司马很想抽烟,可是手头边没有,他只能叹出口气来,像极了黎熙走时的那声,"他不错,所以我不能把他毁了。"
  那一刻,简苏心里有千言万语涌过,他很想说什么,他很想扮演《真情》栏目的主持人,当次知心哥哥。
  可惜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唯一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逐渐清晰起来。
  感情这种事情,真复杂。
  ……真复杂!

  风语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秋天竟然快过去了,简苏某日醒来忽然打了个哆嗦,想着是不是该把毛衣拿出来穿了,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11月的中旬。
  《风语》的后期制作已经全部完成,昨天刚刚上映,加上顾盼最近又接了一部末世题材的科幻类大戏,所以这几日到处忙着跑宣传,许久没有回到合租屋里住了。晚秋的天气似乎特别容易伤感,简苏抱着被自己冷落许久的菜菜子抱枕,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哥有点寂寞。
  想到这句话的同时,简苏心中一阵恶寒,打了一个更大的哆嗦。
  前几天家里有来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相亲,或者有没有跟哪个女孩子对上眼的,简苏本来想跟他们说关于顾盼的事情,但是话到了嘴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说出来。最后电话挂了,简苏却拿着不停"嘟嘟"作响的话筒怔了半天。
  天气一层一层的凉下去,傍晚从公司回家的路上,下了点小雨。简苏没带伞,只能一路沿着人家门面店的屋檐下走。走到一个路口,没有可以挡雨的地方了,简苏站在屋檐的边角伸出手去探了一下,还好,雨不是很大,就这么跑一段应该也不会淋到多少。
  这么想着,简苏便做好了助跑的姿势。
  等街对面的绿灯一亮。
  冲!
  跑啊跑啊跑啊跑……
  绿灯的秒数在一点点变小,五、四、三、二、一……
  诶?
  怎么头顶上像忽然压过一朵乌云似的,脚下莫名就多出了一块阴影,头顶上雨点落下时微凉的感觉也没有了,耳边传来另一阵脚步的声音,先是杂乱无章,很快的又和自己跑动的频率一样了。
  简苏侧头,看见身边男人正视前方的侧脸,没想到竟会是丁杭。
  他将衣服撑在头顶,就这么正好挡住了两个人头上的雨水。不,其实还是有雨滴落下的,那是简苏之前淋在头发上的雨水,此时正顺着他的刘海滚落,到了发梢处凝成水珠,摇摇欲坠。
  "看车。"丁杭伸手拽了一下简苏的胳膊,把他朝后一拉。
  水珠因为身体的晃动而落下,正好滴在简苏的鼻尖上,冰冰凉凉。
  嗯,他放开了,早放开了。
  等那辆车过去了,丁杭才跟着简苏再次加快脚步,跑到了对街的人行道上。
  终于又有屋檐可以躲雨了,丁杭把衣服拿了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雨水,简苏也使劲甩了甩头发,头发因为沾湿了而有些卷曲起来。
  "呼,你怎么跑这么快,我刚想在后面喊你呢,就看见你撒丫子飞奔了,害我在后面追了好久。"丁杭说。
  "啊哈哈,是么?"简苏挠挠后脑勺笑起来,"谁叫我从小短跑就好呢。"
  "我说呢,别站着啊,走吧。"丁杭说。
  简苏一愣,回身指道:"你家不是往那儿走么?"
  丁杭笑笑:"大洋百货不是在前面么,玲玲在那儿等我。"
  "哦,"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简苏说,"下班约好了逛街啊……"
  "嗯,没办法,其实就是陪她逛,明天晚上她有一个大学同学结婚,所以她想穿得漂亮点去。好几天前就在淘宝上挑来挑去了,可是又担心尺寸问题,还是拉我来这儿逛街了。"
  简苏看着街边小店的落地橱窗里的模特:"她本来就漂亮,再穿得好看些,估计要把新娘比下去了哈哈。"
  丁杭说:"我也这么说,再说她衣橱里的衣服成堆了,我瞧着哪件都不错,可她就是不满意。"
  "女孩子嘛,总觉得自己的衣橱里少一件衣服……"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闲聊着,有门面店的时候就紧挨着在屋檐下走,遇到路口就披着、或者是干脆淋着雨跑过去。不知不觉,也快到合租屋所在的品源小区了。
  "那个,我到了,你快点去吧,别叫你女朋友等急了。"站在小区门口,简苏笑着对丁杭摆了摆手。
  但丁杭却没有很快离开,他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贺卡样的东西,犹豫了一下,然后递给简苏。
  简苏有点茫然地接过来。
  "其实……简苏……我也要结婚了。"
  秋雨无声无息地飘着,斜斜地被风吹乱了方向。
  初恋,初恋对一个男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居然是同性,第一次尝试着想追求,第一次彻底地被拒绝。
  这些,都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实现了。
  不过后来,简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觉得这样也挺好。
  "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简苏把请柬翻开来看了一眼,12月10日,他伸手擂了一下丁杭的肩头,"哈哈,现在才告诉我,到时候不给你份子钱啊!"
  丁杭被擂得后退一步,他下意识地摸了下简苏擂过的肩头,没说话。
  "嗯,12月10号是吧,我会去的,"简苏很认真地点了下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了一把,"我看当初8班现在就剩下我一个还没结婚了吧,前几天我还在人人上看见那谁晒他女儿照片呢哈哈哈哈哈!"
  "我也看到了,很可爱。"
  "那恭喜你了啊!我也去倒腾几件衣服,到时候一定比你穿得帅!"简苏握拳。
  丁杭伸出手来,简苏一开始没看懂,后来才明白过来,丁杭这竟然是要跟他握手。他眨眨眼睛,握了回去。
  "……你要是结婚了,也记得一定要请我。"丁杭说。
  我要是结婚了……
  简苏很想抬起头,看看天空。
  阴霾的、灰扑扑的、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
  "好。"他说。
  简苏没回家,他去了离家最近的电影院,买了张《风语》的电影票。
  本来和顾盼说好了,等他回来再一起去看。可是简苏知道,从首映礼开始,顾盼肯定已经将这个片子从头至尾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一个再好的片子,短时间内反反复复地看也会觉得厌烦,哪怕是自己主演的,那又何必为了跟自己坐在一起,再受一遍折磨呢?他已经过了那种两个人一起看电影寻找浪漫的年纪了。
  还有一个原因,等到简苏抱着爆米花坐进电影院里,看见顾盼穿着白色衬衫校服的模样在大屏幕上出现,他才承认。
  只不过是两个星期不见而已,他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片子的开头,是林雪池骑着自行车绕过河岸边小道上成群结队上学的学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一段若隐若现的腰际出来。
  "我……我是来这上学的……"林雪池操着不熟练的日语,站在办公室里,对老师说。
  "滴滴,滴滴!"
  安静的放映厅里响起短信的声音,四周的人都不满地看过来。
  糟糕!忘了开静音了!简苏赶紧把手上拿的满满的爆米花直接塞进嘴里,然后在衣服口袋里到处翻手机。
  终于找到了。
  "我猜你在想我。 盼盼"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简苏差点被一块没嚼就咽下去的爆米花呛住。
  接着,他恶狠狠地按了几个字发回去。
  "想你怎么还不去治治你的妄想症!"
  发完了之后,简苏把手机改为震动,放在身侧的口袋里,继续看着大屏幕。
  千叶春日震惊地发现林雪池居然有两个人格,一日晚上,残暴人格的林雪池一路尾随千叶春日,然后将她按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强/奸了她。那天晚上她痛哭了许久,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林雪池",毕竟另外一个人格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何况自己也喜欢他……心理艰难的挣扎逼得她几乎要发疯。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
  简苏拿出来看。
  "嗯……我的妄想症只有你能治好。 盼盼"
  第二日,按照以往,恢复了平日性格的林雪池照样来面包房帮忙,千叶春日竟然表现得跟平时无二,还拿新烤好的面包给他品尝。
  午后,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的时间,太阳晒得人发晕,林雪池和千叶春日肩并肩地坐在河边,把脚伸进河水里去,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两双脚前后随意地晃荡着。
  "你会跟我结婚么?"千叶春日突然问。
  "你会跟我结婚么?"
  简苏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按出来,手指在那个"发送"键上迟疑了很久。
  发完后,他仍是把手机放回原来的那个口袋里。
  "怎么……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电影里的林雪池有些惊慌地问。
  千叶春日盯着林雪池看了许久,过了会儿,突然笑出声来,她抬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说:"我开玩笑的呢。"
  十分钟了,没有等来回复。
  二十分钟,仍是没有。
  林雪池自杀了,他对千叶春日说:"我希望自己能化作这个宁静小镇的一缕春风,每日从你身旁拂过,闻你发间的清香,在你耳畔低语,年年岁岁,周而复始。"他是用中文说的,可千叶春日竟然一个字不差的记住了,她找到一个中国人,哽咽着,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出来,请那个中国人给他翻译。
  那个中国人很认真地给她翻译着,说到最后的时候,千叶春日已经泣不成声,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简苏和现场的大多数观众一样,热泪盈眶。
  可就这么一直看到了结尾,看到眼泪忍不住,他还是没有等到顾盼的回复。
  其实真正得了妄想症的人,是自己吧……
  电影结束了,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来,简苏顺着人流走出电影院。
  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天也黑了,城市的霓虹像天上繁星的倒影,把每一个不夜天点缀得分外美丽。
  简苏的心揪的发痛。
  拖着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伸手去摸手机,想给他一个看似释怀的回复,就如千叶春日说的那样,我开玩笑的呢。
  手□口袋。
  抓了个空。
  另外一边呢!
  也没有!
  简苏惊愕地站住了脚,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掏了一遍,然后又不甘心地去翻包,翻了好几遍,生怕漏掉一处。
  没有没有没有?
  简苏几乎要抓狂了!
  该死的!他手机被偷了!

  打情骂俏

  喝口凉水都塞牙,简苏觉得讲的就是自己。
  曾几何时,简苏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一次考试期间,他谎称想上厕所,在监考老师的陪同下,他蹲在厕所里面掏出手机看同学发来的答案。结果一个手抖,"噗通"一声,手机掉进了坑里。
  那一瞬间,震惊、心疼、可惜……各种情绪一同涌上来,简苏直接五指痉挛地大叫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监考老师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直接推开门就冲了进来。冲进来以后,简苏愣了,老师也愣了。
  穿得整整齐齐的简苏裤子都没脱地蹲在那儿,再探头一看,坑里的水流正在冲刷着一部诺基亚的手机。
  很好!作弊被逮个正着,因为没有作弊成功,只是给了简苏一个警告处分。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情么!没作弊成,却被抓了现行,还损失了一部辛辛苦苦跟苏老师磨了半天才要来的手机!更令他抬不起头来的是,后来这件事不仅成为了同学之间的笑料,在老师间也传播开来,那段时间,只要他一进老师办公室,就听见屋里总会传来扑哧哧的笑声。
  而此时此刻,简苏有一种跟当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乔晓和司马早就吃过饭了,现在正在客厅那儿吵架呢。这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吵的日子又好的跟什么似的,简苏已经习惯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因为看电视的原因,乔晓想看八卦新闻,理由是"只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司马要看韩剧,理由是"那个片子特精彩特扣人心弦,一分钟都不能漏看了"。
  他掏了掏耳朵,想想还是没把手机被偷的事情跟他们说,免得扫了人家吵架的兴致。
  晚上只吃了爆米花,还是有点饿,便去冰箱里找吃的。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翻云覆雨,但听见司马大叫一声"把遥控器还我",似乎是乔晓已经占了上风。
  "哼!"乔晓一甩头发,无限御姐,然后挑衅地把电视调到了娱乐频道。
  司马朝电视扑过去,想要去按电视下面的频道键来跟乔晓对抗。
  "演员顾盼在近期在江城拍摄的末世题材电影《黄昏》,而在拍摄结束之后,有人拍摄到顾盼单独与一女子在酒吧内共饮,形容举止暧昧。据知情人透露,该名女子是《黄昏》中主演林嘉伊的助理华媛……"
  司马要按电视按钮的动作停住了。
  客厅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乔晓慌忙用手上的遥控器按下了静音。
  立刻,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乔晓刚按下静音,简苏就已经拿着快小蛋糕站在客厅的门口了。看着简苏走过来,站在电视机前,就那么看着无声播放的新闻,司马和乔晓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客厅里的气压更低了。
  两分钟之后,新闻播放完了。
  整个新闻就是来来回回放出偷拍到的那两张模糊的照片,然后就是大量的猜测,猜测到最后,也不敢得出一个结果。
  唉~所谓娱乐啊……
  乔晓和司马那一头正紧张地偷偷观察简苏的反应呢,却只见他把手上的蛋糕咬了一口之后,笑了一下。
  当时乔晓和司马脑袋里一齐闪过的想法是:
  完了,这孩子气傻了。
  "真蠢这节目,乔晓你怎么会喜欢看的,还不如给司马看韩剧呢。"简苏说。
  "哎不是……那个……他……我……"乔晓呆滞了一下,随即指着司马,又看看简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司马叉着腰得瑟,小模样儿分外欠打。
  "好了好了别闹了啊,我今晚还要码字呢。"简苏笑着说。
  说完就又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才哼着歌儿地回到房间里去,不一会儿,果然从他的房间里传来铿锵有力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司马看着乔晓,给她使了个颜色,眼神儿往简苏的房门一瞥,然后说:"不正常。"
  "不正常?"
  他幽幽一声叹息:"不正常啊……"
  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
  一直打到手指发酸,变僵了为止,简苏才一个运气丹田,打完收工。
  好了,这下他爽多了。
  夜深了,他也该睡了,明天周六,去买了新手机。
  想到还要花一比不小数目的钱买个新手机,简苏爬上床时就加了一个捂心口的动作,肉痛啊啊啊!
  清晨,鸟鸣声响起,好像是布谷,一声一声地叫得比闹铃管用。
  简苏被吵醒了,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反正是周六,可以睡个够,不急不急,再睡再睡。
  翻身的时候觉得腰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简苏撑起脑袋来一看,是一只手臂,手腕上还带着个手表。
  烦死了,真重,简苏不耐烦地把那个手臂挪开来。
  唔,等下,还是先看下几点了再说。
  简苏再次撑起脑袋来,把那只手臂拿到眼前来凑近一看,七点零五分,早着早着呢,再睡再睡。
  ……
  ……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脑袋里的某个神经猛地被拉紧了,简苏起尸一样的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看着身侧躺着的这个人。
  顾盼就与自己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连衣服都没有脱,他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剩下的侧脸的睡颜安详而宁静,俊美的好像是广告的海报一样。
  就在简苏大脑空白地看着他的时候,那只戴着手表的手臂忽然把他往下一拉,简苏连同被子被顾盼卷入怀里。顾盼一手一脚地缠着他,用清晨低哑地嗓音说:"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再睡会儿。"
  简苏没说话,他的脸埋在顾盼的颈窝处,只要再近那么一点点,嘴唇就能碰到他脖子上的肌肤了。简苏小狗一样鼻子皱皱,使劲地嗅了嗅,闻到独属于顾盼身上的干净清冽的味道。这段时间没见,顾盼的头发长长了些,细碎的头发有一些搭在了锁骨上,简苏又伸手过去扯过一缕拽了拽。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此时此刻,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但是简苏的新婚必定是十分闹心的。
  小别之后的重聚必定是比新婚还要闹心的。
  说时迟那时快,简苏一掀被子坐起来,心中默数一二三,紧接着气沉丹田,背抵着墙就开始踹啊踹啊踹啊踹!没两下子就把顾盼踹下床去。
  打完收工!
  简苏狠声恶气地逐客:"出去!"
  顾盼坐在床下,有些诧异又有些茫然地揉了揉一头黑发,然后睁开惺忪的睡颜,冷静地说:"我困。"
  "那就睡地上!"
  "冷。"
  三个字把简苏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眼珠子转啊转的,正寻思着拼凑出什么恶毒的词来呢,顾盼就已经重返阵地,顺便还一个猛子扎过来,把简苏按在了身下。
  简苏双脚双手齐上阵,大有为保贞洁宁死不从的气势。
  顾盼把简苏的双手交叉着按在他的头顶上方,身下也用腿死死地抵着简苏的腿,不让他动弹。
  简苏挣扎了几下,无果。
  "终于老实了。"顾盼喘着气笑着。
  简苏不说话,眼睛瞥到一边,就是不跟他对视。
  "生气了?"
  面无表情。
  "哦~"顾盼好像明白过来了,嘴边溢出一丝笑意,"看新闻了是吧?"
  "华媛……"简苏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真酸,"顾盼刮了一下简苏的鼻子,"还是三十年的老陈醋。"
  "嫌我老,嫌我老你去找别人去啊!"
  "那我去了。"
  "去去去去去去去!"简苏发这个音的时候嘴巴一直撅着。
  顾盼微笑,眼睛明亮地看着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那种新闻你也信,越活越回去了。"
  简苏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的表现简直是幼稚的无以复加,也许事后会成为他连回想都不愿意回想的黑历史。
  "顾盼。"简苏喊他的名字。
  "嗯?"
  "你是个禽兽。"
  "哦。"被骂习惯了,不为所动,"禽兽今天过生日。"
  简苏一惊:"……啊?今天?"
  顾盼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的一样,说:"只要你百度一下'顾盼',就会看到了,看来距我上次说完,你到现在都没有去查过。"
  "真人都在这儿了,还百度什么,"简苏嘴上抵赖,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之后,怒气似乎消下去了一点,大概是知道不适合在这样的日子跟他动气,但还是忍不住的,他小声说,"回头在你的百度百科里编辑上,顾盼是禽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好。"
  顾盼居然听到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就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顾盼在床上对简苏很禽兽。"
  简苏的耳朵腾腾冒着烟,像是水烧开了一样,他不说话,闭眼,忍住一口恶气,心里只念经似的念道:"无视无视无视无视……不能跟白痴对话不然智商会被他拉低的……"
  念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嘴唇上一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一碰。
  他睁眼,脑袋里面清醒极了。
  顾盼松开手,钻进被子里,还是抱着他,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轻声说:"睡吧睡吧,休息好了今天去你家。"
  简苏刚想说顾盼的衣服硌人,忽然听他说这么一句,惊了一下:"什么?"
  顾盼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捋着简苏的背,说:"这么久了,也该去拜访一下了。"

  母亲大人在上

  "妈,这是我……"
  "男朋友。"顾盼在一旁边穿衣服边搭腔。
  "去去去滚一边去,"简苏把顾盼推开,一边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着表情和动作,"妈,这是顾盼。"
  不不不刚才那个太羞射了,换个语调。
  "妈啊!这是顾盼!"
  ……又太高亢了,跟见了鬼似的。
  微笑,很好,自然的微笑,然后伸手……
  "妈……这是顾盼……"
  结果,真的站到苏老师面前的时候,简苏的声音抖得给个调调就能唱小曲儿了。
  唉,没办法,谁叫苏老师天生就长了一张威严的人民教师的面容呢,小时候在餐桌上,简苏只要被苏老师盯上两秒,就能吓得掉筷子。
  沉默永远是苏老师最大的武器,而眼神就是她最锋利的匕首,简苏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俗话说严父慈母,在简苏家里,永远是简厨子在一旁打着哈哈做着老好人,慈父严母,完全颠倒了过来。
  大概是从自己儿子出柜的那天起,苏老师就料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所以她并不惊讶。她只是站在门口,冷漠地盯着站在门外的这两个人,眼神在顾盼的身上扫过去,又漫不经心地落在简苏的身上。
  简苏不敢抬眼,只觉得自己差不多在窒息的边缘了。
  顾盼也开始觉得压力了,他咳了一声,用有史以来最谦卑的态度说:"阿姨您好,我是顾盼,是苏苏的……嗯……男朋友,冒昧造访,您别见怪。"
  苏老师垂下眼睛来一看,看见顾盼的手上还拎着礼物,便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那一头,简厨子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手还在围裙上擦着,他在苏老师的背后给简苏做鬼脸,然后又笑着跟顾盼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苏老师终于开口了,说完侧过身让出路来,"进来吧。"
  11月的天气里,简苏的额头满是汗水,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才走进屋子里。
  因为之前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午饭的时间了,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一阵菜香,简苏早晨跟父母说过自己要回家一趟,只是没说还会带个人。此时闻闻厨房里的这个味道,看来简厨子准备的倒也丰盛。
  顾盼把礼物双手递给苏老师,苏老师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就放在茶几上了。而只有简苏知道,顾盼送的礼物是爱马仕的一条丝巾,他早晨带着简苏去挑的,绝对是苏老师喜欢的款式。
  顾盼朝简苏望了一眼,简苏抿唇摇摇头,然后拉着他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电视上正在放着时政新闻,讲着中东一些很闹腾的事情,苏老师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盯着电视,像是漫不经心地问:"明星是吧?"
  "是。"
  "演过哪些东西啊?"
  "目前为止演过三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顾盼老实回答。
  "你现在多大了,出道几年了啊?"
  "今年二十八岁,出道六年了。"
  "哦,"苏老师从头至尾没有朝顾盼看过一眼,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比简苏小几岁,谈过恋爱没有?"
  "……谈过。"
  苏老师终于拿正眼瞄了下顾盼,露出颇感兴趣的样子,然后转头看了看简苏,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你看人家多厉害,你到现在一个都没谈,还不快给我找一个回来。"
  简苏很不自然地大声咳嗽起来,心里想着,人不都给你领回来了么?
  那一头,苏老师转过来问顾盼:"之前谈了几个啊,男的女的?"
  这话问的也太那什么了,可顾盼却笑笑,握住简苏放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手,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一个,以后也只会是他一个,男的。"
  一手被苏老师搭着,另一只手被顾盼握着,简苏坐在他们俩中间的拐角上,脸被突如其来的仿佛告白一样的话语染得通红,把头狠狠地埋了下去。
  苏老师也是一愣,随即收回了搭在简苏手背上的手,身子往身后的沙发垫上一靠,盯着顾盼。
  "话说出来容易,做到却难。"
  顾盼直视着她,很笃定地说:"不,对我来说,不会的。"
  苏老师不语,只是看着顾盼。
  顾盼亦是什么都没说,大胆地直视回去。
  安静,诡异的安静。
  突然感受到身边异常的气压和电流,简苏偷偷抬起头来,看着在用目光无声地进行拉锯战的两人。
  呼——呼——呼——
  一阵又一阵萧瑟的冷风,卷着晚秋颓败的落叶,在二人身前毫不拖沓地砸下。整个小镇已经人去楼空,身旁酒楼的门"吱呀吱呀"的一开一合,空气中充溢的全是紧张肃杀的气氛,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地吞吐气息。
  苏师太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她一睁眼,便是一道凛冽的寒光。
  她的身前站着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一身黑衣飘然立于瑟瑟秋风之中,衣袂扬起,手中一把玄铁重剑,在一路走来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苏师太眯了眯眼睛,喝道:"魔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今天放下屠刀,我便饶你一命,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顾魔头的手扶住斗笠的边缘,抬眼看着前方的苏师太,薄削的嘴唇刻画出冷硬的气质:"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简苏我是要定了!"
  "大胆魔头,死到临头居然还不知悔改,看来不教训你是不行了!"苏师太眉目一竖,拂尘一挥,怒道。
  顾魔头也扬起了手中的玄铁重剑:"既然说不通,就拳脚底下见真章吧!"
  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了些,像是遥远的有什么野兽在山间怒吼。二人已经摆好了架势,这一仗,一触即发。
  "吱——"
  身边的酒楼的门忽然又打开了。
  店小二简厨子端着两个盘子,走到二人中间,前后看看,讨好地笑着问:"不然……咱们先吃饭?"
  我倒!
  脑内小剧场结束,简厨子端着菜站在三人面前,诧异地问:"苏苏你怎么坐地上了?"
  简苏拍拍屁股上的灰尴尬地站起来,说:"脚一滑,脚一滑,那什么,我们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今天是顾盼生日呢,爸你把家里那瓶好酒拿出来,咱们给他庆祝庆祝。"
  简厨子和苏老师都是一怔,随后简厨子才连连点头:"好,好,怎么不早说,也没做什么好菜……"
  "没事的,"顾盼说,眼底飘出一抹笑意来,"我就喜欢家常菜。"
  虽然的确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简厨子的手艺那是真的不错,能把家常菜炒成美味那才是真正的手艺。顾盼每夹一道菜,简苏和简厨子都巴巴地看他的反应,好像他是什么美食鉴赏家一样。
  一口下肚,顾盼朝他们二人微笑,说:"好吃。"
  简厨子的心里开出了喜悦的小礼花,他平时做饭都是伺候苏老师的,很少有外人能尝到他的手艺,现如今得到了顾盼的称赞,他自然是喜上眉梢。
  "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简厨子不停地给他夹菜。
  顾盼很懂礼貌,一一都吃了。
  "怎么样,吃得惯么?"简厨子问。
  顾盼小小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点头:"都很好吃,可以说是我吃过的同类菜品中最好吃的了。"
  "好!好!"简厨子兴奋地与他碰杯,一仰头干了大半杯。
  简苏心里也很高兴,看来,顾盼成功获得了爸爸的喜欢。
  酒过三巡,饭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顾盼放下筷子,对对面坐着的苏老师和简厨子说:"很美味,只可惜我已经饱了。"
  简厨子笑眯眯的:"这有什么关系,下回想吃再来。"
  "等一下。"
  一直在饭桌上什么都没有说的苏老师忽然站了起来,看得简苏和顾盼都是一愣,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见苏老师端起手中的酒杯,向顾盼敬过来。
  顾盼也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与她碰杯。
  "第一杯,是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苏老师说。
  喝完,又是第二杯敬过来。
  "第二杯,是想说,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清脆的碰杯声,然后仰头又喝掉了不少。
  "第三杯,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是想请求你,就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请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就凝滞住了,顾盼端着酒杯的手滞在半空中,苏老师还等着与他碰杯,可是这一杯,顾盼碰不下去。
  "妈!"简苏想要站起来。
  但是刚起身,就被顾盼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按了下去。
  "顾先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的俗一点,对,我是指望着他传宗接代。我想看着他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过几年之后,他带着孩子回来,我也好含饴弄孙。这么多年了,我盼的不就是这个么,你说这个要求对天下的母亲来说难道很奢侈么?"苏老师不再那么严厉,言语中甚至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可偏偏是这态度的转变,叫人心里上却担了一个重重的包袱。
  "妈,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简苏的眼眶有点泛红,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可是这真的已经不可能了。"
  "好,"苏老师的手在空气中按了按,说,"就算这不可能了,就算简苏一辈子只能当个同性恋了,可是顾先生,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们之间没有婚姻的保障,你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了,社会上的压力方方面面,当有一天你倦了,烦了,抛弃了简苏之后,凭你的长相身家,自然不愁无人陪伴。可是简苏呢?这孩子从小死心眼,认定了一件事就不撒手,我不想看着他后来为别的不值得的人伤心。你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带给简苏幸福?"
  "我会和他去荷兰登记结婚。"顾盼说。
  一种强大而猛烈的感觉直接冲击到心脏,简苏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盼坚毅的侧脸,这种茫然的感觉冲得他脑子发懵。
  "结婚的时候,我会请人全程直播,我会让所有人见证我和简苏的幸福。在那一刻我会告诉全世界,我绝不会辜负简苏,倘若有一天我变了心,将来必将会遭到众人的唾骂。孩子的问题,现在科技发达,试管婴儿什么的并不难,您一定会有很多孙儿。此外,我签了一份保险,保险金的受益人签的是简苏的名字,我还立好了遗嘱,一旦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所有财产,第一继承人都是简苏……"
  "别说了!"简苏一掌拍在桌上,他的心一颤一颤,对这些话,简直就快招架不住了。
  顾盼握住简苏的手,看着餐桌对面的两个老人,认真的说:
  "因为我爱他。"

  最好的生日礼物

  傍晚送走两个孩子的时候,苏老师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简苏站在门口,有点不放心,总是朝那扇关上的房门看,不停地问简厨子:"我妈她……"
  简厨子闭上眼睛冲他摆摆手,说:"你妈没事,别担心。"
  虽然这么说,可是简苏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直到顾盼的双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他才觉得似乎好些了。
  "你妈……她不好意思出来了,"简厨子说,转而对着顾盼,"你的那番话,对她的冲击力,是大了些,这也难怪。"
  想到中午餐桌上顾盼当着父母的"深情告白",简苏羞得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装上马达,有多远跑多远,脚下还飞扬起一道尘土。也许刚才真的是酒精作用,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说的那些话,连顾盼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简厨子一手拉过一个孩子的手,又把顾盼的手放在了简苏的手背上,他说:"既然你妈不肯出来,那我……咳……我就代表一下。小顾,我这么喊你吧,从今往后,我就把简苏交给你了,他不懂事,你多担待,我没别的指望,就希望自己孩子幸福快乐就好。简苏他从小就浮躁,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不安稳,肯定总给你添麻烦……"
  简苏:"爸!"
  "……啊……那个,"简厨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垂下头点点,"越说越跟嫁女儿似的,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有空常回来,昂?"
  "一定。"顾盼说。
  本来也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能蹦出一个"好"字。简苏跟着顾盼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这个季节的楼道里面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可是简厨子的这一关门,就像是永远把自己送出去了一样。简苏回头,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许久,渐渐沉下去的日光在楼道口的窗户处缓缓西移,一时间,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走出楼栋,两个人在这个小区里面慢慢走着,天已经黑下去大半,这个小区的地段非常好,紧邻市中心,却因为靠近省政府,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儿。
  简苏说他不想回家,顾盼说好,小区里有给老人小孩儿锻炼身体的体育器材,简苏朝着那个秋千走过去,坐下。
  顾盼于是跟着他走过去,背倚着他身侧的秋千架。
  简苏说:"你把墨镜戴上,不然一会儿被别人认出来了。"
  "不用,大晚上戴着墨镜才惹人注意。"
  简苏"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相处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简苏才冲他伸手,说:"把墨镜给我。"
  顾盼回过头,看见简苏的表情,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简苏的面前蹲下,把墨镜戴在他的脸上。
  "顾盼,有时候想想觉得我爸妈真倒霉,怎么就摊上我这么个儿子了呢?我从小就没有给他们争过光,到现在三十岁了,既没成家又没立业,什么都还让他们操心。这下更好了,我居然还是个同性恋,虽然自己老脸皮厚不觉得什么,可总觉得给他们带来了压力。听说上个月他们退休老教师聚会,我真担心,我真担心他们……别的人的孩子都那么优秀,我什么都没有为我的父母带来,什么都没有……"
  简苏越说越觉得喉咙里像哽了块棉絮似的,鼻子酸涩得难过,即使戴上墨镜了,却还是逼着自己忍住眼泪。他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情感,他可以没心没肺的大笑,但就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他小时候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掉眼泪,是乡下的外婆去世的时候,从看见外婆的遗像,到捧着外婆的骨灰盒送入墓中,简苏之前硬是一滴眼泪没掉。后来家里人在村子里摆席的时候,简苏帮着往锅灶里送柴火,送进去一根柴火,眼泪"吧嗒"滴下来一颗,他想大哭,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用脏乎乎的手去擦眼泪,把脸擦成了一个大花猫。
  顾盼抬手捧住他的脸,柔声说:"谁说你不优秀,你很优秀,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你心思单纯,善良,嗯……除了有点小别扭……不过对于叔叔阿姨来说,你很孝顺啊,做父母的只要儿女孝顺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我一点儿也不孝顺,真的,"简苏抽了一下鼻子,说,"我要是孝顺,就该给他们领回来一个儿媳妇,然后给他们生个孙子,再挣一大笔钱给他们养老,满足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不知道,上回我听我爸说,我妈那些严厉其实全是装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整理整理我的房间,然后对着我的东西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哭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就为我是同性恋这件事,她掉了多少回眼泪。"
  顾盼一只手把他的一双手都握着,然后又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大拇指帮简苏拂去眼泪,说:"就是因为你孝顺才会想到这些问题。同性恋既然已经是无法回避的了,倘若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到时候会毁掉另外一个无辜女人的一生,甚至还有你的孩子,这是你愿意看到的么?别担心,从今往后,我会跟你一起孝顺你的父母,一般家庭能够给老人带来的欢乐,我们一样可以做到。"
  "顾盼,你为什么这么好?这么好……怎么就给我碰着了呢……"
  "简苏,你怎么突然之间这么肉麻?"
  简苏破涕为笑,他微微倾下/身,抱住顾盼,说:"偶尔夸你一下,你不是说我别扭么?"
  顾盼的手攀在简苏的背上,叹了口气:"好吧……就这么一句……这个生日,算是满足了。"
  两个人在秋千架这边油腻了一会儿,后来突然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才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等回到车里面,简苏问顾盼饿不饿,想不想吃夜宵?顾盼看了眼简苏,说暂时不用了。
  顾盼问他是不是还是不想回家?
  简苏似乎想到了什么,居然一时间有点脸红,他看着窗外朝后倒退着的街景,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那去我家?"
  "……好。"
  说起来这是简苏第二次到顾盼的家里,家里的陈设都没有怎么变,虽然久没有人居住,但是似乎时常有阿姨过来打扫,所以很干净整洁。
  这回好在简苏没有穿破了一个洞的袜子,与顾盼的相处也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紧张拘束了。顾盼把空调打开,说厨房的冰箱里有喝的,想喝什么随意,电视遥控器在沙发上,知道怎么打开吧?
  简苏"嗯嗯嗯"地点着头,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屁股颠了颠,然后站起来跑去开了机顶盒,把电视打开。
  电视上正在放着一个古装电视剧,简苏不爱看,调到电影频道,看见正在放《画皮》。这个电影频道已经放过N多遍了,好像一快到元旦或是新年的时候,就一定要放一遍不可似的。
  一个一个调台期间,顾盼已经进洗浴间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给人足够的想象空间,简苏好不容易强作镇定,找到一个台正在放每周动漫情报,可听着洗浴间的声音,竟然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顾盼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一道浴巾,简苏的目光从电视机屏幕移到顾盼的身上,从上身又滑到了小腿,突然就觉得他的身材很像某部动漫里一个肌肉线条很美的人物,也总是这样裸着上半身……
  简苏想着想着,忽然觉得鼻根一热。
  还好还好,鼻血没有流下来……
  他瞄一眼顾盼,发现顾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光明正大的把身材给简苏用目光猥/亵。
  简苏脸一烫,抱着睡衣就冲进浴室,回头"砰"一声把门一关。
  门关上的瞬间,简苏就悔不当初地拿头撞墙,哭丧着脸:
  我刚才好猥琐好猥琐好猥琐……
  冲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电视也关上了,简苏左看右看,发现只有对面的一间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还透出光来。他朝那间屋子走过去,推开了门。
  "扑哧——"看见坐在床边的顾盼,简苏笑出声来。
  顾盼无奈的一耸肩,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又是乔晓和司马给你出的主意吧?"
  顾盼的手摸上头顶,似乎想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说:"本来想着姑且再信他们一次。"
  "别拿别拿,噗哈哈哈,挺萌的。"简苏边笑着边阻止他。
  的确,看着一个大帅哥,头上戴着一对猫耳,又加上没有过多表情的面容,真的……挺萌的……
  "真的?"
  "真的!"简苏用力点头。
  点完头就忽然觉得腰上被人用力揽过去,简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侧坐在顾盼的腿上。滚烫的肌肤隔着薄薄的睡衣面料传过来,一直烫到了心里去,简苏也不敢动,就这么老实给他抱着。
  顾盼闻了闻才洗完的简苏的颈窝,然后嘴唇贴上了他的肌肤,一路浅浅地吻着向上,最后到了下巴处,顾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简苏知道自己已经明显有了反应。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顾盼又没有什么动作了,仅仅只是抱着他,时不时地亲昵地蹭蹭,竟真像只小猫似的。
  可这……这蹭蹭不能解火啊!
  又保持了这样的状态很久,简苏觉得自己要是再羞涩下去就该禁欲而亡了,才抬起头,凑过去,在顾盼的耳朵上咬了一下,说:"不……不做点什么吗?"
  顾盼微微一笑:"没有主人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那话说出来都废了老半天的劲,简苏看着顾盼气结,知道这肯定又是乔晓和司马教他的,这两个熊孩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可是现在怎么办,难道要简苏说:"阿娜达~人家好像要~"
  死都不可能!
  看着简苏的脸上瞬间变的五颜六色的,顾盼终于不再逗他,轻声问了句:"想要?"
  简苏觉得自己已经是皮糙肉厚了,于是一脸正直地点头,说:"要!"
  话音一落,顾盼就把简苏扑倒在了床上,简苏心里愤愤不平地骂道:其实你也忍很久了对吧!其实你也很想要对吧!
  一边想着,简苏一边抬起手捏了捏顾盼头上的猫耳,一时间又欲哭无泪起来。
  这哪是什么猫咪啊,这简直是一狐狸!
  还是成精的那种!
  另一边。
  床头灯亮着,苏老师坐在床上,倚着身后的床头板,已经不早了,可是她就是一点睡意也无。
  简厨子端着杯子进来,说:"来来来,苏老师,把这杯牛奶喝了,安眠的。"
  苏老师接过牛奶杯,有点烫,于是她就那么拿在手里摩挲着。
  "啧啧。"
  简厨子掀开被子上床,戴上眼镜,摸过床头一本杂志来看。
  "啧啧。"
  "啧啧啧……"
  "怎么了啊?"简厨子合上书,问,"都听你咂了一天嘴了。"
  苏老师看着床尾,又啧啧了两声才说:"没想到,小顾这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简厨子重新又把杂志打开,说:"早说叫你别操这心了,咱们家苏苏挑的人能错吗?年纪大了就心宽点吧。"
  "不过想想就是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苏老师狠狠瞥了简厨子一眼,一掌拍过去把他手上的杂志拍合上,骂道:"你看看,人家小顾追咱们苏苏下了多大功夫,多会说话!我当初怎么会被你的一些小恩小惠就哄骗到手了!"
  简厨子:"5555555……"

