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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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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站》作者:花比作(2.12番外更新完/编辑推荐/《穿越成神》作者)

  相亲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大case。"张静好一边扇着企划书,一边说,"刚春天就这么热!这该死的天气!"
  徐北乔笑了,"香港一年365天都是这种天气。"
  张静好"啪"地将企划书拍在桌上,重申,"不管从哪方面看,你都需要这个大case。"
  徐北乔苦笑,抿着茶,没有说话。
  "市中心250平方米的豪宅,4个卧室,3个浴室,2个客厅,1个餐厅,1个起居室。"张静好一边说,一边夸张地翻动平面图纸,"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面积还是报酬,都是你需要的。"
  徐北乔收起了笑容,从茶杯上沿儿看向张静好,这姑娘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可为什么名字叫"静好"?
  "师兄!"张静好摆出了设计精英的范儿,"之前你一直设计工程装修,家装最大也只有89平方米,当然,那也是豪宅,但跟这250平方米的没法比!在同一个家居空间中营造不同风格却又完全统一的家庭氛围,这是你擅长的。教授以前就说过,没人能跟你比家的感觉。"
  徐北乔放下茶杯,"现在你跟我谈家的感觉?"
  张静好扬扬眉毛,"怎样?你不是就快有家了?"
  徐北乔瞪着张静好,有些气结。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不保证交稿时间。"
  "客户也不要求交稿时间。"
  徐北乔愣了片刻,"这次又是谁的设计?"
  张静好笑了,"你的设计。"
  徐北乔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
  "师兄,你还想当一辈子幽灵设计啊!那些拿着你的设计稿四处招摇、登台拿奖的设计师还嫌不够多啊!"张静好难得声音中有些发嗲,"这次的设计,要是客户不喜欢,就挂在我的名下,要是客户喜欢,那就是你的大作。就当师妹我送你一份结婚礼物,好吗?"
  不管张静好说得如何热闹,徐北乔都不会忘记抓住重点,"静好,你……"
  "没有人会一直倒霉下去的。"张静好低声说,"师兄你怎么也应该转运了。"还没等徐北乔说话,浑身上下都在昭示"女强人"三个字的张静好,咬牙切齿地说,"正好冲冲喜!彻底摆脱李靖那个混蛋,开始新生活!"
  提到李靖,徐北乔心中一痛,脸上还在强笑,"不是我摆脱了他,是他摆脱了我。"
  张静好看着徐北乔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又说,"你接,还是不接?"
  "接!难得这位金主有钱又有闲。"徐北乔伸出手,"谢谢你的结婚礼物。"
  张静好将平面图和企划书卷卷放进徐北乔手里,"看在你是我师兄的面子上,红娘的谢礼我就不要了。"说着,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走,跟我去相亲!"
  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咖啡厅里,丰毅闲适地坐着。
  丰毅选的座位很好,不张扬,也不隐蔽。往往是人们第一眼看不到的地方,但仔细找找,又会很容易找到。他手里翻着百货公司秋季新装的策划,眼睛不时看向旋转的大门。很快,就见到了那个空间设计业中有名的小辣椒,一双高跟鞋有力地踩在地上,昂首挺胸的样子到哪里都惹人注目。但丰毅关注的却是跟在张静好身后的那个男人。
  长相并不如何出众,但却给人清新的感觉。一身休闲西装衬出颀长的身材,腿直臀翘,午后的阳光洒下来,让他的眼睛眯着。走路的样子说明他脚上的那双鞋十分舒服,未加修饰的头发稍微有些毛躁,身上也没有什么显眼的雕饰,真的像张静好说过的那样,应该是个很宅的男人。
  张静好一边走路,一边侧身跟那个男人说话,足有7厘米的高跟突然卡在台阶上,身子一个趔趄。那男人赶忙身手扶住,让丰毅看到了那陡然睁大的水润眼眸和修长的手指。
  嗯,不错。丰毅暗忖,真人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
  张静好稳住身子,咒骂着再也不穿高跟鞋,徐北乔就当作在听鸟叫。10年里无数次听过的诅咒誓言,张静好没一次能记得住。
  "丰先生是我的客户,虽然只是经营一家小的投资公司,但是利润可观。"张静好依旧边走边说,"上个月我刚刚为他装修了新的办公楼,就在国际金融中心,就算只有几间那租金也是很贵的。所以,你嫁过去不用担心生活……嘶……"张静好住了嘴,揉揉刚刚被徐北乔掐过的手肘,"好啦好啦!我不说啦!反正你们都要结婚了!"
  徐北乔心中一沉,是啊,结婚。一个星期之后,李靖就要结婚了。
  跟着张静好走进酒店,一个男人从咖啡座站了起来,徐北乔看着熟悉的脸有些迷惑。照片是一回事,真人又是一回事。浓眉大眼,表情刚毅,长相很MAN却并不粗糙,在同志圈中算得上是美男子。这张脸自己拿着照片看了好几天,但真人站在眼前,就无法忽略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张静好的话打破了徐北乔的失神,"这是徐北乔徐先生,这是丰毅丰先生。两位应该不陌生啊,都看过照片了。"
  徐北乔机械地弯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命中从来只有李靖一个男人,突然眼前又有一个,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好在丰毅看出了徐北乔的尴尬,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丰毅。"
  徐北乔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握住,惊讶于对方厚实干燥的手掌,然后带着些不好意思打了招呼,抽回了自己汗湿的手。
  "好了,坐下说话吧!"张静好率先坐下,丰毅扬手召来waiter加了两杯咖啡。看着默不作声的两个人,张静好一拍手,"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用这么尴尬吧!"
  徐北乔抬眼看了看大言不惭的张静好,开始思考自己结婚的决定是不是有些鲁莽。丰毅倒是沉稳地笑了,"比起早年新婚之夜才见到对方,我们这样已经是很进步了。"
  徐北乔手指转了转waiter刚送来的咖啡杯,心说,早年也没见男人跟男人结婚啊!丰毅则看了看徐北乔修长的手指,指甲是漂亮的椭圆形,修剪得很好,看来,这是个爱惜自己双手的男人。
  张静好开宗明义、不绕弯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式三份打印好的文件,递了两份给丰毅和徐北乔。"虽然大家今天才见面,但是之前沟通很多。这是综合了两位的意见形成的合约,先看看,有修改就提出来。"说着,张静好一笑,"当然,要是对对方不满意,也可以现在就说,咱们买卖不成情谊在。"
  徐北乔手指摩挲着合约封皮,没有马上打开。丰毅笑着看了看徐北乔,"人我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徐先生怎么看?"
  "啊?"徐北乔抬眼看向丰毅,见对方正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心中苦笑,是啊,不过是个合同买卖,差不多就成了。"我也没有意见。"徐北乔说着,低头翻开手里的合约。
  "好!"张静好一副谈判的架式,"前面的常规条款两位都已经确认过了,包括保持婚姻关系一年,不干涉对方的生活空间和性生活自由,还有财产不分婚前婚后都与对方无关……"张静好一边说,丰毅和徐北乔一边将说过的合约内容翻过去。
  "最重要的是特别条款。"张静好看向丰毅,"丰先生着重强调伴侣不得做出有损对方名誉的事情,要在合理范围内维护对方家庭利益,履行身为伴侣的家庭责任,当然,不包括性生活。"
  徐北乔点头,"这我应该做到。"
  丰毅一笑,"我也会做到,不过要在合理的范围内。"
  徐北乔看了丰毅一眼,"我是个孤儿,没有破败的家庭和年幼的弟妹要丰先生养。"
  "啊?"张静好睁大眼睛看着丰毅,"这些基本情况我没跟您说?"
  徐北乔撇撇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丰先生拥有一间投资公司,而已。"
  "呃……"没等张静好说话,丰毅就开始了。
  "我33岁,父母健在,有一弟一妹。家庭生活无忧,在中环有一处房子。如果我们结婚,一切生活上的开销由我负担。"丰毅说,"徐先生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的生活,可能还要出席一些场合,但希望平时最好不要惹人注目。当然最重要的是要保守合约的秘密。"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也开口,"我今年28岁,孤身一人,没有房子。我不知道你假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但我要求你以伴侣的身份陪我出席一位朋友的婚礼。也许我也会有一些需要两人共同出现的场合,需要你的配合。"
  丰毅扬扬眉毛,"我注意到你没有任何经济上的要求。只不过为了一个婚礼?"
  张静好闻言有些紧张,就听徐北乔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温顺漂亮的侧脸,摊了摊手,"好吧!那你可以保留在婚姻期间来自我家人的馈赠。"
  红包?结婚礼物?张静好暗自猜度。
  徐北乔一笑,"可惜我没有家人能给你红包。"
  丰毅低沉地笑出声来,在这次关于"婚姻"这样浪漫的谈判中,三个人终于找到了轻松的片段。
  "红娘"张静好再次发挥她大大咧咧的本性,"那第一次谈判就这样了,你们再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签约咱们再约。"
  "我看今天就可以。"丰毅忽然说,惹得张静好和徐北乔都看向他。
  "徐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丰毅问道。
  徐北乔摇摇头。
  "我也一样。"丰毅说,"而且,我还赶时间。"
  徐北乔想想,也点头,"我需要出席的婚礼就在下个星期。"
  "那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能让我们浪费了。"丰毅笑道,"不如今天我们就签约。"
  张静好收起自己夸张的表情,将一式两份的合约摆开,"如果没有什么需要增加的,那就……"丰毅掏出笔,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徐北乔看着,发现那是一支万宝龙,也许,投资公司的收益真的那么好吧!
  将合约递到徐北乔面前,他也掏出了笔,不过……"静好……"
  张静好看着徐北乔从不离身的绘图铅笔,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了只签字笔,徐北乔接过,也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没有准备,张静好召来waiter大费周折地从酒店借来印泥,丰毅和徐北乔一人沾红了一只手指,像签卖身契一般印下了手印。
  临别时,丰毅和徐北乔依旧生疏地握了握手,说,"请徐先生用一天时间收拾行李,我会订后天的机票,我们去LA结婚。"
  徐北乔拿着签好的合约,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好。"
  行装
  估计没有比张静好更粗心的红娘,也没有比她更好运的,这么糙的相亲也能当场签下"卖身契"。徐北乔跟着张静好走出酒店,一路上就听着她反复在问"后不后悔?后不后悔?"
  徐北乔蹙着眉头站定,看着张静好,"我需要一段不受干扰的时间去忘掉李靖,我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处容身之所,我更需要挺直腰杆去参加李靖的婚礼,不能容忍荣熙看向我的轻蔑眼神,我……"
  "好了好了!"张静好叹了口气,"可是你一定要把房子卖掉吗?"
  徐北乔点头,"卖掉!不只是房子。"
  "我送你回去。"张静好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徐北乔缓缓跟在身后,心说,其实,我最需要的是有那么一个人,真假不论,能够带着自己向前走就好。就像不经意间粘在裤脚上的苍耳,不必在乎裤脚是否有情,那一团带着小刺的东西所需要的就是离开原来的地方,落在新的土壤。因为在每
  一段感情中,被留下的人,总是最可怜。
  站在路边,徐北乔低头看看手里被卷成一卷的合约,这个叫丰毅就是自己的裤脚,幸运的是,还是个质地不错的裤脚。
  中环的一间80平方米的公寓,是徐北乔10年青春和感情的报酬,起码在李靖和李妈李爸眼里是这样。从18岁上大学遇见李靖开始,10年中,徐北乔一直以为自己的幸运的、幸福的。遇见了知心的爱人,没有期望过永远但却互相陪伴了10年。然后在自己胆敢去期望永远的时候,被李靖猛然回身狠狠捅了一刀。
  站在公寓的客厅,站在荣家小姐荣熙曾经居高临下站立过的地方,徐北乔回身四顾,恍如隔世。
  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打包,一个个纸箱整齐地摆在门口,一个随身的小巧软箱是自己的常用衣物,但整个房子还是留下了不少东西。所有曾经属于两个人的东西都早已毁掉,所有属于李靖的东西都留了下来。码在墙上隔板的DVD,放在柜子中的电动跑车,卧室的衣柜里还有几套主人没来得及带走的外衣。就在明天,会有专门的旧货公司上门,随便挑拣,能卖多少卖多少。如果多年感情都能让李靖一口气卖掉,那么回忆又算什么?
  徐北乔站在屋子中央,除了回忆,不留痕迹。转头看看门口的纸箱,10年感情,全都装在这10个箱子里,虽然令人心痛,却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不得丢弃。
  徐北乔回身坐到沙发上,满心疲惫。再怎么痛恨,也不能全部抹杀。从学校到社会,再到自己和李靖的这个家,10年中的每一天都有这个人的影子,抹去了他,就也抹去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响起,徐北乔接起,机械地说,"你好!"
  "北乔哥!"
  "齐齐?"
  "别一个人呆着!"齐齐的声音就跟他人一样活泼可爱,"我们都在单行道,等你来啊!"
  徐北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已是一片漆黑,原来天色已经晚了。"呃……我还有点事情。"徐北乔有些无措地看看乱七八糟的屋子,"有些东西要收拾。"
  "没关系!"齐齐的叫声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声,"我们等你!等你来一起骂李靖那个生孩子没□儿的!"
  徐北乔难得地笑笑,"你们先玩!"
  放下电话,徐北乔打开灯,看了看打包的行李,给张静好打电话,"静好,我才想起来,我没有丰毅的手机。"
  "说说10年来,丰氏百货的夏装主题和特色吧!"丰毅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摊着今年夏装的企划案,丰氏各部门的负责人顺着长桌,坐了两排。自从丰氏大公子从LA回来,晚上开会就成了家常便饭。
  一年四季,百货公司在每一季都会有较大的主题活动和装潢,眼下需要讨论的就是夏季装潢。大到门前的布景、中庭的创意、橱窗的设计,小到标识的图案、海报的内容、指示的颜色,百货公司就和人一样,不过是每3个月换一身衣装,给顾客焕然一新的感受,重点是刺激消费的欲望。10年的夏装主题,也不过是10个企划案而已。
  企划部的负责人咳嗽了一声,说,"其实夏装的表现形式有很多,大多是繁花似锦、色彩斑斓,通过具体的意象表现蓝天、大海、欢乐。但每年的主题一般是针对当年社会的热点,比如10周年庆典当年做的就是周年的主题;前年的主题是亚当和夏娃,我们只做了大幅用绿叶遮体的海报;去年低碳环保是热门,我们就举办了一场低碳时装秀……"
  这边话还说着,那边不只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一连串金属般坚硬铿锵的铃声似乎也昭示着主人的个性,众目睽睽之下,丰毅拿起手机,蹙着眉头看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喂?"
  "呃……你好,是丰先生吗?我是徐北乔。"
  丰毅扬了扬眉毛,"哦。北乔,有事?"
  徐北乔被这亲切的称呼引得舔了舔嘴唇,"那个……我能不能先将我的行李搬到你的住处,我这边的房子要收回去了。"
  丰毅嘴角微弯,"这个好说,我让助理去接你,一会儿你跟他说一下地址。"
  "好的,谢谢!"听得出来,对方松了一口气。
  丰毅又问,"晚上要不要顺便住下来?"
  "啊?"徐北乔好像吃了一惊,连忙说,"没关系,这两天我有地方住。不知道后天……"
  "这两天就住下吧!"丰毅用决定的语气说,"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没等徐北乔说话,丰毅便一伸手,将电话交给助理TONY,说,"照顾好徐先生。"
  TONY一恭身,接了电话,快步走出会议室。
  "徐先生您好,我是丰先生的助理TONY。"
  徐北乔握着电话叹了口气,"找两个人来,帮我搬家。"
  不管丰毅的投资公司怎么样,显然在香港这片地界上,人家是比自己有办法的人。好像没过多久,门铃就响起,连响起的声音中都透着礼貌和节制。
  徐北乔开了门,TONY再次介绍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子。徐北乔一点头,虚掩着内室的门,指了指玄关处的箱子。等他最后拎着自己的随身软箱下了楼,才发现TONY弄来了两辆车子,一辆专门运货,一辆专门坐人。搬箱子的两个小伙子开着车子先走了,TONY等着徐北乔将公寓钥匙交给物业,站在车旁为他打开车门、护头。
  徐北乔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后来想想这是自己"未婚夫"的助理,享受这样的待遇也就开始坦然。随即想到丰毅在电话中流露出来的强硬和铁腕,不觉又有些担心。不过好在,再怎么难相处的人,也不过是一年时间。
  同样在中环,炙手可热的花园公寓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光芒。TONY引着徐北乔出了电梯,进了门,发现此前的10个箱子已经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客厅一角。
  "这是我的电话。"TONY将名片放在茶几上,"有什么需要,徐先生请通知我。"
  "多谢!"徐北乔微笑。
  "很高兴能为徐先生服务。"TONY脸上挂着微笑,又掏出钥匙放在桌上,"这是公寓的钥匙,请您收好。丰先生今晚不会回来,请您安心休息。"
  徐北乔抬眼看了看TONY,觉得他表现得实在是谦恭,当然,只是表现得而已。
  TONY刚要离开,边听徐北乔问,"认识单行道吗?"
  "什么?"
  "一间酒吧,就在酒吧街。"
  "呃……徐先生是要……"
  徐北乔一笑,"方便的话,送我过去。"说着,他抓起茶几上的名片和钥匙,塞进随身的软箱中,拎着箱子走出门去。
  TONY的目光扫了扫徐北乔拎在手中的箱子,没说什么,问清楚了路线,顺顺当当将徐北乔送到了"单行道"的门口。
  香港社会,保守的时候保守,开放的时候开放。酒吧街上,GAY吧不少,"单行道"是近几年才火起来的。据说老板在内地许多城市都有分店,清一色的GAY吧,也许是有了经验,酒吧是开一个火一个。与外界鲜少联系的徐北乔对这里倒是熟悉,因为几个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将这里当成了据点。
  拎着箱子进门的徐北乔惹人注目,几乎是一进门,就听见齐齐在一片舒缓的音乐声中叫喊自己的名字。徐北乔左右看看,一对对情人依偎在一起低声呢哝,单身的男子也在不断寻找419的对象,今晚的"单行道",主题是柔情。
  "北乔哥?"齐齐惊讶地看着徐北乔手里的软箱,募地又迸发出一连串的咒骂,"我操他李靖!他凭什么让你打包出来?他还有没有良心?!"
  徐北乔拍拍齐齐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忘了?房子在我的名下。"
  "那你……"齐齐明白过来,"是啦!还住在那里做什么?北乔哥,今天你跟我睡!"
  看着齐齐又吐舌头又眨眼的样子,徐北乔笑了,刚坐下,旁边的刘铮就递上一杯度数不高的酒精饮料。徐北乔看了看他,笑容里有些尴尬。刘铮是李靖公司的人,以前是专门负责徐北乔的设计助理,自从和李靖的事情爆发,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他跟齐齐在一起不奇怪,齐齐这个人,跟谁都能混个自来熟。
  齐齐看看徐北乔,又看看刘铮,摇摇大喇喇踩在酒桌上的脚,"刘铮已经从王八蛋那里辞职了。"
  徐北乔疑问地看向刘铮。刘铮一笑,"原本就是徐先生的助理,这份工作不错,想一直做下去。"
  徐北乔有些傻眼,"我……"
  齐齐纤长的手指拍到徐北乔的肩膀,指甲不但修整得圆润漂亮,还涂上了可爱的颜色,"哥!你别告诉我你这么有才华的设计师,就只会被那个王八蛋利用啊!我早就看不惯他用你的设计捧红自己的人,现在好了,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咱们徐北乔大设计师也应该出道了!"
  徐北乔心中一痛,低下头,一眼又看到齐齐摇晃在酒桌上的脚,同样漂亮的脚踝,同样颜色的指甲。一笑,齐齐这孩子就是这样,浑身上下精致得不得了,脸蛋漂亮,身材又好,不算爷们儿,但也绝不娘C,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个有脾气的男孩子。招人疼,但需要降伏。
  "说什么呢?这么沉重?"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北乔转头,便见西装革履的周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徐北乔也是一笑,"英俊潇洒不是错,但英俊潇洒的一位直男在GAY吧招摇,就是你的不对了!"
  周正人如其名,长得也十分周正。同样是搞设计的,不过擅长工程设计,和张静好是合伙人,当然,两人之间的暧昧也常是圈内人的话题。阴差阳错的,周正也成为徐北乔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是便秘啊还是有艳遇啊!"齐齐对帅气的直男向来不客气。
  周正笑着坐下,"每次来这,最痛苦的就是上厕所。真是什么干柴烈火的声音都能听见!"
  齐齐哈哈大笑,又说,"周哥,你说!北乔哥要是开始设计工作室,会不会火?"
  "那还用说!"周正看向徐北乔,"有想法?"
  徐北乔也笑,"还没有那么大的想法,刘铮的薪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徐北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人就算是想不提李靖的背叛,也无从回避,只好闭口不言。
  正在空挡,一人拎着酒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摔坐在周正身边,口吃不清地说,"千万……千万不要跟拉拉结婚,她们是会变的……"
  这人大家都认识,酒吧多年的常客,人称阿岗,和伴侣阿凯从内地到香港,两人过了十几年。可惜,现在的"单行道"里,只见阿岗,不见阿凯。
  "她要我和阿凯分手,不然就告诉我父母……"阿岗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和阿凯在一起十几年啊!怎么分?!怎么分?!"
  别人没说话,齐齐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啪"地一响,"还怎么分?既然去结婚生孩子,就料到有今天!阿凯现在还理你吗?人家早就跟你分了!"
  阿岗一愣,接着眼泪噗噗掉出来,"十几年的情分……十几年的情分……"
  看着阿岗,徐北乔募地一阵心酸。原本以为两人10年的感情已经经历了风雨,哪曾想,那只是没有碰上台风。
  痛伤
  阿岗在"单行道"里就是一个悲剧,每一个到"单行道"的新人首先听到的就是他的故事。没人转述,每一次,都是他主动找上人家,说一句,"千万不要跟拉拉结婚。"
  阿岗和阿凯是一对GAY,阿岗跟拉拉结婚,双方的计划都很好。结婚了,家里没有压力了,谁也不管谁。结婚一年后,拉拉觉得没有孩子也难以交待,便又商量,两人生个孩子,就能彻底摆脱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哪知道从怀孕那天起,这位拉拉的变化也就开始了。也许是母性发作,她开始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等孩子生下来,她不但将自己的女朋友全都断绝,还摆明了要求阿岗
  回到正轨。
  "我是男人啊,怎么可能忍得了?"阿岗常常哭诉,"拉拉能变回去,你听说哪个同变回去了?"
  变不回来?可以!一夜情可以!不固定可以!但就是不能跟阿凯在一起!不然就告诉你爹妈,看看两个老人能否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十几年的感情啊!"阿岗总是放在嘴上。
  现在的"单行道"里,只有阿岗,没有了阿凯。阿岗也不受同志圈的待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阿岗都是屈从于社会压力、自私自利的典型。既然结婚生孩子去了,那还到这个圈子里混什么?!又想当□,又想立牌坊?光想着自己倒霉,遇上个会变的拉拉,就没想过结婚、生孩子会给阿凯带来多大伤害?
  齐齐从来不多说自己,但看他对负心、背叛深恶痛绝的态度就知道,怕也是经历过刻骨的痛。他斜眼看了看阿岗,抬手召来waiter,厌恶地指指,"让他到别处耍酒疯!"
  waiter架着阿岗走了,四个人的卡位上又安静下来。徐北乔知道朋友们是想让自己开怀,但他也知道,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被抛弃的那个无疑是可怜的,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变得不可怜。
  沉默了一阵,徐北乔说,"我把房子卖了。"
  大家闻言惊讶。
  徐北乔又说,"房子里的东西还在,你们要有看得上的就搬走。明天旧货公司就上门了。"
  三人愣了片刻,就听齐齐"切"了一声,"那些晦气的破烂,谁要?"
  "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刘铮附和着举杯。几人碰了碰杯子,喝了口酒,复又沉默。
  良久,周正问道,"房子也卖了,你有什么打算?"
  "跟我睡!"齐齐口无遮拦,"老子100平方米的豪宅,养得起你!"
  徐北乔笑了,"我有地方去。"跟了金主就要有所收获,这是齐齐常常教育圈内小孩子的话。到了分别的时候,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就算是得不到所爱的人,也要得到所爱的人的钱,不能一无所有、吃不饱穿不暖地悲痛逝去的恋情。这么想想,自己是不是也算合格呢?好歹还有一套房子。
  齐齐看了看徐北乔,迟疑地说,"哥,不是我说你,你卖房子干什么?你自己搞设计的,重新装修一下,还不是一样住?你卖了房子再买,就难找那么好的地段了。"
  "我自有打算。"就要结婚了,有房住,有饭吃,有男人看,还要房子干什么!徐北乔苦笑,在李靖还没成为别人的丈夫之前,自己就要先结婚了。如果说这是报复,那真是卑微到可怜的报复。李家也许会惊讶吧!原本一个任人搓揉的孤儿,也会用另一种方式打李家的脸。
  齐齐重重叹气,又问,"那王八蛋的爹妈,就没说什么?"话一出口,旁边的刘铮就碰了齐齐一下,齐齐瘪瘪嘴,"我就是气不过啊!"
  徐北乔安抚地拍拍齐齐,"气不过有什么用?说我不是女人,说我不能为李家传宗接代,这些他们5年前就知道,可就是还能拿出来做理由。5年前,说要断绝对李靖的经济支持,5年后,我们把设计公司开得红红火火。5年前,说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我们坚持不下去,可我们在一起已经10年了。"
  "真他妈一家子王八蛋!"齐齐骂道,"喝什么饮料?这时候就应该喝烈酒!"
  徐北乔面前很快就摆上了一排伏特加,他笑着吞了一杯,又说,"李靖王八蛋,跟人家爹妈没关系。我不是心痛,齐齐,我不是心痛,而是失望,彻底的失望,对人失望。"
  齐齐也难得地沉默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闷头帮着徐北乔喝伏特加。
  周正深吸一口气,"设计行业,不少人都收到了李靖的喜帖。"
  徐北乔一笑,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了张大红帖子在指尖摇摆,齐齐一把抓过去,打开念道,"李靖、荣熙新婚志喜?一对狗男女!"说着就要动手撕,被徐北乔一把拦住,抢了回来,"你撕了,我怎么去啊!"
  "你还去啊!"齐齐高叫起来,惹得其他卡位的酒客纷纷转头。
  徐北乔笑着又吞了一杯烈酒,"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少了我怎么行?再说,这可是荣熙屈尊降贵亲自送到我手上的。"
  齐齐恨恨地咬牙,"荣熙这个臭娘们儿!我就不信李靖那个王八蛋对着女人也硬得起来!"
  徐北乔"呵呵"笑了,几杯烈酒下去,头开始眩晕,但是感觉越来越好。拉住齐齐的手,他说,"别忘了,这世上除了你北乔哥,还有伟哥……"
  齐齐他们把这当成徐北乔失恋诉苦大会,可徐北乔自己知道,就算是朋友,也有很多话不能说、说不出来。痛苦是可以感知的,失望却是那无底深渊,空渺渺,什么都捞不起。
  没指望能跟李靖过一辈子,那个男人懦弱的脾性自己知道。但就是贪恋着,希望能多一天是一天。一天一天的加在一起,就变成了10年。10年也好啊!如果10年能给自己留下美好的回忆,就算是分手,那也将是自己前进的动力。曾经一遍遍对他说过,我不会为难你,一次次提醒,如果分手,就请直说。可到最后,李靖还是让自己变成了个笑话。
  徐北乔笑呵呵地喝着酒,看着齐齐和刘铮吹牛打屁,心底凉飕飕的。
  他想不明白,10年的感情为什么还换不来起码的尊重,为什么连最后的慈悲李靖都吝啬于给。一定要他徐北乔如此屈辱,一定要他没有尊严。还记得珠光宝气、香气袭人的荣熙站在自己和李靖家中的客厅,在那环顾四周的轻蔑眼神之后,芊芊玉指夹着喜帖递过来。在打开的一瞬间,徐北乔就知道,一切都已土崩瓦解,甚至能听到那碎裂的声音。
  "李靖他不好意思,只有我亲自送过来,还请徐先生光临啊!"荣家大小姐的声音被娱乐杂志形容为"玉音",当时徐北乔想,没错,声音真好听。
  荣熙走了,徐北乔坐在沙发上整整一夜。没有李靖,也没有电话,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李靖为什么突然说要出差,接着几天没有联络。这是干什么?没有解释,没有争吵,是让自己知难而退?
  齐齐又端起一杯酒,"北乔哥,分手就分手!冲你的人品相貌,还怕没男人?"
  分手?徐北乔茫然拿起酒杯碰上去,心里就好像多了个沙漏,唰唰几下,心就空了。10年的感
  情,那个男人连一句"分手"都没对自己说。曾经再美好的记忆,都因为这个结局而变得虚假可笑。也许有人会强撑着说什么不后悔,但徐北乔知道自己不是。从看见荣熙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等到李靖的手机关机、号码销掉,他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是怕付出,而是怕自己看错了人,10年的付出到最后竟然只有三个字——不值得。徐北乔笑着又干掉一杯,这些天,哪怕是他在机械地收拾东西、卖掉房子,甚至在睡梦中都想问李靖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徐北乔,我们分手吧!我想结婚了。"一句话而已,就成全了10年的美好,也保留了自己的尊严。但是没有。没有那句话,有的只是自己的傻。
  房子,那是必须卖掉的。既然不能将记忆从脑袋里挖走,那就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从此形同陌路,两不相欠。
  可能真的已经很晚了,徐北乔已经不知道眼前齐齐的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刘铮和周正一左一右扶着齐齐和自己往外走,齐齐还动不动推开周正,扒着自己不放。
  被齐齐带了一个趔趄,马上就被刘铮扶住,徐北乔呵呵笑着,几个人,东倒西歪地出了"单行道"。正走着,徐北乔只觉得扶着自己的刘铮猛地站住,然后就听有人有礼貌地说,"徐先生,丰先生让我接您回去。"
  徐北乔茫然地看着来人,来人又说,"我是丰先生的助理TONY,徐先生不记得了?"
  "TONY?"徐北乔认出来,可不就是载过自己的TONY?"你怎么在这?"
  TONY一笑,"丰先生担心徐先生,让我送您回家。"
  徐北乔站直了身子,"你……一直在这?"
  TONY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笑脸,"是的。徐先生跟我来吧!"
  "哦。"徐北乔左右看看齐齐、刘铮和周正,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不行!"齐齐又扑上来,"你房子都卖了还有什么家?说好了今晚你跟我睡!"
  刘铮和周正都满脑袋黑线,齐齐说话从来都惹人遐想。徐北乔也抱了抱齐齐,"是啊,要不我去你那里?"
  "徐先生!"TONY很自然地将刘铮手中的软箱接到手里,又一手扶住徐北乔,"回家晚了,丰先生是要担心的。虽然是告别单身PARTY,但要注意身体,不能玩通宵啊!"
  徐北乔没有反应,跟着TONY走,却被刘铮伸手拦住,"什么告别单身PARTY?"
  TONY一笑,"徐先生就要和丰先生结婚了,等注册了回来,会再招待大家的。"说完,扶着徐北乔转身就走。剩下的三个人,除了齐齐继续高唱之外,刘铮和周正都愣在了原地。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匪夷所思,"结婚?!"
  放下最后一份文件的同时,丰毅也接到了TONY的电话。并不是担心只见过一面的准伴侣,而是不想在结婚前惹出什么夜宿他床的事端。原本不想回公寓的,看了看时间,丰毅还是收拾了东西,开车回去。
  开门进去,感应灯自动亮起,丰毅首先看到的就是摆在玄关的10个纸箱,越过纸箱进到客厅,靠墙放着一个陌生的随身软箱。
  丰毅边走边扯开纠结在自己颈上的领带,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刚坐下,便听见厨房里有响动。过去一看,一个人拿着杯子坐在地上,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头深深低垂。
  "徐北乔?"丰毅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他手里的空杯子,推推他的肩膀。
  徐北乔抬起头,茫然看着丰毅,不但满脸是泪,而且眼泪还在一串串地往下掉。丰毅撇了撇嘴,"想喝水?"
  徐北乔迟钝地将杯子送到自己嘴边,丰毅一把将杯子抢下,"稍等。"等倒了水再回来,徐北乔还是离开前的样子,眼泪一双一对地往下掉。
  丰毅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哭,没有声音,但却让见到的人无不深刻地感到这刻骨的伤心。有时候,默默地流泪才是真伤心吧!不必用嚎啕的声音助长自己的威势,不必用横流的涕泪标榜自己的可怜。这个人哭,只是因为伤心而已。不像费明,不论哭笑,都带着华丽的成分,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丰毅递过杯子,徐北乔温顺地接过,一口口喝着。
  "哭有什么用?"丰毅语气柔软,"跟你好了10年都要离开,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他不再爱你,二是有种诱惑比10年岁月更加重要。"
  徐北乔茫然地抬头看着丰毅,好像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丰毅从他手中拿走杯子,双臂□他的腋下将人扶起,走向客卧。将徐北乔放到床上,犹豫了一下,丰毅又到浴室拿了沾水的毛巾进来,将徐北乔的满脸泪水擦干净,才关门离开。
  也许今天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当丰毅得到徐北乔的名字后第三天,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就已经摆在了他的桌上。孤儿,名牌大学设计系毕业,毕业了6年却没有拿出过一个设计。跟同性恋人生活在一起,而随着人家权势的增长,被抛弃是迟早的事情。背景单纯,经历简单,恰逢其时。更给人惊喜的是,他的10年恋人是李靖。
  当初,丰毅对张静好就提出过要求,要居家、懂事、有素质,身材长相还不能差了。最好还要弱势,结婚是要完成自己的计划,可不是给自己找一个定时炸弹的。见到徐北乔,丰毅觉得不错,各种条件都具备。身份证号已经拿到,机票也已经定好,妹妹和朱浩已经到了LA并且预约了登记时间。现在徐北乔也在自己的公寓里,万事俱备。
  婚前
  多年没有过醉酒,这让徐北乔对头痛头晕的感觉有些陌生。眯着眼睛扶着床站起身,甩了甩头,却只能让头更疼。就好像那坚硬的外壳中的大脑不再是豆腐脑,而是四处乱窜的豆浆。徐北乔闭了闭眼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等逐渐恢复了视力和神智,徐北乔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因为设计师的职业敏感首先观察了房间的装修,呃,黑、白、灰、银,简单而冰冷。推开门,一眼看到了客厅中自己的软箱和玄关处的纸箱子,才想起来,这里应该就是丰毅的住所。靠在门框站了一会儿,依稀记得摇摇摆摆走出酒吧时TONY的脸。
  没人?徐北乔揉揉额角,推开自己所能见到的所有的房门,将整个居所的室内装潢看了一遍,三室一厅一厨两卫的格局,除了两间卧室大小正常,那间小小的书房一面书架、一张桌子摆上就觉得拥挤。但是不论是哪里,都是同样的金属色,简单而冰冷。
  徐北乔光着脚在客厅的地毯上站了一会儿,捧着头到厨房去找吃的。只见厨房餐桌上散乱摆着面包和牛奶,还有一张便利贴。"就当是自己家,请随意。明天9点出发,将在LA停留3天,请做好准备。"
  徐北乔反正面看看,没有落款,回忆了一下TONY虚假疏离的笑容,好像跟这个留言对不上。几乎是闭着眼睛吃了面包喝了牛奶又洗了澡,徐北乔才算是重新活过来。可当他一个个箱子拆封的时候,心情又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
  趋利避害,这是人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徐北乔觉得自己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能够干净利落地把李靖那人抛到外太空,却在自己但凡有点承受能力的时候,不得不让这个烂人的影像又穿越时空回来折磨自己。
  打开箱子,一样样东西拿出来,摆在这个连自己都陌生的地方。一方面是新生,另一方面又像是刮骨疗毒、割掉病灶般的疼痛。徐北乔将自己的衣服挂进空荡荡的客卧衣柜,将设计图书摆在钉在墙上的隔板,将自己最喜欢的单人照片放在床头,剩下的东西堆到靠近阳台的小杂物间。在老房子一件件收拾的时候整整用了3天,在这里,不到半天就整理好了。
  看着自己的印迹像掉进一滩深水的水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归位,关上客卧的房门就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痕迹,徐北乔心中一阵空虚。走进卧室,躺到床上,即使被自己所熟悉的东西包围,心情也没有好一点。
  莫名地觉得安静,安静得人心发慌。徐北乔忽然坐起身子,房内房外地找,终于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的手机,随意按下开关。刚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手机便伴随着各种仓促的响声震动个不停。徐北乔盯着这辈子都没这么热闹过的手机看了一分钟,自动忽略那些刚喘了口气就被后来的短信扼住咽喉的铃声,到厨房倒了杯水。抽抽嗒嗒了好一会儿,等他磨蹭出来,手机终于安静了。
  徐北乔一边口水,一边看短信。"哥,听说你嫁了?!"
  "噗——咳咳——"徐北乔只觉得自己被一拳打到后脑,咳得头晕眼花,将手机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被自己喷水洗礼过银色茶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又拿起手机。
  徐北乔知道自己需要专心致志地看这几十条来路各异的信息了。
  "哥,我昨晚喝醉了,关健场景都没看见!听说你被一辆豪车接走了?兰博基尼?还是法拉利?"
  徐北乔想想,印象中那位丰先生也并没有派什么豪车来。
  "哥!你倒是快点开机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要结婚?什么时候结?跟谁结?你可千万别因为李靖那个王八蛋就走上了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不归路啊啊啊啊啊~~"
  来自齐齐的同类型也同内容短信接下来大约20多条。
  徐北乔扫了一眼,继续看,来自刘铮的信息一条,"你真的要结婚?对方姓丰?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心里会乱,但重大的事情还要慎重考虑。"
  是的,我要结婚,不过现在还没有。徐北乔叹了口气。然后是周正的信息,"虽然知道得很突然,但如果真要结婚,恭喜你!"
  徐北乔撇撇嘴,嗯,只有这个信息还像点样子。放下手机,觉得张静好身兼律师和医生的潜质,对自己和丰毅的事情口风很严。
  刚安静了片刻,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齐齐两个字在屏幕上闪来山去,就好像活泼的本人。
  "哥!你终于开机了!知道我这一晚上都是怎么过的吗?"齐齐上来就是哀怨。
  徐北乔笑了,"知道!和我差不多时间睡醒,然后周正或者刘铮问你,知不知道我要结婚。"
  "我……哥!你真的要结婚?"
  "真的。"
  "对方是谁?听说姓丰?你什么时候恋上的?这么快就要结婚?"
  徐北乔咬了咬牙,开始幻想自己是编剧,"是啊,姓丰。是个不错的男人。"说着转头看看房子,"相貌英俊,家底丰厚,对我也好……"
  "可是……"
  "……一见钟情。"
  齐齐那边没声音了,一会儿又说,"你哪来的时间一见钟情啊!"
  "其实想想,见缝插针的时间还是有的。"徐北乔有理有据地说,"一个月前我收到喜帖,先是痛苦了一个星期,然后就出去找乐子,接着就遇见他,然后就一见钟情。相处了两个星期,都觉得不错,就决定结婚了。"
  "我靠!"
  "齐齐,你这么精致的人不能动不动就爆粗口!"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你!"
  徐北乔在沙发上窝了个舒服的姿势,"别!没时间,忙着收拾行李去结婚。"
  "这么快?什么时候?"
  "明天。"
  "我靠!"
  "齐齐……"不知道为什么,一通胡编乱造之后,徐北乔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等我回来给你发喜糖喜饼。"
  "哥!"
  "回来再说!"
  挂掉齐齐的电话,徐北乔忽然呵呵笑起来,叹了口气,看来,做点小小的坏事会让人精神放松。躺了一会儿,徐北乔起身。说了要收拾东西,就算是假结婚也好,总要像点样子。打开衣柜,精
  心挑选了几件适合自己的衣服,捞过软箱重新收拾了一遍,等一切停当,天色就已经晚了。
  徐北乔随意套了件白衬衫,拿了钥匙出门。厨房的冰箱里只有啤酒和果酱,只有出去填饱肚子。站在电梯前愣愣地等,脑中一片空白,这真是一个月来难得的轻松时刻。没有背叛,没有后悔,没有失望,也没有痛苦。天知道此前自己是怎样地渴求麻木的到来,无痛无伤那就是大愿了。
  "叮咚"一响,电梯门开了。等电梯中的人走出来,徐北乔低头就往里走,却被人一把拉住,"去哪里?"
  徐北乔惊讶地抬头,是只见过一面的丰毅,好像有点熟悉,但又全然陌生。"去吃东西。"
  丰毅弯弯嘴角,"我带回来了。"徐北乔的目光落在丰毅手中拎着的餐盒,然后电梯门合上。
  跟在丰毅后面走进丰毅的房子,换了鞋,徐北乔自动自觉地接过丰毅手里的餐盒,送到厨房餐桌。一会儿,丰毅跟着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徐北乔低头摆弄晚餐,几种卤味小菜和米饭,看份量是两个人的,便又转头取了两副碗筷。
  丰毅不见外地坐下,看着徐北乔将碗筷摆在自己面前,"以后这也是你的家,你的东西可以随意摆放。客厅的柜子很多都是空的。"
  也许是被"家"这个字眼刺激到,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毅一眼,"我的东西也不多。"
  丰毅看着他,一笑,"随你。反正该空出来的地方早就为你空出来了。"
  徐北乔将米饭倒进碗里的动作一顿,接着继续。
  一张不算大的餐桌坐4个人还稍嫌拥挤,两个人一人一边,正正好好。丰毅买回来的东西味道地道,徐北乔从早到晚肚子里只有面包牛奶,这时候吃到刺激味觉的食物,从味蕾到脾胃再反射到大脑皮层的波长都是令人愉悦的。丰毅发现一开始还有点小紧张的徐北乔在吃了一阵之后就放松下来,筷子轻巧地夹起,嘴中无声地咀嚼,脸上带着好味的满足。嗯,是个家教很好的人。家教?丰毅扬扬眉毛,现在孤儿院的教育都这么好吗?
  "你是哪家孤儿院的?"丰毅突然问,看到徐北乔有些惊讶的眼神,又说,"我们需要串好口供啊!说说你吧!"
  "呃……"徐北乔说到自己,好像有些犹豫,"小时候在幸福孤儿院长大,但是老院长多年前就去世了,孤儿院也就渐渐萧条,最后关门了。"
  "关门?"
  徐北乔点头,"就是剩下的孩子,几个大孩子帮忙照顾着。等他们也都上了大学或者找到工作,孤儿院就关门了。已经关门7年了。"徐北乔被丰毅毫无准备地拽到回忆里,院长爸爸10年前去世,也就是在那一年,自己遇到了李靖。
  "从没找过亲人?"丰毅又问。
  徐北乔摇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有等着对方来认。现在孤儿院也不在了,想来,我终究是没有父母的缘分。"
  丰毅看着徐北乔,脸上带着温文的平淡,却无法隐藏话语中的遗憾。放下碗筷,丰毅伸手握住徐北乔放在桌上的手。
  "诶?"徐北乔手上一动,好像刚要挣脱却又克制。
  丰毅笑了,"从LA回来,我们就是一家人,虽然你我知道事情的底细,但在别人面前,还是要恩爱一些的。什么握握手啊,搂搂肩啊,吻吻嘴角啊,你我都要习惯。"
  徐北乔黑黑的眼睛看了看丰毅,点点头,抬手反握住丰毅的,手指柔和地在他手背抚抚,然后松开,"吃饭。"
  丰毅愣了片刻,才将手收回。看着对面坐着的徐北乔,心说还是家居温柔男比较好,这都多久没人陪自己吃饭了?指望费明?除非他断胳膊断腿就此息影。想着,记起费明明艳的脸庞和床上的热辣花样,丰毅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徐北乔在对面看见了丰毅的表情。这一看就是上位者,不是带着权势出生,就是带着权势长大。不容小觑却并不咄咄逼人,允许你在他框定的范围内自在,却不容忍无边无际的放肆。能让上位者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而自己,10年自以为是的幸福就是个笑话,此前没有感情纷扰的十几年,却又没有一天不带着不切实际的企盼,在吃饱穿暖的岁月中,小心翼翼和察言观色,那是身为孤儿必备的生存条件。
  想着,徐北乔也笑了,人和人就是这么的不一样,所以即使自己挺直了脊梁面对李家父母的咒骂,即使自己兢兢业业辅助着李靖的事业,即使感情已经蒸腾沉淀了10年,到最后,还是这样无言的结局。
  丰毅看着对面的人,低头浅笑中悲伤漫溢,不过那不关自己的事情。推开碗筷,"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徐北乔抬起头,有些愣憧地看了看丰毅,"好。"
  丰毅被那双水漾的黑色眸子吸引了目光,然后起身离开。
  启程
  紧张是紧张,但没有预想中的兵荒马乱。
  原本徐北乔的确睡得不错,但中间一个参杂着李靖和荣熙的梦境让他彻底失去了再睡的可能。不管平日他是怎样的平静克制,但在梦中,所有的心痛仿佛瞬间翻了10倍,想不起自己叫骂着什么,哀求着什么,醒来时胸口发紧、满脸是泪。
  睁着眼睛到天亮,到浴室简单洗漱之后,徐北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点失神。就这样,要和陌生人生活在一起了。
  接着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徐北乔迎出去,正见TONY拎着早餐进来。
  见了徐北乔,TONY一笑,"徐先生已经起来了,正好,早餐还是热的。"然后他到主卧门前轻轻敲门,门外的两人便听到丰毅应答的声音。
  一时间,徐北乔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转身到厨房将TONY带来的早餐放进餐具装好,还是两人份。抬头,正好TONY也进来,他笑道,"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徐北乔点点头,"那请在客厅坐一会儿吧!看看电视。"
  闻言TONY挑挑眉毛,微笑着出去。
  等丰毅过来,只见徐北乔正愣愣地坐在餐桌前,直到自己坐下来,那人才从太虚中神游回来,无言地将碗筷推向自己,那人也才拿起筷子,夹了小菜。没吃几口,徐北乔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到冰箱拿出个盘子放在桌上。丰毅一看,原来时昨晚吃剩下的卤味。
  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毅一眼,没有说话。丰毅则带着莫名情绪加了块卤味,放进嘴里。嗯,虽然隔夜,味道依然不错。
  餐桌前有人等着自己吃饭,自然而然精打细算地生活。丰毅不由感叹,其实,家的感觉很微妙也很简单,而徐北乔就是一个能够让人感受到家的感觉的人。这样的人,偏偏就是个孤儿。
  一边吃,一边多看了徐北乔几眼,白皙的面孔,清爽的五官,眼睛有轻微的黑眼圈,看来,昨晚还是没有睡好。
  早餐用10分钟解决,丰毅站起身,徐北乔收拾了碗筷,丰毅一扬手,"赶快换衣服吧!那些有家政处理。"
  "哦。"徐北乔对丰毅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很快,两人拎着箱子出门,TONY提前下楼发动车子。坐在车子的后座,不用看也能感受到身边丰毅强烈的存在感,徐北乔茫然看着飞快后退的街景,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管怎样,我要迈出去这一步。他对自己说,我已经迈出去了这一步。
  长途飞机坐起来让人觉得沮丧。十几个小时的路途,人人都被拘禁在狭小的空间内,即使有昏暗的灯光助眠,也并不令人舒服。
  徐北乔和丰毅并排坐在一起,入座时丰毅绅士地让他坐在靠窗的里侧,然后很自然地向空姐多要了一条毯子放在他腿上,"空调很猛。"
  "谢谢!"徐北乔有些意外但还算泰然自若。
  等空姐第一遍送水的时候,丰毅当着空姐的面,替徐北乔调整了腰后的小枕头,又将两个毯子叠在一起盖在他的身上,"喝牛奶吧!要不来点酒助眠?"
  空姐微笑着推荐朗姆酒,又加了一杯清水,用笑容向这对从外形到气质都很登对的男男情侣祝福。自从LA通过了同性恋结婚的法律,每周机上都会有同性恋人赶去登记。
  徐北乔平静地看着丰毅的表演,适时地配合。虽然不知道这个强势的男人为什么要假结婚,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愿意,他会让自己的伴侣很舒服、很幸福。
  徐北乔的确是困倦了,喝了酒和水,不一会儿,便开始美好的晕眩。等空姐送来第二遍水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候,丰毅很清醒。清醒地看着徐北乔进入梦乡,原本就安静的脸显得更加安静,睫毛微微翘起,有时还会颤动。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出众的长相,却意外地耐看。有时经过的空姐也会不自觉地看过来,丰毅知道,自己棱角分明的脸在国外并不稀罕,反倒是像徐北乔这样的面孔是外国人眼中标准的中国美男子的形像。
  那费明呢?丰毅叹了口气,走到哪里都是明艳照人,亚洲和欧洲的混血,黑色的头发却有褐色的眼睛,活泼起来像天使,严肃起来像死神。这是《电影周刊》对费明的评价,同一个人,在一个电影中分别饰演天使和死神,不管是背后插着翅膀,还是手上握着镰刀,都神似非常,也都是影迷心中的最爱。
  这位徐北乔从没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假结婚,丰毅弯弯嘴角,嗯,还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既然是假的,就不必了解那么多。
  十几个小时,有一半时间用来睡觉,还有一半时间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
  徐北乔醒来的时候,就见丰毅正打开电脑,眉头深锁地看东西。见他醒了,便合上电脑,问他要不要去洗手间。等徐北乔从洗手间回来,又见小桌板上放着一杯新来的白水。徐北乔说了声"谢谢",没想到丰毅对伴侣角色的演练才刚刚开始。
  "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丰毅问。
  徐北乔一愣,想起了自己对齐齐编的剧情,反问,"呃……我们认识多久?"
  丰毅笑了,看来他会配合得很好。"我们认识了半年。"
  "半年?"徐北乔一蹙眉,"我变成单身才一个月。"
  "没关系。半年前我们就认识,然后我对你展开追求。"丰毅的声音低沉,"你当时自然是有伴侣的,但是你还是爱上了我,所以,一个月前你恢复单身,而现在,我们正在去往结婚的路上。"
  如果听声音,这真是个不错的爱情故事。徐北乔笑了,"我以为,我们才认识三个星期。"
  "三个星期的感情,不足以证明我对这段婚姻的认真程度。"
  徐北乔点头说好。心想,回去要重新向齐齐解释了。转头看看丰毅,"那你看上了我什么?"
  认识不过三天,徐北乔直视丰毅的时候几乎没有。此时丰毅看着那双刚还带着睡意慵懒的黑色眸子不假掩饰地看着自己,心中募地一动,"你……比较安静,温暖,长得不错,身材很好,还是我喜欢的那种居家型男人。"
  徐北乔扬扬眉毛,"多谢夸奖。"
  丰毅一笑,"那我呢?你看上了我哪一点?"
  徐北乔看着丰毅,缓缓地说,"有行动力,有眼光,认准了目标就勇往直前,想要就一定得到,相比于过程更看重结果。"说着,他顿了顿,"有能力并且愿意保护自己所要的一切,但得按照你认定的方式来。强势但不固执,多情但不脆弱。"
  丰毅愣了愣,这是认识徐北乔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而且,对自己的评价……"有什么根据?"
  徐北乔又转回头去,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水,"直觉。"
  安静半晌,丰毅说,"我补充一句,显然,你温和,但并不软弱。"不久,又问,"在要我参加的那个婚礼上,你打算张开你的爪子,伸出你的獠牙?"
  徐北乔歪头看了看丰毅,淡淡苦笑,"有你在,我只不过是武装了层铠甲。"
  "那么严重?"
  "并没有。"徐北乔的声音很轻,"天塌不了,人死不了。并不严重。"
  徐北乔笑着,丰毅却从他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痛。丰毅一笑,装作没看见,别人的情事向来与他无关,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欣赏徐北乔的态度。没有歇斯底里的夸大,也没有刻意理性的掩饰,仿佛那真的就是一道肉眼可见的伤口,虽然痛得要命,但心里明白,那总可以癒合。一般人在这个时候,耐心都不会表现得比徐北乔更多。
  "再睡一会儿?"丰毅建议。
  看着丰毅俊朗的面孔,徐北乔忽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假结婚,但只是依言闭上眼睛。不是不好奇,而是人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很难有心情顾及他人,所有的力气都要用来抵御那疼痛,浪费不起一丝一毫。
  飞机降落,对于跨国旅行的人来说,丰毅和徐北乔的行李很少。两人头晕脑胀地拎着箱子出关,还没等徐北乔反应过来,丰毅便被一个女子欢叫着抱住。徐北乔在丰毅身后站定,茫然看着,然后发现女子身后也站着一个高大的华裔男人,男人笑着越过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对自己伸出手,"你好,我叫朱浩。"
  "我叫徐北乔。"
  朱浩握了握徐北乔的手,笑道,"GIGI半年没见到VINCE了。"
  徐北乔一愣,才明白过来,丰毅的英文名字是VINCENT。
  "北乔!"丰毅搂着女子转过身来,"这是我妹妹丰琪,准妹夫朱浩。"
  "哦。"徐北乔笑着走过去,"你好,我是徐北乔。"
  丰琪靠在丰毅怀里,打量着徐北乔。并不惹人注目,但……的确是个精致漂亮的人。休闲宽松的白色衬衫显得人有些消瘦,咖啡色的长裤衬托出修长的双腿,一头黑发柔顺地散落在额前,眼眸里是温和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舒服,但似乎有些忧郁。
  "徐先生不介意我霸占了哥哥的胸膛?"丰琪眨眨眼睛。
  朱浩在一旁笑出声来。徐北乔莫名地喜欢这一对开朗的璧人,应景地扬扬眉毛,"要霸占,就趁早。过了明天,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丰毅和丰琪闻言齐齐惊讶,徐北乔看着两人相似的惊讶表情,笑了,"果然是亲兄妹。"
  朱浩也跟着装可怜,"每次VINCE一出现,我就要靠边站。现在VINCE也是主权所有了,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丰琪"呵呵"笑着转身拥了拥朱浩,"我们走吧!车在那边。"
  朱浩开车,丰琪在前座,丰毅和徐北乔在后排。一路上热闹得很,主要是丰琪在和丰毅说话。徐北乔听着,原本低沉的心情莫名舒畅。也不禁感慨,有亲人的人,就是幸福。偶尔一抬眼,就能瞥见丰琪透过后视镜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探究和聪慧,徐北乔无一例外地报以温和的笑容。
  从未到过LA,分不清街道区域,车子开了很久,才缓缓驶进一栋大厦的停车场。
  "这是VINCE最爱的房子,尽管郊区还有一栋更大的。"丰琪笑道。朱浩先是绕过去为丰琪开车门,然后打开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取出来。
  徐北乔刚将车门打开一点,就被身边的丰毅拦住,"等我。"说着,人下了车,也绕到另一侧,为徐北乔打开了车门。
  做戏也好,礼貌也罢,徐北乔没有探究。自然地矮身下车,然后听到身后车门"蓬"地关上。转到车尾,一抬眼,就又看到丰琪的目光。
  这是一座公寓大厦,宽敞的大堂和开门服务的保安让徐北乔知道,这里的费用恐怕不便宜。上了电梯,丰琪按下17层,对丰毅说,"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丰毅一笑,"我以为已经面目全非了。"
  "怎么会?"丰琪睁大眼睛表示不满,"那可是你最喜欢的。半年前什么样,半年后就是什么样。"
  半年。徐北乔暗忖,丰毅是在半年前回的香港。
  站在烫金的门牌B1前,丰琪在密码锁上敲敲,"叮咚"一声门开了,丰琪先进去,接着是丰毅,等徐北乔一进门,目光所及便让他站在玄关愣住了。
  "徐先生?"朱浩在身后,徐北乔这才回过神来,走了进去。
  公寓不大,徐北乔不用观察也知道。两间卧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身在异乡独住。喜欢冷色调,怕寂寞,却又强悍得不愿表达。
  朱浩将两人的箱子放进卧室,丰毅还在浴室,丰琪却在厨房叫,"拿几个杯子过来,橙汁冰得正好!"
  徐北乔犹豫片刻,直接走到银灰色的电视墙,勾住暗扣打开,一排排干净的玻璃杯就出现在眼前。挑了几只冷饮杯,徐北乔送进了厨房,却没发现恰巧从浴室出来的丰毅,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见是徐北乔,丰琪有些惊奇,"VINCE告诉你杯子在哪的?"
  徐北乔笑笑。
  丰琪一边给杯子倒上橙汁,一边说,"几年前VINCE在设计展上看中了一个人的作品,就花大价钱托我匿名接洽,为这个公寓设计。那边也很神秘,询问了主人的性格和需要,就设计出了迷藏。呃,这是设计的名字。5年了,VINCE还是很喜欢不舍得换掉。"
  徐北乔接过托盘,但笑不语。是的,迷藏。再强悍的心也希望有个安全温暖的地方,迷藏,其实藏的是自己的心。这是徐北乔的第一个家装设计作品,甚至曾经希望由自己亲自监督完工,却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隐藏。现在,他知道了。
  结婚
  喝了冰凉的橙汁,清理了风尘换了衣服,四人出门简单吃饭,徐北乔照例微笑沉默,丰琪照例用美丽的眼睛摆明了观察,朱浩照例阳光地活跃气氛,丰毅照例含蓄深沉。带着第一天抵达的疲劳,丰毅和丰琪只是在餐桌上浅浅地交谈,但并不妨碍徐北乔和朱浩感受那浓浓的兄妹之情。而面对即将新婚的夫夫,丰琪、朱浩宁可住进附近的酒店。将丰毅两人送回来,约好了第二天公证的时间,就笑着告别。
  丰毅大概有忙不完的事业,要徐北乔好好休息,抱着电脑就要扎进卧室。
  "那个……"徐北乔叫住丰毅,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个圈,"我可以……"
  "当然!"丰毅歪歪头,好像身在异国就有了异国的风范。徐北乔看着他脖颈上搭着松了的领带,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随性地全开,衣角从西裤中调皮地蹿出来,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在不那么犀利的时候,还是很有魅力的。
  丰毅挑挑眉头,是询问的表情。徐北乔含笑微微摇头,摆摆手。丰毅进了卧室,将门关上。
  主卧、客卧。感谢丰琪和朱浩的"善解人意"。徐北乔将自己的行李简单地整理在客卧,然后出来,庆幸此时没有别人打扰自己。
  嗯,迷藏还是有些地方被巧妙地改动。灰色代替了最初的深咖,在银色和浅灰之间增加了纯白,电视墙的尺寸略微放大了一点,还有推荐使用的布艺沙发被主人换成了真皮。但这些都并不影响"迷藏"的整体设计,虽然是清一色的冷色系,依旧会给人家的感觉,带着趣味和心计。
  学校里,教授评价自己是"最矛盾、最敏感的笔"。不管是颜色的搭配、材料的选用,还是格局的设计、采光的利用,总是在违和感中寻找和谐。李靖也说过,自己的家装非一般人能够理解,但好在工装能够跟主流妥协。
  徐北乔摸着隐藏着电视框架的金属梁,酸涩地笑了,迷藏,还真的卖了个好价钱。那第一桶金为的是李靖的事业,现在,李靖活生生地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自己就像是明知道癌变的部分要切除,却仍旧忍受不了那痛楚。
  徐北乔坐上沙发,丰毅也好,这段婚姻也好,应该就是自己寻找的麻药吧!人在痛的时候,真的不能奢望一抬眼就能看到明媚晴朗的天空,只要不再痛就好了,只要在拼命保卫着尊严的时候,不再痛就好了。
  至于荣熙,徐北乔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明知道她的盛气凌人只是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偏要跟这根稻草过不去。罪魁祸首是李靖,却下意识地认为丑恶阴险的都是旁人。荣熙……既然居高临下地邀请自己参加他们的婚礼,那自己就不能以一副"下堂夫"的面孔出现。就像是张静好说的,出一口气也好。
  出一口气也好……徐北乔靠在沙发上,疲惫地微闭眼睛,头脑中能有一天不想这些也好……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恍惚中听见门响,很快,徐北乔就捉回清醒的神智睁开眼睛,只见丰毅正靠着卧室门,看着自己。
  徐北乔揉揉眼睛站起身,丰毅递过一副衣罩,"差点忘了,明天的衣服。"
  "哦。"徐北乔机械地接过。
  丰毅上下打量着徐北乔,"应该适合你。晚安!"
  徐北乔点点头,"多谢!晚安!"
  在美国的同志圈,洛杉矶郡公正登记处是个好地方。不限制所在地,全美国任何地方的同性恋伴侣都可以到这里登记结婚。坐上了丰琪和朱浩准备的车,徐北乔才意识到,丰毅应该是美籍华人。
  关于两人结婚的地点,徐北乔也有些了解。在洛杉矶允许同性恋人登记结婚的当天,这里就发出了250份结婚证书,其中就有电视影集《星际迷航》中饰演"苏鲁"的日裔演员乔治武井和他的美籍恋人。徐北乔曾经无聊地想过,喜欢《星际迷航》的粉丝们会不会也把这里当做一个不错的景点。不过可以想到的是,在这里,两个男人登记结婚会很正常,也不会有像荣熙那样的女人跑出来当面唾弃。
  "徐先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丰琪转过身来,"你的花歪了。"
  徐北乔一笑,"叫我名字。"
  "是啊,一会儿就是一家人,别这么生分。"丰毅说。
  "那……"丰琪眨眨眼睛。
  "叫我北乔。"说着,徐北乔夸张地蹙眉,"我不喜欢我的英文名字。JOHN,每次说起都会想到加菲猫。"
  丰琪和开车的朱浩都笑起来,丰琪颇有深意地看着徐北乔,"没想到你还很幽默。"
  徐北乔笑了,"怎么?在你眼里,我是个抑郁男?"
  朱浩的笑声更大了,"GIGI,还是看看你的DV是不是充满电了。"
  丰琪缩回身子,徐北乔低头整理胸前的鲜花。这是他和丰毅今早一出门,丰琪就给别上的。整理了花叶,接着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西装。
  昨晚直接睡了,今早打开衣罩,看到的时候才发觉,穿上这样的结婚礼服,今天绝对是非常重要而且特别的一天。淡粉色的衬衫,米色的外套,领带适当点缀,衣袋里还体贴地放了一盒闪亮的袖口。更重要的是,这真的适合自己。
  整理好了出去,一眼看到正在客厅等候的丰毅,高大的"衣服架子"穿着纯黑外套配纯白衬衫,一根暗红色的领带让整个人变得鲜活。两人都没有忽略对方眼中对自己欣赏的眼神,不管婚姻是真是假,扮成一对登对的同性情侣是今天结婚的美好前提。
  等到了地方,徐北乔才真的觉得登记结婚真的很简单。从进门开始,到填表,到举着手宣誓,到拿证书,最后工作人员还赠送一张宣传单,热情号召来这里结婚的同性恋人顺便在风光明媚的加州欢度蜜月。整个过程都伴随着朱浩相机的闪光灯和丰琪的DV,两人顺便当了证人。直到出了门,朱浩大呼小叫地要自己挨着丰毅站好,徐北乔才意识到,自己有了个丈夫。
  "Ok,now,you are husband and
husband."书记员的话好像现在才传到徐北乔耳朵里,一转脸,却是朱浩心无芥蒂的笑容和丰琪意义不明的表情。不经意间,有些失落。结婚……原本打算就算是假的,也要认真地宣读誓言,好好地体味过程。没想到,这就像是到超市选购物品,拿了东西付费就好。
  "来,我们合影。"丰毅揽上徐北乔的腰,接了朱浩准备的花束塞进徐北乔的手里,"看镜头。"
  "嗯?"徐北乔疑惑地仰头看向丰毅,丰毅俊朗的笑容突然放大,嘴角温热的碰触之后,在朱浩的口哨声中,徐北乔才知道,貌似丰毅吻了一下自己。
  "Honey,我们刚刚结婚了。"丰毅俊朗的面容带着有暗示性的笑意。徐北乔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拿着DV的丰琪。是啊,这段DV可是很好的证据和道具,万万不可演砸。
  然后,丰琪从摄像头中看出去,见到的便是徐北乔在丰毅的轻吻中略带羞涩地低了低头,望着丰毅胸前的衣扣,幸福地微笑。丰毅没有去看怀中的人,看向镜头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笑意。上午并不猛烈的阳光照过来,这明明就是一对刚刚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新人。
  "嘿!你们真是完美的一对!"有朱浩在就不必担忧冷场。
  丰毅和徐北乔齐齐看过去,都笑了。
  "天哪!戒指!"朱浩冲上前,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调皮地朝两人眨了眨眼睛,侧身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丰琪的摄像机缓缓打开,"现在,请交换戒指。"
  徐北乔看过去,两枚质地精良但低调奢华的男戒紧挨着放在一起。没有突出的装饰,一圈细碎的钻石布满戒面,戒圈大一些的应该是丰毅的,小一些自然是自己的。
  并没有那么郑重,丰毅拿了小一些的戒指勾在食指,等着徐北乔伸手。
  "北乔?"听到丰毅的提醒,徐北乔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左手,丰毅托着,就要将戒指套进去,不经意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略微发白的一圈,那是长年戴过戒指的痕迹。
  徐北乔也在看着自己的手指,5年的时光还是在手上留下了痕迹。当年没钱时两人买的镀铂指环,曾经每到觉得难以坚持的时候就会握紧双手,手指感受到指环的存在,于是又会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只是现在……
  丰毅决定忽略,徐北乔就见那婚戒带着闪亮的光遮住了5年的印迹,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色泽刚好。手指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徐北乔抬眼,见丰毅正疑问地看着自己。略带歉意地一笑,徐北乔轻轻拈起另一枚戒指,托着丰毅的左手,神情郑重地轻轻套了上去,还认真地调整了戒面的角度。看了看,这个款式对自己来说刚好,但对丰毅来说,就稍微有些花哨了。
  朱浩大笑着拍手,"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深情的拥吻!"
  丰琪眉头一蹙,刚想放下摄像机,就见丰毅上前一步,一手揽上对方的腰,一手托住对方后颈,棱角分明的唇就压了上去。徐北乔要比丰琪更加惊讶,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丰毅的手臂收住,禁锢了脚步和双臂,操控着后颈的大手更是不容他躲避,两人的下颌终于形成了美好的角度,不管是蠕动的双唇还是吞咽的喉结,亦或越贴越紧的身体,都在告诉观众,这是一个深得不能再深
  的热吻。
  始作俑者朱浩见状窃笑,蹑手蹑脚地离开镜头。好在这里是洛杉矶,你甚至可以在洛杉矶郡政府前的台阶上拥吻,告诉过往行人你们刚刚结婚。
  嗯,嘴唇足够柔软,气息也足够清新,急促的呼吸和微颤的身体都让丰毅觉得满足。从浅尝辄止的想法,到深入探究,丰毅并没有什么艰涩的心理障碍。等他放开徐北乔,看着对方微闭的双眼,颤动着睫毛在自己面前睁开,丰毅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
  徐北乔站稳了身形,诧异地看向丰毅。丰毅微微一笑,"记住,我们结婚了。"说完拥住徐北乔,幸福似乎样子和前来结婚的男男女女没什么两样,心想,自己和这样一个男人结婚,没有谁会不相信吧!
  朱浩站在一边,先是惊讶相识多年的丰毅能由如此激情的一面,后是略带艳羡地握住丰琪的手,"GIGI,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丰琪则沉吟着放下摄像机,看着被丰毅抱在怀里的徐北乔,如果仔细看,他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些微疑惑和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则是要把戏做成全套。朱浩积极地推荐两人在加州度蜜月,丰琪则理智地选择不错的风景和场合,随身携带照相机,不管是早饭还是下午茶,不管是两人牵手在街上走还是依偎着喂鸽子,对摄影小有研究的丰琪兜能拍出暧昧的照片。每晚几人围在一起看照片,徐北乔甚至有种自己和丰毅真的感情至深的错觉。
  转眼几天过去,徐北乔不由自主地去想远在香港的另一个婚礼。身在异国,换了景色和空气,原本的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地难以忍受。但是……徐北乔看着手里的大红喜帖,有些事情终究需要面对的。视线沿着手,又看到了簇新的婚戒,虽然只是一个道具,但却出乎意料地适合自己的风格。
  徐北乔笑了,是的。就算是假的,但这恰恰是自己最需要、最适合的。利用一段婚姻去挽回自己的尊严,让自己有个地方躲避伤害,哪怕有时间期限也是好的。
  一年。徐北乔对自己说,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不管怎样痛心或者麻木,自己都应该有力气抛下过去向前走。时间到了,自己这颗苍耳已经被丰毅的裤脚带离了原地,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些。
  正想着,忽然丰毅敲门,徐北乔答应了一声,见丰毅将门推开,"后天我们就回去,还想到哪里、买什么,只有明天。"
  "好。"徐北乔点头,看着那门又关上,随即将喜帖安稳地放好。心想,不是我没勇气,是我太累了,不管是谁,都需要有人拉我一把。
  婚礼
  这一天,在香港,论风光,谁也比不过荣胜影艺的大小姐荣熙。
  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这天,以艺人繁多著称的香港没有一个见面会、演唱会、签唱会,任何有可能冲淡荣熙大婚的活动或是改期,或是取消。在荣胜影艺看来,这是同行给面子,自己旗下的知名艺人也都殷勤地送上礼物,男星都会到现场点卯,备受瞩目的女影星则十分乖巧地礼到人不到,大部分的说辞都是为了工作飞离香港,实则是不想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香港四季酒店再一次出现在娱乐记者的行程表中。全港著名影星青睐的酒店,连比尔盖茨都是其大股东之一。不但是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地贵,而且私秘性极好,酒店毗邻香港IFC金融中心,甚至有专门通道连接金融中心里布满顶级品牌的商场、停车场,"不见天日"就能做完想做的事,曾经成全无数知名人士的"私会"。但是今天的荣熙,可不愿自己的婚礼如此"私密"。
  "快说说,都有谁来了?"在新娘屋,荣熙一边在助理的帮助下,不破坏妆容地吃小点,一边关心热闹的外面。
  "那些有名的男星啊!荣先生的生意伙伴啊!还有几乎全香港的记者!"助理自然知道大小姐喜欢听什么,"这次还来了不少财经记者呢!一看到星光灿烂,有的都傻了,呵呵!"
  "哼!"荣熙很是得意,"是啊!就算李家的资产更加雄厚,但若是论风光,谁能比得上荣胜影艺?"
  "可不是?!"助理拿餐巾擦擦荣熙的嘴角,"对了!影帝也来了!"
  "谁?"荣熙不记得自家艺人有成为影帝的。
  "费明啊!"助理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真的是太帅了!整个人闪闪发光!"
  荣熙也有些动心,想了想,笑了,"嗯,费明跟美国的合约已经到期了,接下来想签香港的公司,可能是来打个招呼。一会儿有你看的。仪式之后就是冷餐会,能不能拿到签名,看你自己了!"
  助理会说话,"要不是荣小姐大婚,我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场面?"
  "哼!知道就好!"荣熙笑着问,"还有多久?李靖呢?"
  这是李靖的婚礼,也是李靖的名利场。
  李父早就十分明确地告诉李靖,荣熙意味着什么。同样经营百货公司的李家和叱咤香港的丰氏差了好几个级别,虽然荣家拥有的只是个二流的演艺公司,但却是丰氏当家主母的娘家人。商场之上,就是这样勾连缠杂在一处。更何况品貌俱佳的荣熙看上了李靖,也许是在演艺圈中见得多,甚至将他和男人相好的历史摆摆手就算揭过,上哪里找这么合适的姻缘?
  见李靖招呼客人时有些无精打采,李母插空微笑着走过去,一边冲不远处的王董含笑点头,一边严厉地提醒李靖,"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李靖垂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便看见正站在宴会厅门口的徐北乔。
  "我们去参加这个婚礼。"婚礼前夜,徐北乔将不知道已经在手中反复捏了多久的喜帖放在丰毅面前。
  正在整理回国行装的丰毅回头看了一眼,"是李靖的婚礼?"
  徐北乔不意外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的老底查了个明明白白,"李靖和荣熙。"
  "我知道。"丰毅起身不知从什么地方也拿出了个喜帖,扔到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上面,"我也要去。"
  徐北乔看了看,愣了,"这是……"
  "我去参加荣熙的。"丰毅撇撇嘴,"不过婚礼上以你为主,需要我配合什么,说一声。"
  隔了好一会儿,徐北乔才说,"没什么。记住我们已经结婚了,就行了。"
  丰毅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徐北乔,"没问题。你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既然要去,就风风光光地去。"
  等到穿上精致合体的正装,等到坐上TONY开来的凯迪拉克,等到车子停在四季酒店,等到丰毅从另一侧绕过来为自己开车门、护头,徐北乔才发现,也许丰毅没问题,但自己说不定就会有问题。
  在车旁呆站片刻,忽觉手被丰毅握住,"走吧!万事有我。"丰毅笑道,"相信我,我也很希望荣熙的婚礼出点不影响大局但又不愉快的岔子。"
  徐北乔抿抿嘴,"就像是吃了个苍蝇?"
  丰毅挑挑眉毛,"他们正张着嘴,等着我们把苍蝇喂进去。"拉着徐北乔走到门口,忽然又问,"为什么不说是蟑螂?"
  难得的,徐北乔"扑哧"一声笑出来,整个人一松。李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看到这两个人的不仅仅是李靖,李靖身边的李母、不远处的李父,还有雍容华贵的荣家主母、20年前的港姐和影后荣玉玲。
  荣玉玲看了看围在身边的荣熙父母,说,"走吧!丰毅来了,也算是给了面子。"
  见荣玉玲走过来,丰毅亲昵地搂过正在礼单上签名的徐北乔,"来见见我的继母。"
  "啊?"徐北乔刚来得及表示惊讶,便见一位资深美女站在自己面前。
  "母亲。"丰毅笑着揽紧徐北乔的腰,"您还是这么明艳动人。"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荣玉玲,得到的是荣玉玲玩味的目光。片刻之后才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不好意思,真的是太惊讶了。我可以吗?"说着,徐北乔伸出戴着婚戒的手。
  荣玉玲自幼在英国长大,为人十分洋派,此时也伸出了手,徐北乔微微恭身在她手背轻轻一吻,"虽然母亲是很神圣的称呼,但是您的年龄和这个称呼太不相符。"
  荣玉玲知道这个恭维,只是微笑,"这位先生真会说话。"
  丰毅在一旁说提点徐北乔,"丰琪就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
  "什么?"徐北乔此时脸上的惊诧可谓名副其实,荣玉玲见了也高兴。目光在两人亲密的姿态和手上的戒指转了转,"丰毅,你又背着家里做了什么大事吧!"