  丁杭的婚礼

  简苏也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会那么疯狂,也许是因为终于到了一个完全隐私的空间里,又或者是被昨天顾盼说的话刺激到了某处神经,简苏昨晚的表现可谓是想当主动。早晨醒来,简苏觉得那些香艳的画面恍若一梦,仿佛坐在顾盼身上上下晃动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顾盼似乎还没有醒,简苏背对着他躺着,他的手还紧紧环在自己的腰间,这是一种极具安全感的拥抱方式,把整个背后都交给对方,胸膛与后备亲密无间的相贴着,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要命的是,两个人都还什么衣服都没有穿。
  简苏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着,好像有一种悸动教唆着他去做什么事情一样。
  于是他很自然的顺应这种感觉,转过身来,看着顾盼的睡颜,一手把他的刘海拨到一边去,然后凑过去,偷吻他的嘴唇。
  沉睡中的顾盼的双唇很自然地微张开来,让简苏的舌头滑进去。
  简苏反手也抱着顾盼的腰,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躺着亲吻,一个许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是完全的清醒。
  双唇分开的时候,简苏心里有一丝窃喜。
  简苏先一个人起床去清洗,昨天晚上做完实在是太累了,所以直接偷懒就睡了,早晨醒来身体黏糊糊的不舒服,简苏一边揉着腰一边往洗浴间走,想着下回再不能偷懒了。
  洗完之后出来,顾盼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接电话。
  顾盼打电话的时候,一般猜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会是什么,他不像有些人会说很多,有时候还会把电话那头人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大多数时候只会:嗯……嗯……我知道了……嗯……挂了……再见……
  就这样。
  挂掉电话后,顾盼对简苏勾了勾手指头,简苏哪里会温顺听话,他朝顾盼横眉竖目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老招数,猛虎扑食,朝顾盼扑过去。
  谁知简苏的身体扑在半空中时,腰间好像忽然一道电流直通天灵盖,他的身体一僵,然后整张脸红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最后瘫死状落在顾盼的膝盖上。
  "怎么了?"
  "腰……腰……"
  经过昨晚一役,腰本来就酸痛,他又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虽然可能不是扭到,但估计还是腰间的肌肉扯了一下。
  顾盼皱眉,无奈的一笑,然后两只手覆在他的腰部,动作轻柔的揉捏起来,帮他一下一下地按摩。
  见此,简苏得寸进尺的开始颐指气使:"轻一点……不不不……再重一点……这里这里……那里那里……"一边享受着按摩,还一边发出十分惬意的呻吟声。
  "你再这么哼下去,"顾盼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我会忍不住。"
  简苏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有些警觉的斜眼看着顾盼。
  顾盼看他的那样儿,强忍住一丝笑意,手头上忍不住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只听简苏"哎哟哟"一声跳起来,揉着被捏痛的腰间,恶声恶气地骂道:"果然吃干抹尽之后就想谋杀亲夫啊!顾盼啊顾盼,真是恶毒!"
  顾盼一揽,直接把他揽着坐在自己腿上,道:"算是你早晨对我行不轨之事的惩罚。"
  "冤枉啊冤枉!都是你这个妖孽勾引的缘故!"简苏说,还两手捏在顾盼的两颊处,使劲朝外扯,"罚你给大爷我笑一个。"
  顾盼从来都没大笑过,如果来形容他的笑容,每次都只能很恶俗的说,那是"淡淡的笑",要么"淡淡的"很恶劣的笑,要么"淡淡的"很冷冽的笑,要么"淡淡的"很温暖的笑。
  可简苏不论怎么拉扯他的脸颊,都扯不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出来,再扯下去顾盼的脸就该红一片了,简苏有点心疼,便悻悻然地松开了手。
  "我明天就要回到L市拍戏了,大概还需要两个多月。"顾盼说。
  简苏垂下头,玩着顾盼的手指,说:"嗯,我知道了。"
  顾盼就任他玩着自己的手指,说:"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还是住在合租屋里,等我回来了,就搬过来一起住吧。"
  简苏刹那间抬起头,看着顾盼的眼睛。
  顾盼笑笑,手指勾住了简苏的手指。
  简苏眨眨眼睛,然后轻声问:"要付房租么?"
  "唔……"顾盼摸下巴做沉思状,然后说,"可以用身体付。"
  简苏瞪眼:"哥屋恩!"
  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的时候简苏还恶心巴拉的故意装扭捏,好像很勉强的样子:"那……那好吧……"
  顾盼用神情告诉他,自己被他的动作呕到了。
  简苏看他嫌弃的样子,立刻恢复凶狠,咋咋呼呼的。
  单独相处的时间总是分外短暂,顾盼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要返回L市,简苏一大早被他喊起来,顾盼先把困得晕晕乎乎的他送回合租屋,又骗了好一通亲热,才放下他又往机场高速驶去。
  到合租屋的时候大约也有七点了,下车之后被冷风一吹,简苏便没有什么睡意了,摸出钥匙开了门。
  一开门,看见乔晓和司马动作整齐划一的抱着臂,抖着腿,眉毛一挑一挑地看着他,笑容十分不怀好意。
  乔晓:"矮油~不错哟~"
  司马:"两天彻夜不归哟~"
  乔晓:"很激烈哟~"
  司马:"很销魂哟~"
  简苏眼睛精光一扫,左手捏着右手拳头,捏得指关节咔咔作响。
  乔晓立刻转头,拍拍司马的肩说:"这说明我们家苏苏长大了,我要上班,先闪了。"
  司马郑重其事地一点头,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冒:"这是好事,可喜可贺,我要上学,不用送了。"
  说完,两人"刷"地各自拍拍屁股逃得远远的,乔晓胆子大,关门的时候还把脑袋夹在房门与门框之间,一脸淫/荡的笑容:"我说你们俩的防护措施……"
  简苏一个毛绒娃娃扔过来。
  乔晓笑眯眯地赶紧关上门。
  屋里就剩下简苏一人了,他独自吃着早饭,过一会儿还得去上班。他喝着喝着牛奶,竟然也默默的笑了出来。
  但愿两个月快点过去。
  12月10日很快就到了,这天是丁杭结婚的日子,新郎新娘都是公司里的人,所以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被邀请到了。
  不得不承认,丁杭今天特别的帅,因为平时上班穿得都还算随意,今天这样西装笔挺,便显得像是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一般。在酒店门口,简苏笑着跟他和郭玲玲简单打了招呼,然后把包好的五百块钱的红包交给伴郎,登记。
  入席之后,简苏坐在隔壁办公桌的小王旁边,小王凑过来跟他八卦,说什么是郭玲玲先追的丁杭啊什么的,简苏没有什么兴趣听,但也只能"嗯嗯"的敷衍着。
  婚礼的形式大同小异,司仪在那儿卖了半天的嘴皮子,一桌凉菜看着便引人食欲,可是偏偏只能看不能吃,还得巴巴的等着。终于,司仪高喊一句:"下面,让我们欢迎新娘新郎入场!"
  灯光熄灭下来,结婚进行曲响起,郭玲玲挽着丁杭的手臂,金童玉女,缓缓走出。
  即使参加过很多场婚礼,但是看到这一幕,大多数宾客还是激动起来,纷纷摇着手中的荧光棒或是玩具小手掌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郭玲玲忍不住低下头甜蜜的微笑,把手中拿的花捧又抱得紧了些。
  终于走上了台,掌声也停了下来。还是老规矩,司仪可劲儿地问各种问题打趣儿新郎新娘,比如"谁先追的谁啦",又或者"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要不要现场给大家场景重现一下啦"。郭玲玲的脸通红,又闹不过底下宾客的起哄声,便和丁杭浅浅的嘴唇碰了一下,于是起哄声更大了。
  闹完之后是父母发言,新娘那边自然是老总郭立元做代表,本来以为他会像平时开会一样啰啰嗦嗦一大通,没想到只说了几句就开始哽咽,都说嫁女儿最舍不得的是爸爸,今天看来果然没错。
  等交换戒指等一系列仪式完成之后,宾客们最盼望的环节就到了。
  终于可以开吃了!
  小王拿起筷子,撩袖子,干劲十足的样子:"饿死我了!"
  那一边,新娘下去换衣服,等新娘换好比较方便的小礼服之后,就开始一桌桌的敬酒了。
  婚礼现场最没得数,有些关系好的、熟的宾客好像不怕新郎不醉似的,使劲劝酒,还硬是不让伴郎挡酒。于是等到丁杭敬到简苏这桌的时候,脸已经红了大半,走路都有点不稳。
  结果这个时候仍是有同事劝酒,一圈干下来,那人说:"丁杭,你看看,简苏可还是你同学呢!你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快快快!再干一杯!"
  丁杭大概也是酒精上头了,揽着简苏的肩就爽快道:"干!"
  简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酒量也不好,算了算了!"
  "谁说的!这杯要喝!"倒是丁杭不依不挠,他的手紧紧地揽着简苏的肩,对一桌的人说,"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哗"一下全桌的人都笑起来,这话说的,今天像是简苏和丁杭结婚似的。
  简苏大窘,急忙解释:"他醉了醉了,好好好我干。"说完,一杯白酒下肚,然后把丁杭交给郭玲玲和伴郎扶着,还低声嘱咐伴郎说:"你多给他挡几杯,这样子不行,回头还有节目呢。"
  伴郎答应着。
  然而后来,简苏看见,伴郎偷偷的去跟司仪沟通,后来的几个节目,丁杭再也没有上过台,基本上都是司仪与宾客在互动,送了些红包或是彩票之类的,然后又请了一些小朋友上台玩游戏,输的人要表演节目……
  简苏回头,看主桌上,丁杭趴在桌上,额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像是睡着了。
  另一旁,郭玲玲一直在帮丁杭捋着后背顺气,看来丁杭真的喝了不少。这时候,郭玲玲忽然一抬头,目光与简苏对视上,简苏呼吸一紧,赶紧收回目光,回过头装作夹菜的样子。
  郭玲玲什么都没说,她拍拍丁杭的后背,在他耳边温柔的小声问:
  "怎么样,还难受么,想不想吐……"

  简苏的华丽大挑战part one

  过了一段日子,圣诞节的那天,顾盼在剧组回不来,于是长满杂草的微博终于更新了一条,没配图,简简单单的一句:八嘎,圣诞快乐。
  粉丝在微博下面的留言极尽调侃之能,比如"矮油~八嘎是谁啦?[兔子]"、"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哼唧!"、或者还是那句出现最多的话:祝你们幸福!
  简苏在电脑上一排排翻着留言,头上的毛一簇簇炸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桌上的"盼盼",恶声恶气:"八嘎,八嘎你妹啊!"
  这个圣诞是周日,第二天就是传说中万恶的周一,晚上简苏回父母家吃饭,吃完了还要赶回合租屋。
  苏老师对简苏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起初还绷着脸,后来也就渐渐藏不住了,晚饭的时候她给简苏夹菜,问:"你去见过小顾的父母了么?"
  简苏很久以前就想到过一个问题,就是顾盼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到他的父母,简苏见过林碧蓉一次,彼此都成功地给对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但是顾盼的父亲,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他想了想,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东西,说:"还没。"
  "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啊,"苏老师听了有些急,放下筷子说,"小顾都来过我们家了,你怎么能不去拜访一下,况且你们都快到……那个……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苏老师觉得看着简苏,说不出那个词来。
  "谁跟他谈婚论嫁啊!"简苏也觉得这个词又好气又好笑。
  那一头,简厨子头埋在饭碗里,忍笑忍得脸通红。
  苏老师在饭桌下面掐了两父子的大腿一下,两个人都是一个激灵,立刻端正坐好,再不敢笑了。
  "不是,"苏老师说,"晚辈应有的礼貌,马上不快到元旦了么,你买些东西去拜访一下。"
  简苏才不敢跟父母说,自己第一次见到林碧蓉,就是被绑着去的,一去话还没说上两句,一百万的钞票就摆在眼前了,最悲催的还是,自己还伸手拿了,大义凛然地拿了!
  整个相处过程不超过十分钟,所有好印象消失殆尽。
  晚上回到合租屋,洗完澡之后上床,简苏看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按下了拨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站在《桃花朵朵开》的舞台上,如今电视上还在放着这个节目,女嘉宾一批批的离开,男嘉宾离开舞台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自己算是幸运的吧,简苏想,还好没有跟哪位女嘉宾牵手成功。
  "喂?"那一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痒痒的。
  简苏把被子往身上提了提,低声说:"圣诞快乐。"
  那一头的人应该是笑了吧,先是听到一声气音,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他也说:"圣诞快乐。"
  简苏垂头丧气地说:"我有一点点想你,但是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中的一点点。"
  可他却说:"我很想你。"
  简苏觉得心都快被这几个字融化掉了,只能张着嘴坐床上傻乐,半晌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长途真贵啊……"
  "你想挂了?"
  "不过奢侈一回也没什么啊哈哈,哎,对了!"简苏想起来了什么,语气一下变得很激动,"我们去办个亲情号码吧,只要一点点钱每月能打很长时间,我和我爸妈就办的。"
  顾盼在那一头似乎考虑了一下,随后才说:"好啊。"
  "顾盼,那什么,我妈今天问我了,要我元旦去拜访一下你父母。"
  简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心都快冒汗了,他抓着被单,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那一头的回应。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煎熬,还是对方真的沉默了很久,简苏总觉得等顾盼回复的这一段时间过得异常的漫长。
  "不急。"等了半天,等来两个字。
  简苏如获大赦,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如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
  "好。"
  "拍戏辛苦,你早点睡吧,我也想睡了。"说出来的感觉真好,简苏的心情一下子畅快很多。
  顾盼的声音从手机里听来,像是一只大手抚摸了一下简苏的头顶:
  "晚安。"
  "晚安。"
  元旦三天假对上班工作的人来说可算是一个大假了,苏老师和简厨子因为原先的学校组织退休老教师活动,去宏村旅游了。
  乔晓和司马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乔晓也闺蜜约着出去玩,司马仰天抓狂地喊,说黎熙要给他考研补课。
  于是屋里就剩下简苏一个人了,他准备放手大干,好好渣三天的网游。
  相比于很多宅男来说,简苏是幸运的,他不用第一天就买回很多粮食回来屯着,因为有乔晓这个厨娘在,他也不用担心家务会没有人收拾,因为有司马这个被他压迫的小劳力在。所以简苏的游戏玩得心安理得,毫无后顾之忧。
  可没有想到第一天,就出现了简苏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月一日,接到电话的时候,简苏刚刚觉得游戏不停歇的玩,脑袋晕晕乎乎的。他站在窗户边,呼吸了几口冬日里清凉的空气,脑子清醒了些,才又坐回电脑前边。
  这时候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归属地显示的是本地,简苏没有多想,拿过来想先接了再说。可就在他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好像什么电流一下子击中心脏,如同某种预兆的震慑。
  "喂?"他说。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听不出年龄,但是很好听优雅,简苏很不恰当地想,像是小时候学校广播站女老师的声音。
  "简苏?"
  "嗯,是我。"一想到女老师,大概是脑中又出现了苏老师的形象,简苏此时乖乖回答,跟个听话的学生似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笑了下,问:"还记得我么?"
  简苏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是么?"她反问。
  简苏认识的女性本来就不多,手机里也都存着号码,这个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相反的,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新闻上曾经报导过,说有诈骗集团采用过这样的诈骗手段,受骗者一说:"是老王吧?"骗子就马上接下话来说:"是啊是啊!"然后借此骗取钱物。
  该不会这样的诈骗团伙给自己碰上了吧?
  他立刻装作想起来了似的,声音扬上去:"哦哦哦!是那个什么阿姨是吧!"
  那头显然是明显的一愣,过了会儿,好像有些无奈似的,说:"你要是想这么称呼我就这么称呼吧……"
  简苏这头打了个响指,心道:果然是的!
  既然是骗子也无需留情,简苏小痞子样的问:"阿姨找我有何贵干啊~该不会是几天没有看见我,又寂寞了吧~还是阿姨手头有点紧,想要找我借点零花钱花花呢~"
  那头沉默,简苏也不急,优哉游哉地等着看这个骗子怎么回复。
  结果等了半天那个女人也没说话,但也没挂掉电话,简苏继续逗她:"阿姨你别尴尬,你说啊,说个数,我给你汇钱!"
  那头终于说话了:"我不缺钱……"
  "我看也是!"简苏截断她的话,说,"今年春晚小品看了没,你们这种公司一个电话能赚好几十万呢!唉,你说你也没眼光,怎么就打给我了呢,我可是穷得叮当响啊!哎要不我也去你们公司工作好了。"
  "我也没有那么有钱,也不需要请你去我公司工作,不过只要你一句话,一百万的支票还是拿的出来的。"她说。
  这回换做简苏愣了一下,大脑里一根弦"咻"的绷紧,好像觉得依稀的熟悉。
  不,其实是太熟悉了好么!
  "别喊我阿姨了,把我喊老了,"她轻笑一声,说,"我叫林碧蓉,是顾盼的妈妈,我们见过一面,记得么?"
  一记天雷击中简苏的天灵盖。
  很恶俗的,很狗血的,简苏的手一抖,手机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

  简苏的华丽大挑战part two

  照理说那一刻简苏的大脑应该是空白的,或者首先应该心疼掉在地上的手机才对。但是奇怪的是,那时候他的脑海里竟然跑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出来,比如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小学数学老师姓什么来着?一月新番《真田十勇士》镰之介才是真女主啊!人生啊人生!
  直到最后,他才悲怆万分、泪流满面地问自己,刚才电话里的那个人,说自己是谁?
  上天像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简苏很想用金馆长脸像小沈阳一样问一句:"为什么呢?"告诫了半天让自己冷静,他蹲下来捡起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挂了,不知道是因为砸到地上碰到了什么键,还是对方挂了电话。
  总的来说,好像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可简苏不是这样的,他是个习惯性破罐子破摔的人,见了棺材说不定反而放松下来。坐在床沿边脑袋里又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后,他成功的把自己的属性调成了"破罐子",然后给那个号码回拨了过去。
  嘟声响了两下,那头接了电话。
  "喂?"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还是像老师似的语气。
  "阿姨好……"简苏垂头丧气地哼。
  "……"林碧蓉没有说话。
  简苏这才忽然又想起来,林碧蓉说别喊她"阿姨"的,那不喊"阿姨"喊什么,喊"姐"?还是喊"碧蓉"?简苏犹犹豫豫了半天,涨红了脸,张口喊了声:"……妈?"
  刚喊出口后简苏就后悔了,毫无疑问的,那头是仿佛更加寒意彻骨的沉默,要不是看着通话还在计时,简苏说不定以为他第二次被挂电话了。
  简苏不敢说话,林碧蓉也不说话,两个人都握着电话听对方的呼吸声,过了好久,林碧蓉才说:"跟别人一样,喊我夫人吧。"
  简苏的上牙和下唇一碰,一脸发出好几个唇齿音:"夫夫夫夫夫人……"
  对于这种电视剧或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称呼,简苏喊得一点也不习惯,甚至还觉得有些慎得慌。
  "你不用紧张。"
  "我我我……不紧张!"
  "……"
  这一边简苏觉得自己快被林碧蓉的省略号淹死了,那一边,林碧蓉问:"我有这么恐怖么?"
  回想到上次见面,简苏心里狂点头,就为了让自己离开顾盼,一百万的支票眼睛眨都不眨地拿出来,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干练果断得可怕么。不过当然了,他没这么说出来。
  "没有。"
  林碧蓉听出来他的口不对心,却也没有难为他,只是说:"我今天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
  "你跟顾盼,在一起有多久了?"
  简苏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到半年。"
  那一边林碧蓉皱眉:"那去年的新闻……"
  "那是个误会,那时候还没有开始……所以……所以我才会……"简苏有些难以启齿,声音渐渐小下去,"才会拿你的钱。"
  "那这么说的话,"林碧蓉微微抬高了声音,一如她同时微微抬高的下巴,"我现在开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甚至更高,你愿不愿意离开我儿子?"
  "不会。"
  简苏诧异自己,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了。
  反倒是林碧蓉那里,在听到回答后,再次沉声。
  "明天顾怜生日,要在家办party,既然你是他哥哥的男朋友,顾盼又回不来,那就你来一起玩玩吧。"林碧蓉说。
  "啊?"简苏的思维跳跃的远没有林碧蓉那么快。
  "怎么,难道要发请柬么?"
  简苏赶紧说:"啊不是不是,好,我知道了,谢谢,我会去的。"
  林碧蓉这才"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了什么,简苏忙着消化之前听到的东西,没有太听进去,等到消化完的时候,那一头说了句"挂了",然后便是一阵忙音了。
  隔壁谁家的小孩在练钢琴,悠扬的琴声在这样的下午听得人昏昏欲睡,电脑上的游戏退回到了登陆界面,简苏坐在窗台上,一脚架上来,一脚垂在屋内,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着外面。邻居家的大婶出来收早晨晒的被子,看见简苏,喊道:"你小心点儿啊!别坐在那上面!危险!"
  简苏摆手应道:"没事没事。"
  "快下来!"
  拗不过大婶,他还是下来了,双脚稳稳落在屋内的地板上。
  想了那么久,还是决定给顾盼打个电话,可是电话接通,说话的人却是罗德。罗德说顾盼这会儿在拍戏呢,这几天挺忙的,拍到最关键的地方了,导演怎么拍都不满意,顾盼心里也烦闷。
  简苏一连应了好几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罗德,让顾盼晚上早点睡,别像拍《风语》的时候一样,剧本翻来覆去的看,一看就看到大半夜。
  挂了电话,简苏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出房门。门一打开,他才发现,此时屋里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莫名其妙的淹没了四肢百骸。他走到卫生间,低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发梢把水甩到了镜子上。
  简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尽量做出一个凶狠且坚毅的表情,然后又换个角度,嗯,很好!是个爷们儿!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喂,我想尿尿。"镜子里,自己的身后,飘逸的长发,一张幽怨的脸。
  咔……咔……咔……
  "啊啊啊——"
  "啊啊啊——"
  "小乔你怎么回来了!"
  "刚刚回来的,你叫什么!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差点就尿裤子了!"乔晓掐着简苏的脖子来回地晃。
  简苏一脸愤愤:"是你吓死我了好不好!你怎么能走路不出声音!搞得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给我去死!明明有声音好么!是你在对着镜子不停自恋,还说我不是人!我告诉你我是你家三少奶奶!"
  友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用任何方式,它都能让你的心情转上那么一百八十度。
  简苏忽然就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担心了。
  司马和乔晓这样的奇葩自己都对付过来了,林碧蓉根本就是小case!
  顾怜是顾盼的妹妹,亲的。
  要说起来,简苏还算是先见过顾怜,才见到顾盼的。
  总感觉好像他们一家都跟简苏有仇似的,当初在《桃花朵朵开》的舞台上,属顾怜把简苏说得最一文不值,最可笑的是,简苏一开始居然还选了她做心动女生。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牵手的人阴差阳错,变成了顾怜的哥哥,顾盼。
  思考了半天,简苏用了一个文绉绉的词来做总结。
  羁绊。
  既然是生日party,总该送人家一点什么礼物才好,除了大大咧咧的乔晓,简苏从来没有送过其他女生礼物。而且顾怜又是从小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女生,送的礼物自然不能太寒酸,简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打肿脸充一次胖子。
  取了钱,进了一家只会路过却从来没进去过的奢侈品店,给顾怜买了一块女式手表。看到价钱的一瞬间简苏咋舌,放在平时,就算是去掉一个零,他也许都会考虑很久,可是今日……
  他一狠心一咬牙,付款!
  "我说过不想让他来的!"顾怜在房间里跟她的母亲——林碧蓉——吼道,顺手还摔了手上的枕头,"他来了就会是全场的焦点!这是我的生日party!是我的!"
  林碧蓉好脾气地过去搂住她:"不会的,我的女儿这么漂亮,你才会是全场的焦点。"
  "才不!不可能!我现在身上的标签就是五个大字——'顾盼的妹妹'!那也就算了!可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他是'顾盼的情人'!还是个男的!我讨厌他!我从第一次见就讨厌他!"
  "乖,宝贝,你哥哥就算没有男朋友,以后也是会有女朋友的,不过说到底,你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才是女主人。"林碧蓉轻轻拍了拍顾怜气鼓鼓的脸。
  "可是!"顾怜想说什么,才喊出来,又顿了顿,"可是今晚……大家还是会因为哥哥的原因关注他而多于我!"
  林碧蓉笑笑,替她把额边卷曲的刘海理好:"今天来的人除了他,都是妈妈和你的朋友,妈妈和你讨厌的人,你觉得他们还会去搭理么?放轻松点,这个样子可不好看哦,客人都快来了,今天妈妈什么都不管,就放手让你主持全场,昂?"
  顾怜这才好像心情好了点,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过粉底给自己补妆。
  林碧蓉走到顾怜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蒙娴

  "你好,我是简苏,"门口,他跟顾怜握手,然后将礼盒递给她,笑着说,"生日快乐。"
  "来,给我。"站在顾怜身边的一个人冲简苏伸了伸手,说。
  简苏愣了一下,见顾怜没有接自己递过去的礼物,才意识到那个人是说先把礼物给他拿着。简苏有点诧异,以为顾怜会是那种西式作风,见面当即拆礼物才算是礼貌,但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呢,把东西转交给那个男人,简苏没有说什么。
  "谢谢。"顾怜说。
  即使是道谢的话,也能听出不友好的情绪出来,站在门口的简苏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也只回了"不客气"三个字。
  更尴尬的事情紧随而来,顾怜似乎一点也不打算把简苏当成客人招待,简苏那个"不客气"还没有落下音来,顾怜已经转过头去笑着跟另外一个客人攀谈了,完全把简苏撂在一旁。
  因为送礼是站在门外边,主人没有说让他进去,简苏也不好说就这么走进去。他想过去跟顾怜打声招呼,说要不自己有事就不进去了,可是刚刚走近,顾怜就和跟她聊天的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简苏想打招呼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说不出的窘迫。
  简苏对顾怜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不像是对林碧蓉,林碧蓉有她强势的一面在,如果她不同意自己和顾盼在一起,他会反抗,会据理力争,他敢跟林碧蓉翻脸。
  可是顾怜就不同了。
  她是顾盼的妹妹,既然自己跟顾盼在一起了,那此时她也就变成了自己的晚辈,即使顾怜对自己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他生不了气,发不了火,相反的,还得对她越来越好,根本不能逆着她。
  所以,这种情况若放在以前,简苏肯定甩袖子就走了。可是今天,面对顾盼的妹妹,他很自然的,竟然没有一点怒意。
  无奈的笑笑,简苏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了,表现的真好,真像个有包容心的大叔。
  这栋别墅外边有个很大的院子,装饰得跟个小花园一样,既然主人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简苏便回头,随意地在这院子里走走。反正离门口也不远,等到什么时候顾怜身边没人了,自己再去说一声告辞的事。
  院子里的花草常年有人修剪,错综有序的灌木松树,院子中央的喷泉,整个院落,不大却很精致。简苏权当是散步一样的走着,不时拿出手机看看,他知道顾盼近来很忙,但他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这么总是看手机是在等着什么。
  走着走着,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
  回头一看,是个女孩儿,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是简苏吧?"她问。
  "我是,请问你是……"简苏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看着女孩儿的脸问。
  她"呵呵"笑了两声,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说:"你不认识我的,我就是在新闻上见过你,你也来参加顾怜的生日party啊?"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自己大小竟也算是个名人了,简苏摸摸后脑勺,说:"嗯,不过不打算进去了,等会儿就走。"
  "我也是!"女孩儿像是找到知己了似的凑过来,低声而激动地说,"我跟那个公主病的顾怜一点也不熟,只是因为我爸跟她妈是生意往来的关系,所以得过来捧个场,唉~真心不想进去啊……"
  "公主病?"简苏觉得挺有趣儿,"哈哈好像是有点儿。"
  "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哈,哈哈,"女孩儿未语先笑,说,"我爸喊我来还有个原因,他以为顾盼也会来呢,指望我能被他看上,当顾家的媳妇儿呢。"
  简苏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儿,其实她长得很漂亮,五官长得挺甜美,个头也不矮,他装模作样地笑着说:"嗯,说不定很有希望哦!"
  "哈哈哈哈哈!"女孩儿笑起来,伸手出去,"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我叫蒙娴,交个朋友吧。"
  简苏跟她握手,说:"你也挺有趣儿的,没有公主病。"

  深闺怨妇

  简苏就这么认识了这个叫做"蒙娴"的女孩子,他平时认识的女孩不多,就连在公司里都女同事也不过是见面打一下招呼就绕路而过的关系。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去跟女孩子说过话,跟他不熟的人也许会觉得简苏太过文静甚至叫做孤僻,不好相处,但是只有真正跟他熟识的人才会知道,简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面目。
  这个蒙娴主动跟简苏打招呼,主动提出做朋友的想法,实在是很适合简苏这种"守株待兔"的交朋友的方式。
  更何况她还帮着简苏吐槽了一下顾怜,这让不怎么好意思指责顾怜的简苏,不由的就多生出了几分亲近感来。
  两人在喷泉旁说着话,蒙娴说了自己以前在国外上学,跟顾怜一个学校,但是两个人因为性格差太多,从来没有说过话,接着便跟简苏说了一些顾怜以前在学校的事情。简苏发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都很高贵冷艳啊!
  "对了,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顾伯伯呢,他不常回家么?"简苏忽然想起来了,插了句嘴问。
  蒙娴也突然就停了下来,睁大眼睛却压低声音:"你不知道?"
  "啊,知道什么?"
  "这……"蒙娴面有难色的样子,眼睛四处看着,"你不知道也好,反正以后也别问……"
  "你们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吃东西么?"
  声音从简苏的身后传来,这回他终于不用回头、不用看到脸便知道是谁了,再也不会犯昨天那样恐怖的错误了。
  蒙娴先是吓了一跳,但从林碧蓉跟自己的距离间判断出,刚才自己说的话没有被她听到,于是她很快笑着问好:"顾伯母好。"
  "顾伯……夫人。"简苏舌头一打结,差点跟着蒙娴喊了。
  "夫人"这个称呼,比"伯母"、"阿姨"之类的显得要疏远很多,简苏明白,林碧蓉是认为,自己和那些同样称呼她为"夫人"的手下是一样的,还远没有蒙娴这种生意上的朋友来的亲近。
  蒙娴一笑:"我和简苏都还不饿。"
  "咕~"
  说完,简苏的肚子就应时应景地叫了一下,像清晨的布谷鸟一般婉转动听。
  他的手立刻捂上腹部,窘迫得恨不得现在就跳进喷泉池里淹死,就连蒙娴都自觉尴尬的扶了扶额头。
  "呵,"林碧蓉掩嘴笑了一下,下巴朝简苏往家里扬了一下,说,"进去吃点东西吧,我从新加坡请的厨师。"
  "谢谢伯母。"蒙娴说。
  "谢……谢谢。"简苏低着头,爪子捂着脸。
  等到吃到那些食物,简苏才觉得还好刚才没有离开,反正又没有找自己聊天,正好留着一张嘴全都用来吃好吃的。他一边吃着一边想,早知道应该带着乔晓来了,她最喜欢研究美食,一旦平时吃到美味的东西,一定会回家钻研好几天,直到做出来为止。
  要是她来了,回去又学会了,自己和司马又多了不少口福。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被推车推到场厅中央,灯光也暗下去些许。顾怜的好友们帮她把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燃,然后灯光完全熄灭,顾怜许愿,大家为她唱生日快乐歌,吹灭蜡烛的瞬间,大家一起起哄鼓掌,灯光整齐地亮起。
  拿掉蜡烛就可以分蛋糕了,三层的蛋糕虽然很大,但是总归不够在场的所有人分。简苏站在一旁没有动,看着大家好像想要凑热闹或是沾喜气什么的,纷纷上去切蛋糕。在场的明明都是二三十岁的大人了,可是一到生日这样的闹腾场面,都好像年轻了许多似的。
  简苏笑笑,想起自己小时候。
  "哝,想什么呢,给!"
  面前递过来一个蛋糕盘子,三角形的蛋糕边缘切得别别扭扭,简苏顺着递过来的手臂看过去,蒙娴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前,另一只手也拿着一盘蛋糕。
  她帮自己也抢了一个?
  "快拿啊,我举得手酸死了。"她催了一下。
  简苏茫茫然地接过来,半天才知道说声谢谢。
  "别客气,"蒙娴吃着自己的这份,张开手臂做个宽阔的姿势,说,"眼疾手快,左右开弓,抢了两块就跑,厉害吧?"
  简苏看她脸上还蹭了一小块奶油,抬手就用大拇指给她抹了,说:"厉害厉害,蒙女侠!哎?猛女!以后叫你猛女吧!"
  就在简苏的大拇指擦过蒙娴的肌肤的那一瞬间,蒙娴的脸猛地像被烫了一下。她怔怔地抬头看简苏,正好看见简苏笑着说"猛女",这才收了收神智,反手用手指挑了一块奶油下来,抹在简苏脸上,然后笑呵呵地跑开:"你才猛女呢!"
  简苏当然不会在party里跟蒙娴玩起春意盎然的"简苏哥哥,你来追我啊~蒙妹妹,我来了~小心被我抓到哦~"的游戏,他只是把蒙娴当做小孩子似的笑了笑,随手扯过桌旁的餐巾纸擦脸,不过以他的年纪,的确可以把小他7岁的蒙娴当做小孩子了。
  蒙娴跑远了一阵,跟她几个认识的人说了会儿话,回头又跑到简苏这边来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林碧蓉站在二楼看着,精致包养过的手抵在下巴处,耳垂上两对硕圆的珍珠耳环闪过一圈华美的光泽。
  总的来说,今天的生日party,因为有了蒙娴的陪伴,简苏觉得过得没有想象中的有压力,甚至,还挺愉快的。
  Party结束的时候,蒙娴向简苏要了手机号,又回拨了过去,她坐上认识的朋友的车,好像说好晚上一起去夜店玩。坐进车里后,蒙娴把车窗摇下来,冲简苏扬了扬手机,说:"下回喊你出来玩啊!"
  简苏笑着说:"我老了,玩不动了。"
  蒙娴改由对他挥动拳头,喊:"你敢不给我面子试试看!"
  简苏这才好像一副"闹不过你"的样子,点了点头。
  蒙娴心满意足地把车窗摇上去,车子开了出去,她还时而低头看一眼手机,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煞有心事地滑来滑去。
  "喂,那人是个同性恋吧,跟顾盼在一起的那个?"坐在她旁边的朋友用手肘碰碰她。
  蒙娴在手机屏幕上摩挲着的大拇指立刻停了下来:"……嗯。"
  另一人说:"听说顾怜很讨厌他呢,你看今天顾怜根本就没搭理他,我看他跟顾盼也难,分手是迟早的事。"
  "别这么说。"蒙娴阻止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却不是这么想的。
  "提醒你啊,别跟那个人走得太近,省得顾怜连带你一起讨厌,你爸还得跟他们家合作呢。"
  "你别管了,我有数。"蒙娴说,她看着窗外,语气有些烦躁。
  那天晚上简苏回到家,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几次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回来后和乔晓司马互相进行了每日一吐槽,然后也补了两集新番,可好像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他逼着自己闭上眼,脑袋里什么都不想,一手一脚缠在菜菜子的抱枕上。
  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立刻翻身坐起,掀开被子,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黑夜中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成竹在胸。
  来电人:顾盼。
  简苏的嘴角微微提上去,结果两秒钟后他在心里掐住自己的脖子使劲摇晃,加上猛删自己耳光:
  快别这么花痴快别这么花痴!别像个深闺怨妇啊简苏!快醒醒快醒醒!
  "喂?"
  "你的声音真像是我们宾馆楼下的迎宾小姐。"顾盼说。
  "混蛋你肯定对着人家美丽冻人的迎宾小姐流口水了吧喂!"简苏抱着手机吼。
  "你觉得我会像某人一样么?"
  咬牙切齿:"你说的某人该不会是我吧!"
  "真聪明。"
  "顾盼我发现你不是一般二般的招人讨厌。"
  "多谢。"
  "老子那不是夸你!"
  "哦,是么?我只是觉得'讨厌'这个词很俏皮,一般只会在情侣之间用,而且是娇羞的小女生对男朋友说的。"
  "啊啊啊啊啊!杀杀杀杀杀!"
  "咚咚咚。"司马穿着卡通睡衣敲乔晓的房门。
  乔晓披头散发,丧尸样的挪动步子过来开门,然后勉强从挡在眼前零散的发丝间隙,辨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司马。
  "小乔偶尼,他们是在吵架么?"
  乔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打了个哈欠,边关门边说:"孩子你太天真的,咱们家苏苏是在撒娇呢,虽然有点撒得有点激烈了……乖……别打扰偶尼睡觉啊……"
  门关上了,另外一边的房门里仍然传来简苏的各种咆哮体句式,估计马教主来听了都得单膝跪地抱拳说声:"壮士,佩服佩服!"
  司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桃花真的开了

  接完电话,简苏才觉得心口里的某处好像被填上了,虽然整个通话过程以斗嘴为主,而且一个从头至尾的炸毛,一个从头至尾的淡定,但吵完之后,简苏躺下来的时候,竟然拍墙笑了出来。
  嗯,对,就像顾盼曾经说过的一样,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觉得生活……嗯……很真实。
  后来其实简苏没有打电话给过蒙娴,两个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认识了一晚的朋友,又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只是简苏没有想到的是,只过了两天,蒙娴竟然主动打给他了,这让正在吃饭的简苏看到来电的第一瞬间有些迷茫。
  原来是蒙娴喊简苏出来跟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去自驾游,据说几个人兴致很高,打算一路开车开到神农架去,蒙娴便提议说把简苏也叫上吧,人多热闹。
  简苏委婉地表达了拒绝,第一是说他不会开车也没有车子,第二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他实在不喜欢人太多的环境,何况跟蒙娴的这些朋友又不熟,估计也应该很难有共同话题。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在家补新番渣游戏。
  蒙娴不无失望的"啊"了一声,随后问道:"顾盼没有给你买车子么?"
  简苏皱眉,反问:"我为什么要他给我买?"
  蒙娴自知失言,笑两声缓解尴尬:"没有啦,我就是随口一问。"
  挂了电话后,坐在他旁边的乔晓顶顶他的手肘,完全一副八婆的表情:"哎,谁啊,我怎么听着是个女生啊。"
  司马也拿筷子的手也垂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简苏。
  "就是一个朋友,别瞎想。"简苏低头吃饭。
  "唉~小盼盼真可怜~"乔晓双手握在胸前,眼睛看着天花板,摇头感叹,"才出门两个月,自家老婆就爬墙了!"
  简苏的表情变成"= ="看着乔晓。
  "苏苏,你要确定自己的性向!"司马一脸郑重地对简苏说。
  "你们够了!"简苏绝望地大喊。
  当然了,玩笑归玩笑,司马和乔晓当然都清楚,如果和顾盼在一起了还能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那个境界可谓是相当得高了啊!他们都坚信,甚至连简苏自己都有点怀疑,他已经被顾盼吃得死死的了。
  但世界上会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作为"顾苏"最坚定的后援团的乔晓和司马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也与蒙娴打了一个照面。
  那天是周六,先是黎熙拿出两张团购券,说带司马去吃自助烤肉。结果路上偶遇乔晓,于是乔晓加入,接着司马一通电话打给简苏,问他来不来,简苏二话没说很快过来报到,愉快的加入了烤肉组。
  黎熙看着一个个吃货垂涎三尺地扑过来,完全不给他和司马一次二人空间的机会,面对他们的时候笑着说"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随意随意",转过头时却一张欲哭无泪的脸。
  他只有两张团购券啊!
  进了自助烤肉,四个人就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一样的去拿食物,简苏一个人拿了高高摞起的十叠烤肉盘子,脖子下面还夹着一个苹果,走回座位。
  刚把盘子放下,手机就响了,简苏把脖子下面夹着的苹果拿下来,一看,又是蒙娴。
  才接通,蒙娴欢快的声音就传过来:"简苏,你在哪儿呢,我刚才好像在路上看见你了。"
  简苏没撒谎:"我在XX自助烤肉呢。"
  "果然是你!"蒙娴笑道,"我一个人,逛街的妹子跟男朋友约会去了,刚才还想晚上去哪儿吃呢,不然我加入你们好不好?"
  "啊?"简苏下意识地喊出来。
  "怎么了,不行么?"
  "可……以,"简苏回头,正好司马和黎熙回来了,两个人也都是抱了高高的一摞盘子,"你来吧,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进来我给你招手。"
  "太好了,我这就来,五分钟哦。"
  简苏"嗯"了一声,那头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等乔晓运用她的建筑学理论,在一个半径十厘米的盘子上架出一个仿佛金字塔一样的水果沙拉拼盘,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迈着猫步回来之后,她发现,在座的竟然多了一个女生。
  而且,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
  竞争心让她立刻警觉起来。
  坐在简苏旁边的蒙娴笑着跟她招手,说:"小乔是吧,简苏说他有个室友长得跟江东小乔一样美,果然没骗我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乔晓心里稍微愉悦了点,一甩头发坐了下来,露出一个淑女的笑,可一说话就漏了馅:"矮油,这话肯定不会是这个臭小子说的,他只会说我是午夜贞子。"
  那一边,黎熙偷偷转头问司马:"她不会也让我请吧?"
  "你钱不够?"司马问。
  "够!"黎熙拍胸脯承诺,接着手放下来,伸到桌底在钱包里数钱。
  一张,两张,三张……呜呜呜……还是刷卡吧。
  接下来五个人便各自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司马和简苏负责烤肉,黎熙负责看着司马,小心油溅出来烫了司马。蒙娴性格开朗,一直在提起话头,使整个场面不要冷场。乔晓负责盯着蒙娴,只要她离简苏近那么一公分,乔晓就立刻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引得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看去。
  "我卷好了,给你。"蒙娴用生菜包好了烤肉,想要喂进简苏嘴里,简苏有点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张嘴。
  "啊啊啊!"
  "又怎么了,油烫到了?"简苏问。
  乔晓扯过餐巾纸捂嘴做受惊状:"苏苏你看,那个贝壳里的东西还在动呢~"
  简苏额头一串黑线,随即招呼大家:"不用理她不用理她,我们吃。"
  乔晓受了冷落,愤愤地把餐巾纸一扔,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蒙娴与简苏之间若即若离的距离,打算要是再贴近,就一根筷子扔过去,插出两个人的三八线。
  不要怀疑,她真的能做到。
  过了一会儿,蒙娴估计是去上卫生间了,乔晓见时机一到,立刻身子探过桌面抓住简苏的手,说:"苏苏,这个蒙娴,我看你还是跟人家说清楚的好。"
  简苏一脸莫名其妙的笑:"说清楚什么?"
  "我看她不对劲。"
  "我看只是你们女生间的小心思罢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也知道我跟顾盼的关系啊。"简苏摆摆手。
  司马咽下嘴里的烤肉,含糊不清地说:"这回我支持乔晓,我也觉得她好像对你有意思。"说完他看向黎熙。
  黎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很快的,苦大仇深地看着简苏用力点头,表示绝对的赞同。
  简苏惊了一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司马反问。
  乔晓附和:"就是,怎么不可能,现在小女孩控大叔的可多了!"
  "噗"!
  一根箭射中简苏的心口。
  他痛苦地扶住桌面,下唇一抖一抖的,抬起头来问:
  "原来我已经是大叔等级的了么?"
  "这不是重点!"乔晓用筷子夹着一块淋满了黑胡椒酱汁的烤肉,使劲对简苏戳了戳,说,"重点是……"
  "重点是什么?"蒙娴拿纸擦着手,站在一旁笑着问。
  "重点是……"乔晓刚想说下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眼睛一眨,说,"是爱与正义的力量!才能烘烤出淋漓入味的肉片,比如说这块……"说完,她把手上的烤肉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翘起大拇指,"好吃!"
  蒙娴"咯咯"笑起来,一边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一边对简苏说:"你朋友都和你一样有趣,不像我的那些朋友们,平时在一起只会炫富把妹。"
  司马说:"如果能有这个能力,我也想炫富把妹。"
  黎熙用小狗儿一样的眼神怨念的看着司马,意思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顿自助晚餐,除了蒙娴之外的四个人,本着一定要吃够本的信念,坚持到了打烊的最后一秒。出来的时候,乔晓一路扶着墙,司马好像碳酸饮料喝多了,一直在打嗝,黎熙在司马面前跟前跟后的伺候。
  简苏指了指身边的路,对蒙娴说:"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要小心啊。"
  蒙娴眼睛看着别处,身子晃动着:"这么晚了,你让一个女生自己回家,会放心么?"
  "啊啊?"
  蒙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乔晓看看蒙娴,又看看简苏,立刻也双手叠在胸前,肩膀摇晃着说:"可是人家也是女生啊……"
  "呕——"
  乔晓的眼神像一道利刃刺向发声源。
  司马抚着胸口,摆手对她说:"我是真的吃多了……"
  乔晓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泼辣至极,黎熙急忙挡在司马前面,挨了乔晓好几下拳头,还得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简苏只好说。
  蒙娴愉快地笑开,回身一指:"我家很近,走个两站路就到了。"
  "好,"简苏说,顺便回头跟打闹着的三个人招手,"我送她回去,黎熙麻烦你送他们回去了。"
  黎熙捂着被乔晓打过的地方,点点头。
  可这时司马却走了过来,他凑近简苏的耳朵轻声说:
  "守住你的节操。"
  说完他拍了拍简苏的肩头,走了回去,黎熙追着问他到底对简苏说了什么,乔晓边走边回头对简苏做威胁的姿势。
  简苏转过身看蒙娴,见她微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后,等着。
  "你的朋友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蒙娴说。
  两个人在月色下面走着,走过了街边,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绕进一个广场,穿过这个广场,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蒙娴家的小区了。
  "没有,"简苏帮忙解释,"他们对谁都是这样的。"
  蒙娴低头走路,摇了摇头,说:"我感觉得出来。"
  "你真的不必要多想。"
  蒙娴笑笑,看样子仍是不大相信简苏说的话,她说:"我只是很想交你这么个朋友,也很喜欢你的朋友,想要试着融入你们这样相处方式的朋友圈子罢了,看来……"
  "你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
  "是么?"
  "是的啊!"简苏肯定的说。
  蒙娴看向广场的另外一边,表情简苏看不到:"那我真的很高兴……"
  说到这里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话说了,都并肩沉默地往前走着,两个人走到广场中央,这块地方原来是喷泉,这么晚已经没有喷泉了,只剩下还带着些水迹的玻璃地面。
  虽然不算是很晚,但是整个广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少数情侣还在边缘角落里磨磨蹭蹭,说着私密话,做着私密事。
  走着走着简苏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像是某种感召似的,他怔忡地看着前方,前方一个男人逆光的剪影有些熟悉,那种熟悉感,让他心头一阵莫名的发热。
  怎么会?简苏竟然第一次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
  这到底是想念的产物,还是真实存在着的?
  简苏低下头使劲挤了下眼睛,再抬起来看,却看到……
  他还在,而且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蒙娴发现简苏的神情不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
  那一刹那简苏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朝那个影子大步走过去,张嘴就想喊出他的名字。
  两个月,虽然比许多人来说,根本不算是很长。可是这却是他们自相恋之后,分隔的最长的一段时间。
  想念真的是能折磨死人。
  被简苏突然大步走开吓了一跳,蒙娴赶紧跟了上去。
  "啊!"
  忽然,她的高跟鞋一下踩到了玻璃上的一道水迹,整个人身子一打滑,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简苏听到蒙娴的叫声,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快速的出手抓住了蒙娴的手臂,然后又揽住了她的腰,才扶住她没有让她跌倒。
  简苏的手碰到蒙娴的腰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心间形成,那一刻她想着居然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能让简苏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不能!绝对不能!
  可那时候,顾盼已经越走越近了。
  借着简苏扶住她的力气,蒙娴顺势抱住了简苏,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前。
  简苏的大脑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他感觉到身前的这个人一踮脚,然后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碰上去的瞬间,连蒙娴自己也惊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与她从小受到的家教完全相悖,不矜持,不检点,不理智。
  明明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明明知道他爱的是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
  可是……她要赌一把!她不甘心还没有比就被宣告失败,她要用自尊、骄傲,来赌上这么一回!
  然而,她等来的,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毫不留情地推开。
  简苏震惊地看着她,然后用手背抹过嘴唇。
  接下来,令蒙娴愈发心痛的是,简苏的目光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然后目光便很快投向一旁的,停下来脚步的那个男人。
  "顾盼!"简苏紧张地喊,"不是这样的,她和我……"
  顾盼的目光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扫了一下,最终还是再次朝简苏走过来,那英俊精致到仿佛雕刻般的面容在黑夜中逐渐清晰,他脸上没有一点笑。
  "我知道。"顾盼说,他走进简苏,然后用手抬起简苏的下巴,大拇指在他的下唇上轻轻擦过,像是要擦去刚刚蒙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迹。接着,他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森森的寒意,看着蒙娴,问道:"谁允许你碰我的人了?"

  妹子开始病娇黑化了

  那一刻顾盼周身的气场震慑过来,蒙娴才察觉到自己的荒谬,不,不止是荒谬了,简直是可悲,连老天都不给她这个机会,为什么偏偏遇到顾盼,为什么偏偏会是这个人!在看到顾盼大拇指擦过简苏的嘴唇的时候,一阵巨大的耻辱感攫住了她的心脏,一直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的她,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打击!
  然而爱情来的时候是会让人昏了头的,即使是再大的耻辱感,她也顾不得了。
  "我喜欢他,"蒙娴说完,转头看着简苏,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眸,说,"嗯,就是这样,我喜欢你。"
  广场的中央站着这僵持着的三个人。
  蒙娴话音落后,有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远处街边的绿灯亮了,停在前边的一辆车好像突然熄火了,于是后面车辆的喇叭声接连响成一片。
  久而,那车子终于发动起来了,车辆疏散开来,喇叭声也消失了。
  绿灯变红灯。
  "对不……"简苏开口。
  "其实我很高兴你喜欢他,"顾盼打断他的话,说,然后牵住了简苏的手,"看来不止是我一个人发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你也一样。"
  蒙娴看着顾盼,随后目光又落在简苏身上:"是,有很多人追过我,却没有一个人像简苏一样让我心动。"
  "蒙娴,我可能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成……"
  蒙娴冷哼一声:"别说什么'把我当成妹妹来看'之类的话,我们不是在拍电视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介于之间的感情,除非你只想跟我玩暧昧。"
  "我并没有想要……"
  "你错了,"顾盼的语气冰冷,"简苏不会去主动跟你玩暧昧,他甚至很少主动去做什么事情,所以,一切误会只能说是你的一厢情愿……"
  "够了!"简苏双手握拳,大声喊道,"已经三次了,你们知不知道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
  "你别说话。"蒙娴和顾盼同时说。
  简苏直接被气哑了。
  "而且,"顾盼继续说道,"你还做错了一件事情,就是你不管对他作出什么事情之前,最好先征求他的意见,比如说刚才,你应该先问'我可以吻你么',当然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不然像你刚才那样的强吻,会让他很反感。那么现在,我再举个例子给你看。"
  顾盼转过身,面对着简苏,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简苏还在刚才那件事的气头上,扭头不说话。
  顾盼转头对蒙娴说:"他只有在喜欢的人的面前才会傲娇一下,但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位小姐,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回家。"
  说完,顾盼就拽起简苏的手腕,带着他大步离开。
  简苏怔了一下,可他拗不过顾盼的力气,只能跟着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蒙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头微微地低垂着。
  黑夜模糊了蒙娴的表情,她的双手在袖子里发狠似的握成拳,她无法看见顾盼就这么带着简苏离开,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挫败。
  牙关摩擦着,胸膛不受控制的起伏,她抬头看了一眼黑得似墨的天空,硬生生地把要流出来的眼泪忍了回去。
  顾盼一路都拽着简苏的手腕,他的腿很长,步子迈得很大,简苏跟的有些吃力。渐渐地,顾盼的手劲好像加大了一些,简苏开始觉得手腕胀痛,可是从他所在的角度,最多只能看见顾盼的侧脸,那冷峻的表情说明了现在这个人的心情,所以即使痛,简苏也不敢说话。
  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以前发生过很多事情,可是顾盼都没有对他这样生气过,其实若真的爆发出来倒也算了,可二人一路一直这样不说话的走着,说真的,简苏心里开始有些怕了。
  走到了路边停的车那儿,顾盼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把简苏扔了进去,然后关上门,绕过车头,自己坐回到驾驶座上。
  他把双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但是却没有发动车子。
  车里沉闷的气息压得人胸口难受,简苏侧过头看了一眼顾盼,想要说些什么,可目光刚碰上去,车子发动了。简苏想要说的话被发动机再一次打断,皱了皱眉后咽了回去。
  顾盼走的不是回合租屋的方向,简苏知道他要去哪儿,他想起两个月前顾盼曾问过的,"要不要搬过来一起住?"
  他其间有认真的考虑过,也知道这就代表了同居的开始,不过思考的结果,是他愿意。
  大约开了有十五分钟,回到了家,顾盼拿出钥匙开门,简苏站在他的身后。
  这个别墅在靠湖的地方,晚上有很舒服的风吹过,吹得院子口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明月照下来的光,一半落在湖面上荡漾摇曳,一半穿过竹叶的间隙被分割的支离破碎。
  简苏往前走了一步。
  门还没有打开,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环住,顾盼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的那双手,指尖在微微的颤。
  简苏从背后抱住顾盼,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2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两个人穿得挺多,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极响。这么近的距离里,简苏闻到顾盼身上好闻的味道,掺着一丝冬日的冰凉混入鼻尖,像是甜丝丝的冰淇淋。
  "对不起。"他说。
  顾盼的手握在门把上,开门的动作就那么停了下来。
  简苏蹭了蹭他的肩膀,说:"如果我一开始就跟她保持距离,如果我早点相信司马和乔晓的话,如果我比较会拒绝人,如果我长得不那么帅,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前面都还挺好的,结果到了后面……
  忍无可忍啊!
  顾盼翻了个白眼,开门,刚想迈步走进去,却发现简苏抱着自己后背的手根本松也不松,他走一步,简苏就像个树懒一样跟着他走一步。
  "不生气了,好么?"简苏跟着顾盼亦步亦趋地进了屋,关上门后,他问。
  顾盼站在原地,想了想的样子,然后手握住了简苏环在他身前的手。
  简苏心里一喜。
  结果下一秒,顾盼把他的手掰开了,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向卫生间走过去。
  看着顾盼的背影,简苏的心情瞬间从高处跌落到了谷底,像是蹦极是心脏失重的感觉,疼得很。
  过了会儿,顾盼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漱口水,走到发着呆的简苏面前,终于说话了:"漱口。"
  简苏看看漱口水,没接:"嗯?"
  "她……她吻你的时候……"顾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伸舌头了没有?"
  "没有!"简苏一个立正向他伸爪保证,"绝对没有!城门死守!"
  顾盼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但是仍是把漱口水递给简苏,说:"漱口!"
  简苏得令,接过漱口水屁颠屁颠地去漱口。
  漱完口,简苏就像是小学生做完了功课等着被老师表扬一样,跑到顾盼跟前,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暗示什么。
  谁知顾盼没理他,绕过他走进卧室去铺床。
  简苏有点委屈,心想这人怎么火气这么大,于是回头,看见顾盼弓身铺床的样子,跑过去一下子从背后扑倒他,把他压倒在床上,又把他的身子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我漱过口了!"简苏说。
  "嗯。"
  "嗯就完啦?"
  顾盼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好似想笑的样子:"那你想怎样?"
  简苏骑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两人去年那会儿,躲在公交车站牌后的样子,他问:"你还生气么?"
  顾盼想了想,说:"还有一点。"
  简苏俯下/身就去吻他,而且是带着男性霸气意味的强吻,舌头横冲直撞地就扫了进去,卷起对方的胡乱一通纠缠。吻着吻着,二人的气息都有点乱,顾盼实在是不满意简苏的技术,一翻身把他重新压回在身下,占据了有力的主攻位置。
  急切的吻到了后来,因为气最后不够了,开始变得温柔缠绵,顾盼的手把简苏的衣服掀上去了一些,露出了他的半截腰际,顾盼的手伸进去在他的后背上摩挲着。
  "这样还生气么?"唇齿分开的时候,简苏喘着气问。
  顾盼在简苏的嘴唇上一下又一下地细细啄过,说:"更生气了,怎么办?"
  "啊?"简苏傻眼。
  顾盼牵着简苏的手,让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下/身,说:"你看,它很生气。"
  躺在床上的人现在变成了熟透了的番茄,他急忙把手收回来,又在顾盼的肩头狠锤一下:"你在哪里学会的这些无聊的黄色冷笑话!"
  顾盼笑了一下,那笑容魅惑的简苏都有些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自己的裤子已经被褪到膝盖处了,而顾盼的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还松了两颗,露出胸口一片肌肤。
  "两个月没做了,可能会有点痛,你忍忍。"他说。
  简苏刚想喊:"你等等,你等等……"顾盼却已经吻上了他的脖颈,那边是简苏的敏感点,他闭眼仰起头,声音立刻全都嘶哑在了喉咙里。
  一边沿着脖颈吻下来,一边为简苏小心翼翼地做着扩张。
  顾盼说的没错,他进入的时候,那种疼痛感简直可以和第一次相媲美了,但是幸运的是,这一回比第一次要能很快适应,快/感在不断的撞击下像是浪潮一般涌来。简苏的一只手臂吊在顾盼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伸手抹去顾盼额头上的汗水。
  顾盼抓过他的手,一根根手指细细地吻过。
  "这回可以待多长时间?"简苏喘息着问。
  吻完了手指,顾盼垂下头轻吻他的嘴角,说:"很长时间,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很长时间。"

  春风小剪刀

  "你今天晚上吃烤肉了吧?"顾盼问。
  "你怎么知道?"
  "一身的烤肉味。"
  两个人仗着第二天是周日,不用早起,一直折腾到了很晚,第二次做完之后,顾盼嫌弃简苏身上的烤肉味,扶着他去浴室清洗,结果擦枪走火之间又忍不住来了一发。
  雾气模糊了浴室里的镜子,简苏一转头间却还是能看见镜子里两个人紧贴着的模糊的轮廓,顾盼在他的身后猛烈的进出,自己又以一种近乎于羞耻的姿势迎合着对方,简苏又羞又恼之间只想大骂出声,可惜刚开口就是一声呻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两个人才重新躺回床上。顾盼的头发湿漉漉的卷成一缕一缕,简苏伸手去玩,玩着玩着贼心又起,另一只手去摸顾盼的那东西,坏笑着问:"不生气了吧?"
  顾盼的眼睛斜斜瞥过来,哑着声音说:"这不一定。"
  简苏被顾盼的眼神电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碰到的东西似乎又有所反应,身后还在痛着,要是这事引火自焚就不好了,他赶紧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地躺着。
  两个人盖着一个被子,被窝里渐渐暖和起来,顾盼翻过身,手臂揽着简苏的腰,说:"睡吧。"
  简苏把眼睛闭上,可是奇怪的是,平常做完之后都会很累,恨不得做完不清理就睡了,可是今天却没有一丝睡意。
  "……睡不着。"他说。
  顾盼的手在简苏的腰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着:"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就好了。"
  "你回来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简苏问,"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
  顾盼闭着眼睛说:"我是今天下午四点才回来的,一回来就要赶去一个制作人那儿,那个制作人就住在那个广场边。"
  "那也太巧了。"简苏语意不明地说。
  "其实我在那个制作人家的阳台上,就已经看见你和她了,所以我工作都没有谈完,就跟人家告辞了。"
  "工作?"简苏微微侧了侧身子,"又接新片了么,可是《黄昏》才拍完啊,出镜率太高会不会不好?"
  顾盼把他的腰搂得紧紧的:"不是新片。"
  "那是什么,别卖关子,问得很累哎。"
  "是新专辑和演唱会。"
  简苏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这个激动是很莫名其妙的,按说以往他很少听顾盼的歌,更没有买过他的专辑,甚至连他出演的片子,除了《风语》之外都没有看过。然而这一回,他就像是脑残粉乔晓一样,对于顾盼的新专辑抱着很热切的期待。
  "你要出新专辑了!"
  "嗯,"顾盼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可是却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所以为了筹备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往外跑了,别激动,不然更睡不着了。"
  简苏往被窝里面缩了缩脖子,表示会好好睡觉:"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么?"
  "嗯。"
  "你可以帮我的文唱一首么,我来填词。"
  "你的文?"
  简苏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在网上写的耽美文。"
  顾盼说:"先给我看看。"
  "不,直觉告诉我,你会嘲笑我写的东西。"
  "不会的。"
  "不不不你会的。"
  "那不唱了。"
  "你!"简苏想转身,五指却被顾盼扣住动不了,他只好退一步说,"你发誓不会嘲笑我。"
  顾盼现在就已经觉得好笑了:"我发誓。"
  简苏撇了撇嘴,才低声低气地说:"我笔名'春风小剪刀',你去搜吧。"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简苏正觉得奇怪呢,却忽然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那个胸膛正在不正常地急促起伏着,耳旁传来他忍着笑的呼吸。
  "你现在就很想笑了是吧!混蛋!"
  简苏一炸毛,两个人又闹腾了一会儿,直到顾盼用"做到天亮"威胁简苏,那只炸毛的小东西才终于满肚子窝火的安静下来。
  周日一睡便睡到了中午,简苏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已经空了,他迷迷糊糊一头乱发地开门走出去,满屋子到处找顾盼。
  开卫生间的门,没有。
  客厅里,没有。
  走到厨房那儿,听到里面传来"滋滋"的声音,才看到,顾盼正围着围裙在厨房煎蛋。
  "煎得不错,这算早饭还是午饭?"简苏探过头去看,问。
  顾盼难得的愣了一下,但只有那么一下,他很快又继续专心煎着蛋:"一顿简单的午饭,晚上我们出去吃好的。"
  简苏伸手去捏顾盼腰上的肉,结果根本捏不到什么:"你们公司都没有要求你保持体重的么?"
  "有,所以我会去健身。"
  简苏又伸手去摸顾盼的小腹,沿着小腹一路摸到胸口:"嗯,胸肌好像不行,不过腹肌还可以的说。"
  顾盼不说话。
  简苏自顾自地又摸了摸顾盼的大腿:"哎哟,这个地方还挺结实的,哈哈,屁股很有弹性嘛。"
  沉默了一会儿,顾盼关火。
  "诶,煎好了?我比较喜欢吃老一点的,不喜欢中间的蛋黄还没有熟……哎哎!你干嘛!"
  顾盼一步步逼近简苏,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双手撑在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双臂把简苏环在里面,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
  "屡教不改。"顾盼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简苏似乎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了,急忙讨好的笑着说,顺便还不忘问一句,"昨天都已经……那个……你真的不会不行么?"
  "哦?"顾盼扬了扬眉毛,一只手从简苏宽大的睡衣里伸进去,低声说:"你好像很想检测一下我的体能?"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简苏的告饶对方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直接把简苏打横抱起,走两步后把他摔在了沙发上,然后解衣服。
  简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脱去了上身的衣服,大脑短路之间竟然真的开始研究他身上的肌肉,很匀称没有夸张感,摸上去的时候手感好像也挺不错的。这样的身材,在同样是男人的简苏看来,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顾盼坐了下来,然后把简苏抱过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顾盼抓着简苏睡衣的下摆,从下往上一掀,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脱去了。其实简苏自己也并非不想,感觉到了的时候若是还不想做点什么,那么就可以去医院查查看是不是性冷淡了。
  现在的情况,他也是同样的浑身燥热。
  接下来便不需要顾盼动手做什么了,简苏跪坐着,扶着顾盼的肩头,不借助任何润滑,就那么坐了下去。这样的主动叫他有些面红耳赤,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顾盼的眼睛,只能因为深入的痛楚而皱着眉低喘出声。
  顾盼的气息同样很紊乱。
  简苏咬着牙全部坐了下去,那一刻顾盼用手指挑过他的下巴,与他接吻。吻毕,唇齿分开,简苏与他的脸隔开一些距离,顾盼的眼神因为带了一些湿气而迷人到无可救药,简苏心一跳,竟扶着他的肩头开始自己上下摇晃起来。
  "知道我……有……有多喜欢你了吧?"
  简苏说,更加大胆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所以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的忸怩。而且他这才发现,原来当主动的那一个,真的很累。
  顾盼扶着简苏腰,起初他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适应过来,他亲昵地去蹭简苏的鼻子,柔声说:"唔,知道了。"
  中午的阳光正是最灿烂,厨房里的煎蛋还在冒着热气,外边的一只野猫四蹄如雪,轻手轻脚地从房檐上跳下来,踏上院落里刚刚探出芽的新草。
  2月就要过去,3月即将到来。
  嗯,又是一年,春天又快要来了。