  "怎么会?"丰毅笑着握住徐北乔的手,两枚戒指交相辉映,"我们结婚了,丰琪做的证人。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性伴侣,徐北乔先生。"
  话一出口,几人之间有片刻的冷场。荣玉玲最先反应过来,笑容不改,"这么仓促地结婚,委屈徐先生了。"
  徐北乔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要配合,"请允许我叫您一声母亲,也请您叫我北乔。"
  丰毅搂着徐北乔,笑道,"仓促了些是真的,但借妹妹的婚礼正式介绍北乔,也算正好。"
  跟在荣玉玲身后的荣氏夫妇深知丰家大公子的地位,连忙出言打圆场。倒是听到荣熙是丰毅亲戚的徐北乔有一瞬间的错愕。
  丰毅的性取向很早就已经在家中公开,除了丰家老爷子还理不顺,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了。不过招风引蝶的丰毅回国不久就宣告结婚,还是震得人心忽悠忽悠的,不知道丰氏最近会不会有地震。
  荣玉玲经历过大场面,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失礼,微笑着走在前面,荣氏夫妇在旁引领,丰毅拉着徐北乔的手,旁若无人地跟在后面,经过李靖的时候,徐北乔的脚步一顿。
  荣氏夫妇也正好介绍自己的亲家,"这是中垣百货的李董事长、李夫人,这就是李靖,我们的女婿。"
  李家人此时的脸色堪称精彩,徐北乔和李靖则互相看着,不说话。
  荣氏夫妇见了心中埋怨,刚才是谁拉着他们要求介绍到丰氏百货的?荣父又加了一句,"这位是丰毅,虽然算是我们的晚辈,却是丰氏百货的大公子,青年才俊!"
  徐北乔诧异地看了看丰毅,丰氏百货?就算是自己,也知道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就有丰氏的五栋百货公司。
  丰毅一拉徐北乔的手,将人揽进自己的势力范围,笑着问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二位也是我的长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伴侣徐北乔徐先生,以后中垣百货若是有工装的需要,我家北乔可是设计届的好手。"
  丰毅开口,也让徐北乔回了神,他转向李氏夫妇,"伯父伯母好!恭喜恭喜!今日得佳妇,他日得金孙!"
  "对了!李靖也开了个设计公司,也算是同行啊!"荣母打圆场,却让李家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北乔……"李靖终于开口,徐北乔看看李靖,这是自从他谎称出差到现在第一次再见面。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却有预料之外的痛心。
  徐北乔的嘴唇有些颤抖,狠狠咬了咬牙,笑着说,"其实,我和李先生是老相识了。李先生大婚,我自然要备一份厚礼。"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金卡递过去。
  李靖看着熟悉的人,眼中带着无措的痛苦,一时间没有动。
  徐北乔一笑,上前将金卡□李靖胸口的口袋,习惯性地拂拂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声说,"房子卖了,权当礼金吧!"
  "Honey,母亲等着我们呢!"丰毅草率地冲李家人一点头,揽着徐北乔就走,一路上都在用宠溺的目光看着他,即使是在荣玉玲面前,也亲自为徐北乔拉椅子。
  虽然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但徐北乔还是瞥了丰毅一眼,凑过去微笑着耳语,"丰氏百货的大公子?"
  丰毅干脆趁势吻了吻他的脸颊,脸上同样是看不出端倪的笑容,"我是丰毅,如此而已。"
  徐北乔眨眨眼睛,转头看了看延伸到自己身边的红地毯,也顾不得再惊讶什么,只是心里发苦。
  谈笑间,荣氏夫妇也过去陪客,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家人。过了良久,才听李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父转而求证,"刚才和徐北乔在一起的,就是丰氏的大公子?啊?"
  李靖面色灰败,一动不动。刚才那一瞬间,李靖眼前闪过徐北乔无名指上的婚戒,只觉得□自己胸口的是一把刀,疼得他开不了口,移不了步。
  不知过了多久,李靖觉得有人用力地推自己,一转脸,便看见李母的脸,"快!吉时到了,赶快站到台子上!"
  一条红色地毯铺就的幸福道路延展开来,宾客开始热烈拍手欢迎新郎。李靖魂不守舍地走在上面,目光扫到坐在主桌的徐北乔,脚下一个趔趄。
  司仪在这个时候救场,"新郎小心!先别想着新娘子,注意脚下!"
  宾客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李靖居然看到徐北乔也在笑,然后是他身边的丰毅,殷勤地凑过来,似乎在问他要喝什么。浑浑噩噩地在位置上站定,恍惚听见婚礼进行曲的响起,李靖随着宾客的掌声茫然望向宴会厅的大门,荣熙正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地走来。李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迎接荣熙,却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徐北乔的眼神。
  荣熙含笑,一步步小心地走着,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和媒体的聚焦,等走到李靖面前,荣父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给他,荣熙透过面纱,这才发现李靖神色僵硬。握住李靖的手,顺着李靖的目光随意看去,赫然发现徐北乔就坐在整个宴会厅最尊贵的桌席上。荣熙和李靖,似乎被什么东西钉住,就那么站在那里。
  徐北乔坐在台下,也在看着李靖。一个多月不见,依然熟悉,又好像陌生了些。一身正装真是个帅气的新郎,握着新娘的手,也堪称一对璧人,美好得连自己都会情不自禁地拍手祝贺。这是自己曾经想象过的画面,曾想过,有一天,当两人满怀遗憾地分开,自己总还是可以这样作为李靖的好友,参加他的婚礼,见证他生命中的重要一刻。只可惜,李靖甚至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
  因为丰毅的身份,徐北乔自然也坐在重要的席位上,原本坐在旁边尴尬到极点李父李母立即就发现了更加紧急的事情,拼命冲李靖使眼色。送过女儿的荣父已经回到席位,见两人还愣在原地,更是诧异。
  司仪再次救场,"养女20年,终有一嫁啊!即将成为李太太的荣小姐温柔孝顺,她正望着自己的父母,不忍移步。"
  司仪的话引来一阵掌声,荣熙也找回了呼吸,居高临下地瞪了徐北乔一眼,握紧了李靖的手,心说,不管怎样,你都是个下堂夫!
  丰毅正好凑过来展示恩爱,拿着餐巾为徐北乔擦拭嘴角并不存在的酒渍,荣熙这才发现,自家盼望出席的丰家大哥哥正暧昧地握着徐北乔的手。
  司仪又在说,"就算是成家立业,也不能忘了父母恩情。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终身大事,请新郎新娘携手前行!"
  荣熙此时庆幸自己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面纱,几乎咬碎银牙,狠狠握着李靖的手,两人终于开始继续走。
  婚礼并不像荣熙想象的那样幸福。所有的羡慕眼光和聚焦眼神,她都没有享受到。只觉得一阵掌声夹杂着一阵誓言,间歇是"我愿意"。交换了戒指,揭开了面纱,看到的是同样脸色难看的李靖。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和司仪热闹的话语相比,荣熙和李靖的短暂亲吻几乎能将已经在融化的冷盘再冻住。
  等新郎新娘携手走出,徐北乔跟着丰毅微笑举杯向李氏夫妇和荣氏夫妇祝贺,李母嘴角的笑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说不知道,我和李靖曾是大学同学。在学校里,李靖就很不一般,出了社会又靠自己在设计行业打拼出一席之地,不佩服是不行的。"徐北乔越是笑着夸奖,李父的脸色就越是发青。最后搞得荣氏夫妇都有些不快。就算男人和男人结婚非主流,但也不是惊世骇俗,身为亲家的你怎么就连这点场面都圆不过去?
  荣玉玲微笑旁观,不言不语;丰毅抓住一切机会向众人表现自己对爱人的热恋;徐北乔则含笑垂下了眼帘。
  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和李靖的分手,或是泪流满面,或是忍痛祝福,不管怎样,那都会是美好的回忆。心碎之后,也曾无数次想过再见李靖的场景,或是厉声指责,或是不屑一顾,但却从未想到,会是这样台上台下,理智而冷静的场面。即使是人就站在面前,恐怕自己能说的、想说的,也不过是"恭喜"二字。诶!万种誓言图永远,一般模样负神明。
  誓言
  没人会把荣胜影艺女继承人的婚礼只当作是婚礼,尤其是婚礼的主办双方——荣家和李家。
  荣家对这次婚礼的定义十分明确,显示一下在行业内的地位,大张旗鼓地做一下宣传,最重要的是招待好荣家的财神奶奶荣玉玲,丰家大公子丰毅携眷出席那更是意外的惊喜,给足了面子。
  李家的目标也很清晰,借着荣家在丰氏的影响力,多少提携一下自己的中垣百货,娶到了荣胜影艺的大小姐,可不只意味着自家百货可以免费为其提供拍摄场地,而是在行业中有所结盟的信号。不管是融资,还是上新项目,中垣的实力都增强了不止一点。只不过,对荣氏来说的意外之喜,对李家来说,就是猛劈下来的一道雷。
  徐北乔坐在主宾桌上,话很少,却最引人注目。对于继子的伴侣,荣玉玲态度和善;荣家父母竭力圆场,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其也很是尊重;李家双亲不得不看,却看一眼,脸色就青一点。至于丰毅,依旧是执着地挨着自己的爱人,举手投足满是爱意。就连徐北乔和他偶然眼神对视,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深深宠爱的错觉。
  没人知道李靖和荣熙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理顺了心情重新回来的,新娘换装的时间显然十分充裕。等一对新人再次出现在大厅时,所有的台阶和地毯已经迅速撤下,婚礼貌似变装庆祝酒会,热闹中透着怪异。
  虽然不是传统的港式婚礼,但敬茶还是要的。荣熙换上传统的大红喜服,李靖依旧是一身西装。司仪在主桌旁安放了两个大红椅子,先是李家父母上座,荣熙敬茶,然后是荣家父母上座,李靖敬茶。荣玉玲三人还在桌旁坐着,就见荣家父亲客客气气地过来请,"她姑妈是贵客,ROSE他们也要敬茶的。"
  "可不能喧宾夺主,我就算了。"荣玉玲笑着推辞,但对方再三邀请,还是坐上了主位,受了荣熙和李靖的一杯茶。
  荣家母亲笑呵呵的,还不忘冲丰毅点头微笑,颜面上照顾着。丰毅则大喇喇坐着,握着徐北乔的手,带着暧昧的笑意凑到他耳边说,"有没有兴趣喝上一杯新人茶?"
  李靖、荣熙就在眼前,徐北乔尖利的心痛过后反倒是觉得麻木,也暧昧地侧头,"你说我算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丰毅惊讶地看了徐北乔一眼,似乎没想到性情温和如他也会在言语上有来有往,笑了,"今天你是主角,想怎样,就怎样。"说着,握紧了徐北乔的手。
  有些时候,力量会让人心安。徐北乔额头轻轻碰了碰丰毅的,小声说,"谢了。"一抬眼,正撞上李靖看过来的目光,刚刚平缓下来的心好似又被什么带刺的东西刷了一下。两人眼神正在胶着,忽听荣家在催新人给大哥哥敬酒。李靖和荣熙端着酒杯来到了徐北乔面前。
  还有些愣神,徐北乔就被丰毅揽着腰带起身来,手里被塞了一杯酒。四个人,两两站着,两两相望。
  "你们今天大喜,我们也刚刚蜜月旅行回来,算得上是喜上加喜了!"丰毅风度翩翩地举杯,"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荣熙是回转时才知道徐北乔那个眼中钉居然和丰毅正式结婚了,顿时有种曾经踩在脚下的死狗反咬自己一口的感觉。此时看向徐北乔的眼神中带着震怒和忌恨,就连嘴唇的颜色和大红礼服相比也显得淡了许多。
  听着丰毅说完,荣熙捏紧了手上的杯脚,干涩地笑道,"谢谢大哥哥!也幸亏如此,不然,我们怎能有幸迎接徐先生的大驾呢?"
  面对荣熙,徐北乔就好像披上了战衣,也笑,"荣小姐怎么忘了?您的喜帖可是您亲自送到我家里的,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到,好看看你们幸福的婚礼。"说着,瞥了表情惊讶的李靖一眼,"相比之下,有些朋友就不够意思了。认识了那么多年,连张喜帖都不给。"
  "HONEY,你忘了,荣小姐现在是李太太了。"丰毅站在一边提醒。
  徐北乔失笑,"是啊,居然忘记了。"说着,又转头问道,"那你还是不是丰先生,我还是不是徐先生呢?"
  丰毅哈哈大笑,好像情不自禁般搂着徐北乔一个吻亲在额角,"姓什么不重要,有心就好。"徐北乔有些意外,不禁略略低头,旁人看了,会觉得他在尴尬地害羞。
  李靖张了张嘴,觉得口中发苦,恐怕就连声音也是苦的,好不容易才说,"这是喜酒,也祝丰先生和徐先生,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李靖说是祝贺两个人,目光却只盯着徐北乔看。徐北乔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眸,看向这个和自己纠缠了10年的男人,一时间辨不清爱恨。耳边只听丰毅说,"何止是这百年,如果能够预定,下辈子也都定上了。"
  徐北乔不禁失笑,这辈子的事情还都是谁也说不清,哪里能奢谈下辈子?看着李靖的眼神一黯,心中一片悲凉。
  "我们要好一辈子!"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们会证明给他们看……"
  曾经的自己和李靖,也是一辈子一辈子地说得轻巧。现在想来,当时说出口的誓言不但是表白,也是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想多给双方一些安全感。可所有的海誓山盟和将近10年的岁月,又怎能比得过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句"我愿意"?
  丰毅看着徐北乔和李靖两两相望但笑不语,荣熙却狠狠掐了一把李靖的手臂,冷哼出声。徐北乔将目光转到荣熙脸上,忽然笑了,上前举杯相碰,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多谢荣小姐的请帖,能让我来看这么一出大戏,别说,还真是好看!"说完,徐北乔杯靠唇边。
  也许是因为兴奋,徐北乔尚未喝酒,两颊便是一片红晕,眼睛十分清亮,带着清冽的笑意,殷红的嘴唇接触到深红的酒,衬着浅色的西装礼服,整个人格外醒目。
  丰毅看过去,心中不觉一动,等徐北乔放下酒杯,见唇上一滴红酒就要滴下,想也没想,搂住那人就是轻轻一吻,这一吻在唇上,两人都有些错愕。见到徐北乔惊讶的眼神,丰毅才淡淡一笑,"HONEY,唇上有酒。"
  坐在一边的荣玉玲看向丰毅的眼神带着玩味,就在近前的李靖和荣熙表情几乎僵住,停摆了几秒钟,才动了动身子,走向别桌敬酒。
  新人是婚礼上的焦点,时才在场众人的目光和媒体的镜头也都聚集在主桌,人们几乎立刻发现了丰毅和徐北乔这一对不加掩饰的男男情侣,不管是亲昵的举止还是灼热的亲吻都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不一会儿,便有荣玉玲能干的女助理过来附耳说话。
  荣玉玲笑看着徐北乔,说,"我们阿毅向来是张扬惯了,不知道徐先生有什么意见。刚才几家媒体都在询问两位的事情呢!"
  徐北乔不语,看向丰毅,这应该是丰毅的家事了,自己的任务就是配合。
  丰毅笑道,"告诉他们,今晚我的助理会发过去新闻稿和照片,让他们把名片都留下。"说着,又转向徐北乔,"HONEY,你不会介意吧!"
  徐北乔十分温顺,"我听你的。"
  荣玉玲打发了助理,荣家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丰毅有魄力有胆识,李母没说话,一眼一眼地看向徐北乔,李父则干脆转头,不知道是不是一眼也不想看。
  戏只能做一时,不能做一世。随着李靖和荣熙的离开,徐北乔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高档精致的冷盘一道道送上来,桌上的荣氏夫妇有礼有节地张罗着,李氏夫妇相对沉默,荣玉玲和丰毅间或说说话,徐北乔卸下了防卫的铠甲,一时间有些茫然。
  为自己的委屈出了一口气是好的,但是然后呢?再怎么爱,10年过去就是过去了;再怎么恨,人家已经对别人说了"我愿意",一切跟自己没关系。然后呢?
  徐北乔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塌了方,空落落的,空得心里发虚。
  丰毅感到身边人全身无力地放松,看了看徐北乔有些空洞的表情,不觉很哥们儿地拍了拍他的背。徐北乔看了丰毅一眼,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阿毅,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北乔回家?"荣玉玲将话题转到自家"儿子"身上。
  这个话题刚刚好,成功地吸引了徐北乔的注意力。丰毅笑着捏捏徐北乔的手,"那要选个好日子,哪天父亲心情好,母亲给我打个电话。"
  荣玉玲笑了,荣氏夫妇在一旁帮着笑。徐北乔觉得奇怪,为什么丰毅要"父亲"、"母亲"说得如此正式。就算是在香港,一般人家不也是亲昵地叫声爹地妈咪?想着,看向丰毅的眼神中就多了点疑问和关心。荣玉玲见了,笑着说,"你这么说,北乔可是要担心了。"
  丰毅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看向徐北乔,徐北乔在灼灼的目光下,有些躲闪。
  说话间,荣胜影艺有头有脸的艺人们就三三两两端着酒杯过来,借机向自家老板敬酒,是礼貌也是情谊。接着,生意上的伙伴也过来了,荣家和李家分头招呼,主桌热闹起来。直到一个几乎家喻户晓的身影,出现在人们面前。
  "费影帝!"荣父笑着招呼,就算自己是上位者,能够能到影帝亲自前来捧场,也是个有面子的事情。
  费明一过来,主桌上的气氛就有些不同了。其他艺人主动让出位置,有钱有闲的富商们也觉得能近距离见到真人是个新鲜。徐北乔正在诧异荣父的招呼让"影帝"这个称呼像一个官职,就见一直贴着自己的丰毅猛然间拉开了距离。
  影帝就是影帝,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遮在眼前的发丝到捏着酒杯的手指,都那么精致好看,气势也十分可观。
  费明的眼睛是明媚的,笑着冲荣家夫妇举杯,"千金出嫁,是件让人又欢喜又难过的事情。好在李先生是商界精英,是靠得住女婿,荣先生、荣太太以后可要享福了!"
  嗯,声音也好听。徐北乔依旧坐着,看着平日只能从荧幕上看到的真人在眼前,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追星。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明星。
  费明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前人们一圈,看到谁,都会收获善意的笑容。徐北乔见他望向自己的时候顿了顿,貌似在极短的时间内打量了一番,目光随即又移开,在丰毅脸上转了一圈。暗自撇撇嘴,别说男人和男人大张旗鼓地结婚引人注目,可能还因为自己脸上着实做不出什么愉快的微笑
  表情。
  影帝给足了荣家面子,再有人询问,荣父便笑着说,"这次费影帝来港,也是我们极力邀请的对象。至于花落谁家,就要看荣胜影艺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没等费明说话,就听丰毅淡淡地说,"我看荣胜影艺有足够的实力,费先生要好好考虑啊!"
  这次,费明一双眼睛毫不遮掩地与丰毅对视,近在咫尺的徐北乔都震摄于那眼中的魅力。清亮的,明朗的,明明没有那些艺人惯常的矫揉造作,也不是时下流行的细眼吊稍,但就是觉得那眼中有戏,值得好好玩味。
  荣父呵呵一笑,"借丰先生吉言啊!"费明没再说话。
  费明的到来如蜻蜓点水,招惹了更多的摄像机和镜头,又很快离去。席间关于费明的话题短暂地冲淡了婚礼的主题。可能是临战的状态已经结束,徐北乔明显感到丰毅的心不在焉。不一会儿,丰毅欠身过来,"我去下洗手间。"说着站起就走。徐北乔一个人坐在哪里,一时间经有些孤单。
  身后传来大声的喝彩和哄笑,强自镇定了片刻,徐北乔还是忍不住回身去看那对新人引发的喧闹。只见李靖和荣熙正被一桌年轻人闹着接吻、咬苹果。透过一层层的人,李靖复杂的目光捉住了徐北乔的,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是五味杂陈。
  真情
  四季酒店的"好名声"之一就是适合私会,复杂的建筑也为在私会中逃离狗仔队视线的人们提供着便利。在宴会厅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露台十分容易。眼下站在那露台上的人,光是背影就能看出那剪裁得当礼服下面姣好的身材,一双长腿笔直地站着,玩弄着酒杯的手指,就连指甲也是圆润发亮。从头到脚都十分精致,但绝不怯懦。
  丰毅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身体里蕴含着的是甚至比自己还要强悍的气质。走过去,左手揽上那人的腰,"什么时候过来的?"
  费明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护在腰间的手,端详那无名指上质地精良的铂金钻戒。
  丰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尴尬地动动手指,"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费明故作惊讶地挑高眉毛,"假戒指?丰大公子,你至于吗?"
  丰毅手上一捏,脸上笑了,"不舒服?"
  费明看了看丰毅,"你若是找个歪瓜裂枣也就算了。那一位,品质优良,好相貌、好身材、好气质,难保不是你假公济私。"
  丰毅少见费明吃醋的样子,"扑哧"笑开,"不找个好的,怎么让人相信那就是我的真命天子?"说着,拉着费明的身子面对自己,"放心,你才是我心里的那个。"
  费明顺势靠在丰毅肩头,"这么快就结了婚,我恍惚有种受了打击的感觉。"
  "这能打击到你?"丰毅挑挑眉毛,"你知不知道自己每走一步,背后都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费明没有说话,微微笑着。美人就是美人,丰毅侧头看了看,长长的睫毛在费明脸上留下了暧昧的暗影,似乎这个强势惯了的人在暴露只有自己才能见到的脆弱。
  拥住费明,丰毅深深吸了口气,"我心里想的是再快一点,快一点结婚,快一点离婚,快一点扫清所有的障碍和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房子我都选好了,设计需要慢慢来,也许,那是我们要住一辈子的地方。"
  费明抬眼看向丰毅,"你的话好像我新剧本的台词。"
  "怎么?你又要演情圣?"
  费明撇撇嘴,直起身子,面向丰毅挺拔地站着。丰毅抓着他的腰猛地向自己下腹一撞,暧昧地说,"想我没?"
  费明轻笑,"和有夫之夫?我还没有过这一类的绯闻呢……"声音消失在两人紧碰的嘴唇间,取而代之的是可疑的啧啧声。
  正在享受偷情的欢愉,丰毅忽然觉得眼角扫到了什么,一抬头,只见一个人影快速闪过。松开了费明追出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快步走在走廊上,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没有停步,只是举起手来摆了摆,好像早告诉丰毅自己并不在意。
  丰毅皱了皱眉头,返回露台,见费明依旧闲适地站着看风景,不觉失笑,"你倒是镇定。"
  费明抿了口酒,"怕什么?外面没有狗仔队,刚才我又是背对着来人。估计那人只是误闯。"
  丰毅看着费明的背影,良久才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善于保护自己。"
  费明回头冲丰毅笑,接近正午的阳光为他加了一圈光晕,丰毅也笑,觉得自己面对费明的时候就是没脾气。
  徐北乔不知道丰毅上个洗手间要这么长时间,只是丰毅一走,无人傍身的感觉就尖锐起来,身边就连空气都好像在提醒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自己唯一的熟人就是那个负心背叛的李靖。丰毅在的时候,强大的气场好像给自己也罩上了保护罩,丰毅一走,顿时就觉得形单影只起来。
  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徐北乔已经朝丰毅离开的方向瞄了好几眼,转过头来,便见荣玉玲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北乔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荣玉玲开始跟徐北乔聊天。
  "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非常遥远的亲戚,也多年没有走动。"
  "在香港?"
  "不。"徐北乔摇头,"在内地。"
  荣玉玲"哦"了一声,又问,"平时喜欢做什么?"
  在徐北乔眼里,荣玉玲是位风韵依旧的资深美女,又是丰毅的长辈,一边回答,一边给荣玉玲添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看看书,再就是做做设计。"
  "是建筑设计还是家装设计?"
  谈到自己的专业,徐北乔显然有些高兴,"不是建筑设计,是装修方面的,不管是工装还是家装,都很考验设计师的水准。要知道,房子都是一样的,但什么样的房子会有家的感觉,那可是不一样的。"
  "这样啊!"荣玉玲笑道,"那你可要抽空到我的小公寓去看看,指点指点。"
  徐北乔庆幸有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正要点头,忽见荣玉玲看向自己的眼神飘到自己身后,顺着目光转过头,只见竟有个除了李靖以外的熟人站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见到刘铮,徐北乔觉得这算是意外之喜。
  刘铮冲荣玉玲礼貌点头,拉开丰毅的椅子坐上去,"好歹我也曾经是公司的骨干。"
  徐北乔知道他说的是李靖的设计公司,微微一笑。
  刘铮瞄了一眼徐北乔戴着戒指的手,"真的结婚了?"
  在熟人面前,徐北乔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赧地点头。
  "是丰毅?"刘铮见徐北乔不说话,殷勤地为他添茶,又说,"我什么时候见工啊?"
  "见工?"徐北乔有些诧异。
  刘铮皱皱眉头,"徐先生不会忘记我已经辞职专门等着做你的助理吧!"
  徐北乔失笑,"你也知道我手里没什么活儿,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给你?"
  刘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薪水我也可以年底一起算的。再说,除了设计助理,生活上你不也需要一个助理?"
  "啊?"
  "做丰家大少爷的伴侣,事情会很多。"刘铮说,"少不了助理的。"
  徐北乔奇怪地看着刘铮,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跟着自己?"你还是别指望我,找个好公司,做好自己的事情。"言语中,竟透着点威严。
  刘铮也不争,"好吧!就当我给自己放了个假。"
  "你……"这回换成徐北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想到,会不会是李靖的公司已经容不下刘铮了?毕竟这些年,都是刘铮在做自己的设计助理,难道真的……
  刘铮见徐北乔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识趣地没有说话。良久,才听徐北乔歉意地一笑,"我手里还有一个case,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不要紧。"刘铮的回答热切而坚决,"我是你的助理,总在你身边就对了。"
  没等徐北乔说话,就听身后有个声音,"总在北乔身边的是我才对吧!"
  是丰毅。徐北乔坐着没动,转了个身介绍说,"VINCE,这位是刘铮刘先生。刘铮,这位是……"
  "我认得,丰毅丰先生。"刘铮站起身来,伸出手。
  丰毅也伸手握了握,看向刘铮的目光略带迟疑,好像……
  "徐先生,我不打扰了。"刘铮离开丰毅的座位,又补了一句,"恭喜!"
  "呃……好,我会给你电话。"徐北乔说。
  丰毅和徐北乔一起看着刘铮的背影,然后眉头一皱,看出这个背影似乎就是在露台外,冲自己摆手的身影。然后,真的就见刘铮头也不回地冲身后摆手,指尖的姿态甚至令丰毅觉得那手带着嘲弄。
  转过头来,丰毅面色不愉地问,"刘铮?"
  徐北乔一笑,"我的助理。"
  "哼!"丰毅施施然坐下。就算看到自己偷腥又怎样?
  徐北乔不明白为什么丰毅心情忽然不好,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可转眼就撞进荣玉玲好笑的表情里。
  喜宴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人们品尝美味的合适地点。纵然身边有丰毅,徐北乔和李家父母坐在一处,心情也不会放松。倒是周正带着几个设计界相熟的人过来敬酒,敬完了李家的长辈,转而来敬徐北乔,丰毅一副护花使者的做派,徐北乔结婚的消息又迅速在相熟的圈子里传了一遍。
  除了周正,人们并不知道徐北乔和李靖的亲密关系,大都认为两人是合作无间的亲密搭档。如此一来,徐北乔顺便又将自己单飞的意思表达了个清楚明白,顿时就有几个同行表示惋惜。虽然未见徐北乔有什么立得住的作品,但在李靖的设计公司中,他无疑是设计师的领头羊。几个当红的设计师都公开说过,某某想法是受到了徐北乔的启发。
  这些人都是自己和李靖生活的交集,不能像物品一样扔掉,不能如房子一样卖掉。徐北乔一边应酬着,一边心发酸。
  "嘿!李靖!"同行里有人冲李靖招手,李靖在一圈酒杯的围攻下回望,看到徐北乔,嘴角带着勉强的笑容。
  徐北乔看着远处的李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东西,不是自己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就算能够在丰毅的婚姻下安静一年,那么一年之后呢?除了设计,自己没有其他长处和谋生手段,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和李靖之间的交集就是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李靖也遥遥举杯,徐北乔身边爆发出一阵快乐的欢呼,然后徐北乔看见荣熙冷脸瞪了自己一眼,对李靖说些什么,李靖随即抿紧了嘴角。
  徐北乔转回身来,这一瞬间,对于荣熙,他连忌恨和厌烦的心情都没有了。不管是痛还是不痛,都要有个过程,也都要有个完结。转头看到丰毅探究的眼神,徐北乔忽然想到,其实,自己操心的应该是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吧!
  再过一阵,李靖和荣熙敬酒回来,和徐北乔坐在一张桌子上,形容依然尴尬。纵然那是一种表情两种心境,但对徐北乔来说,两人坐在一起就是刺眼的画面。微笑着起身告罪,走向洗手间。
  四季酒店里,就连洗手间都宽大得如同沙龙场地。徐北乔站在镜子前面,疲惫之感油然而生。
  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经历前情人婚礼场面的失意人,总要通过究竟的麻醉和洗礼才算圆满。徐北乔清醒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差了这么一道手续,就是不够圆满。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痛,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麻木。也清醒地知道,就算是把别人刺得鲜血直流,自己也依然是遍体鳞伤……
  宴会厅里,荣熙坐在徐北乔的位置,凑着身子跟丰毅说话,不时还娇羞地一笑,好像坚韧的颜面胜过一切武装。李靖则坐在李母身边,心神一阵恍惚。
  李家三人在一阵沉默之后,李母咬牙切齿地小声说,"咱们又不欠他什么,好好的非要来婚礼扰乱!贱人就是贱人,没点脸面!"
  李靖心中难过,"妈,终究是我欠他的。"
  "欠他?"李母翻了翻白眼,压低了声音,"钱、房子,你哪样没给?好歹也没让他睡到大街上!"
  李靖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忍住,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东西"啪"地拍到李母面前,"他什么都没留下!"
  一桌子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声惊到,都直愣愣地看向李靖,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脾气。李靖看着那一双双眼睛,只觉得胸口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喷薄欲出,猛地站起。"他什么都没留!什么都没要!是不是这样你们还要再诽谤他心机深?他为什么不能来?荣熙都能找上门去羞辱他,他就必须忍着不吭声?!我欠他的!欠了他10年!你们能不能有点良心!"
  荣家人惊讶地看着李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和荣熙的面色发青相比,丰毅的表情倒是见怪不怪。李家父母的脸色比荣熙还要差,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李靖忽然从心底冒出前所未有的空荡和失望,这种感觉好像是一个多月来负面情绪到达了极点,不大喊大叫大哭就难以承受。但大叫之后,自己又坠落到无底的深渊,于事无补。
  但这终究是荣李两家的婚礼,场面上的人不讲是非只顾面子。李靖死咬着牙关转身,却看见徐北乔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新闻
  香港的名产不少,但两样最是出名。一个是娱乐业,一个是"狗仔队"。前者从小打小闹变得全球知名,后者从一个褒义词莫名变成了贬义词,也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但在徐北乔的眼里,那个充满着娱乐和狗仔的婚宴上,最最经典的还是所谓上等人的颜面。为了颜面,黑的能说成白的,再明晃晃的事实也会被一群上等人用微笑、摇头和轻声耳语掩盖过去。在这一点上,他们志同道合。
  李靖的发飙被技艺高超地掩饰过去,不久,丰毅也带着徐北乔离开。不是逃避,而是徐北乔忽然觉得参加婚礼的行为可笑和无意义。
  "目的达到了?"丰毅好像问了这么一句。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忘记了,不过真的很累。
  很累,却偏偏还有声音在耳边执着地叫嚣。徐北乔皱皱眉头,伴随着那躁动的声音,梦里甚至出现了一个令心狂跳不止的身影。想忽略,神智却越来越清醒。光线刺痛了眼睛,徐北乔蹙眉,闭着眼睛摩挲着噪音的来源,终于摸到枕边的手机,连音乐带震动,那东西果然活跃得很。
  "喂?"
  "北乔哥!你红了!"
  徐北乔睁开眼睛,没听明白,"齐齐?"
  "你红了!红了!"电话那头是齐齐无厘头的大叫,"红了!"
  徐北乔彻底清醒了,揉揉眼睛,左右看看,这里,是自己曾经住过的丰毅公寓的客卧。"齐齐!小点声!"徐北乔支着身体坐起来,"我刚睡醒,你慢慢说。"
  齐齐静默了片刻,声音正常了,"你还没看报纸吧!什么荣熙和李靖的婚礼,他们只有几张小小的照片可以忽略不计,报纸上面全都是关于你和丰毅的画面!"
  徐北乔定了定神,想起昨天丰毅说过的,让助理将两人结婚的消息发给相熟的记者,今天见报似乎也不是怪事。"不要大惊小怪,我结婚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齐开始哀嚎,"北乔哥,你结婚就结婚吧!怎么还嫁入豪门呢!这么刺激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早知道我昨天也去看热闹了!"
  "什么嫁入豪门?"
  "起床!吃饭!看报纸!然后我再打给你!"
  齐齐的建议简明扼要,徐北乔看了看手机,嗯,上午10点,正是自己这样的无业游民应该清醒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戴表,一个手机更是将闹钟、时钟的功能用了个齐全。将手机放在床头,脑中忽然响起个声音,"手机有辐射,睡觉的时候要关机还要放远一点……"徐北乔心中一痛,那是李靖经常说的。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一阵,徐北乔叹气,看来,记忆不是自己想怎样刷新就能刷新的。
  洗漱过后,也懒得吃饭。丰毅不在,但留了纸条,交待了自己的去向和家政的安排。徐北乔淡淡溜了一眼,便拿了摆在玄关的今日报纸到沙发上坐。
  第一份时政媒体还矜持一些,荣李联姻的消息放在后面的娱乐版面,但真的只是意思意思。更多的是丰毅和自己的照片,一起进门的,祝贺新人的,酒桌碰杯的,甚至还有一张丰毅亲吻自己时的抓拍。然后估计是丰毅提供的两人在LA临时抱佛脚拍的亲密照。
  八卦类的报纸可就奔放多了,鲜艳巨大的标题:丰氏继承人领回"男"媳妇。接着是一连串两人的照片,亲密照和亲吻照被放得巨大,几乎一张照片就占了四分之一个版面。然后是连篇累牍的婚礼现场见闻,连丰毅和自己分别去过洗手间的细节都描写得很清楚。
  徐北乔抽抽嘴角,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方便的时候,洗手间似乎没人,这才觉得稍稍放心。
  到厨房倒了一杯清水,一口气喝下去,徐北乔才又回转到客厅,接着认真研读。
  徐北乔第一次从这样客观的角度端详自己,知道自己的长相尚可,作为丰毅的伴侣也算是够格,但在他面前就显得弱势,还有旁边面色不善的李靖和荣熙。徐北乔不无痛快地想,荣熙怕是要气疯了,自己抢了新娘子在婚礼的风头。
  大致看了看各个报纸的照片,徐北乔才开始认真看文。不论是哪家报纸,基本都是同一个套路。最大的新闻就是荣李联姻的婚礼上,出现了丰氏继承人和他的合法同性伴侣。然后是描写两人在婚礼上的一举一动。除了毫无例外地夸奖他的外形,还详细说明了突然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徐北乔的来历。名牌大学设计系毕业,从业已有几年,主要致力于设计师的发掘和培养。大概一年前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丰毅,对于丰毅的追求从抗拒到接受,爱意浓浓的两人终于决定到美国低调地正式结婚。
  紧接着就有业内人士出来分析,丰氏继承人的性向会给公司股价和未来发展带来哪些影响,更有媒体细数了如果丰毅能够掌握丰氏大权,身为其合法伴侣的徐北乔身价将会多少。在看到那个惊人的数字之后,徐北乔难得地挑了挑眉毛。
  再往下,就是豪门恩怨的文字版本了。丰氏现任主母荣玉玲育有一女一子,小儿子丰黎亦有可能上位。分析说,丰毅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推出自己的同性伴侣,纵然说明其胸怀磊落,但也有在丰氏掌门人丰亦鑫面前失宠的风险。
  对此,财经类报纸秉承专业,分析丰氏未来走向;娱乐报纸则信马由缰,甚至隐喻徐北乔驭夫有术。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徐北乔正在被丰毅深深宠爱是不争的事实。
  一连看了几家报纸,徐北乔也算是对丰毅和自己的婚姻有了全面的认识。还真如齐齐所说,一不小心,嫁入豪门。这,似乎可不那么好玩。
  徐北乔自然记得昨日婚宴上,听到的有关丰毅的信息。丰氏百货的大公子、顺位继承人。可自己平日也宅得可以,只知道丰氏是香港最大的百货连锁,却不知道丰氏还涉足许多其他行业。金融、地产,不管是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有明晃晃的含金量。自己要和这个人开始一年的假婚姻,一瞬间,好像李靖的背叛已经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眼下这个才是需要自己应付的难题。
  正在发呆,手机又响了,徐北乔几乎能够想象电话那头齐齐的焦躁面孔。
  "好了好了!我已经把能看到的报纸都看了,我知道,我红了,可你能不能别这么焦躁?"徐北乔睡醒没多久的声音有些喑哑,叹了口气,"我连早饭也没吃,要不咱们老地方见面,我吃点东西,你来问问题,顺便把给礼物带给你。"
  电话那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徐北乔笑道,"好了齐齐!你已经占尽了便宜。明明是我结婚,为什么要给你礼物?我的红包呢?马上准备好!"
  "今天就不要出门了。"
  徐北乔一愣,这是……
  "早饭不是准备好了?就在厨房。"丰毅说,"今天报纸铺天盖地,出门小心被人围观。要见朋友的话,就请到家里坐坐。家政的大婶大概中午会过去,在家里吃饭也是一样的。"
  "呃……好。"徐北乔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需要就给TONY打电话,当然,直接打给我也行。"
  "好的,谢谢!"
  丰毅笑了,"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就这样。"
  眼看那边就要挂电话,徐北乔忽然叫道,"丰毅?"
  "嗯?"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有背景的人。"徐北乔说,"出乎我的意料。"
  丰毅想了想,说,"如果是报纸上说的那些,只要一天没有确定那些属于我,我就不会当真。"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好好配合。"
  "多谢!"
  "你刚刚说过的,不必客气。"
  徐北乔挂了电话,又发了一会儿呆,到厨房找找,果然一份西式冷盘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干脆就坐在厨房,刚吃了两口,齐齐的电话就进来了。
  "看了没有?看了没有?哥你红了没错吧!"
  徐北乔咬了口吐司,"有没有兴趣到我家里来看看?"
  丰毅坐在办公室里,桌上也摆着几分报纸,上面同样是丰毅和徐北乔的照片。看着徐北乔被狗仔抓拍的几个角度,丰毅不觉想起费明对他的评价,"质地优良,好相貌、好身材、好气质"。的确,徐北乔站在自己身边,既不张扬,也不怯懦,怎么看都是刚刚好。
  丰毅一笑,要是选个小明星或是花架子,家里的老头子怕是理也不会理。一定要是这样"质地优良"的,才能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
  中午11点,TONY敲门进来,"丰先生,午餐……"
  丰毅的手机恰好响起,TONY识相地闭嘴。听了一会儿,丰毅挂了电话,说,"中午你就不用操心了。"TONY看着自家老板,那带着棱角的英俊脸上是计谋得逞的表情。
  香港,半山。丰氏家宅,餐厅。
  60岁的丰家掌门人丰亦鑫,也许是天生健壮,也许是后天保养,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过六旬的人。偌大的餐厅里,餐桌上只坐了3个人。服务的张婶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菜摆上桌,就3个人而言的午餐,有些丰盛了。
  "大少爷要多吃点,在外面奔波得人都瘦了。"张婶已经在丰家服务了30年,几乎是看着丰毅长大的。在丰家,不管是丰亦鑫还是荣玉玲,对张婶那都是包容的态度。不管是不是一家人,有没有相同的身份,在一起30年,那就是亲人的缘分。丰毅冲张婶摆出笑脸,丰亦鑫则瞪了丰毅一眼,没说什么。
  饭菜齐了,丰毅等着丰亦鑫动筷子,然后自己也开始吃饭。丰亦鑫不说话,他就不说话,好像叫自己回来吃饭的不是父亲。
  吃到中途,丰亦鑫忽然意有所指地"哼"了一声,"你还有脸吃!"
  丰毅毫不在意地夹了块自己最喜欢的红烧肉,"不管什么时候,饭还是要吃的。"
  "臭小子!丰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丰亦鑫干脆放下碗筷,"怎么?还给我领回个男人来?!"
  荣玉玲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呢!有什么事你们爷俩以后再说,饭桌上会消化不良的!"
  "你也是!"丰亦鑫随即转向荣玉玲,"知道他在外面胡闹也不吭声!"
  丰毅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您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喜欢男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犯了您的天条?"
  "闭嘴!"丰亦鑫刚拿起筷子就"啪"地拍到桌上,荣玉玲不防备,被吓了一跳。
  "喜欢什么玩意不好,喜欢男人!"丰亦鑫指着丰毅骂,"你玩个赛狗、赛马,到澳门耍两手都行,就算你在外面养个男孩子我都不管你,可你……"
  丰毅放下碗筷抹抹嘴角,认真地说,"父亲,他不是玩意,也不是随便养的男孩子。他是我的合法伴侣。"
  丰亦鑫瞪着丰毅,气喘吁吁。站在一边的张婶好像这才听明白,颤巍巍地说,"大少爷,怎么您娶了个男人?"
  丰毅转向张婶,没心没肺地笑,"是啊!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你也会喜欢他的。"
  张婶目瞪口呆,丰亦鑫则大叫,"荒唐!"
  荣玉玲干脆也放下碗筷,"诶!这饭吃得我胃痛。张婶,给我房里送点甜汤吧!"
  父子
  餐桌上只剩下丰毅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菜,吃得很香甜。
  张婶悄声坐过来,一边为丰毅添汤,一边说,"太太回房了,老爷估计也要小睡一会儿,叫你别走,等他唤你。"
  "嗯。一下午也泡汤了。"丰毅吃着,"早知道这样,何必要在饭桌上说呢?"
  张婶愁眉苦脸地看看丰毅,"大少爷,您怎么就喜欢个男人呢?那么多的漂亮小姐不爱,找个男人回来,这可怎么办啊!"
  丰毅笑着拥了拥张婶的肩膀,"怎么办?凉拌!喜欢,就找了。放心,男人可不比女人差!"
  "怎么不差?"张婶唉声叹气,"人家都是好好地娶媳妇、生孩子,就你找个男人,孩子都没法生。亏得太太走得早,要是看见你这么胡闹,还不得气死!"
  丰毅知道她口里的太太是自己的生母,低头说,"我妈不会的,她会知道,这才是她儿子最大的幸福。"
  "诶!我还盼望着能伺候上小小少爷呢!"对几乎一辈子都在丰家的张婶来说,丰毅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亲。
  丰毅笑了,"生孩子还不简单?现在科技发达,生孩子反倒是最容易的事情。不容易的,是遇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也爱我。"
  张婶叹着气,"老爷不会让那个男人进门的。"
  丰毅笑道,"我也没想带他进来。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
  "又在胡说了。"张婶拿丰毅没办法。
  丰毅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陪着张婶说了会儿话,自己也到房间小睡一会儿。等到醒来,已经是半下午了。看着阳光热烈地照着窗子,窗外偶然传来鸟鸣,就连微风吹动树叶的"唰唰"声都让人觉得慵懒。这真是个很久未有过的休闲下午。丰毅想着,如果这个画面里再加上费明那明媚的脸庞和眼神,一切就都完美了。
  有人轻轻敲门,丰毅没有应答,不久,就听见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床头。张婶"扑哧"一乐,"怎么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假装睡觉,还以为能吓我一跳?"
  丰毅看着张婶,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您还是一样,睡醒的时候我总能喝到温水。"
  张婶把温水放在床头,拍了拍丰毅的腿,"醒了就起来吧!老爷唤你呢。"
  丰毅夸张地苦着脸,"真是不让人清静啊!"
  "这孩子!"丰亦鑫和荣玉玲不在场,张婶表达对丰毅的喜爱也就轻松得多。
  丰毅坐起,喝了温水,忽然问,"在这里过得好吗?"
  张婶一愣,"怎么不好?"
  "要是觉得不舒服,干脆你就跟我住。放心,有我给你养老呢!"
  张婶惊讶地看着丰毅,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我的少爷有这个心就了不得了。要是有了小小少爷,我还能过去照顾着。"
  丰毅一笑,"不是说了,孩子最是简单,你就做好伺候孩子的准备吧!"
  告别了张婶的温情,丰毅直接坐到了充满低气压的书房。丰亦鑫坐在舒服的皮椅上,隔着硕大的桌子看着丰毅,父子两人好像在中规中矩地谈生意。
  "从你7岁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儿子不会让我失望。"丰亦鑫忽然开口,"果然,从小到大,你都做得很好。学业、生意,需要我操心的时候不多。"
  丰亦鑫叹了口气,又说,"唯一的遗憾是你母亲走得早,我一个男人又不会女人家那一套,让你的性格越来越独。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一个人远走国外,可天知道你是哪里不顺心。若是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件事,不只关系到你的人生,还关系到丰家的脸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
  丰毅看着父亲难得温和的表达,抿了抿嘴唇,"父亲,其实,我并没有要求您答应什么。"
  闻言,丰亦鑫瞪向丰毅。丰毅接着说,"我和北乔是真心相爱,觉得能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结婚。说到底,我的婚姻与您没有什么关系。"
  丰亦鑫禁不住又动气,"你胡说些什么?"
  "我喜欢男人是早就公开的事情,我从来也没瞒着您。所以现在和男人结婚,不是很正常吗?我不是性无能,虽然还没到见了女人身体就吐的地步,但对女人真的不感兴趣。"丰毅从容得很,"何况,您不也是在我妈去世不到一年就娶了港姐?那时候您说的话我现在还能记住,您说,您的婚姻跟我没有关系。"
  "你……"丰亦鑫猛地抓住座椅扶手,努力地压下心中的怒气,尽力平静地说,"好了,你我各退一步。你马上离婚,告诉媒体,和男人结婚不过是个玩笑。但你可以承认那个徐北乔是你固定的同性恋人。就算是以后你娶了女人,我也可以保证,丰家是认那个徐北乔的。这样,也不算对他没有保障。"
  丰毅惊讶地看着丰亦鑫,"父亲,您这是……给我找了个男妾?"丰毅"呵呵"笑出声来,"父亲,真是多谢您,但我不能答应。就算是我想找,也要看人家是否同意。那个人……"丰毅想了想费明倔强漂亮的脸,"那个人能够公开我们的感情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屈尊降贵让他做小……"丰毅摇摇头,"别说他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哼!"丰亦鑫冷笑,"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屈尊降贵?人本来就没有根基飘在香港,做个设计师还名不见经传……"
  "请不要调查他。"丰毅说,"该知道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请您不要调查他,就当是尊重我。"
  丰亦鑫冷眼看了看丰毅,拉开抽屉,抬手将一个文件夹扔到桌上,丰毅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从18岁起就跟着个男人混,混了10年还是被抛弃。不过是和那个男人分开一个月,就纠缠上了你。"丰亦鑫说,"你就不会用脑子想一想,这个徐北乔图的是什么?我相信你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荣家的新郎,这就是为什么你带着他去参加婚礼?"
  "父亲,您非要逼着我说出来?!"丰毅神色黯淡,"是!我是趁虚而入,我是爱惨了北乔。在这场感情中,我是那个掏出真心来祈求的人。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但他从未给过我机会。现在对我来说是个机会,我当然要迫不及待地抓住它!我一定要努力过了,才不后悔!"
  "我是真的爱他,不是玩玩而已!"丰毅站起身来,"您如果一定要羞辱他,那也是在羞辱我!"
  丰亦鑫瞪着丰毅良久,说,"儿子,你如果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我失望。一个男人而已,就算那是个女人,难道就值得你放弃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
  丰毅看着父亲的目光中充满了然,预料之中的,这将是父亲的杀手锏,但是……"这份家业是您和爷爷创下来的,怎么处理我没有意见。可是父亲,您不能为了所谓丰家的脸面就牺牲我的幸福。只要足够成功,我将是丰家的脸面,您对我……真是太没有信心了。"
  说完,丰毅后退几步,拉开书房大门离开了。
  一出门,丰毅就收回了板着的面孔。见张婶坐立不安地站在外面,丰毅笑着上前搂住她,"放心,我没事。"
  张婶佯装生气地拍了丰毅一下,"还没事?老爷在里面都吼起来了!"
  丰毅撇撇嘴,"那也没事。再怎么吼,他不还是我父亲?"
  正说着,手机忽然响起,丰毅掏出一看,是公寓的电话,"喂?"
  "呃,是我。"徐北乔的声音。
  丰毅乐得在张婶面前展示恩爱,"呵呵,怎么?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丰毅那边有情况?徐北乔拿着电话,偷眼看了看齐齐,配合着说,"嗯,是有点想。"
  "不用怕我工作忙,想我就打电话啊!要不,你来公司看看我?"丰毅看着张婶好奇的眼神,说得更加卖力。
  徐北乔倒是很节制,"不好总是打扰你。家政已经来了,我是想问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我这里没个准头,不要等我,做好了你就先吃。"
  "哦。好。"
  电话十分简短,但效果很好。
  丰毅对张婶笑,"北乔问我回不回家吃晚饭。"
  徐北乔对齐齐说,"他晚上可能还要忙,你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齐齐眼睛一亮,"好!正好咱们还没说完呢!"
  徐北乔第一次觉得自己够虚伪。明明希望齐齐赶快离开,不要再逼问任何细节,但他还是起身到厨房说一声,今天有客人,做几个好菜,不过不用多,只有两个人。想了想,徐北乔又加了一句,"有没有什么补身的汤可以炖?留着晚上喝。"
  "补身?"齐齐眨着他那漂亮的眼睛,揶揄地说,"北乔哥,你确定不是补肾的汤?这么快你就贤妻良母啦!人家不回来吃饭,你还想着。"
  徐北乔这次吩咐倒不是为了做戏,想那丰毅每天都在忙事业,还有那么有压力的背景,就当作合租房子,有家政在,很自然地互相关照一下。瞪了齐齐一眼,徐北乔无奈又回到沙发上,继续接受盘问。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丰氏的太子啊?"齐齐咬了一口苹果,眼睛亮晶晶地问。
  徐北乔看着桌上摆着的苹果核、梨核,还有一小堆红提的籽,"你确定还能吃得下去晚饭?"
  "当然!我是谁?"齐齐挑着眉毛,"别避重就轻!"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之前听他提过,但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齐齐怪叫,"你糊里糊涂地就嫁了?"
  "什么嫁了?"
  "你一向都在下面的,怎么不是嫁?"
  徐北乔被齐齐生生噎住,闭上了嘴。
  齐齐见状又开始撒娇,"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北乔哥,眼看着你苦尽甘来,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是又替你高兴,又为自己心酸,还忍不住我强大的八卦之魂,你就体谅一下吧!"
  "这就是好男人了?"
  "怎么不是?跟他结婚,好歹你还混了个美国国籍吧!先别说人家的背景和实力,这年头,男男之间愿意结婚的有几个?处处都是一夜情,说负责任那就是笑话。"齐齐一副很懂的样子。
  徐北乔想到了李靖,没有说话。
  "哎!他是怎么爱上你的?刚才说得不清不楚,你讲得详细点。"齐齐又问。
  徐北乔无奈,"就是因为一次设计,我们认识了。你也知道,设计师有时候会通过设计去了解客户,也许是那次我表现得比较好,他就上了心。其实这一年来,他是在追求我,可我已经有了李靖,就没有同意。后来,你也知道。"
  齐齐恨恨地咬了口苹果,"想想就生气,一年多的事情,你一点口风也不露。上次还骗我说一两个月的事儿,还一见钟情。"
  是吗?徐北乔眨眨眼睛,人果然是不能编瞎话的,到处都是漏洞。之前是怎么解释的,自己完全不记得。叹了口气,"你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当作是最后的事实。"
  接下来,齐齐的狂轰乱炸又开始了。
  诶,他对你好吗?有没有准备带你回家?性生活怎么样?这方面要是不和谐可是很难过的哦!LA结婚的同多吗?那里有没有针对同的蜜月套餐什么的?LA好玩吗?说起来我都没有去过诶!可是我又跟谁去?这么大了,连个伴都没有。人都说饱暖思□,我现在吃穿不愁,愁的就是这个了。哪有哥哥你命好?一个还没走,下一个就来了,还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再说说,他是怎么追求你的?说得再详细一点……
  徐北乔靠着不断往齐齐手里递水果坚持着,直到家政过来报告一声,饭菜已经做好了,汤也煲上了,晚些时候不要忘记闭火就好。徐北乔站起身来,真真地松了口气。对齐齐说,"吃饭了,记住,食不言。"
  家政告别要走,徐北乔礼貌惯了送到门口,哪知道门一开,正见丰毅站在门外。
  "巧了,我正要按门铃。"丰毅说。
  "这是我们的家政。"徐北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家政一点头,"先生好,我正要走。"
  等丰毅进了门,徐北乔才想起来,"我有朋友在,介绍一下,齐齐,我的朋友,这位是我先生,丰毅。"
  齐齐用一种"终于见到活人"的表情看着丰毅,笑着说,"真人比照片可英俊多了!"
  丰毅笑了,"齐齐你好,你也比北乔活泼多了。"说着,一手将公文包递给徐北乔,一手揽着他的腰,自然地在脸颊上一吻。
  徐北乔有点不自在,低了低头"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丰毅收禁了手臂打趣道,"不是说你想我?"
  一边的齐齐看到真人也算是安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人家小两口亲密着自己也不好再打扰,连忙说,"北乔哥是很思念丰先生的,整整念叨了你一天。你们赶快甜蜜吧,我走了!"
  于是,几个人又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将齐齐送出门,徐北乔才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得正是时候?"丰毅见到,笑着问。
  徐北乔将丰毅的公文包放到主卧门口,说,"我这才知道,说谎也是体力活儿。"
  丰毅一笑,"你可以当作是在演戏,足可以竞争奥斯卡影帝。"
  接下来的时间平淡无奇。两人对坐吃了晚饭,便各自回房。
  晚些时候,丰毅正在电脑上忙着,听见有人敲门。喊了"请进!"一会儿便见徐北乔将一碗汤放在手边,"强身健体的汤,家政留下来的,现在喝正好。"
  "谢谢!"
  徐北乔笑笑,转身离开。
  丰毅吹着还滚热的汤,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将手里的工作拿回来做。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有人问回不回家吃饭,或者晚上端来一碗汤,这似乎都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体验。
  出发
  不管是到LA同性结婚,亦或参加了曾经爱人的背叛婚礼,接着发现自己"嫁"入豪门,这段日子,徐北乔过得堪称跌宕起伏、精彩绝伦。但不管是怎样的动荡,最后,还是要回到最最平凡普通的生活中。
  和丰毅的共同生活,仔细说起来,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应,也没有意料之外的插曲。两人各住各的卧室,早上起来的时间不同,谁也看不见谁。丰毅每天上班,徐北乔则在家里整理自己的事务。
  午饭前家政会到,准备午饭、打理房间、准备晚饭。每天下午,徐北乔都会给丰毅打个电话问晚饭是否回家吃,丰毅也投桃报李地常常带回家些卤味给徐北乔。晚饭时两人会就当下的时事聊聊天,见丰毅累了,徐北乔也会嘱咐家政准备补身体的汤料。两人互相的关心随着熟稔的程度在加深,但都保持在适当的距离。
  吃穿用度,根本不用徐北乔操心。家政的服务从来都是直接跟TONY结算。丰毅则准备了一辆车子专门给徐北乔用,还奉送了一张副卡,想买什么可以刷。到最后,怎么看,徐北乔都觉得自己貌似在被包养。
  平静地过了一个星期,徐北乔开始琢磨自己的事业了。住在丰毅的公寓里,目之所及,再没有任何与李靖有关的东西,刻意地忽略和不去回忆,让徐北乔不会动不动就痛,但也让他的心凭空缺失了一大块。没有新的恋情,也要有新的事业。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没有了丰毅这个避风港,自己也要学会为自己遮风挡雨。
  徐北乔拨通了刘铮的电话,"我想买些绘图的用具,我这边有车,但是……"
  刘铮笑了,"知道你不会开车,这就是助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你等我。"
  "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用,齐齐已经给我了。"
  徐北乔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有些发愣,齐齐的八卦之魂还真是不容小觑。
  丰毅给徐北乔配的是香港大街上最为普遍的丰田,车身轻,省油,也适合城市里开。刘铮熟练地将车子开出来,行驶在大街上,一边开,一边问徐北乔,"我们先去哪里?"
  这个星期,徐北乔基本上没有出门,今天出来,就将TONY奉命准备的几套新衣穿了一套出来。就像齐齐说的,现在红了,走到哪里都要注意仪表,那可是丰毅的脸面。新衣衬托出来的徐北乔惹得刘铮反复看了好几眼,以往和李靖在一起时的平静和满足没有了,但现在的徐北乔眼里多了斗志和隐忍,更加诱惑、迷人。
  徐北乔看了看手里列的清单,"我现在是白手起家,什么都没有。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吧!画工画具,还有绘图桌椅、桌前灯。电脑倒是不用再配了。"说着,徐北乔冲刘铮一笑,"不过,我没钱付你薪水。刘先生现在价钱贵不贵?"
  刘铮见徐北乔冲自己笑,十分开心,"不贵不贵!要是给著名设计师徐北乔当助理,白做也成!"
  徐北乔笑着低下头,又看了看单子,"我手里有一个case,不过不是急活儿。250平方米的房子,我想慢慢来,先找找感觉。"
  刘铮吹了个口哨,"非富即贵啊!慢慢来是对的,大case要慎重对待,说不定就是我们的一个样板明星。"
  徐北乔苦笑,"所以……"
  "所以我出去找了几个小case。"刘铮说,"赚钱不多,但总可以一点点干出名堂。"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刘铮,刘铮又说,"在公司做了那么久,总有几个相熟的客户。何况每一次,我都是公司著名设计师的助理。"说着,刘铮眨眨眼睛。
  徐北乔笑了,知道虽然自己的作品总是被李靖拿去捧红新人,但刘铮是自己所有作品的助理也没错。"你自己接的生意,为什么不自己做?以你的实力,就算自己开工作室也行啊!"
  刘铮小心躲过了一位牵着狗的女子,车子划了个弧线,"谁说我没有工作室?我胸前口袋里有我的名片,拿来看看?"
  刘铮双手握着方向盘,没有自己拿的意思。徐北乔不会开车,对开车这件事情就十分敬畏。决定自己和别人生命的行当,需要刘铮这样的全神贯注。于是他笑着松了松安全带,侧过身去,在刘铮胸前摸摸,"这里?"
  刘铮目视前方,没有说话。徐北乔自己探手进去,拈了几张纸出来。只见名片正面是"刘铮"两个毛笔字,名篇角落里写着"首席助理",名片背面则是一幅水墨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架形像写意的……"这个是桥?"
  刘铮笑了,"是桥。我们'桥设计'的logo,怎么样?"
  徐北乔看了看刘铮,又端详名片,果然,在水墨桥的角落有三个隶书——"桥设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你说不管什么设计,其实都是一座桥。时装设计、建筑设计、装饰设计都一样。建筑可以看成人们的第二层衣服,装饰也可以成为人们的保护膜。"刘铮说,"归根结底,设计就是在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架上一座桥,让人们能够互相理解,让人与自然能够更加和谐。看,你的话我都还记得。"
  徐北乔静静听着,好像又回到当初和李靖创业的时候。渴望独立和金钱,但也同样渴望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个时期,几乎自己所有的设计都充满着难言的情怀,或是激情,或是温情,那都是自己在和李靖一起的生活中最直接的体验。可是现在……徐北乔不禁苦笑,也许自己会画出悲怆的色彩也不一定,适合去装饰灵堂。
  刘铮关注着他的情绪,"想起了什么?"
  徐北乔摇头,"工作室的名字和创意都很好,其实你自己也能做。"
  "'桥设计'是你的,里面有你的名字和理念。我的要求就是永远做你的首席助理。"
  徐北乔凝神看着那幅logo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因决定了什么而如释重负,"多谢你!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刘铮看着徐北乔眼中的神采,笑了,"你的名片其实我已经印好了。"
  徐北乔也笑,"好!草台班子有了,就差业务了。"
  "虽然我手头有几个,但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我们最好规划一下,接下来可要老板你亲自跑业务了。"
  徐北乔一时间不太适应,"我自己跑?"
  刘铮点头。徐北乔挑眉。这么多年,虽然设计了不少项目,但自己基本上是宅在家里。外面有李靖,助理有刘铮,说自己只专心于设计和照顾李靖生活,一点也不为过。
  看着徐北乔为难的样子,刘铮笑了,"徐先生,我可以肯定,如果你亲自出马,一定事半功倍。"
  "怎么说?"徐北乔看向刘铮。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说着,刘铮将车停在路边,"我们到了。"
  虽然想问刘铮说的"魅力"是什么,但当务之急是要买齐"生产资料",才能够开工。刘铮引着徐北乔进了一家店铺,徐北乔嘴角微弯,这里他熟。当初在大学里搞设计,这家店自己经常光顾。不过听说如今开了若干家分店,老板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自招呼穷学生了。
  这个时间光顾的客人不多,几个年轻的女店员见有客人来,都很热情地围上来询问。刘铮知道徐北乔惯用的工具,拿了单子一样一样说得清楚。于是,一个店员点货,一个店员包货,还有一个店员跟在徐北乔身边,殷勤得很。
  徐北乔看着刘铮忙来忙去,自己也不插手。只倚在柜台前,饶有兴致地观赏店里的其他货色。就像女人喜欢逛百货,对于专业人士来说,新出来的绘图工具和色彩品牌,都是很有趣的观赏对象。刘铮点单的间隙回头看看他,见他沐浴在阳光里一幅惬意的模样,心情也很愉快。
  "好了!"刘铮过来。
  "好了?"徐北乔好像还没从发呆中醒过来。
  "好了。"刘铮说,"还有绘图桌椅,这里可以定做。你回家量量地方,再给这里打电话,货到付款。"
  徐北乔一愣,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纸条,"我都量好了。"
  刘铮意外地看看徐北乔,"真没想到!"拿了纸条交给店员,店员也很高兴,"这个尺寸的有现货。"
  徐北乔拿了信用卡给刘铮,刘铮也没计较,刷卡缴费,留了地址,要店家晚些送货过去。接着大包小裹地将纸笔定型剂放到车里。转过身来,"还想去哪?"
  徐北乔上了车,"回家。"
  刘铮无奈跟进,启动车子,"我为你服务不给薪水就算了,下午茶也不请?"
  徐北乔看了刘铮一眼,玩笑说,"以前没见你这么多要求。好,我请客。"
  刘铮坐在熟悉的茶餐厅里,看着对面的徐北乔,觉得很开心,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欣赏一幅并不知名的画。虽然追捧的人并不多,但自己知道,这幅画摒弃了惹眼的浮华,越看越美,令人不能自拔。而画只觉得自己是幅普通的画,安静地挂在那里,就更让人心动。
  徐北乔似乎也很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过了。没有逼迫着自己的压力,没有李靖背叛的痛楚,似乎已经在那场奢华的婚礼之后,自己迅速进入到了曾经企盼的"麻木期"。是的,徐北乔想,麻木对自己来说都是奢侈,只要不再痛,怎样都行。
  刘铮知道徐北乔的习惯,只要自己不说话,他就不会先开口。服务员端来咖啡,刘铮没管自己的,先是为徐北乔服务。加多少奶和糖,他都心中有数。
  徐北乔笑道,"要不要这么客气?"
  "为老板服务,是助理应该做的。"刘铮挑眉。
  清静了片刻,徐北乔忽然主动询问,"你手里都有哪些case?"
  刘铮喝了口咖啡,"三个都是婚房,价钱并不高。业主的状况和喜好稍晚发到你的邮箱,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咱们再讨论。"
  徐北乔点点头,又问,"刚才你说要我去跑业务,怎么跑?"
  提起这个,刘铮笑了,"你的条件得天独厚。"
  "怎么说?"
  "别忘了齐齐这些天一直在大喊大叫的,你红了。"
  徐北乔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刘铮在说什么,禁不住"哧"地一笑,"倚红卖红?"
  刘铮点头,"以你现在的身份,大客户其实很好争取。但我想,我们的主要方向还是略微小众的高端人群。利润大,也容易出成绩。"
  徐北乔沉吟片刻,"我倒是觉得,以现在的身份,生意反倒不好做。"
  "你顾忌丰先生?"刘铮看向徐北乔的眼中有些隐忍的情绪,"丰先生应该会乐见其成吧!"
  徐北乔掩饰地笑笑,"也许。"
  刘铮没有说话,看着徐北乔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咖啡杯,嘴角带着温吞的微笑,很美,但透着只是礼貌的讯息,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管怎样,丰毅在李靖婚礼上搂着另一个男人那是事实,但这对刚刚找到归宿的徐北乔来说,又将是个多么残酷的事实。就算这个时候自己不管不顾地跳出来说爱说喜欢,恐怕也难以平复其中的伤害。感情的事情,真是难题。
  "在想什么?"徐北乔见刘铮发呆,问道。
  "想你有多爱丰先生。"刘铮顺嘴说出来,搞得两人都有些意外。
  徐北乔释然地一笑,含糊地说,"人和人在一起,不光有爱就行的。不过,你说的话我会考虑。"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并未深谈,休息了一阵,刘铮便开车送徐北乔回家。买画工画具花不了多长时间,等到了丰毅的公寓,下午才过了一半。
  这个时间,家政应该已经到位了。徐北乔看着刘铮将车停进位置,又大包小裹地拿了东西出来,自觉地分担了些画具,两人乘电梯直接上去。
  楼层到了,"顺便到我家坐坐,以后你也要常来……"徐北乔正说着,一出电梯,便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自家门口,两边人马互相对视,一时间都有些愣憧。
  刘铮见徐北乔搞不清状况,上前一步,"请问……"
  "您就是徐先生吧!"其中一人没有理会刘铮,直接看向徐北乔。
  徐北乔和刘铮对视一眼,戒备地点头。
  几人忽然围上来,"丰先生想见您,请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刘铮护住徐北乔,"哪一位丰先生?"
  几人并不鲁莽,"丰亦鑫先生。"
  最近的娱乐新闻加上财经新闻已经给徐北乔补了课,知道丰亦鑫就是丰毅的父亲。徐北乔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刘铮,"是我先生的父亲,你帮我拿家里,顺便告诉家政一声,稍晚会有绘图桌椅送过来。"
  "徐先生!"刘铮眼里满是不放心。
  徐北乔笑笑,"这是父亲找我。你忙完了,就先回吧!"
  那边已经有人按好了电梯,徐北乔又回到电梯里。
  对峙
  徐北乔站在电梯里,四个角落都是丰家的人。遇到有的楼层停下来,电梯门一开,外面的业主见了这个场面,都自动后退。徐北乔冲这些邻居歉意地笑笑,外人看了,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贵公子,保护得这么彻底。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一人启动了车子,另外两人扶着徐北乔的手臂让他上车,虽然不算粗鲁,但也有点押解的意味。徐北乔好脾气地配合,来人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似乎也很放松。
  车子划出车库,重又上了大街。徐北乔一路沉默,等绕到通往半山的道路,则干脆闭目养神起来。表面上虽岿然不动,但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又渐渐疼起来。
  无他,这个场面、这个架势,和5年前的一幕好像。不同的是,那时自己拥有李靖的爱,就算面对李家的父母也底气十足、义无反顾,而现在自己只有虚假的婚姻。
  车子有些倾斜,徐北乔睁开眼睛,眼前已是半山,真正的富豪乐园,再往远看便是海景。每一个设计师都会喜欢这样在山上错落有致的房屋,一屋一特色、一窗一景致。在这样不计金钱的空间中,设计师的想象力可以最大化的发挥,让设计和山水呼应。当初和李靖创业装饰公司,两人的目标就是成为半山别墅的装饰金牌。现在……徐北乔闭了闭眼睛,曾经的梦越美,就越显得可笑。
  "徐先生。"
  徐北乔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别墅跟前,坐在身边的人打开车门,等着自己下去。徐北乔定了定神,抬步下车。紧接着,便有人引着他往里走。徐北乔边走边打量,经过漂亮的花园,然后才别墅。别墅有宽大的窗子和金属的镶边,起码外部装饰并不守旧。
  走进玄关,来人对一位明显是帮佣模样的女人说,"通报一声,徐先生到了。"然后帮佣走了,将徐北乔引来的人也离开,面对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徐北乔一个人站在那里。他顺便又看了看室内装修,舒适大方的沙发,蜿蜒宽大的楼梯,不管是壁纸还是吊灯,甚或边边角角的用料都很讲究,却风格简约古朴,很适合丰家这样不必再夸耀炫富的家庭。一位年过半百的妇女从另一侧走出来,看见徐北乔好像吓了一跳。徐北乔冲她温文地一笑,她也拘谨地点头,看着徐北乔的目光带着好奇。
  "北乔来了?"
  徐北乔转头,只见荣玉玲从楼上走下来,笑着问好,"母亲。"
  "怎么站在那里?到这边坐。"荣玉玲发话,"张婶,拿点喝的。"
  张婶应声,又有些魂不守舍,踯躅了片刻才往厨房去。
  荣玉玲虽然客气,但徐北乔依然站着,淡淡地解释,"是父亲叫我来的。"
  "哦……"荣玉玲很有涵养,但并不影响徐北乔从这声"哦"中听出点什么。
  说话间,张婶已经端了杯柠檬水出来,送到徐北乔手里,徐北乔笑着说了声"谢谢张婶",并不躲避张婶直来直去端详的目光。张婶此时心情也很复杂,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俗称的"妖精",温文有礼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对他怠慢。
  水还没喝到口中,那帮佣回转,"老爷请徐先生到书房。"
  荣玉玲和张婶都略显严肃,徐北乔笑道,"母亲,我先过去。"荣玉玲只能说好。
  轻敲了敲,推开书房的门,徐北乔走了进去。
  若说这房子有什么不合适的,恐怕就是这间书房了。清一色石榴木的红,和外面时尚清爽的感觉截然不同。料想,这是根据书房主人的意愿特别设计的。书房是不规则的五边形,两面墙是高耸的书架,两面墙是宽大的窗子,还有一面就是自己进来的门。真皮的欧式沙发随意摆在宽敞的地中央,几盏落地灯点缀着空间。宽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徐北乔看过照片,认出这就是香港的百货巨子丰亦鑫。
  丰亦鑫上下打量着徐北乔,没有说话。徐北乔端着柠檬水站在门口,说,"父亲,您叫我?"
  话一出口,徐北乔立刻就能感到打量在身上的眼神锐利起来。"你胆子不小。"
  徐北乔抬眼看向丰亦鑫,没有说话。
  丰亦鑫冷哼一声,"上来就叫我父亲,谁允许的?"
  徐北乔低了低头,微笑,"我和丰毅是合法伴侣,叫您一声父亲是应该的。"
  "哼!我当不起。叫我老爷子!"
  徐北乔依然是无可挑剔的表情,"是,老爷子。"
  丰亦鑫瞪着徐北乔良久,才哼一声,"过来,坐!"
  "是。"徐北乔挑了微微侧对丰亦鑫的沙发坐下,喝了一口柠檬水,放在身边的边桌上。
  丰亦鑫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徐北乔一愣,记忆中,并不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于是,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回答。抬眼看着丰亦鑫,说,"幸福。"
  丰亦鑫"呵呵"笑了,"别在我面前耍花样!年轻人,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多,我看得透你。"
  徐北乔一笑,"那是最好。"
  "你什么时候认识丰毅的?"
  徐北乔想了想丰毅准备好的说辞,"有一年了。"
  "一见钟情?"
  "不是。"徐北乔摇头,"那时候,我有固定的伴侣。"
  "伴侣?"丰亦鑫口气不屑,"你的那位伴侣都入赘荣家了。"
  徐北乔眼中一痛,"的确,不过那是他的事情。"
  丰亦鑫手中把玩着精美的裁纸刀,看也不看徐北乔,"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转头爱上了丰毅,你那10年的感情还真是廉价。"
  徐北乔咬咬嘴唇,"没有人的感情是廉价的。"
  "李靖不成,你就搭上了丰毅。"丰亦鑫笑道,"哄得他跑到LA去结婚,你好大的手笔!"
  徐北乔暗暗叹气,感叹历史惊人的相似,接着缓缓摇头,"是丰毅大手笔,带我结婚,亲手为我戴上结婚戒指。而且……"他直视丰亦鑫,"您应该更加了解您的儿子,丰毅并不是轻易被哄着做事的人,他的一切决定,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丰亦鑫好像料到了他的回答,"所以说你高杆。说吧,直接一些,你想要什么?"
  徐北乔没有说话。
  "钱?事业?机会?"丰亦鑫说,"虽然这么跟你谈条件俗气了点,但人生在世,争的也就是这点俗物。好在,我还给得起。"
  徐北乔深深吸了口气,坐正了身子,面向丰亦鑫,认真地说,"丰毅是个很特别的人。成熟、稳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出身在丰家这样的大家里,举止优雅,深谙上流社会的种种,却依然会自己判断,保持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会争名逐利,却并不市侩,仍会为梦想努力。他并不天真,却渴望真情,从未放弃。"
  "钱,事业,机会,也许我会因为您的帮助而轻易得到,也许会因为您的阻挠而更加不易,但这都是次要的。对我来说,丰毅这个人更有吸引力。"徐北乔顿了顿,接着说,"老爷子,就算您并不满意我,也应该对丰毅有信心。那样的一个男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很容易地倾心,而并不一定是在图什么。"
  丰亦鑫眯起眼睛,"没想到,你很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再说一句实话,你是因为爱他才跟他结婚的吗?"
  徐北乔沉吟片刻,"我跟他结婚,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因为他爱我。"
  丰亦鑫眉头微蹙。徐北乔说,"我看到了他对我的爱,因此我愿意尝试。何况,我一直非常欣赏丰毅,还是那句话,爱上这样的男人并不困难。"
  丰亦鑫盯着徐北乔良久,忽然"哧"地一笑,"现在的年轻人啊,情啊爱啊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你们知道什么?为了你们之间不一定有没有的所谓爱情,就值得让丰家的老脸都没处搁?好啊!既然有爱,那只要让你们爱,其他就无所谓了?"
  徐北乔看向丰亦鑫,丰亦鑫放下裁纸刀,手指点点桌子,"你们离婚,照样可以爱,该你的一样不会少,就这么决定吧!"