  真正的病娇妹子在三次元其实没有那么萌啦

  居家的生活的确很开心,可是万恶的黑色星期一还是会来临,第二天一早,天还灰蒙蒙的没有完全亮起来,简苏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哼一声,又打一个滚,哼一声,这才满脸怨念地起床。
  简苏闭着眼睛完成了早上的所有洗漱加用餐,顾盼开车把他送到公司门口,他又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下车之前顾盼把他摇醒,然后头凑过来,简苏睁开惺忪的睡颜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顾盼摸摸他的头发,说:"晚上有饭局,不能来接你了。"
  "嗯,我回合租屋。"简苏揉眼睛,醒过来了不少。
  "东西整理整理就搬过来吧,"顾盼从车前的凹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简苏手上,"这是钥匙。"
  简苏看着手上的盒子笑得跟什么似的,说:"知道了。"
  刚回到公司,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呢,就有同事经过的时候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在楼下碰到个女的,托我给你带东西,放你桌上了啊。"
  简苏身子随着同事说话的时候转了半个圈,又追着问:"哪个女的?"
  同事打趣他:"哪个女的?你认识的不少嘛。"
  "再废话揍你哦。"
  "好啦,"同事想了想说,"就是挺漂亮的一个女的。"
  简苏心说:真是句废话。
  算了,简苏心想,看了就知道了。
  他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没到上班时间,隔壁的小王正卖力地往嘴里塞着肯德基的六元早餐,弄得简苏一坐下来就闻到一阵香气四溢的味道。
  "那个豆浆是豆粉冲调的哦,不是纯豆浆哦。"简苏故意去坏他兴致。
  小王用力的吸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发出表示畅快的哈气声,然后高举手中的豆浆杯,说:"我喜欢,I like it,为了世界和平,cheers!"
  简苏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拿过桌上的用缎带扎好的盒子,正反反复看了几遍,他想自己还没有引人注目到会有人送定时炸弹给自己,于是确认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他解开缎带。
  打开盒盖。
  一秒之后,简苏迅速的盖上了盒盖,并仿佛是担心里面的东西会跑出来一样用身子压好,眼睛左右警惕地扫着四周。
  "妹子挺好看的。"小王说。
  简苏压低声音恨恨地说:"介绍给你好不好!"
  小王把豆浆一口喝到底,杯子发出"滋噜噜"的声音,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简苏抱着那个盒子真是欲哭无泪。
  "哎,春天啊春天,桃花啊桃花~"小王拿着吃完的东西往垃圾桶那儿走,走两步不忘回头来提醒一句,"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桃花不要随便碰,会得桃花癣哦。"
  有的桃花真真儿的不能碰,简苏真不想把盒盖子再次打开,那里的东西简直比桃花癣还要可怕。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不知道看见盒子里的那一摞摞数不清的照片,而且都是同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
  照片里的蒙娴,有清纯的,有校园时期的,有旅游时拍的,可还有很多,竟然是十分性感的,完全不亚于某岛国爱情动作片般限制级的照片,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艳/照。
  简苏只看了一眼,眼睛就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脑袋里轰的一声响,赶紧把盒子盖上了。
  这个蒙娴……这个蒙娴!她简直是疯了!
  小王倒完垃圾回来的时候,老总也来了,这说明上班的时间正式开始,简苏无故便不能随意离开办公桌了。
  可这一大盒子照片该怎么办?就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简苏几乎一个早晨都在焦头烂额之中,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些照片。扔了?不行,要是这些照片落在别人手上怎么办,毕竟是个女孩子啊!要是在网络上被曝光了,这辈子就算毁了!
  带回家?更不行!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误会了怎么办,那自己可谓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整个上午的上班时间,简苏基本上什么工作都没有完成,他把盒子塞进办公桌下面最深处的角落里,思量了好久,还是决定给蒙娴打个电话,跟她再说清楚一次,并且叫她把这些照片原封不动地拿回去。
  11点半,下班时间终于到了,同事们三三两两的结着伴去外边吃东西,公司里一下子空了很多,基本没有什么人还留下来了。简苏拿着手机,走到公司的走廊的落地窗户前,确认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之后,他找到蒙娴的手机号,按下拨通键。
  只嘟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响起来的还是蒙娴一贯活泼的语气:"喂?"
  "蒙娴,我是简苏。"
  "嗯,我知道啊。"
  简苏的手指关节抵上鼻梁,似乎在纠结措辞,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出来这件事:"今天……今天我收到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
  "怎么样,觉得好看么?"蒙娴抢断他的话。
  简苏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蒙娴,你很好看……"
  "谢谢,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可是这个东西并不适合给我,还是请你收回吧,我不能……不能欣赏,对不起。"简苏略略低声说。
  那头开始沉默,这种沉默很怪异,好像是某个喜剧节目忽然噤声了一样,叫人心里寒意涔涔的。
  "为什么?"她问,语气平平。
  简苏叹了口气:"我想上回应该说的很清楚了,你也是明白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不……我爱顾盼,所以我跟你是不可能了,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你能理解。"
  又是沉默,断断续续的沉默让整个对话变得很艰难。
  "……我喜欢你。"
  简苏无奈的点头:"我知道。"
  "我追求我喜欢的人,有错么?"蒙娴的语气开始有点激动。
  "没有错,可是你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个同性恋,我不可能喜欢女孩子的。"
  "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喜欢女孩子,你是个男人,我也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啊!我什么都可以做!"
  简苏试图安抚她:"蒙娴,蒙娴,别激动,你听我说,你偏激了,真的,性的前提是爱,我不会为了单单满足性去抛弃爱,所以别再说那样的话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除了我之外你还会找到很爱你的男人的,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了。"
  "别跟我扯这些官方用语,"蒙娴的语气是稍稍平静了少许,然而她却说,"简苏,老实跟你说,照片我不会拿回去的,你是扔了也好烧了也好,我都不会去管。可是我接受不了的,就是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是试着来跟我交往一下呢,也许感觉不会那么糟啊,也许你会发现,你也可以不是个同性恋……"
  简苏说:"不可能了,我爱顾盼。"
  "嘟——嘟——嘟——"
  那边挂断了电话。
  说到最后,还是没有能叫蒙娴把照片拿回去,简苏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恨不得把脑袋往强化玻璃的窗户上面撞。
  话已经说到够绝了,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懂呢,为什么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一味地钻牛角尖,最后甚至连沟通都不愿意了,这样子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难以解决。
  简苏本来以为顾盼的妈妈林碧蓉会是他们在一起的路上最大的阻碍,但是现在,他开始觉得这个蒙娴,可能要超越林碧蓉了。
  他没敢把装照片的盒子带回家,至少在公司,大家彼此都很尊重,不会去随意翻别人的东西。但是在家就不一样了,且不说自己的房间都是司马在整理,合租的那两人也都随意惯了,万一不小心就被看到了呢。
  简苏从回到家就一直皱着眉头,可乔晓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吃饭的时候皱眉,好像吃饭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一样。她当下就发表了不满,两根筷子在手上做出磨刀霍霍向简苏的动作,鼻子里呼哧呼哧的。
  司马只得在火山爆发之前去做和事老:"欧巴,你怎么了?"
  "心情烦躁。"
  司马点头:"我能理解,你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被困扰的日子。"
  "去!"简苏对他做威胁状。
  乔晓恶声恶气道:"苏苏,要么微笑,要么别吃饭。"
  到底还是有些忌惮乔晓,简苏稍稍舒缓了些眉头,但那件事还是在心头堵着,他转而问司马:"儿子哎,你要是被人纠缠了,怎么办?"
  "像黎熙那样的?"司马反问。
  简苏摇头:"比他性质恶劣得多!"
  司马惊讶:"黎熙那样的我都经常想踹他,要是比他还纠缠的,你就……你就……嗯……一脚过去,让他以后不能人道!"
  "那女的呢?"
  "泼硫酸!"乔晓筷子一敲碗边。
  简苏眼皮耷拉下来:"我还不想那么早进去,有没有温柔一点的方法,比如说……"简苏拿起筷子刷刷比了几招,"夺命温柔刀!"
  "你比我还不靠谱。"乔晓对简苏表示鄙视。
  "要不……"司马摸着下巴,"要不你就跟她说,其实你是女的!"
  "啊哈哈,啊哈哈,好主意……"简苏干笑两声,埋头往嘴里送了几口饭,对向他们二人征求注意表示彻底的失望。
  但是后来,丁杭曾经问过简苏一个问题,爱情是自私的,但它自私得是否有道理?两个人的感情,倘若多了一个人介入,那必然会有牺牲的一方,然而只是因为爱情的自私性,就必须要伤害到他人么?
  那时候他想了想,玩笑似的回答说,也许自己会谁都舍不得伤害,倒不如牺牲自己算了。
  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一语成谶。


51、人妻 ...

  3月份一到,说明简苏的生日也就快要到了。
  不过谁说男人不在乎年龄,虽然很多人认为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才算是钻石王老五。但是对于简苏来说,三十岁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就像是魔咒一样,让简苏仿佛看见沙漏里正一秒不停朝下流逝的沙粒,提醒着他,他的人生已经快走完三分之一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山一般巨大的日历,正好翻在3月15日那天,日历不断地朝他逼近……逼近……简苏双手乱划地想要把它推开……
  "不要——"
  他大叫一声坐起来,窗外边的感应路灯都亮了起来,隔壁司马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是脚步声,开门,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又是脚步声,关门,上床。看来他是被自己吵醒了,正好顺便来起床上厕所。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一按屏幕亮起来,屏保上的猫娘双手抱在胸口,上方一排字:主人,现在是3月1日凌晨2点10分哦,距离闹钟时间还有4小时20分钟。
  简苏因为突然惊醒,脑袋有点不清楚,他按按额头重新躺下来,心想,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是3月份了呢?

  3月3日是周六,简苏把需要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准备搬到顾盼那边去住。那天听罗德说,他最近因为专辑加演唱会的事情,工作很辛苦,简苏希望自己住过去之后,能对他有所帮助。
  走的那天司马和乔晓门童一样的站在门的两侧,黎熙也过来帮忙搬行李,司马一脸凝重,说:"欧巴,我们会想你的。"
  乔晓手持一张纸巾,泫然欲泣的样子:"苏苏,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嘤嘤嘤……"
  "喂,别这样。"简苏无奈。
  "你放心,只要我们俩在一天,这个房间就永远会为你保留着,房租还是我们俩来摊,"司马说,"没事可以常回来找我们玩。"
  简苏听了很感动,他放下手中的行李,走过去跟司马拥抱,说:"又不是出远门,还是在市里啊。"
  黎熙看着表掐时间,过了十秒之后急忙一脸护食的表情,上去分开两个人:"啊好了好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啊。"
  楼下的顾盼在车子的旁边等着,带着一副墨镜,简苏坐上车的时候,乔晓扒着车窗说:"我们会在你房间的书桌上摆一个大照片,就是你的那张证件照。"
  司马说:"我们会在照片旁边摆很多花,每天都过去看一看。"
  简苏嘴角抽搐,说:"谢谢,我的英灵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乔晓越过简苏,露出一个腹黑女王般阴侧侧的微笑,嘱咐偶像:"盼盼,别忘了好好TJ我们家苏苏哦~"
  顾盼一根手指往上推了下墨镜,扬了扬唇角:"我会的。"
  "喂!你们够了!当我是空气么!"简苏双手握拳放在身侧,一头乱毛中间,又"噌"地弹出两搓出来。

  认真的道别之后,车子开了出去,开往顾盼家的方向。
  一路上简苏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个城市似乎每天都是一样的,可那些不会移动的街道楼房旁,有不停来往的行人车辆,街边的行道树叶子黄了又绿,一年了,西街上那个卖很好吃的煎饼的老爷爷的头发好像又白了不少,就像是经过自己的高中的时候,看见门卫大叔的头上的地中海领域又扩大了不少。
  物不似,人已非。
  如今坐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一个曾经完全不会想过能够接触到的人。
  简苏转头去看顾盼,正好这个时候前方是红灯,顾盼把车缓缓停了下来,亦侧过头来看他。
  "只有四十秒,啊,三十九秒了……"顾盼说。
  然后他把手覆在简苏的后脖颈上,探身过去与他接吻。
  唇齿交缠,这个吻轻柔而缠绵,简苏偷偷睁开眼,近距离的看顾盼的睫毛和皮肤,真是既真实,又像一场梦。
  二人分开的时候,正好还有2秒钟,顾盼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就是真正的二人世界的生活,简苏从没有感受过这样天天同寝同食的日子,但是他有在很认真的去适应,去学习,去找到自己该在这个家庭里扮演的角色。比如他一般下班比顾盼早,开始前两天二人还是出去吃饭,但是第三天开始,简苏就开始学着做饭,他会经常打电话给简厨子和乔晓取经学艺,弄得简厨子是又惊讶又欢喜,而乔晓却天天拿"人妻"来揶揄简苏,甚至把通讯录上简苏的名字换成"人妻"。
  不过男人有了家庭之后就真的变得不一样,罗德曾打电话给简苏偷偷抱怨,说以前顾盼工作都是废寝忘食,结果现在工作一完成就急着回家,连很多晚上的通告都推掉。
  罗德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会有一个经常督促他的……嗯……男人!简苏,加油,决定就是你了!"
  简苏拿着手机,立刻有一种自己被装在精灵球里扔出来的感觉。

  "生日想怎么过?"
  吃晚饭的时候,顾盼用叉子卷着简苏做的意面,问。
  简苏一边把一根面条往嘴里送,一边想着,说:"还是想回家过,都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再说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顾盼点点头:"嗯。"
  "对了,"简苏咽下嘴里的东西,"演唱会的时间定下来了么?"
  "唔……大概是七月份吧,正好也是学生的暑期,S市首场。"
  简苏把叉子含在嘴里面:"挺好的,我看你最近工作都挺辛苦的,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顾盼放下叉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看着简苏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动作让我特别想……"
  简苏身子朝后倾了一点,眯着眼警惕地看着顾盼。
  "想做。"顾盼说。
  "喂你够了啊,别岔开话题!"
  顾盼绕过餐桌走过来,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撑在简苏身后的椅背上,微微俯着身子:"你不是说要帮我的么?"
  "不好意思啊客官,我卖艺不卖身的。"简苏用双臂在身前比叉叉。
  顾盼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喜欢玩角色扮演,"说完,他伸手揽过简苏的腰,把他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收,嘴唇相碰,舌头在简苏的口中游走一番,然后分开,说,"但似乎忘了我是靠什么吃饭的,爷我今天就要了你,怎样?"
  "谁要跟你玩角色扮演啊!你平时还演的不够啊!喂!喂!放下我啊!……唔……啊……嗯……好吧好吧……套套在床头柜里……"

  第二天一早,简苏把头抵在车窗上,一手揉着酸软的腰部,骂了顾盼一路的"禽兽"。下车前,顾盼拉住简苏的胳膊,说:"亲一个。"
  简苏才不要跟他肉麻,五指一呼,把他的脸推开,控诉似的拉开衣领,指着脖子上的小红印:"等这些消下去之前,休想!"
  结果等来的是顾盼抓着他就不撒手了。
  "上班要迟到了!"
  顾盼目光看着前方,用手指指自己的脸,目的明确。
  简苏气极,看看手表,又看看顾盼,最后像是英雄就义一般,两手过去抱住顾盼的脸,"么嘛!"狠狠亲了一下,发出的声音还特响。
  "够了吧!"
  说完就逃也似的下车奔进公司大门了。
  顾盼摸了一下脸,双手握着方向盘笑,道:"这家伙……"

  其实说相处得久了,脸皮自然也厚了,曾经不敢做的事情后来也做的多了。举个最典型的例子,以前在床上,一般都是顾盼掌控主动地位,简苏负责娇羞,但是后来就不同了。
  某天晚上其实顾盼本来不打算做的,但那天几乎大半个晚上简苏都在煞有心事的翻来覆去,估计都这样有两个多小时候后,简苏忽然"嗷呜"叫了一声,然后翻身起来坐在顾盼的身上,接着一掀被子把两人蒙住。
  顾盼在黑暗里低声问他:"怎么了?"
  简苏咬着唇不说话,只稍稍扭动着身体,拿身体的某处去磨蹭他同样的那处。
  两个人很快都起了反应,顾盼扑哧一笑:"你真能忍啊。"
  简苏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他两手撑在顾盼身旁,俯下身从他的肩窝处开始亲吻,然后被子里的身体往下挪着,一路向下吮吸、亲吻过来,他甚至伸出舌头划过顾盼的胸膛,主动帮顾盼脱去了内裤。
  接着,令顾盼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番心理准备之后,简苏握住了他的器物,上下活动了几下,埋在被窝里的脑袋缓缓向下,用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了它。
  那一刻顾盼简直有些失态了,身体先是一阵颤抖,继而他甚至已经有了想射的欲望,他皱紧了眉头,巨大的愉悦感和刺激感袭来,他的手伸进被子里,五指插入简苏的发间,轻轻的揉搓着。
  他曾经想过这个,可是他担心简苏不能接受,所以他的打算是,先帮简苏服务几次,等到他心理上逐渐不排斥这种方式,才尝试着让他试试看。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是简苏先做了出来。

  用嘴帮他完成了一次,顾盼更没有想到的是,简苏竟然把他的东西全吞了下去。之后,简苏从被窝里面爬出来,斜眼看着顾盼,一抹嘴角,表情竟是说不出的魅惑迷人。
  简苏趴在顾盼的身上,特老流氓地拍拍对方的脸:"怎么样,本公子的服务还算满意吧,要不要再给你尝下自己的味道?"
  顾盼心里骂了句脏话,心想这孩子是哪里学来这些要命的东西的。
  但总归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顾盼用手按下简苏的头,恶狠狠地与他接吻,这几乎都不算是吻了,只能说是如同野兽般的本能的啮咬。紧接着他一翻身,重新把简苏压回身下,然后手抚上他的大腿,把自己还未软下来的器物送了进去。
  简苏立刻就再次失声了。
  "看来今晚晚饭做得不够啊,都没有喂饱你。"顾盼说。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才终于把某人喂饱到告饶了。


52、简苏的生日 ...

  "简苏啊,把领口拉那么高很丑哎。"一位女同事好意提醒他。
  简苏捂着脖子那块:"谢谢谢谢,我最近……喉咙怕风,咳咳咳……"
  转过身他就在心里把顾盼骂了个狗血淋头,都说不许再在这个位置种草莓了,可是他就像是恶作剧一样,每次都喜欢在这个地方……
  "恨啊!"简苏哀嚎一声,身子往办公桌上一摊。
  "呐,生日礼物。"隔壁的小王递了一个挺大的盒子过来,戳了戳在办公桌上挺尸的简苏。
  简苏赶紧坐起来,接过礼物,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立刻就把盒子拆开想看礼物是什么了。
  "这是什么!护士服?"简苏把礼盒里的衣服用两根手指拎起一个角来,睁大眼睛问。
  小王从隔板那儿探出半个头,一脸得意,说:"我特地舍弃老脸去情/趣商店买的,网上买的我怕不合适啊,这一件根据我的目测,你穿刚刚好。"
  简苏死盯着小王,一字一顿地说:"真,是,谢,谢,你,了!"
  小王嘿嘿嘿地笑,抓过简苏的手握了握:"祝你跟你家那位,夫妻生活性福!"

  简苏心想还好,没有决定生日开什么派对,如果小王当着一堆朋友送了自己这个礼物……他简直不敢去想那个自己被嘲笑到死的画面。
  正在想该把小王的礼盒塞在哪里,结果刚刚蹲到办公桌下面,就看见了蒙娴送给自己的那个盒子。他看着那个盒子很久,最后揉了揉太阳穴,很烦心的样子。
  该怎么办呢?
  简苏想,所幸这几天她没有联系自己,希望她能够想通,别再为难她自己,也别再为难我了。毕竟是个女生,之前也是朋友,实在太绝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简苏,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们先走咯,拜拜。"
  同事们纷纷在临下班的时候祝简苏生日快乐,其实不是今天,只不过因为他生日15号是星期日的缘故,所以才在今天周五提前祝贺了。
  简苏收拾着东西,一一道谢,然后拿上包跟着最后一波同事走出公司,一起下楼。
  他正和一群同事聊着天下楼,忽然之间手机响了起来。
  简苏掏出手机来一看,看到来电人的时候脸色一变。
  "你们先走吧,嗯,我接个电话,拜拜,拜拜……"先跟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绕到一边的二楼窗户边,才接起电话。
  "……喂。"
  "简苏,我想见你。"
  简苏闭上眼,扶住额头:"蒙娴,我们能别这样么?你好好清醒一下,拜托了行么?"
  "我就在你公司楼下。"
  "什么?"简苏一惊,跑到另外一边的窗户口往下看,果然看见蒙娴穿着亚麻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自己公司门口。
  楼下蒙娴的嘴型在变,手机里的声音清楚传来:"简苏,我们不必要连面都见不得吧?"
  "蒙娴,你再这样下去,只会逼得我不想见你。"
  蒙娴一声哼笑:"行啊,你不下来,我就在这儿一直站着不走,我不相信你能躲在这栋楼里一辈子。"
  简苏被她磨得心里一阵阵发毛:"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我爱你爱到发疯了。"
  简苏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头倚上墙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在这里跟她吵起来,这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棘手。
  "蒙娴,你这不叫爱,你是在逼我。"
  "可是我只能这么做,"简苏看见她的肩膀在抖,"不然你根本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简苏,我就这么差么,就算我这么爱你,你都不愿意下来么,哪怕只是见一面?"
  简苏把声音放柔,说:"蒙娴,你听我的,你先回去,然后好好冷静一下,或者出去旅行一段时间,等醒过来你就会发现,你现在做的一切完全不值得,都是很傻的行为,听我的,好么?"
  但他没有想到,蒙娴竟然执拗的那样可怕:"不,我不可能会放弃你的……"

  突然之间,蒙娴的手机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那个人拿过蒙娴的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声音清楚的传到简苏的耳朵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你下来吧,我来接你了。"

  顾盼!
  简苏手一收挂断电话,两级台阶两级台阶的往楼下跑,等冲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见顾盼已经把手机还给蒙娴了。
  顾盼跟简苏说完那句话,就自顾自地把电话挂掉了,然后把手机往蒙娴的手里一放,转身走回车子那里,倚着车门,两条长腿悠闲的交叉着,等简苏下楼。
  蒙娴脸色阴鸷的站在一边,手中的手机好像就快要被她捏碎,她稍稍收着下巴,眼神就像是《skip
beat!》里的怨念附体的京子。简苏走过她的身旁的时候,心里小声念叨着:我才不是不破尚啊我才不是不破尚……
  就要走到顾盼面前的时候,背对着简苏站着的蒙娴,嘴唇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弧度,她转头,一个哂笑,柔声问道:
  "简苏,你是不是怎样都不会爱我?"
  简苏转身,顾盼亦是抬起头看她。
  街边人来人往,她的声音不高,只有少数经过她的人才诧异的回头看着他们三人。这个季节,天黑得越来越晚了,天色只是有些暗沉,却还没有傍晚的气息,仿佛是快要下雨之前。不过也许,真的会有场雨也说不定。
  "蒙娴,我……曾经也跟你一样,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说到这里,简苏回头看了一眼顾盼,顾盼的眉毛带着眼皮微微挑起来一些,表示出虽然不悦,但是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态度,"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傻,不仅走不出来,还没有你这样敢于当面跟他对峙的勇气,甚至他之前让我丢了工作,不想看见我到这种程度,我都还对他抱着期待,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是个脑残。"
  "但是后来,还好我没有继续往那个牛角尖里钻,很多事情帮助我分心,直到现在我走了出来,回头想想,当初真是不值得。所以蒙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现在对你残忍,是对你好。"
  "所以呢,"蒙娴笑着扬了扬下巴,问,"结果是?"
  简苏说:"对不起。"
  蒙娴深吸了一口气,笑:"好,我知道了。"

  其实天要黑下来也快,周五周六的夜晚是一周以来最热闹的夜晚,城市的霓虹早早点亮,商店的主人和服务生们准备好了笑容迎接客人,饭店的门开,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欢迎光临。"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是一名退圈的艺人开的,来开门的是夫妻俩的女儿。
  "宝宝,爸爸怎么教你的?"曾经是艺人的男人围着围裙走过来,把女儿抱起来,笑着问。
  可爱的小萝莉两颊边全是肉:"顾叔叔好,简叔叔好。"
  简苏的心都要给这句"简叔叔"喊酥了,他的眼睛变成爱心型,一脸猥琐样的想要伸手去捏捏小萝莉的脸蛋。
  "这间房。"顾盼说,然后及时拉走了差点吓到小萝莉和她爸爸的简苏。
  门一关,房间里便又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但是顾盼的表情一直不大好看,就像是第一次看见蒙娴强吻简苏那时一样。
  简苏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心道一声"糟糕",两个小眼珠提溜提溜地转着,想该怎么办?
  "咳,"他清咳一声,很郑重地说,"我想这回她是真的懂了,嗯,我话都讲到那个份上了。"
  顾盼的眼睛扫他一下,看着窗外,不说话。
  "你是不是……在吃醋啊?"简苏有点忐忑地问。
  顾盼的眼睛"咻"地看过来,半晌,目光重新回到窗外,手握成拳掩了下嘴巴,泰然自若的样子:"没有。"
  简苏用手指比成一个小人,从桌上走过去:"是不是我提到了丁杭,你不高兴了?"
  沉默,顾盼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抵在鼻梁上,目光深沉的看着简苏。
  怎么办怎么办,他果然吃醋了,心里忍不住好爽好爽啊哈哈哈!!!
  简苏心里的小人正在手舞足蹈中,可他面上却硬生生装成一副诚恳的模样:"我以后不会再提他了,再说他都结婚了,乖啦乖啦小盼盼,不气哦~"
  顾盼听他那样称呼自己,语气又那样恶心巴拉的,于是面色更加铁青了一些。

  不一会儿饭菜一一端了上来,私房菜馆因为是家庭式的小厨房做菜,所以饭菜不仅干净放心,味道也更有家的感觉,而且味道的确很好。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女主人又端上了两碗紫菜蛋羹,简苏喜欢吃这个,这是那天去他们家简厨子说的,顾盼便记在了心上,特地点了这个。
  简苏拿着勺子舀着蛋羹,顾盼因为生气不跟他说话,他只好无聊地拿出手机来一边翻看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嗯?"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然而这一回,简苏的嘴巴忽然动了动,眉头也皱起来,"怎么有个硬硬的东西?"
  顾盼抬头看他,手撑着下巴。
  "嗯?不会是你……"简苏惊讶地看向顾盼,结果话才说到一半,喉节情不自禁地上下一滑动,紧接着,他的表情凝滞住了,眼睛惊恐地睁着。
  看见简苏这样的表情,顾盼也惊到了,急忙跑到他面前蹲下。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咽下去了!"简苏手忙脚乱,慌乱中甚至想要抠喉咙把东西呕出来。
  "别紧张别紧张,不会被消化的,能……能排出来……"顾盼急忙说。
  简苏哭丧着脸:"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是……是一枚戒指。"
  简苏微微动容,抿了抿嘴,看着顾盼。
  顾盼现在单膝跪在简苏面前的样子,倒真的很像是求婚,只是戒指现在……
  "想顺便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的,谁知道……你会……"顾盼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反正都吞下去了,就当是我接受了,"简苏大大咧咧地说,接着捧住顾盼的脸,凑过去小声问,"气包子,现在不气了吧?"
  靠得这么近,简苏能在顾盼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眼睛,顾盼的眼睛长得很漂亮,泪阜明显,还有别人割都割不出来的完美的欧式双眼皮,所以经常会显得目光深邃悠远的样子。
  "我没空跟你生气。"顾盼说。
  "嘿嘿,"简苏傻乐了一下,手指一伸,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说完他捂住嘴转头,然后又抽了一张纸巾,把手里的东西擦了擦,这才转回来,五指摊开,手心里面一个环形的东西,在温馨的灯光下一圈光泽闪过。
  "是不是这个?"
  顾盼的眼睛虚了虚:"你骗我……"
  "上当了吧,哈哈哈哈……"
  顾盼跟简苏对视两秒钟,然后猛地站起来,坐回对面自己的位置上,又开始自顾自地吃东西不说话,连看都不看简苏一眼。
  "喂,不是吧,又生气?开个玩笑而已嘛,娱乐一下气氛啊!谁叫你用这么老套的方式求婚,喂,喂!大明星?大帅哥!理我一下啊!这样子感觉你很像别扭的小受啊喂!"

  同一时间,夜晚,林碧莲所居住的别墅区,保安在很认真的巡逻,偶有高级的车辆驶过,他们站在路边对车子行礼。
  "叮咚,叮咚……"
  门铃响。
  女佣走过来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问了句:"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
  蒙娴的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找林阿姨,她认识我。"


53、惊变! ...

  周日那天才是简苏正式的生日,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回家吃了顿饭。简厨子大展厨艺,结果一不小心火撩上来,烧焦了简厨子头上的几根毛。苏老师周末带补课班的五个学生也留下来吃了顿饭,一桌子学生吵吵闹闹,这个生日过得也算是热闹。
  艺人一般没有周末休息之说,苏老师的一个女学生还说很期待能看到顾盼,简苏只好跟他解释,顾盼的公司找他有事,他也没有办法。
  好在周五那天晚上已经算是给他过过生日了,简苏在学生面前不敢那么招摇的把戒指戴在手上,于是用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贴着肌肤。每次一感受到那丝凉意,简苏的心中就暖暖的。

  然而,天翻地覆的转折就隐藏在这看似一成不变,偶尔夹带着一些小愉悦或是小坎坷的生活里,欢声笑语的时光,根本不会因为下一秒的惊变而变得缓慢。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奔波心悸的简苏,有时会一个人回想起这些曾经真正带着生活气息的往日,那些画面变得斑驳,粗糙,模糊,就像是老电影一样夹杂着恼人的雪花。
  他甚至都来不及挥手说一句,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欢乐的时光里没人愿意去响下一秒的事情,即使是那些学生,连明天一早要交,却还没写完的作业都不愿意去操心,更不会去担心未来几年即将面临的那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好了好了,该回家了,XX你跟XXX家近,一起走吧?嗯,好,XXX你有家长来接对吧……"
  差不多吃完了,时钟也渐渐指向八点,当分针准确无误的指向12这个数字的时候,简苏的卧室里响起音乐的声音。
  "是我的手机。"简苏说。
  简厨子在简苏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臭小子业务还挺繁忙。"
  本来以为会是顾盼的,结果看见来电人竟然又是蒙娴,简苏现在是看见这个名字就感到害怕,仿佛有一丝寒意从脚到头的窜上来。
  他狠了狠心,按了挂断键,不打算接她的电话。
  然而下一秒,铃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谁啊!"简厨子在餐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
  简苏烦躁地简直想往墙上撞,他拿着手机,整理了一下衣服,说:"爸我出去接个电话。"

  "简苏,关于你昨天说的,我……想通了,这几天骚扰到了你,真的是很抱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苏觉得新闻里那句"祖国大地一派祥和气氛"说的真是太对了!农奴翻身把歌唱呀么巴扎嘿!
  "真的!"简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别欢乐得过了头。
  "……嗯。"
  "你能想通我也很高兴,别想太多了,这几天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
  蒙娴的声音很低,说话基本都是气音,这让她感觉好像很虚弱的样子:"简苏,我今天,喝了很多酒,家里没有人,现在我胃痛得快要死掉了……"
  简苏也听出来好像不对头了:"你没事吧?"
  "你能不能帮我送点药过来……我现在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在欣苑酒店……已经快要疼死了……"
  "这……"简苏有点犹豫,他一个人过去么?为什么她会在酒店,简苏有点怀疑蒙娴会不会是装的,可是听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又不像,而且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卑劣。
  蒙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求……求你了……嗯……"
  她开始痛苦地呻吟,其中还夹带着呜咽的哭声,连简苏听着都开始于心不忍。
  就在简苏准备答应的时候,电话那头忽然没有了声音,连呻吟声都没有了,简苏十分担心地朝手机吼了几声"蒙娴,蒙娴?"然而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她该不会是疼得昏过去了吧!
  任何的一个男人,不对,是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样子的情况下都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哪怕对方是个他根本不愿意见的人。他连招呼都没有跟家里人打一声,就赶紧冲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最近的药房!"

  欣苑酒店,什么欣苑酒店?简苏连听都没有没有听过,幸好司机师傅知道,看简苏的样子又看他去了药房,就知道是有人生病了,油门一脚下去车子开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到了。
  简苏一下车就奔进酒店,从旋转门进去之后才愣了一下,意识到蒙娴只是说她在新苑酒店,却没有说在几号房。他跑到前台,向前台小姐解释有人生病了,自己是来送药的,其中一位问了简苏的名字,接着与另外一位对视一眼,便把房间号告诉了他。
  那时候简苏还没有多想,后来他仔细回忆的时候才发现,按说客户的房间号是不能这么轻易透露给外人的,可那两位小姐却在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轻易地把房间号告诉了自己,肯定是有古怪。
  电梯"叮"一声停在七楼,简苏找到704号房间,房间很大很豪华,有厨房和客厅,不像是一般的标准间,他喊道:"蒙娴,你还好么?听见我说话么?"
  房间里传来一声"嘤咛",简苏跑进去,看见蒙娴趴在床沿边上,似乎很用力的想要爬起来,她脸色很不好,头上也全是汗。
  "快别动快别动,"果然是生病了,简苏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他赶紧过去扶住蒙娴,果然也闻到了一身的酒气,简苏把她抱到床上,拿被子给她盖上,"胃还疼么,躺好别动了,我带了药,马上给你泡,喝了就会好。"
  就在简苏给她盖被子的时候,蒙娴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我还害怕……你不会来……"
  简苏有点尴尬,他拿开蒙娴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说:"你躺好,我去烧热水。"
  说完他转身就走,结果却听见蒙娴在身后喊自己:"简苏!"
  他回头:"怎么了?"
  蒙娴的眼神,那一刻,不知为何,简苏觉得格外的悲伤,那是他从未看过的眼神,好像一个冰凉的巨掌把他的整个人都握住。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
  简苏展开一个宽慰的笑:"没有。"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
  简苏的眼睛垂下来,回答得却很快:"也没有。"
  蒙娴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笑:"所以我在你心目中什么也不是。"
  "人生并不是只有爱与恨的。"简苏说。
  蒙娴笑够了,笑容一分分敛起来,她看着简苏,眼睛被他刚才跑动时从领口里露出来的东西刺到了。"那是什么?"她伸手指道。
  简苏低头一看,看见那枚戒指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说:"戒指。"
  蒙娴的眼睛缓缓转向另一个方向,她的语气很虚弱:"是么?很漂亮。"
  话音落下去,她又说:"我疼得难受,你去帮我烧水吧,我等你。"
  简苏点了下头,转身进入厨房,找电水壶。

  五分钟后水就烧好了,简苏倒了一杯,又把药拿了出来配好,他吹着杯子里的水,准备趁差不多温的时候端出去。
  "哐啷"一声巨大的声响,把简苏吓了一跳,他端着水和药出来,可才迈进房间,他的手一抖,杯子从手中滑落。地上是软软的毯子,杯子没有碎,水浸湿了地毯。
  "蒙娴,你要做什么!"他惊恐万分地喊。
  房间里一片杂乱,窗口处巨大的花瓶被踢翻,蒙娴的长发的夜空中飞扬,她坐在房间的窗口处,眼神迷蒙地看着简苏。
  "你猜猜我最近看了一部什么电影?"看见简苏进来,她问。
  简苏试图一步步地小心接近她:"蒙娴,下来好么,乖,先吃药,然后我们来讨论你看了什么电影。"
  蒙娴歪着头笑,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天真无邪,她说:"《盗梦空间》,你看过么?很好看的,我看了好几遍呢。你还记不记得里面一段很有名的话……"
  "别说!"简苏紧张之下,向她靠近了好几步。
  "别过来!!!"蒙娴突然发狂了一样的大吼一声,身子也威胁一样的朝后倾了倾,背后就是不止七层楼高的深渊。
  简苏不敢再往前走,他问:"你胃还疼么,水翻了,你下来,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胃疼算什么,"蒙娴肩膀一抖一抖地笑,"反正你也不爱我。"
  为了安抚她,他只能说:"有事好商量,蒙娴,我答应你,跟你交往,好么?你下来好不好,别拿生命开玩笑。"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爱我,哈,哈哈,什么爱不爱的,你对我,连喜欢都谈不上,虚伪的爱情要来有什么用,"蒙娴失了控一般的大笑着,笑到喉咙嘶哑,"简苏,你在怜悯我么,我蒙娴,从小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的大小姐,已经到了要被你施舍的境地了?"
  简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站在原地,心像是一根被绷紧了的弦,也许下一秒就支撑不住了。
  "蒙娴,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人,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从小疼你爱你,你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对么?"
  蒙娴的眼神黯下来,那一刻,简苏觉得有了点希望,可却听见蒙娴说:"我恨他们,恨他们从小把我惯成这样,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得不到……我就难受,很难受很难受……看到同学有好看的鼻子,我就去整容,看到身边的人有朋友,我也想有朋友。我不顾一切地去得到我想要的,可是只有你……简苏,你拒绝我的那段时间,我恨到了极致,好像有什么电钻在我的心里使劲地钻着,啊啊啊!!!我受不了这种感觉了!我受不了了!"
  简苏听得心惊,蒙娴看似开朗,可是心理……如果她能在之前去看心理医生,她的心理疾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得不到了,反正已经得不到了……"蒙娴两眼失神地望向窗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蒙娴!醒一醒!千万别跳!"
  简苏什么都不管了,只往前跑,想要抓住她,哪怕只是一个衣角。
  "You're waiting for a train……"
  蒙娴看着伸手向她跑过来的简苏,微微一笑,闭上眼,仰面向后倒去……
  "不!不——"
  You're waiting for a train

  a train that will take you far away.

  You know where you hope

  the train will take you,

  but you can't know for sure.

  But it doesn't matter,

  because we'll be together

  两个月前。
  "哈哈哈哈哈!"女孩儿笑起来,伸手出去,"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我叫蒙娴,交个朋友吧。"

  几秒钟后。
  楼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


54、一记耳光 ...

  晚上十点钟左右,顾盼回到了家,家里如他所料,进门时黑漆漆的,简苏没跟他说今晚会不会回来住,不过看这个样子,大概是住在他父母家了吧。
  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又找了一个碟片出来,顾盼走回宽大的沙发处坐下,边喝边看。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让时间过得特别快,快到结尾的时候,顾盼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暂停键,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看来电人是简苏,顾盼喝下罐中的最后一口啤酒,笑了一下。
  "喂?"
  "顾盼……"
  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声音抖得厉害。
  顾盼在沙发上坐直,声音沉下去:"怎么了,生病了么?"
  "她死了……"
  "你说什么?"
  简苏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地回答他:"她……她死了……"
  好像有一块大石瞬间击中了心脏一样,顾盼的预感很不好,他的手捏紧了手机,有些紧张地问:"你说谁,谁死了?"
  "蒙娴,蒙娴她死了。"

  简苏记得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楼有一个男生跳楼了,也是因为失恋。他大概是半夜跳的楼,所以直到早晨才有人看见,而等到简苏出门的时候,只看见门口停的殡葬车和盖着床单和席子的尸体。楼外一群学生经过的时候探头看,也有埋头走过去瞧都不敢瞧的。而那一刻简苏没有选择的站在现场,只觉得头皮发麻,死亡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他本能的开始惧怕。
  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今天早晨,却成了躺在自己面前的一句冰冷的躯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呢?

  顾盼找到简苏的时候,他正躲在一条小巷子里,小巷子的灯光很昏暗,若不是仔细寻找,根本找不到躲在角落里的他。
  顾盼拉住他的手腕,说:"我们先回家。"
  简苏死命地摇着头,怕光一样的躲在黑暗里:"不,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回去?"
  "我怕警察,外面都是警察,前台小姐看见我进去了,我的指纹也留在房间里……"
  顾盼气极了一样转身捏住他的肩:"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简苏拨开他的手,吼道,"她跳下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我看着她跳下去的,是我看着她跳下去的!"
  "她是自杀!是她自己想不开,简苏,你怎么了!简苏,你看着我!"
  简苏慌慌张张地看着四周,然后摸自己的口袋,嘴里喃喃:"不行,我要逃,我不能被抓住,我要离开这儿……"
  顾盼震惊地看着他。
  "要不是我拒绝她,要不是我把话说得那么绝,她也不会跳楼……"
  "啪!"
  顾盼给了他狠狠的一记耳光,接着第一次那么失控地吼道:"你他妈最大的错,就是她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要你去酒店,你就去酒店!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不干脆不理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街上的车流渐渐减少,店铺早已熄灯关门,巷子口偶有人缓步路过,却无人往里面看一眼。
  简苏捂着发烫的脸颊,怔怔地看着顾盼。
  顾盼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从未见过他生气成这般模样,这样恐怖的面色,仿佛是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顾盼。
  "顾盼……"他试着去喊他的名字。
  "醒了么?"顾盼冷冷地问。
  半晌,简苏点了点头。
  的确,刚刚脑袋里面一团乌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现在却已经清明了很多。
  "那就回家。"顾盼说,说完,转身拉着简苏的手臂,上车,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到了家门口,车子停了下来,可两个人都坐在车里没有动。这个别墅区还是那样的安静,夜色中看不清是什么鸟在贴着湖面飞行。顾盼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又倾身过去,解开了简苏身上的安全带。
  "还疼么?"顾盼问。
  简苏转过头来看他,顾盼的手顺势抚上了他发红的脸颊,他的头稍稍垂下来,望进简苏的眼睛里。
  简苏努力试着微笑了一下,摇头。
  "不管什么问题都会有我陪你一起面对,别怕。"顾盼拍了拍简苏的头。

  回到家,简苏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通红的。顾盼以为他是因为浴室里气温高熏的,结果出来之后,看见简苏脸上的红潮还是没有褪去,而且那种红潮看上去越来越病态,他吓得伸手去摸简苏的额头,这才发现他烧得不轻。
  简苏那时候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顾盼摸完了他的额头,又去摸了摸他的后背,手臂,整个人浑身都是烫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
  记得一年前,简苏第一次到自己家的时候,也是发着烧,那次还算是低烧,这次却比那次严重得多。他赶紧去找药,找到了之后,把药捧在手心,又倒了水,端进了卧室。
  "简苏,醒醒,醒醒来吃药。"他把水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拍了拍简苏的脸。
  然而简苏只是皱了皱眉头,大约是醒了,只是身上没有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
  "唔……我很……难受……"简苏说。
  那声呻吟听得顾盼心都快要揪在一起了,他在床头坐下,扶着简苏的肩把他扶着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简苏的头倚着顾盼的肩,眼睛虚着眨了许久,才睁开来了一点。
  "来,吃药。"顾盼柔声说。
  简苏就着顾盼的手,把药吃了下去,水送到嘴边,又低头喝了一口水,药被送进胃里。
  顾盼扶着他,让他重新躺了回去。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身上就不难受了,"他也上了床,伸出手臂来让简苏枕着,又抚了抚他的额头,"有事就叫我,嗯?"
  简苏眼睛虚弱地半睁着,看着顾盼,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唇角一扬:"我觉得,你今天特别的帅,就连打我的时候……也是……原来我才是抖M。"
  顾盼凑过去,在他的唇上碰了碰,嗓音哑哑地说:"等到所有事情都过去,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抖S。"
  简苏没说话,顾盼也知道说话实在耗神,便食指抵着嘴唇,示意他睡吧。简苏转身,背对顾盼躺着,抓着他让自己枕着的那只手,没过多久,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沉入梦乡。
  而那天晚上,顾盼基本上没有睡过,手臂没过多时就被简苏的脑袋压麻了,可他却不能收回来,只能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其次,他担心自己如果睡得太沉,简苏半夜难受的时候就没有人照顾了。所以一整个晚上,顾盼只是偶尔闭上眼养一会儿神,隔个十几分钟就把眼睛睁开一下,摸摸简苏的额头,始终没有睡着过。
  而那个晚上,简苏也没有睡好,这一点顾盼是知道的。生理上和精神上都是折磨,简苏开始做噩梦,顾盼夜里从他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梦话,一声比一声短促惊恐。顾盼拍着他的背,一边把他揽过来,面朝自己抱着,然后轻声在他耳边安抚:"我在,别怕,我在呢……"
  而后简苏的呼吸重新恢复均匀沉稳,顾盼垂下头,先是吻了下他的额头,然后又啄了啄他的睫毛。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盯住窗帘间滑进的一抹月色,说。


55、一团糟...
  "企业家之女坠楼身亡,自杀还是他杀?据该宾馆前台小姐透露,该名女子坠楼之前,曾有一名名叫'简苏'的男子去她的房间找她,那么这名男子究竟是不是前段时间顾盼亲口承认的男性伴侣,亦或是同名同姓呢?现在让我们看一眼监控录像……"

  顾盼所在的经济公司大楼前。
  "请顾盼出来解释一下,关于他的男性伴侣简苏杀害企业家之女的事情。"
  "那个女的跟简苏和顾盼是什么关系,这个坠楼事件跟顾盼有关联么?"
  "简苏为何要杀害那个女人,顾盼与简苏的情人关系是否是炒作或是作假?"
  罗德站在公司前的台阶上,放眼望去身侧挤满了向他拼命递麦的记者,镁光灯噼里啪啦地作响,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一片嘈杂间罗德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
  "请安静!别挤别挤!"他大喊,"这件事还没有一个定论,现在我们无可奉告,但是我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还大家一个真相,谢谢!"
  "请问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是指简苏没有杀人么?"
  记者们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再一次涌上来,你推我搡,手中的麦恨不得直直戳到罗德的眼前。就在这混乱的情况下,罗德一边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一边喊道:"不要挤不要挤……"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猛然间感到一股推力,加上他本身就站在台阶上,整个人一个站不稳便朝台阶下摔去。
  保安一见,急忙冲过来推开记者,记者与之反抗,这下整个场面愈加失控。罗德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眼镜不知被谁踢到哪里,眼前一片模糊,除了一双双躁动不安的脚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全是一团糟。

  "我养了他这么多年,"苏老师伸出手,嘴唇发着抖,"我敢发誓,我的儿子不会杀人,要是他杀了人,我去替他偿命!"
  简厨子的情绪也十分激动,他朝外赶着人:"都出去,都给我从我家滚出去!你们这些记者只会胡说八道!都给我出去!"
  "您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并没有说您家儿子一定杀了人啊……"
  "滚!"
  "好好好……"记者们无奈,只好面面相觑着离开了简苏的家。
  门被简厨子用力关上,这么多年来,他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转过头来,坐在沙发上的苏老师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你们这些人很有趣哎,之前千方百计想证明顾盼和简苏是真的情人,现在又想方设法地让我说出来他们之前是炒作。哎,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报导啊,随便你怎么写啊?你这种想象力不去写推理小说真是浪费人才,青山刚昌跟你比都得含恨而死……"司马对着面前一个跟他扯了一大堆无聊猜测的记者翻了一个白眼。
  乔晓从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在手上耍了耍,然后刀尖指着那群记者,温柔地笑了下,问:"还不走,是不是想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记者们连忙陪着笑,说:"不用了不用了。"
  一声钝响,乔晓头也不回地挥手一劈,菜刀砍在砧板上,竖着。

  另外一边,今天是周一,简苏没有来上班,这让他的邻桌同事小王感到很奇怪。而就在他上网浏览完了新闻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没过多久,前台的秘书小姐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神色紧张地朝老总办公室跑过去。小王察觉出不对,他看了看四周,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蹲下去把简苏藏在座位底下的那个放满照片的盒子拿了过来,藏在自己的一堆东西里。
  果然,老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着秘书小姐出来,不一会儿,老总带着几名警察进来,领到了简苏的办公桌边。那几名警察二话不说就开始搜查,桌上、抽屉、桌子下面都被翻了个遍,最后,其中两名冲一直站在一边等着的警察摇了摇头。
  警察被请去会客厅喝茶,直到半个小时后才离开,看着那几身警服逐渐从视野中消失,小王才长喘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满头和满手心的汗。

  "叮咚、叮咚……"
  门铃响。
  顾盼往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关掉正在熬粥的火,朝门口走来。
  开门,看见是两名警官,他们分别与顾盼握手,问:"请问简苏在这里么?我们想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简苏昨晚睡得不好,早晨醒来的时候,虽然烧已经退了,可是脸色还是惨白,精神也很萎靡的样子。他勉强起来吃了早饭,可是只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顾盼问他想不想出去散步,他摇了摇头,顾盼又问他想不想看碟,他这才点点头。
  顾盼找了部喜剧片出来放,然而观影过程间却没有听到简苏的分毫笑声。过了会儿,他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顾盼偏头一看,竟是简苏再次睡了过去。
  顾盼把电影调成静音,把简苏抱回了卧室,又给他盖好被子。

  "他在睡觉,"顾盼说,"要不我去把他喊醒吧。"
  一名警官点了点头,而另外一名的脸上表情却有些奇怪,顾盼淡淡扫他一眼,知道这名警官应该是不能接受这种同性恋情。他没有多说什么,请他们进来坐下,随后进屋去喊简苏。

  "我不想见他们。"
  进去的时候简苏已经醒了,他坐在床沿边,看着落地窗外。
  初春的风吹动院子里的新叶,院子外停着一辆警车,简苏甚至可以从黑色的警车车窗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没事,不用怕,你没做就是没做,没人可以判你有罪。"顾盼在他的身前蹲下。
  简苏的目光缓缓垂下来,落在顾盼的脸上:"可是我昨晚做梦,好像就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似乎已经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顾盼听了心里又惊又怕,他拉过简苏放在膝上的手,说:"可是梦都是反的,你忘了?他们怎么问,你只要说实话就行了。"
  简苏木木地看着他,接着轻轻反手握着顾盼的手:"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么?"
  顾盼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当然了。"

  简苏换了身衣服,才从房间里出来,虽然之前精神不佳,可现在换上了衬衫和笔挺的裤子,看起来比刚才好了很多,不像是个生病的人。
  见他出来,两名警官对视了一眼。
  "不好意思久等了。"简苏歉意地对他们笑了下,拖开椅子坐在他们对面,顾盼亦随之坐在他身边。
  "咳,"一名警官清咳一声,"没事,你好,我姓李,他姓范。"
  简苏站起来与他们握手:"李警官好,范警官好。"
  "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据实回答就好,如果你态度配合,事情可能会好办许多。"李警官说。
  简苏点头,轻声说:"我明白。"
  "好,"李警官翻开面前的笔录本,开始问,"昨天晚上8点至9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简苏说:"8点钟之前我在家里吃饭,8点的时候蒙娴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她胃疼,希望我去给她送药。她说她在欣苑酒店,可是没说房间号,我这才去问前台小姐。进去之后蒙娴说让我去烧热水,烧完热水之后出来,她已经坐在窗口了。"
  "这是她给我打电话的通话记录。"说完,简苏把手机的通话记录调出来给两名警官看。
  他们看过通话记录之后,点了点头,继续提问:"当时她想要跳楼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是么?"
  "是的。"
  "她对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跳楼的原因?"
  简苏看了一眼顾盼,随后低下头,说:"她说……我不爱她,这让她很痛苦,她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就这些……"
  笔尖在纸上刷刷摩擦着,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一个字写完,范警官问:"她跳楼后,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地离开?"
  简苏说:"我想抽根烟。"
  "什么?"两名警官同时皱眉。
  顾盼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简苏的手。
  简苏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摆摆手说:"没什么,当时……当时我很害怕,不敢再待在那个房间里,那时候,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现在甚至都有些回忆不起来事后我是怎么离开那个酒店的。"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这时候范警官的手机响,他走到一旁接了这通电话。
  "没有?"他看了一眼餐桌这边,稍稍压低了声音,"什么都没有找到?"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范警官走回餐桌旁,在李警官的耳旁耳语了几句。

  "今天的笔录就做到这儿吧,大致情况我清楚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李警官合上本子,转而面向顾盼,"麻烦你随我过来一下。"
  顾盼拍了拍简苏的手背,站起来:"好。"
  顾盼把两名警官送到了门口,李警官站在门外,对他说:"现在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能证明简苏是凶手,但是简苏的一面之词也不能证明蒙娴是自杀,具体的过程还在调查。只是我现在要给你打个预防针,情况对你们很不利。"
  顾盼回头看了一眼,简苏坐在原处没有动,眼睛盯着空空的桌面看。
  "为什么会不利?"他沉声问。
  李警官叹了口气:"一是她的父母在闹,称蒙娴之前没有一点要自杀的前兆。二是……建议你去看一个案例,是讲一个军二代被贫穷女学生诬陷强/奸,却仍被判刑的案子,那个案子里,条条证据都证明了那名军二代是无辜的,可为什么他还是被判刑了?那是因为,司/法机关不想让民众有法律偏袒特权阶级的感觉,即使我们没有。"
  顾盼心中一阵凉意:"你的意思是,就算他是无辜的,为了舆论效应,你们也得……"
  "除非你有强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李警官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李警官的表情,虽然连顾盼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他心中,的确有那一刹那,掠过一丝类似于绝望的心境。


56、回家 ...

  "警官怎么说?"简苏问。
  顾盼双手撑在桌边,笑了下:"说现在没有证据指证是你杀了蒙娴。"
  简苏听完,低下头,好像在看着放在桌子下边的手一样,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等再抬起来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久违的笑意,他摸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顾盼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熬好的粥,但大概过了这么久已经凉了吧,他想了下,还是决定放弃,问道:"你想吃什么?"
  "嗯……"简苏想了想,"七里路有家老鸭煲特别好吃,虽然是个小店面,可味道特别正,你吃过么?"
  "没有,想吃那个?"
  简苏笑:"想吃。"
  "好,"顾盼牵着他的手站起来,"我们去吃。"

  两个人在屋里都乔装打扮了一番,顾盼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带上口罩之后,竟一点都看不出是镜头前那个优雅冷淡的顾盼了。相比之下简苏的打扮就简单很多,他戴上隐形眼镜,脸上只不过是多了一副无镜片的框架眼镜。顾盼作势想揉揉他的头发,简苏往后躲,之后又把顾盼的手臂往怀里一揣,说:"来,蜀黍带你出去吃东西。"
  然而现实有时候就像个玩笑,二十分钟后,两个人站在"家有喜事,停业一天"的告示牌前,都有点懵。顾盼看着黑色玻璃里倒影出的简苏,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简苏看了看周围,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他指指最近的那个麦当劳的招牌,说:"就那个吧。"

  麦当劳里人多,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即使是乔装,顾盼和简苏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坐在人群之中。他们简单买了两个套餐,然后开车到了离这儿很近的一个市民广场,两个人找到角落里的一个长椅,坐下,开始吃汉堡薯条。
  "乔晓说这是垃圾食品,都不让我吃。"简苏拿了根薯条蘸番茄酱,塞进嘴里,说。
  顾盼喝着可乐,"我也没怎么吃过,其实平时在剧组吃得最多的就是盒饭,"他晃了晃杯子,听着冰块撞击发出的"克拉克拉"声,说,"忘记让她不要加冰了。"
  "怎么,你来大姨妈?"
  顾盼:"……"

  简苏自己也觉得好笑,捂着嘴转身,手扶着长椅"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喂。"顾盼不轻不重地拍他的后背,语气很不满。
  "好了好了,不笑了,"简苏的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两颊一抽一抽地忍住笑,转过身来,说,"可是乔晓以前也经常说这句话……哈哈哈……"
  还没说完又转过头,笑得比原来还厉害。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点这么低。"顾盼扶着他的肩让他面对自己,伸手在他的脸上可劲儿捏。
  "好了嗯,这回是真的不笑了。"简苏咳了两声,以手做扇在脸上扇了两下,可在目光跟顾盼对上的时候,一双眼睛又忍不住向下弯,身子一抖一抖的。
  顾盼额角一滴冷汗:"你的笑让我很尴尬,知道么?"
  "我就不相信你不笑。"简苏笑得喘气,伸手就去咯吱顾盼的腰间。
  顾盼也不躲,就是给他挠,忍了半天忍不住了,一把抓住简苏的手腕,自己转头轻声地笑,声音低沉动听。
  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幼稚,明明刚开始还很无奈,可是还是轻易地就被他感染,让自己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苦中作乐没什么不可以。
  看着顾盼笑,简苏竟然慢慢的敛起了笑容,但目光却是依然柔软。
  "怎么了?"看着简苏这样看着自己,顾盼有点奇怪。
  "嘘,"简苏把食指抵在嘴唇中间,微微侧了侧头,说,"你听,好像有烟花。"
  顾盼眉头一沉,朝远处望了望:"是么,我怎么没有看见?"
  "刚才'咻——嘭!'的一声,你居然没听见?"
  顾盼笑了声:"没,只听见你'咻——嘭!'了一声,挺形象的。"
  "年纪不大耳朵这么背,"简苏撇嘴道,他朝远处望了望,然后扯着顾盼的袖子指着某处,"你看,那儿呢,又是一个,应该是哪家店新开业。"
  顾盼这才看到,也听到了声音,烟花绽开的地方离他们有点远,但看得还算清楚。绿的,黄的,红的,嘭一声由中心朝四面炸开,继而在空中留下一抹灰烟,缓缓下坠。这场烟花和新年时经常能看到的烟花无二,千篇一律,离得也远,根本没有近看时有视觉冲击力。可不知为何,顾盼忽然觉得心里的某根弦被撩拨了一下。
  他也觉的此刻什么都不用说。
  "等我不想工作了,就在某个学校旁边开个漫画书店,顺便供应饮品,应该会很赚钱。"简苏说。
  顾盼说:"那我到时候就退圈,帮你调饮料。"
  "然后我们开业的那天也放烟花。"
  "我再请一些明星帮你开业剪彩。"
  "好!"

  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构想着,不知不觉中天空中烟花存在过的影子已经消失,皎皎明月安静地挂在城市上空的一角,广场上人们放着的带着五彩灯光的风筝在夜空中闪烁,像是七彩的繁星。
  简苏把最后一根薯条吃完,拍拍手,说:"走吧,回家了。"
  顾盼拿过餐巾纸,把简苏嘴角沾到的番茄酱擦去,这才站起来,把吃完的东西塞回牛皮纸袋里,扔到广场边的垃圾箱里,一起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还没有走到车子边,简苏的脚步先慢了下来,顾盼先是朝他看了一眼,接着才看到停在自己车子旁边的一辆白色宾利。
  "认出你的车了,"林碧蓉站在车子外边,一身白色的、毫无拼接的羊毛外衣,让她几乎要跟这辆车子融为一体了似的,她笑着问,"等了好久,你们亲热完了?"
  顾盼的嘴角斜着向上一挑:"亲热完了。"
  简苏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象征性地点了下头:"林夫人好。"
  他们都知道,林碧蓉肯定已经看过了新闻,简苏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林碧蓉比自己还要了解这件事。可就在这时,她看着简苏,忽然友好似的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容让简苏有些不习惯,他心中暗自疑惑地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向别处。
  "既然都遇上了,一起跟我回家吧。"她说。
  简苏知道自己没有理解错,林碧蓉说的是"一起跟我回家吧",这其中还包括了自己。
  "我们有地方住。"顾盼说。
  林碧蓉踏着高跟鞋向他们两个走来,强大的气场竟让简苏忍不住想要后退。她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后倾,说:"你们这两个孩子,谈个恋爱怎么还总躲着父母。"
  说完,她上前两步拍了拍顾盼的肩头,像是在帮他掸灰。接着又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蹙着眉说:"这身衣服真难看,跟我回家换一套。"
  "你什么意思?"顾盼狐疑地看着她。
  林碧蓉有些不满的样子:"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是你妈啊,难不成还会害你?"
  顾盼扭过头,不说话。
  林碧蓉缓和了一下语气,转过身来面向简苏,像是长辈关爱晚辈一样抚了抚他的胳膊:"昨天是简苏生日吧,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应该会很喜欢。"
  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这让简苏浑身都有点僵。
  "谢谢夫人。"
  "不必客气,"林碧蓉露出一个很有气质的微笑,然后揽过他的手臂,说,"走吧,礼物在家里。"
  拉着简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顾盼还站在原地,她哼笑了声,说:"我相信看见了这个礼物,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女人,掌管着一家大型上市企业,若她本身没有一点能力,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事实上来说,林碧蓉可不止只有一点点能力,她是一个相当有手段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简苏有时会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就像是有魔力一样。
  简苏怕她,可这跟怕苏老师不一样,苏老师虽然常常疾声厉色,但是简苏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总还是能跟她嬉皮笑脸。而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举止优雅的林碧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说什么,面对她的人很难不听进去,也很难不去照做,简苏有时候觉得,哪怕在她面前说一句谎话,自己也做不到。
  就像现在她说:走吧,跟我回家。
  即使他们心中千万个不情愿,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而且也找不出理由来反抗。
  于是别无选择地,三个人坐上了那辆白色宾利,本来开车的司机负责去开顾盼的那辆越野,现在是林碧蓉开着车,顾盼和简苏坐在后座。
  想到这里,简苏侧过头去看顾盼,他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手背抵着嘴唇,一言不发。
  顾盼为什么会跟林碧蓉闹得这样不愉快,难道……简苏心里做出一个诡谲的猜测,是跟他从未提及的父亲有关?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顾盼转过身,简苏有些心虚的坐直了些身子。
  而驾驶座上,正开着车的林碧蓉从上方的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上的两个人,简苏移开目光的时候刚好跟后视镜里林碧蓉的眼神对上。
  他心中一凛,似是有一股寒意从喉咙口窜上来,而再抬头看的时候,林碧蓉的目光已经收回去了。
  小小的一辆车里,三个人,各怀心思。


57、以"妈妈爱你"为名 ...