  徐北乔眨眨眼睛,"这只是您的决定,不是我的。如果是丰毅的决定,我还会考虑一下,但是您的……"
  "怎么?"丰亦鑫有些恼怒。
  徐北乔笑了,"毕竟,跟我结婚的不是您。"
  "放肆!"丰亦鑫一拍桌子,"你有什么资本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内地来的破落户,父母双亡,在香港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就连基本的家世清白你都没有!唯一能看的就是这一张脸,随便找个三流小明星都比你更会勾人!丰毅是我的长子,你想攀高枝,也不看看对象!"丰亦鑫骂得痛快,满意地看到徐北乔垂着头,脸色苍白,好像一字一句都戳到了痛处。
  沉默了一会儿,徐北乔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根基、人脉、金钱,你们都不缺。我能给的只有一颗真心,真心,比不上你们并不缺的那些东西吗?是,我能给他的不多,但这就是我的全部,除了真心,我也不要求他能给我什么,你们在乎的那些我可以都不要,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
  "什么都不要?真是笑话!"丰亦鑫好像看都了眼前人,拉开抽屉拿出份文件来,"签字!签了我就相信你什么都不要。"
  徐北乔抬眼看看丰亦鑫,眼圈泛红,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文件翻看。十分简单的一张纸,但却是正规律师楼出具的文件格式。洋洋洒洒一大堆,重点只有两句话,"放弃身为丰毅合法伴侣而享有的一切财产分割和继承权利","放弃因婚姻破裂而引发的财产分割和继承权利"。徐北乔看着,苦笑。
  丰亦鑫抬手将笔和印泥推到徐北乔面前。徐北乔拿起镶着白色花朵的万宝龙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食指沾了印泥印下指纹,动作既不急迫,也不犹豫。推开文件,徐北乔平静地看着丰亦鑫。
  丰亦鑫收好文件,端详着徐北乔,心中也有些刮目相看,不是因为他签了放弃权利的文件,而是签了文件之后姿态。没有倔强地招摇,也没有过关的轻松,而是在静静等着,等着自己的下一招。"不错。你并没有以为,这样我就能同意你和丰毅的婚事。"
  徐北乔淡然一笑,"我不傻。你们都一样,步步为营,不达目的不罢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但是这次不一样。"徐北乔的声音艰涩、语句艰难,"这次不一样,我会坚持到底。除非他先放开我的手,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丰亦鑫惊讶地看着徐北乔坚决地直视自己,两行眼泪从脸颊划过,但微红的眼睛中却没有怯懦。这个人从今天走进书房开始,一直都是隐忍回避的姿态,而眼下这种似乎在用血泪发誓的话语,虽然并不高亢,但也震慑心神。
  丰亦鑫是老江湖,定定地与徐北乔对视片刻,说,"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徐北乔垂下眼帘,有礼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刚一推开书房大门走出去,徐北乔就忽然被人搂住。泪水模糊了视线,徐北乔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人,只觉得搂着自己肩头的手臂温暖有力。
  "北乔……"是丰毅。
  徐北乔用力眨了眨眼睛,泪水纷纷滑落,终于看清丰毅,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关切非常。旁边的张婶也捂着嘴,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徐北乔定了定神,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嘴里说着"我没事,不用担心",可眼泪汹涌不绝。
  张婶心地善良,见徐北乔哭成这样还在安慰别人,一阵心疼,连同此前对大少爷"男"媳妇的成见也都抛到脑后。"这孩子,快坐坐。"
  丰毅搂着徐北乔在客厅坐下,张婶又赶忙张罗了杯温水递过来。徐北乔只是摇头说"没事",好像自己也在奇怪为什么眼泪流个不停。
  丰毅替他擦了擦,叹了口气,将徐北乔按到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怪我,没有及时赶回来。"
  原本还想挣脱,但丰毅手劲儿更大,被迫在丰毅胸前靠了一会儿,徐北乔也就真的托付了一般松懈了力道,一时间泪水更多。张婶甚至能听到他闷在丰毅胸前隐忍的呜咽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抱着颤抖的徐北乔,丰毅的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莫名地心酸。刚才最后的简短对话自己就着门缝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徐北乔演戏卓越,还是感同身受,那一瞬间,自己似乎真的以为这是徐北乔这个温文的男子在与自己强硬的父亲抗衡,卑微地表达着对自己的情感,一字一句直入人心。等见到他泪流满面,又义不容辞地拥住他,真心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力量。
  哭了一阵,徐北乔渐渐平静下来。从丰毅怀里抬起了头,接过张婶递过来的手帕擦着脸,还不忘有礼貌地说"谢谢"。张婶简直已经被徐北乔降服了,看着他的神色中全是怜惜。
  徐北乔将自己的脸简单收拾,哑着声音说,"我们回家吧!"
  "好。"丰毅说。
  丰亦鑫坐在书房里,沉吟不语。一会儿,荣玉玲端着参茶走进书房,安静地将茶碗放在丰亦鑫手旁。
  丰亦鑫看了看升起袅袅热气的参茶,忽然说,"把阿黎叫回来吧!在英国也玩了不少日子。"
  荣玉玲看了一眼丰亦鑫,似笑非笑,"阿黎可不是去玩的,在那里办了个公司,好像正忙着。"
  丰亦鑫有些不屑,"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让他回来!"
  荣玉玲在沙发上坐下,"我的儿子可不只是用来施压的。"
  丰亦鑫抬眼看了看荣玉玲,荣玉玲也毫不怯懦地迎上。良久,就听丰亦鑫说,"明辉地产那边我需要帮手,让阿黎回来试试。"
  荣玉玲得到了答案,但笑不语。
  生活
  徐北乔没有注意到丰毅没有去见丰亦鑫,甚至没印象自己是怎样坐上丰毅的车,满心满脑都沉浸在5年前的同一类场景中。只不过对象是李靖的父母,只不过面对一无所有的自己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只不过是将丰亦鑫说过的话用更加通俗难听的方式说出来……但是,那时候他的身边有李靖,即使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他的身边也总有李靖。
  那时候以为,火热的爱情有能力席卷一切。门第的差距也好,同性的背德也好,一无所有的自己就是那样的笃定。我不图什么,只要这个人,只是爱这个人!我发誓,在他没有放手之前,我绝不放弃!
  多美好的誓言,多坚定的话语。徐北乔现在还记得李家父母看向自己的蔑视眼神,他们皱着眉头,好像在看一个值得警惕的病毒,好像他家的乖儿子一沾边儿立刻就会患上绝症。那时候的李靖也曾经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反反复复地对自己的父母说,我爱小乔,真的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徐北乔茫然看向窗外,天色依然亮着,正是下班的高峰。街上行人神色匆匆,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可那又怎样呢?徐北乔闭了闭眼睛。一切就如同自己所说的,在他放手之前,自己一直在坚持,付出所有。然而付出的一切,也在李靖放手的时候,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是笑话。
  徐北乔清楚地知道,这次是丰亦鑫在找自己的麻烦,这是和丰毅假婚姻中必须演好的一场戏,就像丰毅陪着自己去参加李靖的婚礼,知道自己和丰毅没有半点关系。但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好像在中间的某一个时间点,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当初坚定地站在李靖父母面前,纵然百般受辱,也依然充满希望。而自己却又知道,那个明亮的希望最终会不可逆转地暗淡,变成台上的新郎和台下的自己。就好像在看一出结局已知的悲剧,剧中人物越是快乐坚强,观众就越是揪心悲凉。
  徐北乔叹了口气,几个小时前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原来,那只是没有揭开伤口而已。疼,好像要把人掏空了一般地疼,飘飘荡荡无所依。徐北乔闭上眼睛,真的累了。
  丰毅沉默地开车,沉默地停车,看着徐北乔疲惫地靠在车窗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推推他,"北乔,到家了。"
  徐北乔好像真的小睡了一阵,睁开眼睛看了看,才"哦"了一声,自己下车。丰毅从另一侧走过来,见他步履有些不稳,便上前揽住他的腰,徐北乔顿时觉得飘忽的身体有了支撑,却没有说"谢谢"的力气。
  丰毅掏出钥匙开门,刚开了一半,家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抬头和刘铮打了个照面。刘铮眉头微蹙,看见了无精打采的徐北乔,立即向他伸出了手,"你怎么了?"
  "刘助理在啊!"丰毅让开刘铮,揽着徐北乔进了门,叫还没有走的家政拿杯温水,抱着徐北乔坐在沙发上,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刘铮谨慎地看了看丰毅,便又去关注徐北乔,在他身边坐下,"怎么……哭了?"
  徐北乔看了一眼刘铮,可能是想微笑,却只是扯动了嘴角,笑意还没出现便已经消失了,眼帘也随即垂下。
  家政拿来水,丰毅握着杯子试了试温度,送到徐北乔嘴边,徐北乔就着丰毅的手喝了几口,好像缓过来一些。
  放下杯子,丰毅说,"刘助理有事?"
  刘铮看着丰毅,"徐先生买了画工画具,我刚刚接了货。"不用刘铮说,丰毅也见到客厅角落里的纸包,"那真是多谢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北乔有点不舒服,您先请回吧!"
  刘铮没有说话,面色不善地盯着徐北乔。丰毅搂了搂怀里的人,在他额发上轻吻,"好点没?"
  此时的徐北乔没有力气再应付这些,只是闭上眼睛。丰毅搂着他起身,"先休息一下。"
  刘铮在一边看着,丰毅直接搂着徐北乔进了主卧,故意敞着门,拿了自己的睡衣叫他换上,伺候着他躺上床。徐北乔虽然有些疑问,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计较,听话地照做。一躺下,才觉得自己是真的疲惫。
  安顿好了徐北乔,丰毅转身有礼却疏远地看向刘铮,刘铮咬了咬嘴唇,点头告辞。他知道丰家的背景,见下午还面色和煦的徐北乔红肿着眼睛回来,心中既担心又生气。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身为助理,不便插手。
  刘铮走了,丰毅轻轻关上主卧的房门,叫家政准备好消化的热粥,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提电脑。每天,都会有一封邮件准时传到丰毅的私人邮箱,没有主题。丰毅点开今天的,附件里有简短的文字报告,然后便是几张街拍的照片。
  洒满午后阳光的茶餐厅,两个人对面坐着,一个斯文得体,一个温顺清秀,怎么看都是一幅不错的画面。刘铮拿着水单询问,徐北乔态度温和;小妹端来咖啡,徐北乔仰头微笑;刘铮在说什么,徐北乔正把咖啡送到嘴边……看着照片,丰毅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伴侣徐北乔是个越看越耐看的男人。
  虽然自己第一时间就知道父亲的行动,也猜得到徐北乔要独自面对什么,但下午还很愉快的人到半山转了一圈,就崩溃般哭着出来。想想,丰毅还是会觉得有些抱歉。和往常一样,看过之后,丰毅完整删除了邮件,又坐了一会儿,目光转到放在客厅角落的纸包上。
  明明是睡着了,但脑子又清醒的很,心里的难过直接反应到身体上,徐北乔几乎觉得自己要大病一场。想皱眉头,又自暴自弃地放开。
  就算是这次病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当年齐齐情路坎坷,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出门见人,还不时往医院跑。自己则是自从遭遇荣熙,就马不停蹄地在物理上隔绝李靖的残留物。收拾行李,变卖房子,找人结婚……好像没有时间悲伤,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悲伤。如果情殇就像出麻疹,总要爆发一次,那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没真正爆发过呢。
  徐北乔放纵地将头埋进枕头,嗯,身边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丰毅的味道。
  似乎后来还是睡着了,直到被丰毅摇醒,家政端来放着热粥、肉松的床桌,徐北乔才在食物的香气中清醒过来。
  "吃点东西会舒服。"丰毅不远不近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躺在人家卧室里,穿着人家的睡衣,吃着人家准备的食物,徐北乔忽然觉得有些歉疚,拿着勺子还没吃,就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丰毅一扬眉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父亲一直霸道。我是习惯了,但你……"
  徐北乔摇头,勺子在热粥里打转,"不关令尊的事,是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情绪就有些失控。"说着,淡淡地笑笑,"想保护子女的父母都一样,出发点都是好的。"
  丰毅点点头,"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
  接着房间里一阵沉默,丰毅见徐北乔迟迟不吃,便直接起身,"你先把粥吃了,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说完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便听身后的人问道,"你为什么结婚?"
  丰毅转头,徐北乔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我结婚,是为了在李家面前争一口气,也是想逃避一阵子。可你为什么要假结婚呢?"
  丰毅一愣,没料到徐北乔这么识趣的人会问这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显然不适合在这种状态下跟他沟通。徐北乔见丰毅迟疑,低头笑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可以不回答。"
  丰毅站在门前,看看徐北乔,忽然找到了一个似乎能够说明情况的理由,"我结婚是为了……"丰毅皱皱眉头,好像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是为了将可能出现的麻烦掐死在萌芽中。"
  徐北乔表情诧异。丰毅又说,"我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总要家庭和社会接受。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先结婚表明立场。看看会遇到什么问题,先解决掉。以后……就能不戴任何面具,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是啊,难道不是这样吗?把该解决的麻烦一次性处理掉,也给费明一个过渡的时间,等障碍全都扫平,自己和费明的感情也会顺利一些。等那时候自己再和费明光明正大的结婚,恐怕社会的舆论和家族的压力都会小很多。更何况,那老头子可是不好惹的。
  徐北乔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是啊,每个人都有需要解决的麻烦。"
  丰毅摊了摊手,"所以……"
  "谢谢你告诉我!"徐北乔看向丰毅的眼神非常诚恳,丰毅一点头,出去了。
  没多久,就见卧室的门开了,徐北乔端着床桌出来,家政连忙接过。"怎么不休息?"丰毅问。
  徐北乔眼睛依然红肿,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我回房,你也早点休息。"
  丰毅看着徐北乔回到客卧,便打发了家政。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床上徐北乔躺过的一侧已经整理得非常整齐,似乎连枕头都重新拍过一般不留痕迹,不禁暗自忖度,那真是个中规中矩,自尊得厉害的人。
  因为疲惫,徐北乔一夜睡得还好,就是醒来的时候,眼睛还会因为昨天的泪水而又疼又涩。徐北乔草草收拾了床铺,到浴室仔细端详,发现真的不能哭过就睡,任谁看了自己这张脸都会觉得这人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委屈什么呢?入戏太深?徐北乔自嘲地一笑,洗漱一新出来。
  "徐先生,您早餐吃点什么?"家政忽然从厨房出来。
  徐北乔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家政朴实地一笑,"是丰先生嘱咐的,让我一早就来,看看徐先生有什么需要。"
  "哦,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丰先生很大方的。多这半天给我算三倍的薪水!"家政又问,"徐先生,您想吃什么?我准备了菜粥和小菜,很清爽的。"
  "那就这些吧!"徐北乔看了看客厅,忽然发现角落里的纸包不见了,问道,"昨天买回来的东西呢?"
  家政将菜粥和小菜端出来,"丰先生都放到书房了。"
  徐北乔好奇,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只见书房里规矩地摆着书桌,四周是一排矮矮的书架。在书桌的对角的角落里,一排书架显然是挪了位置,自己的绘图桌椅摆在那里,就连灯都已经安装好了。绘图桌旁边的架子腾了出来,买来的画工画具整齐地摆着,还空着不少地方。书房虽然不大,但两个人的"工位"保持着互不打扰的位置,看起来并不别扭。
  "徐先生,那些丰先生昨晚就已经装好了。您还是先吃饭吧!"外面是家政的声音。
  徐北乔看着需要组装后才能使用的绘图桌,心里忽然一阵温暖。吃粥的时候想,就算是室友,丰毅也是一位不错的室友。
  也许,未来的生活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困难。
  创业
  快乐的事情不管过多少年,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快乐,悲伤的事情就不一定了。有时候,看着曾经用血泪写成的日记,也许你都记不起当年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事情是什么。
  徐北乔十分笃定时间是治疗一切的最好伤药,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慢慢的等待。但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就算是伤口好了,但疼痛的感觉依然存在。他清楚地看着自己的灵魂上多了一个烙印,一个感觉"不安全"的烙印。而且十分理智地知道,如果再让自己像对待李靖那样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地付出,不管那人是谁,都已是不可能。所以,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想办法建立起自己的事业,让自己更加安全是最重要的。
  徐北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休息了几天后,他便和刘铮正式注册的工作室,并一开始就给了刘铮20%的干股。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两个人创业,就算徐北乔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但工作室的其他事务更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承担。对此,刘铮欣然接受,紧接着便拿出了此前接手的几个case交给徐北乔,每一个case都注明的交稿时间和业主的联系方式。
  最初的几个case,徐北乔的态度十分慎重,务必要和业主面对面交谈。曾经想过是否要租一间办公室,再雇一个接待员。这样接待客户也显得有实力、正规一些。但刘铮笑着说不用,每次都是约了业主到某地的咖啡厅或者茶餐厅。徐北乔也惊讶地发现,刘铮的能力不仅仅体现在设计方面的业务上。
  "徐先生的想法基本上就是这样,请问林先生和林太太还有什么补充?"刘铮笑着说,徐北乔则简单收拾了初步设计的图样。午后的茶餐厅总会给人忙中偷闲的感觉,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徐北乔有些分神。
  年轻的林太太看了看徐北乔,说,"我们也咨询了几个装饰公司,但他们的设计理念都没有徐先生的贴心。徐先生的设计是其中最不花哨的一个,但怎么想都觉得是我最需要的那个。"
  对方喜欢自己的想法,徐北乔也很高兴,笑道,"其实很多优秀的设计师有时候会忽略设计的初衷。尤其是在家庭装饰方面,设计要为住在家里的主人服务,而不仅仅是设计师展示的舞台。林太太说的情况我知道,有些设计师很有才华,但也比较坚持自己的审美。"
  "徐先生的桥设计我们是第一次听说,是朋友介绍来的。"林先生说,"不看看实地总会有些不放心,我们能到您的工作室去看看吗?"
  徐北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边的刘铮笑了,"虽然徐先生是可以请二位到他自己家里做客,但欣赏徐先生的家与您未来的家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刘铮接着说,"这个时代工业化的东西太多,什么想法一旦上了流水线,就会变得冷冰冰,好像出生的基因里就带了冰冷的工业气息。相比之下,越是小众的、手工的、特制的,就越发珍贵,也愈加切合人们的需求。二位刚才看到的初步设计图,就是徐先生坐在家里的书房,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喝着菊花茶,沐浴着午后的阳光,一笔笔画出来的。"
  年轻的林太太爱浪漫,再加上徐北乔俊美的外形,想象出来的画面显然十分美好。别说林太太,就连徐北乔自己也觉得刘铮描绘的是一个不错的场景。
  "以前徐先生在一家大的装饰公司担任首席设计,但是……"刘铮做出一副"你们知道的"的表情,"太多的商业气氛让他觉得窒息。所以辞职后徐先生决定改变工业时代的作风,尝试回归手工时代,所以我们桥工作室虽然很有实力,但目前市面上的作品不多。也正是因为设计师本身对作品的专注,所以没有在商业区租办公室。另一方面,就像林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没有广告,全靠客户口口相传。可以说,客户的口碑就是我们最好的宣传。"
  这一番话,徐北乔几乎和两位业主听得一样认真,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能把没实力租办公室,说成有意远离狡诈的商业氛围,并且上升到对工业时代的反叛,也亏刘铮编得出来!林先生和林太太显然被刘铮说服了,再加上看到的设计很合心意,于是十分干脆地签订合同、支付定金。
  等刘铮将客户送出去回来,就见徐北乔做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怎么了?"刘铮坐下。
  徐北乔笑道,"你不去联合国协调事务,真是可惜了。"
  刘铮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拥有的是最特别的,我不过是投其所好。"说着,手机响起,掏出手机看了看,刘铮冲着徐北乔展示短信,"又一笔进账了。这么算来,我们未来两个月的流水是可以保证的。"
  徐北乔沉吟片刻,"看来应该增加给你的股份。"
  刘铮摆手,"在你这里学徒,我可没交过学费。再说也是你自己的功劳。"
  "怎么说?"
  "每个设计都能设计到客户的心坎儿上,再加上人也帅,大多婚房都要看太太的意见,你一上来就搞定了人家的太太,生意还能跑掉?"刘铮说得夸张,倒也有点道理。
  徐北乔"呵呵"笑着,"现在手里已经有了5单,每一单我都会竭尽全力,之后我们可以出一辑集锦,以后也好用来宣传。"
  "是啊!"刘铮喝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香港每个季节都适合结婚,集锦的名字就叫'我们结婚吧!'"
  "好主意!"徐北乔夸奖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说,我应该借机扩展业务。"
  "嗯。"
  "你看看这个。"徐北乔拿出一张请帖。
  刘铮接过,立即吹了个口哨,"你要走红地毯?"
  "不是!"徐北乔摇头,"香港电影颁奖只有演员和导演会走红地毯吧!丰毅是被邀请的嘉宾,我会一起去。不过作为我的助理,你可以参加之后荣胜影艺的新闻发布酒会。"
  刘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徐北乔,徐北乔笑道,"就像你们说的,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如果因为一个人继续失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不用再多的解释,刘铮自然明白。"那我就印好名片,准备在酒会上撒了!"
  徐北乔一笑,"你是工作室除了设计之外所有工作的头儿,你自己考虑。"
  刘铮故作苦恼,"可惜我是个光杆司令。"接着一笑,"不过你是最好的招牌!"
  香港夏天的夜晚,还是比较惬意的。自"红了"以后,这是近两个月来徐北乔的首次亮相。
  丰毅平日做什么,徐北乔不知道。不过也知道他有个投资公司,本人又是丰氏百货的大公子。就算是投资和百货,甚至是丰氏其他的产业与影艺圈都没什么关系,但荣玉玲的娘家荣胜影艺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圈里人了。荣家借机将有限的几个席位邀请对自身事业大有裨益的丰家人,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当丰毅告诉他要参加香港电影颁奖时,徐北乔没有惊讶,但却有些困扰。荣胜影艺的帖子,少不了荣熙和李靖。
  "去吧!裁缝已经约好了,礼服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丰毅在晚饭时间说,"之后可能还有个新闻酒会,最好也参加。"
  配合丰毅的婚姻行动,这对徐北乔来说是义不容辞,何况合同里也写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最近成立了设计工作室。"徐北乔说,"你不介意我带着助理过去酒会吧!顺便也拓展一下业务。"
  徐北乔的一举一动丰毅都清楚,但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干劲。丰毅扬扬眉毛,"没关系,只要符合你的身份。"
  徐北乔的笑容里有点无奈,"借用你的伴侣身份这是必然,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怎么会?"丰毅看着徐北乔嘴角的笑,心说,这个笑容里可真的没有半点愉快的因素。
  徐北乔吃了口饭,好像在补充,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低声说,"没办法,我总要打算一下以后。"
  良久,丰毅才说,"就算是我们解除婚约,有困难你也可以来找我。"
  徐北乔看看丰毅,笑了,"是啊,这很符合你完美情人的形像。"
  是的。如果说徐北乔在此前的同性婚姻中红了,那么丰毅完美情人的形像则是火了。
  香港如今也是开放的社会,豪门大佬接二连三娶老婆,法律不承认没关系,家族里承认就好;情人之间没有婚姻就开始生孩子,生了两三个之后又和平分手;富婆们也都没闲着,今天包这个,明天包那个,就算没有武则天那么气吞山河,但有钱就有男女平等。但若说两个男人如何公开感情,除了万人挚爱的张国荣,还真不见得有第二个。于是,丰毅火了。
  这股火是慢慢烧的,一开始,只是财经报道关注丰氏的基业,娱乐报道挖挖徐北乔的花边,后来风向就变了。反对的声音当然不少,但也有支持丰毅和徐北乔坦荡大方的声音。再者豪门公子多少都有些绯闻,但丰毅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又高调地宣布自己的同性婚姻,所有企图沾边儿的女人全都被无形地隔离开来。加上人在丰氏百货身居要职,营销手腕和策略直接与香港购物天堂有关,其形像也更加正面。
  随着曝光率的增加,丰毅更被香港女人们冠以"完美情人"的称号,一些小报的采访也说明了问题。"希望我的白马王子就像丰毅那样,敢爱敢恨!""当然是丰毅啦!那么负责人的男人现在很少见啦!""要是丰毅不搞基,就算没有钱也没关系,我愿意把妹妹嫁他啦!"
  对于关注香港电影奖的媒体来说,出场演员和导演以及颁奖嘉宾的名单,狗仔们都是人手一份。但究竟有多少对电影感兴趣却又低调出场的富豪,那就要看各个媒体自己的人脉和渠道了。
  一边是红地毯旁的闪光灯和摄像机,一边是在贵宾特别通道等候的媒体,只要你来参加颁奖典礼,就绝无躲避的可能。事实上,也很少有人会刻意躲避这些,颁奖典礼更象是是巨大的party,人人都可以很轻松,只要你不当众摔跤或者漏点。
  汽车在保全的指挥下停住,TONY打开车门,丰毅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为徐北乔开门护头。徐北乔自然知道,迈出了车门就相当于踏上了舞台,所以一举一动虽然拘谨,倒也优雅。
  丰毅今天是一身中规中矩的深色西装加领结,而为徐北乔裁衣的裁缝不知是否找到了创作灵感,在徐北乔这一身礼服上颇下功夫。微微垫起双肩,紧密细致的腰线,同样是深色时尚西装,里面搭配的衬衫使用闪亮的布料,一条并不正式领带垂在前胸。再加上一头碎发,让人觉得徐北乔别具亲和力。
  徐北乔的一身打扮和丰毅的站在一起,出奇地相配。两人都有不输于明星的外貌,只是风格不同。徐北乔更加温和亲切,丰毅凸显稳重成熟。两人一下车,便被等候的狗仔们抓拍。废话,如果说贵宾特别通道有什么画面和新闻能与红地毯比肩,那就要属财经界的新进同性伴侣丰毅和徐北乔了!
  面对记者,徐北乔嘴角是礼貌的微笑,至于丰毅,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笑的,只要将他维护爱人的姿态和表情拍得清楚就够了。
  徐北乔从未感到,短短几步路的压力会这么大。原本没什么人的特别通道好像呼啦围过来一群狗仔,闪光灯频频,闪得徐北乔不得不眯起眼睛。好在心里还记着配合丰毅,一路走来的仪表堪称完美无缺。也有记者见缝插针问了问题将话筒递到嘴边,但都被丰毅不着痕迹地带开,等走进门,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丰毅的声音带着笑意。
  徐北乔对自己的老土有些不好意思,"你不会每次到公共场合,都会是这种阵仗吧!"
  丰毅挑眉,"不会这么集中和明目张胆,但也差不多了。你没感觉到?"
  "啊?"
  "相信我,每次你出门,他们不在明处,就在暗处。"丰毅带着徐北乔往里走。
  徐北乔脚步一顿,"你是说……"
  丰毅点头,"别忘了,我们可是高调结婚了,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徐北乔眨眨眼睛,还没说话,便听见门外一阵喧哗,料想又有贵宾到来。
  丰毅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徐北乔感到身边人僵了僵,便也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高挑的年轻人迈着大步走过来,样貌清朗,身材高大匀称,嘴角带着清冷的笑意,丝毫不在意身边闪光灯的频频闪动,但看着又不像是明星。不知为什么,徐北乔觉得这人看着眼熟。
  "丰毅?"徐北乔扯扯站着不动的丰毅。却没想丰毅干脆转过身来从容站定,直到那青年走到近前,叫了一声"大哥",才听丰毅说,"你回来了。"
  典礼
  大哥?徐北乔看看来人,又看看丰毅,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人看着眼熟。仔细看去,眉眼多少多少跟丰毅有些相像。只是……兄弟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徐北乔看着青年的时候,这青年也在看着他,不过那眼神有些肆无忌惮。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目光几乎要看进徐北乔的骨头里。虽然没有明显的敌意,但也绝没有应有的善意。
  丰毅知道荣玉玲今天不会出席颁奖典礼,但也没想到几年不见的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他揽住被看得有些僵硬的徐北乔,说,"北乔,这是丰黎,我和丰琪的弟弟。"
  果然丰家人都这么有气势。徐北乔冲丰黎笑笑,却听见丰黎上挑的音调,"这就是……大嫂?"
  这话称不上尊重,但徐北乔还是笑着伸出手,"我叫徐北乔,是个男人,所以,叫我名字就好。"
  丰黎依旧仔细看着徐北乔的脸庞、身上,吊儿郎当地伸手敷衍地握了一下,谁都能看出其态度的轻慢。
  丰毅搂着徐北乔的手臂一紧,语气不善,"丰黎,基本的礼貌你都忘记了。"
  丰黎"呵呵"笑了,"我这不是好奇嘛!这次爸爸这么生气,把我都叫回来了。你可以不爱江山爱美人,我看看这美人的模样都不行?"
  像这样明摆着的侮辱,徐北乔不是受不住,只是不想听。他拍拍丰毅的手,"你们兄弟好好聊,我先过去。"
  "不用麻烦了!"丰黎笑着整理了一下胸前露出的手帕,"我们兄弟有些不同,没什么好说的。"说完,顽皮地用手在额头上一点,迈开长腿就走了进去。丰毅也揽着徐北乔快步离开,后面的贵宾也先后到达,堵在这通道里,的确不大好看。
  颁奖典礼就要开始,不管是高官还是明星,都在陆续进场落座。和所有的演播厅一样,座椅和场面都还普通,但拍出来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徐北乔坐在荣胜影艺的小区域里,旁边是丰毅,丰毅旁边则是丰黎,再旁边则是荣氏夫妇。没有见到李靖和荣熙,徐北乔莫名地松了口气。但荣氏夫妇不时跟丰黎谈起接下来的新闻发布酒会,徐北乔也知道那一对正在为酒会忙碌。
  丰毅则一直不说话,徐北乔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点关心。也难怪,在这里,丰黎才真正和荣氏是亲人。而且,自己并没有忽略丰黎亲昵地叫丰亦鑫"爸爸",而丰毅只是称呼"父亲"。但丰毅没有说话却不是因为这些,他的目光正在追随着一个人。其实很多人的目光都在投向他,那就是此次角逐影帝的热门人物——费明。
  今晚的费明格外引人注目。上身是银色的紧身衣,下身是闪亮的黑漆裤,腰间垂下来的链子纤细而华贵,链头是一枚镶着钻石的圆锥,在这个以黑色正装为主要色调的场上醒目,但不突兀。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费明,因为他长着被业界称为"完美"的脸,因为他的举手投足有着被认为优雅的气质。也许别人不行,但是费明可以。
  从他出道以来,一直就是特立独行。因为独特,在演艺路上没少受人打压,可一旦他真的星光灿烂,这一切又成为他行事独特的注脚。从市井到舞台,从香港再到美国,再从美国回来,他不管在哪里都能吸引业界的目光。
  尤其是这次他带回来的作品《失踪》,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艺术电影。描述了一个华人孤儿在美国纷扰的世界里不知所措,仿佛灵魂已经失踪,却又苦苦寻找的故事。励志,但决不花哨,甚至不惜剥开一切伪装,让人们看到血淋淋的现实。电影明明在美国上映,却没有一点好莱坞的影子,好像真的就要观众笑着进电影院,却满心唏嘘地沉默着出来,再一连几天不由自主地回味。当然,对媒体来说,那是他们号称奢华百变的偶像第一次在摄像机面前毫无形象地蜷缩着颤抖、痛哭。
  很多媒体据此评价,费明终于完成了从偶像明星到实力巨匠之间的转身。如果还会有人说,费明只有一张美丽的脸,那么就去看看这部《失踪》吧!看看他的眼神,看看他的神态,就连他的手指都是有戏的!
  丰毅自然知道,他的宝贝有多大的野心,能够达到多高的高度。看着他走向座席的前排,和相识的演员、导演们打招呼,笑容里有着令人喜爱的张扬。是的,今晚最佳男主角的入围作品中,《失踪》是热门。丰毅几乎可以肯定,最后登上领奖台的也一定是这个只要愿意,就能颠倒众生的费明。
  正看着,费明的视线忽然扫过来,在丰毅脸上定住,然后绽开有些嚣张的笑容。丰毅表情未动,只是眼里的笑容更加温暖炙热。费明又盯着坐在丰毅身边的徐北乔看了看,接收了这道目光的徐北乔点头回礼,他没有忘记在荣熙和李靖的婚礼上,这位著名的影星是到主桌上打了招呼的。
  隔着重重座椅,丰毅和徐北乔这一片的座位都感受到了费明看过来的目光。人们只知道他在看这个方向,却不知道具体在看谁。这并不重要,荣氏夫妇笑着冲费明招呼,坐在丰毅身后的几个名媛也禁不住激动,但下一刻,费明便毫不留情地转回头去,很快变成了坐在前排的一个银色身影,好像与谁都没有关系。
  紧接着,典礼开始了。
  不管是摄像机还是探照灯,对准的主角都不是贵宾座席的区域,徐北乔也难得愉快地当一个看客。不过,长达几个小时的颁奖典礼和并不舒服的座椅的确让人有些难过。丰毅间或偏头问问徐北乔有什么需要,徐北乔都微笑摇头,然后能听见荣氏夫妇和丰黎亲热地说话。
  在主持人没完没了的回顾和妙趣横生的插科打诨之后,最佳男女主角的角逐终于开始了。随着颁奖嘉宾介绍"入围的演员有……"大屏幕上依次播放着此次入围最佳男主角的影片片段和演员形象,每一个作品出来,都会赢得热烈的掌声。《失踪》最后一个亮相,选取的是与费明平时形像最不相符的片段,虽然短短几个镜头,却让人们觉得心都要被撕裂了。戛然而止之后,获得了更加热烈而持久的欢呼。
  颁奖嘉宾面带微笑,耐心地等待掌声落下,然后揭晓答案,大屏幕上顿时分格同步反映着几位候选人场上的即时神态。
  "获得本次电影奖最佳男主角的是……费明!代表作品《失踪》!"
  骤然响起的音乐和欢呼就连平日对娱乐不感兴趣的徐北乔也禁不住热烈鼓掌,坐在身边的丰毅更是深吸了一口气。大屏幕上的分格画面拉伸成费明的即时反应,和他身边人顿时跃起的兴奋相比,费明好像只是暂停了片刻嘴角的微笑,然后优雅地起身接受祝贺。眼中、脸上的笑容含蓄而矜持。
  费明几乎被夹道欢迎着上台,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在麦克风前轻轻说了一声,"大家好!"沸腾的掌声就渐渐低落下去。
  "大家好!"费明说,"香港是我的福地,好像人生中的每一次收获都与香港有着不解之缘。感谢香港电影奖董事局对《失踪》、对我的肯定,其实演这部片子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反映海外华人在陌生的国家和文化中的心里状态,觉得应该有一个深度的总结和表现,没想到,能够让我得到这个奖。"
  台下掌声响起,又渐渐落下。
  "站在这里,我要感谢的人很多。"费明接着说,"《失踪》的导演和剧组,我们每一个人都为此付出了心血和努力,我成长道路上遇到的伯乐和对手,是你们帮助我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要感谢香港,香港给了我最好的机遇,最大的肯定,当然,还有最美的缘分。我会留下来的!谢谢大家!"
  台下顿时爆发出欢呼和尖叫,主持人则捉住费明最后一句"我会留下来的"做文章。坐在后排的徐北乔在一瞬间也被费明打动,当他说到"最美的缘分",费明正好看向他们的方向,那双闪亮的眼睛有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徐北乔轻轻拉了拉丰毅的手臂,小声赞美,"费明真是天生的明星!太耀眼了!"
  丰毅则低沉地"嗯"了一声。
  典礼还在进行,没多久,就听丰黎在问,"我们要过去酒会那边,大哥去吗?"
  丰毅一笑,"为什么不去?"徐北乔知道刘铮大概已经在那边等待,自然也跟着丰毅起身离开。
  香港电影奖的举办地香港文化中心,除了最大的演播厅外,还有举办小型会议、酒会的场所。一行人没有出文化中心,只顺着走廊转了几个弯,便看到了荣胜影艺的海报和标志,已有大批记者围在签到台前签到,嘉宾则走另一个通道。荣氏夫妇和丰毅、丰黎、徐北乔他们就顺着另一个通道直接进去。他们一进门,李靖就迎了上来。
  "爹地妈咪!"李靖看了看丰毅和丰黎,也逐一问好,当眼神和徐北乔的碰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
  李靖很快引着荣氏夫妇走进后面的贵宾休息间,徐北乔则转头参观酒会场地。足够容纳200人的地方,酒水台也已经准备好。正中应该是布置好的背景,垒起了演讲台,但现在正被幕布遮着。媒体正在陆续进入,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在紧张地选择最佳机位,嘉宾通道这一侧也有不少名人入场,徐北乔甚至能认出几个经常在报纸上出现的名媛。丰毅则召来侍者,为徐北乔拿了杯酒。
  又过了一会儿,大厅逐渐热闹起来。侍者在宾客中穿梭,各个媒体也都做好的准备,开始互相交流。只听音响传来轰鸣的钟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中的台子上,几乎是同一时间,灯光也打了过去。
  一位新进蹿红的男艺人落落大方地走上台,笑着冲大家问好,感谢宾客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拨冗参加酒会。徐北乔在下面看了觉得感慨,有报道说这名艺人在片场耍大牌,如此看来,面对衣食父母的影艺公司,还是不敢造次,乖乖地做这场酒会的司仪。
  在他的介绍下,荣氏夫妇和李靖接连上台,一开始,无非是向业界表达荣胜影艺的感谢,紧接着话题一转,说到了现在仍未结束的颁奖典礼。
  荣先生"呵呵"笑道,"荣胜影艺可不敢抢所有香港电影人的风头,但在典礼旁边的这个小厅里召开新闻酒会,也的确是有我们的考虑。因为,今天的主角不是荣胜影艺,而是刚刚捧得最佳男主角奖项的影帝——费明!"
  徐北乔事先并不知道什么,但场内显然有不少人已经知晓。荣先生刚刚说出费明的名字,就有宾客十分了然地拍手欢迎。
  在宾客和媒体的关注下,费明挽着一位女士上台,那是荣熙。将费明送到演讲台上,荣熙便微笑着回转,一边的李靖连忙迎上,新婚夫妇的柔情蜜意一览无余。
  所有人都被新科影帝所吸引,只有徐北乔神色黯了黯,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的事情迟早要过去,只不过在尚未完全过去之前面对这样的尴尬,真是别扭。好在还有丰毅站在身边,徐北乔转头看看丰毅,只见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演讲台上。
  酒会
  同一个夜晚,在香港文化中心,备受注目的不仅仅是正在举行的颁奖典礼,还有旁边小厅中荣胜影艺举行的新闻发布。只因为刚刚获得最佳男主角奖项的影帝费明站在了荣胜影艺的阵营。
  "谢谢荣小姐亲自引领我上来,多谢荣先生和荣太太!"费明礼数周到地打了声招呼,"大家晚上好!"
  荣先生脸上的笑容几乎不与他的年龄相符,足已看出其心情愉快的程度,"各位,费明先生参加荣胜影艺的新闻酒会并不奇怪,因为从今晚开始,费明先生也会成为我们荣胜影艺的一员!在这里,我郑重宣布,经过我们很有诚意地接触,费明先生已经决定与荣胜影艺签约,在未来3年,留在香港!"
  话音刚落,全场立即欢呼,大厅里面,冷焰火眩出夺目的色彩,但这都无法与费明的光彩相比。没人来得及再说什么,狗仔们纷纷上前,闪光灯亮成一片,一时间,台上的所有人能做的就只是面带微笑、目视镜头,保持接近完美的仪表。几乎可以预料得到,在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娱乐板块上,除了香港电影奖的新闻,就是新科影帝决定留港的消息。
  几分钟后,费明用手点了点麦克风。他的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地说,"感谢大家的厚爱,也感谢荣胜影艺的诚意。是荣胜让我意识到,在这里,我会得到更多的机会,发挥出更大的能量。我刚刚有幸得到了最佳男主角的奖项,但我加盟荣胜的决定是在此之前。所以我不会带着这个奖项继续我们未来共同的事业,而是会带着最大的诚意,将荣胜影艺和我费明本人对香港电影的情感,熔铸到今后的每一项工作中。真诚地请各位支持荣胜影艺,支持我费明!"
  一席不卑不亢的话,再次赢得了掌声。丰毅看着站在台上的人,禁不住微笑。短短几年,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单纯少年,也变成如今游刃有余会说话的影帝了。
  早就有记者忍不住提问,突兀的声音更是在掌声的间隙中格外响亮,"费先生曾经离开香港在美国发展得很好,这次决定回来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费明笑笑,沉吟片刻,说,"很多人都知道我的经历。出身市井却得到了在众人面前展示才华的机会。去美国,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还欠缺许多,想要在香港这个华人电影圣地坚持下去,我还需要进一步的学习。所以这几年,我在工作之余,还读了表演系的课程。而这次决定回到香港,一是为了再次接受香港电影的挑战,二是……为了一份很重要的情谊。"
  费明说着,目光朝丰毅的方向看了一眼,丰毅心中一动。徐北乔也见费明看过来,有些疑惑。
  "请问是什么样的情谊?"记者没有放过这么暧昧的话,"能详细说说吗?"
  费明一笑,顿时闪光灯一片,谋杀了不少菲林。"这种情谊是很深的情谊,有我对香港人的感情,也有香港人对我的感情。其实这种感受在《失踪》这部电影中也有所涉及。不过,既然我回来了,我想会在香港这片土地上,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是的!"荣先生接过话头,"既然媒体朋友们都在,荣胜影艺也要借机宣传一下,我们初步的计划是,费明先生每年将至少有一步作品问世。荣胜影艺所有筹备开拍的电影中,费明先生有优先选择的权力。现在我们也正在紧锣密鼓底选择脚本,一旦决定,就会向社会公布!"
  "请问费明先生计划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请问费明先生有没有出演电视剧的可能?"
  "请问……"
  问题接二连三,好在这是新闻发布酒会,要是记者们不捧场,岂不是不够热闹?
  丰毅看着台上十分自得的一家人,的确,荣胜影艺签下了费明,就意味着成为了香港一流的演艺公司,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有潜力的艺人会冲着费明的名字加盟。荣家使尽浑身解数照顾费明的意愿,是明智的。诶!没办法,谁让他的人天生就是这么的引人注目?
  丰毅听不见也不想听记者的提问和费明的回答,他只知道费明每说几句话,就会有意识地看自己一眼。那一眼一眼地看过来,一下下将他撩得火起。当年,这家伙就是因为掩饰不住一身的傲气才被挤兑得离开香港,在美国,又是因为这一身傲气才让自己认识他、注意他。
  丰毅在LA念研究所时,从来都觉得华人聚会是个"鸡肋",无奈因为自己年年良好的赞助习惯而总是被盛情邀请。不过捐款自然也有收获,那就是在一年的聚会上认识了费明,那家伙拎着酒瓶几乎要冲向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佬,叫嚷着"讲道理没有用就让你记着疼"。嗯,好像第一次所谓的亲密接触也在那个时候,丰毅从身后冲上搂住他的腰,顿时感觉宽窄胖瘦刚刚好。这么看过去,几年了,那腰的手感依然没变。
  记者提问时间很快过去,费明跟着荣氏夫妇走下台,在宾客中穿梭,记者们有礼地在大厅里,以不干扰宾客为前提拍照。
  有人脉的记者会恰到好处地招呼,"王董,和周小姐合张影如何?"于是便有两张摆好笑容的面孔对着相机,"喀嚓"一声之后,或许还有个发嗲的声音,"难得和王董照相,记得发给我的助理哦!"
  不一会儿,荣氏夫妇带着费明站到丰毅和徐北乔面前,费明先说话,"感谢丰先生和徐先生来捧场!"
  "哪里。"丰毅笑道,"上次在我妹妹的婚宴上,费先生不也亲自送上了美好祝福?现在看来,这是荣胜影艺和费影帝之间的一段佳话了。"
  丰毅这话,荣氏夫妇最是爱听,顿时笑声一片,"阿毅,现在费先生是我们的人了,以后公司举办什么福利活动,可别忘了看我们费影帝的电影!虽然费影帝的名头就代表了票房,不过粉丝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丰毅也笑,"要真当作福利,我公司里的小姑娘们可就高兴了!费先生的粉丝到处都是,就连我也是呢!"
  徐北乔一直在旁陪笑,直到丰毅这么说,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很难见到丰毅这么心甘情愿打圆场的场面。
  费明将徐北乔的神情看在眼里,接话说,"丰先生也是我的影迷?那真是荣幸。"
  "是我的荣幸,希望有机会能和费影帝讨论讨论电影之道。"丰毅笑着说。
  费明扬了扬眉毛,眼里忽然闪出顽皮的神色,"那我们一会儿见。"
  有专门的记者跟着荣氏夫妇和费明一行,他们在寒暄,徐北乔自然是无话,不过倒是很好地完成了配角的使命,就算是闪光灯在他的眼前爆开,他还是保持着不错的风度和笑容。不过,好吧,也许那笑容是有些仓促而别扭的。
  蜻蜓点水般地,荣氏夫妇和费明满场飞过之后,也散开休息。丰毅替徐北乔拿了杯香槟,刚回来便见TONY走过来,隔了几个人,打了个手势。
  丰毅转头对徐北乔说,"那边有我几个朋友,你自己没事吧!"
  徐北乔也看到了TONY,摇头,"没事,你去吧!"
  丰毅微笑着,甚至在人前作态般亲昵地吻了一下徐北乔的额角,就离开了。丰毅刚走,便有人拍拍徐北乔的肩膀,转头一看,是刘铮。
  "我刚才没找到你。"徐北乔说。
  刘铮一撇嘴,"老板在这里应酬,我这个助理怎能打扰?"
  徐北乔笑了,看看大厅里的绅士美鬓,"这个场合真不是我的强项。"
  "万事有我!"刘铮笑着说,眼角余光看到有记者正拿着相机对着自己拍,便直接地抬手招呼,"那位!"
  记者一愣,但见刘铮表情和善,似乎并无不妥,倒也殷勤地走了过来,"您好!我是《我财经》的记者。"
  刘铮一扬眉,"《我财经》也来做娱乐报道?"
  记者一笑,"财经报道娱乐化也是财经报道啊!"
  刘铮看了看记者,"知道我是谁吗?"
  "啊?"
  徐北乔看着记者的表情发笑,刘铮又说,"我是桥设计工作室的合伙人兼首席助理。"
  "哦。"记者连忙接过刘铮递过去的名片。
  "你来对了!"刘铮眨眨眼睛,"这里真的有新闻!"说着,转向徐北乔,"徐先生,做生意讲究缘分,不如咱们就把独家报道给这位有缘分的记者吧!"
  "独家?"记者的眼睛亮了。
  刘铮哥们儿一般拍拍记者的肩膀,"先拍两张好照片,然后跟我来。知道吗?徐先生已经注册了设计工作室,香港室内装饰行业将会出现一匹黑马……"
  徐北乔笑看着记者和刘铮相偕而去,以前还真不知道,刘铮有这种公关的本事。笑过之后,徐北乔又觉得寂寞。这里少有认识的人,就算是认识,也不是自己想见的。丰毅一离开,自己好像就失去了在这里停留的理由。徐北乔拿着酒杯,躲到大厅的角落,茫然看着眼前穿梭的人。
  徐北乔站在那里,清楚地知道这是上流社会特有的场面,所有人都在惺惺作态,人与人之间好像都打了层润滑油,掩盖了真实就和谐非常。在这里,你是断然看不出谁家和谁家是世仇,谁和谁刚刚打了场惨烈的商战。在这里,自己格格不入。
  喝了口酒,徐北乔忽然发现了另一个同样格格不入的人——丰黎。高挑的个子和年轻的脸庞,再加上世家的背景,原本是这个场面上受欢迎的人,但却没有一位名媛能够在他含笑讥诮地注视下挺过3分钟。偶尔有同龄的年轻人过来说话,也能看得出他在敷衍。商场的老前辈见他时会点点头,他虽然礼貌但并不是真的尊重。直到一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带着笑容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徐北乔看了看,哦,原来是那位司仪——新近窜红的小生。
  那当红的小生很是识趣,丰黎说话时,就专注地听,丰黎不耐烦地撇嘴,他就面带温和的笑意,低声说些什么。丰黎难得地和他聊了一段时间,那人也的确十分顺眼。
  因为在难以注意的角落,所以徐北乔看向丰黎的视线并不遮掩。正看着,丰黎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正撞上他的视线。只见丰黎咧嘴一笑,对着男艺人说了句话,便迈步过来,"大嫂怎么一个人?"
  徐北乔眉头微蹙,但也没有生气,"叫我名字好了。"
  "徐……北乔。"丰黎不耐烦,"音节太多,没有英文名?"
  徐北乔没办法,说,"JOHN,但我并不喜欢。"
  "为什么不?"丰黎说,"这也是个有传统的名字,我看很好。"
  徐北乔一笑,"谢谢!"
  丰黎转过身来看看大厅,"怎么不见大哥?把爱人一个人丢在这里,很不礼貌。"
  "他有几个朋友要见。"
  "朋友?你也放心?"丰黎喝了口酒,示意徐北乔看向刚才和他说话的艺人,"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朋友。"说着,冲那艺人抬了抬酒杯,漂亮的艺人笑着回应。
  "你们刚才不是聊得很好吗?"
  丰黎好像被徐北乔逗乐了,"JOHN~~JOHN~~JOHN,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说完,摆摆手离开。
  徐北乔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搂上那艺人的肩膀,心里直接的反应并不是此刻丰毅在做什么,而是感叹难道丰家两个儿子都喜欢男人?
  徐北乔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丰毅的身影。而丰毅此刻正堵着费明殷红的嘴唇,辗转吮吸。
  偷情
  每个大厅后面都有相通的贵宾休息室和小隔间。每个小隔间在有演艺节目的时候,都会变成艺人的休息室和化妆间。费明够大牌,拥有独立的化妆间显示了其地位,更有便利条件约会。就像现在这样。
  "嗯……"费明向后仰头,几乎碰上身后的宽大镜子,推了推丰毅紧搂着自己的身子,"你就不能矜持点?"
  "矜持是什么鬼玩意儿?!"丰毅下身撞了撞费明,"摆出这副样子给我看,还要我矜持?"
  费明看看丰毅,又看看自己,"扑哧"乐了,"是啊,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并不宽大的化妆间里,镜子前面的瓶瓶罐罐被扫到一边,椅子也离了位置,丰毅双臂搂着费明的大腿围在自己腰间,费明坐在化妆台上,揽着丰毅的脖颈,样子十分诱惑。
  "是你先招惹我的!"丰毅说得咬牙切齿,双手野蛮地揉着费明的臀部。
  费明笑了,"小心呀!这长裤没有弹性,是贴身做的。你要是扯坏了,我可就出不去了。"
  "那就别出去了!你这个妖精!"丰毅一手扶住费明后背,一手开始解他的衬衫,不一会儿便将那白皙的胸膛袒露出来,嘴唇接着就吮吸上去。
  "呃……"费明身子一震,好像也很久没有激情过了,很容易便被挑起情绪。配合着丰毅将自己的银色西装脱下,闪亮的衬衫搭在手臂,又开始自己解黑漆裤子。"幸亏我今天本就不是死板的打扮,不然身上多了一条褶子,都够狗仔们研究半天。啊!"
  丰毅咬了一口费明的小腹,"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哼!老子来兴致了,要你管!"
  丰毅双手用力,一把将费明的裤子脱下,"你要是有兴致,我不管谁管?"说着,又吻上费明的嘴唇。
  不知为什么,丰毅总是觉得在与费明工作相关的任何地方开始,自己就特别兴奋。他噙着费明的唇,双手毫无章法地从他胸前抚摸到尾椎,然后不怀好意地将费明的两腿架上自己的肩膀。做演员从未荒废的形体训练在这里显示出了优势,丰毅知道,费明可以。
  费明抽空瞄了一眼,发现丰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露了出来,可除了那里,其他地方还都衣冠楚楚,不禁冷哼一声,"自己穿得整齐,却把我扒光,很有成就感吗?"
  丰毅一边摸着费明,一边扒拉着半开的化妆箱,挑了瓶晶莹剔透的东西出来,仔细看看,不错,补水的。挖了一块直接揉上费明的后面,笑道,"成就感不一定,刺激感还是有的。"
  费明想说话,但却说不出。丰毅灵巧的手指坚决地进入,准备的速度很快但也有条不紊。费明斜眼看了丰毅一眼,眯起眼睛抚慰自己的东西。丰毅看着,笑了。费明就是这样的人,要舒服,要快乐,要事业,也要情人。若不是喜欢这么一个尤物,自己还费什么力气假结婚呢!想着,就想到了被自己扔在大厅的徐北乔。这里毕竟是李靖和荣熙的地盘,自己不在,会不会……
  "嗯……"费明水润的眼睛瞪了丰毅一眼,"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眼前美色任谁也无法克制,丰毅"嘿嘿"一笑,挺身而入,费明身子一颤,一声低沉的呻吟立刻就点燃了丰毅的心。修长的脖颈猛地向后仰起,胸前的锁骨立刻出现美好的形状。丰毅满足地叹息一声,吻上费明的脖颈,死死按住他躁动的胯,狠狠侵入……
  TONY在标着"费明专用"字样的化妆间外徘徊,知道自家老板在里面忙活,但自己不得不站在这里把风。也许是因为建筑的原因,不长的走廊十分拢音,在这头轻声咳嗽一声,那头定能听见,更何况临时的化妆间并没有练歌房的隔音设施。
  TONY在门口来回踱步,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间隙还有化妆间里传来的暧昧声音,或者几声诡异的响动,TONY很有闲情逸致地分析,说不定是桌子椅子被迫移位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好像才彻底安静下来,然后在TONY没有准备的时候,化妆间门开了,丰毅使了个眼色,TONY连忙过去听吩咐,"搞点清水来。"
  "是!"TONY点头,抬头的瞬间瞥到沙发椅上□的两条修长白腿,顿时心神不宁地离开。
  丰毅关上门,回头看看费明,笑了,"看你这不禁做的样子。"
  费明也不费那个事,干脆就这么光着蜷缩在沙发上,"还不是你给力?"
  丰毅凑过去,调戏般地亲了亲费明的臀,"那是憋的!"
  费明目光流转,"怎么会?有徐先生在,那样的男人放到哪里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丰毅看着费明的眼神中带着惊奇和调笑,"你最近有些不一样啊,怎么总是提他?"
  "诶!"费明也"呵呵"笑,"觉得有危机感了呗!那么个好人成天在你身边,我嫉妒啊!"
  丰毅看着费明的样子发笑,"嗯,怪不得今天这么热情!以前你是根本不在乎,没想到我也享受了一把正常的待遇。"
  正说着,化妆间有人轻轻敲门。费明高声,"谁啊!"
  "TONY,丰先生的助理。"
  丰毅上前将门拉开一条缝,接了杯清水进来。举着杯子对费明笑道,"用啤酒杯子装清水,我的助理不容易啊!"
  "少废话!拿来!"费明掬了水,清洁着自己的下身。丰毅在一边看着,想帮忙,又被费明瞪回来。心里知道费明就是这个样子,就算被自己操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还是那个比自己还要骄傲、强硬的男人。
  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不需要自己的照顾,甚至丰毅并不怀疑,这世界有一天没了自己,费明还是那个将眼泪一擦,好好活的男人。虽然这没什么不好,但对丰毅这样有保护欲的男人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
  "好了?"丰毅接过杯子,看着费明仔细将自己擦拭干净,又套上了紧贴着身体线条的裤子,打理着上衣。
  "嗯,幸亏这衬衫原来就皱皱的。"费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示满意。其实,这一季流行的风格都是皱皱的衬衫。
  "走吧!再等下去,酒会就要闹场了,主角不见了。"丰毅提醒。
  费明上下打量着丰毅,"亏你还知道,自己从头到尾衣冠楚楚,那个东西一掏一收就完事了,哼!"
  丰毅就是爱他暴粗口的样子,笑着揽着他的腰便出了化妆室。TONY还在外面等着,三人往大厅的方向走。在将到未到的地方,费明站住,"多谢丰先生了!"
  丰毅知道他想分头走,却最恨他这变脸的功力,上前给了费明一个拥抱,"你又过河拆桥!"
  费明发笑没说话。丰毅忽然忍不住,又在费明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带着TONY进了大厅。
  也许是因为今天电影颁奖,圈里人都十分HIGH。费明加盟荣胜影艺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典礼那边也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很快,新闻酒会变成了庆祝PATY,荣家和媒体对此都很高兴。
  徐北乔拿着酒,却并不喝,站在一个很大的盆栽旁。这种场合他不熟悉,其实也不感兴趣,只是看着人们来来往往,也是个风景。还有刘铮,和那个财经记者打过招呼后过来找他,看徐北乔这边没什么事情,便又冲进人群"拼杀"。徐北乔看着他面带微笑和不同的嘉宾攀谈,最后总要递上一张名片。徐北乔知道,那不是刘铮的,而是他自己的。借着丰毅伴侣的名头,这里人人都还给个面子。不然……徐北乔最是知道,上流社会自动屏蔽的本事比谁都高强。
  过了一会儿,徐北乔就开始羡慕这种本事了。看着眼前的李靖,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还好吗?"见徐北乔没有回答,李靖又问。
  好?说起来没有真实性;不好?难道你我还能回到从前?徐北乔看着李靖,依旧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李靖忽然自嘲地一笑,"是了,问以前的恋人好不好,你说过这是最白痴的问题。"
  徐北乔心里一酸,说过,是的,说过。两人在一起快10年,有什么没说过?
  见徐北乔始终不说话,李靖低下头,"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
  "你知道什么?"徐北乔忽然开口,李靖惊讶地抬头。
  "你都知道什么?"徐北乔说,"你出差以后,我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什么?"
  提到"出差"二字,李靖眼里便浮上明显的痛。
  "我不是不想说,是想说想问的太多。但是……"徐北乔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又觉得,这时候问你就显得我太傻太不甘心,这些问题不用问我也知道答案的。"
  "对不起!小乔,对不起!"
  徐北乔看了看李靖,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什么都对不起。"李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背叛了你,我不能实现我的诺言,我逃走了,我……"
  徐北乔摇头,"不是。你对不起我的不是这些。"
  李靖看向徐北乔的眼神中充满痛苦,就听徐北乔平静地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方感情有变化这很正常。不管是10年还是20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结婚还可以离婚,没什么可说的。"
  "但就算是分手,也应该给对方起码的尊重。"徐北乔看着李靖的眼睛,"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对待我,甚至不能当面说再见。"
  "我……"
  "你知道的,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清清楚楚地说,徐北乔,我们分手吧!我再怎么痛苦,过去的10年也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我们爱过,努力过,就算没有结果。"徐北乔缓缓地说,"我真的没想到,10年的感情,换不来你最后的尊重。李靖,你连最后的慈悲都不给我,为什么?"
  "是我……太懦弱……"
  "你不懦弱。当年你跪在你父母面前信誓旦旦的时候不懦弱,你带着我出来创业的时候也不懦弱。"徐北乔的眼神好像看透了面前的人,"是你不爱了。所以对于不再爱的人,你选择了自私,到最后,你连一丝一毫都不愿再为我想。然后,现在过来问我过得好不好?"
  "不是……不是这样的……"李靖直觉地反驳,却听身后有个骄纵的声音,"徐先生!原来您也大驾光临了!没想到您会喜欢这样的场合。"
  徐北乔表情未变,看向盛装的荣熙,"荣先生荣太太特意给了我请柬,盛情邀请,我怎会不来?"
  荣熙冷哼一声,"既然来了,怎么不跟朋友打招呼?反倒躲在这里?"没等徐北乔说话,荣熙便又捂嘴轻笑,"对不起,我忘记了。这里都是香港的知名人士,就算徐先生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徐先生啊!"
  荣熙今晚打扮得美貌如花,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再加上说话有意声高,附近地人都注意到,她在调侃徐北乔。
  "ROSE!不要这样!"李靖说。
  "我怎样了?"荣熙故作不知,"我想说,还是徐先生太见外,早知道,我就邀请一些三流设计师,他们一定跟徐先生相熟的!"
  徐北乔温文一笑,"其实不必麻烦。我和李先生就是10年的好朋友,也是合作最久地同行。若说我和同行的交情,那还是跟李设计师的交情最久。多谢李太太的好意了。"
  荣熙可没想把自己老公也骂进去,脸色一变,说,"打招呼就打招呼,躲在这里算什么?知道的是你们同行在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偷情。徐先生,您别怪我多心,别人也就算了,可您是最近媒体上的红人。成功地嫁了男人,还不收心?"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周围一圈人虽然没有围过去,但都停止了交谈,竖着耳朵听。远处的刘铮也发现了徐北乔的窘境,快步走向他们。可令人意外的是,徐北乔的态度也很强硬。
  "不知道李太太是孤陋寡闻,还是太不自信。您是异性恋,但您会看见个男人就扑上去吗?"徐北乔面带笑意,"同样的道理,我是同性恋,可喜欢的男人就那么一个,也断不会见了男人就动心。还是李太太与众不同,以己度人,这才误会了我?"
  徐北乔的话也并不难懂,意思是你自己是花痴,不代表别人也是。
  "徐北乔!"荣熙从小到大都是大小姐,没人这么讽刺过她,何况这是她最最瞧不起,以为已经踩在自己脚底下的徐北乔。
  "谢谢李太太记得我的名字。"徐北乔依旧平和,"不过我还是要说说肺腑之言,就像李太太跟男人说话未必是发痴一样,我徐北乔和男人交往也平常得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太太凡事放宽心的好。"
  "你!"荣熙几乎要被气疯了,刘铮站在近处,见徐北乔应对自如就没有过去。李靖也恨恨地瞪了荣熙一眼,转向徐北乔,"小乔,真是对不起了。"
  "你说什么对不起?"荣熙声音渐高,"徐北乔,你别以为嫁了丰毅我就……"
  "你就怎样?"身后传来丰毅低沉的声音,荣熙的话就戛然而止。
  "大哥哥……"荣熙回身挽住丰毅的手臂,一副小女孩撒娇的模样,不说话。徐北乔也看了丰毅一眼,没有作声。
  丰毅冷哼一声,一把甩开荣熙的手,"趁我不在,欺负我的爱人,你以后就别叫我哥哥!"说着,走到徐北乔身边将人揽住,一副明显的保护姿态。
  "丰先生……"李靖想说点什么,却被丰毅一眼瞪住。
  这边的骚乱已经有人告知了荣氏夫妇,两人急忙赶来,左看右看,不知怎么回事。
  丰毅说,"长辈来了,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我的爱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你们侮辱,这点我不会忘记。今天是荣胜影艺的好日子,我给这个面子。以后……哼哼……"说着,他从徐北乔手里拿过酒杯,往近旁侍者的托盘上一扔,搂着徐北乔就走。
  绯闻
  丰毅扔了杯子,众人只听一声脆响,杯子没碎,但酒水横溢。荣家四人站在那里,表情各异,尴尬至极。
  这里的风波很快传遍大厅,都说荣家的小姐太过搞笑,把自己老公看得死死的。女人也就罢了,男人也盯着,这么累,说不定要老得快。
  也有人说别看那徐北乔出身不高,但说话不卑不亢。也难怪,否则,丰家大公子能看上他吗?必定有过人之处。还有人端详了李靖的表情,觉得说不定,两人之间还真有什么。
  荣氏夫妇处变不惊,微笑着招呼客人,但不久就将荣熙和李靖带到了无人的贵宾休息室。
  "怎么回事?"
  李靖不说话,荣熙哼了一声,"我就是看那个徐北乔不顺眼!"
  只听"啪"地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荣熙捂着脸,惊诧地看向荣父,"爹地,你打我……"
  "就是打你!"荣父说,"都什么时候了,收收你的小姐脾气!你姑母在丰家那么容易吗?好不容易把阿黎弄了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给她拆台的!"
  "这关姑姑什么事!"荣熙哭着叫。
  "怎么不关?!丰家的产业那么大,是给丰毅还是给阿黎?凡事要韬光养晦、虚与委蛇!"荣父骂道,"真是个不肖女!咱们好不容易和丰毅搞好了关系,你以为在丰家眼里你算什么小姐!你以后离丰毅他们远着点!"
  李靖意外地看了岳父一眼,今天露出来的话此前从未听过,其中是定有什么豪门恩怨了。荣熙也没找荣母撒娇,捂着脸,愣愣地站在原地。荣父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早已过了午夜,虽然TONY已经去停车场启动车子,但车子要想过来接人,还需要一段时间。丰毅和徐北乔站在门口,两人都无话,但丰毅的手依然搂在徐北乔肩上。夜半的香港偶尔也会吹来凉爽的微风,丰毅看着徐北乔额前的碎发被凤微微吹动,一双眼睛却盯着面前的道路,有些失神。
  一回到大厅,就看到李靖和荣熙对着徐北乔。丰毅暗道不好,快步过去,却发现徐北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起码整个过程他都保持了绅士风度,面对荣熙的攻击回击得也很有水平。有一瞬间,丰毅看向他得眼神中都带着欣赏。可不知为什么,离开了人群站在门口,丰毅却忽然感受到徐北乔的受伤,甚至觉得其中有自己的疏忽。
  荣氏的酒会,遇到李靖和荣熙早在意料之中。虽然并未觉得自己不该和费明趁机偷情,但徐北乔在备受攻击的时候,自己却在快活,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丰毅觉得手里握着的肩膀如此瘦弱。
  "北乔?"
  "我没事。"徐北乔转头看向丰毅,嘴角是强扯出来的笑容,"就是有点累。"
  "我们现在就回家。"丰毅轻声说。
  徐北乔点点头,忽然蹙起眉头,深深吸气,"我能不能……"
  "嗯?"丰毅看着他。
  徐北乔咬了咬嘴唇,"我没别的意思,我能不能在你身上靠一靠?"
  丰毅沉吟片刻,轻轻将徐北乔拥住,"是这样吗?"
  徐北乔闭上眼睛,额头靠在丰毅肩头,没有说话,但全身都放松下来,好像背着沉重的负担走了许久,终于能够放下来歇一口气。
  丰毅叹了口气,抱着徐北乔的手臂又紧了紧。
  夜色中,车子慢慢划过来,在门口停住。TONY吃惊地看着丰毅保护般地抱着徐北乔,没有提醒他们,车子已经到了。
  这个早晨似乎和昨天的、前天的没什么不一样,但徐北乔睁开眼睛,茫然看看自己的卧室,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早晨有些不一样。
  在经历了感情地震之后,第一次,徐北乔有了懒床的想法,先是有想法,接着便是纵容自己的行动。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才心满意足地起床。洗漱过后,也不像此前那样一丝不苟地坐在绘图桌前命令自己工作,而是坐在沙发上,结结实实地发了好一阵子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觉得忽然之间轻松了,而且自己可以就这样无所事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家政按了门铃,又自己用钥匙开门进来,徐北乔才有些反应。
  "哎哟徐先生!您在家啊!"家政拎着新鲜蔬菜,见沙发上直挺挺坐了个人,拍着胸口为自己压惊。历来好礼貌的徐北乔也没说话,看着家政直接进了厨房,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吓到人,还很有趣。
  徐北乔满足地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样子。是的,自从李靖离开,他就像上了发条。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工作,不用别人监督,依靠严格的自律就会做得很好。当时没有深想,现在看来,那是自己微弱的自尊心在作祟。就算是被人抛弃,也不能自轻自贱。不能生病,不能可怜,不能变成丧家之犬……也许,自己同意跟丰毅假结婚,也是不想变得更加狼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徐北乔想着,被堤坝阻拦的洪水只要泄下去,就不会有溃坝的危机。尽管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但昨晚酒会上对着李靖宣泄一通,好像真的管用。虽不至于将以前的事情完全忘记,但起码那痛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更多的也许是遗憾。
  很好。徐北乔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觉得,这样很好。估计自己就算再见到李靖,感觉也只是陈年旧伤,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钝刀子磨。
  "徐先生!"家政系着围裙出来,"您没吃早饭啊!"
  早饭?徐北乔表情迷茫。家政又说,"丰先生给您准备的吧!年轻人,不好总是浪费别人心意的。"说完,家政又回了厨房。徐北乔开始回想昨晚的丰毅。
  搂着自己的手臂坚硬又坚定,自己丢脸地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他也没有不快。凌晨十分仓促地回了家,他催促自己赶快洗澡、早点休息,甚至热了一杯牛奶送过来。那样背景的人做到这一步确实相当的不容易,何况两人都不是十七八岁喜好表现同情的少年。
  想着,徐北乔起身进了厨房,见整洁的餐台上放着一盘正宗的西式早餐,对正在忙活的家政说,"光准备晚餐的用料吧!我吃这个就行。"
  "哎呀徐先生,这个也要热热才好吃啊!"家政赶在徐北乔之前拿过碟子,再度加工。徐北乔撇撇嘴,出了厨房,进了书房。
  刘铮在客户面前吹嘘的那幅画面虽然美好,却并不现实。窗子是有的,就在绘图桌的侧面,坐在工位上,转头就能看见,但外面的景色既不怡人,自己大都也没有张望的心情。再怎么飘逸的设计图,也不可能是设计师在情感的顶点画出来的;再怎么不识人间烟火的设计,其中也要有实打实的功能性。否则,喜欢古朴的人干脆住山洞,喜欢时尚的人就在百货公司扎营好了。
  刘铮说得没错,设计图是一笔笔画出来的,在整个正规设计图出图之后,徐北乔也的确喜欢用彩色的铅笔将想象中成型的房屋描绘出来,可其中往往辛苦大于其他,真正的享受是看到业主见到设计图那一刻的表情。惊讶的,意外的,欣喜的,满意的……就像"迷藏",丰琪说过,丰毅是那样的满意,可惜自己没有见到他和设计图相遇时的表情。
  "徐先生?"家政轻轻敲门,送餐过来,徐北乔就在绘图桌上,吃了顿早午餐。
  饭后一时不想工作,徐北乔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才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就听有人按门铃。丰毅?怎么会这么早?
  家政小步跑出来,看了看监控,"徐先生,是刘先生。"
  "请他进来。"徐北乔起身的功夫,家政已经将刘铮让了进来。
  "北乔哥!"后面跟着齐齐。
  徐北乔笑了,"你们怎么凑到了一起?"
  齐齐的表情有点不对,"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徐北乔一愣,目光转向向来放在玄关的报纸。齐齐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明白了,"得!我都带来了!你快看看!"
  "齐齐!"刘铮一拉活蹦乱跳得齐齐,声音有些严厉。
  齐齐一瞪眼,"怎么?这事儿瞒得住吗?"
  徐北乔左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啊!"
  家政手脚麻利地端了咖啡出来,徐北乔趁机让他们坐下,问刘铮,"昨晚的收获怎么样?"
  刘铮一笑,"还算不错。有几个名流对咱们的手工的小产出设计很感兴趣。"见徐北乔忍不住笑,又说,"那个财经记者得到了独家也很高兴。原本是要今天见报的,但因为别的新闻,想拖两天。"
  齐齐看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咖啡就喝,却"哎呦"一声烫了口。
  徐北乔连忙将他手里的咖啡接过来,埋怨,"你急什么?"
  齐齐捂着嘴,"你们半天不说正经事,我能不着急?"
  徐北乔苦笑,"对了,你不是有事?说吧!"
  刘铮接话,"也没什么,不过是小道新闻,看过就算了……"
  "什么小道消息!"齐齐忍着嘴疼也打断刘铮,"那个丰毅就不是什么好人!哥你看看!"说着,将一打报纸摔在茶几上。
  徐北乔看了看齐齐,拿起报纸。
  毫无疑问的,香港电影奖占了很大篇幅,其中影帝费明又占了很大篇幅,自己也……怎么也占了这么大篇幅?
  徐北乔疑惑地看看刘铮,又细读报纸。
  那个版面最大的照片不是自己,而是丰毅和费明。背景好像在某处走廊,画面里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明显能看到丰毅的嘴唇正吻在费明脸上。标题更是明晃晃的吸引人,"痴情男子偷情影帝",接下来便是徐北乔的照片。和丰毅在一起的时候,和费明碰杯的时候,独自一人站在大厅的时候,自己低头微笑的时候。除了丰毅和费明的主打照片,自己的照片最多。再看文章,狗仔抓拍到丰毅和影帝私会,前一段时间还当徐北乔是灰姑娘,如今文风一转,又变成了海的女儿。不管自己是什么表情,都能被解读出来"苦情"和"无奈"的成分。
  徐北乔放下一张报纸,又拿起另一张。这家报馆显然是想借机哗众取宠,竟然直言丰毅和费明才是般配的一对,而出身普通又名不见经传的徐北乔应该自觉"退位"。因为是晚报,上午还有时间街头采访,不管是影迷还是年轻人,好像对费明都更加宽容,只有几个大妈大婶表示虽然不赞成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婚姻,但婚姻就是神圣的。不过同时认为这也表明男人之间不配谈什么爱情。
  徐北乔默默地一连看了几份,最后将报纸放下,平静地看着齐齐和刘铮,"你们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齐齐叫道,"这才结婚几天啊就忙着偷情,也太不象话了!"
  徐北乔无奈,"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
  "错!那一定代表着什么!"齐齐一脸严肃,"北乔哥,你不能再受伤了,你要看清楚这个人……"
  "你也知道他不能再受伤了!"刘铮忽然对齐齐呵斥,"那你还拿着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我……我……"齐齐看看刘铮,又看看徐北乔,"我"了半天眼圈都红了,"我……我不能看着北乔哥受骗上当不管!"
  "好了!"徐北乔说,"都知道狗仔八卦,捕风捉影,一张照片算什么,你要外星人它都能给你造出来!别大惊小怪!"
  齐齐见徐北乔一直冷静的态度,有种拳头打在空气里的感觉。沉默良久,又说,"丰毅呢?"
  "自然是上班去了。"
  "打过电话回来吗?"
  "没有。"徐北乔有些茫然。齐齐"腾"地又站起来,"就算这不是真的,丰毅也不够疼你!哥!他不看报纸有人替他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已经见报了?他不是不知道家里有报纸,你可能会看见。现在他一个电话都没有连个安慰都不讲,我真不知道你……你到底为什么跟他结婚?!"
  徐北乔看着齐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结婚?为什么假结婚?是逃避,是苟且,是希望在自己最绝望和无力的时候,起码有个好看的家的样子,让自己不孤单、不可怜。
  一时间,客厅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家政在厨房小心翼翼地做活,唯恐发出引人注意的声音。
  正在一片安静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应对
  正在一片安静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响了两声,徐北乔连忙接起,电话那头是丰毅。
  "起来了?"丰毅问道,"看没看今天的报纸?"
  徐北乔抬头瞥了齐齐一眼,"本来没看,现在有人拿给我看了。"
  齐齐用口型急忙问,"是丰毅?"刘铮也看着徐北乔。
  有外人在,徐北乔说话的语调中带了些亲昵和脾气。"有客人?"丰毅又说,"你找张够大的照片,仔细看看。"
  徐北乔挑了张几乎占了半个版面的照片,看了几眼,"嗯,怎么看都觉得你亲吻的角度还不错。"
  丰毅"扑哧"一乐,"那你也应该能看到我身后还有一个人了?"
  徐北乔仔细看看,果然觉得丰毅身后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
  "TONY啊!"丰毅说,"要偷情,总不会还带着助理吧!"
  徐北乔挑挑眉毛,"嗯,那也说不定。"
  丰毅笑着说,"酒会上也说了,费明想和我讨论一下电影。我们都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不过是个告别吻,没想到被捉住。"
  徐北乔也不是土包子,知道外国男女就算是嘴对嘴的接吻,也有可能是个礼貌吻,"你们倒十分洋派。"
  "好吧!不管客人是谁,解释一下。"
  "好。"徐北乔又问,"晚上回家吃饭吗?"
  "呃……有了饭局。"
  "好,拜拜!"
  放下电话,徐北乔看了看齐齐和刘铮,指了指照片上丰毅身后模糊的影子,"这是丰毅的助理TONY,这只是个礼貌吻。"
  刘铮没说话,齐齐抓起报纸仔细看,直到看出了隐约皮鞋的轮廓,才将报纸一扔,"什么嘛!突出主角,背景虚化,怎么不干脆把身后这个人P掉算了?!"
  徐北乔看着齐齐的样子发笑,刘铮则看着徐北乔的微笑暗暗叹气。
  "吃饭了吗?"徐北乔问道,"午饭?晚饭也可以在这里吃,他不回来。"
  齐齐看着徐北乔云淡风轻的表情,莫名气闷,"就算是个误会,让自己的爱人承受这种误会的痛苦,也是丰毅的不对!都这样了,还敢晚饭不回来!"
  徐北乔真是服了齐齐的小性子,点着齐齐肩膀说,"以后谁敢要你啊!"
  "切!"齐齐将眼前乱糟糟的照片揉成一团,"老子可是可攻可受!"
  "喂!"刘铮按住齐齐的手,"别把北乔的照片也揉了。"
  齐齐瘪着嘴,又把报纸展开,说实话,徐北乔的几张照片照得很好很靓,不管是抓拍的角度还是采用的神态,一看就是摄影师的费心之作。
  齐齐心情又好了一些,"哼!北乔哥可一点都不比那个费明差!"
  徐北乔看着,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是陪衬的角色,怎么会吸引到这些狗仔?
  打过电话,公寓这边自然是轻松一派,丰毅看着电话不觉蹙蹙眉头。
  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跟徐北乔坦白自己的事情,哪曾想会有外人在家,不过算了,徐北乔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很可能已经给费明造成了麻烦。统一口径的动作已经在第一时间做了,剩下的就是见招拆招。对于这点,丰毅可没什么顾虑。
  TONY敲门进来,先是将文件放在丰毅面前,然后说,"费先生刚刚来电,想说,把晚上的见面约在避风塘炒蟹。"
  丰毅一愣,摆摆手,TONY出去了,丰毅将电话拨给费明。
  "嗨!"费明的声音好像还没睡醒。
  丰毅笑了,"你真沉得住气啊!"
  "为什么不?"费明好像翻了个身,"难道你我之间还有□?"
  丰毅乐了,"怎么去避风塘?人多嘴杂的,要不去海都?"
  "不要!在美国这些年,最想念的就是那里的炒蟹,既然你我光明正大,就不如更加光明正大一点。"
  丰毅叹了口气,"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不是一直很避讳?怎么现在这么放得开?"
  费明奇道,"你不是结婚了?我还能翻起什么大浪?"
  "我在千方百计避免对你的影响,你不是从不在意这个?"
  费明那边一阵沉默,"你就当我任性。"
  "好,好!那就避风塘,晚上我去接你。"
  费明打了个呵欠,"我会带着剧本去,装装样子。"
  如果有人计算一下香港明星在香港人口中占的比例,你会发现,在街上偶遇明星是件容易的事情。当然,很多时候你会把明星当作了路人,没有认出来,要知道妆前和妆后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可如果有人想要故意看到生活中的明星,其实还是有几个场所的命中率比较高。避风塘炒蟹就是排名第一的能偶遇香港明星的地方。
  蟹肉的鲜美和多种口味,使这里成为一家名店。就算明星们要注意身材,但还是会被美食吸引。刚出道的狗仔没有人脉和关系,也没有情报的时候,只要连续几天晚上蹲在这里,就必定能拍到明星们的身影。但是今晚,他们拍到了正处在绯闻旋涡中的费明和丰毅,算他们会走狗屎运。
  没有很招摇,也没有很低调。两人先后来到避风塘炒蟹,见到了闪光灯还会面带笑容地挥挥手。狗仔们见今晚两人好说话,都十分兴奋。不管今天充斥全港娱乐媒体的"绯闻门"是真是假,今晚的消息都会使明天的报纸依旧大卖。
  位子是费明选的。既没有避人耳目,也限制了偷拍的角度。一坐下来,丰毅就大致知道明天报纸上的照片会是什么样子,那会是绝对的清水,连借角度制造暧昧的机会都没有。
  丰毅看着费明态度认真的翻菜单,召来waiter,看着waiter又惊讶又兴奋地服务,看着费明抬头征求自己的意见,依旧是堪称漂亮的脸。是的,说这个男人漂亮,没有人会有异议。因为"英俊"不足以形容其美,"美丽"不足以形容其势。可丰毅就是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不真实,而且有待研究。
  点菜、下单、上菜、开吃……费明挑了根蟹钳,看看丰毅,"有心事?"没等丰毅回答,自己便笑了,"对了,忘记丰先生家里还有一位呢!你打算怎么安抚?"
  丰毅看看费明,别有所指地说,"北乔性格很好,不会放在心上的。"
  费明惊讶地看着丰毅,然后失笑,"你在说我性格不好?"
  丰毅叹气,"是啊!你性格不好难道自己不知道?"
  费明也没生气,看着丰毅的眼中带着嗔怪,"就知道念我。"
  "一会儿怕耽误你的星途,一会儿又跳出来招摇,患得患失。"
  费明垂眼,看似在专心吃东西,但从刻板的神态和用力捏着蟹钳的手指便能看出来,心中怕是不舒服。放下蟹壳,擦了擦手,淡淡地说,"身为已婚人士的是你。"
  "以前不是不在意?不是说就算看见我在床上和俊男靓女左拥右抱也不在乎?"丰毅看着费明,"不是一忙起来,就几个星期没有联络?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已经这么重要了。"
  费明蹙眉瞪着丰毅,"你想吵架?"
  丰毅仔细地观察费明的表情,"不是,只是有些奇怪。"
  费明深吸一口气,"我也有些奇怪,居然会有些在意。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些在意。"说着撇撇嘴,"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你公开和同性结婚,不过也就是新闻炒炒,也没什么。"
  丰毅深深看着费明,"你知道的,我结婚不是为了那些。"
  费明没有说话。
  丰毅沉吟片刻,"如果你真的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公开。我离婚,我们结婚"
  费明看了丰毅一眼,"你不怕麻烦?"
  "我怕你麻烦。不过没关系,我还有能力护着你。"这一瞬间,丰毅忽然觉得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有些谨小慎微,为了那些耽误自己的幸福有些不值得,"你已经是香港影帝了,风头正劲,也许出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你看张国荣不也是被人们接受,至今怀念吗?"
  费明一笑,"张国荣风华绝代,我怎么能比?"
  丰毅有种突如其来的急切,"我是说,香港的世情如今更加开放,你又是受欢迎的艺人,大家会接受的。我在商,你在娱,我们有能力保住自己。退一万步说,丰家的这些我也不是非要不可,我们还可以回LA……"
  费明抬手,"不要说离开丰家的话。"他表情严肃,"你不能让我背负这些,太沉重。我没有权力左右你的人生。"
  丰毅有些颓然地向后一靠,"为什么不能?我的人生难道不是你的人生?"
  "这不一样,你知道的。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进行吧!"
  丰毅还想说什么,就见费明递过来一本册子,"我挑中的剧本,有空帮我看看。"
  丰毅满腹想说的话顿时卡住,觉得胸中好像闷了一块大石头。盯着费明抬着的手半晌,才将剧本接过来。心说正好,给了狗仔们拍照的时间,这也算是间接证据了。但心底就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难以抹去。
  "怎么真的让我看剧本?"
  费明看着他,"我相信你的眼光,这个世界上,你最了解我。"
  费明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丰毅沉吟片刻,点点头,也话里有话,"是啊,我最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蟹肉,"不快点吃,菜就凉了。"
  沉默了片刻,两个惯常在场面上游刃有余的人又恢复了谈笑风生,如果有人听到他们时才的话,会以为刚才他们在对剧本的台词,那样鲜活的情绪现在都消失不见,谈论的是影帝今后的星路和丰氏的未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丰毅和费明看向对方的眼中,也掩饰不住互相的欣赏和关心。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活的,也习惯了这样活。
  慢条斯理地吃了晚餐,两人拖到很晚才结账出来。和预料的一样,一出门,冲着他们的"长枪短炮"比几个小时前多了不止一倍。还有几台摄像机冲在狗仔队伍的前面。
  "费先生,您怎么看关于您和丰毅先生暧昧的传言?"
  "丰先生,您和费明的暧昧关系是真的吗?"
  "今晚两位高调共进晚餐的意图是什么?"
  "费先生……"
  费明对着镜头微笑,"我不知道在这里吃饭就是高调。香港的明星几乎都在这里吃过炒蟹吧!再说,今晚的晚餐是我和丰先生昨天就已经约好的,我们都是守信的人,不会因为几篇不实的报道,就改变原来的计划。"
  "请问两位都谈了什么?"
  "这个其实应该算是个人隐私,但是……"丰毅接过话头,"因为费明先生太受欢迎,我想这就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事情,也是娱乐圈中的新闻。"说着,丰毅拿了一卷册子晃了晃,"这是费明先生最近看好的剧本,希望得到我的意见。我是个外行,不过如果剧本真的不错,我是会考虑投资的。"
  说到投资,在场的狗仔们有一大半恍然大悟。怪不得费明和丰毅走得近,如果是为了争取投资,那还真的无可厚非。相比之下,吃个饭而已,还真的不算什么。若一定要评价,那就是费明做的还不到位。毕竟再红的明星,也没有几个不需要资金的支持。
  "那关于暧昧的传言……"
  "那是你们的杰作吧!"丰毅笑了,"你们自己胡乱猜测,我可没有义务为各位的作品解释。再说,我刚新婚不久,媒体朋友就这么不给面子,我也没想到。最先刊发不实新闻的媒体将会被我永久排除在外,以后有关我的新闻发布会和独家新闻,就跟这几家媒体没有关系了。"
  丰毅这么说,顿时狗仔们有了短暂的安静。趁着机会,丰毅带着费明坐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争执
  徐北乔没有想到,绯闻居然是从早到晚的没完没了。为了安慰晚上没人陪的徐北乔,齐齐坚持拉着刘铮留下来吃晚饭,顺便用自己多年争风吃醋的经验和教训荼毒徐北乔的耳朵。刘铮则表现得十分冷静,不时在齐齐的滔滔不绝中插上一两句,顺便也说说此前的酒会上的收获。
  "你是不是在想,这次又是个免费广告的好机会?"徐北乔笑着说。
  刘铮也笑,"我还没精打细算到这种程度,不过起码昨天我们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更加关注你。"
  徐北乔喝了口汤,"手里的case也差不多了,赶快再去拉回来点。"
  好像十分喜欢徐北乔这样跟自己不见外的支使,刘铮十分愉快,"遵命!"
  "喂!"齐齐用筷子敲敲碗,"你们怎么这样?人家说话都不听!我这可都是金玉良言!"
  徐北乔和刘铮两人看着齐齐,都"哈哈"大笑。齐齐翻了翻白眼,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诶!真是对牛弹琴。"徐北乔看着原本就不多的一碗饭还剩了个底,挑挑眉毛,齐齐就是这样,吃的不多心思很多,也许这样才能保持男人见了两眼放光的好身材。
  齐齐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一个一个台拨过去。徐北乔和刘铮正说着设计的事情,就听齐齐大叫,"快来看!丰毅!"
  两人连忙过来观看,只见某台晚间的娱乐节目貌似正在直播,"……至于两人为什么会高调约会,目前还没有答案。"接着画面从主播移到现场,避风塘炒蟹的门脸十分醒目,现场记者十分兴奋地报道,"我们就在丰毅和费明约会的现场,是的,他们就在这间号称偶遇明星胜地之一的饭店共进晚餐。今天晚上7时左右,丰毅和费明一前一后到达这里,然后并不避讳地约会,此前还有记者拍到了两人大方招手的画面。"
  立刻,几张两人在一起的照片被放大在电视屏幕上,画面色彩的失调貌似是偷拍,给人们一种暧昧不清的感觉。"据说两人点了这家饭店的招牌菜,然后相谈甚欢。"在解说的点缀下,一段堂内偷拍被放了出来。镜头开始有点晃,后来便十分稳定,画面的正中就是丰毅和费明。伴随着画面,解说的各种猜测接连而出。
  齐齐看得十分气愤,瞪圆了眼睛咬着嘴唇。刘铮则很快就将目光放到徐北乔的脸上,关注着他的表情。而徐北乔则认真看着这段新闻,除了专注,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电视在播报着什么,徐北乔根本没有去听,他发现自己在莫名其妙地观察着电视中的两个人。他们交谈的神态十分熟稔,丰毅脸上是不假掩饰的探究和疑惑,费明的表现也十分自然。好像说了些什么,两人便偃旗息鼓。费明完全不在乎自己形像地拿着蟹钳吃得十分过瘾,丰毅则随性地脱掉了西装外套,松开了衬衫袖口。
  很快,这段新闻被"本台会继续关注"而结束,这次齐齐没有第一时间爆发般地大叫,而是和刘铮一样关注着徐北乔的脸色。
  看着新闻转向,徐北乔看看两人,"那段偷拍,看角度应该是他们的邻桌,否则不可能那么清晰。"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齐齐简直觉得自己要脑袋冒烟了,"重点是在这种情况下,丰毅没有回家陪你,反倒是去跟费明吃饭!更重要的是居然没有跟你报备,哥,早上刚出新闻,他晚上约会都没打个招呼,这真是……"
  徐北乔撇撇嘴,"我到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抬眼忽然看见刘铮看着自己的眼睛,徐北乔的话戛然而止,"没什么。"其实,他是想说,有问题的是两个人的相处,那并不是两个生疏而客套的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情境。
  看了看徐北乔,刘铮忽然说,"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之前的照片都是丰先生正面的回应,如果有问题,他们也不会这么招摇。"
  "这叫做欲盖弥彰!"齐齐说。
  "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刘铮说。
  "你怎么帮丰毅说话?"
  "我只是说了实话。你这样无端猜忌,会让北乔很为难的。"
  "一个是丰氏的大公子,一个是新科影帝,只有北乔哥是弱势群体好不好!"
  "我是丰毅的合法伴侣。"
  正在争辩的两个人都瞬间闭了口。徐北乔重复说,"我是丰毅的合法伴侣。这个身份还不够吗?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北乔哥……"敏锐地发现徐北乔语气中的不悦,齐齐有些气弱。
  徐北乔摆摆手,"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刘铮沉默了一阵,说,"我们再陪陪你?"
  "不用了,也不早了。"徐北乔扯出了点微笑,"我们改天再聚。"
  很快,尽管齐齐不愿意,非要留下一句"这事哥你要认真对待",就被刘铮拉走了。等家里只剩下一个人,徐北乔才松了口气,也莫名地觉得有些孤单。
  电视在徐北乔语气不善的时候就被齐齐关掉了。徐北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餐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回客厅的沙发上,鬼使神差地又将电视打开。
  当今专门有些电视台就是娱乐频道,本着娱乐致死的精神。徐北乔没有换台,沉默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娱乐节目,有的做得十分精彩,看得徐北乔也不禁笑出来,尤其是最近流行的那个"HOLD住姐"。一直等他看到临时插播的关于丰毅和费明的即时新闻,徐北乔才忽然知道,自己坐在这里一个小时,完全是因为此前的那句"本台会继续关注"。值得庆幸的是,原本的套话,这次电视台没有食言。
  "我不知道在这里吃饭就是高调……"
  "这个其实应该算是个人隐私……"
  "我是会考虑投资的……"
  "我可没有义务为各位的作品解释……我刚新婚不久……"
  丰毅和费明相偕从饭店出来,难得狗仔们一直等到这么晚,徐北乔甚至都能从稍微晃动的摄像画面看出摄像师的激动心情。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话说得珠联璧合,面对媒体的态度都是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一直看到摄像机追着他们到丰毅的车子,再到车子开走。
  徐北乔愣愣地看着电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丰毅和合作对象吃个晚饭很正常,喜欢男色的丰毅对费明有好感实在正常,上车时为对方护头说明丰毅的家教出色……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反复旋转着这些画面,清楚地感到不舒服。
  是的,自己不舒服,这就好像是丰毅将此前李靖的出轨和背叛的情节补全,有那么一瞬间,徐北乔甚至觉得庆幸,幸好李靖没有给自己发现端倪全力挽回的机会。因为如果那样仍然改变不了结果,对自己将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不知坐了多久,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丰毅,穿着电视上见过的西装,带着面对记者的虚假笑容,在问,"还没睡?"
  徐北乔愣愣地看着丰毅,"把费明安全送到家了?"
  丰毅动作一顿,接着又笑,不自觉地想解释,"看新闻了?是我想了个策略,欲盖弥彰,越是讳莫如深,狗仔们就越是兴奋……"
  "你和费明很熟悉?以前就认识?你很喜欢他?你假结婚是为了他?"
  丰毅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收敛,沉默地看着徐北乔,"我记得,我们说好不过问对方的隐私。"徐北乔顿时被一种压力冲击得清醒了一些,有些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丰毅如此质问,不过是一场假的婚姻。
  见徐北乔毫不掩饰的沮丧,丰毅莫名地将口气软了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胡思乱想。"
  客厅又是一阵安静。丰毅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直垂头的徐北乔咬咬嘴唇,抬头直直地看着自己,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就算是一段假婚姻,我也在十分真诚地对待,也在很认真地活。对我来说你不是陌生人,所以请你做事顾忌一下我的感受,今天一整天,我都被朋友看成备受欺骗的小白羊。于私,看在互相利用的份上,让这一年过得愉快一些;于公,我记得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做损害对方名誉的事情。你这两天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别人提供伤害我的理由和把柄,都在说,我,徐北乔,是个值得可怜的悲剧人物!"
  看着徐北乔眼中闪烁的怒气,丰毅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温顺的人也会忽然间发脾气,而且即使难掩怒火,也表现得十分优雅而克制。
  丰毅想了想,"不好意思,这是我没有想周全。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出席几个公开场合,也算是……"
  "不必了。"徐北乔深吸一口气,看着丰毅,"对不起,我只想得到尊重而已,即使这是一段虚假的婚姻。"说完,徐北乔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重重关上。
  丰毅站在那里,一时间辨不清自己的心情。一向温顺的徐北乔发脾气,这是丰毅怎么也没想到的。和费明吃饭,这种摆明了对媒体做戏的事情,自己从心里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徐北乔所说的又的确合情合理。事关人家的名誉,貌似也关乎人家的感情,何况那是个因前男友的不尊重而备受伤害的温和男人。
  丰毅将外套扔到沙发上,叉腰在客厅走了几个来回,忽然觉得这样烦躁的自己陌生得很。好吧!丰琪不是早就说过?婚姻也许是假的,但是婚姻生活是真的。原本不相干的两个人遇到一起,带着各自的背景和经历,生活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迟早都要学会宽容和妥协。再说以后还要和费明那样棱角分明的人在一起……好吧,不如从现在就学起。
  丰毅站在徐北乔的门前踯躅了一阵,终于轻轻敲了敲门,"那个……我没想到那么多,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无心的,对不起。"站在门口,见里面没有动静,丰毅挠着头,犹犹豫豫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北乔坐在床沿上,愣愣地看着房门,原本捧着额头的双手已经放下,他微微抬头,眼中带着意外和懊恼。一时冲动的心绪宣泄,其中多少有点情境带入的关系,徐北乔也知道丰毅是无意间触碰了自己的伤疤,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自己还是无法抑制瞬间爆发的怒气和委屈。
  也许是丰毅一直表现出来的强势让自己有种可依赖的错觉,徐北乔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加令人厌弃。
  起身,打开门,却一眼看见对面紧闭的房门。咬了咬嘴唇,徐北乔又轻轻将门关上。
  教训
  夜里的安静渐渐被白昼的喧嚣取代,时间一到,丰毅就自然睁开眼睛,这是多年来在国外规律生活养成的好习惯。丰毅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觉得自从自己回来,生活就没有安静过。不过无所谓,从自己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可以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巧取豪夺、勾心斗角、审时度势、不择手段……这里面有自己,有父亲,有继母,有兄弟……并不是离开了那些东西就不能活,但却真的是不甘心。
  搓了搓脸,丰毅起身,一连两天被媒体盯上,他几乎可以预料今天会被狗仔们再次围堵,然后给丰家一个借口,至于老爷子想用这个借口干什么,自己就要见招拆招。
  披上宽松的晨衣,丰毅洗漱之后开门出去,意外地听见厨房里面有动静。过去一看,只见徐北乔正在里面忙活。他穿着惯常的休闲家居服,宽大的领口能看见精巧的锁骨,下垂的长裤扫在他□的脚面上,柔软的头发随意散落,沐浴着晨光,整个人散发出慵懒温暖的感觉。人并不惊艳,但就是让人看了舒服非常。嗯,丰毅深吸了一口气,在晨勃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还真是个突如其来的折磨。
  呼吸声出卖了丰毅的位置,徐北乔见丰毅看着自己,一笑,"醒了?我做了菜粥,嗯……还煎了蛋。"
  丰毅这才看到徐北乔正拿着铲子为金黄的煎蛋翻面,灶上是冒着热气的锅,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米香和菜香。"我习惯了早起晨练,你这么早起是……"
  "啊?你要去晨练吗?"徐北乔有些意外,原本加快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看丰毅,又看看马上就好的煎蛋,表情中带着些尴尬。是的,自己是不习惯早起的,因为以前总是夜里绘图。今天早起完全是因为对昨晚的歉意,冲还不够熟悉的人发脾气,这在徐北乔的生命中算是个特例。
  "不过……"丰毅耸耸肩,"这两天有点累,今天起得晚,不想出去了。早餐什么时候好?"
  "哦,很快!"
  丰毅一点头,转身离开。徐北乔呆了片刻,连忙将煎蛋盛出来。等摆好了饭桌,丰毅再出来,人已经换上了整洁的衬衫,扎上了领带,西装被他挂在门廊。
  徐北乔深谙设计,对颜色十分敏感。丰毅刚坐下,便听徐北乔说,"领带的颜色和西装好像不是很搭。"
  "嗯?"丰毅一愣。徐北乔好像也没想到心里想的话会说出来,正有些尴尬,就见丰毅站起身,打开卧室的房门,"麻烦帮我挑一条合适的吧!"徐北乔摸摸鼻子,走进了丰毅的领地。
  这套房子装饰的风格基本一致,徐北乔简单一扫,就发现了属于丰毅自己的特质。床前是一张金属边桌,上面摆着办公的的资料。落地的时钟放在醒目的位置,说明丰毅很有时间观念。浴室的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整面墙的镜子;站在衣橱前,所有的衣物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徐北乔扬扬眉毛,这的确和丰毅讲究生活品质的性子相符。
  丰毅拉开专门放领带的抽屉,徐北乔先是拿出了一条天蓝色的,展开一看花纹,又眉头一蹙放了回去。接着挑了条粉蓝色的,放在丰毅胸前比了比,他又撇撇嘴。找了一条亮米色的,徐北乔又觉得和白色的衬衫不是很合……
  丰毅看着徐北乔认真为难的模样,不觉笑了,"也许……我应该换套西装?"
  徐北乔再一次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拿了那条亮米色的领带,顺手选了摆在旁边的一只蓝宝石领带夹,"这样就可以了。"
  丰毅立即动手拆掉已经系好的领带,将徐北乔挑那条搭上肩,对着镜子熟练地打结,再将领带夹夹上。徐北乔看着镜子里的丰毅将自己打理好,嘴角不觉露出满意的笑容。
  丰毅转过身,"饭要凉了。"
  徐北乔一愣,连忙出去,两人再次坐在餐桌前。菜粥温度刚好,煎蛋确实有点凉了。徐北乔笑笑,"不好意思,我是有些职业病。"
  "很正常。我们都很挑剔仪表。"丰毅一边吃一边说,很快就将徐北乔准备的中式早餐吃了下去,觉得胃里热乎乎的,很是满足。
  丰毅抹抹嘴,"多谢,我吃得很舒服,或许中餐更适合我们。"
  "其实之前的西餐也很美味,我常常当做午餐吃。"徐北乔笑着说,"可惜我只会做中式的。"
  "是吗?多谢夸奖!"丰毅起身。
  徐北乔一愣,"那个……是你做的?"
  丰毅已经走到门廊,穿上了外套,"反正自己也要吃,顺便而已。"
  徐北乔这次是真正的惊讶了,想想也是,家政中午才到,早餐只能是住在房子里的另一个人的手笔。徐北乔讷讷地跟着丰毅到门口,下意识地将放在旁边的公文包递给丰毅,"我没想到,多谢!"
  丰毅接过,"不客气!"等出了门,才发觉,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庭应该出现的。一直到启动了车子,丰毅脑海里,徐北乔沐浴着晨光的身影还挥之不去。
  而这天早上,徐北乔送走了丰毅,收拾了厨房,没再理会放在门口的报纸,直接到书房,迎着晨光,展开了一幅新的设计图。
  一连几天,围绕着丰毅和费明的新闻逐渐扩大到了荣胜影艺和丰氏,包括投资在内的各种新闻层出不穷,其中"桥"设计的相关报道也很引人注目,因为新公司的主人徐北乔正是丰毅的配偶。
  齐齐在绯闻环绕中依然对丰毅颇有微词,刘铮在确认了徐北乔的状态后,愉快地借势开拓市场,很快,徐北乔看房和客户的预约就排到了两个月以后。而原来case,徐北乔的设计一拿出来,业主就表示信赖,没有任何意见。刘铮则在徐北乔工作的时候收集文字和影像资料,据说是已经找了个专业公司,很快"桥"设计的宣传片就会出炉。
  这段时间,早餐时段成了丰毅和徐北乔沟通的重要时间。丰毅依然是按时起床晨练,徐北乔若是早起,就动手做饭,若是晚起,丰毅就做他的西式早餐。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觉得这样的早晨更令人喜爱。何况常常是一个人动手,另一个陪在旁边。
  徐北乔对丰毅的绯闻并不在意,但有人却十分在意。这天先是听见了门铃响,接着就是家政慌慌张张地敲书房门叫"徐先生"。
  徐北乔出去一看,心中一沉。一位熟悉的黑衣人站在门口,见到自己,对方有礼貌地躬身,但话语不卑不亢,"丰先生请徐先生过去。"
  徐北乔自然不会误会这位丰先生是谁,沉默点头之后转身回房,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交代了家政,跟着等在门口的人离开。
  无心看半山富豪的家园美景,路上徐北乔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有人上前打开车门,徐北乔才睁眼下了车。看了看华丽的别墅大门,这里引不起徐北乔的半分好感,除了站在门口的张婶。
  "张婶好。"徐北乔笑着在张婶面前站定。
  张婶有些不知所措,"好!好!"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知道徐北乔要来,她就想起上次徐北乔满脸泪痕靠在丰毅怀里哭泣的可怜相,心里一阵心疼,就出来迎迎。再见徐北乔,又再次觉得那可不是什么"狐狸精",那孩子要比很多人都清新自然。可他又偏偏是丰毅的男媳妇,这个世界真是变得越来越混乱了……
  送徐北乔过来的人自然停在门口,徐北乔对张婶说,"老爷子让我过来。"
  "哦!对!"张婶这才想起来,带着徐北乔往丰亦鑫的书房走去,"大少爷已经过来了,就在里面。"
  "丰毅也在?"徐北乔一直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笑着冲张婶点点头,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那个声音依旧威严。
  徐北乔推门进去,只见丰亦鑫和丰毅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是寸步不让的架势。
  "你怎么来了?"丰毅迎上去,当着丰亦鑫的面,亲热地拉了徐北乔的手,揽着他的腰,一副保护的姿态。
  "你父亲找我。"徐北乔说。
  丰亦鑫重重地"哼"了一声,"过来!"
  徐北乔拍了拍丰毅的手,走过去,"您找我?"
  丰亦鑫回身抓了些什么东西一把甩到徐北乔身上,等落了地,徐北乔才看清,那是这几天的报纸。几乎每个版面上都有丰毅和自己的照片,当然,还有费明的。
  "我丰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了?!"丰亦鑫训斥说,"你不是说你们的爱情多么坚贞伟大吗?怎么转眼就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性恋!和男人结婚!现在又开始捧戏子……"
  "父亲,不要这么说!"丰毅无法忍受别人这么说费明。
  "让我不说话可以,也要你们做得好才行!"丰亦鑫声音越来越高,指着徐北乔,"他不是爱你吗?移情别恋倒是快。把我丰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做兄长反倒越活越回去,赶快给我从丰氏滚出去!别说什么投资,丰氏不用你来亲自做广告!"
  不知为什么,见丰亦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丰毅,徐北乔也有些动气。"丰毅是绯闻缠身,但被狗仔盯上也是因为他是丰家人才引人注目。我是他的爱人,我都相信他,您是他的父亲,又何必如此在意?"徐北乔接着说,"老爷子,不止您的脸面才是脸面,我们的脸面也是脸面,没有人会故意破坏……"
  徐北乔话还没说完,丰亦鑫毫无征兆地猛地扬手,"啪"地一声,徐北乔一个趔趄,丰毅连忙扶住,再看徐北乔的脸,原本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嘴角都裂了。"您要动手冲我来!打他算什么本事?!"丰毅搂着徐北乔叫道。
  "给他个教训!这里还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徐北乔忍着痛,自己站直了身子,眼睛直直地看着丰亦鑫。
  "怎么?还不服气?"丰亦鑫瞪着徐北乔。
  徐北乔黑亮的眼睛并未躲闪,"我是不服气,您凭什么这么对我?"
  丰亦鑫用眼角不屑地扫了扫徐北乔,"凭什么?我打不得你吗?"
  "您是打不得我。您不承认我也是您的儿子,您不接纳我成为家庭的一员,您甚至不允许我叫您父亲。您有什么立场给我耳光?"徐北乔面无惧色、声音清楚,"难道街市上随便一位老人就可以动手打我?老爷子?"
  "你!"丰亦鑫跋扈惯了,没想到看似温顺的徐北乔会如此反驳,偏偏又说不出什么。
  "今天是您叫我来的,因为您是丰毅的父亲,我听话来了,是尊重您,给您面子。"徐北乔蹙眉舔舔嘴角,"可不是送上门来让您打的。"
  "别说了,我们走!"丰毅搂着徐北乔就走,"砰"地一声推开门,将正要送茶过来的张婶吓得"哎哟"一声。
  徐北乔手疾眼快稳住张婶端着的托盘,只听张婶又是一声"哎哟!"一只手就摸上了自己的脸,茶盘已经完全是自己在托着了。
  "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张婶母性大发,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奔向厨房。等拿了冰块回来,就见丰毅搂着徐北乔坐在客厅,正看着他脸上迅速肿起的指印唏嘘。
  张婶拂开丰毅的手,将冰袋贴上徐北乔的脸,满是怜惜的表情,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老妇人对自己的关爱,徐北乔顾不得疼,摸摸张婶的手,"不过就是挨了个耳光,没什么!"
  "诶!老爷这手劲……都肿了……"张婶又拿开冰袋看了看。
  "是我不禁打,每次都这样。一个耳光,脸就肿半边。我没事的。"
  每次……丰毅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北乔的话头,看着他的狼狈相,心里不觉恻隐。那个李靖的父母怕是也对他动过手。
  "哟!这是怎么了?"丰黎站在玄关,看着沙发上这三位的模样,出声询问。
  丰毅一愣,"我倒是忘记你是回家住的。"
  看样子,丰黎像是刚刚运动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运动包,张婶赶忙上前接过。丰黎施施然坐到丰毅和徐北乔对面,整个人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气,头发湿润地垂在额角。
  丰黎仔细看看,并不意外,"挨我爸爸打了?啧啧啧!还真得好好看看,说不定他手上的戒指花纹都能印上去。"
  丰毅瞪了丰黎一眼,徐北乔倒是笑了,转脸对着丰毅,"帮我看看,老爷子今天戴的是宝石,还是素圈?"
  丰毅看着徐北乔脸上红肿的指印,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挨了打还不知道疼?你自己敷着,我先进去。"
  徐北乔看着丰毅走向书房,垂下了眼帘。其实,刚才的言行对丰毅来说,多少有些冒昧。原本不过是配合着演戏,结果自己却没按照剧本走,挨了打也是活该。
  "你不用担心他。"丰黎忽然说,"那家伙比谁都精明,不肯吃亏。"
  徐北乔抬眼看了看丰黎,没有说话。
  "倒是你,情商低。他和费明传绯闻,挨打的却是你。这种事情刻意做都做不出来。切……"丰黎轻蔑地扫了徐北乔一眼,"到这个家,就要有这种准备。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自我保护,因为事到临头,谁也顾不上谁。"
  说完,丰黎起身,迈着长腿上楼。这边,徐北乔贴着冰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张婶关切地送过来一杯温水,都没有察觉。
  变数
  丰毅这一去,时间可不短。徐北乔坐在客厅,敷脸的冰袋化成了水,脸上虽然消了肿,但发红的指印依然明显。
  张婶给书房送了茶出来,拿走了徐北乔手里的冰袋,说,"徐少爷,大少爷让您先到房间休息一下,那边……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徐北乔一笑,"我就不打扰了,麻烦张婶帮我叫个车,我先回家。"
  张婶摆手,"那可不行!徐少爷您脸上有伤,先别出门。再说大少爷吩咐了让您休息,就用他的房间。"
  徐北乔舔舔嘴唇,也想用一下浴室了,于是乖乖跟着张婶上了楼。
  这是第二次来这里,集聚香港富豪的半山别墅,不管是地点户型,还是装饰设计,都堪称经典。徐北乔一路走,一路看,对设计这座别墅的设计师心感钦佩。真正的设计并不是要彰显什么,明显用钱堆出来的东西看了也俗气。这座别墅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不管是窗子的位置,还是隔断的设计都十分巧妙。而富贵并未显示在表面上,而是体现在不起眼的细节中。单单是顺着地面延伸出去的金属装饰条,徐北乔一眼便知道其功用和价值。
  别墅的设计大都一样,地下室是娱乐空间,一层是会客空间,二层是私密空间。丰家的别墅地面以上也就是两层,但走进去才知道,二层延展的范围很大。东侧的套间是丰亦鑫和荣玉玲的卧房和起居室,西侧有两个小套间,分别是丰毅和丰黎的。
  徐北乔左右看看,问道,"这里没有丰琪的房间吗?"
  "您见过小姐啊!"张婶有些惊讶,接着又说,"小姐从小就很有个性,喜欢自由。整个阁楼都是她的地盘。"
  "哦。"徐北乔想起,从外面看,这栋房子顶层的一半的确是阁楼。
  "这是少爷的房间,少爷说了,您累了就睡一会儿。那边说完话,他就来找您。"张婶打开一扇门,徐北乔走进去,门从外面关上。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套间,外面是是个小客厅,一组小沙发摆在中央,旁边放着边桌,墙上挂着电视。通达的阳台挂着薄纱窗帘,一块空白的区域恰到好处。
  里面则是卧室,宽大的床边也有边桌,阳台和小客厅相连,柔软的地毯踩在脚下,舒适的感觉从脚下升起。
  徐北乔隐隐作痛的嘴角让他直接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徐北乔便是一愣。老爷子的手劲儿还真是大啊!就算现在已经不疼了,可脸上有发青趋势的指印看起来却更加吓人。嘴角有伤,不大却令人烦恼,稍微一动,就会疼痛。
  掬了把水扑在脸上,徐北乔还是很感谢自己身处一个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的,因为这个样子,是在是不适合见人。
  将自己简单收拾一下,走出来,站在床前看了看,徐北乔最后躺了上去。
  睡梦之中,好像有人骚扰。徐北乔蹙眉翻了个身。
  坐在床边的丰毅丰毅又推推徐北乔,"起来了,快醒醒。"
  "嗯……"徐北乔将身子挪得离丰毅远了点,抱住枕头盖住脑袋。
  丰毅看着徐北乔迷蒙中缩成一团,妄图将自己躲在枕头底下的举动发笑。稍显清瘦的人缩在床上,无论是画面还是动作都很可爱,唯独那半边挨打的脸,让人看了皱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受罪吧!
  丰毅俯身到床上,移开枕头,低头仔细看着徐北乔的脸。平滑的皮肤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旁边的耳朵精巧而丰润,几道发青的痕迹,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手指的印记。丰毅暗暗叹气,不觉伸手抚上。这样的耳光自己也挨过,总要三四天才能消下去。
  对徐北乔来说,从来都是下午觉最难清醒。总是感觉神智好像已经醒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起床做事了,但身体却还在床上,弄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灵魂出窍。
  这次徐北乔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努力睁开眼睛,却一眼看见了丰毅放大的脸。得!还是没醒。徐北乔闭了闭眼睛,然后平静地看着丰毅,见他好像要说什么,想也没想便抓向他的头发。嗯,很久以前就想知道,这人头发总是硬硬的,是天生的还是用了什么发胶?
  嗯,看样子是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徐北乔揉揉丰毅的头,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又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又觉得有些不对。梦里没有这么真实的触感吧!疑惑地睁开眼睛,摸了摸身下的床单,猛地转头,只见丰毅的脸真的在眼前,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徐北乔支起身子,磕磕巴巴地说。
  丰毅失笑,"你抓了我的头发,拍了我的脸,然后问我怎么在这?"
  徐北乔大窘,"我以为是做梦。"
  "梦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我头发?"
  刚刚睡醒的徐北乔是既没有解释的能力,也没有解释的欲望,别说身体,就连声音也是软的。蹙眉想了想,一声不吭地又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丰毅看着他放弃的样子觉得好笑,"起来吧!该吃晚饭了。"
  徐北乔有点不想见人,"不去行不行?我这个样子,真是太失礼了。"
  丰毅沉吟片刻,"我倒是觉得,不去才是你的失礼。"
  徐北乔叹了口气,好歹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客随主便吧!徐北乔支起身子,丰毅十分自然地伸手拉了一把,等坐到床边,徐北乔才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自从和丰毅相识,两人之间就总是客客气气,没有这么随便过。丰毅已经出了卧室,徐北乔揉揉眼睛,心想算了,反正这一天也够受罪了。
  洗漱一番出来,徐北乔精神了许多。丰毅看见他,眉头一皱,"对不起。"
  "什么?"
  "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强势,老了就越发厉害,我以前也没少挨打。"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原本还抑郁的心情竟有些释然,笑道,"知足吧!不管怎样,你还有父亲。这也怪我自己,不该跟老人家顶嘴。"
  丰毅一笑,"走吧!张婶专门给你做了汤,据说里面还有什么活血化淤的药材。"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姿态是亲和的,神情是愉悦的。下楼梯的时候,丰毅将手扶在徐北乔的后背,那是一种友好的保护动作,背后的温暖让徐北乔觉得很舒服。
  两人走到餐桌前,只见丰亦鑫已经坐在了那里,张婶正带着帮佣为老爷子摆桌面。丰亦鑫扫了他们一眼说,"一个个都不懂规矩,居然让我等你们。"
  还没等丰毅说话,就见丰黎走过来坐下,"我们陪爸爸吃饭,爸爸还要挑理。刚才大哥他们还在说说笑笑,现在怕要被您说得连胃口也没有了。"
  徐北乔看了丰黎一眼,料想时才他是跟在自己后面。丰毅没管别的,上前为徐北乔拉开了椅子,完全是对女士服务的态度。
  即使跟李靖在一起10年,徐北乔也没享受过这样绅士的服务,被丰毅伺候着坐下,嘴角不觉带上愉快的笑容。本来人长得就十分耐看,身上透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再配上脸上发青的指印,让人看了越发觉得可怜。
  张婶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给他盛了一大碗汤,徐北乔报以甜甜的笑容,"谢谢张婶!"惹来张婶一阵唏嘘感叹。倒是因为丰亦鑫也在桌上,张婶没敢说半个字。
  四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丰黎忽然问道,"我妈呢?又出去了?"
  张婶赶忙说,"好像是荣家送来了帖子。"
  丰亦鑫哼了一声,看了看徐北乔,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不满。
  在这样的饭桌上,正常人吃不下什么饭。丰黎是毫不在意,丰毅是气势够足。因为两次都见到徐北乔受委屈,张婶早就母性大发。这时候见徐北乔只夹摆在眼前的一盘菜,忍不住出声,"徐少爷,您也吃吃别的菜……"
  没等徐北乔说话,丰毅就动手为他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丰亦鑫冷着脸,忽然说,"晚上你们就住这里,顶着这张脸出去,又要便宜狗仔。"
  徐北乔一愣,丰毅皱起眉头,"父亲……"
  "都说养儿防老,结果白白养了两个儿子,一个一个都在国外,等回来了,又要自由,住在外面。"丰亦鑫瞪了丰毅和丰黎一眼,"老大还是搬回来住,房间现成的,做事有人照顾,省得整天上新闻纸。"
  丰毅还没拒绝,就听身边的徐北乔一阵咳嗽。
  丰毅夹的排骨还在徐北乔嘴里,眼看着两句话之内,自己就要和这位老爷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徐北乔心中一急,一口气将饭粒抽到气管里,顿时扔下碗筷弯腰咳嗽。
  丰毅连忙关切地拍拍他的后背,张婶则很快递过来一杯温水。徐北乔涨红了脸,一边喘气一边压抑着接连不断的小咳嗽。
  "哼!"丰亦鑫"啪"的放下碗,"阿毅回来,你自然也住在这里。今后要注意言行,有我看着,我看你们谁敢再给丰家丢人!"说着,又瞪了丰黎一眼,"少在一边看笑话,你也一样,里那些戏子远一点!"
  徐北乔的咳嗽终于平静下来,看了看丰亦鑫,还是忍不住说,"老爷子,我自己也有公司,平日要跟助理谈生意,家里来的人多了,也怕打扰到您。"
  "别废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徐北乔求救般地看向丰毅,丰毅安慰地拍了拍徐北乔的背,说,"父亲,北乔是设计师,需要自己的工作室,我住的套件太小,的确很不方便。"
  丰亦鑫横了丰毅一眼,转向张婶,"家里还有空屋子吗?"
  "一楼还空着一间保姆房……"
  "那个给他!"丰亦鑫有拿起碗,继续吃,"工作室……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业来……"
  张婶二话没说,直接转头吩咐帮佣将那件屋子收拾出来。徐北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归处就这么被定了下来,丰毅也对父亲的决定感到意外。但所有困难都解决了,父亲要求儿子住在家里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顿饭吃得跌宕起伏,等丰亦鑫放下碗筷离开,徐北乔也再无胃口。丰黎拿餐巾抹抹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徐北乔说,"欢迎来到龙潭虎穴!"说完也起身上楼。
  徐北乔看着丰黎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丰毅安抚般地搂搂他的肩膀,"看来我们的计划有变动。"
  徐北乔无奈地笑笑,"已成定局,希望能和老爷子相处得愉快。"
  丰毅摆出个夸张的表情,"能和他相处愉快的人,可能在火星。"
  徐北乔一愣,接着"呵呵"笑出声来。
  "别担心,有我呢!你吃不了亏。"丰毅扬扬眉毛。
  徐北乔看着他,说,"我相信。"
  豪门
  "哇塞!吔!"电话里齐齐的声音透着不正常的兴奋,"我能去看你吗?"
  "呃……"徐北乔想到了自己的脸,有些迟疑。
  "好啦!我知道,丰家那样的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再说你进了人家的门,就要做好当小媳妇的准备。我还是等你站稳脚跟再去见识吧!"齐齐是十分理解,徐北乔心说,怕是没等我站稳,就已解除婚约了。
  "快!说说什么感受?"齐齐又问。
  徐北乔想了想,"房子够大真的很好。不想看见谁,基本上就看不见谁。"
  "你存心让我羡慕嫉妒恨?!"
  徐北乔叹气。其实,这是两天来自己的切身感受。原本还对看见丰亦鑫有些别扭,然后就发现,这个屋子里的人基本上是各过各的。充其量是共进一顿晚餐,恰巧丰家人都有自己的饭局,唯一一顿晚餐也是徐北乔自己吃的。
  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有车夫有帮佣的日子其实还不错,我的床头就有召唤铃,随时可以叫人进来,并没有奴役别人的愧疚。"齐齐顿时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
  这也是实话。老爷子做决定的当天晚上,丰毅就让TONY收拾好了应急的东西送了过来。第二天,一辆箱柜车就将两人的东西全都运了过来。张婶带着两个帮佣将套间的衣帽间很快装满,徐北乔看着自己和丰毅的衣饰整齐地摆在一起,虽然一看便知档次有别,但更有种诡异的心情。好像直到这一刻,自己和丰毅才真的进入了对方的生活。
  至于徐北乔的工作室,在这座房子里也有了自己的位置。一楼的佣人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一间,张婶指挥着人将绘图桌椅搬了进去。她在感叹徐北乔像是个艺术家的同时,还给房间换了素雅的窗帘,嘱咐花匠多照顾房间窗前的花丛。
  徐北乔虽然称不上是艺术家,但好歹也还有艺术眼光。张婶折腾储藏室的时候,徐北乔正好看见了几个古朴粗糙的木头架子,单纯的隔板和框架,四面漏风,但保护得很好。张婶自然不清楚这个架子有什么好,不过既然徐北乔觉得放在工作室里做书架合适,就连忙找人收拾干净搬了过去。很快,徐北乔就知道了有钱人的好处,那就是有一个想法出现,就会有人在短时间内帮你完成。
  "所以说啊!腐化堕落是迅速的!"齐齐大为感叹,又说,"没想到,这年头,儿媳妇都很少有跟公婆住的,你倒是传统得很。"
  "不是我传统,是……"
  齐齐也不管徐北乔说什么,接着感叹,"幸亏房子大,否则不方便。住在家里,你们亲热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顾忌,这点不大好。"
  徐北乔正在噤声,又听齐齐问,"对了!丰毅表现怎么样?活儿好不好?"
  就算身在自己的套间,没有别人,徐北乔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困窘。"什么活儿?齐齐,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切——这还害羞?你都身经百战了好不好?"齐齐的声音轻佻,"男人嘛,更讲究这个!肉体和谐,灵魂才能和谐!说说,他家的大床舒不舒服?"
  徐北乔叹了口气,"舒服。"是的,舒服。一个人当然很舒服。
  住在丰家的当晚,TONY将电话递给丰毅,丰毅就打了招呼说晚上不回来了。第二天下午,丰毅又有电话,说投资公司那边跟着的美国股市有什么问题,徐北乔又舒心地一个人睡了一夜。而刚吃过早餐,就见丰毅疲倦地回来,简单梳洗过后,就着徐北乔睡过的床又睡了过去。
  眼下,卧室里是睡着的丰毅,卧室外是正在讲电话的徐北乔,茶几上还放着个托盘,里面是温着的热粥。张婶亲自送来,嘱咐他要看着丰毅吃下去。这种突如其来的家庭氛围,的确一会儿让人觉得很方便,一会儿让人觉得不适应。
  "诶!没见过你这么闷的!好不容易能八卦一下,我又没见过豪门,都不肯好好说说。"齐齐在电话那头抱怨。
  徐北乔叹气,"好吧。你跟刘铮保持联系,什么时候他过来,你就跟着过来好了。"
  "真的?"齐齐的声音高起,随即又落了下去,"算了,你的幸福最重要。现在可别因为朋友搞得跟他家不愉快。我可以晚几年再去的。"
  徐北乔"扑哧"笑出来,"你还真当我是小媳妇啊!"
  "谁当你是小媳妇?"一个声音响起,徐北乔一抬眼,便见丰毅裹着睡衣站在卧房门边。
  "醒了?"徐北乔连忙又对齐齐说,"下次再聊?"
  丰毅摆摆手,"你说你的。"接着又回转到浴室。
  等丰毅从浴室出来,徐北乔已经挂了电话。摆在茶几上的热粥已经放上了边桌,推到了沙发的另一侧。"张婶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赶快吃了。"
  丰毅坐下来,边吃边说,"不用那么紧张。父亲既然让我们住进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人老了,脾气也古怪,不能全都顺着。都是一家人,总不能把他供起来。要是他看不顺眼,大不了我们再搬出去。"
  徐北乔一笑,"是齐齐的电话,想来看我,顺便看看半山豪宅是什么样子。"
  "我欢迎!他随时可以来。"丰毅两三口吃下粥,放下碗筷,"记住,这就是你的家。明天正好裁缝过来,你也量下身,做几套一年四季的衣服。"说着,眨眨眼睛,"这也是住在这里的福利。"
  徐北乔没有拒绝,问道,"这几天工作很忙?"
  丰毅仰靠在沙发上,"有丰氏百货,还有我自己的投资公司,闲不下来。"
  "哦。"徐北乔撇撇嘴,"我还好,不过是个小工作室。"
  丰毅看看徐北乔,"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多谢!"
  已是午后时分,西侧的阳光照进来,难得温暖静谧的气氛让客厅一时间安静下来。徐北乔正在发呆,就听丰毅说,"住进家里,很多地方就更要注意。我们可是恩爱的一对,别叫人看出破绽。"
  "是啊!"这个问题,打从住进来开始,徐北乔就想到了。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两人之间感情好不好,那是显而易见。
  "我希望你对和我同床不要太在意,只是一张床上睡觉而已,以前跟要好的兄弟也这么睡过,对不对?至于我父亲,能容忍就容忍,容忍不了就躲开,房子这么大,躲一个人很容易。"
  看着丰毅劝说的样子,徐北乔笑了,"都是成年人,道理我明白。就当你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了!"
  见徐北乔这么说,丰毅也轻松了些,忽然说,"我有种感觉。即使以后这些都结束了,我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一年和你一起,我们都会很愉快。"
  徐北乔笑着点头。
  正说着,沙发旁的电话响起,丰毅示意徐北乔接,徐北乔刚"喂"了一声,便听张婶的声音,"大少爷醒了吗?"
  "醒了。您准备的粥也吃了。"
  "那要人上去拿碗筷,现在方便吗?"
  "可以。"
  徐北乔放下电话不久,就听有人敲门,进来后收拾了碗筷,留下了一碟水果,又出去了。
  徐北乔看向丰毅,"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丰毅笑着将果盘和果叉推到徐北乔面前,"你会发现它的好处,也会发现其实会有更多的无奈。"
  徐北乔挑挑眉毛,叉起一块火龙果放进嘴里。
  "电话可以打内线叫人,也是单独的外线。不如要人在你的工作室也拉上电话,联络朋友更加方便。"丰毅说。
  徐北乔点头说好。
  这天晚餐,除了丰琪,丰家人全都到齐。想来张婶已经很久没见到一家人热闹吃饭的景象了,席间十分振奋,指挥着帮佣将饭桌照顾得极好。可惜,虽然人不少,但"热闹"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丰亦鑫就连吃相也十分威严,荣玉玲倒是态度和蔼,"北乔,住得还习惯吗?"
  徐北乔点头,"很好。张婶她们很照顾我。"
  荣玉玲一叹,"要不是太仓促,我们应该事先把阿毅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的。毕竟是新房,窗帘、床品都应该喜庆一些。"
  丰亦鑫没说话,"哼"了一声。
  "我怎样都好,多谢母亲。不过两个男人的房间,贴了喜字,红通通地一片……"徐北乔边说边笑,"怎么都有点别扭。"
  丰毅也笑,眨眨眼睛,"母亲不用操心,北乔很好养活的!"
  荣玉玲关照地让张婶又给徐北乔添了汤,瞪了丰毅一眼,"别以为北乔脾气好,你就可以怠慢。人啊,往往是结了婚,才更需要互相照顾,经营感情。"
  丰毅点头,"我记住了。"徐北乔则微微垂头,专心吃饭,好像对刚才的话题有些羞赧。
  "哈!"丰黎忽然爆发出短促的笑声。
  "你又怪叫什么?"丰亦鑫出言呵斥。
  "没什么。"丰黎翻翻白眼,看到徐北乔黑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由升起嘲弄之心。"大嫂,既然嫁进来,这就是你的家。虽然我的房间就在你们对面,不过不用担心。隔着四道房门,不管出什么声音,我都听不见的。"
  "胡说八道!越来越没规矩!"丰亦鑫狠狠瞪了丰黎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徐北乔也不生气,笑道,"我说过,我是男人,是你哥哥的伴侣,你叫名字叫哥哥都行,但不要称呼大嫂。还有,丰毅的家就是我的家,丰毅在那里我就在哪里,我是不会客气的。但是,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直接告诉我。"
  荣玉玲"扑哧"一笑,"老的只会动粗,小的又伶牙俐齿,看你们把北乔弄得这么紧张。一家人说说话,搞得像就职演说。"
  徐北乔微笑垂头。刚才是借着丰黎的话,说说自己的态度。作为丰毅身份卑微的同性伴侣,住到这样的大家中,应该有个合适的态度。不卑不亢,这就是徐北乔的打算。说不定就要真的住上一年,有话先说清楚,以后会比较舒服。
  晚餐继续进行,只是没人再说什么。丰毅恰到好处地在家人面前展现自己对徐北乔的关爱,不时将他爱吃的菜夹到他的盘子里。徐北乔偶尔望过去,两人再相视一笑。
  丰亦鑫在饭间时不时地哼一声,表达不满。
  丰毅则故意凑到徐北乔耳边说,"没看出来,你还真厉害!"徐北乔深深看了丰毅一眼,挑挑眉毛,没说话,只是笑。别人看了,都以为丰毅说了什么亲热话在逗徐北乔。
  这顿饭,徐北乔吃得要比此前更加轻松。身边有丰毅这样一个强势的存在,自己就好像穿上了铠甲,态度也更加随意从容。
  吃过了晚饭,在和荣玉玲聊天中度过了夜晚。等丰毅揽着徐北乔上楼回房,两人才互相看看,尴尬的气氛渐浓。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丰毅和徐北乔站在卧室宽大的床边,商量十分严肃的问题。
  "你喜欢睡哪边?"丰毅问。
  "靠门的一边。"
  丰毅看向徐北乔,"巧了,我也喜欢这一边。"
  徐北乔一愣,"那……"
  "开玩笑的!"丰毅笑道,"以前都一个人睡,我喜欢睡中间。"
  "你先洗澡吧!早点睡。"丰毅说,"我下午睡过了,现在还清醒。做点事情再睡。"
  徐北乔点头。
  "还有……"丰毅从五斗橱里拿出两套睡衣,"张婶专门准备的,不穿她可是要伤心的。"
  徐北乔接过,笑着说好。
  无波
  徐北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清晨的空气清冽,卧室的阳台窗子敞开着,能感到吹在□脚背上的微风,听到阵阵鸟鸣。
  懒洋洋地在枕头上蹭蹭脸颊,徐北乔满足地叹气,在这样半睡半醒之间还赖在床上,是最美不过的了。又眯了一会儿,徐北乔伸脚蹭了蹭,不知蹭到了什么十分温暖顺滑,舒服得很,便发出轻轻的呢哝。忽然听见有人一声叹气,然后自由的双脚就被禁锢住了。
  动了动,挣不脱,徐北乔疑惑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放大的丰毅的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睡醒的时候大脑处于停机状态,这似乎是徐北乔的特质。丰毅笑了,低声说,"清早受到这样的考验并不好受。"
  显然徐北乔没听懂丰毅在说什么。只见他的眼睛眨啊眨,几乎能用肉眼看见神智回到他眼中的过程。最后,就见徐北乔猛地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嗨!"丰毅没有动,保持着和徐北乔脸对脸的姿势。
  "呃……嗨!"徐北乔被动地答应,动了动脚,然后发现自己的双脚正被丰毅的压住。两人的脚纠缠在一起,大清早的就有点暧昧的气息。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自己蹭啊蹭的似乎就是……
  丰毅一笑,翻身起床,"你再睡一会儿,我去晨练。"
  徐北乔支起身子,看着丰毅并不避讳地脱下睡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徐北乔垂了眼帘不去看,目光只盯着被丰毅甩到脚踏上的睡衣,款式和花纹跟自己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颜色。是了,这是张婶的爱心。不仅仅是睡衣,昨晚临睡前打开衣柜,成套的家居服里,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情侣装实在是显眼。
  丰毅换好衣服,转身见徐北乔还是愣愣的,不由童心大起。上前用手指点着徐北乔的额头用力一推,将人又推到在床上。然后笑笑,出门离开。
  徐北乔摊在床上,发现自己就算用脚趾头想,也想象不到同床第一天的早晨会是这种情形。话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真的很微妙,退一步是兄弟好友,进一步是烈火情人,其中界线若隐若现。
  想睡还是可以继续的,但徐北乔闭上眼睛,习惯性地抓了枕头抱在身前,忽然觉得身边笼罩的是另一个人的气息。陌生中透着熟悉,并不令人反感,那常常是丰毅靠过来的时候,带给自己的安全气息。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还是不睡了。
  这天早上,张婶莫名地心情愉悦。她看着徐少爷早早起床亲手为大少爷做早餐,等大少爷晨练回来,就换上了自己准备的和徐少爷穿着一样的情侣家居服。两人在挤在厨房的小餐桌,边吃饭边聊天的样子真的好温馨。很久没看到大少爷这样放松的神态了。以致于张婶守在厨房门口,堵住了想进去干活儿的帮佣。然后,丰黎下了楼,发现餐桌上空空如也。
  "张婶……我饿……"丰黎小少爷也是个讨张婶喜欢的,张婶在厨房门口一声应答,徐北乔就把富余的菜粥连锅端了过去。
  丰黎惊讶地看着徐北乔端锅过来,笑了笑又离开,拉住伺候碗碟的张婶,"什么情况?"
  张婶笑眯眯的,"这是徐少爷起早做的早餐。"老爷太太的早餐都是固定时间端到房间里面的,帮佣们早就准备好了。倒是少爷小姐的早餐历来都是张婶负责的,今天徐北乔来这么甜蜜的一手,张婶说不出多高兴。
  丰黎扬扬眉毛,盛了一碗出来,卖相实在不怎么样。勺子在粥里戳了戳,准备味道不好随时住嘴。小心地吃了一口,意外地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第二口,菜粥有这么好吃吗?
  张婶见丰黎吃得一言不发,问道,"要不要再煎个蛋?大少爷和徐少爷就是这么吃的。"
  丰黎横了厨房一眼,"让大嫂给我做!"
  张婶嗔怪地轻轻拍了丰黎的肩膀,"又说小孩子话。"
  话音刚落,徐北乔就端着煎蛋出来了,放在餐桌上,"煎蛋泡在粥里会更好吃,试试看。"
  丰黎表情古怪地看了徐北乔一眼,徐北乔也不在意。恰好丰毅也吃完了,两人一同上楼。
  张婶笑道,"徐少爷说试试看,你就试试看啊!"
  "才不要!"丰黎撇撇嘴,"穷人家没教养的孩子吃东西才会混在一起。"
  "你哟!"张婶笑着回去厨房。
  住进丰家,就意味着住进了戏班。除了在两人的小套间,所有地方都有可能是戏台。
  丰毅换好衣服出来,徐北乔为他拎着公文包,两人默契地下了楼。TONY已经等在门口,将公文包递给TONY,徐北乔转身接受丰毅的拥抱。
  "我好像传说中的小媳妇。"徐北乔在丰毅耳边低声说。
  丰毅笑着,"坚持几天就好。你不是很快就要忙你自己的事业?"说着轻吻了徐北乔的脸颊,转身走了。
  徐北乔回转,见丰黎一身休闲地从楼上下来。"你这是去上班?"
  丰黎撇撇嘴,"是啊!不过我没大哥的排场。不用正装,不用助理,自己开车,也没人送出门。"
  徐北乔站在门口没动,等丰黎从身边经过,便说了一句,"小心开车,早点回来。"
  丰黎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站着没动的徐北乔,嘀咕了一句,"真是只小白羊。"
  徐北乔挑挑眉毛,小、白、羊……
  两个星期过去了,徐北乔觉得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但改变的却有很多。
  比如被裁缝细致地量身之后,张婶就母性大发地做主,将徐北乔的衣帽间清理了一遍。看着空了一大半的衣柜,徐北乔指着已经打包好的旧衣服说不出话来。张婶则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说,"徐少爷,香港真的还有很多需要衣物的穷苦人,你的这些衣服是可以帮助到他们的。消毒过后,我就会送到救济会去。"可是……徐北乔心说,那些都是我需要的,是我应该被救济好不好……
  再比如,花匠阿方已经将工作室窗外的花丛精心修剪、按时浇灌。徐北乔在绘图的时候,会闻到阵阵花香,手边永远有还是温热的茶水。好像丰家的帮佣都学会在不打扰人的前提下,做好自己的工作。
  再比如,一日三餐都不用自己操心。早餐还维持着和丰毅在小公寓中的习惯。自己熬粥是想补偿丰毅,丰毅偶尔动手是因为他想念西餐。但每当徐北乔出现在厨房,张婶都会肯定他"爱"的表现,每当丰毅准备,丰黎看向徐北乔的眼神便充满了玩味,不时还说,"昨晚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然后,徐北乔在最短时间内,了解了这个家庭的习惯。丰亦鑫虽然不管具体事务,但常和相同级别的商业大佬交往;荣玉玲依旧不改对社交的兴趣,各种沙龙和夫人会都会出现。丰毅和丰黎忙什么不知道,但丰黎年轻心性,10天有8天晚饭是不回来的,偶尔深夜摇晃着回来,那是喝了酒。倒是丰毅下班回家,应酬节制。按照张婶的话说,那是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拴马桩"。
  徐北乔对"拴马桩"这个形象而朴实的乡土词汇表示了敬意,然后开始着手自己的事情。于是,刘铮来了。
  刘铮进门的第一个反应是吹了个口哨,惹得张婶侧眼看他。"这算是超豪宅了!"同样是设计业内人士的刘铮一进门,就和徐北乔一样,先看设计和用料。边看边咋舌,边边角角都是真金白银啊!
  徐北乔笑着领刘铮到自己的工作室,窗旁的地中央摆着绘图桌椅,对面墙上是放大的室内结构图,身后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是徐北乔多年来积攒的书籍。角落是一组小沙发和圆桌,两个人坐着说话正好。
  "真是不错!"刘铮的语气愉快,但眼中却看不出笑意,"住得还好?"
  "说实话,真的是还好。"
  "你一住进来,我就有些不放心。丰家的产业做到这么大,都是因为老爷子的铁血手腕。别说你一个男人,就算是女人……"
  徐北乔笑了出来,刘铮的话顿了顿,又说,"人心隔肚皮,让你住到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打算,总之你自己小心。"
  "我也疑惑过,但我有什么好图呢?一穷二白,没有背景。"徐北乔笑道,"再说,惹不起也躲得起,不用担心我。"
  刘铮看着徐北乔的眼神有些担忧,刚想说什么,就听有人敲门,张婶端着茶盘进来。她将精致的茶具和水果放在圆桌上,好奇地看看刘铮。
  "谢谢张婶!这是我的助理刘铮,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徐北乔介绍。
  刘铮懂礼貌地起身问好,张婶连忙摆手,"啊呀!我不是要打扰你们工作的。"
  张婶出去了,两人之前谈话的气氛全无。刘铮叹了口气,拿出一分企划案。"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了两处新房的设计,工人已经进场。3号设计图已经往来了一个来回,估计再修改一次就结束了。这个人家是只买设计,工程不用我们监督。等完成5个,我们就可以集成'桥'设计的新房专辑了。"
  "2号的设计,梁先生他们还满意吧!"徐北乔问。
  "十分满意!梁太太更有趣,上次见面竟然拿着印着你照片的报纸,原本想要你签名,见你没去,十分失望呢!"刘铮笑道,"我在考虑,是否要将你绯闻缠身的报纸剪裁装裱,每位客户发一份签名版。"
  "哈哈!亏你想得出!"
  见到徐北乔的笑容,刘铮也很愉快,又说,"上次的风波效果不错,我又拉到了三个case,工程量都不算大,好在是客户不急。"
  徐北乔笑看刘铮,"看来有你在,我们就不愁没饭吃。"
  "当然!"刘铮一扬眉毛,"而且我们的价格也提上去了。"
  "怎么?"
  "免费的广告,也是广告啊!"刘铮的表情夸张,"绯闻见报前签约,没问题,老价格。绯闻见报后签约,对不起,提价20%。"
  "奸商!"
  虽然徐北乔在这里来去自由,但自从住进来,他就没出过大门。宅也好,静观其变也好,徐北乔就是十分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这次,在这个封闭的地方见到刘铮,他也十分高兴。喝了茶,吃了水果,徐北乔将一打设计稿交给刘铮,"做做助理应该做的事情吧!"
  刘铮叹着气,将西装外套脱到一边,在绘图桌前坐了下来。徐北乔拿了资料在旁边陪着,不时望着窗外的美景发呆。
  刘铮做好一张图,看了看徐北乔,忽然笑出声来。"怎么样?一边看着窗外美景,一边画下独一无二的精美设计。我对客户说的都没错吧!"
  徐北乔想起此前刘铮游说客户的话,也笑了起来。
  刘铮摇头感叹,绘图铅笔在他指尖转了转,"现在我还可以加上'半山'二字。徐设计师可是在半山别墅的工作室里,专门为您设计婚房呢!"说着,冲徐北乔眨眨眼睛,"说不定价钱还能再上20%。"
  安静的午后,两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偶尔交流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时间,都觉得身心宁静。
  刘铮整理完最后一张图,徐北乔也对新case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天色不早,刘铮起身告辞。徐北乔刚将他送到门口,便见丰毅匆匆回来。
  "今天回来早了些。"徐北乔说。
  "诶?刘助理来了?"丰毅打着招呼,有意将公文包递到徐北乔手里,顺势抱了抱。
  刘铮见了不动声色,一点头,"过来跟北乔谈生意。"
  "哦。"丰毅转向徐北乔,"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好,我送刘铮……"
  "请张婶送一下吧!"
  徐北乔一愣,刘铮连忙说不用麻烦,张婶也连忙说她去送送。徐北乔只有说好。
  两人回到套间,徐北乔看着换上家居服的丰毅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丰毅顿了顿,说,"我要给荣胜影艺新开机的电影投资。"
  徐北乔想了想,"是费明将要主演的电影吗?"
  丰毅看着镜子里和自己穿着相似的徐北乔,点点头。
  圈套
  严格来说,这些天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和丰毅的"同床异梦"十分顺利,两人都未发现对方有什么不能忍受的恶习,比如打鼾,比如踢被。常常晚上睡觉时是什么姿势,早上醒来时便是什么姿势。充其量是清醒时发现对方"友好"地和自己靠在一起,或是双脚纠缠,但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自从张婶送了刘铮回来,便对徐北乔刮目相看,一次跟老姐妹讲电话偶然让徐北乔听到,说到"家里有设计师和艺术家",其骄傲溢于言表。但紧接着一句"可惜不能生仔",又差点让他手里的茶杯落地。也不知道短短几步路,刘铮都说了些什么。
  至于丰家的其他成员,只要想躲,多半一天天地看不到。丰黎住得近,进出时见到也不过是互致注目礼。徐北乔总觉得富人家的孩子会更加单纯,不过是26岁的年纪,时而轻佻时而颓丧的表
  现,不过是少年心性。
  唯一有些令人不悦的是电视。所有的娱报道关注费明的电影就罢了,滔滔不绝的信息也占领了财经新闻,因为另一个主角是丰毅,而每次说到丰毅,新闻内容也总会捎带自己。然后不管此前在说什么,之后一定用绯闻作为结束。令人烦躁。
  丰亦鑫并没有真的将丰毅赶出丰氏,但对电影投资的也不是丰氏,而是属于丰毅自己的投资公司。看着新闻,徐北乔琢磨,难道国际金融危机已经彻底结束了?难道欧债危机和美国主权信用危机的威力都不够大?这时候拿出钱来投资文化的,怕是全香港的投资公司都没有几家。
  徐北乔看着新闻中费明的影像,觉得老天总是会给人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说费明的美貌和天赋,比如说自己的不断被抛弃,父母也好,李靖也好,也许那都是老天的安排。
  而等到徐北乔静下心来,偶尔会想到,和丰毅来了这么一出张扬的戏,就算以后合同到期,两不相干,怕是也摆脱不了"前情"的影响。好在刘铮办事利落可靠,事业已经稳稳起步。到时候是走是留,也有足够的自由。于是刘铮高兴地发现,不喜欢应酬的徐北乔也积极见客户了。
  "没有学开车的打算?"刘铮自如地转着方向盘,问道。
  徐北乔看着街景变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
  "是不喜欢开车,还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刘铮又问,"其实开车很好学的,尤其是现在都是用自动档位,刹车和油门,再加上方向盘,十分简单。"
  徐北乔想了想,缓缓地说,"小时候……听说我的父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刘铮下意识地一个刹车,顿了顿,"对不起,是我乱打听。"
  "你别在意才对,那不是真的。"徐北乔看了看刘铮严肃的脸,"我那时候太小,完全没有记忆,只能想象父母的样子。好像有一次跟大孩子抢玩具汽车,大孩子抢不过我,就叫,说我的爸妈就是被这个东西撞死的,我就赶忙松开手,他就得逞了。但是后来,院长爸爸告诉我,事情不是这样的,还让我长大了就自己找到爸爸妈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就是一直放在心里,长大了也不愿意开车。"
  徐北乔不好意思地一笑,"可能是怕自己被抛弃,就干脆想,父母不是不爱我,而是不在人世,没有办法照顾我。"
  刘铮沉默良久,说,"除了父母,还有很多人关心你,希望照顾你。比如齐齐……还有我。"
  刘铮的声音低沉,徐北乔听了心中一暖,笑道,"是啊,我还有你们。"
  又过了一会儿,刘铮一笑,"不开车没关系,反正有我当司机。"
  "嗯。你可不止有当司机的本事。"徐北乔拍了拍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你到哪里拉来这么多的客户?"
  "广告引起注意,产品赢得市场。那是你的设计好,都是年轻人的婚房,口口相传,客户带客户呗!"刘铮说起这个很愉快,"还有一个比较大的case正在谈,估计月底会有消息。"
  徐北乔点点头,"好,起码我们的薪水是不愁了。"
  刘铮又说,"对了,我们还需要请一个会计。"
  "有这个必要?"
  "现代社会,规矩最大。总有一天'桥'设计要做大,到时候不只我们两个设计师。账房先生还是必要的。"
  徐北乔点头,"先到会计师事务所请一个吧!等以后规模大了,再专门设一个职位。"
  "好。"刘铮打了转向,拐进一家酒店,"这对新人的婚宴就要在这里办,今天客户定场子,顺便能跟我们谈谈装饰的事情。"
  徐北乔下车一看,香港洲际酒店,可以想象,能在这里举办婚礼的新人,对婚房的要求一定不俗。对刘铮说,"你确定只是套小户型?"
  刘铮一笑,"那要看我们怎么谈了。"
  洲际酒店的传统下午茶十分有名,两人坐下来,刘铮联系好的客户10分钟后会到。徐北乔将茶点的事情交给刘铮,自己则去看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湾。外面天气晴好,有游轮驶过,看着美景吃下午茶,也许这就是美味远播的原因之一。
  "周小姐!"刘铮忽然站起身来,徐北乔转头,只见一位高挑美丽的女子走进来,便也礼貌地起身。
  "这位是周家慧周小姐,这位是徐北乔徐先生,也是我们'桥'设计的首席设计师。"刘铮介绍说。
  徐北乔笑着点头,"周小姐好!"
  周家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徐北乔,伸出了手,"徐先生好!"
  徐北乔也伸手相握,"幸会!"
  刘铮安排着两人坐下,下午茶点就端了上来。精致的点心,金属的茶滤,一切都是传统下午茶的特征。
  徐北乔先开口,"听说周小姐就要办喜事了,真是恭喜!不知这次想咨询的是婚房,还是……"
  周家慧看也没看徐北乔,只是低头玩手机,"徐先生名气大得很,就算不是婚房,也总要搞一套房子,见识见识徐先生的才华啊!"
  徐北乔一愣,刘铮连忙说,"有些事情是名不副实的,不过徐先生的设计的确都是精品。可惜,只有住进去的人才会有深刻的感受,设计图虽然也十分出色,但感受并不直接。我们已经有几位入住的客户,周小姐如果愿意,我们可以负责联系,您也可以进一步了解。"
  "不必麻烦!"周家慧看了看徐北乔,"我倒是很信任徐先生。"
  徐北乔温和地笑着,打开带来的文件夹,"此前根据周小姐的要求和户型,我做了些初步的设计。这是比较通用的设计图,任何一家工程公司都可以依图承建。"说着,徐北乔又拿出一幅幅彩色铅笔画,"工程图不能给人直观的感受,这些是效果图,看起来会更有感觉。"
  周家慧见了图画眼前一亮,还是第一次见人用彩色铅笔画设计图的。好像小孩子的涂鸦,但每个线条又都很准确到位,的确是很有表现力的一种方式。和时下流行的3D效果图不同,这样的铅笔画更容易传达设计师想要给客户的感觉。
  周家慧一笑,"徐先生的设计都快成艺术品了。"
  刘铮趁机说,"如果周小姐喜欢,在装饰完工之后,徐先生的设计图也可以给您留念。其实,看着图画变成现实,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这只是初步设计。"徐北乔说,"如果周小姐喜欢这样的风格,我们还需要到实地考察,周小姐也要把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告诉我们,这样才能尽可能地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满意。"
  周家慧看了看徐北乔,没有说话。
  "小姐,先生,要不要免费品尝?"一名waiter走过来,轻声询问,说着,将手中抱着的长方形盒子打开,不同口味的马卡龙带着不同颜色,一排排地摆着,看起来十分诱人。
  周家慧一笑,"好啊!我要一个猕猴桃的,一个橙子的。"
  "是。"waiter将被挑中的马卡龙夹出来。
  徐北乔看着这一盘五颜六色的点心也很愉悦,觉得和摆在桌上的铅笔画很搭,刚想说话,就见另一名waiter过来,轻声说,"一会儿给那边的丰先生再送一只猕猴桃口味的。"
  丰先生?徐北乔本能地转头张望,只见隔了几张桌子的靠窗处坐了两个人,那是丰毅的背影。再看对面,那是熟悉的漂亮面孔,费明正笑着在说什么,神情十分愉快的样子。
  "先生,您想尝点什么?"这边是waiter的询问,徐北乔抬眼看着他,好像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刘铮出声解围,"一只咖啡味道的,谢谢!"