  "你说什么?"顾盼的脚步停了下来,手抖了一下,声音扬了上去。
  洗完澡的简苏披着浴袍,走到二楼的房间的露天阳台上站着,看见楼下院子里站着的母子二人,像是正在谈心的样子。他们说话时刻意地压低了声音,简苏听不见,他也没有看见所谓的"礼物"究竟是什么。现在已经快12点了,他有些困,想着是不是该等顾盼,还是自己先睡。
  算了,简苏想着,他走回房间,掀开被子上床。
  暂时不睡,就这么躺着等他好了。

  林碧蓉的手上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本子,脱掉外衣后,贴身的里衣勾勒出她保养得体的姣好的身段。
  "她死前把这个日记交给我,要我代为保管,"她说,"其实那时候我没想到她会跳楼自杀,所以之前我都没有去看日记里的内容,后来我才知道……啧啧……真是可惜了,正是大好年华的少女……"
  顾盼有点不敢相信:"她……她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给你?"
  林碧蓉美丽的侧脸上落下树叶的影子,她说:"她起初以为我和她会是一路人,都希望简苏离开你,因为舍不得销毁日记,所以才放心把它交给我。这里面写了她怎么喜欢简苏,怎么逐渐产生自杀的想法,怎么策划了让简苏目击她自杀,这样就可以让简苏忘不了她……等等等等,所有可惜证明简苏清白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这傻姑娘,男人不爱你有什么大不了,自爱才是最重要的。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我会帮她害简苏一把。可是她太小了,还不清楚,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的幸福快乐最重要,我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外人,去害我儿子喜欢的人。"
  顾盼看着林碧蓉,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不像是一向手段狠辣的林碧蓉会说出来的话。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扒在门缝里看见,林碧蓉举着一根棍子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姨、也就是林碧蓉的亲生妹妹、打到奄奄一息。他冲过去拦在小姨身前,喊:"别打小姨!"
  林碧蓉来不及收手,一棍子打下来,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看着顾盼的眼神,林碧蓉说:"妈妈爱你。"
  "想要听实话么?"顾盼盯着她的眼睛说。
  林碧蓉没有说话,她抱着双臂,等着听"顾盼的实话"。
  顾盼直接说:"我不相信你。"

  下一秒。
  "不过这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有利润的生意,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林碧蓉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扬了扬眉毛,了然似的微笑点头。
  看来,培养出了一个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好像也不是很好。

  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顾盼回到了房间里,简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一半的脸埋在枕头里,眉头狠狠地挤在一起,呼吸有些急促。
  顾盼熄了灯,在他身后躺下,把他圈在怀里,吻着他的后颈。
  让我再考虑考虑,顾盼闻着他脖颈间好闻而清爽的味道,想,让我再考虑考虑……

  一个小时前。
  林碧蓉穿着尖锥一样的高跟鞋已经站了一天了,但她却一点也没觉得累,她仰头看着顾盼:"不算要求,对你们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妈妈希望你能答应。"
  顾盼面无表情:"你说。"
  "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不可能。"顾盼想也不想便打断她。
  "注意我的措辞,"林碧蓉的声音稍稍抬高,渐渐透出一股不可顶撞的威严,"我说的是'暂时分开',并不是让你们分手。你们现在多大了,难道还要二十四小时连体婴儿一样的黏在一起吗?你越是拒绝,越是让我觉得,我的这个意见很有必要。"
  顾盼努力忍下胸腔里的一团火:"原因。"
  "现在他已经影响到了你的演艺事业,公众眼里的你们已经是荣辱与共,就算简苏被证明是无罪,可是这件事对你也造成了足够的负面影响。为今之计就是他离开一段时间,你专心把你的事业方向扶正。第二……"林碧蓉的眼睛瞥了一眼二楼,"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难道你没有发现么?一般遇到这种事情的人,应该立即去做心理辅导,这样才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我在英国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你可以让简苏去那里做治疗,顺便放松心情,只不过是要几个月而已,这一点点时间都熬不过去吗?"
  顾盼恍惚之间觉得林碧蓉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她说让自己跟简苏分开,他就莫名地想发火。
  "我不能跟他分开,他现在正需要我……"
  林碧蓉扬起手中的日记本,不耐烦似的闭了闭眼:"既然你说是条件,那么就是条件,你答应我,我再去把这个东西交给警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盼上前一把抓住林碧蓉的手臂:"你……你果然还是在威胁我!"
  林碧蓉顺着顾盼的手臂望上去,那是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他已经长得越来越像他,越来越像……
  她一把挣脱顾盼的手,说:"我没有在威胁你,你怎么做决定都与我无关!顾盼,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做什么事情我有反对过,你说你要进娱乐圈,行,我一个'不'字都不说。你跟简苏在一起,除了一开始,后来我有再反对过么?就连现在,我提出的条件伤害到了你们吗?顾盼,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谁还会这样帮你?"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顾盼回到了房间里,简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一半的脸埋在枕头里,眉头狠狠地挤在一起,呼吸有些急促。
  顾盼熄了灯,在他身后躺下,把他圈在怀里,吻着他的后颈。
  让我再考虑考虑,顾盼闻着他脖颈间好闻而清爽的味道,想,让我再考虑考虑……

  一个小时前。
  林碧蓉穿着尖锥一样的高跟鞋已经站了一天了,但她却一点也没觉得累,她仰头看着顾盼:"不算要求,对你们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妈妈希望你能答应。"
  顾盼面无表情:"你说。"
  "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不可能。"顾盼想也不想便打断她。
  "注意我的措辞,"林碧蓉的声音稍稍抬高,渐渐透出一股不可顶撞的威严,"我说的是'暂时分开',并不是让你们分手。你们现在多大了,难道还要二十四小时连体婴儿一样的黏在一起吗?你越是拒绝,越是让我觉得,我的这个意见很有必要。"
  顾盼努力忍下胸腔里的一团火:"原因。"
  "现在他已经影响到了你的演艺事业,公众眼里的你们已经是荣辱与共,就算简苏被证明是无罪,可是这件事对你也造成了足够的负面影响。为今之计就是他离开一段时间,你专心把你的事业方向扶正。第二……"林碧蓉的眼睛瞥了一眼二楼,"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难道你没有发现么?一般遇到这种事情的人,应该立即去做心理辅导,这样才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我在英国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你可以让简苏去那里做治疗,顺便放松心情,只不过是要几个月而已,这一点点时间都熬不过去吗?"
  顾盼恍惚之间觉得林碧蓉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她说让自己跟简苏分开,他就莫名地想发火。
  "我不能跟他分开,他现在正需要我……"
  林碧蓉扬起手中的日记本,不耐烦似的闭了闭眼:"既然你说是条件,那么就是条件,你答应我,我再去把这个东西交给警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盼上前一把抓住林碧蓉的手臂:"你……你果然还是在威胁我!"
  林碧蓉顺着顾盼的手臂望上去,那是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他已经长得越来越像他,越来越像……
  她一把挣脱顾盼的手,说:"我没有在威胁你,你怎么做决定都与我无关!顾盼,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做什么事情我有反对过,你说你要进娱乐圈,行,我一个'不'字都不说。你跟简苏在一起,除了一开始,后来我有再反对过么?就连现在,我提出的条件伤害到了你们吗?顾盼,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谁还会这样帮你?"回来。
  "你如果不想走,我们现在就回去。"顾盼说,其实他能猜到简苏的回答,可是那一刻,好像不问出来,心中便是一个死结一样。
  果然,简苏把包往肩上提了提,笑了下,说:"出去玩一玩也是好的,国际长途别总打,太贵。"
  顾盼垂下头就想吻他。
  简苏的头朝外一偏,让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顾盼微微地怔住了。
  "快来不及了,"简苏说,对他挥手,"再见。"


58、简苏的减肥计划 ...

  国内。
  简苏的事情就算是告了一个段落,那本日记曝光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判决下来的时候,苏老师再次哭了一场,她抱着简厨子,又哭又笑地说:"我就说的,我们家苏苏怎么可能杀人……"
  但是很快的,大家也都知道了简苏出国的事情,没有人觉得奇怪,的确,这件事给他心里造成的冲击太大了。除非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不然很少有人能看着曾经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还很快就能恢复的。
  简苏已经辞职,过了一段日子,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的时候,小王抱着那个盒子敲开了合租屋的门,把东西交给了乔晓和司马。
  乔晓和司马看着盒子里的照片,觉得有些渗人,乔晓甚至躲在司马的身后,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最后还是他们把黎熙叫来,几个人在一个荒郊野外把这些照片全烧了,也算是祭奠一下蒙娴的亡魂。

  国外。
  一个月后。
  出国对于简苏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宅而已。他在现在所在的城市租了一间很小的单身公寓,除了一个星期去魏医生那儿接受两次心理辅导,其他的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网络是大老婆,游戏是二老婆。
  起初的几个晚上,简苏还会做噩梦,有时候会梦到蒙娴回来找他了,梦里的一切就像是惊悚片一般,他半夜惊醒,一抹枕头,竟然都是湿的。不过林碧蓉推荐的那个医生很权威,去他那里做了两次催眠治疗,也就是一个星期过后,简苏第一次一夜无梦到天亮。
  地球每天重复着公转自转,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拖动人继续生活的脚步,日子还是要过。
  简苏依然是那个宅男简苏,那么多手办带不过来,行李中他只带来了那个菜菜子的等身抱枕。白天他照旧跟网络上认识的一群人刷着副本,晚上追着动漫往嘴里塞膨化食品,可是一到夜晚,他发现,时间还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什么。
  入夜之后,他会想念曾经床边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只是那个人明明说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跟他在一起,可现在他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记得那天他跟自己说,要送自己出国的时候,简苏的心有一瞬间其实是凉下去的,他很想说,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比离开顾盼更让自己痛苦。可是他看了看顾盼的眼睛,没有这么说出来。
  自己又不是孙悟空,这不仅仅是一个筋斗就能解决的距离。
  这是曾经的简苏,所没有过的感觉。

  曾经顾盼在外地拍《黄昏》的时候,一走也是两个月,那两个月里,顾盼有时候忙,便不能做到天天打电话。只不过偶尔等到他的电话,简苏那一晚,总会睡得意外得好。
  但是现在的顾盼,每天晚上都会给简苏打电话,明明之前跟他说了国际长途贵,可顾盼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一样。其实他现在为了筹备新专辑和演唱会,可以说比当时拍《黄昏》还要忙,可他却能够每天掐着时差,电话一个不落。
  这一份感动,逐渐弥补了当初的寒心。
  简苏也曾怀疑过,那天晚上,林碧蓉是不是用什么要挟了顾盼,但是对方毕竟是顾盼的母亲,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不过,看着网络上顾盼的新闻和节目,简苏也觉得,不论是什么要挟,他没事就好。

  身为一个宅男,自然是很会打发时间,然而宅并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住了一段时间后,一个状况很快出现了。
  钱开始不够用了。
  当然了,他没有跟顾盼说钱不够用的事情,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的积蓄不够。
  去银行又取出一笔钱之后,简苏看着余额,握紧了拳头下决心,一定要先找个工作。

  这么多年不使用英语了,简苏的英文水平大概已经退化到了初中水平,也许连初中水平都不到了。他以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用的最多的就是"how
much",遇到不会说的东西的时候,就肢体语言上阵。
  可是现在找工作了,他这点破英文肯定是不行。
  他晚上突击英文,白天一边找工作,一边到处找人交流练习口语,大概又过了一个星期,才终于在华人区的一家花店,找到了一个替老板看店的工作。
  他郁闷的发现,平时来光顾的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他的英文好像有点白学了。
  这样一来,加上他之前带来的积蓄,身上的钱才勉强够日常开销。

  "喂?"晚上,简苏根本不用看来电人,便知道是谁来的电话。
  那一头的声音传过来,好像他离自己很近似的:"简苏,艾斯死了。"
  顾盼开始看简苏喜欢看的动漫,比如说《海贼王》,他每天打电话过来会给简苏汇报今天看到了哪里哪里,谁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简苏总想向他剧透一点后面的剧情,好在最后都忍住了。
  "当年看到那一段的时候,我哭了好久。"难怪听顾盼的声音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简苏说。
  "我也很难过。"他说。
  简苏追问:"你哭了么?"
  "没有。"
  "不是吧,这么冷血!这都没有哭!"简苏表示不相信。
  "鼻子有些酸酸的,"顾盼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下"但眼泪没有掉下来,要我哭的话,一般很难得。"
  简苏若有所思,他觉得也许有必要在自己的人生追求上加一条,让顾盼哭一次给自己看。

  继钱不够之后,很快又迎来了第二个问题。
  一起看花店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简苏至今不知道她的全名,就像他曾经隔壁桌的同事小王一样,简苏一直叫她小余。
  一个很偶然很偶然的情况下,简苏站上了小余刚买回来的体重秤上,看着体重秤上的指针刷一下子在屏幕上划过去,简苏惊呆了。
  他冲到镜子前面,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手感比原来更好了!
  他胖了!

  小小的单身公寓里没有厨房,简苏大部分时间都是叫外卖,或者是买汉堡之类速食快餐的回来吃。每次去超市,他都会抱很多零食加膨化食品回来,用来一边玩游戏或者是看动漫的时候解决嘴巴的寂寞。
  回想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简苏简直想给自己的一个打耳光。
  就这么又懒又爱吃,不胖才怪。
  "我决定了!"简苏缓缓地放下镜子,镜子后是一张无比郑重的脸,他伸出一根手指,"我要减肥,这个星期,我一定要瘦下来……"
  小余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一公斤!"
  "太没追求了吧你!"小余对他表示鄙视。
  简苏拿喷壶给花喷水,说:"矮油,循序渐进嘛。"

  简苏上网找了个减肥食谱,每天坚决按照减肥食谱进行进食,早晨是清水煮鸡蛋一个,中午是一根黄瓜,可以喝粥,晚上是四口苹果。按照这样的食谱坚持六天,第七天什么都不吃,下一周还是这样的反复继续。
  第一天下来,到了晚上,简苏的肚子就已经饿得冰冰凉了,脑海里各种食物游过来荡过去,可是他又不愿意在计划实施的第一天就放弃,于是乎……
  简苏用四口,咬掉了几乎一整个苹果。
  他坐在沙发上晃着脚,一脸坦荡,反正食谱上说的只是"四口"啊……

  就这么挨过了六天,第七天早晨,也就是那个完全不能进食的最恐怖的第七天,简苏在花店的镜子前照了许久,变换着各种角度来观察自己的脸。
  瘦了吧瘦了吧,一定有哪里瘦下去了吧!
  他转身问小余:"我瘦回去了吧?"
  小余抬头看他,随意地扫一眼:"哦,是么?"
  "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阴森森地传进耳朵里,小余打了一个哆嗦,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脸色阴沉的简苏,大拇指一竖:"哇塞,你瘦了耶!"
  "好假……"简苏苦着脸说。
  小余简直要奔溃,说"没瘦"他不愿意听,说"瘦了"他又不相信。
  "乖,过两天我把体重秤带过来,你再称一下不就行了?"她只好这么说,伸手摸了摸用爪子捂着脸哭泣的简苏。

  晚上,简苏瞒了一个星期,终于在电话里跟顾盼开始吐槽减肥的事情,顾盼问他今天吃了什么,简苏特骄傲的跟他说,什么也没吃!
  那一头,顾盼沉默了一会儿。
  "你猜我今天晚上吃了什么?"顾盼问。
  "什么?"
  顾盼的声音平平:"油焖茄子,松鼠桂鱼,奶酪牛柳,东坡肉,台湾娃娃菜,鸭架子汤……"
  "快停下啊!"简苏觉得从顾盼口中说出的这些食物正在像小行星一样围着自己的脑袋打转。
  "甜点中西结合,有美味的慕斯蛋糕和紫薯糯米糕……"
  "顾盼你是故意的吧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对了,"顾盼停了一下,好像拉掉了一个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好吃的紫菜鸡蛋羹!"
  简苏把手机一摔:"我受不了啦!!!"他直接拿了钱包和钥匙就往楼下冲,在24小时营业的速食餐厅里买了一大堆食物,一脸幸福地抱回了家。
  简苏一边吃一边觉得,虽然比不上顾盼刚才说的那些,可是咕叽咕叽地吃着美味的食物,这才是人生啊!

  两天后。
  "简苏我把体重秤带来了,你称一下看看。"
  两分钟后。
  简苏在减肥计划表上写下一行字。 一周前:计划减肥一公斤。现在:距离目标还有两公斤。


59、买花的男人和女人 ...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飘向夏天了,简苏从催眠中醒过来,坐起来的时候看见窗外街边的梧桐,心中不由猛地一跳,只见月光从茂密的梧桐叶子的罅隙间缓慢地流淌到大地上,潮湿的热气似乎都被随风摇摆的树叶驱散而光。恍惚间他竟然以为自己已经一觉睡回了家,胸腔里一股熟悉的温热也渐渐蒸腾开来。
  愣神只持续了几秒钟,魏医生在他耳边不放心地又唤了声:"简先生?"
  简苏才再一次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这段时间简苏发呆愣神的频率好像特别高,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他骑车送花的时候,轮胎蹭到了旁边的马路牙,他一个方向没把握好,直接摔在地上了。
  简苏直接坐在马路牙上,手臂一侧火辣辣的疼,掰过来一看,发现擦破了一大块。
  他这一跤把刚刚路边经过的一个英国老奶奶吓了一跳,她走过来拍拍简苏的肩,问:"年轻人,没事吧?"
  简苏慌忙站起来,脑内过着英文,摆手说:"I'm OK,Yeah,I'm OK!"
  那老奶奶帮着简苏把花重新放进车篓里,然后又把在超市才买的纯净水送给他,让他清洗伤口,简苏感激得不得了。
  男人嘛,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什么。
  简苏拽拽衣服,跨上车继续往客户家卖力蹬去。

  今天订花的这个客户姓顾,拿到订单的时候简苏就多留意了一下,事后他觉得自己也挺好笑,世界上姓顾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都跟顾盼有关系?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摔了这个跤。
  摔跤的地点离客户顾先生家只差一个下坡的距离,简苏一路顺风溜下去,把车随意停在他家门口,没锁,然后按响了门铃。

  "你好。"
  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似乎他是要出门,而不是来给简苏开门的一样。
  简苏抱着花,仰头看着这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
  一看见这人,简苏鸭舌帽下的眼神便出卖了他……
  他很不争气地又愣住了。
  当然了,简苏并不是一个叔控,也更不是一个见到有气质还挺帅的大叔就会发呆流口水的花痴。更何况,自从跟顾盼在一起之后,简苏便逼迫自己废去了"一上街眼睛就自动调节为搜索帅哥状态"的这项技能。曾经有一次,简苏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身边站着的还是司马,便向以前一样胳膊肘顶顶顾盼,下巴朝某个方向一扬:"评委,你看那边那个小哥,打几分?"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司马"的打分,回头一看倒是对上一副杀人的目光,简苏恨不得说话之前存过档,现在回头重新载入。
  他只好装人格分裂,甩甩头,接着一脸惊恐:"哎,顾盼,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面对简苏时不时冒出来的抽风反应,顾盼就拿他没招。
  "嘿嘿嘿嘿嘿……"
  得胜了的简苏转过头,对着镜头比"V"字奸诈地笑。

  他现在愣住,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位顾先生一出现,便有一股巨大的熟悉感袭来,太像了,他几乎都不认为这是巧合了,还是说姓顾的都长这么像?
  有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那位顾先生皱着眉看着门口这位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的送花小哥,想了想之后得出一个答案,用英文问他:"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
  英文一入耳,简苏惊醒了。
  他没听懂这个顾先生说什么,结果他也以为这个顾先生除了"你好"之外,就不会说其他中文了。
  "This is your flower."简苏操着蹩脚的英文,说。
  顾先生又狐疑地盯着简苏看了一会儿,然后接过花束,在简苏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字,又掏出钱夹,把钱给了简苏。简苏一数,多了一点,大概是给自己的小费。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钱递过来的时候,顾先生嘴里又冒出一段英文出来。
  简苏脑袋里一团"%*……%*@*#??"心想,他在说什么呀?想着间把钱往屁股口袋里一揣,说了句再见,转身就朝自己的小自行车奔去。
  "Wait!Wait!"突然间,顾先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喊了两声追过去,拽住了简苏的胳膊。
  "哎哟喂,疼疼疼……"
  顾先生看着简苏:"……"

  "……你会说中文?"
  "不是吧,你会说中文?"
  顾先生的脸上阴晴不定,简苏恨不得现在就跨上自行车,脚一蹬,这个下坡有多远自己刺溜多远。

  顾先生把简苏的手臂掰过来看了看,问:"路上摔跤了么,还在流血。"
  回头看了一眼伤口,血没止住,一点点缓缓地往下流,有些擦痕处因为是蹭在地面上,还是黑的,纯净水浇过都不顶用。简苏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说:"没事没事,不用管它,小伤而已。"
  "你要不要进来清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
  "真没事,晚上就结痂,明天就能满血复活。"
  顾先生看了看简苏,迟疑了一下,刚想松开手,门口就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像是女歌手一样动听独特的沙哑:"顾川,怎么了?"
  "你怎么起来了,"顾川回头,赶紧走回这个女人身边,顺便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送你的,喜欢么?"
  女人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她的皮肤很白,牙齿很整齐,眼珠也是黑白分明,这么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这么大了玩什么肉麻。"她说,分明是笑着的,却这么说。
  说完,她看了下还站在院子里的简苏,简苏又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想着自己这时候应该离开了。
  "胳膊是怎么了,"女人朝简苏走过来,关心地问,"快进来擦一下碘酒。"
  女人一般这么开口,都让人很难拒绝,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长辈,简苏低低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这么跟着她进了屋。
  走过顾川身边的时候,女人还拿花轻轻打了他一下,假意责备:"都怪你,订什么花。"

  屋里的装修很温馨,是欧式田园风,布艺的装饰物很多,简苏进屋后就四处看,猜测这二人大概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但好像没有孩子,或者只是孩子不在家。
  女人把他领到沙发处坐下,然后取出碘酒给他擦拭,边擦便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多大了,看样子有二十几了吧?"
  简苏流下宽面条泪:"三十一了。"
  女人一惊,捂嘴笑道:"是么,真看不出来。"
  简苏每次听到这种话,心情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有女朋友了么?"女人问。
  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算是……有吧。"
  "哦,"女人点了点头,"没想到都三十多了,来英国上学的么,这个年纪大概是读博士了吧?"
  简苏心说,我要是博士英文水平还会这么烂么?我要是博士还会在这边苦逼地蹬着自行车送花么?
  "不是,嗯……来治病的。"他说。
  说到这里,简苏发现女人的表情稍稍有些变化,她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笑得有些勉强:"是什么病?哦……那个,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没关系,"简苏释怀地笑了一下,"之前遇到一些事情,过来做心理治疗,顺便散心的。"
  女人点头,碘酒已经擦得差不多了:"这样……看你的样子,大概治疗得挺成功,这就好……"

  "碧莲,擦好了么,"顾川走过来,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医生快来了。"
  "好了!"女人说,把碘酒瓶子盖上,既是对顾川说,也是对简苏说。

  碧莲……碧莲……
  简苏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连简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以联系的上么?会不会只是巧合?怎么会突然之间联想到她?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这样,那又代表了什么?

  "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一下,"简苏站起来,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女人,问道,"你……是不是姓'林'?"
  女人和顾川都是一怔,随后,还是她开了口:
  "对啊,我叫林碧莲,你怎么知道的?"


60、顾盼的新专辑初放送 ...

  简苏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那么恍惚,原来好像是为了等待迎接撞破这个秘密似的,当然了,如果前提是这真的、真的不是巧合的话。
  那天晚上,顾盼还是准时准点的打过来,简苏跟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和女人,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顾盼本来就话不多,简苏这边更是对方一句话说出来,"嗯啊"半天才有回应,省略号铺天盖地地往他们俩的头上砸过来。
  简苏实在是扛不住,好奇心逼着他想要问出来,想问他,你父亲是不是叫"顾川",那个"林碧莲"又是你母亲的什么人?
  "你在干什么?"听了简苏好长时间的呼吸声,顾盼问。
  "嗯……我在玩游戏。"他只好这么解释。
  "哦,这样么?"顾盼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简苏听他话里的语气不对头,慌忙叫住:"等一下等一下。"
  那头没挂,只是不说话。
  "你……生气了?"简苏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
  顾盼那儿沉默了很久,简苏知道这大概就是默认了,于是顾川的事情他想想便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吧,顾盼不想提自然有他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按照自己心里猜测的一样的话,又何必再把人家的伤口扒出来看一眼呢?
  "昨天我的新专辑发布,你知道么?"
  什么?
  简苏一惊。
  顾盼的昨天是自己的今天,自己一大早就去上班,晚上回来后一直没开电视没开电脑,就坐在床上发呆想白天的事,过了不久就接到顾盼的电话。
  他根本不知道顾盼今天发了新专辑!

  "我……我……"
  顾盼那头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你沉默了五秒钟,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内疚感让简苏茫然不知所措,平时嘴皮子还算伶俐,可到了这时竟然一点派不上用场了,他想刚才倒不如撒个谎好了,可那些谎话不管怎么说出来,他听着都觉得一个"假"。
  他最后只能说:"对不起。"
  "我这里早上六点多,一会儿要赶去另一个电视台上初放送,不多说了,"顾盼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来,"……晚安。"
  "晚安。"简苏说。

  这是简苏到了英国后,顾盼第一次跟他生气,印象中顾盼虽然很少言笑,可生气的次数真的不多。
  所以一旦生气,总有种后果非常严重的感觉。

  电视台的初放送,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同步直播。
  虽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可刚才的电话已经把简苏的睡意一扫而光,他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电脑,上网去搜顾盼的新专辑的消息。
  新专辑的名字叫《Deep Sea》,共收录了十首歌曲,整张专辑以冷硬的黑灰二色为主,现公布的几张专辑海报之中,有一张尤为抓人眼球。那张海报里,画面中的顾盼身着皮质的灰色上衣,肩上配有银色盔甲似的饰物,身后仿佛是一望无际的黑,唯有一束光强烈而突兀地打在脸上,他收着下颌,眼神凌厉地盯着镜头,仿佛是深海中随时要冲过来的鲨鱼,整个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极强。
  简苏盯着那张图看很久,最后默默右键保存下来,设成了桌面。

  搜了一下,顾盼今晚的专辑初放送舞台果然是同步直播,但是是从北京时间早晨10点钟到11点半,一共一个半小时,简苏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那时候英国这边大概是凌晨3点到4点半。
  于是他给手机定了一个2点45的闹钟,这才爬回床上睡觉。
  很准时的,睡了三个小时后,闹铃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来,简苏学习乔晓,把闹铃设成了《最炫民族风》,果然非常之有效。
  外边的天还是墨黑的,星星倒是挺多,家家户户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寂得叫人胆寒。简苏强打着精神爬起来,打开直播的页面,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他便托着腮等着。
  终于看完了广告了,网络直播似乎是有延迟,比预想的还晚了几分钟,主持人出来啰嗦了一段时间,真正等顾盼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4点二十多了。
  画面中的顾盼穿着帅气的打歌服,头发微卷,下眼线下面还扫了淡淡的眼影,冷硬的造型中带着一抹妖孽的感觉。台下的粉丝尖叫声似乎都要冲破棚顶,应援的灯牌,横幅,海报被高举起来,不是眼花,简苏第一眼就看见一个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顾苏后援会",底下一群男女穿着整齐的T恤。
  这个会……简苏抓乱了一头本来就睡得很乱的毛……这个会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存在啊!

  打歌,做游戏,再唱歌,再歌迷互动做游戏,得到顾盼拥抱的那个女生红着脸、尖叫着奔下台,而"顾苏后援会"的成员在坐在最扎眼的地方摇旗呐喊,一个女生扯着带着一群人唱:"你是我滴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男人~~~"
  这首歌成为"顾苏后援会"会歌的原因是,顾盼在全国观众面前出柜,说的最有名的那句话就是:
  简苏是我的情人。

  最后一个环节是观众自由提问,这是整个初放送舞台最凶残最不可预测之环节,简苏看见"顾苏后援会"的成员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另一面,台上的主持人背过去偷偷擦汗。
  为确保公平,提问的观众由顾盼扔飞盘决定,抢到飞盘的观众即可提问。
  第一个飞盘扔出去了。

  一秒钟后,简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刹那之间,从"顾苏后援会"的成员中蹦出一个身高目测快接近两米的男人,伸手轻松一够,很容易地就把飞盘截了下来。
  整个录影棚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脑袋上飞过一只嘎嘎叫的乌鸦。
  这……这是什么状况?
  "我是省男篮的。"那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还是个男生,摸摸后脑勺笑着说,他一站起来,就挡住了身后的大部分观众。
  主持人尴尬地说:"那……这位队员有没有什么想提问的?"
  男生想了想,问:"请问这部专辑里有没有哪首歌是专门写给简苏的?"
  安静了片刻之后,整个录影棚顷刻间又炸开了锅,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大部分女生都双手捂着脸颊,非常期待地等待着顾盼的回答。

  顾盼的手指关节撑着下巴,游刃有余地回答:"有。"
  "哇哦——"所有人都发出激动不已地感叹。
  "请问是哪一首?"男生继续提问。
  顾盼冲他伸出一根手指:"每个人只能提问一次。"
  "啊……怎么这样……"有的女生郁闷道。
  "没事没事,下一个人再提问就知道了。"旁边的人安慰她。


61、初放送(上)+打个赌(下) ...
  顾盼的新专辑初放送(下)

  一共有五次机会,飞盘拿了回来之后,第二次扔了出去。
  这回那个男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其他人都气势汹汹地等着,分盘扔出去后,一个看似娇小的女生大喝一声,跳起来截住了分盘。
  "请问……请问……啊!顾盼我爱你!嗯……里面的哪首歌是写给简苏的呢?"
  那个女生根本就来不及喘气,也不等主持人提问,拿过话筒便直接问道。
  顾盼浅浅一笑,女生们开始尖叫,当他说出"每一首"这三个字的时候,观众们的惊呼到达了某种炸棚的高度,就连一旁的女主持人都在捶胸,脸上的红晕挡都挡不住。
  男主持人对着镜头说:"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观众,本期节目还是慎看、慎看!"

  简苏盯着电脑屏幕里的顾盼看了许久,缓缓埋下头,捶桌!
  他都快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高兴的、还是高兴的、还是高兴的。

  女生得到回答,带着一脸幸福,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第三次机会,被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得到了,她站起来,扶了下眼镜,问道:"你能在现场对简苏做个深情告白么?比如说'我爱你'之类的。"
  顾盼稍稍转身,面对镜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简苏觉得他的眼神像是透过了电脑屏幕,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朝后倾了倾身子,脸慢慢不自觉地红起来。
  "我会用行动好好表现那三个字的。"顾盼说,嘴角一勾,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这回连尖叫都没有了,所有观众都捂着胸口呈现窒息状,绯色的脑补画面出现,提问的眼镜妹,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一倒,被身后的人慌忙接住。
  主持人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主持生涯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第四个问题,飞盘扔出去,落在了一个短发、长相姣好的女生手上,她站起来,先理了一下裙子,才问道:"我听说,你与简苏的恋情,只是经济公司的炒作,一切都是造假,是么?"
  问题一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料到竟然有人问出了这种问题。但是前段时间,蒙娴自杀一案,的确很多媒体都做出了这种猜测,虽然后来简苏被证明是无辜,但是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关心这件事的民众们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面还是有所疑问。
  主持人看着全场的氛围,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发挥作用了,急忙说:"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是,其实一开始连炒作都算不上,只是造假,"顾盼的眼睛直视着那个女生,说,"反正不回答也相当于默认了,还不如诚实回答你的问题。"

  简苏的表情凝滞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一切只是做梦,自己还没有醒,闹钟还没有响。然而事实证明,睡意完全消失了,他真真实实的醒着……
  顾盼的确这么说出来了,当着镜头,当着全国的观众,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在,他是认真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简苏的拳头在桌上渐渐握紧。

  "谢谢你的回答,我知道了。"女生彬彬有礼地说,然后再次理了理裙摆,坐了下来。

  与刚才不同,现场没有人说话,"顾苏后援会"的成员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顾盼,面色灰败。
  难道说,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狂热,得来的结果竟然是一场骗局?开什么玩笑,以为我们是什么,当傻子一样耍么?哪怕就连对刚才那些问题的回答,也都是做戏么?
  那种感觉,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有一天居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原来都是演员,自己每天面对的人,原来都是在做戏。
  这一个问题出来,多少人瞬间粉转黑!

  主持人面面相觑,这个可是现场直播啊!他们只好用眼神交流着,互相询问这个游戏是否要继续下去。
  "好,那下面还有第5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现场的观众要把握机会,千万别再错过了哦!"主持人顶着一头汗,强打精神地说。
  顾盼微笑了一下,把飞盘扔了出去,那个笑容十分镇定从容。简苏在画面中捕捉到顾盼的这个笑容,怔了一下,忽然莫名地不再那么紧张了,心安下来一些。
  飞盘默默地落在一个左边的女生手上,她看着手上的飞盘,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原本准备好的问题已经问不出口了,面对这样的状况,她心中既失望,又无措。
  但是,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女生拿着话筒站了起来。
  顾盼看着她。
  "请问,你,或者是你的经纪公司,是在一直愚弄我们观众的感情么?"女生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我的问题,请你回答,谢谢。"

  顾盼把话筒放在嘴边。
  简苏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个女生在等着他的回答。
  主持人和现场的所有观众,都在屏息等待他的解释。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假戏真做这个成语么?"顾盼不急不慢地说。
  什么?
  现场开始有了小小的议论声。
  "我和简苏一开始的确不是情人关系,那样说只是为了应付娱记们的狂轰滥炸,但是后来……"顾盼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撇过镜头,简苏觉得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似的,"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现在想想,不禁庆幸当时承认了那样的关系,不然只怕我和他会错过,所以当时的那句话,大概就是提前对他作出了一个承诺吧。"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第四秒……
  "啊啊啊——"
  主持人捂住了耳朵。
  "救命我要死了!我的小心脏绝对停摆了!"
  "要不要这么深情!盼盼你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好么!"
  "谁来告诉我这绝对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其实盼盼你是在回答刚刚第三个问题吧!你的反射弧要不要那么长!"

  男主持人捂着耳朵对女主持人喊:"节目已经超时了!!!"
  女主持人回吼过来:"他们已经尖叫了五分钟了!!!"
  男主持人:"她们难道用的是南孚电池么!!!"
  女主持人:"聚能环哦!!!"

  那天的简苏再也没有睡着,看完了节目,他开始上网搜顾盼的歌曲,以前的,新专辑的,一一全都找出来一首一首的听。
  "未有人说过的前方黑白
  一转身牵手后的旖旎色彩
  任你手遮我眼
  一梦醒来只剩倚赖……"
  简苏认真地听着,遇到好听的就多单曲循环几次,直到自己也能跟着唱出来。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得动听。
  简苏坐在床上,窗户下面,贪婪地想要记住电话里这越洋而来的声音:"顾盼,我这边天亮了,伦敦的第一抹鱼肚白……哈哈……我是不是很文艺……"
  "你不是文艺青年,你是2B青年。"顾盼说。
  "那你呢?"简苏反问。
  顾盼那头想了想:"我是爱着2B青年的2B青年。"
  "顾盼,你的节目,我看了。"
  "……"顾盼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真是惊喜。"
  "嗯,爱卿的表现,朕很满意,"简苏点头称赞,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朕对某些女孩儿太暧昧了,朕觉得你有爬墙嫌疑,决定大刑伺候!"
  "……"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介意。"
  "……为什么?"
  "因为爱卿,不会轻易悲伤。"
  "……"

  其实吵架有什么好怕的,生气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对于简苏和顾盼来说,只要一个冷笑话就能够解决了。

  跟我打一个赌(上)

  一晃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天气越来越热,因为魏医生的诊所比较远,所以现在简苏经常偷懒,总是打电话过去说自己很好,不需要治疗,然后剩下的时间就窝在公寓里打游戏或是写文。已经快到完结的时候了,简苏有点舍不得,可是再拖剧情只会觉得累赘,他只好忍着眼泪一点点把自己的儿子们送向HE。
  数了数日子,他已经有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去魏医生那儿了,逃了一共四次治疗。
  在花店工作的时候,后来又有两次接到了那位"顾川"先生的订单,简苏想了想,还是把送花的人物交给了小余,小余苦着脸骑上自行车,哼唧:"我也想在店里吹空调啊坏人!"
  简苏安慰她,顺便一把把她和自行车一起推远:"明天一天的送花任务我都包了啊,乖。"
  小余的声音因为距离越来越远的原因而愈加飘渺:"明天明明是周六啊魂淡!"