  徐北乔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丰毅的后背。也许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丰毅转头寻找waiter,正和徐北乔的视线撞到一起,不觉一愣。徐北乔感到自己面部肌肉自动形成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便垂眼看着那只咖啡色的马卡龙。绯闻的三位人物在同一家酒店相遇,不尴尬也不可能。
  刘铮的注意力还在周家慧身上,"洲际酒店的确是办婚宴的好地方,排场大,服务也周到。不知周小姐什么时候办婚礼,婚房的装饰是不是也要配合婚礼的时间?"
  周家慧的手机一响,她低头看着,说,"是吧!我也不大明白,我有刚结婚的朋友,马上过来,请她帮忙看看就好。"
  虽然周家慧语气中的敷衍显而易见,刘铮仍保持着很好的态度。徐北乔将被周家慧放到一边的铅笔画一张张地收好,心里已是不想再在这里多坐半分钟。
  "家慧!"有人在身后打招呼,周家慧立刻笑着招手,"这里!"
  没见来人,徐北乔的脊背便已经僵硬起来,刘铮的表情也诡异非常。
  "等你一会儿了,怎么才来?"周家慧拉着来人的手坐下。
  "你上面的场子忙嘛!很多东西都需要确认的。"来人看了看徐北乔,笑着说,"听说徐先生在这里,怎么也要见一面啊!"
  徐北乔咬了咬嘴唇,微微一笑,"李太太,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徐先生真会说话,叫人都叫得这么好听。能再叫一声吗?你自己也能清醒清醒。"荣熙这么说,周家慧也瞧热闹般地看着徐北乔,毫不意外。徐北乔和刘铮都已经明白,这个case是人家专门设的套子,找机会羞辱人罢了。
  刘铮冷冷地说,"既然这不过是周小姐的玩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荣熙眼睛一瞪,"谁说的?家慧的婚礼是假的吗?婚房是假的吗?'桥'设计就这么不负责任没有信誉?"
  周家慧跟着说,"对啊对啊!就算我的婚房要比这个大上几倍,但我就是要请徐先生为我设计这一套,这世上有钱不赚的吗?"
  "嗯,让我想想。家慧的婚礼就在下个星期,不过不要紧,那套房子一定要精耕细作,务必要家慧处处满意才好。"荣熙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狡猾的神情,"不用赶工期,时间很充裕。有一点不满意,你们可是要将设计重作哦!"
  徐北乔抬眼看着周家慧,"周小姐,婚礼和婚房都是喜庆和严肃的事情,如果您真的需要,我愿意为您效劳,但是……"
  "但是什么?"荣熙声音高起,"能为家慧设计婚房是你的荣幸,要是没这个本事就早说,说你们接不了这个case,以后也别出来丢人!"
  刘铮眉头一皱,"我们是接不了这个case。北乔,我们走。"
  冲突
  洲际酒店,美好的下午茶。窗外是美丽的港湾和白色的游轮,身边是如花的两名女子。任谁见了这样的一桌人,都会多看两眼。
  虽然也想立即就走,但对设计本身的尊重让徐北乔平静了下心神。他冲刘铮摆摆手,对周家慧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您信任我们将房子托付给我们,都是我们的荣幸。周小姐的婚房一定不只是这么小,但小房子要是装饰得好,也会一样的舒服温暖。我看,不如不以婚房为主题,周小姐就把它看成一个私密的地带,一个自己做主的地方。这里只属于您自己,可以隔绝外来的烦恼,可以静心思考,做自己的事情,您看怎么样?"
  原本是和姐妹淘一起设局整人玩的,玩一处房子,一件小事而已。但见徐北乔真诚的眼睛,周家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熙笑了,"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嘛!以后要多跟周小姐商量,房子不着急,就算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也是来得及的。"说着,她抬手叫waiter,忽然眼神一错,看见了不远处的费明,还有自己不会认错的丰家大哥哥,脸上的笑容更甚。
  叹了口气,荣熙转头对周家慧说,"家慧,你可要考虑好。就算徐先生的设计是不错,但人太衰,小心沾上霉运。"
  "怎么?"
  荣熙用眼神示意丰毅在的方向,"被人抛弃一次就算了,好不容易结了婚,转眼就可能又做下堂夫。"
  刘铮和周家慧都看到了丰毅那一桌,刘铮脸色难看,周家慧则多了些八卦的心思,"哟!那不是费明吗?"
  "是啊,谁能比得上费明?就算是喜欢男人,我家大哥哥也是很有品位的。"荣熙笑道,"不过人家手段高超,会攀高枝,倒也不怕被甩。甩了,就再攀一个就是了,不过下次可要攀个结实点的,省得闪了腰。呵呵……"
  "荣熙!你不要太过分!"刘铮怒斥。
  荣熙眼睛一瞪,"怎么,你一个小人物还能把我怎么样?我说错了?有人被像垃圾一样扔掉了,都没发脾气,你火什么?"
  刘铮"嚯"地站起来,声势倒真吓了荣熙一跳。荣熙一转头,看见了前来寻找的李靖,连忙叫道,"HONEY!这个人要对我动粗!"
  徐北乔的座位背对着入口,不知是幸或不幸。一个下午茶而已,这里有自己,有丰毅,有费明,有荣熙,现在又来了李靖。
  "刘铮?!"显然李靖也很惊讶。
  刘铮冷笑,"李先生,原来您也在这里。"
  "怎么回事?"
  "HONEY啊!我在这里帮家慧谈设计,这人就这么凶!"荣熙过去依在李靖身上。
  李靖面色一沉,对刘铮说,"你辞职我并没有为难你,荣熙是我的太太,好歹也该给我个面子,一个男人对女人这样,不大好吧!"
  刘铮也不客气,"李先生应该了解自己的太太,今天的事情是她先挑起来的,我们没有被人打左脸还把右脸凑上去的习惯。"
  "噫?我有打你吗?"荣熙上前几步,睁大了眼睛,"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扬起右手便打下去。
  刘铮下意识地一躲,荣熙的手扑了空,还不甘心,蹙眉再上,手腕却被人牢牢捉住,是徐北乔。
  "李太太,到此为止。这个case我们不接了……"徐北乔话音未落,就听"啪"地一声,右颊一痛,荣熙的左手已经打了上去。"哼!不识抬举!"
  看到荣熙这一巴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站在一旁的waiter,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样?"刘铮上前扳过徐北乔的脸,心痛地看看,冲荣熙怒斥,"你这个疯女人!"
  早就想给徐北乔点教训,这次得逞,荣熙自然解气,但随即便感到被人捉住的右手手腕开始发痛,不禁挣扎,"你放开我!"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这个世界不只你一个是人,我也是,我受不了你反反复复的羞辱。"徐北乔手上一紧,"而且我不是绅士,我不会对恶人手软,即使那是女人。"说着,他也扬起了手。
  "北乔!"这次,被捉住手腕的是徐北乔。
  徐北乔看着李靖,"你夫人刚才打了我。"
  "北乔……"李靖脸上是恳求的表情。
  "是她羞辱我在先。"
  "我……"李靖为难地说,"北乔,看在我的面子上……"
  徐北乔看着李靖良久,忽然说,"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中垣百货,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浪费了10年。"
  "北乔……"
  "我知道你在乎你的父母,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轻易地牺牲别人。"
  "北乔……"
  "李靖你是死人吗?"荣熙空出的手开始捶打李靖。
  徐北乔松开了手,"我们走!"说着,转身离开。
  周家慧已经被一系列变故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里会上演全武行。感到整个大厅的客人都在看着自己这边,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荣熙见李靖对徐北乔说话的深情模样,又气又恨,上前抓起留在桌上的夹子冲徐北乔扔去,人没扔到,里面的图样哗啦啦散落一地。
  徐北乔回头看了一眼,对愣在一边的waiter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丢掉就好。"
  刘铮赶上来,搂住徐北乔的肩膀,就往外走。哪知刚走了几步,就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丰毅。
  "谢谢你!交给我就好。"丰毅沉着脸将徐北乔搂进自己怀里,捧着他的脸看那被打的痕迹,"女人力气小,没留下什么。"
  徐北乔没说话,丰毅抚了抚他被打的脸颊,眼中闪着怒气,"刚才我不好出面,看见荣熙动手又来不及救,对不起。我们回去再说,我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刘铮站在大厅,看着丰毅和徐北乔越走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荣熙一跺脚,愤然离去。李靖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垂头神伤。周家慧则悄悄向waiter要来了散落的纸稿。
  费明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蹙着好看得眉头,想着时才丰毅一见徐北乔被打就铁青了脸,突然起身过去,搂着人走了就再没回来。
  大堂经理则庆幸此时客人不算多,也都有素质,短短几分钟的意外很快结束。于是,这天下午的洲际酒店,下午茶依然美好,风景仍旧美丽。摆在桌上未曾动过的马卡龙也依然诱人。
  半下午的街上,车流还不那么拥挤。徐北乔看着大大的太阳,一句话也不想说。
  无可挽回的情感就像是病毒,总是会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卷土重来。就算你一遍遍地号召所有的白细胞冲锋灭杀,也清醒地知道那个病原就在身体里。一次被压抑掉了,又一次被战胜了,但只要那个病原还在,徐北乔就知道自己还有随时复发的可能。可能上一刻还在微笑,下一刻病毒就
  会迅速侵蚀健康的肌体,让自己痛苦不堪。
  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就算是再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只要和那病毒连在一起,就能引发凌厉的伤害,避无可避。10年啊,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带走的太多,留下的也太多。
  徐北乔颓丧地靠在车窗上,对自己很是厌恶。明知道那个人不值得,心里却还会为他痛苦,这真是从里到外的溃败。忽然又开始莫名希望,有一个人从天而降,以非凡的魅力征服自己,哪怕只是自己的单恋也好,起码心里的病毒换了一个,痛苦的对象换了一个。没有10年的纠缠,要放手也会从容一些。
  就像齐齐说的,要想治好失恋,只有再次恋爱。可惜他恋了一个又一个,好像也没忘掉最初的那一个。整天叫嚷着不相信爱情,却从未放弃过希望。
  徐北乔靠着车窗,开始观察大街上的人,要爱的话,什么样的人合适呢?那个不行,身材不好,能看到腹部的赘肉;那个也不行,一脸焦急,十分落破的样子引不起人的兴趣;那个倒是不错,但年龄大了一些;至于广告牌上的那个……徐北乔蹙蹙眉头,就算再完美,自己也不喜欢。没想到,费明这么快就已经进入香港的广告市场了。
  看到了费明的大幅照片,徐北乔想到正在开车的人,转头看看,这个男人倒是不错,出身世家,没有恶习,有车有房,为人大方。眉毛很浓,鼻子很挺,眼睛有神,唇形很正。嗯,身材也不错,每次脱衣都能看见他的6块腹肌,宽肩窄臀,穿正装的时候很犀利,穿张婶给的家居服也很温和……
  丰毅的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徐北乔,遇到红灯停下,转头一看,只见徐北乔手肘卡在车窗,手托着腮,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
  "我很帅?"丰毅问道。
  "嗯。"徐北乔点头,"有没有心上人?"
  一愣之后,丰毅笑了,"怎么问这个问题。"
  徐北乔眨眨眼睛,"没什么。"
  绿灯了,车子缓缓行驶。徐北乔垂下了头,但还在时不时地瞟丰毅,琢磨着如果天降美男,应该有怎样的标准。自己才28岁,也算是捉住了青春的尾巴,想来还正经能有几年市场,决不能在李靖那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开车的丰毅有些心神不宁。身边人看过来的一道道目光,自己甚至能够数出数来。有些话还是不适合在眼下这个情况坦白,丰毅终于叹了口气,说,"今天我正好和费明谈些投资的事情。"
  "嗯。"徐北乔心不在焉。
  "这次是荣熙太过分了,我会教训她的。"丰毅看了徐北乔一眼,"不过没想到你也很猛,敢扇荣熙耳光的,全香港也没有几个。"
  徐北乔抬眼看过来,"你敢不敢?"
  丰毅笑了,"我敢,但我不屑于跟女人动手。"
  徐北乔笑了,"你敢,我就敢。就算我没资格,背后不还有你吗?而且我对那个女人从来就不大方。"
  丰毅心中一动,莫名地觉得这句话特别地熨帖,被人当作靠山的感觉很不错。是啊,徐北乔可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是自己,刚才看到荣熙动手自己就立刻动怒,不也是因为荣熙打的是自己的伴侣。不论真假,身份摆在那里,给徐北乔耳光,跟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没有什么区别。
  "打你就是打我,我会处理,你别放在心上。"丰毅说。
  徐北乔摇头,"我没为荣熙生气。如果我是她,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忽然站起来了,自己看不起的人竟然也看不起自己,也会心里不痛快。她觉得我就是应该在泥泞里面苦苦挣扎却无计可施的,而现在平等地站在她面前就让她无法忍受。这些我都理解。"徐北乔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就像你说的,女人嘛!"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觉得他还是伤了心。荣熙力气不大,徐北乔被打的右脸不红不肿,看不见痕迹,但那颓丧的气息却泄露无意。看着显然不想多说话的徐北乔,丰毅加快了行车的速度。
  不久,两人到达了半山别墅。丰毅将车子停在门口,拍了拍徐北乔的手,"到家了。"
  徐北乔睁开眼睛,抬手拨拨额发,忽然手腕被丰毅捉住。询问地看向丰毅,下一刻,自己就被丰毅拉进怀里,"别让不开心影响你一天,这口气我帮你出,进了家门,就把今天的不愉快全都忘掉。让张婶给你做个布丁吃,自从你来了,我在张婶面前都失宠了。"
  这是个温暖友好的拥抱。徐北乔忽然很感谢,在自己需要拥抱的时候,就真的有一个。听话地点点头,徐北乔自己打开车门出去。
  徐北乔进了院子没走几步,就见头上有"呵呵"的笑声。丰黎正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自己发笑,"大哥大嫂真是恩爱啊!"
  徐北乔没心情再次纠正他的称呼,摆摆手,自己进门。
  而将车子停进车库的丰毅却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直到时才徐北乔抬手,他才发现那手腕上发红的痕迹,那是李靖捉住他的手时留下的。于是,丰毅瞬间明了徐北乔在意的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如此低落。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中垣百货,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浪费了10年……"
  丰毅眯起眼睛,以为娶了荣熙就能跟丰氏百货成为一家?哼,笑话!中垣百货是吗?
  斗法
  几天来,徐北乔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除了晚饭,基本见不到人,美其名曰在赶稿。觉得家里出了个艺术家的张婶使出浑身解数,茶点、饮料,每隔一个多小时,就要往工作室里送一道。
  徐北乔不喜欢半途而废的设计,就算知道那是荣熙制造的小陷阱,但还是把烂熟于心的户型图放大挂到墙上,日看夜看。
  三天之后,张婶再次端着英式红茶敲门进去,只见工作室的一整面墙都挂着彩色铅笔的素描图,生动立体地展示着新房,甚至画中露台上还蜷缩着一只雪白的猫咪,让人恍惚间好像进入了童话世界。
  "啊呀呀!徐少爷!那位刘先生说得没错,您就是个画家,了不起,专门为人家画房子的!"
  徐北乔笑着接过张婶的红茶,"您喜欢?觉得哪里好?"
  张婶笑眯眯地看着,"说不出来那喜欢,就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小姑娘的时候。"
  徐北乔一愣,看着张婶说,"您也了不起,您有一双发现艺术的眼睛。"
  "哎呀!有眼睛的人看了就都知道好!这有什么。"
  "喜欢就送给您啊!"徐北乔说,"您在丰家这么多年,也应该有自己的房子,交给我设计吧!就弄成这样的,好不好?"
  徐北乔正说着,忽听电话铃响,接起来,说了两句,表情声音都有些讶异,最后说,"那你过来跑一趟吧!正好设计图都出来了。"
  放下电话,徐北乔抱歉地说,"那位刘先生一会儿过来,不好意思,这个设计不能送您了。"
  "我一个老太婆,要小姑娘的家做什么?"张婶笑着摆摆手。
  徐北乔这边难掩惊讶。刚才刘铮来电话,说之前的周家慧又联络他,还是希望徐北乔为她设计那套小公寓。对方再三表示歉意,并肯签下合同,不管徐北乔设计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提出自己的意见,放弃追究的权力。但希望设计师能够记住那天对她说过的话,为她打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刘铮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和不平,虽然得到了大笔设计费用,可能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对徐北乔来说,第一天是天大的事情,到了第三天,那恍惚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一会儿刘先生过来,就请他直接到这里,他知道应该拿什么东西走。我先上楼休息一会儿。"徐北乔搂着张婶出来,张婶也很享受小辈这样亲热地对她。徐北乔又问,"丰毅晚上回来吃饭吗?"
  "你们年轻人啊,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你亲热一些,叫阿毅不好吗?"
  徐北乔乐了,"我有时候也叫他VINCE的。"
  张婶拍了拍徐北乔的手,"大少爷晚上不回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少爷也总在外面,好像大家都很忙。老爷和太太下月要到游轮上去玩几天,现在也都在忙。家里只有你一个乖仔按时吃饭。"
  徐北乔一笑,"晚饭要是老爷和太太都不在,就不用叫我了。"
  端着张婶执意要他带上去的茶点回房,徐北乔舒服地坐在沙发上,捞起一本闲书,看一会儿,再发一会儿呆,忽然想到,丰毅现在在做什么,又在投资某部电影?
  午后的阳光正好,和一大早的阴沉天气完全不同。但丰氏百货的会议室里,再明媚的阳光也照不亮企划部的一干人等的表情。
  "丰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企划部经理再一次提问确认。
  "不行?还是我们做不到?"丰毅摆弄着桌上的万宝龙签字笔,眼神斜斜地飘过去。
  经理想想,"不是做不到,而是……"他左右看看同仁们的表情,说,"怕会有点得罪人。"
  "怎么说?"
  "根据我们跟经销商多年的交情,让利是没有问题的。捉住夏秋换季的时机也很好,因为夏天没有完全过去,秋天没有马上到来,顾客抢购之后马上就能用上。但问题就是促销活动的时间和让利的幅度。"经理说,"业内的规矩是在入秋的第二个星期开始促销,我们提前了一个星期,会被行业诟病。而让利的幅度这次也的确是大了一些。经销商是会给面子,但是这样会逼迫同行也减少收入,可就……"
  丰毅点点面前的企划案,说,"香港号称购物天堂已经许多年,但现在优势渐渐减少。国人更加有钱,想买名牌,人家会直飞巴黎、米兰,想看景色,人家会光顾非洲、南美。我们呢?我们现在还有迪斯尼乐园,还有维多利亚港湾,可还有什么?香港这么多百货,要是只做香港人的生意,那丰氏的5家百货公司怎么开得起来?"
  "我们的确已经到内地去做广告了,上一个季度,从深圳口岸过来的游客就有不少是到……"
  "顾客是有数的,香港又有多少家百货公司?"丰毅看了看在场的人,"人气就像蛋糕,人家吃的多了,留给我们的就少了。"
  经理擦擦头上的汗,仍在努力,"丰先生,可对于抢先进入促销季的事情,业内还是会有微词的。再说,以往的打折活动大多是积分换礼,或者赠券消费,唯独您这次是直接打折,而且幅度不小。按照我们调查的数据,如果是直接打折,八折或者七五折就已经很受欢迎了,只有赠券才会有六折左右的优惠,您这次直接打折就打到六五折,这个幅度是很多百货公司接受不了的。"
  丰毅扬扬眉毛,"既然只有丰氏可以,那就说明丰氏的实力够强。我们并不是赔本赚吆喝,这次有经销商的助力,我们在场地费用方面也都让让,两家一起打折,给顾客真正的实惠。而丰氏可以借此机会秋季换装精彩亮相,让销售部加大会员卡的发放力度,制定消费规则,让顾客在今后3个月将消费首选仍然定在丰氏,我们只赚不赔。"
  整个企划部都在冥思苦想,有人说,"可如果让利太多,会不会让社会觉得百货业是暴利行业,舆论上有不好的影响?"
  "这个问题提得好。"丰毅说,"事先与记者通气,强调丰氏的感恩回馈,突出我们跟顾客的感情。"
  虽然收入上不会出现赤字,但企划部经理还是觉得这样的做法太大胆,不觉愁眉苦脸。
  丰毅看着他,笑笑,"我知道你是老经理了,有经验,会觉得我出手太过突兀。"没等经理否认,他又说,"其实你说的也对,我们不能目标太大做靶子。这样吧,5家百货,我们拿出两家来做这个活动,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丰毅主动退了一步。只见他用笔在单子上画了两个圈,"这两家做新活动吧!剩下3家,还按照原来的传统。"
  经理接过纸,看了一会儿,说,"这两个地方都是新形成的商圈,的确比较适合。但是,这两个百货对面都有中垣百货,中垣百货在香港一共就这么两家公司,我们这样,会不会给人有针对性的错觉?"
  "是吗?"丰毅的表情惊讶,"居然都有同一家百货?"
  "是啊!尤其是这家中垣,这个星期才刚刚开业……"
  "管不了那么多了!"丰毅一摆手,"又不是业内根基深的公司,无所谓了。如何将这次活动办好,方案你们定,三天之内就要推下去。主要经销商我都已经打过招呼,内地的广告要先行,今天就去准备,我要整个广东都知道,丰氏在让利大促销。"
  "是!"所有人都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还有……"丰毅竖起一根手指,"别的分店我不管,但这两家我不在乎打价格战。如果有竞争对手,你们要即时调整策略,向我汇报。"
  "是!"
  企划部的人离开会议室,丰毅还坐在原地,脸上带着狡猾的笑意。一直坐在身后的TONY看了看老板,说,"丰先生,这样大动干戈,会不会得不偿失?"
  丰毅将椅子转过来,看着TONY,"就当作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好了。丰氏不亏,怎会得不偿失?再说,我丰毅的老婆是被人随便欺侮的?我肯摆明了教训,已经是给李家很大面子了。"
  TONY又说,"刚才,丰太太给您来过电话,我说您正在开会。之前有几个荣先生的电话,我听您的吩咐都回绝了。"
  丰毅想了想,拿过手机,拨了电话过去,"母亲,您找我?"
  "你怎么回来了?"徐北乔坐在沙发上,看着推门而入的丰毅,觉得奇怪,"不是晚上不回来吃饭?"
  丰毅叹着气,当着徐北乔的面换上情侣家居服,简单洗了洗手和脸,"今天丰太太会向你赔罪,我不到怎么行?"
  "什么?"徐北乔一头雾水。
  丰毅解释,"我们的母亲,荣玉玲小姐,丰太太。荣熙是她的侄女,很亲近。荣家知道她得罪了你,也就等于得罪了我,这几天一直想找到我赔礼,我没理他,他们就找上了母亲。"说着,过来拍拍愣在原地的徐北乔,"母亲可是推掉了一个热门沙龙才空出晚餐的时间,我们要给面子。"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你怎么想?这里有没有你想做的事情?"
  丰毅一愣,"你是说……你在问我有没有趁机想得到好处?"
  徐北乔点头,"不用说也知道你家里很复杂。我对这件事情不想再提,但若你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是很愿意帮忙的。"
  丰毅看着徐北乔良久,笑了,"你是什么都懂,却不屑于做。放心,我自己没什么想做的,倒是你,不想出口气?"
  徐北乔也笑,"能被荣熙气到的人,基本上跟她是一个水准,我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丰毅插着腰,"那怎么办?我已经回来了,估计晚餐母亲是要当面跟你道歉的。"
  徐北乔想想,"我给母亲打个电话。至于你,既然回来了,晚上又没事,不如在家吃个晚饭。我们叫上张婶到花园里吃,没有别人,很轻松。"
  丰毅点头,"好啊!"
  于是,正要往回赶的荣玉玲接到了徐北乔贴心的电话,再三劝说她不要错过难得的沙龙聚会,至于荣熙,那不过是漂亮女孩子的小脾气,没人会放在心上。丰毅的妹妹不就是徐北乔的妹妹?一个巴掌而已,就当作是她在撒娇。这不过是小事。
  荣玉玲自然是听得出徐北乔的客气,但等知道丰毅已经到家,两人想到花园吃饭,便也不再坚持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边的张婶乐呵呵地在花园里准备,花匠阿方也得到了徐少爷专门端来的小点。丰毅坐在花园中的桌前,看着徐北乔和张婶、阿方说说笑笑,才惊讶地发现,不温不火的他已经以自己的方式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很受欢迎,非常滋润。
  丰毅举起第一杯酒,和徐北乔的碰了碰,说,"徐大设计师这么大度,我无以为报。"
  张婶在一旁笑眯眯地坐着,徐北乔询问地看向丰毅。
  丰毅一笑,"所以,只好请徐大设计师看场好戏,热闹热闹!"
  求援
  丰毅说的"好戏",很快便在香港上演。
  只要打开电视,几家主要频道就都会出现"丰氏百货感恩促销"的广告,走在街上,发传单的小弟小妹会"驻扎"在主要的居民区,见到女人,不管年纪大小,通通塞进人家手中一张。就连刘铮上门,都笑着将传单递给徐北乔,说丰氏的宣传真是做到了家。
  徐北乔认真看了看,觉得丰氏的促销力度真是诱人,宣传声势也十分浩大,有心去给自家捧捧场,但打开衣帽间,自己所有的衣服鞋帽全都变成了手工订制,和丰毅的衣物摆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以前的那些都被张婶分批捐赠了,也实在没有必要去百货挤那汹涌的人流。
  再过几天,徐北乔发现丰氏百货的行动延伸到了财经新闻,短消息说丰氏在两个商业圈挑起了价格战,长消息说,丰氏百货的广告已经打到了深圳、广州和珠海,内地的旅行社也提前就开始了"香港购物季"路线,其中重要的一站就是丰氏百货,超低空的折扣引发了内地居民的赴港热潮。
  看着屏幕下方明晃晃的"热潮"二字,徐北乔心说新闻就是喜欢夸大。估计热潮算不上,不过口岸城市一天过港的人数增多不少怕是真的。
  再过几天,报道中多了中垣百货的名字。大概意思是中垣刚刚开幕的新店,在丰氏实力雄厚的竞争下,不但没有开门红,而且就要开门"黑"。中垣百货的地下停车场每天都车满,可惜,顾客不会直接电梯上楼在中垣采购,往往是这门出,那门进,没办法,丰氏百货的地下车场眼下是挤也挤不进去。
  中垣没有束手待毙,也紧急推出了跟丰氏同样幅度的优惠。但第二天,丰氏便把折扣又下降了5个百分点。于是,10年来最大优惠力度诞生了。两个位置稍偏的商圈,平日客流本来有限,如今却吸引了几乎全港的换季消费。其他百货还好,不同的商圈总有固定的客流,而且丰氏并未五店齐发。相比之下,中垣就倒了霉。
  难得在百货业也出现这么激烈的竞争,财经记者们立即分头采访了焦点人物。徐北乔看着丰毅在电视上的形像,觉得就算是支持帅哥,香港的家庭主妇们也应该到丰氏去消费。接着镜头一转,李靖在屏幕上出现,徐北乔愣了几秒,平静地将电视关掉。托着茶盘给张婶送下楼去,然后决定把最后一套婚房的阶段性设计方案拿出来。
  李家夫妇都是60岁的人了,但素来讲究保养,看起来不过是50出头。眼下两人看着电视,神态却真的显出苍老。
  李父看着儿子在电视上侃侃而谈,故作镇定的表情下面是心虚胆寒。一个打折季的挫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丰氏盯上。
  一个月下来,原本获利颇丰的打折季破天荒地亏损,而且对面丰氏还有长期抗战的准备。借机发放的会员卡给足了优惠,固定客户被分去不少,对面的销售经理还透出话来,丰氏的优惠将是长期的。
  消费市场的蛋糕就那么多,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你全都吃光,那我就没的吃。百货公司又不像摆地摊,行市不好可以搬走。在这里,明晃晃的大楼盖起来了,员工和货品进驻了,想走?怕是要壮士断腕。
  李家不是壮士,没有断腕的勇气;中垣也不是壮士,没有断腕的实力。
  李母呆坐了一会儿,抬手开始拨电话,拨通了只说一句,"儿子,你马上回家一趟。"
  "叫孩子回来干什么?"
  李母瞪了李父一眼,"干什么?想办法呗!这件事,非要他亲自出马不可。"
  李父皱眉,"你是说……"
  "让他亲自去找那个徐北乔。"李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面子好歹他得给。"
  李父想了想,摇摇头,"你太天真了,这个面子,人家凭什么给我们?"
  "他凭什么给我面子?!"李靖的反应与李父相差无几,"当年羞辱他的是你们,现在抛弃他的是我,妈咪,你还想让他给我们什么面子?这个时候,他不踹上一脚就不错了!"
  比声音大小,李母不怕,"你怎么就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因为他?!好好的,丰氏为什么偏要跟我们打对台,还一出手就往死里打?我们李家欠他什么了?好吃好喝养了10年,现在跟我们翻脸了?"
  "什么养了10年,北乔他有才华,设计公司是他一手拉起来的,你们切断经济联系的那几年,是他在养我!"
  "啪"地一声,李靖就挨了母亲一个耳光,李母气得声音发颤,"他养你?我养了你20几年,你说走就走,为了个男人伤父母的心,你这个不肖子!"
  李靖和李母站着,眼神对峙,都激动得眼圈发红。
  "好了!扯那么远做什么?!"李父一拍桌子,"ROSE那边怎么样了?"
  李靖咬咬嘴唇,"ROSE之前得罪了丰毅,荣家已经求了情,这次不想再出面。ROSE自己联络丰太太,但丰家先生和太太在海上游轮度假,联系不上。"
  李母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对李靖说,"你马上去见徐北乔。"
  李靖苦笑,"我没脸见他。"
  李母也不再吵,"你不去,那我去。我这张老脸可以不要,比不得我尊贵的儿子。"
  "妈咪!"李靖一脸痛苦,"您不要逼我!"
  李母看着李靖,"只有两个选择,儿子,反正以后家业都是你的,你可以自己选。去,劝他让丰氏松松手;不去,看着几年之内,香港不再有中垣百货。当然,还能剩下一栋楼出租,你可以衣食无忧,你爹地和我,一辈子的心血没了就没了吧!"
  李靖受得了父母的大声呵斥,却受不了母亲哀伤平缓的语调,"妈咪啊……"
  三人在客厅静默良久,李靖终于拿出电话,找出徐北乔的号码,手指发颤地摁了下去。
  工作室里,徐北乔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发呆。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着,上面摇晃的名字让人发晕,徐北乔好像在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李靖"。
  直到铃声断掉,徐北乔才晃过神来,紧接着,手机又响。
  "喂?"
  "北乔?"
  "是。"
  "我是李靖。"
  "有事?"
  那边好像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能不能见个面?"
  徐北乔握紧了手中的铅笔,"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这件事情,还是见面说好。"
  "可是我没有时间。"
  李靖一阵踌躇,终于说,"是……关于丰氏百货的事情。最近丰氏一直在打压中垣……"
  徐北乔闭了闭眼睛,心中发苦,打断他说,"我从来都不干涉VINCE工作上的事情,也不懂。你有事不妨直接找他。"
  "北乔……"
  "再见。"
  徐北乔挂掉电话,看着眼前接近完成的图样,忽然觉得,今天完成初样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心乱了,没有了幸福的期待,婚房说不定会呗自己设计成灵堂。安静地放下笔,徐北乔出门来到花园,信步走着。
  自己窗前的那丛玫瑰开得蓬头垢面,但香气袭人。藏在低处的花蕾含苞未放,美则美矣,但没有花香。
  "徐少爷,您在散步啊!"阿方扛着把大剪刀过来。这位徐少爷性情温和,看见在丰家干活儿的人,都会笑着打招呼。
  "你要剪枝?"徐北乔饶有兴趣地端详那硕大的剪刀。
  "是啊!"阿方说,"修修剪剪,阳光和空气在能照顾好花丛,花也能开得漂亮。"
  徐北乔笑着点点头。早就想出来看看阿方是怎么工作的,眼下正好有时间。阿方在徐北乔的注视下有些尴尬地开始干活儿,徐北乔一边跟他聊天,一边看,聊着聊着,阿方也轻松下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徐北乔就好像在户外上了一堂园艺课程。
  "徐少爷!"好像有人在叫。
  没等徐北乔反应过来,阿方便答应,"徐少爷在这里呢!"
  不一会儿,张婶找过来,"徐少爷,您有客人。"
  徐北乔冲阿方摆摆手,起身跟着张婶走,"是刘先生?"
  "不是,是另一位先生。"
  徐北乔想了想,不禁微笑,那一定是齐齐。刘铮来了几次,齐齐都没跟来。昨天还给他打电话询问,那小子就支支吾吾不肯说,今天还不是过来了?
  走进客厅,一见来人,徐北乔轻松的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
  李靖见到徐北乔,神情也十分尴尬,"北乔,是我。"
  两人站着对视,直到张婶准备好了茶点,过来询问,"徐少爷,花园阳光真好,不如……"
  "就在这里吧!"徐北乔冷着脸说,"您也不用回避,陪我们坐坐。"
  "哎哟,少爷们谈事情,我在边上就好。"张婶招呼帮佣将茶点摆上茶几。
  徐北乔端起茶。抿了一口,"有事说吧!"
  李靖见徐北乔冷淡的样子,如坐针毡,按照本心那是想立刻就走,但想到家里的父母,还是忍了下来。叹着气,说,"一个月来,丰氏都在针对中垣。整整一个打折季,中垣居然被打压得亏损。"
  徐北乔看了李靖一眼,"我先生的事业,我向来不过问。不过丰氏百货这次是大动作,针对的也不只是中垣吧!"
  李靖苦笑,"5家丰氏百货,丰毅只挑了两家。这两家所在的商圈,大的百货公司除了丰氏就只有中垣一家。若说丰毅是无心之举,我不信。"
  徐北乔放下茶杯,看向李靖,"就算是有意的,这个市场尊重商业竞争,你们实力不够,反倒来怨竞争对手?"
  李靖很少见过一向温柔的徐北乔对自己如此公对公地说话,不禁咬咬嘴唇,"若只是打折季,我们不怕。但丰氏那边已经传出话来,价格战要长年打下去。看样子是中垣不倒,就不会收手。这在百货业是非同寻常的竞争,所以……"
  徐北乔看着李靖,"所以,你们就以为里面是我在搞鬼,整垮中垣来报复?"
  "没有!"
  "还是你们以为,丰家召来的一个男媳妇就能做这么大的主,改变丰氏的策略?"
  "不是这样……"
  "还是你们以为,我会为了曾经抛弃我的旧情人,向接纳我的合法伴侣求情,让他改变注意?"
  "北乔……"
  "如果都不是,那你来做什么?"徐北乔盯着李靖,看着他一时间无所适从的样子,奇怪自己是如此的平静。
  "李靖,我从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话说出口,徐北乔心中一阵难过。
  李靖已经红了眼圈,仰起头,竭力将泪水忍回去。
  "你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我们是怎么了?"徐北乔说,"来跟我说这些事,应该不是你的本意。但你还是来了。你会做跟你意愿完全相反的事情,却还想得到别人的理解,你太贪心了。"
  李靖低下头,眼泪终于滑下来。
  徐北乔幽幽地说,"从你说要出差开始,几个月了,婚都结了,却吝啬给我打一通电话说分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却想让我跟我的爱人求情。李靖,是你变了,还是我一开始就看错了?我真的想不通。"
  李靖抹掉了脸上的泪,"是我没有勇气,敢做不敢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但我又怕自己变成始乱终弃的坏人。总觉得,让你自己知道,对我来说会更容易。我也很痛苦……"
  "让我自己知道,然后知难而退?"徐北乔失望地看着李靖,"你让我觉得,10年来,我爱了一个陌生人。"
  "北乔,对不起……对不起……"李靖捧住了脸,"相信我,我盼着你幸福。而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了……"
  "你走吧!"
  沉默一阵,李靖起身出去。
  徐北乔看着桌上尚未凉透的茶,觉得心如死灰般静默。死心的瞬间,就好像压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稻草本身无关紧要,但却真的已经足够了。李靖亲手将最后一根稻草带了来,10年感情戛然而止,划上了句号,关上了大门,一切都结束了。
  徐北乔猛然觉得压在心头的重量不见了,虽然心空了,但一身轻松,即使还带着点疲倦之后的匮乏。
  起身走上楼梯,一抬眼,见丰黎正看着自己。
  求情
  "旧情人?"丰黎手肘抵着楼梯栏杆,两条长腿交叉在一处,望着徐北乔笑。
  "你没去上班?"
  丰黎一挑眉毛,"上班了怎能看到一场好戏?"
  丰黎的讽刺,徐北乔没有在意,一步步走了上来,"你不是搞那个明辉地产?做房地产的都像你这么清闲?"
  丰黎一笑,"有人是清闲命,有人是劳碌命。跟做什么没关系。"
  徐北乔没再说话,跟丰黎错身而过。
  丰黎还不放过,"诶!大嫂,你的旧情人都找上门来了,要不要我帮你瞒着?"
  徐北乔回头一笑,"本来也没想瞒着,不过还是多谢你!"说完,推门回房。
  丰黎看着徐北乔进了房间,若有所思。想了想,一边下楼,一边拨电话。下面的张婶看见,忍不住出声,"小少爷,一心二用会摔跤的,脚下留神啊!"
  丰黎撇撇嘴,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凌晨4点打电话,你抽风啊!"大洋彼岸的丰琪对着电话叫。
  "姐,那个徐北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丰黎开宗明义,"你帮着大哥跟男人结婚,爸爸的心里可给你记了一笔呢!"
  "怕他?"丰琪说,"那个徐北乔,你觉得怎么样?"
  "很平常啊,还好,不惹事。"
  "嗯。就算是有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哪天大哥就不喜欢了,离婚也说不定。"丰琪揉揉睡眼。
  丰黎沉吟片刻,"姐,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知道□?"
  丰琪陡然清醒了,"胡说什么?我是觉得,那个徐北乔不是大哥喜欢的类型。一时的动情,以后免不了后悔。怎么样?大哥对他好吗?"
  "表面还好,实际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丰黎出了门,跳上自己的敞篷车,"一个屋檐下住着,谁能管谁房间里的事情?"
  "一个屋檐?"丰琪惊讶地问,"大哥带他回家住了?"
  丰黎启动汽车,"是啊,不过不是自愿的,是爸爸逼的。爸爸上来就给徐北乔个下马威,把人都打了,逼着人家放弃二人世界。"
  "可是……为什么?"
  "妈妈说,爸爸是想把人放到眼皮底下看着。结果人来了,爸爸又没找他麻烦。"丰毅叹气,"原本以为能看一出虐待儿媳的活剧呢!"
  "真是奇怪……"
  "怎么了?"
  "没什么。"丰琪没好气地说,"以后打电话前算算时差!"
  丰黎将挂掉的电话扔到副座,踩着油门出了门,心中感叹,连同自己,丰家的孩子都是这么古怪。
  丰亦鑫和荣玉玲早就上了驶向大海的游轮,丰黎更加无人约束,夜夜在外玩乐。一到晚上,丰毅倒成了准时回家的人。
  费明的电影已经开拍,三天之前,整个剧组将人马拉到了风景如画的云南丽江,要在那里上演一场旷世情缘,费明依然是那个人见人爱的情圣。虽然角色恶俗,但市场给力。情圣的身份屡试不爽。
  临行前丰毅送去了自己的投资,也送去了那天不告而别的歉意。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最后费明还是亲吻着丰毅,打趣说"英雄救美的人真帅",然后英雄勇猛非常,费明被压得爬不起来。那天丰毅裸着身子看着费明收拾行装,忽然没来由地觉得空落,好像再热烈的激情也无处踏实地安放,这个人永远能够聪明地保全自己,收拾行装,随时启程。
  于是费明开工,情人不在,公司正常,偶尔接受一下财经新闻的采访,看看欧美市场的行市,丰毅的生活还算规律。
  这天回家,张婶和徐北乔都迎在门口。张婶唠叨着丰黎半下午地开车出门,一看就知道又是去玩,徐北乔则沉默着接过丰毅的公文包,转身上楼。
  丰毅换衣服的空档,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徐北乔,往常这个时候他虽不回避,但也会低头不看,可今天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背影。令丰毅有种察看自己后背肌肉形状的冲动,难道,后背留下了什么痕迹?丰毅转身,照照自己的后背,很干净,肌肉尚可。
  "在看什么?"丰毅问道。
  徐北乔晃过神来,询问地看着丰毅,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没什么。"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有话?是现在说,还是饭后说?"
  真是个聪明人,饶是自己准备了半个下午,还不如实话实说。徐北乔自嘲的一笑,"先吃饭吧!"
  家里没有别人,饭后两人就坐在客厅,张婶端来水果、红茶,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看每晚必看的电视剧去了。
  丰毅在等着徐北乔说话,徐北乔也没绕弯子,"下午,李靖来过了。"
  "哦?"丰毅一挑眉毛,"直接找上门来?胆子不小。"
  徐北乔嘲讽地一笑,"不是他胆子大,好像是被逼急了。"
  "怎么说?"丰毅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一声叹息,说,"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懂,要是说错了,请你别在意。这几天的电视新闻都在追踪,说丰氏在狙击中垣。"
  丰毅摆手,"正常的商业竞争罢了。"
  徐北乔黑亮的眼睛看着丰毅,眼中带着探究的目光,"真的只是商业竞争?"
  "起码手段是绝对公开透明的商业竞争。"丰毅也在观察着徐北乔。只见他微微垂头,叉了一块哈密瓜,隔着桌子递过来,忽然说,"谢谢你。"
  丰毅接过,询问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又说,"不管是谁让李家得到教训,我都应该幸灾乐祸。老天的报应也好,人为的报复也好,也算是出气。不过很奇怪,现在我却觉得无所谓了。"
  徐北乔看着丰毅,"所以,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如果这么大的动作是你路见不平,其实,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丰毅也看着徐北乔,脸色不悦,"若是真的无所谓,李家就算是垮了,你也不会去看一眼。但因为李靖找到了你,从今晚我进门,你就在想怎么跟我开口。这还叫做无所谓?"
  徐北乔沉吟着开口,"若里面真的有我的原因,我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原本的无所谓,也变得有所谓了。再说感情的事,没什么是非。夫妻过了几十年还会分手,何况是两个男人,一个生性怯懦,一个没有本事,还想一生一世,不是笑话吗?"
  丰毅看着徐北乔,保持沉默。徐北乔看着丰毅,认真地说,"四个月前,做梦都想知道李靖为什么会抛弃我;两个月前,别说中垣百货,真是恨不得连李家的房子都塌了才好;但是现在,却希望跟李靖再无瓜葛,一丝一毫都不愿有。"
  丰毅向后靠进沙发,"选那两个商圈,是因为百货公司少,影响也不那么大。中垣恰好就在那两个商圈里,算他们倒霉喽,我又不是惹不起。两个公司平日业绩就不卓越,这次活动就是要提振一下士气,招揽些顾客。优惠力度这么狠,我们也不可能长年坚持,否则不是要亏死?怎么可能是为了你?"
  徐北乔又递上一块水果,"不管是不是,都要谢谢你,他们那么强大,以前我是斗也斗不过。现在看着他们找上门来低头,心里的确很痛快。不过以后……"他摆摆手,"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劝你在母亲回来之前收手,他们都能找上我,又怎么会放过荣家?"
  丰毅点头,"虽然没什么影响,但他们出去游船还真是时候。"
  徐北乔和丰毅两人对视,忽然都是一笑。
  徐北乔端了杯茶起身,"我还有点画稿要做。"说完向工作室走去。
  丰毅在客厅呆坐,心说求情求情,徐北乔刚才真真的是在求情,不但求的是情,也是为情而求。想着,丰毅不禁有些羡慕李靖。
  10年感情化为乌有,徐北乔居然还能替别人着想,与人为善。又想到曾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他斩钉截铁的话,才恍惚觉得,几年来,自己和费明之间缺少的是什么。
  他们都很聪明,都懂得明哲保身,都知道想要什么,而缺少的,也许就是这种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勇敢和执着。
  丰毅闭了闭眼睛,不,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和执着,甚至不惜假结婚来为费明的幸福铺路,但那个耀眼的人却背负太多,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来。
  夜已深,工作室里的灯还亮着。这间房重新收拾的时候,徐北乔就叫人拆了天花板上的顶灯,所有的照明都用落地灯来点缀。当然,在绘图桌上有一盏适合眼睛的台灯,旁边还有盏会转脑袋的大灯,可以随时调节方向。徐北乔只要手一动,就能看清挂在墙上的大幅图。
  徐北乔工作告一段落,刚放下笔,便听手机叮铃一响,一看是刘铮的短信,"睡了没?"
  徐北乔顺手拨了回去,那边一接起,便听见嘈杂的声音和震耳的音乐。徐北乔提高了声音,"刘铮?你在哪里?"
  "在酒吧!"
  "这么晚了还在high?"
  "刚刚送走了客户!"刘铮也在那边大叫,"你稍等一下!"
  那边的音效忽大忽小,好一阵,刘铮才找到安静的地方,"还在吗?"
  "在。什么客户?在酒吧?"
  "诶!是周家慧介绍的那一群,真真是一群。"刘铮的声音充满无奈,徐北乔一听就明白了。
  近来工作比较顺利。此前周家慧的case尚未完工,尾款就已经打到了账上。刘铮笑着说,搞不懂这些富家千金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而藉由周家慧的介绍,又有几个case可以商谈。人,真的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经意间打开一条财路。
  徐北乔笑了,"一群千金小姐陪着你,还不知足?"
  "切!还不如和你约一次下午茶呢!"
  "这么晚了,有事?"
  "我看见齐齐了。"刘铮的声音一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北乔说,"碰巧在同一间酒吧玩吧!"
  "你记不记得齐齐说过,他以前的男朋友。就是最初的那个?"
  徐北乔当然记得,齐齐喝醉的时候,总是揪着人不放,说什么别相信爱情,如果有人爱你,先看看自己是有钱还是有色。"记得,怎么了?"
  "那个人好像回来了。"刘铮说,"一次齐齐喝醉拿了照片给我们看,今晚我看见齐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看见我了,但不打招呼就走了。刚才回想,我看见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照片上的那个。"
  徐北乔心中一沉。
  刘铮又问,"最近齐齐联络你没有?"
  徐北乔叹气,"没有。我还奇怪,之前嚷嚷着要看豪宅,结果一两个月没有消息。我这边事多心乱,也没顾上。"
  "我们都没顾上。"刘铮说,"今天就这样吧!改天我们约齐齐出来,好好谈谈。"
  "好。"徐北乔放下电话,转头看看,漫漫长夜只有自己身边这点光亮。
  31、朋友
  丰毅醒来,意外地发现身边早没了徐北乔的影子。洗漱之后下楼,却见那人正在厨房里忙活。
  丰毅凑到厨房门口瞧了一眼,见徐北乔对着一锅还没烧开的米粥发呆,不禁暗暗叹气。这几天他总是半夜赶工,醒得都比自己迟。昨夜睡得晚,今早起得早,也许还是受了李靖登门拜访的刺激。
  丰毅敲敲门,徐北乔回过神来,丰毅提醒,"小心看着还扑锅。"说完便跑出去锻炼了。
  徐北乔拿了勺子搅了搅,睡得不好头直疼,但天刚蒙蒙亮,自己就说什么也睡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李靖,而是因为齐齐。
  齐齐那样爱闹活泼的个性,应该第一时间到丰家瞧热闹才对,一两个月没有音信,实在是太不寻常。旧情人?若是刘铮说的那一位,说不定对齐齐来说,生活已经翻天覆地了。
  和齐齐是在单行道认识的,徐北乔还记得自己看到那样精致漂亮的人大口灌酒,然后大叫"爱情就像鬼"的样子。
  "为什么?"徐北乔当时问。
  齐齐哈哈大笑,"知道的人多,遇到的人少啊!你说像不像鬼?"
  在圈子中,齐齐是个很神秘的人。在香港有房有车有产业,一家"越秀书店"带着咖啡厅,着实值不少钱。他如何发迹,朋友之间很少谈论,但都知道他曾经给出版社画插图,好几本童话书里都有他的作品。言谈中也多少透露出想画漫画的意思,毕竟时下的市场,小说好卖了,漫画版也就会水涨船高。但只靠画插图,怎能画出那些实打实的产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齐齐在之前的感情中受过重伤,伤到现在他宁可一夜情,也不相信追求者的表白。爱情就像鬼,知道的人多,遇到的人少。醉到一定程度,这就是他的口头禅。尽管再怎么说不相信,但徐北乔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内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如果不在乎,又怎会对感情避如蛇蝎?
  徐北乔叹了口气,搅了搅早已开锅的粥,关掉火,想着今天无论如何要联系一下齐齐。
  徐北乔的失眠,让大家又吃上了中式的早餐。丰毅运动之后洗了澡,刚坐到餐桌上,就见丰黎摇摇晃晃从外面回来。见了热粥,二话没说也坐了下来。
  徐北乔照例为丰黎盛了一碗粥,送上一份煎蛋。丰毅则看着他经过一夜、褶皱不堪的外衣皱眉头。早餐在沉默中结束,丰黎回房补眠,丰毅换衣出门,临走时关心地对徐北乔说,"喝点安神的饮料,你再睡一觉。"
  徐北乔报以微笑。
  看看时间还早,徐北乔听了丰毅的话,在热牛奶里加了点甜酒,躺上床,还真的睡了一会儿。只是忽然一个噩梦惊醒,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转头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便抓起电话打给齐齐。
  原本还很放松的情绪,随着一次次无人应答的提示而变得焦躁。徐北乔干脆起身,一边继续拨,一边将外出的衣服找出来。最后一次无人应答后,徐北乔带着不好的预感收拾妥当,急匆匆地出门。
  在半山别墅区的街道站了10分钟,徐北乔才意识到自己的糊涂。一辆辆私家车驶过,没有半点出租车的影子。家里有车,可自己不会开,难不成还要现在把刘铮找来?丰家应该有留用的司机吧,可惜以前从未注意过,还是问问张婶。
  徐北乔刚一转身,就见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停在面前,里面是戴着墨镜的丰黎,手臂搭着车门,"去哪?"
  徐北乔一愣,丰黎不耐烦地摘下墨镜,"不认识了?还有人会拐你?"
  真是个小孩子!徐北乔叹气,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诶?我问你去哪,可没说要载你。"丰黎挑着眉毛。
  徐北乔揉揉额角,"随便找个有出租车的地方就行,不会耽误你的事。"
  丰黎"哼"了一声,开了出去,"这么急,去找旧情人?"
  徐北乔没说话,闭了闭眼睛。这年头,旧情人就像个滚钉炸药包,一旦爆炸,刺在心上的钉子都刻着旧事,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大哥的。"
  徐北乔转头看向丰黎,"你这又是出去玩?"
  丰黎夸张地"唉"了一声,"做地产也不容易啊,也是要上班,要开会的。"
  看着丰黎的样子,徐北乔想笑,却因为心里有事笑不出。
  虽然说话不客气,但丰黎还是将徐北乔送到了目的地,看着他冲进一家名叫"越秀"的书店,丰黎撇了撇嘴,开车走了。
  越秀书店规模不大,但却是附近文化社团的聚集地。齐齐一开始没想靠书店赚钱,所以里面设置了宽松的环境,买不起书的穷学生甚至可以拿着本子,在这里提供的桌椅上抄录内容。但也正因为如此,越秀反而积累了不少人气,渐渐的,各种活动举办多了,收益也会大涨。为了配合需要,齐齐又将一搂的咖啡店盘了下来,从此越秀变成了沙龙性质的书店,在香港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中,广受欢迎。
  徐北乔一进书店就觉得不对。平日明亮的店里只开了一半的灯,人没多少,相熟的几个店员也都不在。
  徐北乔直接找到收银台,"你们老板在吗?"
  收银员是个陌生面孔,"先生,我是新来的,还不太熟诶。"
  "那……以前那些店员呢?小唐他们?"
  "好像这个店是老板新盘下的,店员也都是新召来的,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新……"徐北乔一愣,"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姓齐?"
  店员摇头,"我知道是姓王。"
  徐北乔顿时觉得头"嗡"地一声,出了多大的事情能让齐齐把店卖掉?徐北乔皱着眉,又转身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齐齐的公寓。
  到了地方,他直接找到保安,"1018室,齐先生还住在这里吧!"得到确定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徐北乔干脆拉了保安一起上去,"我朋友一连几天联络不上,我怕他有什么危险。"
  年轻的保安立刻变了脸色,等电梯的时候就用步话机和值班室联络,说到齐齐,另一位保安说见他一早回来,但气色确实很差。徐北乔心想,不知被刘铮看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天亮才回来。
  站在门前,保安严阵以待,徐北乔不疾不徐地按门铃,几分钟没人答应,就改成了捶门,再后来,又加上了叫喊,"齐齐!是我!快点开门!保安在这里,你不开门我们就报警,砸也会把门砸开!开门!你快点开门!开……"
  徐北乔一拳下去砸了个空,差点招呼到齐齐脸上。齐齐垂头将门打开,看也不看就往回走。等徐北乔打发了保安进来,齐齐人颓废地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徐北乔则看着齐齐的家,愣住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徐北乔帮着设计的。齐齐是最喜欢浪漫的人,平时处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宽幅的窗帘用手工巧妙地别出褶皱,转角的吧台曾让周正嘲笑他把酒吧也搬到家里,他喜欢光脚走路,所以客厅当中铺着柔软厚实的白色长毛地毯,深浅混搭的咖啡色沙发也是他的最爱。可是现在……
  茶几被推到一边,长毛地毯上胡乱摆着几盒吃剩的披萨,放在吧台的酒出现在沙发旁边,几只用过的脏杯子倒在地上。已经是正午,客厅的窗帘依然紧闭,坐在地上垂头的人好像将自己封闭在隔绝的环境,房间里丝毫看不到明媚的阳光,只有几盏壁灯还亮着。
  徐北乔走到窗前,将窗帘"唰"地打开,齐齐条件反射般地转头躲避阳光。被阳光照到的齐齐,让徐北乔看了又是一惊。
  平时柔顺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衣裤松松垮垮地穿着,耳朵上没有亮晶晶的耳钉,脖子上没有骷髅坠的项链,指甲没有精心修饰,甚至脸上还有没有刮掉的胡茬。
  在徐北乔认识的所有同里面,齐齐是最精致讲究的一个,很舍得为自己花钱,总是教育别人千万不要忘了爱自己。对待自己,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那么呵护,被人说成自恋也不在乎。可是现在……
  徐北乔走过去蹲□,轻轻地问,"齐齐,你怎么了?"
  齐齐眯了眯眼睛,"没什么,刚才在睡,没听见门铃。"
  徐北乔深深呼吸,"我是问你,出什么事了?"
  齐齐转头看向他,茫然眨了眨眼睛,"没什么事。"
  徐北乔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心中发急,扯着他看整个客厅,"没事你能搞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齐有些迟钝地看着客厅,忽然笑了,"嘿!我以为那瓶酒早就喝完了,还有诶!"说着就要爬过去拿。徐北乔一把将他回去,揪着他的领子摇晃,"喝酒?见到刘铮就躲!书店也盘出去了!有事也不找我!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的啊!才一两个月,你到底怎么了?跟你那个男朋友有关系?啊?"
  "呵呵……"齐齐忽然笑了,声音沙哑,"一两个月……坠入爱河是一两个月,移情别恋是一两个月,受骗上当是一两个月,倾家荡产也是一两个月……"齐齐看着徐北乔,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哥,你说我怎么就是学不乖呢?平时说别人,都是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就看不开。同一个地方,
  摔倒两次,这几年我都白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笑着笑着,齐齐的眼泪掉了下来,"真的,就好像中了邪,自己骗自己,你说,这是不是中了邪?"
  徐北乔看着齐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起身到厨房倒了杯水拿过来,坐到齐齐身边,"喝点水,说说怎么回事。"
  齐齐没管那杯水,捂着脸小声哭了一阵,又猛地擦了擦泪,深深呼吸,努力将涌起的情绪压制下去,却又忍不住接着啜泣。徐北乔抱着他,紧紧地抱着,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想问了。齐齐很难过,受了伤,天大的事情,也要有人在这个时候抱着他才行。
  徐北乔抱着齐齐,齐齐哭一阵,停一阵,接着又哭一阵,最后烙在徐北乔的胸前抽泣。
  "他……他回来了……"齐齐终于开口。
  "你那个男朋友?"
  齐齐点头,"当年……他害得我很惨……"
  当年,这是个谁都有的东西。当年年少轻狂,当年天真烂漫……但那个当年却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齐齐的那个当年真是不堪回首。
  喜欢美术,却很难维持这个烧钱的学业,认识了男朋友,有跟着一起到香港的机会,当年的齐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勇气,因为一个人,来到一座城。
  故事的开始总是很美。男朋友在这个亚洲金融中心做投资,齐齐在出版社里画插图,风很轻,天很蓝,日子很美好,可惜然后就是金融危机。
  眼看着股价跌到地板,人们以为到底了,却没想到地板下面是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地狱,地狱还有18层……男朋友在地板的时候抄了底,却看着自己跌到地下室,在地下室不甘心,哄着齐齐一起借钱、融资要翻身,却没想到一直跌到18层地狱。有一天一睁眼,齐齐发现,
身在18层地狱里的只剩下自己,男朋友拿着剩下的钱,仓促地收拾了东西,无影无踪。齐齐失魂落魄地坐在家里,等着债主上门。
  "欠了20万,现在看起来其实也不多……"齐齐说,"可那时候一无所有,下个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20万,画插图要画多少年?跑?身无分文,我能跑到哪去?"
  齐齐是漂亮的,他自己也知道。于是一天晚上,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到单行道去,点了一杯酒,就是这杯酒,若没有金主出现,他都没有钱付。
  "我一口气就喝光了。算我运气好,还没开口,就有人给我点了第二杯。于是还了20万,跟了人家两年。"齐齐闭着眼睛,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对我很好。他知道我心里有伤,我知道他不过玩玩。分开的时候,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好好活着。"
  齐齐深吸一口气,"我好好活了,我很努力。可是,他突然回来了,带着20万……"
  32、援手
  可怕的不是旧情人将20万的债务扔给你,而是在你拼命挣扎重新生活之后,又带着20万回来。可怕的也不是情人分开没有只言片语,而是在你努力甩掉记忆之后他又满怀深情地出现。于是,一个人加上20万,不像是来解答当年疑惑的,而是来制造更多问题的。
  在书店,那个叫楚秀的人找到了齐齐,上去便是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说,"宝贝,我回来了。"
  楚秀……徐北乔闭了闭眼睛,记得齐齐的官名叫齐越,所以书店的名字叫做"越秀"?
  当然,一开始,楚秀的"宝贝"在发愣,清醒过来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揪着衣领愤怒地要债,接着是一张连本带利的银行卡,密码是"宝贝"的生辰。再然后,貌似银钱两讫、再无瓜葛的人又轻易挑起齐齐的情感,因为他是那么地了解自己的"宝贝"。
  "他还是在做投资,说有一笔业务跟对了庄家,赚钱倒在次要,关健是进入了那个圈子,手上有资金,就有资格说话,问我要不要投资……"齐齐喝了一杯水,声音好多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他也是没有办法,他一赚到钱就回来了,三年,三年赚到20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我就……就那么相信他。把书店抵押了,换了200万。他还说,想趁机多赚一点,自己买个房子,好过住在我这里,吃软饭……"
  "他住在这里?"徐北乔一惊,"你不会也把房子抵押出去了吧!"
  "没有。"齐齐摆摆手,"我怕了,就算是没饭吃,也不能没地方住,以前的事情,我怕了,就没抵押。"
  "那么,钱就白白地给他了?"
  齐齐摇头,"我们上了律师楼,签了合同,我是他的客户,银行帐号告诉了他,他可以自己转账。"
  "然后呢?"
  齐齐凄凉地一笑,"然后他就搬出去了,然后我忽然明白自己或许上了当,去找他,他翻脸不认人。"
  徐北乔没有说话。齐齐自言自语,"多简单的骗局,多可笑的我。其实不是他在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不愿意自己是悲惨的那一个,不想认清现实。平时说什么看得开,却是最好骗的那个,就是因为看不开,不甘心……"
  "你昨天到酒吧就是去找他?他躲着你?"
  齐齐仰靠上沙发,"躲?他躲都懒得躲。这一次他学乖了,骗得光明正大,让别人有苦说不出。"
  徐北乔一声叹息。
  "哥!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的。"齐齐忽然说,"你应该珍惜,能遇上丰毅。我以前对丰毅挑毛病,是我不对。这年头,别说男男,就说男女之间肯结婚负责任的,又有多少?何况是他那样的背景,爱你,肯跟你结婚,多难得,八辈子才能得来的福气。"
  徐北乔沉默,齐齐哪里知道自己是假结婚?这个世界,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两人沉默良久,忽听手机铃声响,徐北乔急忙掏出来,是丰毅。
  "喂?"
  "在哪里?不回来吃饭?"
  "呃……"徐北乔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朋友有事,今晚我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我认识的吗?"
  "是。齐齐,你还记得吗?你们在公寓见过。"徐北乔说着,起身走进齐齐的卧室,关上门,"齐齐出了点事情,情绪很不稳定,我想在这里陪他一晚,明天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丰毅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麻烦……"徐北乔直觉地回绝,却在看了一眼齐齐的卧室之后,改变了主意,"那个……可能还真需要麻烦你。"
  "说吧!"
  "能先找个家政来吗?"
  "没问题,我让TONY过去。"
  "我把地址发给你,还有……"徐北乔理了理思路,"齐齐被人骗了200万,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你有没有相熟的律师?"
  "听起来很严重,不过不要紧,我来找律师,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些损失。"
  徐北乔听着丰毅沉稳的声音,不觉松了口气,"那麻烦你了。"
  丰毅一笑,"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
  事实证明,丰毅的举手之劳对齐齐来说,很重要。
  一个小时之后,TONY带着家政上门。那边准备得充分,三个人里里外外忙了一个多小时,将房子收拾得整洁如常,甚至厨房的灶台上,还煮了一锅适合病人胃口的米粥。家政临走时将长毛地毯卷了带走,那是需要专业修整的,耗时耗力。
  这期间,齐齐困乏得睡在最先收拾出来的客卧,TONY则带着丰毅的吩咐,询问了齐齐被骗的大概情况,说这两天,自己就会带着律师上门。
  送走了TONY,徐北乔进了客卧坐在床边,看着颓丧的齐齐,他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皱着。向来注重保养的小脸没了水嫩,那一圈胡子倒是给人添了些别的韵味。
  徐北乔暗暗叹气,心中的齐齐总是快乐的,率直的。听到有人负心会骂,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会伸手。大叫着不相信爱情,每天玩着一夜情。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当年"。如果以前不明白,现在的徐北乔也能明白那种伤。那是说不出来的痛楚,无法抚平的委屈,甚至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减轻。
  徐北乔就这样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看着齐齐,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再醒来,就见齐齐侧躺着仰脸看着自己,然后沙哑地说,"有朋友真好。"
  齐齐是成年人了,而且就算是朋友,也不见得能够面对面地剖开伤口。当天TONY开车来接,徐北乔回到半山的丰家,一进门,见到丰毅居然还在。
  "没上班?"徐北乔走过去。
  丰毅拿了一叠资料,"事情我知道了,擅长打这类官司的人不少,但我推荐一位相熟的律师,邢涛邢律师。擅长打经济纠纷,以前的胜率是……80%。"
  徐北乔失笑,"你平时找律师也像这样活似买马?还胜率?"
  丰毅看着徐北乔疲惫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TONY,案情也是人家的隐私,不好多参与。有邢律师在,该赢的官司一定会赢,你不用操心。前天没有睡好,昨晚又担心了整晚,今天就好好休息。"
  徐北乔看着丰毅,忽然想起齐齐昨晚说的那番话。伴侣也好,朋友也好,显然丰毅是个靠得住的。齐齐说的幸福还不知道在哪里,但眼下真的很想抱住丰毅歇一会儿。
  徐北乔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顾TONY也在旁边,径自上前张开手臂一把将丰毅抱了个满怀,深吸了一口气,卸掉了力量,半靠在他身上。
  丰毅先是一愣,接着感受到了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浓郁的信赖和淡淡的无奈,手臂也环住徐北乔, 安慰地说,"别担心,齐齐不会有事的。"
  徐北乔靠在他肩上摇摇头,"钱是小事,这次骗他的是旧情人。当年就伤他很深,几年都忘不掉,这次又用感情欺骗,我担心他心里过不来。"
  丰毅紧了紧抱着徐北乔的手臂,知道这人在感同身受,"凡事有利有弊。说不定经过这一次,齐齐能够彻底将过去抛开也说不定。九九八十一难,差一难也不行,修不成正果的。"
  徐北乔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你说的有道理。"
  丰毅一笑,说了两句就要出门了,倒是TONY愣在旁边,晃过神来才急匆匆跟出去。
  徐北乔才想起来什么,冲背影说了一句,"齐齐那边麻烦你了!TONY!"
  然后传来TONY的声音,"徐先生别客气!"
  没遇到事情不知道,一旦有事,就看出"嫁入豪门"的好处了。
  那位邢律师已经接了这个单子,虽然是香港有名的大律师,但也许是仰仗了丰氏的名头,因此对齐齐的案子格外关注。带着几个助理,一个星期内就摸清楚秀卷土重来的"背后故事",研究了齐齐签下的合同文本,很有信心地提起诉讼,而且一告就是三家:楚秀本人、楚秀所在的投资公司,以及负责合同的律师楼。
  齐齐是外行,提供了所有证据之后,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在他平日有积累,一切浪漫的东西都喜欢。没钱的时候没什么,有钱的时候可没少折腾。钢琴、陶艺、插花、绘画……徐北乔得闲就陪着一起玩。可是没玩几次,齐齐就被邢律师叫去报到,反复商量案情,事无巨细,一去就是大半天。闲来打个电话问问,齐齐总是支支吾吾之后,说是在邢律师那边。几次之后,徐北乔就不再打扰。即使是看了邢律师不低的标的费用,徐北乔依然觉得物有所值。
  TONY也有些变化,常常自动自觉打电话汇报案件的发展。徐北乔虽然奇怪丰毅这位向来对自己冷冰冰的助理怎么突然就变得客气,但还是真心感谢人家为了自己的朋友忙前忙后。
  刘铮也挂念着齐齐,知道了事情之后急着要帮忙,但听说丰毅快刀斩乱麻地正在解决,就表情奇怪地沉默下来。
  徐北乔没注意这些,就算齐齐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自己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天刘铮来做画稿,看了看完成的彩图,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北乔,"有心事?"
  徐北乔表情无辜,刘铮又说,"纸稿的气氛有些晦暗,褐色用得比平时多,线条更加清晰,力道更重,是上下的大线条,你平时喜欢用斜着的小线条来表现的……"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刘铮,拿过设计图,自己看了又看,"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的?"
  刘铮温和地看着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徐北乔放下图,眉头微蹙,努力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齐齐有事,作为朋友我却很晚才知道。这次要不是你碰巧遇到了他,可能他会绝望地醉死在公寓里。我真的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
  "你不用自责。"刘铮说,"大家都很忙,一个月没见面很正常。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李靖那件事,你不也躲了一个月,觉得能见人了才出来?"
  徐北乔苦笑,"就算再怎么躲着,也会希望有人知道自己正在难过,想得到安慰。"
  沉默一阵,刘铮说,"别人怎样我管不到,不过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在身边。"
  徐北乔转头,在刘铮温柔的注视里一笑,"是啊,刘助理,我有事你一定最先知道。"
  刘铮轻轻叹气,笑容里有些许苦涩。
  33、动心
  三个星期。
  这是邢涛邢大律师从接单到结案的速度,果真当得起那个"大"字,也对得起价高的标的。那位楚秀可就不妙了,最大的失误是没同几年前一样消失不见,结果被抓个正着,出庭一次也没得落下,最后从业资格也面临不保。资质危险的还有那间律师行,虽然对方丢车保帅,但到底是名誉受损。
  坐在全球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中餐馆——龙景轩,徐北乔看着半月不见的齐齐,觉得他的恢复能力堪称超强。头发显然是打理过的,不过没再挑染,右耳戴着亮晶晶的钻石耳钉,一身得体的休闲装。今天穿的鞋子包裹了脚趾,但看了他的手指也能知道,手脚上的指甲必定是同一款含蓄透明的甲油,整个人虽不是神采奕奕,但也十分迷人。
  靠窗临海的四人桌上,摆着龙景轩的招牌菜:莲蓉酥、瑶柱烧卖、XO酱带子饺、鹅肝煎粉果、豉汁龙虾肠粉、原只鲍鱼鸡粒酥,余下的127个座位也都满满当当。
  桌上坐着四个人,徐北乔、丰毅、齐齐,还有那位徐北乔素未谋面的邢涛邢大律师。
  判决书已经下达,投资公司被冻结的相关账户将被强制执行。虽然齐齐拿出去的200万全首全尾地回来了,但诉讼费加上律师费,再加上抵押书店的来回,齐齐这一趟折腾下来,也损失了几十万。不过还好,一直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一段情,已经了结得彻彻底底。于情于理,今晚都应该庆祝。
  齐齐是徐北乔的朋友,于是寒暄过后,徐北乔开口,"邢大律师,这次多亏了您的专业质素,我们看起来一筹莫展的事情,到了您那里就变成了小菜一碟。"
  邢涛一笑,"徐先生客气了,术业有专攻,听齐越说,在家居设计界,您也是很有名气的。"
  见邢涛直呼齐齐的名字,徐北乔有些意外,看了齐齐一眼,齐齐倒是没什么反应。
  丰毅笑着对徐北乔说,"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他又不是没收律师费。要是他搞不定,客户找他干什么?"
  邢涛点头,"徐先生是不用客气。丰毅是我的好友,齐越又是旧识,帮自己人做事又赚钱,我也很高兴。"
  徐北乔挑了挑眉毛,"你和齐齐是旧识吗?"
  齐齐闻言,顿时好像忍受不了似的翻了翻白眼,头转到一边。
  邢涛看了齐齐一眼,笑道,"是啊,相识一场,我印象深刻,可齐越却完全忘记了。"
  "齐齐?"徐北乔转向齐齐。齐齐偏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吐了两个字,"酒吧。"
  徐北乔想了想,忽然睁圆了眼睛,看向邢涛的表情古怪起来,"不会是……"
  没等徐北乔说完,邢涛就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是不是很有缘?"
  齐齐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猛地站起身,"这顿我做东,各位好好享用,我先走一步……"
  邢涛也站起身,"这里最穷的应该是你吧!就算要做东,哪有请客的人把客人留下的道理?"
  徐北乔觉得眼前的情况就要失控了,连忙也说,"齐齐,坐下吧!不管怎样也应该谢谢邢律师的。"
  齐齐毫不掩饰自己努力克制的表情,终于又坐下。丰毅看看邢涛,又看看齐齐,没有说话。
  席间有短暂的冷场,徐北乔还沉浸在刚才诡异的情节中。
  这一年齐齐大叫着"不要爱情"玩一夜情,常常是晚上喝酒时看中了谁就跟谁走。这在同志圈中是司空见惯,甚至固定伴侣的两个人也会将肉体和爱情分得很开地各自玩。可如果在白天的生活中遇到一夜情的对象,这还真是荒谬得很。
  徐北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邢涛,好在齐齐审美标准高,这位从外形到职业到谈吐,还真是没的说。不过诡异的是,邢涛对那次一夜情"印象深刻",齐齐却早就抛到脑后了,而貌似这位邢大律师还不嫌麻烦地提醒,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是waiter打破了僵局,送来醒好的红酒。丰毅举了举杯子,"祝贺邢大律师马到成功,祝贺齐先生甩掉了麻烦!"
  "祝贺!"
  邢涛礼仪完美地举杯,齐齐却随意意思了一下,灵动的眼珠和撇嘴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他在腹诽。
  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就算被一夜情煞到又怎样?徐北乔看着齐齐发笑。
  丰毅凑过来,"HONEY,笑什么呢?"
  只要两人在外面,那就绝对是亲亲爱爱的一对。徐北乔随口就说,"笑齐齐留胡子的样子。"
  那边邢涛"扑哧"一声笑出来,"是啊,那个样子给人很特别的感觉。"
  "你……"齐齐转头瞪视邢涛,一副就快发飙的样子。
  无奈今天齐齐不是颓废男的造型,整个人收拾得精致漂亮,就连瞪人也很好看,调皮的味道足了,威慑力却远远不够。
  徐北乔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邢大律师,你是怎么扳倒那个诈骗犯的?"
  说到案子,邢涛面色一正,"其实打官司就像做身体检查。当事人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一定有问题。我的工作就是运用我的法律知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勘察,抽丝剥茧,就会找到可以利用的疑点。这次的案子最后的突破口就在那份合同上。过多地强调了被委托方的权力,但却没有义务,单从合同文本上来看,委托方的权力是得不到保证的。作为一份投资委托的合同,这很不合理。我的当事人要求终止合同,这个要求就变得合理,所以……"邢涛做了个手势,"顺便将那个投资公司和律师行一起告了,起码这两个机构都有行业渎职之嫌。"
  "我不大明白,那份合同也是专业律师签的,依仗的也是专业的法律知识,为什么就……"
  邢涛表情谦逊,但话却不是,"所以那位只是律师,而我是大律师,质素不同,没有办法。"
  丰毅"呵呵"笑了,齐齐又开始深呼吸、翻白眼,和邢涛并排坐着的位置,几乎被他挪出了桌子,厌恶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而邢涛还时不时地瞥齐齐一眼,觉得他的表情做派很有趣。徐北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又是什么情况?
  喝了一口酒,徐北乔又一次转移话题,"齐齐这次损失不少,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越秀书店,有没有去找新老板商量,想办法再盘回来?"
  齐齐摇摇头,"不要了,那不过是以前的一个念想,现在是真的用不着了。"
  徐北乔没有多问,也能猜到。越秀书店,两个人的名字,很可能是初到香港的齐齐许下的美好愿望。即使后来爱人无踪,经历惨痛,也无法不去尝试着实现。现在的齐齐,真的不再需要了。
  邢涛忽然对齐齐说,"一搂的咖啡店还在你的名下,我已经向银行提出了申请,很快就会有结果。"
  齐齐一愣,"我没有叫你做要回咖啡店啊?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邢涛波澜不惊,"咖啡店也是你的心血,而且银行的抵押价太低,就算是不想要,也不能低价抵押给银行啊?你又不是没有这笔钱。再说,你答应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咖啡的,店没了,你上哪里做?"
  不止是徐北乔,就连丰毅也再难掩好奇的神色。
  齐齐简直炸了毛,"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做咖啡啊!"
  邢涛眨眨眼睛,"那天我确认了两遍诶!你不会是真的床上说的话都不算数吧!"
  "你……"齐齐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快速起伏的胸膛让徐北乔担心齐齐会不会突发心脏病,然后红遍单行道甩人无数的齐齐小帅哥终于发飙了,受不了地原地大叫了一声,起身就走,头也不回。邢涛冲丰毅使了个眼色也连忙跟出去。
  一声喊叫将大厅中所有客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这是全球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中餐馆诶,徐北乔甚至能听见那些眼神噼里啪啦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哼!早知道就不应该给邢涛律师费!那个讼棍!"丰毅低声咒骂,召来waiter,十分干脆地撤掉两个座位,自己坐到了徐北乔对面,身子前倾凑过去,"很好,他们连菜都没来得及动。"
  徐北乔看着桌上的美味,是啊,齐齐在赌气,邢涛在看齐齐,自己在讶异,丰毅在看戏。叹了口气,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这都是什么事情?!
  丰毅挑了挑眉毛,为徐北乔添了酒,"正好,这里的位子很难定,我们还从未单独出来吃过晚餐呢!"
  徐北乔正一心烦恼,抬眼看见丰毅占了便宜的样子,不觉失笑。"刚才的事情,你听懂了吗?"
  丰毅也笑,"听懂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徐北乔此时才禁不住"呵呵"发笑,"真没想到,齐齐打官司,打出了个追求者。他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时间感春悲秋了。"
  "所以说,缘份这个东西,太奥妙。"
  徐北乔点头,举杯想喝口酒,却忽然透过晶莹的酒杯看到丰毅的笑脸,忽然脸上一热。知道这人十分英俊,但大多数时候见到的,都是冷冽的英俊,令人难以注视。可今天不知为什么,丰毅整个人都很放松,轻松的笑脸带着温柔的气息,让人看了有些炫目。
  正在迟疑,就见丰毅也举了酒杯碰过来,"叮"地一声让徐北乔眨眨眼睛晃过神来,然后掩饰般地又喝了一大口。
  "今天心情很好?"丰毅见徐北乔喝酒喝得利索,问道。
  "嗯。很轻松,麻烦都解决了。"徐北乔又是一口,酒杯空了,丰毅又给添上。
  龙景轩的菜名不虚传,每一道都十分精致,看得出来厨师在色香味上面的高要求,好像每一道菜都是厨师专门为你做的一样。两人沉默了一阵,不作声地吃饭,偶尔碰碰酒杯,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好像不说话,也能够享受这种脉脉的交流。徐北乔喝酒的速度很快,总想驱赶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外感悟,于是很快,他就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笑吟吟地看着漂亮的菜肴,看着对面的丰毅,又转头看看坐在这间餐厅的举止高尚的人们。
  然后,徐北乔忽然开口,"说起来,我最应该谢谢你。"
  丰毅一笑,"客气什么?"
  徐北乔脸上发红,眼神氤氲,摇摇头,很坚持,"我最应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
  "看!这是哪里?"徐北乔挥挥手,"这里是四季酒店,这是四季酒店里面的餐厅。可我今天来,刚刚看到桌签才发现。这里是四季酒店,而我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徐北乔的眼睛发亮,是丰毅难得看见的活泼样子,丰毅但笑不语。
  "这说明,李靖啊,荣熙啊,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徐北乔说,"按照我的计划,用一年时间做到不痛,可这才几个月,我可能还会偶尔难过,但是已经不痛了。"
  丰毅看看徐北乔,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徐北乔看着丰毅,说,"粘在你这个优质裤脚上,离开原地,随便到哪里。"
  "这就是你的计划?"
  徐北乔点头,"你要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放下来,让我重新生根发芽。"
  丰毅一皱眉,看了看被徐北乔一人喝光的半瓶酒,试着问道,"你是什么?"
  "一颗苍耳。"
  丰毅看着徐北乔认真的样子,忽然"哈哈"笑起来。
  34、探班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徐北乔还想睡,却被阵阵头痛拉扯得睡不下去,可若说此刻醒来,却又觉得有无数只手拉着自己沉落到那静谧的黑暗里去。然后,就觉得有人在粗鲁地摇晃自己。
  徐北乔呻吟着抱头,在床上无赖地蹭了一会儿才转醒,却陡然睁大眼睛,只见丰黎端着托盘,一脸不耐烦地正看着自己。这是……徐北乔赶忙坐起左右看看,是自己和丰毅的卧房没错。那边,
  丰黎则冷脸拉过小巧的边桌,将托盘放了上去,"张婶可真疼你。"
  "什么?"徐北乔没听懂。
  丰黎提高了声音,"我说张婶可真疼你,我喝醉的时候没人管我,你喝醉了,大哥抱着回来,张婶又巴巴地煮汤给你喝。连带着我这个小叔子,还要将午餐给你送到房间来。"
  徐北乔眨眨眼睛,恍惚记得有人说什么苍耳该回家了,但如何从餐厅回到家里的床上,那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说,是VINCE带我回来?"徐北乔不死心地问。
  丰黎也会捉人痛脚,"是大哥抱你回来。"看着徐北乔尴尬的样子,还补充道,"公主抱。"见徐北乔不作声,丰黎故意问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公主抱?就是这样一手托着背,一手托着膝弯……"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徐北乔急忙摆手制止丰黎继续,想起昨晚在龙景轩,丰毅的模样格外英俊迷人,他说难得两人出来吃饭,低沉的声音说裤脚带苍耳回家……徐北乔先是一愣,接着懊恼地捧住头,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真是失态!
  这边在懊恼,那边丰黎的声音不耐烦,"张婶特意给你做的,你到底吃不吃?"
  看着张婶准备的"酒后午餐",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徐北乔还是说了声"谢谢",拿起勺子,吃那温暖肠胃的热粥。
  "你不刷牙?"丰黎恶趣味地提醒。
  徐北乔一点也没有掩饰脸上的沮丧,晃悠悠起身,在浴室里简单洗漱,又回转过来接着吃。
  原本丰黎是要放下东西就走的,可见到徐北乔少见的多变表情,却留了下来。看着看着,就看出点意思来。
  虽然刚刚起床未加修饰,甚至可以肯定刚才只是洗脸刷牙连头发都没梳,但徐北乔看起来还是顺眼得很。因为有些气恼而脸色发红,可能因为头痛而眉头微蹙,一双眼睛带着柔顺的神情,吃惊睁大的时候黑亮纯净,喝粥眯起的时候又慵懒非常。淡红色的嘴唇因为喝粥而水润,低头俯身的样子能让人看到睡衣下面的锁骨。耳垂圆润,形状可爱。湿润的发梢还带着水珠,就要滴下来……
  下一刻,丰黎就见徐北乔惊讶地看着自己,而自己的手指正贴在他的脸颊上。丰黎眼光闪烁,冷着脸将手指放到徐北乔眼前,"你的洗脸水就快掉进粥里了。"
  徐北乔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小小年纪,也跟丰毅一样,某一瞬间突然气势全开,着实逼人。
  丰黎弹掉手上的水滴,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心中暗骂,怪不得老大会娶回家来,果真非漂亮的小男星可比,晨间起床最丑的时候还这么耐看!
  徐北乔倒是没在意丰黎没头没尾地来去,心不在焉地吃了饭,将东西送下楼去。然后就在沙发的茶几上,看到了今天的报纸。娱乐版面朝上,大幅彩照里,是丰毅和自己。
  应该是昨日走出酒店的时候,自己靠在丰毅身上傻笑,丰毅扶着自己表情关切。报道的标题更是有趣:"丰少携眷醉归春光风景无限"。饶是徐北乔怎么看,都看不出春光何在,风景何在,接着是一阵阵心虚,幸亏老爷子游轮去了,话说是不是这几日就要回来啊?
  徐北乔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就又看向照片中的丰毅,纵然角度刁钻、光影不调,人们也能一眼看出丰毅的俊朗可靠。手指点点,心中莫名一直想着丰毅。
  想着他陪自己参加婚礼,想着他护着被打的自己离开,想着他替自己打压中垣出气,想着他体贴地出头帮助齐齐……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仰仗他很多。
  丰黎下楼找水喝,就见徐北乔在呆呆地看着丰毅的照片。经过的时候猛地一拍沙发,徐北乔几乎惊跳起来。丰黎好笑地看着他,"才分开不倒24小时,你不至于看着他的照片脸红吧!"
  徐北乔抚着胸口,蹙眉喘气。看着丰黎进了厨房,又拿了杯水出来,"喜欢他?深爱他?不用这么表现出来吧!你都进了丰家的门了,大嫂!"
  徐北乔实在懒得纠正,没有理会。可偏偏丰黎就是个讨人嫌的个性,凑过去坐下,"想讨好他?"丰黎原本没期待得到答案,没想到徐北乔抬眼看了看自己。于是丰黎暗暗叹气,说,"老大擅长骑马,是亚运会马术的业余选手,不过这两年不玩了。最喜欢赛车,以前一趟一套轮胎,跑一圈就几万,现在玩得少了。玩过一阵极限运动,爬过雪山,在一条冰沟前面差点没死了,张婶哭得快没命,所以也不玩了。听说在美国时练击剑,不知道现在还玩不玩。"说着,丰黎不屑地斜眼看看徐北乔,"你呢?都会什么?"
  徐北乔没有作声。丰黎见他吃瘪,心满意足地走了。
  徐北乔溜达回工作室,坐在绘图桌前发愣。自己有的丰毅都有,丰毅有的自己没有,自己又能给他什么?想了想,看见眼前空白的绘图纸,徐北乔苦笑。
  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子照进来,沐浴在阳光里的徐北乔拿着铅笔在纸上忙碌。单一的素色线条表达的却不仅仅是那黑白灰的颜色。直到夕阳斜照,徐北乔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正巧张婶敲门进来送暖胃的茶,看见纸上的人像情不自禁地"哎呀"一声。徐北乔"嘘"了一声看着张婶笑,张婶一副了解的表情,"知道啦,要保密。不过您画得可真象,可不就是大少爷?"
  徐北乔先是喷上定画剂,然后看着它干,最后将画卷起来塞到了桌上的几幅画作中。是啊,要保密。这一点点的动心要保密,因为你不知道心动的结果,对自己、对他人,意味着什么。
  而此时,丰氏的两家分店过了打折季就偃旗息鼓,中垣百货松了一口气。财经新闻的主题也早就悄然换了个方向,而徐北乔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这世上事情多,就不愁没有新闻。不论是丰氏掌门丰亦鑫携眷航游归来巧遇世界投资巨头,还是影帝费明丽江拍戏邂逅国际怪才导演,单单一个"巧"字,就够媒体做多少文章,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又会被挖出来,咀嚼一通。虽然就好像在吃人家的剩饭,但公众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因为那是远离平凡的另一种生活,人们看他们也像是看戏。
  丰亦鑫和荣玉玲回家的声势浩大,此次沿着海岸线去了不少国家,认识了新朋友,联络了老朋友,即使在游轮上也不耽误这些富豪们花钱取乐,据说单单拍卖会就举办了四场,主题不同,珠宝的,收藏的,慈善的,艺术的。
  老头子回来,丰家自然全员迎接。丰亦鑫健步下车,经过徐北乔的时候看也不看还重重地"哼"了一声,荣玉玲倒是在拥抱了小儿子丰黎之后冲徐北乔笑,"北乔,给你带了礼物哦!"
  徐北乔看着摆在茶几上的礼物,有种冒汗的冲动。婴儿拳头大小的地中海琥珀摆在丝绒的盒子里,一块玻璃种翡翠个头不小,尚未雕琢。
  "母亲,"徐北乔笑着说,"我一个男人,这些也用不上,还是送给丰琪吧!女孩子会喜欢。"
  荣玉玲一摆手,"她也有,你不必顾她。你和阿毅结婚,我本来就应该拿点传家的东西送的。可惜看了看,都是金银珠宝,花哨得很,镯子项链什么的,你又不能用。这次的几个拍卖会,让我见着这些不错的。"
  荣玉玲拿起琥珀,对着阳光照,里面特殊的花纹立刻闪烁出炫目的光。"人都说琥珀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才好,可我最厌烦里面有什么虫子的。苍蝇啊,蚊子啊,就算是一亿年前的,和现在的有什么两样?这块好,里面的花纹其实是气泡形成的,只有海底才有。"
  听了苍蝇蚊子的论调,丰黎在一边呵呵笑。
  荣玉玲又说那块玻璃种,"这个原是买给我自己的,但颜色淡淡的,和我也不搭配,倒是很适合你。拿去找个朋友雕了做个手把件,或是就这么留着,都好!"
  丰毅笑道,"多谢母亲了!"
  丰黎看看徐北乔,也觉得这块玻璃种还真适合他,接着叹了口气,"妈就没给我买什么?"
  "你的也有……"荣玉玲挽着小儿子回了房间,丰亦鑫随即叫丰毅到书房说事情,徐北乔只好自己把这两件贵重的东西拿回了房间。
  两天后,费明电影的香港部分在港开拍,虽然不必重新祭神,但几个主要的投资方出现也是个重视的意思,加上非正式的开机,亲戚朋友对电影感兴趣的也少不了跟来看看,于是又变成了探班。
  在丰亦鑫威严的目光中,丰毅的探班之行有徐北乔的陪伴。等丰黎也穿着帅气的休闲装跟出来时,丰亦鑫一皱眉,"你是要去哪里?"
  "探班啊!"丰黎转着手指上的车钥匙。
  丰毅和徐北乔都回头看向他,丰黎本着没脸没皮的态度,遥控了车子,"剧组里也有我的一个小朋友。"
  丰亦鑫狠狠瞪了几人一眼,转身回去,"两个不肖子!"
  香港富豪儿子捧捧小明星太正常不过,两辆车子依次开出去,刚刚出了街,就见丰黎的红色敞篷车大按着喇叭,超车而过,丰毅浅浅地哼了一声。
  这两天,丰毅的心情说不上好。费明从丽江回来,还带回来了正在度假的国际某知名导演
CHRISTOPHER。两人的报道在娱乐版面上连篇累牍也没什么,但全世界都知道这位名导是张扬的同性恋者,而报纸上的照片则暴露了人家将手放在费明腿上的事实。
  于是,香港的丰毅和国际的CHRISTOPHER,令一些媒体甚至在猜测,一直没有什么绯闻的费明是不是同性恋者。虽然,这样的声音在影帝的光环下非常虚弱。
  想到费明,徐北乔的情绪也不高。就像一个班级里总有不喜欢的同学,不需要什么确切的理由。徐北乔觉得,费明之于他来说就是这种情况。好在不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于是一路沉默地坐在丰毅的车上,两人没什么话题。
  到了片场,远远就看见丰黎的红色拉风跑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等丰毅和徐北乔进去,就见丰黎身边腻着个男孩子,徐北乔依稀认出就是荣胜影艺在电影奖当天酒会上的那位小明星。看到了丰毅二人,丰黎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丰黎也……喜欢男人?"徐北乔惊讶地看向丰毅,却发现丰毅正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严肃地看向影棚一角。即使是一角,那一角也因为有费明的存在而吸引人们的目光。费明身边是一位英俊的西方中年男子,金发碧眼,是被娱乐媒体称为"天使和魔鬼"的导演CHRISTOPHER。
  "丰先生到了!"剧组的负责人看见投资金主,连忙上前迎接。徐北乔却见角落里的费明循声看过来,和丰毅对视的眼神中,内容复杂得出乎自己的意料。然后那漂亮的双眼一转,看着自己,随即淡淡地移开。徐北乔深吸一口气,明明只是个眼神而已,却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得到其中的轻视。
  35、纠葛
  影帝费明在港首拍的电影吸引了不少投资者,不过大佬就那么几个。荣胜影艺、两个旅游公司,再加上丰毅,四方投资占据了总投资的90%。人到齐了,剧组召来主创人员,找两三家相熟的媒
  体小范围地跟踪拍拍,今天的正事就算是完成了。
  作为丰毅的同性配偶,徐北乔的出现本身就是媒体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在主角依次接受投资方的鼓励礼物,握手的时候,媒体的镜头也将丰毅夫夫列为重点。
  丰毅重重地握着费明的手,脸上的笑容虚假,"果然是影帝魅力非凡,CHRISTOPHER正在度假,都能跟着你来香港。"
  费明也笑,"那是CHRIS有心,我们正在讨论下一部电影的主题,可能是CHRIS亲自担纲剧本和导演,不知丰先生有没有投资意向?"
  丰毅扯扯嘴角,"CHRIS?看来你们已经很熟了。"
  费明松开手,拍了拍丰毅的手臂,"VINCE,我们也很熟。"
  徐北乔听到费明的话,正在惊讶,就见费明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得到了费明的手指浅握。徐北乔一愣,这种明显失礼的动作出现得实在突兀。只见费明依旧是目光在自己脸上转了一圈便移开,接着和身边的老板相谈甚欢。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想跟丰毅说点什么,丰毅却冷着脸,威严地和剧组其他成员握手,没有半点交流的意愿。
  丰黎是来探班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大投资人在台上装模作样,偶尔冲不断回头望来的小男星眨眼睛,居然发现自己还能注意到徐北乔的不一样。尽管在镜头面前保持着温文尔雅,但那一个又一个看向丰毅却没有回应的眼神,正在加深那脸上的失落。心里莫名一沉,又见那个漂亮的男孩子看过来,丰黎邪邪地笑着,还是这样的知情识趣。
  正事结束,拍戏开始。为了照顾投资人的亲朋,今天的第一场就是费明的戏。
  没有华丽的装饰,费明从更衣间出来,只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裤和背心,旁边助理递上一件半旧的衬衫,费明随意披上,不系扣子,走了两步,人们发现他脚上竟然踏着香港背巷人们常穿的人字拖。
  这边剧务确定了场景,有人指挥着影棚的器械,很快,正中的舞台转了个圈,一个活灵活现的室内场景就出现了。徐北乔听到身后有小声的惊讶,然后那边巨大的风扇吹起来,这是个有风的夏天。
  徐北乔不了解前情,或许这是主角落魄的一段日子,灵魂备受煎熬,四顾无依无靠。费明人一进入场中,坐在那里,任风扇将自己的额发吹得散乱,闭着眼睛再睁开,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静、空乏,其中又不乏没有着落的凄惶,令徐北乔一下子仿佛回到几个月前的自己,坐在和李靖的家里,冷眼看着收拾好的行李,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没有其他人物,没有对话,只有镜头里的费明,这更像是空镜,但费明的神态、眼神,甚至握着扶手的手指都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几分钟之后,导演喊了一声"CUT",在场众人给予了还算热烈的掌声。导演很满意,不过一旁的CHRISTOPHER却走上前,揽着费明小声说着什么。一会儿,费明示意导演再来一次。人们虽然惊讶但都赞赏影帝的勤奋,CHRISTOPHER那样的国际大牌,就算顶着一头金毛在片场摇摇晃晃,也没人敢说什么。大家耐心地等了几分钟,等CHRISTOPHER和费明凑在一起说完话,看着费明再次上台。
  依旧是空镜,所有的声音只有努力工作着的风扇,这一次,费明从一开始就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木然,没有痛苦也没有喜悦,全身上下唯有因风而动的头发和衣襟。然后,手指轻轻一动,眼睛微微睁开,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殷红的嘴唇张开,动作并不明显,但人们都知道他在微微叹息,风吹着额发落到眼睛上,跟睫毛纠缠,费明的眼中不再有痛楚,而是一片平静,那是不再执著,那是对自己的放弃。
  一个长镜头以费明的起身收尾,直到他疑惑地看向导演,导演才喊了一声"CUT",然后是其他演员由衷的掌声,还有CHRISTOPHER的赞叹。费明下来,CHRISTOPHER随即上前拥抱亲吻,是的,这是西方惯常的礼貌吻。徐北乔下意识地转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丰毅已经不在身边了。
  费明的镜头之后是其他演员的,他和CHRISTOPHER说笑两句就要回去换装。一推门,就见熟悉的背影对着自己,那人坐在椅子上,透过镜子正看过来。费明一笑,这就是影帝的好处,走到哪里都有独立的化妆间。刚才告诉助理自己要单独呆一会儿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丰毅会忍不住过来。他过来了,真好。
  丰毅看着镜子里的费明,"你很少演这么落魄的角色。"
  "怎样?"费明站到丰毅面前,挡住了镜子。
  "别有一番风味。"丰毅张开双腿,将费明夹在自己腿间,双手掐上他的腰身。
  费明低头,笑道,"嗯,你现在的位置刚刚好。"说着,胯向前顶顶,碰上丰毅的脸颊。
  "你不知死活!"丰毅猛地起身,费明呵呵笑着往后仰头,"接下来我还有戏。"
  丰毅深吸一口气,"那个CHRISTOPHER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丽江遇见了,聊了聊,谈得来,就跟到了香港。"费明亲了亲丰毅的嘴角,"那样的大导演,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结识的。"
  丰毅皱眉,"他对你感兴趣,你还领他回来让我看了不舒服。"
  费明冷笑,"你每次带着你那位徐北乔,我就舒服了?"
  "那还不是为了你?!"丰毅有些动怒,"千方百计消除对你的影响,你自己还跟CHRISTOPHER玩暧昧。怎么?对我,你就在乎声誉,对着CHRISTOPHER,你又无所谓了?"
  费明反驳,"CHRIS是位很有才华的导演,跟他交流我获益良多。我知道你为我付出很多,但我也在努力,我并不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
  "是,你很努力。你热爱你的事业,你享受人们的仰慕,但我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我对你……"丰毅顿了顿,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原本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可是现在,我好像在孤军奋战,一直守着你在意的东西,而你转眼间好像又不在意了。"
  费明推开丰毅,焦躁地在化妆间走了几个来回,"一个CHRIS而已,就算传了绯闻就当是做宣传,又能怎样?你到底在在意什么?"
  "我在意的是你!你要成功,好!你去!你要维护名誉,好!我回避!你不愿影响事业,好!我先结婚扫平一切!但我这么努力的去做,你却又无所谓!你知道已经有媒体在热炒你和
CHRISTOPHER有没有可能,是被我压下来的。"丰毅忿然,"早知道这样我还结什么婚?我们直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就好了!"
  费明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忽然转身从一堆衣服中抽出一叠报纸甩到桌上,什么也没说,摔门而去。
  丰毅看着报纸上自己和徐北乔亲密搀扶的照片,一时无语。其实很好解释,不过是那天徐北乔喝醉了,但就是莫名地不想解释。自己对费明的感情和包容是真的,在公众场合应该维护已婚的身份也是真的。但是那晚,被"裤脚和苍耳"的故事打动也是真的。丰毅心里明白,就算是粘在裤脚上的一颗苍耳,带着的时间长了,也会摘下来,放进衣袋,再留心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外面的一场戏顺利结束,摄像、场务、助理和探班的好友奉上稀稀落落的掌声。某位投资人的小情儿牵头,挽着靠山的手臂要到化妆室去瞧瞧。除了费明,剩下所有演员共用一间宽敞的化妆室外加更衣间。专职探班的几人互相拉扯着跟了进去,丰黎见那男孩子殷切地望着自己,微微点头。但又看见徐北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场,便问,"一起过去看看?"徐北乔找不到丰毅,只好跟丰黎一起进去。
  里面很宽敞,但人和东西也多。一侧是两个更衣室,外面是几排乱糟糟的衣服,普通得像夜市的地摊货,丝毫看不出有穿在明星身上的可能。但人们随即发现,任何一个单独出现都能引起媒体关注的演员在这里,也未必就不是一抓一把的地摊货。没有了聚光灯,没有了欢呼声,有的只是严肃的工作。就好像在设计师面前,模特动不动要脱光了被审视,因为即使那是有血有肉的人,在设计师眼里也不过是个出色的衣服架子。
  幕后的工作因为有投资人的探班而有些紊乱,但好在人们更喜欢光鲜的一面,窥视了后台之后,几个人又无聊地出去,只有徐北乔莫名地觉得这里很好。
  "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徐北乔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也知道今天有投资人探班,于是指点了坐处,还体贴地送来一杯水。
  徐北乔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光鲜靓丽背后的忙碌,演员们一边化妆一边琢磨台词,带了指导过来的,会挑重点讲戏。人和人之间都保持了疏远的礼貌,后辈对前辈都恭敬有礼。言谈之间涉及的话题五花八门,包括保持身材的好办法,同行公司里的八卦,甚至某公司新推出粉红乳晕的乳霜是否好用。
  徐北乔在一排排衣架的阴影中坐着,感叹事事不易。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他们竞争拼杀的利器,而光有这些显然不够,还要有精明的头脑、稳固的靠山和难得的机遇。然后,演员和助理呼啦啦地又都出去,徐北乔晃过神来,发现化妆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从暗影中起身,徐北乔在镜子前踱步,看着台子上散乱的各种颜色的霜和粉,还有很多奇奇怪怪工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在化妆镜前坐下来,徐北乔觉得有些厌烦,托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说,"去问问下场戏是什么时候,顺便把下场戏的衣服拿过来。"接着化妆室的门开了,费明走了进来。
  36、委屈
  费明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徐北乔坐在那里惊讶地看着自己。然后那人略带歉意地起身一笑,"不好意思,我在这里躲清静。"
  费明没有笑,站在门口,大喇喇地上下打量了徐北乔一番,直到那人脸上笑意消失,才说话,"那些人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让徐先生一个人在这里?连个看东西的人都不剩。"
  怎么听这都不算是客气话,活像在防贼。徐北乔一愣,勉强扯出了点笑容,"那就请费先生在这里看东西吧!我先出去了。"
  "急什么?"费明走上前,"VINCE又不在外面,不如我们聊聊。"
  VINCE?徐北乔看着费明,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你在暗示你和我先生之间十分熟稔,但我不觉得我们有聊天的必要。"
  费明"哧"地一笑,"我没有暗示,徐先生,我在明明白白地说,我和VINCE很熟。"
  徐北乔从不咄咄逼人,也不喜欢被人逼迫,何况费明的强势让人觉得不快。徐北乔摆摆手,"那是你和我先生之间的事情。不好意思费先生,我从来就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费明说,"从荣胜影艺的婚礼上第一次看见你,就从心里不喜欢。"
  这次徐北乔是真的惊讶了,他看着费明,看着这个刚才还才惊绝艳、技压全场的影帝如此直接地表达对自己的厌恶,而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徐北乔失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说着就要出去,经过费明的时候,一条手臂伸过来,毫不客气地将人拦住又猛地一推,徐北乔踉跄后退了几步,吃惊地靠着桌子。
  "话还没有说完。"费明冷冷地说,"知道我出道之前在干什么吗?"接着凑到徐北乔耳边小声说,"我在混黑道。要不是去参加歌唱比赛玩玩,现在我都是一个区的老大了。"费明笑着后退,"可惜我爱上了这个行业。"
  徐北乔看着令无数影迷疯狂尖叫的俊脸,有些迷惑,但还是说,"你也有这个资本。"
  "可你有什么资本?"费明一手撑着化装镜,将徐北乔禁锢在方寸之间,不断散发出浓浓的威胁,"你有什么资本成为VINCE的伴侣?他要什么人没有,怎么就偏偏挑中你?"
  徐北乔蹙蹙眉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自己这是……遇上了丰毅的迷恋者?但看着费明一脸的挑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动气,"我也许没什么资本,但是他爱我。"
  这应该是身在婚姻中的人正常的回答,可费明就好像听见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漂亮的眼睛泛着水光更加迷人,"你还真敢说,他爱你?呵呵……他爱你什么?"
  "他……"
  "他带你去骑过马?还是让你看过他赛车?"费明打断徐北乔的话,"FREE SOLO的生死关头他会想着你?还是你跟过他一起航海?"
  徐北乔听着陌生的话,看着费明讥诮的笑容,有些眩晕。
  "你有什么值得他爱?"费明接着说,"一个月前还是被人抛弃,要死要活,一个月后就能体体面面地结婚,你还真会耍手段!你有什么?"费明的手抚上徐北乔的脸,又滑到胸口,"还是你想靠着这点姿色借酒装疯?靠着你那点被抛弃的委屈借机上位?"
  "够了!"徐北乔忍无可忍,将费明一把推开,"我就算不喜欢你,但也很尊重你,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为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你不自量力!"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我不自量力是我的事情,和丰毅结婚是我和丰毅的事情,这两样都跟你无关。"
  徐北乔让开费明就要走,却被费明一把捉住肩膀"咣"地一声撞到化妆镜上,"我教你认清现实,你应该感谢我。"
  徐北乔一挣扎,费明的手就掐住了他的喉咙,"我说过,话还没有说完。"
  虎口压在徐北乔的喉咙上,一时间令他呼吸困难,想也没想,徐北乔冲费明挥出一拳,费明灵巧地躲开,接住拳头往外一拉、一沉,徐北乔"啊"地一声,手臂被弯到身后,后腰被费明用膝盖顶着,脸颊贴在镜子上。
  "我也说过,我以前是混黑道的。"费明说,"你怎么就学不乖?"
  "你听着!别再想方设法接近VINCE,别再让我看了火大……"费明说着,徐北乔则用还算自由的左手在化妆台上盲目地摸索,摸到了一个化妆箱,握紧,"放开我……"
  "什么?"费明又用力压了压。
  "我说放开我。"
  "哼!"费明冷笑,"我就算让你这样狼狈地出去,你猜VINCE会不会注意到?"
  徐北乔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叫一声,"放开我!"左臂用艰难的姿势挥出去,化妆箱哗啦啦散落一地的声音中夹杂着费明的惊呼。
  禁锢着自己手臂的力量消失了,左手一阵剧痛让化妆箱"咣"地落在地上。费明也跌坐在地上,捂着头。
  门被突然推开,冲进来的丰黎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住了,但紧接着就是跟进来的女人尖叫,然后一个人跑来探了个头,阻止了女人的尖叫,大叫着"没事"跑出去。
  但是很快,几个助理就冲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丰毅。徐北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费明围了起来。
  "VINCE……"费明看着丰毅,眼中有着少有的脆弱。丰毅一阵心疼,拿开他捂着头的手,表面上被头发遮住看不见什么,但手上已经沾了血。
  "天哪!影帝!"
  "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快去悄悄告诉导演,今天的戏不能拍了,让演员们先别到这里来。"
  丰毅检查着费明的伤口,"怎么回事?"
  费明强笑,"没事,误会。"
  丰毅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徐北乔,见到落在他脚边的化妆箱,不觉愤怒地盯了他一眼。
  "嘶……"费明的吃痛唤回了丰毅的注意,丰毅觉得心头火一鼓一鼓,冷冷地说,"北乔你先回去吧!"
  徐北乔看着丰毅,想说些什么,但丰毅关切照顾费明的身影却阻止了他。
  我就算让你这样狼狈地出去,你猜VINCE会不会注意到?那是费明刚才的声音……
  徐北乔动了动嘴唇,纂紧了拳头,缓缓从化妆室走出去。出了门,心中茫然一片,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身后忽然揽来一个结实的臂膀,推着他往前走。徐北乔转头一看,是丰黎。
  前面仍在拍戏,导演心神不宁,演员们全无知觉,只觉得导演要求高,一条戏而已反复重拍,就是不过。化妆室里,费明被扶到椅子上坐好,助理们小声催促着整理现场,有人低声惊呼,"这里怎么也有血?"
  丰黎开着车,边开边戏谑,"没想到费明这么强势,吵架还很在行。你完全被他打压了,亏我还想着不打扰你们,看看你的本事,结果……切!"
  "你都听到了?"徐北乔忽然开口。
  丰黎闲闲地说,"不好意思,门没关严。"
  "什么是FREE SOLO?"徐北乔又问。
  丰黎暗暗叹气,"徒手无保护攀岩。"
  徐北乔一愣,惊讶地转头,"悬崖峭壁?"
  丰黎点头,"虽然很危险,但大哥很擅长。"
  徐北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怎么玩那么危险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做点保护又会怎样?但……就是说不出来。徐北乔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说。我是谁呢?一个假结婚的对象,一个以一年为期分道扬镳的陌生人,一个受了伤他却看也不会看的人。
  徐北乔咬紧了嘴唇,手握得更紧。正在自怨自艾,忽然丰黎一个急刹车,徐北乔在座位和安全带之间撞了个来回,蹙眉看向丰黎,丰黎却一把捉住了他的左手,"这是怎么回事?!"
  徐北乔低头,发现就算是攥紧拳头也止不住淌下血,甚至有一滴已经滴在了车子的座位上。
  "对不起……"
  "现在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吗?"丰黎声色俱厉,抓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掰开,只见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上是一道深深的伤痕,手指轻触,便能看到那吓人的深度,"这是什么弄的?"
  徐北乔有气无力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化妆会用到刀片。"
  "SHIT!"丰黎启动车子"唰"地调头,"造型师喜欢用刀片修眉毛,你还不把伤口按住?!对,就用衣服先按住!"
  疼是意料之中的,十指连心,所以一路上心都很疼。但徐北乔从不知道只是破了手指而已,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等到了医院,浅色的棉质衣服,下摆已经沾满了血。丰黎飞快地停车,拉出徐北乔就往里面走,经过的人看着那一身血,都充满心悸和同情。
  丰黎早在路上联络了相熟的医生,身为富家子弟,突发情况下的信息封锁那几乎就是本能。有护师等在入口,见了丰毅就连忙引路,左拐右拐,拐进一间医师房,穿着大褂的医生立刻迎上来。查看了伤口,眉头一皱,吩咐护师做准备。
  "怎么样?"丰黎问道。
  "先消毒。"医生的语气冷静,这边徐北乔身体却猛地一抖,护师已经将他的手按进了消毒药剂中。这个时候,再婉转回肠的心理活动都顾不上了,所有的神经都在表达着一个字,"痛"。这么大的人了,徐北乔可不好意思叫苦,只好死咬着嘴唇,哪怕浑身颤抖也维持不动,只是眼圈忍不住红了。等手被护师拿出来,徐北乔疲惫地往后一靠,才发现丰黎早就在自己身后,双手按着自己的肩膀。
  "伤口里有脏东西。你再忍忍。"医生拿着小镊子,小心地扒开伤口,将一根短短的毛发夹了出来,除了被医生固定住的那根手指,剩余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丰黎第一次觉得别人的痛也能传达到自己心里。
  虽然在指腹,但是伤口很深,伤口最深的中指被美容针细细缝了几针,剩下的两根手指也做了细致的包扎。已经伤到了真皮,难免会留下疤痕。需要定期换药,还要随诊,一旦发现有坏死的皮肤,就要到医院来剪掉。不过好在医生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认为注意换药就会癒合得很好,顺便约好了拆线的时间。
  徐北乔天生看见穿着医生袍的人就心存敬畏,将医生的嘱咐记在心上,拿了药,看着被护师包扎妥当的三根手指,心里平静了许多。
  丰黎看着徐北乔纤细的手指被一根一根包扎好,看起来就像是弹琵琶的人在缠拨片,看着也没有来时的恐怖,脸色才稍稍好些。
  两人重又坐上车子,返回半山。
  路上徐北乔没再说话,倒是丰黎在喋喋不休,"你是傻的吗?受伤了不说话?那时候谁受伤谁就占着道理,看人家费明多会做戏?"
  "你是正妻啊!大房!就不知道自己的权力?再怎样也不能示弱啊!"
  "切!和我大哥结婚,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没什么手段怎么混啊!你以为丰家好混的?"
  "忍气吞声?你越这样我大哥就会越嚣张!"
  "那个时候去关照外人,老大他脑子坏掉了!"
  ……
  丰黎越说越气,直到徐北乔用没受伤的右手拍拍他的腿,"你大哥没有做错。"
  丰黎一愣,接着一脸嘲弄,"你还真是贤妻良母,胸怀广阔。"
  徐北乔苦笑,重复了一遍,"你大哥没做错。"是啊,丰毅有什么错呢?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干涉对方的私事,自己就是一个招牌,求仁得仁,没什么遗憾。就算是后来对他有一点动心,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怪不得丰毅。
  他喜欢费明也无可厚非,那样耀眼的男子,谁都应该倾心吧!可惜费明不知道自己结婚的内情,还吃醋到不惜翻脸的程度。
  丰黎再没说话,徐北乔也一路沉默,直到开进半山,才说,"今天的事,别告诉老爷子和母亲,也别告诉你大哥。"
  丰黎自然知道这两个"别告诉"分别说的是什么事,一双眼睛瞪向徐北乔,毫不掩饰愤怒,徐北乔一笑,"拜托了!"然后低下头,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很像。此前,丰毅关切地揽住费明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是那种神情。
  没有替换的衣服,徐北乔将沾血的外套脱掉卷在手里,顺便遮掩住手上的绷带。一进门,便见丰亦鑫、荣玉玲和丰毅都坐在客厅里。
  荣玉玲见了丰黎,有些嗔怪,"怎么才回来?你大哥都回来一会儿了,带着北乔去哪了?"
  丰黎深深看了一眼丰毅,撇撇嘴,"路上堵车,我想走小路,没想到遇上事故,更费时间。我先上去了。"丰黎瞥了一眼徐北乔,气哼哼地上楼。
  "不好意思,让大家操心了。"徐北乔低着头。
  "哼!"丰亦鑫说,"我才回来几天,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刚才荣家打来电话,说旗下的艺人不小心冲撞了徐先生,请徐先生看在人家受了点伤,连拍戏都耽误了的份上,不要计较。"
  丰黎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只见徐北乔咬咬嘴唇,"不好意思……"
  "就会说这一句?"丰亦鑫瞪着徐北乔。
  丰毅看着徐北乔也有些狼狈的样子,说,"父亲,只是个误会,您不必生气。"
  "误会?"丰亦鑫的眼神如刀子一样刮着徐北乔的脸,"让你住进来,不是抬举你,而是要看着你别给丰家惹事。就这样,你还跟个戏子起冲突,白白跌了身份!不过也难怪,你原本也就没什么身份,不知自爱习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父亲……"丰毅想说话,却被丰亦鑫眼神一横阻住了。
  "你不是成天对丰毅说爱吗?那就请你看在爱的份上,收敛收敛。"
  徐北乔一直低着头,丰亦鑫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分不清到底是手指疼还是心疼,也许是十指连心,怎能不疼?他死死咬着牙,积聚了点力气,尽量语调平稳,"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了。"说完,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丰黎看着徐北乔,用力握了握楼梯的扶手,抬腿上了楼。
  没有上楼回房,徐北乔直接回到工作室,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家,丰毅不是我的爱人,这不是我的地方,用不着觉得羞辱,用不着觉得委屈,更用不着伤心。这不是我的家,丰毅不是我的爱人……
  37、照拂
  徐北乔这个人,他给的温暖是淡淡的,一丝丝地渗透,他给的拒绝也是温吞的,一点点地疏离。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循序渐进。但这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在给自己缓冲、适应的过程,好像怕自己承受不住突然的变化。虽然,这样的变动,在并不算长的人生中,已经出现了好几回。
  丰毅能感受到这种缓缓的疏离。那件事情之后,徐北乔再不曾提起,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注意手伤,好像事情就不曾发生。一次丰毅找到机会说对不起,也被徐北乔有意岔过。然后,一切好像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开始不一样。
  徐北乔做着以前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但说话的表情,相望的神态,甚至睡觉的姿势都在表明着疏离。就算是刘铮过来请,他也出去不了几次。大多数时间坐在工作室里,笔下画出一张张的设计图。
  据说刘铮十分本事,已经将集结成册的"桥"设计经典案例印了出来,经过客户同意,将业主的名字写了上去,不管是普通小民,还是名媛贵妇,都成了"桥"设计的免费招牌。即使业务越来越多,靠着徐北乔埋首在工作室里的一只笔也能顾得过来。
  再然后,是人瘦了。丰毅知道是为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说起。时间越长,就越难以启齿。
  那天的化妆室里,助理提起化妆箱的时候惊呼有血,丰毅眉头一皱走过去看,只见星星点点的血先是划了个弧线,然后在一处聚集成小小的洼。再转身看费明,助理的纱布加上冰块,血已经止住了。惊慌过后,人们也看清楚了,费明头上不过是开了一处小口,人又十分精神,料想没什么大事。
  丰毅走过去,坐在费明身边,"你是故意的。"不是问句。
  费明看向丰毅的眼神毫不退让,"心疼了?"
  丰毅皱眉良久,"这不关他什么事。"
  "哼!"费明冷冷地说,"那就是关你的事了?你给了他错觉和希望。"
  丰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像在平稳自己的内心。拍拍费明的肩膀,"我先回去,晚点打电话给你。"丰毅起身离开,没看到费明隐隐红了的眼圈。
  丰毅在外面转了几圈,见丰黎的拉风车子不见,料想徐北乔正和丰黎在一起,才开了车回家,却没想到,连荣胜影艺的电话都到了很久,丰黎才带着徐北乔回来。
  徐北乔站在那里听着父亲的训斥,丰毅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那人到底伤到了哪里。却直到夜已深,给费明打过电话,才轻轻推开工作室的门,看着睡着的徐北乔,和包扎细致的手指。外衣落在地上,丰毅拾起,募地被跃入眼中的血色惊到。已经干涸的血迹颜色发深,沾染了一大片衣摆。丰毅站在原地坐了几个深呼吸,才将衣服拿走,换了条毯子,盖在徐北乔身上。
  几天之后,丰毅才发现,徐北乔伤的不只是手指,还有心。
  丰黎也开始变得奇怪。以前是一日三餐和家人都不同步,张婶就总是嘟囔着"小少爷好像跟别人有时差",但自从丰氏夫妇游轮旅途回来,人就乖了很多。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很久没有夜不归宿,就连出去喝酒的时候都少了许多。
  尤其是早上,几乎是掐着点儿,徐北乔这边早餐一做好,丰黎就施施然下了楼。原本喜欢简单爽口的西餐,现在对曾经抱有怀疑的"徐记米粥"也相当的接受。丰家的早餐渐渐衍变成徐北乔照顾兄弟两个,张婶照顾丰氏夫妇。但张婶常常看着兄弟两个并排吃饭的样子很开心,也早早起来,边忙活,边跟三位少爷说话,可惜,徐北乔的话并不多。
  徐北乔也觉得日子不错,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存在。那天早晨,手指的闷闷疼痛让自己在晨光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设计好、挂在墙上的大图,由此仿佛忽然找到了自己最应该在意的方向。
  想了想,自己虽然受了点委屈,但还真没什么好抱怨的。记得有一次,自己在心中祈祷,希望从天而降一个魅力非凡的帅哥,成功地俘获自己,就算是得不到回应也好,起码心中的病毒换了一个,只要不是李靖就行。现在看来,天上路过的神明听到了自己的愿望,就近实现。如今再想李靖,就好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样好。徐北乔想,就像《倚天屠龙记》里找胡青牛求医不成的侠客,张无忌出手,虽然拙劣,但也是"疼比痒好"。
  就算是"疼比痒好",但就是那点疼,也总要人忍受。
  其实已经醒了,但身边躺着的丰毅刚巧不踏实地翻了两次身。徐北乔知道,他快要醒了。不愿在私密的空间里对视,徐北乔闭着眼睛装睡。果然不久,丰毅的呼吸就变了节奏,接着一个慵懒的呵欠,他醒了。
  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丰毅轻轻起身,看着背冲自己的徐北乔,忍不住轻轻推推,没有动静,才慢慢托起他的左手,借着晨光看去。一条白印横贯在三只指腹上,轻按下去,能感到明显的硬度,那是肉眼看不见的里面的伤痕。丰毅叹了口气,再轻轻放下,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出门晨练。
  门刚一关上,徐北乔就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些微诧异和迷惑,抬手看了看,一个星期前彻底拆线,癒合得很好。护师也曾庆幸,这么深的伤口没割在手指的关节。但就像医师说的,还是免不了留疤。一道白白的印子,执着地宣称这段刚刚动心就无疾而终的感情。看来没有什么是发生过后不留痕迹的。丰毅怎么会知道?徐北乔已经不想追究。
  起床,将自己收拾停当,下楼,开始每日一餐。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熬粥水准大大提升,品种也从单一的蔬菜粥,变成了如今的"每日一粥",感谢丰黎的捧场和张婶的陪伴,虽然丰黎依然对把鸡蛋泡进粥里的吃法表示厌恶,张婶也很唠叨,但毕竟让自己免去和丰毅单独相处的尴尬。
  "好香!"
  徐北乔搅着南瓜粥,忽然听见丰毅的声音,一愣之后,给了个温和的笑容,"很快就好。"
  这是丰毅刻意早回来,刻意打的一个招呼。丰毅一边沐浴一边想,也许是习惯了徐北乔淡淡的温暖,他有意的疏离让人觉得越来越难熬,会让人想方设法去打破。
  等丰毅下楼,丰黎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徐北乔拿起勺子要盛粥,丰黎起身接过,"我自己来。嘿!今天是南瓜诶!那明天会不会是冬瓜?"
  丰毅一蹙眉,丰黎什么时候跟北乔那么熟了?
  就见徐北乔愉快地笑了,"冬瓜是炖汤用的,谁见拿来熬粥的?"
  见到徐北乔的笑容,丰毅立刻觉得刚才自己得到的那一个是多么的敷衍。不是情人难道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快走几步下了楼,丰毅坐到桌前,自己动手盛了粥,看着几样精致的清口小菜,对徐北乔一笑,"每天早上都让你忙,辛苦了!"
  正在喝粥的徐北乔手上一顿,飞快地瞥了丰毅一眼,"不辛苦,别客气。"
  丰黎看看徐北乔,又斜眼看看丰毅,垮着脸不作声。
  丰毅很快就吃完了,上楼换了衣服,拿了公文包下来,又是刻意地对徐北乔说,"别总闷在家里,也出去走走。"说着掏出两张卡片,"新近的画展,和朋友去看看。"
  "哦。"徐北乔低头接过,还没等说什么,丰毅扔下一句"我晚上回来吃饭",就走了。
  徐北乔看着票,筷子还夹着一块小菜,半晌没有放进嘴里。
  丰黎不耐烦地放下碗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北乔一愣,"什么怎么想的?"
  丰黎撇了撇嘴,"老大啊!"
  徐北乔知道他喜欢没大没小地叫丰毅老大,也没纠正。
  丰黎认真地看着徐北乔,"老大在外面偷吃,你这个正房就在家里当小媳妇,早上起来做饭,两张破票你还看半天,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些天,徐北乔会偶尔领教丰黎的发飙,听他凑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将每家每户的豪门恩怨讲得通透曲折,就像说评书。也不知道是豪门总会发生些比电视剧还要曲折离奇的事情,还是丰黎连说带比划的口才好,徐北乔是听得津津有味,深刻理解了齐齐的八卦之魂,但却没有上升到丰黎希望的高度。
  徐北乔叹气,"我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你大哥给我两张票,我当然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时间地点啊!"
  "什么白吃白住?"丰黎越听越不对劲,"这是家不是旅馆,你又不是来借宿、做客,难不成你还收拾了行李随时准备走?还有,费明的事情你就打算揭过不提了?"
  徐北乔对着不知内情的丰黎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说,"你大哥没有做错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费明都说出那种话了,你怎么还自欺欺人?"
  徐北乔觉得累了,不想分辨,"这是我和丰毅之间的事情,以前你不都不感兴趣吗?现在也别管了。"
  丰黎瞪着徐北乔,好像忍无可忍,终于起身"噔噔噔"地上楼,很快又旋风般地下来,不久就听见他那辆拉风跑车的发动机声。徐北乔叹着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能怎样呢?事实证明,费明和丰毅关系匪浅,丰毅也对费明倾心。虽不知道丰毅为什么假结婚,但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大半年之后,丰毅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一直到奔驰在大街上,丰黎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火。徐北乔那家伙打第一次见到就觉得软绵绵的好欺负,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从未让步。现在丰毅在外偷吃,都到了外室欺凌正室的地步了,徐北乔那人倒退缩了。不温不火,步步退让,靠!八成是被虐狂。
  丰黎突然一个刹车,还是那家伙爱老大爱到了失去自我的程度?接着一踩油门,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看那个家伙可怜?
  原本是驶向明辉地产的路线,半路丰黎转了向。这些天又烦又闷,很久没有放荡了。在车里给攀着自己的小明星打了个电话,然后丰黎奔向了寻找快乐的路上。
  将人堵在被窝里,就便享受了一下美人在怀。然后美人婉转地说上节目缺衣服,于是午饭过后带人SHOPPING,半下午小憩了一会儿,接到朋友电话约晚上酒吧HAPPY,等丰黎回到半山别墅,已是深夜,院子里只有低矮的路灯在脚边亮着。
  进了门,丰黎摇晃了一下才站稳。懒得开灯,摸索着想找到楼梯,却听一声门响,随着一搂的某扇门打开,一室灯光泄出来。丰黎看了看,那是徐北乔的工作室。
  看见楼梯上的黑影,徐北乔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丰黎,走过去,"怎么这么晚?"这几乎不用回答,因为还没到近前就能闻到一股酒味,"喝酒了?"
  丰黎恨恨地看着徐北乔,嘟囔着,"窝囊废!"
  徐北乔一蹙眉,"喝多了?醉了?"
  "没有!"丰黎说,"你看少爷我什么时候醉过?"
  徐北乔叹气,看样子是醉了。走上楼梯,伸手去扶,"来吧!我们回房间。"
  丰黎听话地跟着徐北乔上楼,走了几步又说,"你真没用!"
  徐北乔无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就算自己真的是丰毅的爱人,也不能学谁谁家主母那样狠戾的手段啊!
  扶着丰黎进到他的房间,是和丰毅同样格局不同方向的套件。丰黎依靠着徐北乔进了卧室,看见了床顿时觉得无比亲切,拉着徐北乔就倒了下去。徐北乔刚刚摆脱丰黎的长臂爬起身,就听丰黎口齿不清地说,"对你不好,那是他不知道珍惜……老大傻了……"
  徐北乔坐在床边,看着黑暗中的丰黎,莫名地鼻子一酸。他虽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有这样好的条件,不会明白求而不得的痛苦。尤其是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却依然求不得的无奈。自己以前对李靖是这样,好在这次学乖了,陷进去的时间又不长,不求,自然就不会求不得。
  刺探
  还有图稿没有画完,徐北乔原想将丰黎扶过来就走的,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喝醉时,丰黎说无人照顾的抱怨,于是进了浴室,找条毛巾浸了热水拿出来。
  打开床头灯,丰黎为了躲避灯光挣了挣,徐北乔就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他擦了脸,擦了手,脱了外衣,又掀了被子给他盖。看着灯光下丰黎的脸,徐北乔不禁笑了。对于自己的退让,这小子耿耿于怀,哪里是懂感情,明明是在意小孩子打架一般的输赢。
  伸手关了灯,刚要起身,就觉自己的手腕被捉住,然后被用力一扯,徐北乔人就爬在了丰黎身上。还没等徐北乔支起身子,丰黎精壮的长腿一卷一翻身,徐北乔瞬间就被压在丰黎身下。
  "丰黎……唔……"徐北乔募地睁大眼睛,感觉嘴唇正被准确无误地堵住,一股酒气不由分说地渡了过来,然后是湿热的舌头。
  "唔……唔……"徐北乔用力挣扎,却无奈四肢都被死死压住,丰黎的身体结实有力,双手伸进徐北乔的手指中再向上一收,让他的双臂彻底使不出力来,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还在继续。
  这是霸道的掠夺和无法抵抗的深入,丰黎的唇舌直接进到了最深处,给徐北乔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带着浓重酒气的唇舌蛮横侵占着他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描摹着没一个细节,急切地攫取,誓要搜刮完全。
  徐北乔只觉得口鼻都被堵住,一开始还会激烈地挣扎,到最后就只剩下寻求氧气的力气。等丰黎的力道终于松懈,徐北乔猛地用力推开,自己跌跌撞撞地摔下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月色还好,却见丰黎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居然还闭着。
  徐北乔有些恼火,浑身虚软地爬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听丰黎口齿不清地嘟囔,"……贝儿……宝贝儿……"
  什么?徐北乔蹙眉细听。丰黎又说,"宝贝儿……过来……哥哥疼你……"
  愣了一会儿,徐北乔"哧"地一笑。这小子还以为自己在酒吧沾花惹草呢!又回转床前,替丰黎将时才落地的被子盖上,才又出去。
  门关上,安静了片刻,床上的丰黎忽然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那门。
  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舒服得很,但照在脸上,就扰人大梦了。
  丰黎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万般不愿地醒来,看着天花板的雕饰想了半天,抓过手机拨出电话。
  "喂?"
  "姐,这次没打扰你和朱浩的好事吧!"
  "打扰了!"
  丰黎挑高声音,"不会吧!你们下午7点就开始办事?"
  "屁!你打扰我们的浪漫约会了!"
  "啧啧!真不容易,朱浩对着你这个母老虎还能浪漫得起来?"
  丰琪哈哈大笑,"他也刚出去打电话,你有事快说。"
  丰黎直奔主题,"老大是不是不爱那个徐北乔?"
  丰琪一愣,"怎么说?"
  "切!"丰黎的语气有意地玩世不恭,"那个费明都欺负上门来了,老大是胳膊肘往外拐。"
  "费明?"
  "是啊!没想到老大这么受欢迎,那真是一场夺人大战啊!不过徐北乔输了,窝囊得很。就算是男人,那也是咱们丰家的人,要不我就收拾费明。"
  "别!你别擅自行动!"丰琪的声音有点急,顿了顿,说,"你别动费明,大哥是真的爱他。"
  丰黎一愣,"噫?你又知道?老大喜欢别人那为什么跟徐北乔结婚?你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好不好,什么都不知道。"
  丰琪那边沉默片刻,严肃地说,"都是自家兄弟,一争长短不在这上,我把秘密告诉你,你千万不得泄露。你不会也像妈咪一样,整天想着争权夺势吧!"
  丰黎撇撇嘴,"那是妈想不明白。家业这么大,谁还能全攥在手里?"
  "那就好。"丰琪说,"实话告诉你,大哥和那个徐北乔是假结婚。"
  这下丰黎真的愣住了,想过能从丰琪那打探出点消息,却没想到消息是如此劲爆。
  丰琪接着说,"大哥真正的爱人是费明,他们在LA认识的,好了两三年,虽然中间分分合合的,但大哥是认真的。大哥想定下来,但费明事业如日中天,人又骄傲,禁不得磕磕绊绊,所以大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可是假结婚有什么用处?"
  "趁着费明打拼事业的时间,大哥先结婚,将方方面面的障碍扫平。尤其是爹地那边,怎么劝说都不如结婚的事实来得有力。反弹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反正也不是大哥心爱的人,处理起来自然也容易些。而且费明是明星,大哥也是公众人物,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社会舆论,将来也有个准备。"丰琪说,"虽然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既直接,效果又好。"
  "那……徐北乔也……"
  "他当然知道这是假结婚,他也有假结婚的理由。这个是各取所需,一个互相帮忙的交易。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又不是一辈子。"
  "徐北乔为什么要答应?"
  "知道荣熙的婚事吧!"丰琪说,"说来也巧,新郎李靖是徐北乔10年的情人。人家要结婚了,新娘子拿着喜帖打上门,徐北乔可能咽不下这口气,才和大哥结婚的。"
  丰黎又想到那天化妆室的事情,又问,"徐北乔知道老大是为了费明?"
  "这可不一定。"丰琪说,"大哥结婚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费明,事关他的名誉和前途,要是随便告诉别人,一旦泄露出去不就前功尽弃?"
  "所以……徐北乔被蒙在鼓里?"
  "不过一个交易对象而已,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丰琪语速忽然加快,忽然加快,"好了朱浩回来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千万不要露馅就这样……"
  电话那头"咔嗒"一声挂掉,丰黎躺在床上着实愣了一会儿。觉得整件事情实在是荒谬。他们就没想到徐北乔可能对丰毅动心?就没想到当知道自己是用来保护费明的靶子时他会伤心?就没想到有人会看到他的委屈逐渐被他吸引?就没想到被他吸引的会是一个叫丰黎的傻瓜?
  丰黎赖在床上,抓了被子又抱了枕头,闭上眼睛想了良久,才起身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帅气的一个男人,简直可以说继承了港姐的美貌和老爸的威严。脱下上衣,嗯,长年坚持的器械锻炼让他连六块腹肌下面的两块小肌肉都练出来了,这可是连一般模特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年轻、强壮,丰黎看着自己,觉得不比老大差。
  心说,那好吧!既然你们是假结婚,那徐北乔也算不得是自己的大嫂。先看看情况,等你们分手,我若还是倾心,那就怪不得下次由我领着他进门了。随即又想,怪不得阳台相通,自己却从未听到过什么古怪的声音。盖棉被纯聊天,老大还真能忍!
  收拾停当后,丰黎堪称精神抖擞地下楼。张婶见他,眉眼弯弯,"小少爷今天可起晚了。"
  丰黎在餐桌前坐下,冲张婶眨眼睛,"快!饿了!"
  张婶笑呵呵地将碗筷拿出来,"徐少爷早上做了菜粥,还温着呢!"
  丰黎吃了几口,问道,"煎蛋呢?"
  "我这就去做!"
  一会儿,煎蛋上桌。丰黎夹起来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煎蛋泡在粥里,沾了沾吃。一口,两口,嗯,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徐北乔呢?"丰黎又问。
  "早上刘先生来接走了,说是要去谈生意。"张婶一边收拾客厅,一边说,"要我说,徐少爷大可不必这么累。听说现在拉业务很难的,我劝过了,可徐少爷不听。每天工作到那么晚,身体早晚要垮掉……"
  丰黎快速吃光了早饭,没着急上楼,而是推开徐北乔工作室的门。
  之前也来过几次,但都没好好看过,甚至对他涂涂画画的东西没有留意。这次进来,大概扫了一圈,发现房间里虽然没有徐北乔,但处处都有他的气息。
  一排称不上是书架的木头架子,不过被摆上了书和花草别有一番风味;靠窗的角落是两支单人沙发和茶几,沙发上还散着几本杂志;屋子正中是徐北乔的绘图桌,旁边的一动矮柜上摆满了各种工具;桌椅正对着的墙上是几幅拼接的设计图,设计的房间虽小,但处处能看出用心……丰黎坐在徐北乔常坐的椅子上,试着用他的视角看整间工作室,的确十分舒服。视线落到绘图桌的一角,上面烙着几笔简约的线条,好像一座桥。再看绘图纸,右下角也都标注了同样的图形,下面还有几个字"桥设计"。
  想了想,掏出电话打出去。"喂,是我。我记得崇山那边的小户型有精装修的计划。"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让丰黎的眉头一皱,"原来的计划马上取消,指定不如竞争。时间还来得及,你马上公布要求,邀请几家设计公司参加,稍晚把资料传真给我一份,就这样。"
  放下电话,丰黎看着徐北乔出品、赏心悦目的设计图,微微一笑,"拉业务,很难吗?"
  一天后,刘铮拿着明辉地产的招标书来了。见到徐北乔,一边难掩兴奋,一边又说奇怪。
  "明辉地产向来都是指定大河设计的,这次忽然要公开招标,真是奇怪。"刘铮谢了张婶送过来的茶,接着说,"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这次的'明辉山水'都是小户型,销售对象也是有意在香港置业的普通人,设计这样的房子你最擅长。"
  徐北乔拿了标书细看,"光是设计我还好,但其他的工程和预算,这么大的量,我们拿得起来吗?"
  刘铮皱眉,"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如果能够拿下,我们的'桥'设计可就能正式脱离小作坊的阶段,打响名号了。"
  徐北乔看看刘铮,"嗯,我想我们现在需要专职的会计师了。"
  刘铮也看看徐北乔,忽然问,"你就事先没听说什么?"
  "什么?"
  刘铮缓缓地说,"我查过,明辉地产也是丰家的产业。"
  徐北乔这才记起来,"我说呢!听着这个名字就很熟悉。"
  "这份招标是明辉专门传真给我们的。"刘铮意有所指。
  徐北乔想想,摇摇头,"我想不会。既然是招标,就算明辉有中意的设计公司,也需要多找些人来陪标,对某个公司发出邀请也很正常。不过我们既然去,就会全力争取,毕竟机会难得。拿不下这个标,也算是在业内扬了扬我们的名号。"
  刘铮一笑,"你现在比我还像个生意人。"
  于是整个下午,刘铮在工作室里支上了电脑,翻出了明辉地产所有精品装修的资料,徐北乔一边揣摩业主的喜好,一边研究此次销售的对象人群。除了设计,刘铮又联络朋友,了解此前的建设公司,概算决算,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天色渐暗,有人敲门,才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只见丰黎推门进来,一身西装刚刚下班的样子。他走近看看摊在桌上的明辉招标,将手上拿着的厚厚一打文件夹随意地扔到桌上。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说着一句"我不会徇私",转身出去。
  徐北乔正在发愣,就见刘铮翻看着文件夹笑出来,"得!一下午都白忙活了,哪有人家的权威资料可靠?"说着,刘铮起身将东西收拾到自己的包里,"你就专心设计吧!其他的我来负责。"
  私会
  设计一套房子和设计100套房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所差只是工程量。不少装饰公司与其说是卖设计,不如说是利用设计招标拿到工程,设计本身反倒成了白送的添头。徐北乔和刘铮对设计很有信心,但对能否干完这么大的工程,着实心中没底。一时间,两人忙了个底朝天。
  徐北乔让刘铮帮忙买了一张多用床,有当下时兴的三面栏杆,放在工作室里既时尚又实用。工作晚了,刘铮留宿的时候能用上。渐渐的,反倒是徐北乔自己工作到深夜的时候用得多。虽然并非刻意疏远,但因为工作的忙碌而减少了面对丰毅的时间,徐北乔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丰毅对徐北乔表现得十分宽容,每晚临睡前都要到他的工作室走一趟,或是送一壶茶,或是送一盘水果,告诉他不要太累。但徐北乔却越来越觉得烦恼,人见得少了,心里就像长了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与丰毅和徐北乔不尴不尬的关系一样,丰毅觉得自己跟费明之间也进入到了这样一个难以疏理的阶段。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两人好像身陷胶着的僵持。争吵?没有。激情?也没有。明明没有突出的分歧,因为此前那点小事爆发也都觉得不值,但两人之间就好像横着一条一步就能跨过的小溪,丰毅和费明都眼睁睁看着,却始终不会迈出脚步。
  费明头上的伤口不深,但很麻烦。按常理应该将那一块毛发剪去,再好好包扎,但费明新上的戏里可不会愿意见到一位突然"斑秃"的影帝。等头发再长出来?对不起,不管是场地还是人员器械,每一天都是钱,耗费不起。戴假发?费明想想就觉得麻烦。最后他拜托医生放弃剪刀,用镊子一点点地恢复伤口。再加上费明的坚持,第三天就主动复工,为新科影帝搏了个敬业的好名声。
  费明的新电影在拍,徐北乔的招标在进行,丰毅也决定自己主动迈过那条小溪。
  除了荣胜影艺提供的住处,费明在港有自己的产业,这还是在丰毅的参谋下置的业。这天,TONY将丰毅送到某某公寓,丰毅捏着衣袋里的钥匙就上了电梯。站在门口,钥匙刚碰上门,就恍惚听见门里是一片笑声。
  丰毅随即收回钥匙,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人和门外的人,一个□着上身,一个西装革履,互相看着,都有些发愣。
  "是谁?"费明走过来,看见丰毅便是一笑,拍拍CHRISTOPHER的肩膀,"CHRIS,不好意思,我有朋友来。"
  "哦。嗨!我见过你的这位朋友。"CHRISTOPHER笑着对丰毅伸出手,用发音别扭的汉语说,"你好,我是CHRISTOPHER。"
  丰毅眉头一直紧皱,敷衍地握了CHRISTOPHER的手,看向费明。费明已经将CHRISTOPHER的上衣拿来,看着他穿上,"明天有空吗?我们继续。"
  CHRISTOPHER整理了□上的T恤,伸手跟费明又握又扯又撞地玩了一通复杂的美国花式"哥俩好",大笑着出去了。
  看着CHRISTOPHER进电梯,费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丰毅,"丰家大少爷的涵养和礼貌,都到哪里去了?"
  丰毅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他瞄着费明同样□的上身,"你们在干什么?"
  费明转身走进客厅,"对戏。"
  丰毅跟着进来,客厅的茶几被推到一边,上面是没有吃完的披萨,地毯被揉得很乱,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不过,旁边确实有一本摊开的剧本。
  丰毅站定,看着那地毯,"裸着对戏?"
  费明含笑斜眼看他,"是啊!一场落水情缘,本就裸裎相见,不裸着对,怎么对?"
  丰毅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费明也不管,拈起一块披萨,边吃边说,"我再怎么演,也不如你演得投入啊!和徐北乔一张床上睡着,我说什么了?"
  丰毅看着费明嘴唇的动作,小舌头一出一进地舔咬着披萨,顿时□火气。哼了一声,就开始扯领带、脱上衣。
  费明好整以暇地看着,慢条斯理地吃着,直到人被丰毅直接扑倒在地毯上,转眼间半裸变成□。
  丰毅一把握住费明的要害,刻意用力的手劲让费明"啊"地叫出来。丰毅这边舔咬着费明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让你看看我憋成什么样子!"说着,就不管不顾地顶进去。
  费明一声哀叫,脱口咒骂,却被丰毅几个不留手的冲撞冲散了气势。
  费明用力狠狠咬上丰毅的脖颈,"你要干死我啊!"
  疼痛让丰毅稍微顿了顿,费明摊在地上大口吸气。丰毅也确实觉得有点涩,伸手抓了什么东西撕开挤在手里,抹到了后面,嘴里说着,"就知道跟我赌气,让我难过,不教训你我就不姓丰!"
  费明没听他在说什么,反问,"你抹的是什么?"
  丰毅没回答,将手拿到近前,舔了舔。
  费明定睛一看,不禁骂了一声,"靠!那是番茄酱!"
  "就是这个!"丰毅一个挺身,"美味的东西总要蘸点酱料才好吃。"说着,便长驱直入地捣起来。
  费明不再有精力辩驳谁是美味,身体震颤着迎接久违的欢乐。
  搂着摊在怀里的美人,丰毅忽然想,对男人来说,很多事情也许都不需要说,有了什么隔阂,上来脱衣服直接做就足已。摸着费明光滑的脊背,慵懒地抱在一起享受激情的余味,这样多好。
  "疼吗?"费明摸了摸丰毅被自己咬到的脖子,抬头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又狠狠吮吸了几下。
  "嘶——"丰毅闪开,"再亲就要紫了。"
  费明失笑。
  "你呢?"丰毅亲亲费明,手指摸到了上次受伤的地方,浓密的头发下面,隐约能摸到不平。"医生怎么说?"
  费明闭着眼睛,筋疲力尽,"还能怎么说?能不能留疤要看运气。"
  "就算是有疤痕也看不见啊!头发挡着呢。"
  费明"哧"地一笑,"一看你就是外行。疤痕的地方能不能长出头发来还两说。以后要是拍什么光头戏,头发剪掉,满脑袋说不定就看那一块疤了。"
  丰毅脑补了一下费明斑秃的样子,呵呵笑了出来,却说,"光头戏也没什么。干脆在脑袋上纹个什么花样,将疤遮住。你以前黑道上混的,没少见吧!"
  费明不屑,"那都是打手,不是老大。"
  "好了,别在意。你这么完美的人,就算有疤痕,那也是性感的疤痕。"丰毅讨好地说。
  "哼!真是丢手艺。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打伤。"
  丰毅叹气,禁不住说,"北乔他也受伤了,比你更严重。"话一出口,丰毅就知不好,怀里的人身子一僵。
  果然,费明身子也不软不累了,"嚯"地丰毅怀中起身。
  "你还在气?"丰毅拉住费明的手。
  费明转身,深深看着他,"你知道我气的不是他!"
  丰毅脸色也难看起来,松开手,费明自己进了浴室。呆坐了一会儿,丰毅叹气,原来那条小溪还是没有跨过去。
  好在除了小溪,世上等待被征服的大江大河也不少。投资公司、丰氏百货,丰毅每天都需要保持上位者的警醒和机敏。各种通告、新拍电影,费明也在万众瞩目中旋转忙碌。CHRISTOPHER再次延长了自己的假期,并且宣称有直接在香港复工的可能,于是又给香港的娱乐圈增添了重量级的新闻。
  丰黎的明辉地产也在设计业界引发关注,对"明辉山水"楼盘的室内装饰公开招标,而且邀请目前为止已经预付定金的业主全程参与,这样大胆的模式令明辉内部不再疑惑为什么这个楼盘要招标,而是猜测招标最后的结局会怎样。
  丰家的晚餐桌上,难得的五人聚齐。丰亦鑫虽然退居二线,但百货和地产这两个丰家王国的基石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那个出奇冒泡的招标会什么时候开始?"丰亦鑫问道。
  丰黎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给的压力,夹了口菜,说,"明天准备好了就明天,后天准备好了就后天。"
  "胡闹!到底是什么时候?"丰亦鑫瞪起了眼睛。
  丰黎小声说,"爸爸真没有幽默感。"竟然也不回答。
  餐桌上氛围转眼变了样,荣玉玲一副受不了的神情。徐北乔左右看看,忽然说,"应该是后天。"
  丰亦鑫的目光转向他,不等老爷子问,徐北乔就自己招供,"我的工作室也参加了投标。接到通知的时间是后天。"
  丰亦鑫看了看徐北乔,又冷冷扫了丰黎一眼,没有说话。丰黎大喇喇地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要是北乔的工作室能够拔得头筹,肥水不留外人田不是更好?再说,最后决定的是业主,不是我们。我们只负责筛选资质,复核预算,监督工程质量。"
  "哼!"丰亦鑫说,"这些天,有几个老朋友给我打电话,问我家的小儿子在想什么。"
  荣玉玲瞥了丰亦鑫一眼,"就那几个老古板?是不是手里有楼盘也是在最近往外推的?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打电话扯后腿?那可不是叔叔伯伯们应该做的。"
  "生意上的事情,你懂什么!"丰亦鑫沉声呵斥。
  "我是不懂,但我觉得儿子做得好!"荣玉玲也不生气,"卖货而已,就是要让人家觉得这东西就是自己的,不买回去就不甘心。房子不也一样?"
  丰亦鑫摇头,"再有想法,也要看看整个市场。不做出头鸟,不做招风树。你的想法不错,壮大了声势又达到了目的,但不能太出格,侵占了人家的饭碗。"
  "知道了爸爸。"丰黎说,"我刚回来没多久,不是明辉山水也是别的,总要找个立威的项目。否则,有没有我,有什么不同?"
  "哼!臭小子!"丰亦鑫明面上骂了一句,但谁都能听出其中对小儿子的宠爱。紧接着,话题就转到了丰毅身上,"月末的业绩我看过了,明明今年的市场很好,但销售业绩上怎么就看不出来?"
  丰毅说,"我们的销售其实不错,但最近全港改造安全设施,我们3间年头长的大厦都需要改造,所以轮流暂停了一些区域。再加上改造施工毕竟影响购物环境,所以这个月的情况看起来不够好。"
  丰亦鑫看了看丰毅,"嗯,具体的事情你也要看着,别把暂停销售说得这么轻松。一个安全通道的改造,就让百货的业绩追不上通货膨胀,你在国外学的东西不会这么没用吧!"
  徐北乔在一边听着,却觉得老爷子的话中有明显的偏袒,不禁担心地看了看丰毅。丰毅一抬眼就收到了徐北乔的目光,冲他安抚地一笑。徐北乔好像被电了一下,连忙垂下眼帘。就听丰毅说了声"知道了"。
  "还有你!"丰亦鑫的口气猛地严厉起来,徐北乔回过神,发现老爷子正看着自己。
  "啊?"徐北乔意外。
  丰亦鑫威严地看着他,"你的什么工作室去投标,行事做派也要象个样子,别让人家说闲话。"
  "是,老爷子。"徐北乔无奈回答。
  荣玉玲在一边说,"北乔要竞标,阿毅也应该在旁边照看照看,也能让北乔定定神啊!到时候,一起去明辉。"
  丰亦鑫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一眼丰毅,低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我啥也不说了~~~明天见~~接下来是日更~~小花若是欠了债就先欠着吧~~~
  纠结
  两天后,明辉地产总部。
  偌大的会议室里,即使坐满了人,也只是围着桌子坐一圈。只在椭圆形桌子的一头空出了几个位子,一面墙已经被幕布遮挡,相关设备也准备就绪。
  会议室旁的小房间,20位已经确认的业主,或是独自一人,或是带着家属坐在这里,明辉专门派员工照顾他们的需要。墙上的屏幕显示着主会场的画面,在这里,业主可以全程参与明辉山水室内装饰的招投标,也是业内的一次史无前例的公关活动。
  再外面的大开间,设施就不那么舒适了,所有的投标企业就在这里。根据实力和资质,这次入选的只有5家,其中就有明辉的御用设计公司大河设计,以及徐北乔的"桥"设计。
  徐北乔和刘铮早早就等在这里,刘铮在调试电脑上的3D画面,徐北乔在准备自己的发言。其他设计公司也都相继到来,只是阵容强大。除了设计师本人外,大都还有公司的业务主管和一两个跑腿的助理。
  等候的时间里,刘铮就见徐北乔一眼两眼地瞄向大门,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外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徐北乔眼睛一亮,等看清了来人,却又黯淡下来。
  周正笑吟吟地进来,刘铮见了,都是一笑,"不是说不过来了?"
  周正苦着脸,"张静好说的,我必须到场,以防不测。"
  "什么不测?"此时的徐北乔有些紧张性神经。
  "各种不测。"周正叹气。
  "静好呢?几个月也见不到她。"
  "正在上海折腾呢!"周正坐下,"说要将公司的品牌打入内地,开创一种全新的模式。"
  徐北乔眨眨眼睛,决定先不理会,把眼前这关过了才是真的。
  此时,第一家投标企业已经进了会议室。周正拿过徐北乔抱在怀里的夹子,打开一看,眼前就是一亮。整整齐齐的彩色铅笔图稿,笔尖都能感受得到设计师想要表达的情绪。
  "怪不得静好说什么也不跟你竞争。"周正说,"一听说桥设计要投标,张静好就立刻要我们撤退。还说,在这个项目上,我们的机会是和你合作,承担施工的部分。"
  刘铮一笑,"算你们聪明!不过你再怎么说,一旦得标,利润分成还是要按照合同来。"
  周正有意压低声音,却又让刘铮能够听到,"北乔,你从哪里找来这个一个锱铢必较的合伙人!"