  小余是个八卦婆,顾川先生他们家的事情,简苏有从她那里听过一些。林碧莲是顾川的妻子,只不过因为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大好,顾川才常常在他们店里订花,送给妻子。
  "身体不太好,什么样程度的不太好?"简苏皱着眉头问。
  小余撇撇嘴,很惋惜的样子:"就现在的样子来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只可惜心脏似乎不大好,就是电视里或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先天性心脏病。这几年似乎越发不行了,今天我去送花的时候,顾先生正好送走家庭医生,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唉……真是可惜了……"
  简苏一惊,身体由倾听的姿势,慢慢坐直。
  竟然是先天性心脏病么?
  天哪。

  第二天就是小余口中那个"魂淡的周六",简苏的每个休息日都可以把上一个星期的休息日复制粘贴过来,单调无聊得令人发指。
  但是这个周六不同了。
  门铃响了。
  简苏手忙脚乱地打怪,口中因为塞着零食,含糊不清地应道:"来了来了!"
  一击必杀,怪死,简苏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林碧蓉气质优雅地站在门口,用眼角三分之一的余白上下打量了一眼简苏,然后口射利箭,一句话就击在了简苏的膝盖上:
  "你胖了!"

  林碧蓉刚要进来,她甚至都不打算拖鞋,简苏就一手臂拦过来,把她挡在门口,然后一脸讨好的笑容,说:"夫人,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两腿小马达突突突地发动,回到房间,把床上堆的所有衣服抱起来,一股脑地扔进衣橱里,然后把桌上堆着的零食全部扫进抽屉里,把电脑上的游戏退出来,换成某文学名著的电子书,最后一脚把地上的耽美杂志踢进床底下。
  他跑回门口,一捋头发,自信而风度翩翩地弯腰伸手:"夫人请进。"

  "我并不想呆太久,"林碧蓉走进客厅,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抱着手臂看着简苏,耳垂上的耳环发出一圈闪亮的光泽,"我听魏医生说,你近来状态很好,已经不去治疗了。"
  简苏又有一种上学时期被老师找去谈话的别扭感觉。
  "嗯。"他说。
  林碧蓉看看自己的手指甲,说:"那就准备回国吧。"

  "什么?"简苏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可以回国了么?!"
  林碧蓉终于不再用眼角那三分之一的余白看着简苏,她扫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简苏觉得,这笑容怎么这么像《还珠格格》里的皇后凉凉呢?

  "是,你可以回国了。"林碧蓉说。
  "哟西!"简苏在心里偷偷欢呼一声。
  "但是我没说你可以见他。"

  心里的欢呼声就那么戛然而止,简苏的小眼珠转了转,然后带着些疑惑的,问:"不好意思,可能我最近中文听得不多,所以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做……我不可以见他……"
  林碧蓉眨了下眼睛:"好吧,如果说的清楚明白、再直白一些,简苏,闹够了就收手吧,你可以随意浪费你的人生,但是顾盼不一样,你要是不愿意主动跟他分手,那只好我来当一回彻彻底底的坏人了。"
  那时候,简苏想,自己应该不是错觉吧……
  因为他的的确确,在林碧蓉的头上看见了旗头,然而那不是皇后凉凉的,那是……容嬷嬷的!


62、顾盼的华丽大挑战part 1 ...

  夏日里,傍晚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罅隙照进屋内,在地板上刻下一片斑驳。
  "如果我……一定要见他呢?"简苏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
  林碧蓉反问:"你确定?"
  简苏看着她,不知道她正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如果不是因为林碧蓉是长辈,面对这样的态度他真的已经很想暴走了。
  "我并不是想威胁你,"林碧蓉在餐桌边上坐下来,手指在桌上扣了扣,"在我看来,你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有时候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顾盼是我的儿子,他的未来由我来做决定,不要天真的以为爱情至上,那是你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
  简苏后退几步,倚在墙上,他并不是害怕了,相反的,简苏竟然开始产生"遇强则强"的想法,你对我不客气,那我自然也不必要端着你敬着你,管你是谁!
  简苏VS林碧蓉,战火已经在二人的身后熊熊燃起。
  "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的人恐怕不是我吧,"简苏直视着她,"母亲拿自己儿子的未来作为条件威胁我,这不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么?"
  尤其以司马爱看的韩剧为首,他总被这样的情节虐的咬手绢,简苏看了却没什么感觉。
  林碧蓉眼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她说:"我是个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效率,事实证明这样的方式最简洁有效,不是么?"
  "不好意思,这一招在我身上可能会失效。"
  是夏天到了所以人的脾气也容易暴躁,还是这一段时间来什么改变了他,使他不再是当初才见自己时那个畏首畏尾的样子。林碧蓉颇好奇的再一次好好审视了一下简苏,她不知道,简苏就像一个弹性很好的弹簧,你先压下去时不觉得什么,一直往下压似乎都感觉不出来,可是一旦到了某个临界点,他会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
  而现在,只不过是个爆发的前奏罢了。
  林碧蓉低头笑了一下,说:"当初我用向警方证明你的清白来威胁顾盼,让他把你送出国,他答应了。他能那样为你考虑,现在我用差不多的理由来威胁你,你却表现得这样自私,简苏,你很叫我失望。"
  简苏点头:"我就知道,当初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才逼得顾盼把我送到这里,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让他跟我分手,只是说要我出国?"
  林碧蓉的语气里竟似带着些骄傲:"因为我不想让顾盼认为,是我逼你们分手的,只有你暂时离开他,我才好对你下手,让你主动提出跟他分手。"
  果然是这么多年来在血雨腥风的商圈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女强人,步步算计却还想做到片叶不沾身。
  "让我主动跟他提分手?"简苏因为惊愕所以声音有些飘,"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那你不是也很有自信,认为顾盼很爱你吗?"
  简苏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笃定地说:"是的。"
  林碧蓉坐了一会儿后,重新又站起来,她向简苏走近几步:"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简苏没有轻易回答,只是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你敢不敢试着不与他联系,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在这段时间里,让我来试试看,他是不是真的非你不可。"
  "我凭什么要答应与你打这样一个没必要的赌?"简苏觉得他心口的火已经堵在嗓子眼了,他想骂人。
  林碧蓉微笑:"我赢了的话,相信不用我说,你也会跟他提分手,但是如果我输了,我再也不会阻挠你们,也会尽全力支持顾盼的事业。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林碧蓉的手搭上简苏的肩,简苏咬了咬牙,出于礼貌,他没有把她的手打开。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一个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必然是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况且你就忍心看着顾盼夹在你我之间进退两难的样子?试一下吧,简苏,没什么好怕的,我会让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看到结果。"

  傍晚过去的很快,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居民区的灯一盏盏亮起来,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每个人都要回家享用晚餐。
  "我不会与他联系,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他在你的试验前找到了我,也算你输。"
  林碧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成交。"

  "林阿姨,"他没有像她吩咐的那样,称呼她"夫人","我想提醒你,这个赌,不论我最后是输是赢,最后都不会比你失去的更多。"
  林碧蓉抽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我们可以走着瞧,这些钱你先拿着花……"
  "不必,"简苏的手按在支票上,推了回去,"我只想最后问一个问题。"
  "你问。"
  简苏看着林碧蓉的眼睛:"你曾经的丈夫,顾盼的父亲,是不是叫顾川?"

  很好,捉住了!
  林碧蓉的眼睛里,杂糅着惊恐、愤怒、恍惚的情绪,她几乎要站不住,只能靠扶着餐桌才能稳住身形。
  "不是……"她的声音发着抖,"顾盼没有父亲,不是他,你……你是不是……"
  简苏说:"我见过他了。"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永远不在顾盼的眼前出现!"林碧蓉第一次在简苏面前如此失态,她抬手匆匆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然后转身便走出门。
  简苏站在门口喊:"林碧莲病得很重!"
  林碧蓉的脚步滞了一下,但是仅仅只有那么一下,高跟鞋的声音便继续在楼道里回响,一直到消失。

  那天的夜像一个分界点,明明前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多久,今天却意外的失眠了。
  夜总是漫长的,简苏将家里的所有东西散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小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说上帝分配的时间实际上的不均等的,上帝在你考试、上班路上、写作业的时候偷走一部分时间,等到你睡觉、上班、坐火车的时候再弥补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时间很赶,有时候时间过得很漫长。
  这样的说法,总归还是说给小孩子听的,简苏在这样无所事事、只能胡思乱想的黑夜里猛然想到这个,埋下头笑了一下。
  不知道接下来上帝会给自己多少时间,希望不会很难捱。
  他这样希望着。

  从第二天起,顾盼失去了与简苏的联系。
  一切来得毫无预兆,起初电话打不通的时候顾盼还没有察觉出什么,直到第二天再打,听到"该号码已经销号"的消息之后,他的脸色变了。
  不甘心似的一遍遍地打过去,得到的都是同样冰冷的回复,已经不知道打过去多少次了,顾盼的手死死捏着手机,指关节发出赫人的青白色。
  第三天,推掉了一切通告,乘飞机赶往英国。
  之前曾得到过简苏租房的地址,可是据房东大婶说,他已经退房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顾盼第二个去的地方,是给简苏做心理辅导的魏医生的诊所,去的时候魏医生吃午饭去了,顾盼那张寒意森然的脸,吓得本来想要签名的医生助理都不敢继续待在办公室里。
  等到下午上班时间,魏医生才出现,他很可惜地告诉顾盼,自己也不知道简苏的去向,他大半个月以前,就不在自己这里做治疗了。但是他说,他知道简苏曾经打过工的花店的地址,说不定那里的老板员工知道。
  顾盼按照他给的地址再次跑去了那个花店,小余看见顾盼的时候,用尽力气捂住嘴才憋住那声尖叫。
  "天哪比电视上还帅!你说简苏?居然真的是他!我一开始只是以为同名同姓……他不见了?我……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真的真的……那个什么,你能在我的胸口帮我签个名么?求你了……这里这里……"
  顾盼在店里环顾了一下,在墙上发现了一张"减肥计划表",只执行了一周,那是简苏的字迹。
  他一把把那张纸扯了下来,折了几折后放进口袋里,推开门走出花店。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联系我,简苏?

  同一时间,简苏戴着墨镜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周围全是亲切的亚洲人的面孔和动听的中文。他走到一个公交车站处停下来,巨大的广告站牌上,贴的是顾盼的演唱会宣传海报。炎热的夏日,画面里冷酷的黑白色调,冷光斜斜打过来,却莫名的给人带来一丝燥热的感觉。
  站在全国一线城市川流不息的市中心的街口,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匆,经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偶有观光客步履闲散,拿着相机四处按着快门。
  只有简苏停下脚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那幅海报看很久。
  顾盼,你能找到我的,我给过你提示。

63
63、顾盼的华丽大挑战 part 2 ...
  简苏失踪了。
  顾盼想报案,然而拿起手机的一瞬间,他想起一个人来。

  林碧蓉在电话里说:"我没什么可帮你的,我只能告诉你,他回国了。"
  "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顾盼嘶声问道。
  林碧蓉坐在飞奔的车里,透过车窗膜看着外边飞速而过的景色,不加掩饰:"是,我去找过他了,请他离开你。"
  "这就是你逼我送他出国的原因是不是!"
  林碧蓉画着精致妆面的面孔,没有因为自己儿子的激动而触动分毫:"我说他配不上你,请不要再联系你了,然后他答应了,就是这样。顾盼,看来你看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顾盼哼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无论你相不相信,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林碧蓉说,"顾盼,他离开你了。"
  "你信不信我能找到他,你信不信?"顾盼哑着声音问。
  没有回答,那一头,林碧蓉挂断了电话。

  顾盼觉得自己几乎要疯掉了。
  他不相信简苏会离开自己,也不相信他竟会忍心这么长时间不与自己联系,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他的手机24小时开机,他找遍了简苏认识的所有人,司马和乔晓也不断地在广播电台点歌播放留言,希望简苏能听到。
  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杳无音讯。
  一个夜晚,顾盼梦见简苏已经死了,他刹那间惊醒,手指颤抖地摸过眼角,湿的。

  "放弃吧。"
  酒吧里,顾盼对司马、乔晓还有黎熙说。
  乔晓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放弃什么?"
  "找不到了,"顾盼仰头把杯中的酒灌入喉中,"一个人要是费劲心思躲着你,你怎么找都没用。"
  "所以说你是要跟他分手?"司马的语气很平静。
  顾盼的眼睛倏然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然而过了一阵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空空的酒杯,扬手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我在问你话。"司马再次冷冷问道。
  "我……"新的一杯被推上吧台,顾盼拿过来,一口喝下了将近半杯,"也许我们……都有这个意思……"
  司马向顾盼伸手:"很好,这正是我喜闻乐见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乔晓惊讶地打了一下司马的后背:"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盼看着司马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以这样的方式介入简苏的生活,你知道你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烦恼么?如果不是你出现,如果不是你把他稀里糊涂带进那样的生活圈子中,简苏也许会依然傻乎乎地快乐的生活下去。也根本不必要应付你那样厉害的老妈,不必要花这么多心思来躲你……"
  乔晓的手在桌下掐着司马的大腿,咬牙道:"别说了……"
  "现在你说要跟他分手,我很高兴,别以为他离开了你就找不到男友了,这里就是现成的一个。以前住在一起他总看不到我,现在他感情受伤了,我正好可以趁虚而入。顾盼,我想你不介意吧?"司马微笑一下。
  黎熙的表情已经完全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看着司马:"你说什么?你……你难道……一直喜欢……你怎么能这样……"
  司马理都不理黎熙,只是死死地盯着顾盼,手固执地摆着握手的姿势。
  顾盼没有说话,但是谁都可以看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酒杯,用力之大,仿佛只要再过一秒,那个杯酒就会被他捏碎一般。
  黎熙的下唇抖着,乔晓看着这样的现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说话?"司马笑道。
  顾盼转过头看着他,那样恐怖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可是司马没有,他依然与他对视着:"舍不得?不甘心?不是说了想要分手么?顾盼,你明明知道简苏有苦衷,居然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分手'两个字,你知道你这样的人在耽美文里叫什么吗,叫渣攻!"

  有什么诡异的气氛在这四个人之间缓缓流动着,司马看顾盼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黎熙的手指痛苦地痉挛着,乔晓慌张地不知道怎么缓和这样的气氛。
  忽然之间,顾盼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眼睛一抬,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他问。
  司马以为他威胁自己,便挑衅似的再说了一遍:"我问你是不是舍不得,不甘心……"
  "不是这个!下面的!"
  "啊?"司马一愣,犹豫地说道,"渣攻?"
  "前面!"
  "……在耽美文里……"
  顾盼站了起来,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下的酒,然后跟顾盼握了握手,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真的愉悦的笑意:"谢谢。"
  司马被他弄得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谢什么?"
  顾盼没回答,他大步走出酒吧。
  乔晓在他的身后大喊:"不是吧,你真的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不能这样,这个这个……拆官配是会被雷劈的啊!"
  黎熙对司马喊:"我也反对!"
  司马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真吵……"

  顾盼打开电脑页面,搜:春风小剪刀。
  专栏出现,顾盼沉一口气,点了进去。专栏里有两篇二十多万字的已完结的文,开文时间都挺早,点击和收藏也是寥寥,但是现在正在更新的这篇文数据确实颇为可观,只可惜貌似坑了太久,文下读者的留评中满满的全是郁闷。
  最后一章更的时间,是简苏离开英国的那天,而且从那天之后,所有读者的留评他都没有再回复过。
  查了一下ip,也是他所在的城市的地址。
  查不到他现在所处位置的地址,看来这个办法……也宣告失败了……
  可是……
  顾盼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蜷了蜷。
  如果简苏会回来这篇文看一眼,如果他会……
  这是唯一一个能联系到他的方法了。

  那天晚上,简苏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查看自己的文的点击和收藏,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了,文下的读者排着队请求更新。
  "不慎掉坑,怨念中,请问小剪刀同学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更新?"
  "大大不厚道嘤嘤嘤……"
  "大大快更新啊……"
  手指滑着鼠标上的滑轮,一个个往下查看着留言,一些读者的可爱言论使他忍不住笑出来。
  忽然之间,他的手停住了。
  电脑界面上的那一行小字,仿佛一阵电流从头到脚的穿过简苏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一个名叫"法式小面包"的读者留言:
  "一声不响地消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楼下几个不明真相的读者在这个评论下留言:
  "+1"
  "+2"
  "+10086"

  法式小面包?
  会是他么?
  简苏愣愣地看着这个读者的名字,看着,看着……
  他捶桌大笑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有外人在,一定会觉得简苏这个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很莫名其妙,可他却一直笑到眼泪都要溢出来。
  他伸手胡乱地擦脸上的泪痕,努力忍着喉咙里的痒痒的感觉,自言自语道:"取什么不好,取个这个名字。"

  "司马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简苏?"夜深了,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黎熙一路无语,直到快走到合租屋的楼下的时候,他才猛然间转身,抿了抿嘴,问道。
  乔晓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手往天上一指,大叫一声:"我先上去开门!"
  火速撤离。
  司马抱着手臂转过身面对他,语气冰冷:"问这个有意思么?"
  街角的路灯的光毫无力量地打在他们二人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也许没有意思,但是我想知道。"他说。
  司马嗤笑一声,似乎很不屑的样子:"如果我说是,你就会和顾盼一样,跟我提分手,是么?"
  黎熙像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不会,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对你……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够了!"司马抱着脑袋嚎叫,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他脱口而出的唐诗宋词!而且这句话是司马小时候写歌颂老师的作文的万用语句好么,后来这句话被他的老师明令禁止,声称以后不想再作文中再看到,因为觉得很不吉利,呸,扯远了……
  "我在用激将法,老师,黎老师!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司马对黎熙摊手问道。
  "看不出来,"黎熙说,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加上很久以前他本来就怀疑或司马和简苏有一腿,"你的演技可以拿小金人了。"
  "那要怎样你才相信,嗯?"
  黎熙的眼睛,慢慢垂下来,不说话。
  "唉~"司马叹了一声气,然后朝黎熙勾了勾手指。
  黎熙不明所以,踟蹰了一下,才走了过去,
  司马等得不耐烦,冷不丁地双手一把揪住黎熙的领口,然后脚一踮,脸凑了过去。
  四唇相贴。

  小飞虫晃晃悠悠地朝着路灯飞了过去,绕着灯光来回打转。
  黎熙觉得一把火,从脚底一直烧到了头顶。
  "唉~"分开的时候,又是一声叹息,司马摇摇头,转身朝楼上走去,喃喃道,"谈个恋爱真累。"
  也不知是说他还是说别人。
  黎熙听了后,浑身一僵,久而,司马都快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了,才醒了过来,声音颤抖地大声问:"你是说……你是说……"
  司马从拐角处探出身子来:"笨蛋!"
  他是说……他是说……
  我们已经是在谈恋爱了么!

64、积尘往事 ...

  顾盼每天都会在简苏的文下留言,偶尔是对他文的评价,偶尔是请他快点回来更文,某一天简苏打开"我收到的评价",竟然发现自己多了一篇长评,也是"法式小面包"写的。长评下另一个读者留言:
  "面包童鞋对剪刀同学,这才是真爱啊!"
  一篇长评从头到尾读下来,简苏颇有被惊艳到了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发现,顾盼居然有这么好的文笔。他这时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文……
  反……反正本来写得就是小白文!
  他恨恨地想。

  6月份,林碧蓉去L市视察分公司,那天L市的天气很异常,早晨还是艳阳高照,快到中午时天渐渐阴下去。乌云从远处密密麻麻地铺迭过来,阻截了大片的日光,天黑得如同夜晚,如同日食一般,压得人心里极不舒服。就这么暗沉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天空轰隆一声响,雷声炸开来,这一声就像是一个预兆,接着"哗啦啦——",大雨滂沱而至,天空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
  大概只是这个南方城市夏日里最常见的一阵雷雨,最澎湃的□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云层缓缓散开,天光重新洒泄下来,只剩淅淅沥沥的雨点,像拧不紧的水龙头。
  一个小时之后,蝉鸣重新响起,就连地上的水迹都快干了。
  真正的夜晚到来的时候,林碧蓉坐在豪华酒店的沙发里看着今天的报纸,报纸上将一张今天白昼似黑夜的城市全景作为头版头条。
  一只鸟飞过来,停在房间外的窗沿上。
  林碧蓉的手机响起来。
  "喂?"
  听手机那头的人说完之后,林碧蓉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浑身隐忍地发着抖。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林碧蓉便坐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头等舱里,空姐一排排的走过检查每位乘客是否关闭手机或者是否已将安全带扣好,林碧蓉的手撑着额头,手肘倚在机窗上,疲累不堪的样子。
  "这位女士,您是否有些不适?"一名空姐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碧蓉没说话,只是手挥了挥,意思是让空姐离开。
  空姐想了一下,点点头:"您若有什么不适请务必通知我们。"说完,便继续朝后排的座位走去。

  "你说什么?"
  "碧蓉,碧莲想见你,她大概快不行了,可能……坚持不了几个小时了……你接下她的电话,听她说几句话吧。"
  手机那头,是顾川的声音,她曾经发誓过再也不要看见或听见有关这个男人的任何一样事物,如同这时,她依旧恨得心里发痒,恨意让她的脑袋几乎都要炸开,于是下一秒,她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原地,窗外的那只鸟扑棱棱地飞走了,下过雷雨后的空气最是清爽好闻,林碧蓉像是喘不过来气一样,用力地吸满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平静下来一些。
  她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然后放在耳边。
  "给我准备一张机票……"

  另一头,英国正是下午3点左右,顾川站在病房外边,手机上显示电话被挂断的红灯一直闪着,他回头推开门,看见病床上虚弱的林碧莲,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他笑着对她说:"她正在赶过来,来不及接电话了……"
  林碧蓉的眼睛缓缓睁开,苍白的嘴唇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全是气音。
  "她把电话……挂断了吧……她不肯接……对不对?呵,她说过的,到死都不会原谅我,到死……都不会……"
  顾川坐在她的床沿边,伸手用力地握住林碧莲的手,声音哽咽:
  "她说她会赶来的,碧莲,你再坚持一会儿,你能看到她的,我没骗你!"
  林碧莲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好累……不想坚持了……想睡了……困……"
  "别睡!别闭眼!"顾川用劲捏她的手,"再一会会就好,碧蓉很快就会来的,很快!你们那么多年没见,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她跟我说她原谅你了,你难道就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们两个时的情景,还记得么?"
  林碧莲眨了下眼,那一下眨得极为缓慢,看得顾川心惊,只见她的眼帘再次抬起,心中才长舒了一口气。
  "记得……一点也不浪漫……我……我都没敢抬头看你……"
  顾川开始说话,他跟她说了很多、很久,林碧蓉安静地听着,顾川有时候会停下来,直到听到林碧莲短短的应声,才会继续说下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夜晚来临,医院过道的白炽灯亮起来,护士推着推车走过,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吵闹。
  "嗒嗒嗒……"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发出高频率的声音。
  "你偷穿了碧蓉的衣服参加晚会,那时我还以为你是她,那天晚上的你真是美极了,像天使一样……"
  "砰!"
  门被推开。
  林碧蓉的手还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她喘着气站在门口,头发因为匆忙而散落下来一些,她就这么背着光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顾川缓缓地站了起来:"碧蓉……"
  林碧莲浑身一颤,她的下唇发着抖,然后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转头盯着门口的那个人。
  "姐姐……"话音一落,眼泪就斜着滑过鼻梁。

  林碧蓉闭了闭眼,一步、又是一步地向病床边走过去,林碧莲向她伸手,本来浑身虚弱没有一点力气,可此时却感觉力气全都充溢回来了。
  "你出去,我跟她单独说一会儿话。"林碧蓉没有看向他。
  顾川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点了下头,出去了。
  "我以为他是骗我,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林碧莲说。
  林碧蓉在顾川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手拿着包放在膝盖上,没有碰林碧莲伸过来的手:"没错,我来了。"
  "姐姐,当年……"
  "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我来看看你的身子,这几年都有好好吃药么,记得以前医生说过,你好好调养,应该能活到正常人一般的岁数。"林碧蓉的眼睛垂下来,问。
  林碧莲缓缓摇摇头:"我心里不舒服……病自然好不了……"
  林碧蓉沉默了一会儿,绕开她的话:"这几天我留在这儿照顾你吧。"
  "没有必要了,"林碧莲笑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姐姐,十几年了,我终于又见着你了,我想问你……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她猛地伸手过去,抓住了林碧蓉的手,攥在手心里。
  "你还恨我么?"她问,眼睛瞪得很大。

  林碧蓉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眼睛眨了眨,随后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反问:"你问我恨不恨你……碧莲……你何必还要问这么傻的问题……"
  林碧莲急速地喘着气,看着她。
  "我当你是我最亲的妹妹,就算对现在的女儿,也不及我当年对你的疼爱,碧莲啊碧莲,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呢?"她竟然笑出声来,"你跟了另外一个男人结婚,先是因为不能生育,请求我把顾盼让给你做儿子,那是我的亲生儿子啊!可是你哭着求我,我疼你,最见不得你哭,只好答应了。结果呢,顾盼过去仅仅不到一个月,你就被我抓住,当时你在干什么?你在我的房间,上了我丈夫的床……"
  林碧蓉的眼中渐渐湿润,却不见眼泪落下来。
  林碧莲怔怔地听着,仿佛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恍惚。
  "你说你和顾川是真爱,你们想要在一起,我不同意,我们双方的父母不同意,顾川就说要带着你走,甚至说要带走顾盼。我这边拽着顾盼不能让他被你们带走,那一边,你曾经的丈夫找到我家,把怒气全怪在我头上,说我拴不住丈夫,最后竟然把我的第三个尚在襁褓中孩子塞在浴缸里活活淹死。你知道么,我每天晚上仿佛都能感觉到我的孩子的怨气,你说我恨不恨,你说我恨不恨!"
  "我好不容易把顾盼抢了回来,可是另一个孩子却走了,我那时总下意识地把他当成是你的孩子,也会把孩子死的原因怪在他的头上,而同时,他也越长越像顾川。我把恨意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也看不得他被任何人抢走,就和他父亲当年一样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的整个人生、我的孩子都被你给毁了!林碧莲,我说过,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林碧莲的嘴唇颤抖着,泪如雨下,她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林碧蓉的手,她们的手都是冰凉,冷进了骨头里。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这样我……我反而走得安心……你要是说……原谅我了……我知道……那肯定……肯定是假的……"
  林碧莲的双颊出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她的呼吸也开始明显加快了。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们来世……别……别再做姐妹了……"
  林碧蓉的另一只手紧握,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心里。
  "姐姐……对……对不起……"

  林碧蓉咬着牙,低头看着林碧莲,十几年不见,她们都老了,连白发都快藏不住了。林碧莲在自责中过了这么些年,林碧蓉像是吸毒一样依赖着恨意消磨度日,而仿佛只有这样极度的情感,才能成为她们之间关系的纽带。

  "哔——"
  刺耳的机器声在病房里响起。
  "睡吧……"林碧蓉伸出手,轻柔地抚了抚林碧莲的脸颊,"姐姐在这儿陪你,你别怕……"
  就像是小时候,林碧莲躺在床上,被子一直拎到眼睛下面:"姐姐我有点怕。"
  "别怕,姐姐在这儿陪着你呢,怕什么?"

  "碧莲……碧莲……"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碧莲!!!"
  那喊声就像是白日里的那声惊雷,眼泪溃然决堤,那一刻她不再是林碧蓉,她只是一个失去妹妹的姐姐。

65、完结章 ...

  简苏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绝对是因为私心才选择了顾盼会举行首场演唱会的城市。S市的灯火比自己原来生活城市的灯火要繁密一些,从自己所在的房间里望出去,万顷流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河流下金色的沙砾,美不胜收。
  第二天他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一边想着"乔晓要是知道又该骂自己了",一边在货架上拿方便面,结果一不小心,碰掉了旁边叠在一起的桶装方便面。他赶紧蹲下来收拾,这时候一个男人也过来帮他把东西拾起来。"谢谢。"简苏说着,把鼻子上的墨镜拉下来一点,结果一看,这不是丁杭么?
  "不客……"丁杭这时也抬眼,愣住了。
  简苏慌忙把墨镜推上来掩着脸,把方便面放回货架上,回身推着小车就想走。
  "简苏!"丁杭喊,追了上来。
  唉,认出来了……
  简苏撇了撇嘴,回头叹气加懒懒地应声:"哎……"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
  "你怎么在这里?"丁杭先开口问。
  简苏拿着搅拌棒不停在咖啡杯里画着圈,模模糊糊地应付过去:"嗯……来散心的,你呢?"
  丁杭看了看垂着头的简苏,笑了一下:"陪玲玲来shopping的。"
  "哦,也是,千金大小姐嘛。"
  丁杭问:"公司那边,为什么辞职了?"
  简苏低头啜了一口咖啡,啧啧啧,真苦。
  "就是那件事呗,不是基本上都知道了么?"简苏咽下嘴里的咖啡,看似说的好像很随意的样子。
  丁杭皱眉:"不是已经证明了是无辜的,怎么还不回来?"
  简苏看着窗外,这时候咖啡厅里竟然开始放顾盼的歌,很轻缓的那首,总感觉特别适合在这样的夏日里听:
  "我想你还没走出这个圈
  那首歌还没到终点
  我想你无声的走到我身边
  那首歌便不再放第二遍……"

  简苏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自己的杯子:"不问这个了,行么,我……不太想提。"
  丁杭明白,点点头便不再说这个了,他杯中的咖啡还没有动过一口,白色泡沫上画出的三叶草可爱得很,丁杭像是有些舍不得破坏了。
  "我看报纸上说,你跟顾盼……"想问,可惜又是个不愉快的话题,"是不是分手了?"
  报纸上的揣测,简苏也看到了,不止一家,只要在百度的搜索栏上打下"顾盼"两个字,就会出来一串的搜索条"顾盼简苏"、"顾盼简苏
分手"、"顾盼简苏不和"、"顾盼简苏炒作"……
  简苏笑得有些勉强:"没有。"
  顾盼怀疑:"真的?"
  简苏点头:"真的没有。"
  现在没有,只是对于未来,面对那么多阻碍,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走下去罢了。就不能让自己好好谈一次恋爱么?简苏想,一个人经历的挫折多了,也是会疲乏的。

  "没看过的就已经不见
  所以省去了怀念的时间
  如果承诺能抵过了一切
  我愿说一万遍……"

  "简苏,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丁杭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简苏,说,"那天他吻你,我看见了。"
  "嗯?"简苏受惊似的抬头,"哪天?"
  "你们传出绯闻的前一天,在'笙歌'里。"他说。
  简苏睁大了眼睛回想,对的,那天早晨司马说过,是丁杭送他回来的,那时候他还错误的以为,梦里面"越来越近"的人,是丁杭。
  他竟然忘了这一件事!

  "我接到了从你手机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不是你的声音,我想,应该就是顾盼吧。他喊我来接你,我到了之后,就看见……"丁杭顿了一下,"就看见他在吻你。"
  "然……然后呢?"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那时候我本来也想走的,可看你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只能先把你送回家。"丁杭缓缓的说,"我想,他是故意让我看见的,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苏一点一点地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咖啡厅似乎正在放顾盼的专辑,一首结束了,又是另一首,顾盼低沉动人的声音如同夏夜的月色,浮光轻缓地流淌着。
  "噗嗤!"简苏忽然笑了出来。
  丁杭一愣。
  "怎么了?"
  简苏忍着笑摇头,他想,现在自己的样子真像个神经病。

  "没什么,"他摆摆手,说,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今晚还有顾盼的演唱会呢,我要先走了。"
  说完他站起来,却听见丁杭喊:"简苏。"
  "嗯,怎么了,还有事?"
  丁杭的右手攥着左手,真的踌躇了很久,才说:"当年的事情,我……对不起。"
  简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他摇摇头:"没什么,真的,都过去了。"
  "我想,也许我那时……可能真的……"他闭了闭眼,"喜欢过你,只是我不知道那是喜欢,我……我有些害怕……"
  简苏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打断他的话:"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要讲这样的话了,不论当年是怎样,都忘了吧。"
  丁杭仰头看着简苏,觉得他哪里好像改变了,还记得一年多前,自己才进这个公司的时候,简苏一面提携着他,一面小心翼翼地在乎自己的样子。那时候,他一点没有这个昔日的同学有半分自己上司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自己却不得不像个晚辈一样地听进去。
  简苏说完了便朝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手撑着桌面,对丁杭说:
  "有句话说'坏男人,是骗了你一阵子;好男人,是骗了你一辈子',丁杭,谢谢你即时醒悟,没有骗了我一阵子,而面对顾盼这样的男人,我愿意被他骗一辈子,"简苏盯着他的眼睛,"丁杭,好好待郭玲玲,就算一开始是骗,那就一直骗下去。"
  丁杭看着他,有些发怔。
  简苏笑了笑,把包往背上一甩,转身离开了,那时候,他自恋的觉得,自己真是太帅了。

  "到时候烟火从这里出来,然后你乘升降台上来……"
  "这个音乐点的时候放雨幕,歌唱完雨幕停,你回后台……"
  工作人员再三跟他确认讲解着,顾盼捏了捏眉心,闭着眼,点头。为了筹备这个首场演唱会,他已经将近三天两夜没有睡觉了,中间只眯了一小会儿,整个加起来不足三个小时。
  "安可曲准备了么?"
  顾盼点头:"准备好了。"
  "几首?"
  "……三首。"
  工作人员还想问什么,话没开口,便注意到了顾盼苍白的脸色,简直比上了最白一号的粉底还要明显。
  她把手搭在顾盼的肩上,"顾盼,你气色不好,要不去休息一会儿吧。"她看了看手表,"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呢。"
  顾盼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好像都快要涨开来似的。看了一下手表,觉得再强撑下去的话,一会儿一定会影响舞台上的表演。于是他低低"嗯"了一声,准备去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一阵子。

  走回了休息室,往沙发上重重一坐,刚想躺下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电脑在化妆台上闪着待机的灯。他想了想,站起来走过去,开机。
  连上网,第一个下意识的打开的,就是那个网页。

  "大大,等你更新等得我好苦好苦!"
  "小剪刀你竟然更新了!"
  "大进展啊,一更新就看见钱京京的爱的告白,哦吼吼吼!"