  徐北乔知道他们是在说说笑笑减轻自己的压力,但压力就是压力,就在那里。
  几人小声地说了会儿话,就听有人的手机响,徐北乔手忙脚乱地掏出来,看着丰毅的名字闪啊闪,有些发愣。
  "接啊!"周正提醒,不光是周正,满屋子的人都因为铃声看过来。
  徐北乔连忙接起,"喂?"
  "北乔?"听起来丰毅的声音有点急,"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不能过去了。"
  "哦。你忙你的,我原来就说不用麻烦你的。"徐北乔连忙回答。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
  刘铮看着徐北乔的脸色,想问是谁,却听门口一阵喧哗,接着,大门推开,负责招待竞标企业的经理引着丰黎走进来。
  "丰先生,这就是这次竞标的几家公司了。大河设计正在会议室里。"来人介绍说。
  各个公司的代表见状都站起身来,丰黎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逐一握手。很快,丰黎就站到徐北乔面前伸出了手,徐北乔眼下也算是名人,不能推脱说不认识,于是也笑着握去。哪知丰黎握了握徐北乔的手,然后展颜一笑,凑过去,低声说,"大嫂,加油啊!"
  徐北乔刚瞪起眼睛,丰黎就松手转身离开,紧接着就看大河设计的人马出来,有人通报,请"桥"设计入场。丰黎站在会议室门口回头冲徐北乔眨眨眼睛,呼啦啦待着一队人率先进去。徐北乔则被连忙收拾好东西的刘铮和周正带进去。
  所有设计公司都会站在最前面。刘铮麻利地接好数据线,打开链接文件,咳嗽了一声,暗示徐北乔可以开始了。徐北乔却站在明辉地产的招标组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和坐在最远的丰黎对视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说,"各位下午好,我是桥设计的徐北乔。"
  此时此刻,丰毅正在飞奔到医院的路上,TONY十分周到地将医院名称甚至医生姓名发到了丰毅的手机上,但丰毅还是去晚了一步。
  车子停在医院对面的街角,就见医院门口围堵了几十位狗仔,长枪短炮地对着。一会儿,就见费明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出来,丰毅心中一紧,狗仔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完全看不请里面的状况。
  不一会儿,只听狗仔们一阵惊呼,接着闪光灯响成一片,所有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丰毅定睛一看,心尖就是重重地一扯。就见费明被人抱在怀里,双手揽着那人的脖颈,双腿在那人的手臂上荡啊荡。而抱着费明的不是别人,正是CHRISTOPHER。
  大庭广众之下,费明好像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靠在CHRISTOPHER怀中,脸上是惊讶的神色。没用别人,CHRISTOPHER笨拙地打开车子副驾驶的门,小心地将费明放了进去,自己则充当司机,按了几声喇叭,开车绝尘而去。
  后面的狗仔没有准备,追了几步,沮丧地放弃,但还不愿离开,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刚才出乎意料的画面。丰毅呆坐了一会儿,也开车奔去。
  丰毅直接来到费明的住处,在楼下看到了CHRISTOPHER的车。深吸了一口气,上了电梯,按响门铃。
  毫不意外地见到CHRISTOPHER开门,丰毅直接走进去,转身将CHRISTOPHER隔在门前,"不好意思,请让我跟费明单独谈谈。"
  CHRISTOPHER看看丰毅,冲里面扬声喊,"MIYA!"
  "怎么了?"费明的声音。
  "是我!"丰毅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僵持了一会儿,就见费明单脚挑着扶门出来,脸色也有些难看,"CHRIS,今天……谢谢你。"
  CHRISTOPHER的目光在丰毅和费明之间流转了个来回,说,"Ok,take care.Call me,when you need."
  费明点头,CHRISTOPHER看了丰毅一眼,转身出去,还不忘将门轻轻关上。剩下两人,沉默对视了好一阵。直到费明脸上显出痛楚的神色,丰毅才晃过神来,几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放到卧室的床上。
  "怎么搞的?"丰毅皱眉看他包扎整齐的脚踝。
  "吊威亚的时候不小心。"
  "严重吗?"
  "没事,一个星期就好。"
  "我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赶,没来得及。"丰毅声音干涩,"又不是武打戏,吊什么威压。"
  费明懒得解释,看了看丰毅的脸色,"你不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我受伤吧!"
  "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他抱着你出来。"丰毅冷笑,"你就像是只小绵羊。"
  费明猛地瞪向丰毅,"CHRIS在帮我摆脱狗仔。你到底想说什么?"
  丰毅烦躁地一甩头,"那个CHRISTOPHER能不能不要那么碍眼?"
  "碍了你的眼,你可以不看。"
  "你就那样乖乖地让他抱?"
  "我倒是期待你冲进来带我出去,你能吗?"
  "你……"丰毅站起身来焦躁地走了几步,"MIYA?你还让他这么叫你!"
  费明冷笑,"他说不清楚'明'字,我想不如让他叫MIYA。"
  丰毅沉默半晌,愣愣地看向费明,"那是我专门用来叫你的。"说着,叹了口气,"我们这是怎么了?"
  费明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你应该更清楚。"
  "我清楚什么?"丰毅看着费明。
  "你应该清楚你的心。"费明也看着丰毅,"你喜欢那个徐北乔。"
  "你说什么鬼话!"丰毅的声音如雷般炸开,"我们在说CHRISTOPHER!"
  "那就说说CHRIS。"费明从善如流,"你想说什么?"
  "他喜欢你!"
  "我知道。"费明点头,"然后呢?徐北乔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然后呢?"
  丰毅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我被围着,CHRIS冲进来抱起我就走。"费明看着丰毅,"VINCE,我们也曾经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按照自己的性子来。那时候,只要看着你就会觉得幸福。现在,就算他不伸手,你也会静静看着,心中再急,也不会直截了当地冲过来。"
  丰毅不可致信地看着费明,"你在埋怨我这个?"丰毅猛地回身,扶着额头原地转了转,又看向费明,"我一直在做什么你不是没看见!我的努力不是要你做我的地下情人!如果你愿意,那我们现在就公开,我离婚,我们结婚!"
  费明摇头,"我不愿意。"
  "费明!"
  "你有你的身份,我有我的前途,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也知道现在这样也许最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变得这么难熬。"费明长长的睫毛在漂亮的侧脸上留下黯淡的阴影,"真的很糟糕,感觉糟透了……"
  丰毅静静看着费明,"你喜欢他?"
  "CHRIS?"费明无力地笑笑,"我当然喜欢。他率真、直接,喜欢我,又很有才华。知道我连自己都抓不住的、一闪而过的感觉,知道我怎么做才会更加完美。他是很好的朋友,VINCE。他让我想起最初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在LA的时候,你不是大少爷,我不是影帝。"
  丰毅叹着气,做到床边,捧着费明的脸,深深地吻下去。也许是沉浸在美好往事的追忆中,丰毅的吻径自加深,蜿蜒而下,顺着费明敞开的领口就亲了进去。感受着丰毅滚烫的吻,费明突然有些想哭。挣扎着揪住丰毅的衣领,用力将他推高,扯开他的领带和衣领,啃咬在他的脖颈上,丰毅被撩得火起,呻吟一声将费明按到在床上,纠缠中无意碰到他受伤的脚踝,费明吃痛,两人激烈的动作戛然而止。对视的眼中都有对方不想探究的情绪。
  良久,丰毅吻了吻费明的嘴角,起身,"你好好休息,喜欢让CHRISTOPHER过来陪你也行。"
  费明点头,丰毅转身离开。
  "VINCE,感情是最奇怪的东西。"费明看着丰毅的背影,突然说,"今天还能相信够天长地久,也许明天就觉得变了味儿。"
  丰毅回头,"你知道我总是爱你的。"
  费明点头,"你也知道我总是爱你的。"然后看着丰毅将门关上。
  丰毅下楼,启动车子,开上大街……整个过程都带着点茫然。直到开上回半山家中的路,才清醒一些。不觉失笑,人可不就像是蚂蚁,按照既定的规律生老病死,不用脑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会红灯停绿灯行、会车并线,还以为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智慧。
  车子停进车库,丰毅又机械地进了家门,机械地上了楼梯。
  "大哥?"
  有人叫自己?丰毅转头,赫然发现客厅里坐满了人。丰黎、徐北乔、刘铮,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出什么事了?"丰黎问道,"你进来都没看见我们。"
  丰毅见丰黎端着酒杯,忽然想起今天是徐北乔竞标明辉山水的日子。眼神一错,就见徐北乔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丰毅小心翼翼地问,"成功了?"
  丰黎举了举杯,"你真应该看看北乔今天的表现,征服了审核小组不说,还征服了15个家庭!"
  丰毅自然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一股由衷的快乐从心而起,快步走下楼梯过去,一把将徐北乔抱住,"祝贺你!我早就知道你可以的!"
  丰毅的祝贺是真心的,徐北乔从他抱紧自己的双臂就能感受到,心中一阵激荡,这段时间一直刻意隐忍的情绪就要汹涌而出。但他只是借机将头埋进丰毅的肩膀,用力回抱。忽然感到内心的喜悦与对的人分享,是多么的重要。
  "怎么样?你们打算怎么庆祝?"丰毅放开徐北乔,左右看看。
  徐北乔一笑,"我们……"刚说了两个字,不管是话语还是笑容都戛然而止,明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转移视线,但一双眼睛就是无法从丰毅的脖颈移开。
  丰黎和刘铮顺着徐北乔的视线看去,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滞。在丰毅扯开的领子里面,崭新的吻痕斑驳。周正站在丰毅身后,不明所以。
  丰毅也陡然发现了不妥,遮掩般地整理了下领口,"北乔……"
  徐北乔立即垂头,眼睛盯着放在茶几上的酒杯。
  丰毅咬了咬嘴唇,无力地说,"北乔,我今天过得糟透了,真的。不过,我也是真心地祝贺你。"说完,转身快步上楼。
  丰黎观察着徐北乔的脸,刘铮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说,"北乔,有话不知当不当说,那个费明……"
  "不要说。"徐北乔抬起脸来,竟然还有不错的笑容,"我们应该出去庆祝!给齐齐打电话,咱们单行道见!"
  情药、
  久违了的单行道,久违了的老朋友,久违了的醉鬼依然逢人便说"不要轻易跟会变的拉拉结婚"。
  徐北乔拒绝了丰黎的跟随,刘铮和周正跟着,三人一起进入了单行道。刚一进去,就见齐齐浑身闪亮地冲他们招手,走了两步又发现,此前疑似跟齐齐一夜情的大律师邢涛居然也在。
  "嗨!邢律师!"徐北乔刚打了个招呼,就被齐齐拉到身边坐下,正好将邢涛隔开。
  齐齐不说话,徐北乔就充当了介绍人,将剩下三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刘铮和周正都是做生意的,能够认识有实力的律师做朋友,也十分开心。但刘铮始终不忘照看徐北乔,前男友的10年背叛就够受了,如今的婚姻也同样危机重重。刘铮看着徐北乔暗暗心痛,不明白这么好的人为何没人珍惜。
  "哇呜!"齐齐夸张地举起酒杯,"虽然项目被搞定已经在我意料之中,但还是要祝贺一下!"
  "祝贺徐先生的设计征服全场!"邢涛首先响应,却得到了齐齐一个白眼。
  "祝贺祝贺!有活儿干了,就有钱赚了!"周正的表现还是GAY吧里的一个直男。
  刘铮则认真地站起身来和徐北乔碰杯,"我们的事业正式开始了!"
  徐北乔一时间感慨万千,"是啊,终于开始了!"
  "呜——"齐齐大叫着,"干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杯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五个人都仰头喝下,又欢笑着坐了下来。单行道今晚的主题还算热烈,几人的喧哗很快就被淹没到有节奏感的音乐中。
  "周正!今天我哥表现得怎么样?"齐齐问道。
  周正一笑,"说句实话,令人惊讶。"
  "快说说!"齐齐一着急,身子挤了过去,几乎是扒在了周正身上。几个人都和张静好相熟,对这个追着静好不撒手的傻小子自然也很亲昵。刘铮他们看了没什么反应,坐在一边的邢涛就有些不舒服。
  周正也不在意,"不管哪方面,咱们徐老板都是出色的。人往前面一站,光是外形就把其他设计师比了下去。解说自己设计的时候,他的自信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眼睛又黑又亮,说的也好,让人恨不得现在就住进他设计的房子里……"
  周正在说"评书",徐北乔却注意到了身边邢涛的脸色,又看了看全神贯注的齐齐,小声对邢涛说,"邢大律师,要不要换个座位?"
  邢涛一脸"你太了解我了"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就坐到了徐北乔的位置上。
  那边周正还在继续,"……明辉山水邀请准业主参与选择这招,完全就是给北乔设计的。别的公司只拿一套方案,徐北乔居然拿出了三套方案。还叫什么小家庭、小青春、小单身,经过简单的变化,同样的设计就能组合出不一样的效果。嘿!跟变魔术一样。"
  说着,周正隔着桌子非要跟徐北乔碰一下杯,"以前静好总是说你的设计好,我还不理解,这次我是真的服了!她说你还有一个经典设计叫'迷藏'的,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识见识?"
  提到"迷藏",徐北乔呼吸一滞,不置可否地和周正碰杯,然后豪爽地干了。
  齐齐的视线转移,发现徐北乔和邢涛换了座位,正坐在卡座的最外面。虽然不好再说什么,但回身狠狠瞪了邢涛一眼。邢涛但笑不语,伸手揽住齐齐的腰,将他从周正身上扯了下来,齐齐刚要发作,邢涛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本着捉贼捉赃的原则,此时再叫,时机已过。齐齐只好又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跟刘铮和周正说话。
  两杯酒下去,徐北乔就开始发现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迷藏"还在LA丰毅的家里,而丰毅虽然此刻人还在半山,但那心估计早就不在了。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问过,但丰毅中意费明是事实。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也实在没有资格去争什么,但一看到丰毅脖颈上的吻痕,徐北乔就觉得自己先是被雷狠狠地劈了一道,而后在被劈的麻木中突然泛滥出疼来。就好像有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痛。
  徐北乔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在努力地控制面部肌肉。叹了口气,徐北乔端起酒杯又是一大口,希望至少是木然,希望不要在丰毅面前太过丢脸。对着一个倾心自己却不能回应的人,哪怕丰毅眼中有半点怜悯的神色,他都会忍受不了。
  那一刻,丰毅似乎也有些慌张。徐北乔笑笑,慌张什么呢?他又没有做错。徐北乔忽然又想,说不定,就连眼前的假结婚都不用维持到一年了。丰毅找到了喜欢的人,自己大可功成身退。只是这一遭走得太失算,想找个避风港躲躲,却没想到爱上了避风港。徐北乔悲从心来,苍耳若是爱上裤脚,那结局不用猜测也会知道。
  晚上9点、11点和凌晨1点的单行道都是不一样的。音乐会越晚越HIGH,人会越晚越浪,齐齐早已按奈不住,踩着桌子跳出去,直接就扑进了舞池。他挥舞两条细长的手臂,上身的银色亮衫随着舞姿抖动,紧紧包裹着臀部的紧身黑漆裤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便有几个男人围了上去,很齐齐一起HIGH。
  徐北乔看着正在迸发活力的齐齐,有些羡慕。以为那个叫楚秀的给齐齐留下了深如阿里亚纳海沟的伤痛,但现在看来,那海沟再深,也被齐齐打不死的精神填平了。还是上场HIGH一HIGH真的很有效?
  邢涛正看着齐齐扭动身体的浪荡模样皱眉,就见身边的徐北乔将杯子重重放上桌,起身直奔舞池中央。只见他挤进去,拍了拍齐齐的肩膀,然后就和齐齐一起跳起来。徐北乔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热舞了,不过没关系,舞步还记得,身体还记得,随着音乐释放就好。
  旁边的周正和刘铮也呆了呆。周正睁大眼睛看着,问刘铮,"你知道徐北乔会跳舞吗?我靠!还跳得这么劲爆!"
  场内如齐齐般招摇的舞着不少,但徐北乔这样一看就是好青年的却稀有,尤其这位好青年还眯着他那漂亮的眼睛,甩着柔软的头发,收腰的正装衣扣未系,随着摆动不时展露他被衬衫包裹的腰线。整个人带着格格不入却又吸引眼球的魅力。
  齐齐看着徐北乔,越来越HIGH,打着尖利的口哨和他配合着舞步,两个格调完全不同的人很快成为了场上的焦点。认识齐齐的人很多,这很多人中有一大半是一夜情。但认识徐北乔的却很少,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尤物没见过,顿时几个高大的男人也凑上去,一边跟徐北乔跳,一边摸摸翘臀过过手瘾。
  刘铮看着,没有动,知道若是因为这个就将徐北乔拉出来,很不合适。GAY圈也是微妙的地方,人人都向往爱情,但为爱情忠贞的却很少。就算是有了固定的伴侣,两人有时也会将爱情和**分开,各玩各的。他是自己想去跳舞的,人那么温和,偶尔发泄一下也好。
  一段给力节奏结束,下一个音符开始便是温婉的舞曲。齐齐定了定神,便见徐北乔已经被一个男人揽进怀里,脚下是柔情缓慢的舞步。齐齐撇了撇嘴,自己回来,还叫着,"北乔哥就是不玩,看他多受欢迎。"
  是啊,在慢舞的场子里,徐北乔也是个惹眼的对象。一旦安静下来,骨子里的那种温和的气质就蔓延开来。那男人搂着徐北乔轻轻挪步,间或跟他小声说些什么,引得徐北乔展开笑容,靠在人家肩头。
  齐齐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妥,碰了碰身边的邢涛,"喂!偶尔玩玩而已,你不要跟丰毅大嘴巴!"
  邢涛看向齐齐的眼中充满笑意,"让律师做假证,要付出代价的。"
  "切——"齐齐不屑地转头。
  一支舞很快就结束了。那男人低声询问着什么,搂着徐北乔就要离开,刘铮连忙上前止住,两人为了徐北乔还争执了一番,最后那男人恨恨地看了看齐齐这一桌人,放弃了。
  徐北乔坐回来的时候笑呵呵的,早知道跳舞的感觉会这么爽,他也不会每次都只看着齐齐跳。头晕晕的感觉也好,什么复杂的精神活动全都被抛到一边。将自己的酒杯喝空,徐北乔就笑吟吟地看着齐齐,齐齐冷不丁被他这么一看,深吸一口气,"哥,你别喝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勾人啊!"
  接下来的徐北乔是沉默的,笑看着眼前的一切。闪烁的灯光,跃动的人们,还有朋友的笑脸,他们说什么不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刻没有烦恼。可是,酒呢?
  徐北乔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忽然就有人过来塞了杯酒到手里。很好。徐北乔微笑,拿着蓝色的液体照了照灯光,一口就喝了一大半。然后,就好像更不清醒了。
  最先发现徐北乔不对劲儿的是邢涛。这边他正在跟齐齐斗智斗勇,那边就觉得有人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一回头,只见徐北乔正凑过来,颤抖的手指摩挲着邢涛的脸颊,接下来便是那火热的嘴唇。
  "徐先生?"邢涛转身将人抱住,徐北乔立刻呻吟一声,在邢涛的怀里蹭。
  刚才就在瞪眼睛的齐齐眼睛瞪得更大,"哥?"看向邢涛,"他怎么了?"
  徐北乔就好像在用行动回答一样,蹭着邢涛的前胸往上,吻上了他的下颌。
  齐齐一把将邢涛拉到一边,自己过去抱住徐北乔,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有些慌神。
  刘铮陪着周正从洗手间回来,每次到这里,周正上洗手间都面临巨大的考验,刘铮此次义务陪同,一回来就看到徐北乔扒着齐齐不放手的样子。
  "北乔哥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齐齐说。
  邢涛眼神一扫,看着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那是谁点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站起身大叫,"靠!不要脸的东西!这他妈谁干的?!在这里还有不认识我齐齐的!我的朋友也敢玩!"
  邢涛一把将齐齐拉下,"徐先生不是普通人,不能张扬!下的药重吗?"
  齐齐摇头,"看起来只是催情的。"
  "我给VINCE打电话。"邢涛很快将电话拨了出去,刘铮想拦却没有理由阻止。丰毅是徐北乔的合法伴侣,这个时候只能找他。而刘铮也不能当众说就在这天下午,丰毅还很可能在外偷情。
  刘铮揽着徐北乔,齐齐三人前后开道迅速离开。找了代驾司机,刘铮和邢涛将徐北乔送回半山,齐齐站在路边看着周正,周正挠挠头,"我送你回去?"
  齐齐一笑,"我魅力非凡,你能把持得住?"
  周正有些警惕,指了指胸口,"我带着静好的照片。"
  齐齐点头,"是啊,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被那母老虎镇住。"
  夜已深,半山别墅区的行车声音格外大声。丰毅简单披了件晨袍,在门口等候。车子停下,刘铮将人抱出来,没走几步,就见丰毅赶上前将徐北乔接过。邢涛早在车上就通过电话说明了情况,此时也过来拍拍丰毅的肩膀,"齐齐说的,不会伤身,做做就好。"说完还眨眨眼睛,"你要热情一些哦!"
  不用邢涛再说,靠在丰毅怀里的徐北乔也没闲着。恍惚间闻到熟悉心动的气息,心里好像生了无数只小手在轻轻地挠。手臂已经环上丰毅的脖颈,嘴唇已经贴上了丰毅的耳后。丰毅连忙将徐北乔打横抱起,没有力气的徐北乔只好双手四处摩挲。
  刘铮还想上前说点什么,被邢涛拉住坐进车里,"Have a good night!"
  车子离开,丰毅抱着徐北乔往搂上走,一时间也顾不上归拢他的双手。楼梯上了一半,丰毅忽然停住,只见丰黎站在搂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而胸口随即一凉,徐北乔已经将手伸了进去,满脸潮红地摩挲,嘴里还咬着他晨袍的领口,不耐地呻吟出声。
  情牵
  对丰黎来说,徐北乔一幅欲求不满的样子太过惊悚,尤其看着他欲求的对象是丰毅,心里就更不舒服。
  丰黎想也没想就几步走下楼梯,伸手要抱,"他这是怎么了?"
  丰毅一侧身,让过了丰黎的双手,脚步没有停留。
  "大哥!"丰黎在丰毅身后低声叫道,丰毅转身看着丰黎。
  丰黎一步步走上去,"把他交给我吧!我来处理。"这个时候,一向在外玩乐的丰黎已经看出了端倪,徐北乔八成是吃了什么催情的药了。
  丰毅看着丰黎的眼神闪烁,说,"这不关你的事情。"
  丰黎也不示弱,目光有所指地看了看丰毅的脖颈,"你心里的那个不是费明吗?下午还在激情。把他交给我。"说着,丰黎再次伸出手。
  丰毅皱眉,探究地看看丰黎,接着笑了,"不管我心里的人是谁,他都是我的合法伴侣。你要照顾他?凭什么!"
  丰黎的脸色难看,瞪着丰毅,"自己不珍惜,就不要妨碍别人对他关心。"
  "很抱歉!这是我和北乔之间的家事。"说完,丰毅抱着人,大步走进卧室,门"咣"地一响。
  突如其来的响声好像让徐北乔有了片刻清醒,他烦躁地摇着头,手指抓着丰毅的晨袍使力,身子打挺,不知想要做什么。
  丰毅快步将他放上床,想转身去拿毛巾,晨袍却被他死死抓住。
  "北乔,我去去就来,你先松手。"丰毅柔声劝着,徐北乔茫然地看着,眼中毫无焦距,"到家了,我们到家了,放心吧!"
  丰毅好不容易脱身,刚进浴室,就听"咕咚"一声,回头一看,徐北乔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丰毅只好回转将他抱起,徐北乔顺势又攀上丰毅的脖颈,嘴唇渴求地再丰毅下颌上摩挲。丰毅猛地一阵,将徐北乔的脸移开,发现他早已满头是汗,干脆抱着人进了浴室。
  一阵手忙脚乱,丰毅迅速地给浴缸放水,将徐北乔脱光,直到自己抱着人坐进去,才发觉眼下的风景十分旖旎。徐北乔身材略显瘦弱,但也非常结实。后背是简明的脊柱线条,顺着那凹进的线条而下,就是他微翘圆润的臀。他脸上是烦恼渴求的表情,茫然地睁着眼睛。丰毅明知道他此时什么都分辨不清,但还是会被他水光潋滟的眼睛看得心跳。皮肤白皙滑嫩,丰毅为他擦洗一下,他就敏感地颤动一下。
  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剂,发作起来着实厉害。徐北乔□的东西已经硬成了直线,抱着丰毅就开始磨蹭,丰毅躲开,他就蹭着浴缸。丰毅只好任他攀在自己身上,将温热的水洒下来,洗干净的徐北乔浑身通红,就好像一只做熟了准备被吃掉的虾子。
  这一番折腾,丰毅自己也有些呼吸不稳、口干舌燥,用浴巾裹着徐北乔抱到床上,才有空将自己擦干。但做完了一切再看徐北乔,丰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徐北乔在迷蒙之中辨不清什么,搂着厚厚的浴巾一边磨蹭,一边不断呻吟。丰毅和衣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安慰地拍着,觉得又香艳又棘手。渐渐地,徐北乔的呻吟声高起,丰毅只觉怀中人虚弱地一颤,就软了下来。
  若有所悟地扯下包裹着徐北乔的浴巾,只见浴巾和他的□已经沾上了白色的液体,但那东西依然执拗地立着。正有些发愣,徐北乔又光着身子蹭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丰毅,嘴唇印在他的领口,然后不满足地亲上下颌,舔上耳后。
  丰毅身子一颤,用力扒开徐北乔搂紧自己的双手,却见他委屈难过地蹙眉扭动,连眼圈都是红的。徐北乔只想用力地将这个火热身体抱住,□还在执着地寻求抚慰。丰毅的手一碰上他的挺立,就听他畅快地一叫,一瞬间,丰毅甚至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邢涛说的,做做就好。丰毅左手从徐北乔的肩后揽过,固定住他的左臂,伸腿压住他的腿,右手则干脆地抚上那个急需抚慰的地方。轻轻一动,徐北乔就发出诱人的鼻音,自由的左腿动来动去,整个人都是甜美愉悦的。
  动了一会儿,徐北乔好像又清醒过来一般,整个人都防备地往回缩,可丰毅手上的动作一停,他又会痛苦地迎上。就好像身体里的天使和魔鬼在拉锯,一方面要快乐,一方面要逃避。
  丰毅心疼地搂住徐北乔,在他耳边低声安慰,"没关系,是我,是我……"徐北乔蹙眉,但却变得乖巧,随着丰毅的动作,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丰毅观察着他可人的表情,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很快,徐北乔身体一跳,"啊"了一声,又泄了。
  美人在怀,画面香艳,丰毅也气喘吁吁,心跳加速,感到□自己的东西精神得很。可怀里的徐北乔还不善罢甘休,挣脱了丰毅的掌控,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火热的肌肤贴着也在发热的丰毅,双臂揽上了丰毅的脖颈,好像用尽了全力抬起头啄了一下他的唇,□则杂乱无章地一拱一拱,碰着丰毅还停留在那里的手。
  丰毅看着徐北乔,还没晃过神来,自己就已经垂头吻上了他的唇。那唇柔软、火热,带着些温顺,但又不掩饰渴求,吻了一下,丰毅抬头看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又深深吻了下去。得到了热烈的抚慰,徐北乔激动得发出濡懦的鼻音,双腿在床上不耐地蹬着,然后就得到了握住火热的丰毅的手。
  原本尴尬的安慰变得热烈起来。丰毅看着徐北乔在自己的手下扭动,诚实地表达着快乐,他自己的吻也从嘴唇,滑到下颌,再到前胸狠狠地一嘬,徐北乔立刻"啊啊"地直叫。于是亲吻来到了小腹,在肚脐转了一圈,徐北乔好听的声音就此没有停过。
  到了这个时候,丰毅自己也难受得很,干脆将自己的东西和徐北乔的一把抓,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丰毅也不禁出声,两人拥抱着,亲吻着,两根东西也贴在一起磨蹭,到了最后的时刻,丰毅死死堵住徐北乔的口,将两人的声音压抑在喉咙里,□的释放则颤抖不已。
  徐北乔终于软了下来,丰毅也仰面躺着大口喘息。不过是一场唇舌手上的抚慰,身体和精神的投入却不亚于一场激烈的**。喘了口气,丰毅起身拿了毛巾将两人的□清理干净。天色已经朦朦发亮,丰毅拢住浴衣,将□的徐北乔抱在怀里,临睡前忍不住低头再吻,徐北乔在半睡半醒仍能有微弱的回应。
  这一夜,徐北乔只觉得自己在烈火上烤,在沸水中熬,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发泄。恍惚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听到了令人安心的声音,然后就连得到的抚慰也都那样的熨帖。几个月来未曾抒解的**像龙卷风般席卷了他的精神和**,迷蒙间看到了丰毅英俊的脸和热切的眼神。徐北乔嘴角带着笑,这真是个好梦。
  徐北乔觉得这一觉睡得好舒服,连同温暖的被子、喜欢的气息、依靠的手臂,还有身边传来的热度都是那么惬意,动了动身子,徐北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人的胸膛,自己的脸还紧紧贴着人家。
  徐北乔的心立刻忽悠一下,镇定片刻,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脖颈、下颌,然后是……徐北乔猛地睁大了眼睛,丰毅?!
  有那么一瞬间,徐北乔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然后就见丰毅也睡眼惺忪地动了动,将躲闪开的徐北乔一把又搂进怀里,闭着眼睛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贴着他后背的手掌抚摸了个来回。
  徐北乔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丰毅倒是穿了件浴衣,可眼下浴衣的带子早已松开,不过是堪堪挂着丰毅的两条手臂,那人也赤/裸着贴着自己。徐北乔猛地将丰毅推开,然后就见丰毅看向自己、同样意外的眼神。
  徐北乔慌张地蜷缩到被子里,惊慌地发现自己最后的记忆竟然还在单行道,"我这是……"
  丰毅缓缓起身,将浴衣穿好,斟酌着言辞,"昨天你喝醉了,好像……被人下了药。邢涛他们送你回来,你也知道,想要的话,总要发泄出来才好……"
  徐北乔募地想起梦中的情境,"所以……你……"
  丰毅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尴尬地解释这样的事情,心中还带着些羞愧。于是尽量语气轻松,"你就当作小时候跟男同学一起打飞机,男人这个样子没什么好丢脸的。"
  徐北乔沉默了,看着丰毅的脸,看着他还留着吻痕的脖颈,那不是自己的杰作,而自己却因为这个去了单行道。明明是值得庆贺的一天,却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想法,跳了舞,喝了酒,着了道,被人带回来,让丰毅不得不伸手抚慰自己。想象不出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嘲弄?怜悯?不管是哪一样,徐北乔都觉得受不了。哪怕是丰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爱的是费明,不是自己也好,只是这样的施舍让人受不了,无法忍受!
  见徐北乔抓着被子的双手越来越紧,丰毅也有些气闷地地甩甩头,"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徐北乔猛地坐起身,瞪着丰毅的眼圈瞬间泛红,"我不放在心上?我喜欢的人跟我过夜然后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徐北乔突然这么说,丰毅也愣住了。
  "还是你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徐北乔看着丰毅,"对你来说不过是和同学打飞机,不过是因为同住的人有这个需要,你只是伸伸手?"
  "北乔……"
  "我没有要你管我!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互不干涉!你管我做什么?你就应该让邢涛把我扔回单行道,随便找个男人就好了!"
  丰毅也气,"我怎么可能让你……"
  "是!还有你们丰家的脸面,你丰毅的声誉!"徐北乔喊道。
  丰毅看着徐北乔,心中一阵翻腾,死死地咬着牙关。
  "还是你可怜我?"徐北乔瞪着丰毅,"觉得我被李靖抛弃可怜,觉得我喜欢上你可怜?"
  "我没有……"
  "我不可怜!就算是可怜也不用你来发善心!你管我做什么?你把我绑在这里就好了,你把我扔到冷水里啊!你凭什么可怜我!谁要你管!"
  "北乔……"
  "滚!"徐北乔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甚至看不请丰毅的人影,但还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滚!我不想看见你!走!"
  看着徐北乔歇斯底里,丰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茫然后退几步,关上了卧室的门。听着门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丰毅清楚地感觉到心里的某一个地方也在声嘶力竭地大喊,也在尖锐而犀利地疼。
  "你喜欢那个徐北乔……"
  丰毅捂着胸口呆住了,费明的声音如此清晰,自己的感受也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疼痛好像在尖锐地告诉他,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个人。还有昨晚的那场激情,那不是徐北乔的一厢情愿,那也有自己控制不住的想念。
  "你喜欢那个徐北乔……"
  丰毅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可怜,北乔,那不是可怜……
  徐北乔知道自己在哭,却无论如何忍不住,好像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都争先恐后地从自己的眼中变成眼泪流出来,从自己的口中变成哭泣宣泄出来。头好痛,眼好晕,心好疼。分不清是谁给的委屈和伤害。
  徐北乔正哭得昏天黑地,就觉有人上来不由分说地将躲藏在枕头里的自己拉出来,然后嘴唇被紧紧堵住,唇舌被强悍地分开,口腔被强势地掠夺,而自己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一开始,徐北乔还奋力挣脱,可到后来,不但身子软了下去,就连呼吸也被钳制,眼前发黑。好不容易,侵犯的人放开了唇,徐北乔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等眼前的黑斑逐渐消散,徐北乔就见丰毅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痛楚。
  "我没有可怜你。"丰毅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徐北乔心中一跳。
  "我不可怜你。"丰毅说,"我喜欢你,你让我心疼。"
  徐北乔看着丰毅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呼吸。
  丰毅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动心,但是你并不可怜。"说着,丰毅的手抚上徐北乔的脸颊,"你很漂亮,身材好,气质好,有才华,性格温柔,懂得感情,十分坚强。北乔,你并不可怜!你不可怜!"
  徐北乔看着丰毅,丰毅也看着徐北乔。两人一个躺着,一个撑在另一个的身上,互相看着,全都静默。
  萌动
  这个早晨,不仅是丰毅和徐北乔一团乱,整个丰家也都很震动。
  丰黎见了昨晚徐北乔被丰毅理所当然抱住的情景,几乎一夜没睡。好像只是略微迷糊了一会儿,就被一阵争吵唤醒,片刻之后才真正清醒过来,那是徐北乔的声音。
  迅速下床,披了晨衣出去,却见张婶正在丰毅的房间门口紧张兮兮。
  "张婶?"丰黎走过去。
  张婶一脸焦急,还没等说话,就听里面徐北乔声嘶力竭的声音,"滚!你滚!"
  张婶急得汗都下来了。这小两口吵架,是拦还是不拦,问题是怎么拦!
  徐北乔又喊了几声,里面就骤然静默下来,张婶寻找依靠般地看向丰黎,"小少爷,你说我是敲门,还是不敲门?"
  按照丰黎的想法,徐北乔一喊,他就想冲进去。但如今里面没了动静,反倒不知该怎么办好。这时候帮佣小心地上楼,"张婶,老爷和太太问呢,说出了什么事?"
  昨天折腾了一夜,几人都起得晚了,正好跟丰亦鑫和荣玉玲的时间撞在一起。刚睡醒就听见楼上徐北乔的喊叫,顺着阳台传进开着窗子的主卧室,徐北乔对丰毅的怒骂还算清晰。前面的两人没有听懂,后面的"滚"可听得实实在在。丰亦鑫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荣玉玲坐在化妆台前,凝神听着,紧接着就没了动静,想想,笑了,"还真是小两口儿。"
  丰亦鑫哼了一声,"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荣玉玲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原来我还看着他们奇怪,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现在也知道吵架了,说明感情更好了。别说男人和男人,就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也是两个完全不同人,不同的人要变成一个人,怕是要互相磨合一辈子才成。他们这才刚刚开始呢!"
  "胡说八道!什么一辈子!"丰亦鑫瞪了荣玉玲一眼。
  荣玉玲也不生气,"你不承认也是这样,阿毅喜欢男人,不是北乔,也是别人。我看,别人还不如北乔呢!温顺、懂事,你训斥他也从来不回嘴,人安安静静的。"
  "不回嘴?那是你没看到,一开始跟我对着干的时候厉害着呢!"
  "好歹北乔也是正经男人。就许你不讲道理,不许人家有点血性?"荣玉玲说,"平时温和是北乔性格好,要是换了个妖精回来,怕是光看着就闹眼睛。"
  两人正说着,就听帮用在外敲敲门,"太太!"
  "说!"
  "张婶和小少爷在大少爷门口呢,说好像又没什么事了。"
  "哦!"荣玉玲看看丰亦鑫,笑了,对门外的帮佣说,"你去告诉他们,早餐也让大少爷和徐少爷一起吃!"
  "是。"
  于是,这天稍晚的早餐,徐北乔第一次在丰家感受到了备受关注的感觉。
  丰黎一眼一眼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端倪。荣玉玲没再问徐北乔为什么那么激动,话题都在张婶静心准备的早餐上。就连丰亦鑫也只是冲徐北乔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张婶则看着徐北乔,掩饰不住地心疼。
  没办法,徐北乔顶着一张明显是哭过的脸,也没什么精神,神情愣愣的,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丰毅也十分沉默,只是不时给徐北乔夹些小菜,徐北乔间或飞快地看他一眼,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荣玉玲看得直叹气,丰黎看得直窝火,张婶破天荒地瞪了丰毅一眼,一顿早餐就这么过去了,丰毅和丰黎上班注定都要迟到。
  两个星期过去了,徐北乔只觉得自己和丰毅处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境里。表白?在上次混乱的冲突里,好像都说了喜欢对方的话。恋爱?一个是倾心尚有不甘,一个是脚踩两条船,中间还夹着个假结婚,怎么想都是乱得一塌糊涂。漠然?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经过激情和抚慰,又是夜夜同床相伴,鬼才能保持原来的冷静心态,结果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经历一场心理上的纠结。
  好像一夜之间,徐北乔从28岁回到了18岁,所有少年时代的小情感、小疑惑、小纠结、小郁闷全都回来了。就好像最初发现自己恋上了李靖,既不敢放手去爱,又舍不得不爱。只觉得什么进退两难、进退维谷之类的成语就是此刻自己最佳的写照。
  这几天,丰毅没有出差,没有夜不归宿,齐齐他们也都碍着之前着道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跟徐北乔联系,结果每天下班时分,丰毅都会准时到家,晚饭过后,一家人少不了坐在沙发上闲聊一会儿。丰毅夜里也会准时上床,有时候徐北乔睡不着,一翻身,就能看见丰毅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自己。
  气氛好的时候,丰毅会顺便问问明辉山水的装修工程,气氛不好的时候,丰毅就会安静地看着徐北乔,好像在琢磨着什么,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怎么摆都是"尴尬"二字,丰毅才会伸手捂上他的眼睛,低声说"睡吧!"
  睡吧!睡吧!那是想睡就睡得着的吗?你大爷的!但更加尴尬的是,一早醒来,徐北乔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偎在丰毅的怀里,身体要比大脑更有记性。偏偏丰毅还面不改色心不跳,间或在徐北乔额头上吻一下才起身,搞得徐北乔对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栋别墅,只有工作室是徐北乔躲清静的地方,偏偏张婶动不动就会借着送茶水或者水果的机会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坐着不走。两三次的功夫,徐北乔就知道了丰毅童年的所有故事和阴影,也明白张婶的意思是让自己多照顾丰毅。坐在工作室里,徐北乔感叹,这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徐北乔叹了口气,将一幅将近完成的画稿推到一边。说没有心动是假的,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是多少男男女女的渴望。但徐北乔还记得费明提到丰毅时的眼神,还记得丰毅不顾自己对费明关切的态度。就算这是一场竞争,自己的优势是近水楼台,费明则是先行一步。
  经过跟李靖在一起的10年,徐北乔渴求的再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这个时候再来什么激情四射的"斗",徐北乔想想就觉得头大。但是……徐北乔搓了搓脸,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中意丰毅,又中意得如此纠结。
  徐北乔又叹了一口气,坚持着将快要完成的画稿画完,心说,好在还有明辉山水的室内装潢要忙。
  在行业内,明辉山水的项目堪称刮了一阵旋风。
  先是新颖的招标方式,然后是原本以为走走过场的大河设计意外落选,最后是徐北乔的"桥"设计在大型社区室内装饰上崭露头角……一**的变动让业内眼花缭乱。
  丰黎更是物尽其用,以此为噱头,快速地将广告打了出去,凡是在明辉山水购房的业主都可以在三种设计方案中选择一种,也算是在精装楼盘中的一个惹眼的特色。
  与此同时,徐北乔设计的三种室内装潢在明辉山水的样板间里正在变成现实。
  设计是一回事,工程量又是一回事。周正在外面接洽合适的装修材料商家,刘铮则全力钉在三套样板间的施工现场。力求将徐北乔的设计理念表达得尽善尽美。
  工程初期,刘铮不让徐北乔过去,说是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看。几个工程队伍全力干了两个星期,样板间就要接近尾声,徐北乔则早已按捺不住了,心想反正在家也是心烦,不如到工地上看看。
  跟张婶打了招呼,穿好了外套,也不管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徐北乔拎了包就要出门。哪知道,这边人一出去,就见丰毅正要进来。
  "呃……有东西忘在家里?"徐北乔话不经大脑便冒出来。
  丰毅则问,"有事出去?"
  徐北乔点头,丰毅则拍拍他的肩膀,"等我五分钟。"快步走进去。
  徐北乔眨眨眼睛,站在别墅门口,因为这"五分钟"而忐忑着。为什么要我等五分钟?我为什么要乖乖听话等五分钟?很快,丰毅又大步出来,拉着徐北乔坐进车里,直到车子启动,滑上车道,才听丰毅问,"要去哪里?我送你。"
  "明辉山水。"徐北乔说,"我想去看看样板间。"
  "你的设计?"丰毅问道。
  徐北乔笑笑,"是啊,三个样板间就要完工了,刘铮一直在那里,我现在才去已经有些晚了。"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我听说,设计师对自己的设计很神经质,一点不如意的地方就会跳脚。你到现在才去看,放得下心?"
  说道自己的专业,徐北乔轻松不少,"将设计变成现实,这一步是所有工作中最难的。每个设计师都会对这个格外苛刻,但好在我有刘铮。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就算在工程现场临时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情况,他也都能处理得很好。所有的细节都符合我的理念,从来没有过差错。"
  丰毅沉吟片刻,"看来,这位刘先生十分了解你。"
  徐北乔一笑,"搞设计的互相了解并不奇怪,不用看人,只看对方的设计就行了。"
  丰毅又问,"那外行的人想要了解设计师,应该怎么才好?"
  徐北乔挑挑眉毛,"更加简单!住进设计师设计的房子里就好了!"
  丰毅一笑,没再说话。车子在香港的街道上行驶,徐北乔不时偷看着丰毅,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迷藏"。
  有些事情真的要讲究一个"缘"字,在认识这个人之前,他就已经认识了自己的设计。在喜欢这个人之前,他就已经跟自己结了婚。虽然都是颠三倒四的缘分,但是,不管是佳缘还是孽缘,也许自己都应该珍惜。
  车子驶进明辉山水,一幢幢高楼已经完成了外立面的装饰,但小区的地面尚未平整,到处都是建筑垃圾和摞起的沙子水泥。
  "就到这里吧!车子不好进了。"徐北乔提醒。丰毅点头,打了转向,将车子驶进售楼处的停车场。
  "谢谢!"徐北乔下了车,伏在车门上对立面的人说。
  丰毅一笑,也下了车,将车一锁,"走吧!"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丰毅,"你不是有事要忙?"
  丰毅大步走来,揽住徐北乔的肩膀,推着人一起往前走,"想来看看你设计的房子,感觉一下住进去的感受。了解你是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徐北乔心中一动,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他带着自己走进去,心说,我设计的房子,其实你早就住进去了——那个在LA的"迷藏"。
  而丰毅也为自己突然做出的决定和脱口而出的话惊讶,感觉徐北乔就像一块磁石,哪怕自己再想要保持距离,也会被不知不觉中吸引过来。
  讨好
  小家庭、小青春、小单身针对的是三种不同类型的住户。小家庭自然就是孩子上小的夫妇,小青春则是新婚的年轻人,小单身则是独自居住的住户。之所以突出一个小字,是因为明辉山水的户型实在是小。五六十平方米的建筑面积,要想在这种空间内演绎设计师的才华,既不能太个性,也不能太普通,的确不容易。
  和"桥"设计竞争的几个设计公司就因为这是小面积的大装修,而普遍采取了稳妥的方式进行设计,唯独徐北乔,有意识地研究了已经确认购买的业主,本着"有限度的量身定做"的想法,设计出了造价大致相同、风格简单明快、居住使用实用的三个设计方案。
  徐北乔想得很简单,一家三口对家的要求跟单身青年对家的要求显然不同,既然知道了这样的不
  同,他就不可能按捺得住设计出区别的心思。于是,明辉山水选了一栋楼一搂的三套房子,刘铮两个星期以来几乎就扎根在这里。
  楼前的土地已经大概平整过,徐北乔和丰毅刚到,就见几个工人将里面的垃圾背了出来,接着刘铮一边大声嘱咐着,一边迎出来,一见徐北乔就笑了。
  "来了?"刘铮看看徐北乔,又看到跟在后面的丰毅,脸上的笑容就不那么好看了。
  徐北乔的兴致却很高,他在大大方方地来看自己的设计,人人都知道他是设计师,人人都知道这是他的设计。站在楼门口,有些紧张地搓搓手,看向刘铮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刘铮自然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以前自己做得再好,得到优秀评价的也是李靖捧红的其他设计师,而真正一笔一划设计东西出来的徐北乔却不得不藏身幕后。也正因为如此,自从"桥"设计开幕,徐北乔的每一件case,刘铮都会亲自监理,不想给他留下任何遗憾。尤其是明辉山水——"桥"设计大型家装的开山之作。
  刘铮没理丰毅,直接搂着徐北乔的肩膀进去,"我们先看看……小单身?"
  徐北乔好像被引领着打开一扇未知的门,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当当!"刘铮推开一套房门,走进去,一套简洁明快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没有餐厅,客厅和书房分割了卧室以外的空间,厨房里特意设计了可以拉开的餐台,独居的人请一两个朋友过来吃饭也有足够的空间。
  徐北乔一进门,就左看右看,敲敲板材,观察质量,对边边角角尤为在意。他和刘铮一问一答,提及的专业术语让丰毅听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丰毅了解徐北乔。
  小青春的格调更为浪漫华丽,小家庭的气氛更加温馨实用。三间小户型,被徐北乔的设计装点得恰到好处,甚至让人觉得,正是这样小巧的套房才能衬得出他那样的设计。
  丰毅从来都是知道徐北乔是温和的,此时更能发现他的温和体现在设计的每一个线条当中,丰毅毫不怀疑住进来的业主会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感受到设计师的关怀;丰毅发现,徐北乔也是严厉的,一旦发现与设计不符的地方,漂亮的脸就会沉下来,要求刘铮做出解释,不管是用料还是装饰,要求很高,不容敷衍。
  看着看着,丰毅就发现了徐北乔认真工作时的魅力。于是,目光不再放在设计上,而是盯着徐北乔。
  刘铮对丰毅一开始就没有好感,而经过荣熙婚礼和他脖颈上招摇的吻痕之后,连那残留的客气也消失殆尽。无意中转头,瞥见丰毅看着徐北乔的眼神,心中一阵厌恶,"北乔,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不如就让丰先生去忙自己的事情。"
  徐北乔这才想起来旁边还跟着丰毅,原本和刘铮两人蹲着身子研究这种地板搭扣合不合适,此时就连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VINCE,我还要很长时间,不如你先回去?你的工作也很重要。"
  丰毅看看刘铮微微弯起的嘴角,一笑,"我刚好取消了一个会议,空出一大段时间。我在这看着你就好,收工之后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徐北乔一愣,刘铮也起身,"丰先生,您是不会适应工地上的午饭的。"
  丰毅眉毛一挑,"你是说盒饭?没关系啊,我在LA给工地打工的时候,能吃上盒饭也就很好了。"
  徐北乔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丰毅蹲在这里嚼盒饭的样子,"VINCE……"
  哪知道丰毅已经拿出了手机,"TONY!给我定下盒饭……"说着又看刘铮,"你们习惯吃哪家的?要几份?"
  刘铮看着丰毅,沉吟着说,"20份盒饭,至于哪一家,丰先生请客就丰先生定好了。"
  丰毅一点头,边往外走边讲电话。徐北乔看向刘铮,语气有些嗔怪,"你啊……"
  刘铮冲丰毅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还真会伪装好男人。"
  想到那天刘铮也看到丰毅出轨的罪证,徐北乔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到底怎么想的?"刘铮忽然问。
  这不是齐齐最常用的问句?徐北乔惊讶地看向刘铮,什么时候齐齐燃烧着的八卦之魂附身上了他?
  刘铮没有齐齐连珠炮般的问句,只是严肃地看着徐北乔,眼神中带着担忧。
  "我……没怎么想。"
  "那天……"刘铮虽然迟疑,但还是问出来,"我和邢涛送你回去,你有没有怎样?"
  那天……徐北乔倏地想起了美妙的春梦,自己的歇斯底里,丰毅的说喜欢时的表情,还有……还有……"呃……没什么。多谢你们。"徐北乔转头去看挂得很好的窗帘,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题。
  刘铮仔细观察着徐北乔的表情,那表情里有些躲闪,有些犹豫。于是心中一沉,"北乔,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尤其是感情。"
  徐北乔咬了咬嘴唇,心里一痛,"我知道了。"
  丰毅顺便交待了TONY一些公事,回转过来,就见徐北乔和刘铮一人看向一边,都是神色沉重、保持沉默。
  "怎么了?"丰毅的声音并不大,两人却明显都惊了一下,好像启动了声控按钮,徐北乔干脆上前两步真的去看那窗帘,刘铮则转身去看地板卡扣。
  "窗帘很好,注意了遮光。颜色也很搭。"徐北乔掩饰般地说。
  "嗯。"刘铮也说,"你看卡扣要不要换一个,小房间里搞这么多,看起来影响效果。"
  于是徐北乔回转,"有没有手巧的木工?干脆不用卡扣,用木条塞进去,颜色和材料也能完全一致。"
  "嗯,这个想法好!"
  丰毅看着两人热烈讨论的背影,识趣地没有说话。
  等三个户型全都看完,刘铮叫来工人,把徐北乔提出的异议一一交待清楚。不一会儿,外卖的盒饭也到了。刘铮叫工头给工人们发下去,说是徐大设计师体恤大家,亲自定了盒饭。说得徐北乔一愣,丰毅则在一边笑。
  外送人员将三份包装好的盒饭递给丰毅,丰毅直接拿到了徐北乔跟前,徐北乔和刘铮拉开了房间里的餐桌,坐了下来。
  从外表看,他们的盒饭和工人手里的没什么区别,可徐北乔刚吃两口就愣住了,青菜下面居然埋着几只小鲍鱼。旁边单包的汁液也随即看着可疑起来,那边刘铮尝了尝,直接将浓汁拌进米饭,"盒饭也能吃到鲍汁拌饭,丰先生在LA打工的老板还不得亏死?"
  丰毅一笑,"所以行行都有潜规则。"又催促徐北乔,"快吃啊,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徐北乔看了丰毅一眼,"那就多谢丰先生了。反正明辉山水也是你们家的,犒劳犒劳我们,也很应该。"
  徐北乔的调侃让丰毅心情更加愉快,也不在意另一个看不顺眼的刘铮在,一顿盒饭吃得很好。
  午饭接近尾声,就听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进来,"快点收拾一下,老板来了!"
  工人们纷纷起身将手边的杂物收拾干净,刘铮也抹抹嘴起身迎出去,丰毅和徐北乔坐在餐桌旁,都加快动作地将最后几口饭吃完。
  丰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丰毅和徐北乔分别坐在餐桌两端,埋头吃饭,丰毅还夹了个鲍鱼放在徐北乔的盒饭里,徐北乔也没在意,夹起就吃,飞快地将最后几口饭吃掉,收拾饭盒,丰毅则掏出手帕,伸手为他抹了一下嘴。
  所有的动作都在徐北乔看见丰黎的时候戛然而止,接着徐北乔又坐回座位,慢条斯理地将口里的东西咽下,慢条斯理地打包用过的饭盒,"诶!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赶,差点噎到。"
  丰毅在旁"嘿嘿"发笑,"早就告诉你不用急。"
  在自己的地盘上看见丰毅,对丰黎来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你怎么在这?"
  丰毅用给徐北乔抹过嘴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我陪北乔过来看看。"
  丰黎失笑,"什么时候对地产也感兴趣了?"
  丰毅自然知道丰黎的言外之意,摇摇头,"我只是对北乔的设计感兴趣。今天一见,就觉得明辉地产的决定十分正确。看到了这样的装潢,怎会不想买这里的房子?"
  丰黎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是明辉山水的总负责人和项目负责人等等。自家企业是丰氏旗下,对丰家大少爷丰毅的形像自然也是熟知的。两位"皇子"说话,后面的人谁也不敢插嘴。
  徐北乔收拾好了饭盒要拎出去,经过丰黎的时候被他拦住,"徐大设计师,我们都是来看你的设计的。"
  "呃……"徐北乔看了看手中的垃圾袋,丰黎眼神一扫,立刻就有项目经理殷勤地将垃圾接过,徐北乔只好笑着说,"好啊!"
  说到自己的设计,徐北乔是没有害羞或者口才的障碍的。当下和刘铮领着丰黎一行,从头看起。
  就像人们购物时不会探究服装设计师为什么要在这里多加一根线条或者减少一层褶皱,人们对室内装潢同样是觉得好,但不知道哪里好。
  徐北乔亲自讲解,不但介绍了功用和原料,还将新修改的细节都细细解说,丰黎一行人再看整个设计,都觉得是匠心独运、精巧非常。顿时觉得住在这个房子里,感受到的只有安心。
  丰黎站在屋子中央,沉吟片刻,问道,"所有装潢完成,家具进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就足够了。"刘铮说。
  丰黎一笑,"那好。一个星期后的周末,邀请所有的业主到这里参观,有意向的可以现场购买样板间。你们要拿出一个样板间的成本价目,企划部再最后定价,我要在这里举办样板间拍卖会。"
  不光是徐北乔,所有人都惊讶于丰黎的设想。以前拍卖楼盘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名家设计师设计的别墅,这样的小户型要拍卖,没听说过啊!
  丰毅则在一边摆弄手机,"这个点子好,拍卖样板间,也会带动楼盘销售。不过,一个星期的宣传,你确定足够?"说着,丰毅按下了手机按钮,徐北乔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这个位置的设计重在实用……"
  丰毅一笑,"丰氏百货新店的中庭花园还空着,可以同时复制三个样板间,推广之余可以给顾客歇脚、吃饭。让更多的人亲身体验,售楼效果会更好。"说着,丰毅一扬手机,"何况北乔也很上镜,在样板间里循环播放很不错。"
  徐北乔更加惊讶,连忙走过来,想看手机里自己的影像,"一定要做的话,还是请专业模特来讲解……"
  丰毅将徐北乔搂在怀里,一点也不在意在别人面前秀恩爱,"放心,你已经足够了。虽然午饭吃得急,但仪表没有丝毫影像,很漂亮帅气!"说着,还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
  丰黎看着丰毅冷笑,"没想到大哥会援手。"
  丰毅同样看回去,"自家的产业自家的人,因该的。"
  徐北乔看看丰黎,又看看丰毅,一时无语。
  间隙
  不管是因为什么,丰家平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儿子第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携起手来。
  一个星期后,明辉山水样板房开幕暨拍卖举行,整整一天,吸引了众多有意于明辉山水的准业主前来参观。已经购房的希望早点看到样板房的样式,好进一步选择自己的精装修;有购房意向的往往在参观过后立即拍板买房,一步到位。
  样板房拍卖的环节则被留到了晚上,"桥"设计首席设计师徐北乔亲自光临,讲解设计理念和使用方法,一时间,人们都觉得样板房的设计不仅仅是好看美观,还暗藏多功能的实用价值。更别说,几个样板房就连卷纸和垃圾桶都按照色调搭配完成,完完全全的拎包入住。
  明辉地产也十分是在地让利,将样板房所有建材的品质和价格罗列出来,再加上人工,以实实在在的底价开始拍卖,自然引得竞拍者众多。一直热闹到很晚,才以高出溢价20%左右的价格分别拍出。徐北乔也承诺,将会为三家住户以优惠价格提供一次针对此房的设计。整场拍卖自然皆大欢喜。
  拍卖节结束了,可事情还没完。几乎在同一时间,丰氏百货最大新店的透气中庭进行了新的展示,展示的就是明辉山水的三套样板间。精巧的设计安排让三套房子共用一间卧室,摒弃了洗手间,外面则几乎完全复制了客厅和厨房。
  三面都安装了液晶屏幕,循环播放徐北乔在拍卖现场的细致讲解和拍卖的火爆场面。前来购物的人们累了就干脆坐在"家"中的客厅,或是在餐厅和厨房里喝杯咖啡,一边休息,一边了解明辉山水的楼盘。
  丰氏百货甚至打出了"购物+看房"的服务,如果有意向,班车可以直接将准业主们送到明辉山水现场,当然,也会将看房的人们直接拉到丰氏百货。
  明辉地产和丰氏百货的联手,也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尤其是这种跟大企业相关但内容又十分有趣的报道,让财经媒体也兴奋了一把。一时间,跨行业合作和营销的讨论纷纷在媒体体现,不少商家会感兴趣地到丰氏百货的实地体验。当然,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同在一个商圈的中垣百货的少东家李靖也时常过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徐北乔,神色黯然。
  费明坐在专用化妆间里,看着新闻里的丰毅和徐北乔,十分淡定。心里还觉得这家财经媒体有做娱乐新闻的潜质,因为他们将"丰毅高调扶助爱侣"的字幕打得巨大,几乎占据了画面的五分之一,足够吸引眼球。
  "MIYA?"CHRISTOPHER端来两杯咖啡,坐在费明身边。他原本就对东方文化十分向往,因为费明又在刻苦学习汉语,虽然读写不会,但说话还是差不离的,"爱他?"
  费明斜眼看看他,"什么是爱?"
  CHRISTOPHER一皱眉,"就是……这个……那个……"
  费明叹气,"跟我说话不用说这些助词。"
  CHRISTOPHER撇撇嘴,是谁说的,说话多些这些词会显得比较精通?"爱就是看见就高兴,不愿意离开他,如果一定会失去,那生命中就缺了个大洞,永远也填不满。"
  费明喝了口咖啡,"看见他我就高兴,不愿意离开他,但如果一定要失去,我的生命中也不会缺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大洞,我还会快快乐乐地活,但会非常遗憾。这是爱吗?"
  CHRISTOPHER耸耸肩,"那是你的爱,我不知道。"
  "你说的是你的爱吗?"费明又问。
  CHRISTOPHER点头,"我的爱还有更多。"
  费明一笑,"所以,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CHRISTOPHER看着费明的笑容,若有所思。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明哥,要准备了。"
  "好!"费明扬着声调,"等我喝完这杯咖啡。"
  助理看了看CHRISTOPHER,关门出去。CHRISTOPHER则忽然握住了费明蜷在沙发上的脚。
  "你们的话,说伤脚动脚一百天。"
  费明失笑,"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就是崴了一下,用不着一百天。"费明抓住最后时间喝着咖啡,CHRISTOPHER则放下了杯子,双手捂在费明的脚踝,"接下来该是谈判那场。"
  "是啊!"费明点头,心里想着戏,"你说的那种感觉我找了找,我的感觉是不错,但是对手的戏就起不来,把人家压得太狠了。"
  "所以说,你们的话,棋逢对手,好一些。"CHRISTOPHER轻轻按着他的脚踝。
  费明漂亮的眼睛看向CHRISTOPHER,笑着,"可惜,公司安排的演员没有你棒。跟你对过戏在和他们配合,就像从火里扎进了水里。"
  "冰水。"CHRISTOPHER补充,费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CHRISTOPHER着迷地看着费明的笑,不知不觉倾身过去,然后就发现自己口中满是浓香咖啡味道的柔软,费明的眼眸就在近前。CHRISTOPHER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吻上了费明,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退,可离开了那唇又觉得无法忍受,仓促地说了声对不起,嘴唇不管不顾地再次覆上。辗转吮吸,咖啡味道之后,便是属于费明独有的甘美。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嘴唇才缓缓分开。
  CHRISTOPHER紧张地看向费明,却见他不嗔不怒地看着自己,"MIYA,我……我……"
  费明一笑,"导演该等急了。"说着,推开神色迷茫的CHRISTOPHER,费明起身。
  知道CHRISTOPHER对自己有好感,于是被吻并不意外,但更重要的是,CHRISTOPHER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感。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健壮的身材和简单的头脑却像是个大男孩。为人处世上,费明一眼就能将他看穿,但在表演拍摄上,对方又是个令人不得不赞叹的天才。
  费明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仪表,目光扫到发红的嘴唇,感觉就像是被小猫小狗舔了一口。忽然想到以前在LA丰毅说过,一头黄毛长得再好看,也会让人觉得是个动物,不过有大小之分。
  费明看看镜子折射的CHRISTOPHER,从毛发上来说,这位像只金毛。回身拍拍CHRISTOPHER的肩膀,拿着剧本,费明走出门去。CHRISTOPHER愣了愣,才连忙跟出去,却见费明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紧接着,就看见了丰毅。
  丰毅依然是一身西装,双手插在裤兜,站在那里,跟片场的气氛格格不入,虽然这并不妨碍他是本片的重要投资人。
  费明一愣之后又是一笑,"怎么不进去?"
  丰毅沉默地看着费明,目光扫到跟在他身后的CHRISTOPHER,没有说话。
  费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赶场。"
  丰毅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费明看着丰毅,毫不怀疑刚才与CHRISTOPHER接吻的场面被他看见,也相信他有为自己将门好好关上在外等待的绅士风度。可原本一句话就能解释的事情,这时候却忽然不想说了,就好像看着油瓶子要倒,却不伸手,还猜测若是真的倒了又会怎样?
  当然不会怎样,此后的戏份,费明演得异常顺利。光是谈判那一场,费明既没有迁就配戏的对手,又没有像CHRISTOPHER那样气势全开,而是争取中带着压抑,渴望中带着克制。拍完之后,CHRISTOPHER呐呐地走到费明身边,轻轻地说,"对不起。"
  费明一笑,"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CHRISTOPHER深深看着费明,忽然说,"MIYA,你太骄傲了。"
  费明心头一震,惊讶地看向CHRISTOPHER,只知道这人有一颗赤子之心,却不知道他还能看透人心。
  看着费明倔强的眼神,CHRISTOPHER伸手虚抱了抱他的肩膀,费明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第一次什么都不必说,却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不禁神色黯然,曾经以为,自己只有和丰毅才能如此心有灵犀;从未想过,自己和丰毅会以这种方式,渐渐远离。
  丰毅从片场离开,坐在车里,一时间不知该上哪里去。
  来的时候,心里带着愧疚,对费明的,对徐北乔的,还有对自己的。不知道怎样解决自己的状况,放不下对费明的爱,又抵抗不了徐北乔带来的吸引。
  来的时候,是抱着想弄清楚自己的心,不愿意一向善耍心机,但也光明磊落的自己落了下乘,想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杜绝迷惑。
  可是现在……丰毅只觉胸中憋闷,烦躁地扯了扯规整的领带;打开车窗,心情却没见好上一点。
  亲吻,又算什么呢?因为拍戏,费明一年到头都少不了跟不同的演员亲吻,甚至床戏;而自己也亲吻过徐北乔,还从以前的做戏,变成现在的真心。但偏偏刚才费明和CHRISTOPHER的那一个吻,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丰毅的心里。
  CHRISTOPHER跪在地上,握着费明的脚踝,亲吻着他的嘴唇,镜子里折射出来的表情中充满着虔诚。费明慵懒地接受着,就连手中的咖啡杯都没有丝毫倾斜。漂亮的眼睛看着CHRISTOPHER,眼中是少见的柔和。
  是的,柔和。你可以说费明尖锐、犀利、令人惊艳,也可以说他颓废、冷漠、很酷,但很少会有人说他柔和。
  丰毅太了解费明,所以也清楚地知道,今天所见的柔和并非费明的演技,而是他从内而外的流露,在CHRISTOPHER面前,因为CHRISTOPHER而流露。
  那一刻,就好像没有安全感却更加强势的人得到了无声的安慰,从心而外地软化,那是自己一直想要给费明却从未成功的东西。回到香港也好,费尽心机假结婚也好,自己坚决地扫平一切障碍也好,所有的这些,好像都比不上那个黄毛的一个吻。
  丰毅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失败透顶。几年的相伴,不能说不爱,不是不知道费明想要什么,但几年了,不管自己怎么做好像都难以抚慰他内心的伤。而现在,自己被温柔的徐北乔吸引,费明被CHRISTOPHER抚慰。
  丰毅突然明白,自己和费明是如此的相像,因为相像而投缘,知晓对方就如同知晓自己,对方想要的也就是自己想要的,想给对方安慰和胸怀,却因为自己也同样缺少而自顾不暇。
  常常说费明缺乏安全感,所以要假结婚,其实,这未必不是自己对今后安定生活的渴望。想找一个人,安安稳稳地定下来,不离不弃。就像徐北乔那样,即使一无所有,也会坚强地与强者对抗,即使10年破灭,也依然会与人为善。那样坚韧而顽强的存在,好像在表明即使斗转星移,我心不变。虽然并不耀眼,但绝对美丽而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丰毅颓然将头靠在方向盘上,整个身子趴下去,不管是重新认识费明,还是重新认识自己,都是件熬心的事情。
  正在闭着眼睛,却陡然听到"滴——"的一响,原来是不小心压到了汽车喇叭。抬头茫然四顾,丰毅忽然看见费明和CHRISTOPHER正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自己。
  丰毅和费明远远看着,忽然发觉竟然看不请对方的眼神。接着费明低下头,CHRISTOPHER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
  这一次,是费明转身离开。
  佳缘
  那次的"单行道着道"事件,让齐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脸面去找徐北乔,自己的朋友在自己相熟的店里被暗算,怎么看都是齐齐在圈子里的名头不够响亮。但徐北乔和明辉山水的样板间一起在市场上大放光彩之后,齐齐又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在丰氏百货的中庭内盯着屏幕里衣着得体的徐北乔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亲自拜访一下向往已久的半山别墅。顺便看看能不能A来一张丰氏百货的贵宾VIP,以后买个东西也能打折。又由此想到说不定自己去买明辉山水的房子也能给个不错的折扣,想着想着,齐齐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宝藏都没有挖掘充分,实在是有损自己一直以来秉承的意志。
  心思刚刚一转,就听自己手机响,齐齐想着刚刚的美好计划,声音也变得甜美起来,"喂?"
  "是我。"
  齐齐眉头一蹙,就想挂掉电话。那边好像琢磨透了齐齐的心思,连忙说,"别挂电话!"
  齐齐没好气地说,"邢涛,你到底想怎样啊!"
  邢涛在那边低笑,"我想怎样你还不知道?"
  "靠!一夜情老子奉陪,别的休想!"
  "好啊!一夜情我也OK!"
  齐齐瞪大眼睛,愣了片刻,又说,"现在我没时间,要去看北乔哥,以后再说。"
  "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下徐先生,你在哪里,我们一起?"
  齐齐翻了翻白眼,果然律师靠嘴,邢涛顺竿爬的本事了得。"我在丰氏百货,哪个分店自己猜,30分钟内你不出现,就不用来了。"说完挂掉电话,嘿嘿笑了,丰氏百货5个分店,猜?猜死你!
  这边正在偷笑,那边就听有人叫"齐齐",齐齐回头一看,就恨不得自己当下转头当作没看见,传说中著名的负心汉王八蛋李靖正看着自己。
  虽然齐齐是徐北乔的朋友,但朋友的甜蜜爱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在单行道,齐齐和李靖也是经常喝酒的,一个对徐北乔崇拜,一个对徐北乔爱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齐齐和李靖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但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在荣熙找上门的那一天。如今人已经对上,无法回避。
  "你也来看北乔的设计?"李靖走过来。
  齐齐夸张地上下打量,"先生,你确定我认识你?"
  李靖的神色尴尬,垂头苦笑,"我知道你们都为他抱不平。"
  齐齐转头看了看正在介绍装潢的徐北乔的影像,撇撇嘴,"没啊,我们都拍手称快。跟了你10年,被你家羞辱,帮你组建设计公司,当你的幽灵设计,到最后一无所有。你再看人家跟了丰毅,住进了丰家半山别墅,成立了自己的'桥'设计,现在'桥'设计的声誉又如日中天。早知道这样,你晚负心一天,他都是亏的,还得多谢你。"
  李靖也看着徐北乔的影像,脸上并没有齐齐想要看见的羞愧难当,而是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对,北乔他的确需要像丰毅这样的男人。强悍又自私,决不可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幸福。我没有他强大,我斗不过父母,我做不到恩断意绝。"
  齐齐越听越气,每一个人渣离开家的时候都说是为了爱情,背叛了的时候又说是为了家里。就好像遇上了狐狸精,贪图享乐是被人迷惑,背信弃义是迷途知返。
  齐齐快步走过去,在李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去就踹了一脚,李靖毫无防备,"噔噔噔"后退了几步跌倒砸地上,紧接着就听齐齐的声音在整个中庭回响,"你个王八蛋!还说人家自私!你为了你父母去死都没人管,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了你家牺牲!没这个魄力就别出来祸害人,NND……"
  原本喧闹的中庭立刻安静下来,不管是大妈大婶还是小孩子,都停下眼前的事情,看向齐齐和李靖。一个是高大的男人,另一个是漂亮精致的……男人,高大的那个倒在地上,精致的那个大喊着王八蛋还要挥舞了刚买来的商品去砸另一个的头,场面的劲爆指数直线上升。
  齐齐着实得手了几下,但效果不佳。今天他只买了几件衣服,砸的时候就恨不得刚刚是买了几双鞋子。
  李靖一边躲,一边大叫保安,两个保安飞奔过来将齐齐拦住,起得齐齐大骂,"你们有没有专业素质啊!对面中垣百货的人跑到这里来刺探,不把商业间谍打出去,你们还拦我?!"
  这下,前来帮忙的保安也愣住了。
  李靖艰难地爬起来,也瞪着眼睛,"神经病!小心我告你伤人和诽谤!"
  齐齐刚想说话,就听有人气定神闲地说,"好啊!我是齐先生的律师,这位先生不论想告什么,都请您的律师找我。"
  齐齐回头一看,居然是邢涛。邢涛过来,隔开保安,十分自然地将手揽在齐齐腰上,"不过这位先生,事情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就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你确定要这样吗?"
  李靖狼狈地整整自己的衣服,紧闭着嘴唇,恨恨地瞪了齐齐一眼,没有说话就转身离开。齐齐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咒骂,"王八蛋!臭男人!负心汉!"看样子还恨不得桌上去啐他一口。
  齐齐骂够了,就看向邢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邢涛皱眉,"他也是你的前男友?"
  齐齐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他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连跟我一夜情的资格都不够!"
  邢涛笑笑,"那他是谁的负心汉?"
  "是……"齐齐看了邢涛一眼,决定替好友保留隐私,快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邢涛想想,"你要去找徐先生,你在丰氏百货,那么你一定是看到了徐先生的影像,5家丰氏,只有这家有。"
  "哦。"齐齐心想,律师的推理能力是很强大的。
  邢涛又说,"而且我在电话里听到了徐先生介绍设计的声音。"
  "嘿!你!"齐齐瞪着邢涛,没发觉自己是被人家揽着腰出门,"当律师的能不能不这么狡猾?"
  半山别墅的工作室,如今成了张婶心中的圣地。在丰家服务了几十年,知道丰氏家大业大,但只知道老爷少爷们在外面打拼,却从没有过具体的东西能让她看见事业的起点。徐北乔一下子添补了这个空白。
  张婶知道,徐少爷每天都在辛苦地工作,工作室里的每一张看得懂看不懂的图都是徐少爷一笔笔画出来的,还有那电脑,里面能做出立体的房间,好看得紧。于是,张婶对徐少爷的尊重和重视一天胜过一天。但看着眼前的齐齐,张婶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心说,原来男人也有狐狸精的。
  齐齐今天是一身俏皮的打扮,带着银线的小上衣一闪一闪亮晶晶,两条光裸的手臂修长有力,□是超短的短裤,能凸显他的长腿和翘臀。耳朵上还带着招牌般地钻石耳钉,晃得张婶眼晕。
  齐齐看着发愣的张婶,看出来是丰家的管家之类,于是乖巧地说,"阿姨好!"
  张婶立刻又觉得,这孩子漂亮可爱,和狐狸精八杆子打不着了。
  邢涛一笑,"张婶,我们来见徐先生。"
  "哦!徐少爷就在工作室呢!"张婶缓过神来,连忙引着人进去。
  邢涛过来是事先联系过的,但齐齐完全是个意外。徐北乔见到从邢涛背后钻出来的齐齐,一愣又是一笑。
  "当当!"齐齐蹦跳着出来,站在屋子中央巡视了一圈,"嗯,工作室的环境还不错。"
  齐齐早就说要来参观一下真正富豪的居所,徐北乔也将和邢涛的正事放了放,带着两人先在别墅里转了转,又转到花园。在齐齐感叹之后,将两人带进了自己和丰毅的起居室。
  张婶送上了茶点,齐齐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坐上,"这么一看,我还有甚多差距,这才是真正的豪宅啊!"说着眼睛又看向徐北乔的卧室。
  徐北乔"扑哧"一笑,"想看就进去看看,我正好跟邢先生说点正事。"
  齐齐的眼神在说"知我者北乔也",跳起来走进去,还说,"放心,我绝对不动你们的隐私!"
  徐北乔要聘用邢涛做"桥"设计的律师,邢涛看在齐齐和丰毅的面子上也比较殷勤,其实这次不过就是确定一下意向,顺便草签个合同,现在与明辉地产的项目正开展得如火如荼,签个律师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必要的。
  两人简单地说了说想法,基本上没有分歧,草签了个业界统一范本的合同,话题就说到了齐齐身上。
  "齐齐的咖啡店要回来了?"徐北乔为邢涛添了茶。
  邢涛点头,"可惜,他欠我的咖啡还没有兑现。"
  徐北乔看着邢涛,不好意思明说,"齐齐性情好,讲义气,重感情。因为是个受过伤的人,所以格外敏感,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没什么安全感。"
  邢涛点头,"我知道他也许很难再全身心地投入,不过我有这个耐心。"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邢涛,咬了咬嘴唇,又说,"齐齐说不相信爱情,不管是不是真心话,但他的行为的确如此,所以……"
  邢涛一笑,"所以他要一夜情。"
  徐北乔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他要一夜情,我就给一夜情。"邢涛狡猾地笑笑,"若是一夜情能变成夜夜情,那跟我想要的又有什么差别呢?我是律师,虽然名分也很重要,但我更加注重现实。"
  徐北乔看着邢涛,微微笑了。齐越先生,你再聪明怕是也斗不过这块铁板。遇上缠郎,那是你的人品啊!