  就像是一道电流"呲"地划过脑间,顾盼一一扫过这些留言,有些不相信似的,把页面拖下来,只看见四个红色的小字"最新更新",旁边的时间,是39分钟前。
  他更新了。
  毫不犹豫的,没有一秒钟的耽搁,点开章节,右键,查地址。

  半晌之后。
  顾盼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抖。

  S市。

  顾盼盯着电脑上的那个城市的名字,手从键盘上滑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因为动作,额前的一缕刘海垂下来,搭在鼻梁中间。
  他就在S市,他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

  晚上八点,演唱会正式开始。
  七月的天气本就燥热,演唱会的现场人山人海,门口的队排得山路十八弯,七拐八绕几乎绕了整个体育场馆一周还多。
  简苏看见,有大包小包拎着行李从外地赶过来的粉丝,也有竟然从黑龙江或者是其它一些离得很远的省市开过来的车,有些人现场买票,买到票了之后竟然激动得流下眼泪来。
  除了粉丝,还有卖周边产品和黄牛票的,顾盼的照片被印在杯子、扇子或者是毛巾上,打着顾盼名字的灯牌,会发光的恶魔角……
  简苏把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男人凑过来,把一沓票望他的身前一甩,低声问:"要不要?"
  简苏笑着摇了摇头。
  男人悻悻然地走了。
  不一会儿,检票处一个女孩儿忽然回头大喊一声:"抓住那个人,他卖给我的是假票!"说完就冲了出来。男人吓了一跳,赶紧撒腿飞跑,女生也不甘示弱,冲上去就揪住了这个男人,一边哭喊着"还钱!"一边与他厮打在一起。
  简苏并不想引人注意,可是这时候见这个男人一拳打在了女孩儿的鼻子上,鼻血立刻就流了下来。简苏怒火中烧,上去就揪住男人的后领拽了过来,想他大学选修的可是自由搏击呢,三下五除二就把男人打得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警察来了,把男人带走了。

  人虽然抓住了,可是钱却没有要回来,这个男人卖出一张假票,就立刻把到手的钱转移给同伙,他的同伙一见不对劲,早就跑得不知道去哪儿了。
  快八点了,演唱会就要开始了,在门口排队检票的人听着场馆内宣布纪律的工作人员的声音,都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只想着赶快进去。
  简苏捏着手上的票,犹豫了一会儿,排队站在了最后一个。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简苏朝旁边的走廊的角落看过去,那个买了假票的女孩子蹲在那里哭,拿着一张纸巾胡乱地擦着鼻血,一手拿着手机抽噎着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这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排到队伍的前半段了,简苏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走到女孩儿的身侧蹲下。
  "你还好吧?"他问。
  女孩儿虽然认出来这是刚才帮自己打架的鸭舌帽男人,但面对陌生人的搭讪,她还是防备地扫了简苏一眼,继续打电话,没有回答他。
  电话里,女孩儿哭着说:"钱没要回来!进不去了!我攒了半年的钱,一千多块啊!我爸妈?他们本来就不同意我来看演唱会……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呜啊啊啊啊!"
  "别哭了,"简苏说,伸手把自己的票递过去,"哝,送你。"
  女孩儿惊了,她匆匆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拜拜,然后看看简苏又看看他手上的票,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不会又是假票吧?"她战战兢兢地问。
  简苏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儿拿过票来,正反看了好几遍,发现竟然是最贵的票种。
  "你是不是因为,女朋友爽约了,所以多出一张票?"她低声问。
  "不是,我就这一张票,只不过看你哭的可怜,觉得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张票。"简苏说。
  女孩儿赶紧把票还给简苏:"不行不行!这样的话我不能拿!"
  "拿着吧。"简苏没接。
  "那……"女孩儿的手摩挲着票,忐忑地问,"那你怎么办?"
  简苏回身指着检票口上的大屏幕,说:"我看这个就好了。"
  女孩儿起初还是很不好意思,但最后仍是千恩万谢地拿着票检票入场了,她坚持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简苏,说以后会还他钱。

  女孩儿进场之后,简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身子倚着走廊的墙,仰头看着大屏幕。
  八点钟到了,舞台的灯光很有气势的像连绵的海洋一般亮起来,大屏幕上出现顾盼的演唱会预告片,画面中的顾盼身着白色的修身西装,西装内穿着深V字领的白色T恤,一条黑色的项链挂在脖子前裸/露的肌肤处,像是诱人的吸血鬼一般。
  大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全场一起跟着倒数,声音大到在场外的简苏都能听得到,甚至还有很多没有买到票,跟他一样在外边看大屏幕的粉丝也一起倒计时着。
  "砰!"
  烟花散开,舞台中央的大屏幕开了一道门。
  全场尖叫。
  顾盼穿着和预告片中一样的一身纯白的出场,仿佛真的是从屏幕里走出来的一样。

  简苏看着他,一时有些失神,帅气、英俊、迷人、魅惑,他找不出更多的词汇来,只能想起自己的一个宅男朋友曾对自己说的,就像是从二次元的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身体上的每一部分,都像是细细勾画出来的。
  见多了平时他生活中的样子,虽然也曾见过他表演,可再一次看到这样的他,竟然感觉帅到心脏似乎都承受不住。

  专辑里的主打歌,以前几首荣登排行榜冠军的歌曲,一首首地演唱下来,他和粉丝都像是插上了南孚电池聚能环一般,整场演唱会尖叫的分贝都没有小下来过。

  如痴如醉地看着,又一场表演结束,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顾盼回后台换装,下面由请来的嘉宾进行表演。
  简苏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一看手表,竟然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怎么样还好吧?"紧张忙碌的后台,工作人员有的给顾盼递过来矿泉水,有的给他换衣服,有的给他补妆,将他围得团团转。
  顾盼的手撑着墙,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额头上全是汗。
  下午因为知道了简苏的地址,所以没有睡着,这么说来,他已经连轴转了将近七十个小时了。
  忽然,他的腿就一软。
  "天哪!"他身侧的工作人员慌忙扶住他,"怎么样,还能撑得住么,要不我们把安可都取消掉!"
  "不行!"顾盼站起来,他使劲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阻止道,"我能撑得住,把风油精给我。"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着,面色担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人递来了风油精。
  顾盼把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上,短暂的刺激使他的大脑稍稍清楚了一些。

  嘉宾下场,下半场的预告片放完,顾盼重新回到舞台上,新专辑的银灰色的金属质感的衣服,将他包裹得男性气息十足,全场的尖叫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一首《鲨鱼》唱完,全场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一样,为了缓和这样的气氛,下一首歌是曲调舒缓了,今天简苏在咖啡厅里听过的——《第二遍情歌》。

  "这首歌……我想献给一个人,呵,"说到这里,顾盼垂下头,嘴角一勾,"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他是谁。"
  "简苏!!!"全场一起大喊出了他的名字。
  在场外的简苏惊讶地捂住了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人一起喊出他的名字的情况。
  "他现在,就在这个城市里,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听我的演唱会,但我曾经说过,我这首专辑里,所有的歌都是为他唱的……"
  "啊——"全场一起发出艳羡的喊叫声。
  "我们曾经相差很多,哪怕是差一点点,我们也许都不会有任何交集。这份感情实在太难得,甚至直到现在,摆在我们面前,也还有很多难以跨过的坎。但是我并不担心,因为曾经的我,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
  "……会这么爱你。"

  简苏仰着头,看着屏幕里顾盼的脸部特写,他仰着,使劲着,让眼泪不要落下来。

  音乐响起来。
  场上的所有人都自觉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我想你还没走出这个圈
  那首歌还没到终点
  我想你无声的走到我身边
  那首歌便不再放第二遍……"

  顾盼慢慢朝着舞台的中央走过去,上方落下一道雨幕,深蓝色的灯光波浪状地映照在雨幕上,又是星星点点的光斑,雨幕中的顾盼就像是身处在深海之中一般,美轮美奂。

  "没看过的就已经不见
  所以省去了怀念的时间
  如果承诺能抵过了一切
  我愿说一万遍……"

  风油精的效力已经过去了,顾盼强撑着自己往前看,场下一片灯牌的光,荧光棒在随着音乐的节奏挥舞着。
  然而他的耳中,竟然已经听不到音乐声了,不,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如果情歌我再唱第二遍
  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

  "嗯?"
  "这一段应该有歌词啊?"
  "人呢!!!"
  "顾盼呢!"
  "天啊他倒下了!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啊!顾盼!!!"

  雨幕的后面,顾盼眼睛一闭,直直地朝后一跌,然后……
  失去了意识。

  全场都乱了!大家叫着顾盼的名字,工作人员从后台跑上来,把昏倒的顾盼抱下了场。
  有的粉丝甚至在为偶像的昏倒而嚎啕大哭着。

  而身在场外的简苏,看到了这一幕,因为镜头对准了雨幕后的顾盼,所以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昏倒的样子。
  "啊!"他身侧的一人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简苏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急促地喘气,然后冲到检票口就要翻进去。
  保安赶紧上来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有票的!我买了票的!"简苏喊道。
  "票呢!"
  "我……我!"票已经给了别人了,简苏咬紧了下嘴唇,只能喊道,"我是简苏,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简苏?简苏是谁!"保安笑着互相看了一眼,这两人都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平时不关注这些明星的八卦。
  简苏大吼一声:"我是他老婆!"

  "啊呸!"保安笑骂了一声,"你是他老婆,我还是他爹呢!现在的小年轻真不要脸,为了追星什么理由不编,你这样的伎俩我见过不知道多少,亏你还是个男的!"
  说完他用劲一推,把简苏推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这时候,一辆救护车从后台的方向开了出来,简苏顾不得跟保安们理论,和一群疯狂的粉丝一起朝着救护车追过去。
  跑的路上,他身侧的一个女孩儿不停地上下打量他,边跑边喘着气问:"你……你也喜欢他啊?"
  简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把鸭舌帽一摘,喊:"什么喜欢!老子是简苏,老子他妈的爱他!"

  女孩儿看着简苏,停下了脚步,尖叫一声。
  简苏的这句话几乎一起跑的大多数粉丝都听到了,他们都停了下来,回头震惊地看着正着急上火的他。
  刹那间上百名粉丝瞬间都疯狂了起来。
  "真的是他!真的是简苏!"
  "怎么办!得让他跟上顾盼!跟上救护车啊!"
  "我来打车!"
  "我看到了!那是省医的救护车,我知道去省医最近的路!"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喊我爸开车过来!"

  "不用!"一个粉丝开着车过来,拍了拍车门,说,"我开车过来的,你!还有你!对!说知道路的那个!快上来!"
  简苏什么都没想,开了车门就坐上车。
  "坐稳了!"女粉丝一吼,油门一脚踩下去,车子顷刻间风驰电掣出去。
  "加油!"
  "顾盼简苏我们爱你!"
  "加油!要幸福地在一起啊!"
  剩下的粉丝,在他们的车后大声地喊着,做出加油的姿势来。
  "太令人感动了!"一个女粉丝回头埋在男朋友的怀里哭泣,"你以后也要这么爱我。"

  省医是离演唱会的体育场馆最近的医院,女粉丝胆大过人,市区里全程竟然都快超过一百码。到了医院,简苏冲下车,边跑边回头喊"谢谢!"
  "加油!快进去吧!"女粉丝喊道。

  简苏冲进医院,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罗德,他跑过去抓住罗德的手腕,眼睛里透出血丝来。
  "他怎么样?为什么会昏倒!"
  罗德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是疲劳过度,还有些发烧,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吩咐了,暂时不能进去打扰。"
  听到了消息,虽然仍是心痛如绞,可终究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我等着,等他醒。"他说。

  在加护病房的走廊外坐着,医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行人经过的脚步声,可很快,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全都被警卫人员挡在了医院门外,闪光灯闪成一片,快要照亮整片天空。
  简苏的后脑勺倚着墙壁,一点点,一分分,回想着他们已经走过的这一段时间。
  已经一年半了。
  竟然已经一年半了。
  从不相识,到互相讨厌,到互生好感,到在一起,到一起经历坎坷,到坚定信念,到再次分开,到如今……
  我已经离不开了……离不开他在身边……的这种感觉了。
  认命一般的,这么想着。

  不一会儿,身侧传来脚步声,那是高跟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
  简苏侧过头,看见,那是林碧蓉。
  他没有打招呼,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这个人走过来一样,再一次的,默默地把头转回来。
  林碧蓉走过来,想要推开门进去,却被简苏拦住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冷淡淡:"他正在睡着。"
  林碧蓉看着简苏,似乎要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令简苏意外的是,她什么都没说,没有一句趾高气昂的话,只是依旧气质优雅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两个人都沉默地等着,没有一句对话。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楼下的媒体记者悉数散去了,医院再一次恢复安静,夜似乎已经很沉很沉了,简苏甚至觉得,也许下一秒,天就要亮起来,又是第二日的黎明。
  "病人家属可以进来了,病人已经醒了。"猛然间,护士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简苏一惊,浑身都是一颤,他的手按上门把就想要开门进去。
  但是他的动作停了一下。
  简苏回头,看着林碧蓉,然后退开一步,意思是,你先进去吧。

  "你先进去吧。"林碧蓉说。
  简苏的表情变了,一开口,竟然连嗓音都是嘶哑的:"你说什么?"
  林碧蓉抱着手臂站着,笑了笑:"不久之前,我才进过一次医院,这一次,我不想这么着急进去。简苏,进去吧,他第一个想看到的人,应该是你。"
  简苏的眼中充满了讶异,他看着她。
  林碧蓉没有发出声音,她用口型,对简苏说:
  "我-输-了。"

  简苏的心狂跳起来。
  许久,他对林碧蓉鞠了一躬,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他后退一步,再次后退一步,然后转身……
  跑进病房里……

  一个月后。
  新闻发布会。
  台下坐着的全是记者,比上回顾盼和简苏传绯闻那次来的记者还要多,甚至还有不少国外的新闻记者。整个发布会现场,穿插着各种各样的语言。
  但是你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所有记者的脸上,都带着一副像是在忍着什么的表情。

  "顾盼先生,请问关于一个月前的S市演唱会,您是否有什么补偿的措施?"
  顾盼说:"会有一个补偿场,持票人凭那日的门票可以免费进场,那天还会有新的一千张票。"
  "顾盼先生,请问你和简苏先生已经在荷兰结婚,是么?"
  "是的。"
  "请问您那天也是这样的装扮么?"记者问,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忍到奇怪至极。
  现场的顾盼,穿着女仆装,头上戴着蕾丝发箍和猫耳,脸上还被画着一团团小红晕。而他身侧坐着的简苏,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偶尔镜片闪过一道精光。
  "不是的。"他说,回答的简洁有力。
  "为……为什么……今天是这样的装扮?"女记者已经不行了,她快忍不住了!
  顾盼不用眼镜的协助,他的眼睛直接闪过了一道精光,他伸手揽过简苏的腰,然后抓住他的手腕,两个人的手一齐朝镜头伸过来,无名指上的一对戒指正在闪闪发光。
  顾盼对着简苏眯眼一笑,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抖。
  这才是……腹黑啊腹黑……女仆装神马的什么都掩饰不了啊……
  "因为他是我老婆,我得听他的。"

  —END—


66、番外一 ...

  啪啪啪!
  此"啪啪啪"非彼"啪啪啪",乃是乔晓和司马的小教鞭打在讲台上的声音。

  乔晓:"这太不公平了!我们属性这么萌的两个人,居然只能在这个文里面当配角,作者绝对是哪里坏掉了!"
  司马抱臂点头:"是的!"
  乔晓:"所以经过我的强烈要求,这篇番外必须由我们两个,确切的说,是由我来当主角!啊哈哈哈哈!"【叉腰笑!
  司马:"不,作者明明说我的主角的= =。"
  乔晓嫌弃地摆手:"屁大点的小孩你懂什么!"
  司马依旧是很淡定的语气:"我跟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个男人交往过,其中有对我穷追猛打死心塌地者,请问乔小姐……"
  乔晓的后脑勺后一滴冷汗,一次都没有交往过,至今恋爱经历是零,最坑爹的是唯一一次相亲,对象居然还是自己的小GAY室友——简苏!
  只见乔晓头顶上不断出现"减血5点""减血5点",血槽很快就要空了!
  危急时刻,乔晓强撑着丹田处的一口气,瞪眼:"那不是重点!"
  司马微笑:"那必须是重点。"
  乔晓:"穷追猛打死心塌地者只有那个穿越来的黎熙吧!"
  司马:"他不是重点!"【黎熙委屈地满地打滚:"马儿,你焉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叫我伤透肺腑!"
  "说人话!"
  "啊?"
  "你应该这么爷们儿地说,你说出这样的话真太他妈让我伤心了!"
  "马儿,你好粗鲁……"
  "够了……"】

  争论不出一个结果,乔晓"咻"地一下拿着菜刀指向作者的鼻尖:"小假,你来说!谁是主角!"
  可怜的作者正穿着邋里邋遢的睡衣,一头乱发的刷牙,忽然就看见鼻子尖前的一道锋利的锐光,看得他都对眼了。
  司马的眼睛里幽幽一抹暗沉的冷光,看得作者打了一个寒噤:"小假~谁是主角~"

  作者深吸一口气,忽然一个马步,拿着牙刷四十五度直指天空:"看!灰机!"
  被揪回来。
  "这招没用……"司马说。
  乔晓十分不屑:"当我们三岁小孩啊!"
  作者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眼珠绕了一圈,再次牙刷朝天一指:"看!飞天的可达鸭!"
  "哪里?"
  "哪里哪里?"

  作者趿拉着拖鞋逃跑成功!

  "居然被他给跑了!"乔晓磨牙。
  司马从眼睛的斜下方俯视着比他矮一些的乔晓:"那就拳脚下见真章吧!"
  两个人各站在讲台一边,恶狠狠地对视着,双眼之间不断发射出"噼里啪啦"的强烈的电流。背后是阴云密布,大风起兮那个云飞扬啊!
  "喀嚓!"
  乔晓原地四脚朝天摔了一跤。
  她从地上爬起来,怒目圆睁:"是谁——"
  顾盼看着他们两个在台上吵架,默默地拿出"旺旺小小酥"来吃,一边在嘴里嚼得喀嚓喀嚓的,一边冷冷说:"你们两个是在说相声?"

  一束光打在教室的中央,那里坐着他们两个唯一的学生,顾盼。

  "很好,那就让我们的学生来评判,今天究竟谁教的比较好,谁比较有资格来当主角!"乔晓大掌拍在讲台上。
  司马随即也是一掌:"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两个人犀利的目光一齐扫过来,逼视着顾盼,两道电流"噼里啪啦"地对准着一个地方。
  顾盼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手里面的"旺旺小小酥"伸到他们面前:"额……你们也要?"

  首先迎来的,是乔晓的教学时间。
  乔晓把一头黑发利落地朝后挽了一个髻,一身职业女性的套装,加上鼻梁上一副教导主任必备的红色框架眼镜,就这么昂首阔步地走上讲台。
  "上课!"
  顾盼朝四周一看,只好一个人无奈地应了声:"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乔晓面带微笑:"请坐。"
  顾盼一头黑线。
  "今天是乔老师来给同学们(?)讲解,如何才能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乔晓回头,教鞭指着黑板上那个大大的爱心,"首先,我认为,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拴住他的胃!这位同学,请不要玩手机!"
  顾盼扬着手机:"是简苏,他说……"
  "没收!"说完,乔晓就走下讲台,一把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收在讲台上。
  顾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眼睛眨了眨之后,只好耸了下肩,作罢。

  "老师刚才讲到哪儿了?都怪你,打断我的思路……"乔晓说。
  "拴住胃……"顾盼懒洋洋的提醒。
  "哦,对!拴住胃!"乔晓这才想起来,"所以啊,顾盼同学,我强烈建议你跟我学习厨艺之道!这个厨房啊,它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生的东西可以变成熟的,没有味道的东西可以变成有味道的……你想想看,你平时最多只能穿着女仆装恶意卖萌一下,可是如果你有一天,既穿着女仆装,又做了满满一桌美味,在苏苏到家的时候娇俏地说:'今天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哟,主人是先吃我,还是先吃饭呢?'我觉得苏苏绝对会喷出鼻血,向后跌倒的!"
  "我家有厨师。"顾盼面无表情地说。
  这五个字配上这个表情一出,乔晓瞬间捂住心口,她觉得自己受到了重击。
  "不……不……"她朝着顾盼伸出爪子,强力想要挽留,"可是心意比较重要啊!"
  顾盼的大拇指擦过下嘴唇,微微一笑:"而且我觉得,在他眼里,我应该比食物美味吧……"

  "咚!"
  乔晓向后栽倒。
  音乐起。
  屏幕上出现两排大字: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司马嘴里"啧啧"两声,摇头遗憾地跨过乔晓躺平的躯体,站在了讲台后。
  "真失败。"他说。

  乔晓任务失败,司马继续挑战。

  "我认为,"司马的五指插入发间,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pose,"顾盼同学,你应该多看看韩剧,看看韩剧里的高帅富是怎么勾搭妹子的。"
  "哦?"顾盼似乎有了点兴趣。
  司马竖起一根手指,换了一个pose:"首先,你要无时无刻不在耍帅,就像是我一样,虽然很油腻,但是妹子们很吃这一套,当然简苏也一样。我相信,只要你在他面前摆出一个迷人的pose,他的眼睛一定会变成桃色爱心的。"
  顾盼用手稍稍掩住一点嘴,表情很怪,不住点头:"说得很好,继续。"
  "第二点,"司马挑眉,"同情心是个像催化剂一般的存在哟!作为男人,偶尔的小软弱能够直击对方的小心灵。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刻意的表现软弱的话,'一不小心'像个男人一样受个小伤啊,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的样子,哦呵呵呵,绝对戳苏苏的萌点啊!"
  顾盼扶着额头:"苏苏的萌点……真别致……"
  司马语重心长地说:"当然了,还有第三点,就是你的男人气概!顾盼同学啊,我觉得你也太宠着苏苏了,这样就跟养孩子一样,很容易就把他捧上天了。顾盼同学,我强烈地建议你,发挥出一点抖S的体质,好好教训一下苏苏。你不用担心,任何人的心中都会有抖M的一面,我相信被你的男人气概征服之后,苏苏只会更加依赖你,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小心翼翼地求S/M呢~~~"

  "……"

  "顾盼同学,请问你有什么意见么?"司马问。

  "他没有意见,我有意见。"

  所有人都回头,盯着教室的后门,连躺在地上的乔晓都"诈尸"坐了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
  简苏面带微笑,抱着手臂倚在后门处。
  "男人气概?好好教训一下我?抖M?求SM?"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司马走过来。
  司马朝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整个贴在黑板上,惊恐万分地盯着朝他走过来的简苏,就像是看着高中时最怕的秃头班主任!
  "要不要我在你身上试验一下呢?"简苏笑着撑在讲台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司马,"放心,你一定会更依赖我的~"
  "不!不!"司马伸手,"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诶?我好像走错班了,哦,其实我应该在隔壁,在隔壁……"
  说完,他就拖着坐在地上的乔晓,飞也似的逃出了教室。

  讲台上,顾盼的手机的屏幕在闪着光,显示着一刻钟之前,简苏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我这就过来!!!"他发。

  "你怎么来得这么急?"顾盼站起来,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哼!"简苏哼唧一声,一甩头发,朝着镜头走过来,傲娇地一笑。
  "因为……谁都不能抢走我主角的位置!"


67、番外二 ...

  2013年1月1日周二天气:小太阳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又是一年了,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呢?额……有点忘了……= ____=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每天的生活都过得差不多吧……
  作为一个死宅真心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羞愧一下。当别人在奋发图强的时候……我在宅;当别人在竞争上位的时候……我在宅;当别人在多多赚钱的时候……我在宅……
  于是等我死的那天,墓志铭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应该就只有一个血淋淋的"宅"字了吧?
  ……啊呸!新年第一天就讲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呸呸呸呸呸……
  昨天晚上和顾盼说好了一起跨年的,不过他之前有个电台访问,大概要十点钟左右才能到家。等他的那段时间真是无聊啊,只好一边吃零食一边把《黑子的篮球》翻出来看,真是燃啊!太好看了呀么巴扎嘿!
  说到这里,顾盼那个挨千刀的居然要我控制体重了!买了一大堆运动器械回来,把家里的一个房间都快改成健身房了,哼……哼哼……小心我练出了八块完美腹肌反攻了你!
  哦,对了,婚后……【这两个字我怎么写出来这么别扭>///<】我爸妈突发奇想,要请乔晓和司马吃饭,多谢他们合租的日子对我的"照顾"。结果我妈一下子就认出来乔晓了,我们俩那天尴尬地那叫一个汗如雨下啊!不过后来还好,乔晓和我爸聊得特开心,谁叫他们都喜欢厨房那个小破地儿,乔晓走之前居然拜我爸为师……我爸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乐得心花儿都开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她以前的"劣迹"告诉我爸,让他悠着点儿。
  还有,最可恨的就是,乔晓后来就一直叫我"师弟"了!真是够了!她以为这是在玩基三么!你还是赶快跟我爸去练生活技能去吧!

  哦哦哦,那什么,刚才有点走题。后来……后来晚上顾盼就回来了,小家伙之前为了上舞台弄了个发型,虽然真不想承认啊,不过真的好帅啊!【这话只能在日记里说说,我绝对不会这么对顾盼说的!】
  说好的一起熬夜跨年,结果我这货才过十二点就困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然后那家伙就凑过来,说什么"我们做点提神的事情吧"……
  提神……提你妹的神啊!
  老子现在困得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就是因为你昨天晚上那么有干劲啊!说到这里真是想摔日记!O( ̄ヘ ̄o#)
  嫁了明星的感觉真不好【咦?我为什么要用"嫁"字,在此更正,是"娶"】,晚上被邀请录制一个访谈节目,讲述我们的夫夫生活OJZ。我可以拒绝么?真的好想无语问苍天,我可以拒绝么?那个时间可以用来渣游戏啊亲!而且,难道我要对着镜头含笑羞射地说:"嗯,我们生活的很幸福,他耕田来他织布,他挑水来他浇园……"
  够了……
  今天的日记写得真长,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游戏上顾盼对我放了"真诚之心"的缘故?越来越语无伦次了我,这真不怪我语文没学好了,全是因为顾盼这个魂淡,洗完澡了不会把睡衣穿穿好么!这家伙绝对又偷偷练肌肉了,绝对是在我面前故意秀身材!
  闷骚的男人,腹肌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掀开衣服看一眼……
  ……
  算了,还是别丢人了……

  2023年1月1日周日天气:小太阳

  又是新的一年了,看着今天早晨的太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关于二零一二的末日论,那时候还好好紧张了一下,问顾盼末日真的来了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结果顾盼那时候让我特感动,他说,牵住我的手,就无所畏惧了。
  我想说顾盼你真肉麻,真油腻,真受不了你。唉~可偏偏就是这么肉麻、油腻、让我受不了的话,竟然一记就记了十年。
  昨天带着顾小苏和简小盼回了妈家,我父母也一同去吃了饭,三位老人还是很聊得来,只是妈的腿似乎有些不好了,多走一会儿路就喊疼,明天一定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小苏和小盼这两个孩子太能闹腾,三个老人更是把他们宠得无法无天,我一定要抽时间杀杀他们的那股嚣张劲儿。但我最怕的倒不是他们两个到处捣蛋,我最怕的,是乔晓她小孩儿和司马的小孩儿一齐到家里来玩,如果"幸运"的话,再加上丁杭家的那位爱哭的小公主……
  我不想说什么了……我不想回忆那种日子……那是噩梦,那就是末日的前奏。
  还有!前几天,我居然在小苏的笔袋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黎天,我请你吃冰qi灵,你让我亲一下,好吗?
  小苏他才八岁啊!一个八岁的孩子啊,连"冰淇淋"三个字都有两个写不出来的小朋友,居然现在已经开始写情书了!而且对象还是黎熙和司马他们家的那个倒霉孩子!现在的孩子是有多早熟!
  第二天,我把情书给顾盼看,顾盼看着纸条捂着嘴乐了半天,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笑的?结果却听见他说,嗯,黎天那孩子不错,一看就是个小帅哥胚子。
  可是这是早恋啊早恋!顾盼你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后来我又找了司马和黎熙来谈谈这个事情,让我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来握住我的手,一口一个"亲家公"叫得亲热无比。
  你们就这么默认了吗!早恋什么的都看不到吗?当然了,我必须要承认,我们家小苏还是长得很讨喜的,你们这么喜欢绝对是情有可原的!
  唉~这两个孩子的事,四个家长里面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唱反调,搞得我觉得自己跟个坏人一样。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其实我才不会说,我后来看黎天也觉得越来越顺眼了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忘了说,其实这件事才是我想写这篇日记的原因,就是我的一本小说被著名导演朱晟改编成了电影,顾盼担任了男主角,这部影片让他在昨天晚上的银河电影节上一举拿下了影帝的桂冠。
  很不好意思地说,昨晚看他领奖的时候,我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希望没有被镜头拍到希望没有被镜头拍到,不然简苏的光辉形象就要毁了。
  啊啊啊!小苏和小盼又在鱼缸里玩钓鱼了,我……我要去盯着,不能让他们再一次把鱼缸打碎了……
  孩子啊,你们快点长大吧!爹爹的头都要给你们磨成两个大了。

  2033年1月1日周三天气:两片云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我现在都有些不敢回忆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里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带上了一些灰蒙蒙的色彩。可是我明明知道,那时候的天空和今天的一样蓝,人、事、物其实,都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
  顾盼息影已经五年了,前段时间还被邀请,出演翻拍版的《风语》里,林雪池的父亲。他答应了下来,后来那场电影公映,媒体称,竟有不少人是冲着顾盼才去看的,我惊讶,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魅力。
  后来便没有什么事了,正好小苏和小盼都上了大学,我们俩乐得清闲,便想着,要不出去旅游旅游,好好玩玩。
  唉,说到这里,总忍不住惆怅,当年喊着,希望孩子们快快长大,别让我这么操心。可如今,他们真的都大了,却总感觉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想操心的时候,却还被他们嫌烦嫌啰嗦……想想真是伤心,恨不得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小小的、软软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抱住我和顾盼的小腿,坐在我们的脚面上,走到哪儿被带到哪儿。
  顾盼那里已经订好了旅游计划,我看他的架势,是打算环游世界呢!出国什么的,他既会英语又会日语,我不担心,只是心里总是会有点不舒服,想想我这么多年下来了,除了中文说得挺溜,其他的……算了,不提也罢。
  我跟他说好了,等旅游回来了,就像我们很久之前曾经计划好的一样,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开一家提供饮品的漫画书店,我做店长,他打下手,寒暑假的时候也可以喊小苏和小盼来帮忙,就当是社会实践了。
  他笑笑,答应了。
  他笑的时候,我去摸他嘴角的笑纹,好像有些重了,再看看自己的脸,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不得不承认,我们都老了。
  但是我们互相陪伴着走过这么多年,就算是老了,也心甘情愿,我们相信,一起老去的岁月里,迎接的必然是新的风景。

  2043年1月1日周四天气:小太

  又是一个晴天,真好。
  我当年觉得,最虐心的一句话,是归有光《项脊轩志》中所写:吾妻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一人生,一人已经归去,徒留一丝念想,用来唤起生者的伤悲。
  我并不愿看见这一幕。
  以我的年纪,大约是该考虑生死之事了,有时候想想,我终归是自私的,我更愿自己在顾盼之前先走,不然他在我面前离去的悲恸,我是万万承受不了的。
  当然,更美好一些的想法,是我们俩同往常一样,清晨先吃个热腾腾的早饭,然后一起去公园里散步,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不会有人认出顾盼和我来。接着我们在城市里的某个幽巷深处,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里吃一份正宗的特色小吃。下午去两个女婿那儿串串门,逗逗小孙子,最后回到家,并肩看着夕阳落下。
  我们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活在自己的小幸福里,然后也许在某一天的早晨,两个人都没有睁开眼。我想,那样的我们仍未分开,只是一起去了二次元一般的世界里罢了。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说过的那样,牵住彼此的手,就无所畏惧了。

  我不能再写下去了,顾盼他不喜欢我写这样的东西,他也觉得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下去。这几天我翻了一下几十年前的日记,页脚都泛黄了,看见当年写下的句子,我笑了很久。没想到匆匆的岁月里,除了容貌,竟真的没有磨去什么。在他的眼里,即使老了,我也还是个如当年一般二缺的小老头,而在我的眼里,就连他的白发都是那样的"高贵冷艳、英俊魅惑",哈哈,是的,时光在我们俩这里,都定了格。
  好了,真的不能再写了,司马、乔晓和顾盼那里三缺一了,我得过去凑一桌,今天就到这里吧。
  PS:顾盼要是知道我在这里这么文艺,肯定又要说我了,得把日记藏好,就这么决定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