  徐北乔和邢涛在外面说话,齐齐也没闲着。
  先是站到露台俯瞰花园,真是一片美景,然后齐齐就忍不住他的八卦之魂,开始窥探房中美景了。
  站在床前,左边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右边床头柜上则是规规矩矩的闹钟。齐齐立即判断,丰毅应该是睡在右边的。立刻坐到右侧床上,将床头柜的抽屉轻轻拉开。
  呃……里面整齐得很。有本子,有笔,却偏偏没有齐齐想要看见的东西。难不成……齐齐根据自己的推断脑补了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果然,自己在喜欢北乔哥,也不能想象他对着丰毅会是攻。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齐齐又翻过身来去看徐北乔那一侧,床头柜里照样没有任何可以的东西。
  齐齐愣了愣,冲进浴室,将浴室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所有的瓶瓶罐罐都看了一遍,最后坐在马桶上咬牙切齿、冥思苦想。
  没有各种口味各种花纹的套子也就罢了,可为什么甚至没有YY,难道每次激情,丰毅那家伙都在用别的对付?齐齐蹙眉,不至于吧!富豪诶!难道……齐齐忽然睁大了眼睛。仓促的结婚,敷衍的解释,以前徐北乔表现出来的所有不对劲好像一瞬间都被齐齐发现了。
  齐齐咬着嘴唇,难道是丰毅不举,干脆就娶个男人掩饰自己的无能?而徐北乔恰恰也需要个地方缓解被李靖抛弃的心痛?齐齐几乎想仰天长啸,哥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宁可不要爱情也不能拒绝肉体啊!你的大好年华、漂亮身段就这么浪费了啊!
  齐齐又眨眨眼睛,不对,那天徐北乔找了道,还是邢涛亲自送回来的,他说过丰毅对徐北乔很是呵护,直接就抱进去了。若是丰毅不行,那北乔哥最后是怎么抒解的?难道用手?
  齐齐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见见丰毅才行。靠自己这双阅人无数得眼睛,看也能看出来丰毅和徐北乔之间的互动。再说,丰毅不行?人看起来那么强壮又强悍,说出去,谁信?
  徐北乔正跟邢涛交谈甚欢,就见齐齐脸色不佳地从卧室出来,第一次主动地拉住邢涛的手,"给丰毅打个电话吧!我想要他请我吃饭!"
  巧遇
  要人请自己吃饭还说得理直气壮的也就是齐齐了。为了让齐齐高兴,邢涛大律师也发挥了没脸没皮的精神,徐北乔就在身边,还自己掏出手机给丰毅打电话,大意是自己和齐齐就在老小子你的地盘上,你家徐北乔眼下是做不了主了。还有一两个小时就是晚餐时间,不如你请大家吃个饭,出去聚聚,因为你最有钱。
  这段时日,凡事涉及徐北乔的事情,丰毅都格外地好说话,当下答应,并选了个不错的高级餐厅,也定了时间。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徐北乔就又掉进了齐齐的魔掌。
  "哥啊!"齐齐简直要被自己憋疯了,再怎么迟疑,也想粘着徐北乔问出来,"那天的药,性子烈不烈?"
  徐北乔一开始没明白,等看见齐齐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就立刻想到了那个尴尬火热的夜晚,眼帘一垂,脸色就开始发红。"你又不是没吃过,还问我!"
  没等齐齐说话,邢涛就问,"你什么时候吃过?"
  "别打岔!"齐齐瞪了他一眼,对徐北乔说,"我吃那个是跟人打了赌,看谁一夜金枪不倒。你呢?泄了几次?"
  徐北乔此时看向齐齐的眼神几乎是愤恨了,咬牙切齿地说,"我喝醉了,你一会儿问丰毅好了!"
  哪知道齐齐忽然心情大好地一笑,"好啊!原本这种事情也要问正主才对!"
  徐北乔和邢涛都愣了,难不成齐齐要丰毅请客,就是为了八卦人家房里的事情?!
  可惜事情已然不能挽回,时间一到,徐北乔认命地和齐齐一起,上了邢涛的车,离开半山。
  在香港,说到吃,你就根本绕不开四季酒店。
  丰毅定的就餐地点Caprice是间相当有品味的法国餐厅,Caprice是来自法国的同名餐厅的分店,所有人员都是法国巴黎原班人马移植过来,称得上是新锐的法国菜。
  徐北乔一进Caprice,按照职业的习惯先看装潢。这里的室内装潢是法国Belle
Epoch美好年代的再现,精致但不过分,既有法国特色,又表达了融合的感觉,并不封闭。就连这里的厨房也是属于非常大胆的开放式设计,估计是对自身的厨艺十分自信,也是体现进步的一种方式。
  三人一进餐厅,就有waiter迎上,问是不是丰先生的客人,随即几人就被引领到座位上,丰毅已经等在那里。
  对于这一餐,丰毅安排了之后才发觉自己的重视。上次因为齐齐和邢涛的离开,是自己第一次和徐北乔单独在外吃饭,而眼下,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企图地招待徐北乔和他的朋友。
  几人打了招呼问了好,分别落座。齐齐挨着徐北乔,邢涛挨着丰毅,于是,齐齐正坐在丰毅的对面,一个又好看又好问的位子。
  来到Caprice,除了丰毅之外根本没人想要看菜单。三式鲜带子拼红菜头、特级鱼子酱、青苹果及鲜蠔慕丝、香煎法国鲈鱼伴芝士焗薯、烩洋葱配烟肠烧汁……对于这里的招牌菜,丰毅也能张口就来。当然,这里还有一千多款世界各地著名葡萄园的美酒,丰毅叫waiter将自己存在这里的酒拿过来,看来也是这里的常客。
  华灯初上,餐厅里的客人也逐渐增多,Caprice变得越来越有气氛。
  可惜,就连这样的顶级法餐也没有堵住齐齐的嘴。齐齐拿着叉子,享受地咽下一口鲈鱼,亮晶晶的眼睛就看向丰毅。徐北乔见了,心中叫了声不好,还没等说话,就听齐齐几乎在用讨论学术的口气问,"丰先生,您觉得那天北乔哥误吃的药,效果怎么样?"
  邢涛正在喝酒,闻言差点失礼地喷出来,憋得面色通红才抓了餐巾捂在嘴上。徐北乔简直一脸崩溃,丰毅倒还算镇定,原本的动作停了足有五六秒,才也用学术讨论的认真语气说,"就效果而言,还是不错的,但看具体的状况,对身体还是有些损害,多吃不宜。"
  徐北乔和邢涛互相看看,都在考虑是不是自己换一张桌子比较好,但左右看看,附近的餐桌不是已经坐了人,就是摆上了预定的牌子。
  齐齐笑了,"丰先生见多识广,我正有问题要请教。呵呵,说出来不过是个情趣,您知道什么牌子的viagra不错,推荐一下?"
  丰毅看看徐北乔,徐北乔已经开始觉得丢脸了。他又看看邢涛,邢涛面部动作明显是在暗暗咬牙。丰毅笑笑,"这个市场我还真的不了解,不过身体要是不舒服,最可靠的还是看医生。"说着,眼神就飘向了邢涛。
  邢涛对齐齐的那份心思,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见,齐齐这么问,让丰毅不怀疑都不行,难道律师行业的压力那么大?
  "齐齐……"为了自身脸面,邢涛不得不出声,但齐齐一摆手,又说,"其实北乔哥和丰先生结婚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的。"
  "怎么?"
  "北乔哥我是最了解的,人温柔,做事踏实,但又很腼腆。但丰先生您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大人物。"说着,齐齐不怀好意地笑了,"您也知道,男人嘛,最要紧的还是欲望。两人要是这方面不和谐,那可就太糟糕了。我也就是不知道,要知道就早早劝你们先试婚,但你们结婚仓促,我就担心你们在床上会不会还少磨合……"
  "齐越!"徐北乔已经崩溃得直接叫齐齐的官名了。要不是这里是Caprice,要不是其他客人都在轻声细语,徐北乔简直就要发飙了。"齐齐,这是人家的私事,你不好介入。"邢涛也连忙握住齐齐的手。
  "你们这样不对诶!"齐齐忽闪着他无辜的眼睛,"这种问题怎么能够回避呢?健康生活,人人有责啊!何况北乔哥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齐齐……"
  丰毅呵呵一笑,"虽然在Caprice讨论这个话题有些不适宜,但既然齐齐问了,我也就坦诚回答。其实……"丰毅看了眼徐北乔,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北乔平日性情温和腼腆,但在床上还是很激情主动的。呃……喜欢索吻和爱抚,而我也特别喜欢这种只面对我一个人的热情。"
  丰毅说完,徐北乔已经呆若红脸木鸡,齐齐认真辨别着丰毅说话的真伪,还转头去问徐北乔,"哥!是这样吗?"
  邢涛已经忍无可忍了,直接把齐齐拽进怀里,"你不也是这样?平时张牙舞爪,一上床就乖得像只小猫?让叫什么叫什么,让干什么干什么!"
  徐北乔除了呆若红脸木鸡,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丰毅则深深看了邢涛一眼,心说行了,知道不是你那里有问题,描这么黑做什么!
  徐北乔叹了口气,在Caprice还能食不知味的,恐怕只有自己了。
  齐齐看了看丰毅,觉得那表情不像作假,细节也提及了一些。又看看徐北乔,简直就像意外走光一般羞赧。说话的时候两人目光还有交流,嗯,看样子不像还是清水。
  齐齐没有再说话,但那充满桃心泡泡的眼神也同样让人受不了。邢涛扶额,难不成这次聚会也要以自己和齐齐先走收场?
  正在尴尬的时候,就听丰毅的手机响。丰毅拿起一看,神色一变。看了眼徐北乔,起身离席,边接电话边走出去。
  邢涛趁着空挡将齐齐搂过来,低声问,"在半山的时候你就不对劲,怎么回事?"
  因为事关机密,齐齐也顾不得此前对邢涛的一直推拒,也凑过去小声问,"你家的床头柜里有什么东西?"
  邢涛眨眨眼睛,面色诡异地看向齐齐。齐齐一笑,"你是正常人,可他们的床头柜里什么都没有。"邢涛随即挑起眉毛,瞬间明白了齐齐的意思,不觉转头看向徐北乔。只见徐北乔正看着丰毅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CHRISTOPHER的事业在好莱坞,但人是天生浪漫的法国人。法国人能在香港吃到纯正的家乡菜,也是一见很高兴的事情,尤其今天的陪伴的神秘迷人的东方美人——费明。
  因为等费明排戏收工,所以到达Caprice的时间已经晚了,不过香港是不夜城,倒是越晚越有情调。
  夜晚的四季酒店是热闹的,一连几辆车子首尾相连地下到地下车厂。费明将车子挺好,却不着急下车,先拉下车窗上方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他可不想带着妆进餐厅。
  相继而来的几辆车也纷纷下来人,说笑着往电梯的方向走。CHRISTOPHER看了一会儿外面,先下车,绕过来殷勤地为费明开车门。费明对他这种无声的催促觉得好笑但很配合,合上镜子下了车。
  "你是有多着急?"费明觉得CHRISTOPHER正推着自己的后背走。
  CHRISTOPHER回头看看,"就是不想等电梯。"
  费明笑着加快脚步,很快便追上了此前的几个人,几人一辆电梯,再分别从不同楼层下去。
  不同阶层的人群会有不同方式的礼貌。在四季酒店,即使被人认出来是明星,人们大都会报以微笑,并不会尖叫围观外加骚扰。费明被几人行了注目礼,CHRISTOPHER也老实地站在一边,直到6楼的Caprice。
  位子是CHRISTOPHER定的,waiter领在他的前面,费明跟在他的后面,无意中转头,便看见了丰毅。四个人一张桌子,好像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丰毅的表情生动,带着柔和和羞涩,就好像自己第一次在LA华人学生同乡会见到的青年,表面尖利冷漠,内心却感性柔软。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徐北乔,在说着什么,徐北乔的脸颊绯红,微微垂头。
  费明停住脚步,缠绵的情愫好像正从那张桌子蔓延开来,蔓延得整个Caprice都似乎没有自己能够立足的地方。
  "MIYA?"CHRISTOPHER回头看他。
  费明一笑,歪了歪头,"我先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里,费明细心地将每一扇门都打开,确定没人,才靠着洗手台拨手机。
  "喂?"那边是丰毅的声音以及餐厅的嘈杂。
  费明撇撇嘴,"你们在四人约会?"
  丰毅深吸一口气,"你在那里?"
  "洗手间。"
  "Caprice外面有个……"
  "走廊上有个露台。"费明说,"你说过喜欢四季酒店的露台。"
  丰毅叹气,"好吧!我等你。"
  遇刺
  很多人都喜欢四季酒店的露台,风景优美、视野宽阔,如果再有厚厚的窗帘,偏僻的露台上能做许多事情。
  费明出了Caprice,挨着走廊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露台窗帘下面露出的皮鞋,深杏色的后跟。费明知道那鞋面上是黑白相间细致装饰,某大牌今年的限量款,丰毅最近比较喜欢的样式,这是丰毅有意留给自己的线索。站在近前,看周围无人,费明踏上了露台。
  "嗨!"费明看了看站在内侧的丰毅。
  "嗨!"丰毅低声应着,离开窗帘,靠上栏杆。
  并不十分宽大的露台上,两人一人站在一边,都看着栏杆外面的夜景,谁也没有靠近的想法,更没有依偎在一起的欲望。
  "和朋友过来?"丰毅先说话。
  费明挑挑眉毛,"CHRIS。"
  "哦。"丰毅说,"那很好,他人还算不错。"
  费明"哧"地一笑,充满嘲弄。
  丰毅抿紧了嘴唇,顿了顿,好像有些问难,但由不得不说,"你说得对。"
  费明看过去,丰毅的脸在外面灯光的掩映下留着斑驳的阴影。"你说得对。我喜欢北乔,最近才发现,好像是真的喜欢。"丰毅说。
  费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因为这个,你说我说得对,你说CHRIS人不错?"
  "你知道的,并不是这样。"丰毅转头深深地看着费明,"你和我都一样,不愿意欺骗别人,也不想欺骗自己。"
  费明失笑,也看着丰毅,"只是我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快,这么容易。"
  "可我也知道,我爱你,这不是假的。"丰毅说。
  费明咬咬嘴唇,"人们都会说,爱的程度要比喜欢更加深刻,其实不是。喜欢还算新鲜,爱就已经接近了厌倦。"
  "你不能这么说。"丰毅声音低沉,"过去的3年我们是一天一天独度过的。"
  费明摇头,"过去的3年,我们是看着对方度过的,却不是在对方的生命中度过的。我们有太多的东西想要。"
  "那并不是错。MIYA……"
  费明点头,"对,那并不是错。"
  两人又是一阵静默,忽听电话铃响,是费明的。
  "CHRIS?"
  "MIYA!你在哪里?"CHRISTOPHER的声音焦急。
  "呃……"费明揉揉额角,"我没事,就是……就是突然没了兴致,我想离开。对不起。"
  电话那头一愣,CHRISTOPHER又说,"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要送也应该是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是我开车。"费明蹙蹙眉头,"但我突然想一个人呆着,CHRIS,这里的位子不好订,不如你在这里吃点东西再走。不过要麻烦你自己找车回去了。"
  CHRISTOPHER安静了几秒,"MIYA,出了什么事吗?我能帮你吗?"
  "谢谢你,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我送你到车库,看着你走,刚才我的感觉不大好……"费明没有再听下去,将CHRISTOPHER的声音挂断在忙音中。手指敲了敲栏杆,"我先走了,你好好享受晚餐。"说着转头离开。
  看着窗帘在费明身后合拢,丰毅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多少年了,从未被困难打倒过,却在此刻难掩神伤。在这段关系面前,他和费明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来越远,却都没有伸出手执拗地拉住。因为知道对方不是依靠拉扯就不会失去,也知道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是自己所愿,却也是现实。
  现实就是这样,它毫不在意在你充满希望的时候给你狠狠一棒,也不在意随手捏破的泡泡是多么的五彩绚丽。现实就是现实,不管是残酷还是美好,都透着冷冷的嘲讽,好像在说,瞧,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更加伤感,也不会因为你的期盼而更加甜蜜。
  丰毅握紧了拳头,忽然想问费明,想问他为什么两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初的那一点疏离从哪里开始,怎么回事……
  丰毅撩开厚帘直奔电梯,焦急地按着按钮,没看见站在Caprice门口,正默默望着他的徐北乔。
  而Caprice中的一张四人台旁,坐着两个人。邢涛虽然不受齐齐的青睐,但好歹也是个有逻辑推理能力的律师。两人几乎是热烈地讨论了为什么丰毅和徐北乔的卧房以及浴室里没有任何有关□的东西。按照齐齐的话说,这年头就连公务出差也要随身带着水果口味的套子,何况在自己的卧房。
  邢涛虽然并不认为丰毅是如此正统的人,但也表示不能排除这些隐私物品被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否则家中的帮佣会很容易就看见。
  聊来聊去,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齐齐看向邢涛,"喂!一个说去打电话,一个说去洗手间,反正我没带钱,你要做好买单的准备。"
  地下二层,一排排车子安静地停在一起。如果有人想一次看尽全香港的豪车,那么可以到四季酒店的地下车场转转。
  费明走得并不快,茫然四顾想找到自己的车子。每次出门都有CHRISTOPHER来想这些细小的事情,费明可是从来都想不起来记下标在地上的号码的。
  按照模糊的记忆走了几步,就听不远处传来丰毅的声音。
  "MIYA!"
  费明停住,回头,"我在这里!"
  接着一阵脚步声,丰毅小跑着过来,"MIYA……"
  费明没看丰毅,目光不经意地移开,发现自己的车子就在旁边。看,想离开,连车子都这么懂得心意。
  "MIYA……"
  费明舔舔嘴唇,看向丰毅,"我今天没心情再讨论什么。"
  丰毅颓然,"我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丰毅挥舞着手,好像手势可以表达出什么难以言说的内容。
  费明看着,忽然笑了,眼圈发红,"那天,你来找我说爱的时候,也是这样……词不达意。"
  丰毅叹气,放下了手就好像放弃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早就变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费明低下头,看着脚尖。
  丰毅走上前,将费明搂在怀里,然后抱住,在他耳边说,"你知道我爱你。"是表白,也是告别。
  "我也爱你。"费明低声说,将头埋进丰毅的颈窝,心中知道,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已经到此为止了。
  两人安静地拥抱着好一会儿,丰毅拍拍他的后背,"什么时候杀青,我去看你。"
  费明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深吸一口气,希望做回朋友的样子不会太难看。
  丰毅松开手,费明遥控打开了车子,丰毅看着他走过去,然后转身冲自己一笑。丰毅也想报以笑容,却忽然瞪大了眼睛,几步冲上去,将惊愕的费明拉开。等费明转过头来,就见丰毅的手臂淌着血,身后一个蒙面人,举刀刺过来。
  "小心!"费明下意识地抱住丰毅为他遮挡,却被丰毅猛地用力翻了个面,费明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持刀追过来,就要扎向丰毅的后心,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大叫"不!"就见一个人影冲过来撞上丰毅的身子,紧接着"噗"地一声,整个世界陡然安静了。
  "MIYA!MIYA!"有人摇晃着费明的肩膀,费明缓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是CHRISTOPHER。
  "CHRIS……"费明不受控制地流泪,"VINCE……VINCE……"
  "他没事。"CHRISTOPHER说着,搂住了费明,"谢天谢地你也没事。"
  费明从CHRISTOPHER的肩头看过去,只见丰毅半蹲在地上焦急地照看着一个人,那是……徐北乔?费明看到了那侧过来的半张脸。
  "VINCE?"
  费明推开CHRISTOPHER走过去,丰毅猛地转头,瞪着眼睛冲CHRISTOPHER大叫,"不是说了带他走?!傻愣着干什么!已经报警了!快走啊!"
  费明焦急地看着丰毅,想从他脸上到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狰狞面孔。
  CHRISTOPHER上前搂住费明就走,顾不得费明的挣扎叫喊,"VINCE!他怎样了!有没有事?!"几乎是同一时间,电梯到站,冲出来几个保安人员,呼啦围过来,步话机响个不停,地下地面紧密沟通。
  此时的丰毅除了徐北乔的呼吸声,什么都不想听见,除了徐北乔的脸,什么都不想看见。
  徐北乔躺在地上,鲜血在身下氤氲开来,苍白着脸,看着丰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北乔,你坚持坚持!很快救护车就来了!"丰毅努力地深呼吸,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快来了!"
  徐北乔皱着眉,张了张嘴,忽然一口血咳了出来,伴随着震动,疼得浑身抽搐。
  丰毅大口喘着气,眼前有些模糊,回想着曾经了解的急救常识,他颤抖地搂住躺在地上的人,将徐北乔的头侧过,让他口中的血流出来,避免窒息。
  徐北乔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筋疲力尽地闭了闭眼睛。
  "别闭眼睛!看着我,北乔看着我!"丰毅判断他是伤到了肺,但身下快速流失的鲜血更加危险。"你忍住疼……"丰毅用力将徐北乔抱起,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徐北乔呻吟一声,丰毅看了看刀伤,咬牙双手对着伤口按了下去,徐北乔顿时"啊!"地一声,疼得颤抖。
  "你忍忍,我们先止血……"丰毅的声音也跟着颤抖,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来,然后眼前又是一片清晰。
  很快,先是听见救护车的笛声,接着,一辆救护车驶进了地下停车场。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下车,简单检视了伤口,将徐北乔平着抬起,趴放在担架上,丰毅跟在他们后面上了车。
  救护车拉着笛声飞驰在夜间的路上,救护人员在与前方医院联系,口中又急又快地描述伤患的病情,而丰毅只知道握着徐北乔的手,愣愣地看着,就连救护人员要给他受伤的手臂包扎都没有理会。好在不会要命,到医院处理也行,救护人员没再坚持。
  徐北乔忽然轻轻拉了拉丰毅的手,看着他。丰毅凑过来,将氧气罩从他脸上拿开一点,"你怎么样?"
  徐北乔无力地动动手,好像要抚上丰毅的脸。丰毅将手捉住贴在脸上,忽然发觉徐北乔的手和自己的脸都是一片湿润。丰毅一愣,哭了?自己?
  "……不用担心……"徐北乔说着,嘴角还在流血,"你的伤……"
  一句话,丰毅的眼睛又红了。
  "我是AB型血……齐齐他们……"
  丰毅看着徐北乔,又气又恨,"你……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徐北乔捏了捏丰毅的手,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就闭上了眼睛。丰毅冲救护员大叫,"快给他输血!AB型!"
  而此时的Caprice,一名waiter神色焦急地走到齐齐身边,"请问这是丰先生的客人吗?"
  齐齐点头,询问地看着他。
  Waiter脸色难看,"丰先生在地下车场遇到些意外,不能回来了。"
  齐齐立刻转向邢涛,漂亮的眼睛简直就在诉说"我说的吧!"接着对waiter说,"没关系,丰先生的爱人还在这里,总会有人买单。"
  "呃……"waiter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那位徐先生也跟丰先生在一起。"
  齐齐愣了,又看向邢涛,心说不会吧,一个电话遁,一个尿遁,不过是一顿饭,至于吗?难道……
  齐齐和邢涛同时看向waiter。
  邢涛:出什么事了?我是丰先生和徐先生的律师!
  齐齐:你不说实话就没人买单!
  Waiter觉得原本打算不在餐厅内将情况说明的计划看来行不通了,拼命压低了声音说,"徐先生在停车场受伤了,现在正往医院的途中,丰先生说……"
  齐齐长大了嘴,被吓住了。邢涛问,"哪家医院?"
  情动
  救护车在医院的紧急通道停下,医护人员飞快地推着病床冲上来,几乎是车子还没停下,车门就被拉开。车上的急救人员和车下的医生护师飞快地将徐北乔转移到移动床,还没等丰毅反应过来,徐北乔就被推进了医院。
  丰毅跳下车追上去,救护人员也紧跟着病床向医生说明前期处理的情况,医生捉过单子签了字,拿了相关数据,直接招呼护师打开手术室。丰毅就一路追着,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也没再看上徐北乔一眼。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前,就像孩子被夺走心心念念的心头好,不能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齐齐催着邢涛一路赶过来,看见手术室前傻站着的人,顿时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北乔哥怎么会去地下车场?怎么会受伤?"齐齐揪住丰毅,丰毅这才晃过神来。
  邢涛上前搂住就要失控的齐齐,问道,"徐先生没事吧!"
  丰毅转过头,齐齐和邢涛都是一愣,他红着眼睛,脸颊上还带着眼泪。
  邢涛顿时心头一震,心说徐北乔不会是救不过来了吧……那边齐齐已经软了身子,靠在邢涛身上,站不起来。
  关键时刻,邢大律师发挥了作用。将齐齐和丰毅按在椅子上坐好,找来医生现场处理丰毅受伤的手臂,又就去医务台询问情况,得知初步的处理是徐北乔肺部被利刃刺伤。又转头去问在手术室前徘徊的几名警员,警员也在焦急地找人询问当时情况。可是丰毅只知道死死地盯着手术室,对别人的问话根本没有反应。
  邢涛看了看眼下的状况,干脆找来了丰毅的助理TONY,也通知了丰家。很快,丰黎旋风般地杀到了医院,人虽年轻,但好在气势沉稳。几个吩咐下去,徐北乔在四季酒店遭遇刺伤的消息就被暂时封锁起来,等在医院的警员得到了确切的预约时间也离开了。丰氏的家庭医生则紧急联络了相关专家分头到达医院,医院也不得不派出代表一个个地接引进去。
  不久,手术室里就传出消息,徐北乔肺部受伤引起了内出血,除了外伤之外还伴有失血过多,虽然说起来很吓人,但对里面的这些医生来说,这并不是致命伤,手术难度不高。当然,需要预防术后并发症也是十分关健,需要一段时间观察。
  得到了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齐齐也不管看着邢涛顺不顺眼,全身骨头都松了一般地靠在人家身上,咬牙切齿地诅咒发誓,再也不跟邢涛、徐北乔和丰毅来四人聚会了,八成是八字不合,每次都不愉快,还一次比一次厉害。
  丰毅搓了搓脸,长出了一口气。那边丰黎过来,点了点他的肩膀,兄弟两人一起到旁边的楼梯间里说话。
  齐齐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不顾邢涛的阻拦已经给刘铮打了电话。刘铮也风驰电掣地跑过来,却只看见个手术室的大门,至于徐北乔怎么样、为什么会这样齐齐也说不清楚。就算后来邢涛过来,刘铮也已然是一头雾水。
  这边正在焦躁着,就听有人从楼梯间里跑出来大喊,"打起来了!"顿时医院的保安、护师纷纷过去。
  邢涛一看也奔过去,只见丰家一对兄弟正在楼梯间互殴,吓得一名正在通过爬楼梯进行产前运动的孕妇靠在老公身上,站在上一层不敢下来。这边,保安和护师已经围上去将纠缠的两人拉开,厉声斥责在医院动手的恶劣行径。
  邢涛一个头有两个大,连忙过去说好话,没说两句,就听楼梯上有女人哀嚎和男人惊叫。原来是孕妇忽然破了羊水,保安和护师连忙围过去救治,倒省了邢涛的许多口舌。
  "你们怎么回事?他手上还有伤呢!"邢涛看着两兄弟英俊的脸上不是挂了青,就是挂了红。
  丰黎揉了揉嘴角,蹬了丰毅一眼,"他干的好事,你自己问!"说着,转身离开。
  丰毅靠在墙角,表情中难掩颓丧,颧骨和眼角的瘀青增添了狼狈。邢涛站过去,看着他,不说话。
  丰毅抬眼看了看邢涛,低声说,"我和费明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来刺他,我就去挡……"
  邢涛一皱眉,"你真的跟费明有一腿?"
  丰毅咬咬牙,没理会,"明明是我去挡的,但不知怎的,北乔突然冲出来,替我挡了一刀。"
  邢涛看着丰毅,知道为什么丰黎会动手,"就是说,凶犯的目标是费明,不是你也不是徐先生。"
  丰毅点头,邢涛又问,"那费明呢?他可是案件的关健人物。"
  "他是公众人物,受不起这个。警察到之前,我让他先走了。"
  "你!"邢涛气结,在楼梯间转了转,又问,"那眼下的情况你怎么解释?不管是你还是徐先生,针对你们就是针对丰家。你们家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捉到了人,费明迟早要曝光。那时候再给他安一个临阵脱逃、招惹黑道的嫌疑,会比现在更好吗?"
  丰毅搓了搓脸,好像无比疲惫,"我不知道,我很乱,我不知道。"
  邢涛与丰毅合作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不知所措,也不禁心软,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妥当的。还是先看看徐先生的伤势。"
  丰毅点头,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谁也不理,默默地站在靠近手术室的地方,发红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地面。那种真切的疼痛在胸中乱窜,好像每一个轨迹都在书写着"徐北乔"三个字。丰毅抬起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心想,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他,强烈,而且清晰。
  两个小时后,徐北乔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直接进入ICU。医生说脱离危险还要10个小时,之后需要格外强调避免肺部感染。所有人马有都聚集在ICU病房外,已经开始有护师劝说病人亲友暂时离开。
  邢涛身为律师觉得自己还是留下来保险,于是刘铮载着齐齐回去,TONY留在医院跑腿,丰黎瞪了丰毅一眼,先行回家。整个ICU的走廊上,丰毅挨着邢涛坐着,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丰家半山别墅,已经是午夜,但还灯火通明。
  丰亦鑫、荣玉玲坐在客厅,沉默无语。张婶更是吓得够呛,一会儿过来添茶,一会儿端来水果,不找点什么事情做就无法忍受。实在没事情做了,就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
  荣玉玲揉着额角埋怨,"这个阿黎,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的!非要我们等他回来,也不知道医院那边是什么情况,北乔他……哎呀张婶,你行行好,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已经被你晃的头晕了!"
  张婶早就在偷偷抹眼泪了,"这些天杀的坏蛋!那刀子怎么就能往徐少爷身上捅呢!徐少爷又懂事又和气,今天下午还高高兴兴地跟朋友出去……"
  "你别念了!"荣玉玲皱眉央求,"诶!我的神经啊!"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有车子的声音渐进,张婶小跑着出去观望,大叫,"小少爷回来了!"荣玉玲禁不住站起身来,丰亦鑫也看着大门,直到丰黎进来。
  "阿黎!快说!怎么回事?!"荣玉玲恨不得将儿子直接揪过来,等看清楚了,又叫,"哎呀!你又是怎么了?嘴角都破了呀!"
  丰黎没理会,坐在沙发上。
  丰亦鑫沉声问,"怎么回事?"
  丰黎躲开张婶要往他脸上贴的冰袋,舔了舔嘴角,"徐北乔被刀刺伤了肺,现在在ICU,医生说明天才能脱离危险期。"
  "哎呦我的老天!"张婶一屁股坐在地上。丰亦鑫沉着脸,叫帮佣把张婶架回房间休息,这里不要打扰。
  没了打扰,丰黎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完了,客厅也就安静了下来。良久荣玉玲才叹了口气,"要说北乔这孩子真不容易,这年头,有几个能冲上去给老公挡刀的?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丰亦鑫没有说话,丰黎忽然说,"反正爸爸看徐北乔也不顺眼,干脆让他跟大哥离婚算了。既然大哥喜欢费明,喜欢就喜欢吧!费明已经是影帝了,也不能轻易做结婚这种事,不是正好?省得人家在家里过得不开心,一会儿被训一会儿挨打,出门看见老公劈腿还得给人家挡刀,何必呢!"
  "闭嘴!"丰亦鑫呵斥。
  丰黎翻了翻白眼。
  丰亦鑫又问,"找了姜医生没有?"
  "找了!"丰黎一副吊儿郎当得样子,"还让老姜联络了几个可靠的专家,好几个老头儿挤在手术室里,估计徐北乔就算是得了绝症也能给救回来。"
  "这孩子!"荣玉玲轻声训斥。说实话,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就行,其他人,发两声感叹也就差不多了。为徐北乔叹了口气,荣玉玲起身,"明天让张婶准备些补身子的汤,送去医院。剩下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咱们丰家不缺钱,得让北乔把身体养好了。我先睡了,上了年纪,精神差得很。"
  荣玉玲走了,丰亦鑫和丰黎还坐在客厅。一阵沉默后,丰亦鑫发话了,"让你大哥把警局和媒体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可不想再看到有关丰家的丑闻。问清楚徐北乔的银行账户,给他打进去100万,从明辉地产走账,你们之间不是有生意往来?"
  丰黎不耐烦地看向别处,"徐北乔为的又不是钱。"
  "哼!"丰亦鑫冷哼,"一个一个的都不把钱放在眼里,今天丰氏的基业还不是从小杂货店开始的?"说着,丰亦鑫起身,"你关照点医院和警局,徐北乔再怎么样,现在也是丰家人。没有人能再动了丰家人之后,还能平安无事。"
  始终已经指向凌晨,丰黎一个人坐在客厅,玩世不恭的样子已经收敛,受伤的嘴角点缀在英俊的脸上,为这个年轻人添了些野性。
  丰毅焦躁地皱着眉,对着只有自己的客厅咬牙,最后愤愤地骂了声"傻瓜",却因为牵动了嘴角而吃痛,"靠!"
  医院的ICU病房里,丰毅穿着隔离细菌的简易服,坐在徐北乔的床前。
  徐北乔静静地睡着,口鼻上带着氧气罩,整张脸被遮住没剩下多少,但丰毅就是靠看着他眉眼的细微动作来揣测他的感觉。昏睡当中,是痛还是不适。手臂□在外面,针头扎进了静脉。几个小时了,一袋药滴完,紧接着就换上另一袋。丰毅几乎怀着虔诚的心情,看着那药一滴滴地滴下来,希望这些能够帮助昏睡的人渡过难关。
  徐北乔的嘴角、身上已经清理干净,但丰毅似乎还能看到鲜血的影子。每一次晃神,心就是一阵抽痛。好像自己的心上也被插了一刀,所有的感情一瞬间泛滥开来,不可收拾。丰毅恨不得此时能将徐北乔抱在怀里呵护,盼望着他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好听自己诉说满心满脑想说的话。
  一些愧疚,一些后悔,但更多的是心痛。心痛这个人受这皮肉之苦,心痛他扑过来的时候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心痛在救护车上他还要自己不担心,心痛这人永远在吞咽着不如意和不顺心,心痛自己竟然要他等待这么久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丰毅握着徐北乔的手,从未如此确定。但确定心意之后,面对爱人尚在危险期的现实,又是多么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一章写得我很累,并不是一定要安排这样的戏码,而是,在三个人纠结的时候,只有用强大的外力,才能让他们都看清楚自己的心。虽然我无能,这个外力有些狗血,但起码是起了作用。人总是要在关健时分,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嘿嘿~~~还有啊,写长评的大人们,长评就要发挥长评的威力啊~虽然有时候晋江会抽得打不上分,我也跟编辑沟通了~~所以,打不上分的长评,可能的话,麻烦大人找个时间重发一遍有分的~~小花非常感谢啊~~但是不管怎样,有长评小花就是要更新的!每个周末的加更都是大家长评作者的努力啊!要是正文还不了债,那么大人们要记得哦,接下来的番外简直就是为了长评而写的延续~~继续徐北乔的故事,大家有什么好想法,请尽情地提要求吧~~~虽然番外的事还比较遥远,但是小花现在开始构思比较好~~~
  啊!
  不用丰毅操心,邢涛和TONY出面就将事情理顺了。
  第二天,警方已经完成了对犯案现场的调查,紧接着就得到了丰毅律师给出的权威口供:丰毅和徐北乔在四季酒店地下车场偶遇影帝费明,却发现有凶徒意欲行凶。两人见义勇为,丰毅被刺中手臂,但徐北乔却不幸被刺中后心。影帝费明并非独自一人,前后只差几步的国际名导
  CHRISTOPHER正巧跟上,目击了全过程。因为匪徒的目标是费明,所以CHRISTOPHER做主将费明保护起来。
  很快,费明方面也给出了严丝合缝的口供:在地下车场巧遇丰毅夫夫,因为对方是投资方,所以多聊了几句,顺便等朋友CHRISTOPHER过来,哪知道凶案随即发生。因为凶犯的目标是自己,所以丰毅建议CHRISTOPHER马上对费明进行保护,警方并没有在现场见到费明。
  CHRISTOPHER还补充:怀疑凶犯是此前埋伏在车场的。因为费明驾车进入地下车场的时候前后共有4辆车。因为担心卸妆没有完全,费明在车上耽误了一阵,直到其他车辆的客人都离开,两人才下车。但他发现有一辆车根本没有下来人,而且前排坐着的是一个单身男人,目光一直跟随着费明。当时以为是影迷的跟踪,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就很可疑。同时,CHRISTOPHER还提供了车子的颜色和型号,以及费明进入车场的时间。
  很快,警方确定这是一辆失窃的轿车,而车场入口监控的影像也出卖了凶犯的长相,通缉令随即发出。
  这一次,香港的娱乐新闻、社会新闻和财经新闻三大类媒体都火了一把。虽然丰氏被时时提及,但这次都是"见义勇为"、"维护治安"的好名声。而费明也表示,电影拍完就低调修养一阵子,同时劝说影迷的行为不要过激。
  但十分热闹的一切,都跟丰毅和徐北乔没有任何关系。
  徐北乔在ICU里住了10天,丰毅就陪了10天,并且谢绝一切来访。期间,有费明辗转送来的鲜花,护师也只是让徐北乔隔着透明帘子看了一眼便拿走了,据说齐齐和邢涛合送的花因为太张扬古怪,连被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有医生说,不常见的花的花粉会引发什么,谁也不知道。刘铮打过电话,但怕信号影像医疗器械,所以也没通关。
  从苏醒到现在,徐北乔每时每刻都被照顾得像一只金贵的瓷器,就连护师静脉注射的常规动作中都透着柔和。丰毅更是贴身照顾得无微不至,深情体贴得模样让前来换药的护师常常脸红。更别说许多私密的生活细节,每次徐北乔都想要拒绝,但虚弱的身体却不争气。也多次提出请一位护工,但丰毅就是要亲手做。
  不管是换衣、擦身、如厕,丰毅一手包办,到最后,徐北乔在他面前简直没有任何私密可言,甚至在小兄弟被人扶着的时候,也要顺畅地尿出来才行。否则,丰毅就会安静地在旁等待,毫不着急。
  张婶一连几天过来哭得稀里哗啦,每次都带来了丰亦鑫和荣玉玲的问候。但她那恨不得扑上来摸摸头发安慰小孩的架式让徐北乔不安,最后医生以病人不能情绪激动为由,把张婶阻挡在了外面,好在滋补身体的汤水能够过关。徐北乔不能喝的前几天,丰毅喝掉了,现在能喝了,也记得张婶的好。
  唯一没有来过的是丰黎。没人知道丰黎又在耍什么脾气,他这种摆明了对徐北乔不待见的态度,让所有人头疼。
  此后转移到高级病房,丰毅也寸步不离地陪着。尽管一开始,徐北乔每天都在劝丰毅回家或者上班,但后者岿然不动,笑着说"那些都不重要"。
  徐北乔的氧气罩移开了,呼吸机也下了,虽然伤口一天好似一天,但脸上依然是大病初愈的苍白,丰毅的手抚在徐北乔的脸上,希望能抚摸出点红晕来。
  徐北乔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丰毅指腹上刷过,丰毅一笑,"醒了?"
  徐北乔一笑,没有说话。
  "张婶送了汤过来,见你睡着了,真是万分遗憾。"
  徐北乔又笑,"张婶真是太唠叨了,她已经开始将说过的话再重头说一遍了。"
  丰毅笑着起身,按了按钮将床头抬起。一直躺着的徐北乔顿时舒服了很多。丰毅又坐上床边,双手伸到徐北乔的身下,从脖颈开始轻轻地揉,避过了伤口的一侧,顺着脊梁揉到腰,让徐北乔躺得僵硬的后背轻松了不少。
  然后双手搂住徐北乔的后腰,丰毅问,"要不要试试?"
  虽然伤在后背一处,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虚言。徐北乔吃痛,常常后背用不上力。近几天伤口好了很多,丰毅才要他每天试试。
  "你也用点力。"徐北乔说着,深吸了口气,憋在胸腔,开始腰腹用力想坐起来。虽然疼,但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在丰毅的帮助下坐起来,徐北乔咧嘴笑笑,却未发觉,自己的努力坐起就好像将嘴唇送到人家唇边,随即嘴唇就被丰毅含住。
  "唔……"徐北乔睁大眼睛,一口气就要松开,丰毅的手掌迅速上移支撑着他的后背,吻得更加深入。不知不觉间,徐北乔的手臂也搂上了丰毅的脖颈,辗转吮吸。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丰毅才抱着徐北乔,让他轻轻躺下。
  徐北乔神色尴尬地收回了搂在人家脖颈上的手臂,却被丰毅捉住了手。
  "丰毅?"
  "嗯?"丰毅低头在他手指上亲吻。
  徐北乔咬咬嘴唇,说,"那是下意识的反应,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换了别人也会这样。"
  丰毅抬眼看进徐北乔的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徐北乔被丰毅看得有点紧张,"我是说,你心里有谁、爱谁,应该与谁为你挡刀无关。你是自由的,不必……"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受伤,才对你好?"丰毅打断徐北乔的话。
  徐北乔看着丰毅注视自己的眼睛,舔了舔嘴唇。丰毅低头在他舔过的地方啄了啄,"我是因为你受伤了才对你好,但那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才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北乔。"
  徐北乔有些疑惑,"费明……"
  丰毅神色一黯,"我和费明都会很遗憾的,但逐渐逝去的感情不值得我们去强求,也不应该强求。"
  "你是说……"徐北乔迟疑地看着丰毅。
  丰毅倾身吻了下他的眼睛,"我知道这跟合同不符,但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追求你。幸好,我们已经结婚了……"说着,又深深吻了下去。
  徐北乔的唇齿被丰毅有力地顶开,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细致地逡巡,舌尖被吮吸得发麻,丰毅灵巧的舌头甚至给徐北乔舔舐到了喉咙的感觉。整个人除了努力呼吸之外,没有丝毫余力。直到徐北乔眼前发花,丰毅才退出了他的唇,还不甘心地趁他急促地呼吸,咬着他上唇不放。
  两人正处于令人晕眩的甜蜜中,就听一个拔高的声音说,"丰先生,听说他刚下了呼吸机,难不成你在做人工呼吸?"
  徐北乔还有些迷糊,丰毅转头看看依靠在门旁的高挑女人,笑了,"张小姐,好久不见。"
  徐北乔看着来人,眨眨眼睛,"静好?"
  张静好依旧不怕死地穿着会令她摔跤的高跟鞋,几个月不见的脸庞晒黑了,但身上散发的劲头也更锐利了。
  徐北乔看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笑了,"你变了不少。"
  张静好意有所指地说,"你的变化也不小啊!"
  徐北乔一愣,看看丰毅,丰毅知情识趣地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找医生。"
  丰毅走了,徐北乔默默地看着张静好瞪着自己,不说话。
  张静好历来装模作样不能持久,一会儿便收回了多少人忍受不了的锐利眼光,撒娇般地说,"师兄啊!你们不是假戏真做了吧!"
  徐北乔神色有些尴尬。
  "周正都告诉我了!他可是丰氏的大少爷诶!你确定自己搞得定?"
  徐北乔好笑地看着她,"你是说,我还是会被始乱终弃?"
  "呸呸呸!胡说些什么!"张静好说,"就当作是我红娘的回访,大半年而已,你们就恋上了?"
  徐北乔失笑,"还回访?合同只有一年期,大半年都过去了,你才回访,也太不敬业了吧!"
  "你也知道只是个一年期的合同。"张静好认真地看着徐北乔,"师兄真喜欢他?爱他?"
  闻言,徐北乔眼神闪烁,一时间不做回答。
  张静好自己叹了口气,"诶!我这不是白问吗?不喜欢你能给人家挡刀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美救英雄?这样的桥段狗血不狗血啊!"
  张静好一出马,多少男人得立即退避三舍啊!徐北乔挫败地闭了闭眼睛,"我失血够多了,你别再拿什么狗血刺激我。静好,赶快嫁人吧!周正不错,真的!这些年除了他,谁还能这么耐心地守在你身边?"
  "诶?怎么说到我身上了?"张静好瞪眼睛。
  徐北乔态度诚恳,"你一走就是几个月,周正都快成望妻石了。你只比我小一岁吧!眼看就30了,该嫁了。"
  "哼!嫁人急什么!"张静好得意得很,"告诉你!我们在上海已经有基地了,以后你们'桥'设计也可以在内地开分部。不过……"张静好看着徐北乔有些红肿的嘴唇,"现在丰毅宝贝你宝贝得不得了,我见你一面还要提前预约获准才放行。估计以后你想离开香港,也不是那么容易。"
  "胡说些什么!"徐北乔轻声呵斥。
  两人说笑一阵,张静好忽然看着徐北乔,眼神闪烁,"师兄,你为什么给他挡刀?"
  徐北乔一愣。
  "师兄,当年你说过,最爱你的人是李靖,最了解你的人是张静好。你不是那种会冲出去给人家挡刀的人,不是你不善良、不想去,而是你天生就没有当机立断的本事。在那种紧要关头,你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不了还差不多。"张静好低头握住徐北乔的手,语气中带着安慰,"你再想想,为什么会冲上去?"
  徐北乔低垂眼帘,过了良久,才缓缓地说,"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想放弃……"
  张静好疑惑地问,"为什么?什么能让你自我厌弃?"
  徐北乔睫毛颤了颤,闭上了眼睛,"我现在想不到那么多。静好,我累了,你回去吧!"
  "师兄?"张静好握紧徐北乔的手,但徐北乔沉默地将手抽出来,"静好,我们下次再聊。"
  张静好在床前坐了一会儿,无奈出门。一出门,就见丰毅站在门口,眉头紧皱。
  "丰先生,"张静好双臂抱在胸前,"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丰毅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啊!
  情定
  一把精美华丽的剑,人们见了那繁复的雕饰,就会忽略剑的锐利,好像东西那么美就不会刺入人的胸膛。张静好就是这样的女人,常常在不经意间,直指中心,让人避无可避。
  如果不是张静好如此突兀地询问,徐北乔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去想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一问,心中就好像开启了一道闸门,所有的情感"哗"地泄出来,让他能够细细分析观察,找出当时自己的那点不堪来。
  也许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丰毅给了温暖,也许是他强悍的气势给了自己依靠,也许是那个并不完美的家让人心生依赖,甚至只是迷恋张婶泛滥的母性,徐北乔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化妆室,在众目睽睽之下,丰毅奔向费明时自己心中尖锐的疼痛。也清楚地记得,丰毅捉住自己大叫着"这不是可怜,我喜欢你"时,心里钝痛之中开出的艳丽的花。
  所以,当他在停车场,看到丰毅扔下自己和朋友,追上费明,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心生的自我厌弃好像瞬间席卷。离开吧!放弃吧!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你为什么总是在追寻那些不可能属于你的东西呢?
  于是,在看到凶徒举着刀冲过来时,在看到丰毅的手臂受伤时,等徐北乔晃过神来,后背便是尖锐的疼痛。
  徐北乔闭上眼睛,看着那一个放弃了一切的自己,觉得丢脸,也觉得心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有人在耳边轻叹,然后柔软的唇便落在自己的眼上、脸上,"对不起。"
  徐北乔睁开酸涩的眼睛,见丰毅坐在床前。
  丰毅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叹息般地说,"对不起。"垂头吻上徐北乔的唇,没有急切地深入,唇瓣揉着唇瓣,好像在试探,也是在交流。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丰毅加深了这个吻,唇舌甜腻地舔舐着他的唇齿,"不管是我和费明,还是我和你,"丰毅亲吻着说,"等发现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丰毅捉住徐北乔想要动作的手,堵住了他想要说话的唇,又是一阵热吻,"我爱你,我的心里有你,现在我毫不怀疑……"
  徐北乔睁大了眼睛,却没有余地说话。唇舌被丰毅紧紧缠住,一次又一次吮吸,从容却无法逃避,好像口中藏着一个旋涡,要将所有的神智席卷进去。好像两人的唇就是阴阳正负的两极,不管怎样的动作都会紧紧相吸在一起。
  没有紧张的气势,也没有窒息的压迫,好像两人的嘴唇在以另一种方式说话。每一个舔舐的角度,每一个唇舌的动作,亲吻一个接着一个,缠绵悱恻、经久不息。直到徐北乔真切地感到被丰毅的柔情满满地包围,直到他全身放松、温和地顺从,丰毅才缓缓结束。看了看徐北乔水润的双眼,又啄了啄他同样水润的唇。
  "快点好起来吧!"丰毅叹息着将头埋进徐北乔的颈窝,"我想带你去看我看过的地方,那么多事情要跟你分享,我有些迫不及待。"
  沉默良久,徐北乔伸手摸了摸丰毅的头,"知道吗?你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丰毅的笑声被闷在徐北乔的颈窝里,吐出的气息让他觉得痒痒的,"对了,那次你为什么会抓我的头发?"
  "什么?"
  丰毅抬起头,好笑地看着徐北乔,"就是你被父亲打了耳光,刚睡醒的时候居然抓我的头发还拍我的脸。"
  徐北乔眨眨眼睛,也不禁笑出来,"那是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的头发看起来很硬,所以一直想抓抓。"
  "呵呵……结论呢?"
  徐北乔撇撇嘴,"如果你不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更好了。你的发质很好,也很柔软。"
  "好!我以后不用了。"丰毅又啄了一下徐北乔的唇,起身向外走,"你的第二遍药就快来了,我去看看。"
  徐北乔笑着,转头看向窗外。高级病房窗外的景致也同样的高级,似乎每一处都能让病患郁结的心情变得更好。徐北乔脸上保持着微笑,觉得自己就算是看到了秋风扫落叶,也能画出一幅美妙的秋景。
  世界上只有一样事情能让人瞬间在地狱和天堂间行走,那就是爱情。
  一个月。从徐北乔受伤到出院整整用了一个月。
  一个月里,明辉山水的楼盘早已售罄,二期和三期规划已经开始;一个月里,丰氏百货无人坐镇,但TONY频繁往来于公司与医院,常规的工作依然在继续;一个月里,四季酒店地下车场的凶案已经告破,针对费明的不是过激的影迷,而是黑道的旧敌。
  虽然针对费明的黑道出身沸沸扬扬了一阵,但对于自己的经历,费明从未掩饰过,荣胜影艺很快又将费明塑造成迷途知返的励志典型,而费明也跟着剧组再次飞离香港拍外景,于是社会将谴责的矛头直指这些社会不安定因素。因为凶犯刺伤了丰氏大少爷的合法伴侣,黑道本身也开始肃清。几个区的老大都从不同渠道表示,黑道也有黑道的规矩,一个"义"字大于天。
  然而,这些与徐北乔都没什么关系。
  虽然**痛苦了些,但精神上却像是与丰毅度了个蜜月。你无法想象一贯强悍冷漠的丰毅满怀柔情的眼眸,也无法想象他任头发四散年轻俏皮的样子。只要两个人互相看着,就连削苹果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好笑。而总在目光对视之后,徐北乔就会得到丰毅温热的嘴唇,让他明白了热吻这个动作更加深刻的寓意。
  当然,时不时地会有张静好、齐齐之流前来打扰二人世界。但看着两人连眼神都带着柔情蜜意,齐齐自然大为振奋,每次都睁圆亮晶晶的眼睛,凑到徐北乔耳边套八卦。张静好也在观察了几次之后放下了女强人的尖刻。只有刘铮,看着徐北乔从心而发的笑容,又是欣喜,又是黯然。
  荣玉玲也亲自前来探视了一次,坐在徐北乔床前,像一般母亲一样给孩子削了水果,聊聊天。还不忘嘱咐丰毅,在生意上多照看丰黎。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徐北乔也出院了。
  TONY还在丰氏,丰家并不常见的几名黑衣人拎着徐北乔的衣物,走在丰毅和徐北乔身边开道。医院贵宾楼的门前,一辆豪华轿车安静地停着,黑衣人将车门拉开,丰毅扶着徐北乔坐进去。头车一启动,他们的车子就紧紧跟上。
  看着这阵势,徐北乔凑到丰毅耳边,"出院而已,不用这样吧!"说实话,黑衣人勾起了徐北乔并不美好的回忆。
  既然徐北乔凑过来,丰毅就没打算让他再坐回去。伸手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垂头吻了吻他的头顶,"我可说得不算。他们是父亲的人,只听父亲的命令。"
  徐北乔靠在丰毅身上,蹙了蹙眉头,搞不清楚这是丰家的老爷子在示好,还是示威。
  车子停在半山别墅,不用黑衣人动手,丰毅下车亲自为徐北乔开车门,脸上还带着夸张殷勤的笑意,冲徐北乔眨眨眼睛,好像在说"看我多绅士"。
  徐北乔忍着笑下车,对丰毅幼稚的行为视而不见。心中暗叹,这一个月,自己和丰毅的智商和情商都在直线下降,不是甜蜜得浑身发毛,就是幼稚得令人发指。都到家门口了,丰毅还不忘来这么一手。
  可惜,丰毅想要表现的不只是一手。徐北乔一下车,丰毅的手臂就紧跟着搭上他的腰,没等徐北乔挣脱,就见张婶一路小跑着出来,见到徐北乔,她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和所有想要表达情感却有些无力的老人一样,张婶上下摸着徐北乔的手臂和手,一副想找到伤口却又不忍心看到的模样,嘴里只知道念叨,"诶!天杀的恶人!天杀的恶人!"
  "张婶,天杀的恶人已经收监了,你不用再骂了。"丰毅将徐北乔从张婶手中救出来,搂着继续往里走。
  一进客厅,就见丰亦鑫、荣玉玲和丰黎都在。徐北乔挨个问了好。
  "回来了!"荣玉玲拉着徐北乔坐下,将刚刚削好的水果放到他的面前,"医生怎么说?"
  徐北乔一笑,"医生说没事了。"
  荣玉玲摇头,"那些西医都是工匠一样,伤口缝上就能好?身子里面还有伤呢!在家好好休养,让张婶给你煲汤补身。"
  "谢谢母亲!我会照顾好北乔的。"丰毅搂着徐北乔的肩膀,两人目光对视,嘴角都带着愉快的笑容。
  可惜,这里还是有个并不愉快的人。丰黎忽然冷笑,哼了一声,话也不说就起身上楼。气得荣玉玲恨不得将水果叉子扔过去。指着丰黎的背影就说,"这孩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北乔出事那天急得什么样子,又是到医院,又是找专家。后来可好,一次也不去探,整天还气哼哼的,到底是谁得罪了他!"
  荣玉玲话说得巧,三言两语之间该说的都说了。徐北乔转身安慰,"母亲别急,丰黎也就是在家里跟您撒撒娇,在外面,杀伐决断的可威风了。我听说没到一个月,明辉山水的楼盘都售罄了,二三期也陆续上马,新的室内装潢工程,我们'桥'设计还是要去竞标的。"
  荣玉玲笑了,"哎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次明辉山水的销售,你们三个联手,效果就是不一样。以后也要多照顾阿黎啊!"
  徐北乔一笑,"那是当然。"说着,徐北乔起身,"老爷子,母亲,我上去找丰黎说说话。"
  荣玉玲刚说了一声"好",就听丰亦鑫重重地咳嗽,说,"听说,这次是你救了阿毅。"
  丰毅一皱眉就要说话,徐北乔暗暗捉住他的手,对丰亦鑫说,"谈不上救,就是一片混乱中,不小心受了伤。"
  "哼!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丰亦鑫说,"我人老了却不糊涂,救了我丰家的人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已经让人打了100万到你的账户,不管是压惊还是补身,都应该够了。"
  徐北乔握着丰毅的手上一紧,说,"既然是长辈的好意,虽然惭愧,但我也接受。但丰毅是丰家的人、您的儿子,也是我的伴侣。这是我和丰毅之间的事情,您也不用挂怀。我先上去了。"
  说着,徐北乔松开手,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又转身说,"老爷子,我想不通您为什么这么不情愿。是,您养了丰毅20年,可我要陪他60年,这么一比,您不吃亏啊!"说完,人噔噔噔就上了楼。
  丰亦鑫倒也没动气,只看着荣玉玲,"哼!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气人的时候是你没看到!"
  荣玉玲只是嗔怪地看了丰亦鑫一眼,没有说话。
  这边丰毅憋着笑,补充说,"我更正一下,确切地说,父亲,您养了我18年。"
  "不肖子!"丰亦鑫瞪了丰毅一眼,"跟我到书房!"
  楼上,徐北乔站在丰黎门前,敲门。良久,丰黎才板着脸开了门,斜眼瞄瞄徐北乔,等着对方说话。
  "我没得罪你吧!"徐北乔笑着对丰黎说,丰黎没有作声。
  徐北乔脾气好,又说,"听说那天多亏了你,在医院坐镇,又找来了专家,我才能尽快脱离危险。谢谢你!"
  "哼!"丰黎倚在门框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徐北乔看看他明显是耍脾气的脸,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走,却觉得咽喉一紧,一条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横在脖颈,徐北乔整个人向后倒去,撞在丰黎的怀里。
  "丰黎……"丰黎手臂一用力,徐北乔就说不出话来。
  丰黎紧紧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从身后凑到他耳边说,"舍己救人?见义勇为?你以为你是谁?"
  丰黎的手臂越来越紧,徐北乔忍不住咳嗽,丰黎松了松力道,又说,"看着自己男人和情人私会,还能冲上去挡刀?你觉得自己是圣母?"
  徐北乔咬着嘴唇,想挣脱,却没有力气。
  "还是你想借机上位?"丰黎几乎咬着徐北乔的耳朵,"假结婚就假结婚,什么合同协议里可没说你可以真的动心,他可以要你挡刀吧!"
  正在挣扎的徐北乔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丰黎轻笑,"我就是知道。我还要告诉你,对老大,你别痴心妄想。"
  徐北乔没再挣扎,冷冷地说,"放开我。"
  丰黎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徐北乔没再说话也没看丰黎一眼,捂着脖颈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剩下丰黎站在门口,看着房门在徐北乔身后关上,呼吸立即急促起来。咬着嘴唇一拳捶在门框上,"见鬼!"
  丰黎知道假结婚的事情,徐北乔没有告诉丰毅。一是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二是丰毅根本就没给他讨论严肃话题的机会。因为恋爱在表白之后如期而至,并不会因为两人已经结婚,而变得不会智商情商两商皆低。
  徐北乔觉得自己从早晨起床那一刻开始就心跳过速,而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入睡之前。
  丰毅还是每天早起,但晨练之后必定在厨房准备早餐。徐北乔则是在医院又养出了晚起的习惯,每每要等丰毅将早餐做好,端到搂上,然后再在丰毅的热吻中醒转。
  两人对坐着吃早餐,吃着吃着,就会因为谁嘴角遗留的蛋黄或者油渍又亲到一处,在视线的恋恋不舍中分开,将早餐吃晚。
  早餐过后,丰毅将自己的电脑搬到徐北乔的工作室。不是丰毅忙着,徐北乔在软榻上看书陪着,就是徐北乔专心画图,然后丰毅在旁边提醒一个小时要休息一下。当然,休息时间中,拥抱着小睡或者依偎着亲吻都是常事。几次之后,张婶再送来茶点,已经不会敲门就进,而是听见徐北乔或者丰毅的应答才会进去。
  丰毅和徐北乔的粉红气氛还蔓延到了一家齐聚的晚餐桌上。
  张婶是毫不吝啬地表现自己对徐北乔的关爱。自从荣玉玲发了话,老太太就大显身手地煲汤、做药膳。搞得徐北乔一上晚餐桌,心里就发慌。
  这天刚刚坐下,张婶就先为徐北乔端来一碗汤,拍着他的肩膀说"趁热喝"。
  徐北乔苦着脸,"张婶啊,这又是……"
  "猪肺汤!放心吧,是新做法。"张婶相信吃什么补什么,搞得徐北乔一开始希望能用来煲汤的动物肺子种类少些,后来又盼望肺子的种类多些。
  对着一碗猪肺汤,徐北乔抿紧了嘴唇,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张婶转身为丰亦鑫他们摆盘,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毅一眼。丰毅一笑,忽然叫道,"张婶!你做了什么在灶上,好像有糊味儿!"
  "啊?"张婶小步快炮回厨房,丰毅手疾眼快地端了徐北乔的那碗汤就开始喝。几口将还有些烫的猪肺汤灌了下去,看得徐北乔睁圆了眼睛。等张婶回来,空碗已经摆在徐北乔面前。张婶高兴地还要再盛,徐北乔连忙叫道"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一边看着张婶,一边还担心丰毅是不是烫到了喉咙。徐北乔看看这个有看看那个的模样,惹得荣玉玲"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张婶,你快别管汤了,赶快给阿毅倒杯冰水,他都烫到了!"
  张婶的脑袋也灵光,等给丰毅把水送来,才反应过来那汤八成是丰毅喝了。哎呀一声拍了下丰毅的后背,"多大的人了,还抢喝的!简直跟小少爷小时候一样!"
  徐北乔忍不住呵呵直笑。接着就听"噗——"地一声,正在喝水的丰毅猛一转身,一口水全喷到了徐北乔身上,徐北乔正笑着忽然遭到荼毒,啊呀一声站起来,一脸的可怜兮兮。
  "嘿!"徐北乔皱着眉头冲丰毅叫。
  丰毅哈哈大笑,指着徐北乔说现世报。
  徐北乔瞪着丰毅一会儿,也忍不住笑出来。
  那边荣玉玲早已笑倒,丰黎先是笑了两声,不知想到什么又觉得无趣。张婶和帮佣也都笑眯眯的,就连丰亦鑫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但还是训斥了一声,"哼!吃饭也不安分。"
  丰毅笑着搂上徐北乔,"你还是换身衣服,呵呵,医生说你最怕着凉。"
  愉快的生活也让徐北乔的性情活泼起来,推开丰毅,冲他挥挥拳头,"你等着!"说着,三两步迈上楼梯,还不忘回头叮嘱,"张婶,您行行好!千万别再给我盛汤了!"楼下丰毅听了,又笑起来没完。
  丰亦鑫看着自己向来不苟言笑的大儿子,不管是职场上尖锐犀利的脸、在家中冷漠无波的脸,还是面对自己愤怒倔强的脸,自己都见过。唯独这样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好像自从他生母去世,就再也没见。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从这次徐北乔受伤之后,丰毅整个人都变得柔和,就连头发丝儿都更加柔软,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那时,自己可是常常将儿子抱在膝上,感受着他柔软的小胳膊小腿,听着他软软的声音问那些幼稚的问题。而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青春昂扬,丰亦鑫只在自己小儿子的身上见到过,大儿子的青春童年和任性荒唐的权力,似乎在他母亲闭眼的那一瞬间,就全都结束了。
  丰亦鑫默默叹气,儿子小的时候,常幻想着儿子长大成人,接管自己的事业,变成自己的骄傲。现在儿子大了,自己却又常常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主意,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而恼火。难道,自己是真的老了?
  老朋友中有三妻四妾的,有几个儿子打来打去争家产的,自己还好。一辈子就喜欢了两个女人,就有两个有本事的儿子,可惜贴心的女儿不贴心,跑到那么远要有自己的生活。虽然老大找了个男人回来,说有真感情。真感情这个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没用也没用。但看着丰毅快乐的表情,诶!自己高兴就好。
  想着,丰亦鑫夹了块排骨放进丰毅的碗里,"光顾着笑,快点吃!"
  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看向丰亦鑫,丰毅看过来的眼神简直是惊诧了。
  "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碗!"说着,丰亦鑫又加了一块给丰黎,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饭来。
  "谢谢父亲。""谢谢爸爸。"丰毅丰黎两人的道谢迟了半拍,丰亦鑫"嗯"了一声,也不在意。等徐北乔再下楼来,饭桌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徐北乔见面前没有汤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看丰毅低头吃饭的样子,说不得又夹了些菜放在他碗里,丰毅飞快地抬眼冲徐北乔笑笑,徐北乔却惊讶低发现,他的眼圈好像有些泛红。狐疑地看看丰亦鑫和荣玉玲,徐北乔也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吃饭。
  饭后,徐北乔拉着丰毅回房,一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丰毅搂进怀里,嘴唇随即被噙住。一路亲吻着进了卧室,丰毅双臂一用力,将徐北乔放倒在床上,自己紧跟着压上去,一边亲吻,一边搓揉着他的腰臀。
  "唔……嗯……丰毅……"徐北乔被唇舌进攻得全无招架之力,正在无措之中,丰毅忽然停下,手抚上徐北乔的脸,看着他那乌黑的眼睛。
  徐北乔还想着吃饭时候的事情,问道,"你怎么了?"
  丰毅嘴角一弯,"没怎么,就是想亲你,想抱你。"
  徐北乔脸上发烧,但又觉得自己一个28岁的大男人如此扭捏并不好看,于是笑了笑,主动亲上丰毅的唇。丰毅就好像被按了按钮,温柔的动作忽然热情起来,猛地压得徐北乔动弹不得,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紧接着,丰毅的唇舌顺着下颌一路向下,沿着张婶准备的家居服领口进去,双手也一路解开纽扣,转眼间,湿热的舌尖就舔进了徐北乔的肚脐。徐北乔"啊"地一声轻叫。
  那吻又搅拧着顺滑的皮肤一路向上,在胸前徘徊,徐北乔在颤抖中抓紧了丰毅的手臂,丰毅抬头啄了啄徐北乔的唇,"宝贝儿,你身体还没全好,但我们一样能快活。"
  丰毅咬上徐北乔的唇,手灵巧地钻进宽松的裤子,在一片混沌窒息中,徐北乔身体一震,两根粗热的东西就被丰毅握在一起。上面的唇舌在纠缠,下面的**也在纠缠。没多久,就听徐北乔一声被丰毅含在口中的轻呼,丰毅压住的身子颤抖,手上就是一热。
  丰毅慢条斯理地亲吻着,然后嘬得一响,低头看向面色潮红的徐北乔,"快活吗?"
  徐北乔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火热的,看着丰毅说不出话。丰毅捉住他的手覆上尚未抒解的另一根火烫,上下动作着,英挺的眉眼收起了锐利,急不可耐。徐北乔看着丰毅的脸,手指不自觉地从前头滑过,丰毅哼了一声邪邪地看向他,"你很会嘛!快点!我还要!"
  丰毅松开了握着徐北乔的手,挺身坐在徐北乔身上,胸膛上下起伏,直直看着徐北乔。徐北乔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捉着火烫的手终于开始动作。丰毅也敏感得很,徐北乔一动,那边就发出濡糯的鼻音,强悍中带着脆弱,勾人极了。
  用我忍受不了的方式对待你。徐北乔将这一点做得很好,不一会儿,丰毅"啊哈"一声,不堪重负般地俯□子,徐北乔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拇指粗糙的指腹在前头一转,手中的东西一颤,温热的东西就喷上了自己的小腹。
  丰毅支撑不住,覆在徐北乔身上一阵急促的喘息,紧接着就又含住他的唇,直到徐北乔被吻得昏天黑地、不知所以才松口。
  翻身下来,丰毅搂着徐北乔躺在床上,一边说话,一边亲吻抚慰,没多久,就见丰毅眼睛亮亮的,"我们再来!"说着,干脆矮□躯直接含住徐北乔的正中,徐北乔浑身一颤,只能举械再战。没多久,脚下的床单就被他踢得纷乱。
  张静好和齐齐坐在徐北乔的工作室里,无论是谁见到了此时的徐北乔,都会有种想恋爱的冲动。
  齐齐托着腮,哀叫,"北乔哥,恋爱真的这么美吗?"
  徐北乔一愣,转向张静好,"我刚才说什么了?"
  张静好叹气,"你刚才说的是明辉山水的二期设计没错,但是你的表情会让齐齐这么问也不意外啊!"
  徐北乔一挑眉毛,看向齐齐,齐齐大叫,"就是这个眼神!哥!你的桃花又开了!"
  徐北乔瞪了齐齐一眼,"胡说八道!"
  齐齐连忙作势向后倒,正好倒在塌上,"我被电到了!"
  徐北乔拿齐齐没办法,看向张静好,"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这个方案不错,但你确实满眼桃花。"张静好毫不客气。
  徐北乔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设计图,"好吧!你们想问什么?"
  齐齐的八卦之魂中立刻被添了把火,"哥!你和丰毅感情第二阶段大爆发?"
  "怎么这么说?"
  "一个小时诶!我们才来一个小时,你就接了他三通电话,我不相信日理万机的丰氏百货负责人会有这个美国时间!"齐齐笑道,"说说,怎么做到的?"
  徐北乔眉头微蹙,"今天是他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离开我去上班,是会有些不放心的。"
  "你们都是成年人!"
  "是啊!"徐北乔点头,"所以想念了就打个电话啊,不是很正常?"
  "想念了就……"齐齐正在绘声绘色,自己的电话忽然响了,"喂?哦。是吗?"
  一边的徐北乔和张静好都看着他,只见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声音也越发温柔,"可是我晚上没空诶……在北乔哥这里……还有朋友……"又是一阵沉默,齐齐一笑,"好啊!"等放下电话,齐齐见两人齐唰唰地看着自己,一瞪眼睛,"看我干什么!快说说北乔哥啊!"
  徐北乔一笑,"我看还是说你吧!谁的电话?别是你最讨厌的邢涛吧!"
  齐齐反驳,"我什么时候说最讨厌他了?!"
  徐北乔和张静好都哈哈大笑。齐齐坐不住了,起身说,"我用下洗手间。"
  "呵呵……出门左转……"徐北乔笑着,却见张静好认真地看着自己,"师兄,你真的爱了?"
  徐北乔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着很不可思议,但是……"
  "师兄!"张静好眨眨眼睛,"所有感情都是不可思议的。我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受伤,他是不是也爱你?"
  徐北乔温和地笑了,"我想是的。"说着,又叹了口气,"起码现在是的。"
  张静好长出一口气,"那就好,丰毅那个人可不是会被随意左右的。师兄,不冒险就永远不受伤,但也永远得不到幸福。所以,看准了你就冲吧!我挺你!"
  "谢谢!"徐北乔说得真心实意。
  张静好看看桌上画好的设计图,问道,"我给你的那个豪宅case动手了吗?"
  徐北乔摇头,"是你说的不着急,我还想好好琢磨琢磨。"
  "你是该好好琢磨琢磨。"张静好狡黠地一笑,"当时业主说,想和心爱的人住进这套房子。"
  徐北乔看着张静好,张静好接着说,"业主其实就是丰毅。"
  谈心
  恋爱中的人,最喜欢遇见缘份天定的种种预兆。徐北乔虽然没有像妙龄少女一般天真,但若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也会高兴。
  250平方米的房子,丰毅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张静好在自己和丰毅见面当天就把case交到了自己手上,真是怎么想怎么有缘。
  "他知道你把房子的装饰交给了我?"
  "不知道。商业机密,我怎么会告诉他?"张静好眨眨眼睛。
  看着张静好的笑脸,徐北乔的笑容也有些狡猾,"其实,丰毅早就住上了我设计的房子。"
  张静好睁大眼睛。徐北乔说,"我的第一个室内设计作品'迷藏',丰毅在LA住了5年。"
  这下就连号称设计界女强人的张静好都不禁惊讶地拍手,深吸了一口气,她晃晃脑袋,"真是太浪漫了!"接着一笑,"丰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谢我这个大媒呢!"
  徐北乔挑挑眉毛,"怎么谢?婚礼也没有,登记你也不在。还大媒,签合同的时候你更像是个律师吧!"
  哪知张静好眼珠子一转,"这也好办!等丰氏百货换春装的时候,你我再次联手,不怕5家丰氏拿不下来!"
  徐北乔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开疆拓土的穆桂英!还是先看看明辉山水的二期吧!"
  整个下午,徐北乔都很愉快。和张静好说事业,齐齐插科打诨说感情,徐北乔只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美妙的味道,就连看花匠阿方修剪窗前的花丛都觉得有趣。
  人在恋爱中会有特殊的滋味。一个交汇的眼神,一个隐藏的动作,都能放大成千百倍,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丰毅和徐北乔也是一样。再吃不惯的早餐,只要是徐北乔做的,那就是美味;再诡异的配色,只要的丰毅选的,徐北乔就是觉得好看。每次分别都觉得有些难舍,每次再见又觉得心中踏实。
  就连徐北乔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奔30了,又经历过10年的爱情长跑,如今哪里来的如火热情还能将自己烧得晕头转向?好在晕头转向的貌似不只是他一个,连日来丰毅脸上的笑容和温和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用再说什么,他的言谈举止就在告诉别人,自己遇到了难得的好事。
  难得的是,爱情如意,事业也蒸蒸日上。丰毅自己的投资公司怎么样,徐北乔不知道,但每晚餐桌上丰家老爷子不时对丰毅和丰黎的提点中都带着点欣慰,呵斥的话少了,带着父亲温情的忠告多了。丰毅和徐北乔照例难掩甜蜜,荣玉玲也心情愉快。
  这段时间,荣玉玲总是找个机会就送徐北乔礼物。不是在自家百货见到的新款袖扣,就是镶着宝石的领带夹,甚至时下流行的男式饰物。还说徐北乔是搞艺术的,自己的装饰也要留心,这些不过是小礼物云云。
  只有丰黎,脸色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徐北乔看着窗外的眼睛发直,直到齐齐在他眼前晃手才召回了魂。
  "嘿!"齐齐叫到,"哥你这样不好哦!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我知道外面那个花匠很MAN,但也不如丰毅啊!"
  徐北乔脸色一整,"胡说什么呢!"
  齐齐哈哈大笑,张静好收拾好了东西打算把齐齐这个闹人精带走。
  "我不要!"齐齐瞪着眼睛,"一会儿有朋友来接我。"
  张静好逗齐齐,"那好啊!我正好搭便车。"
  "你是开车来的,女人!"齐齐一副"不要打扰我们二人世界"的样子。
  张静好笑着起身,嘱咐着"别忘了明辉山水的单子!"扭着高跟鞋走了,看的徐北乔很是担心自家花园铺设地面的那几块不规则的石面。
  没多久,邢涛也到了。齐齐难掩笑意地出去,徐北乔送他,看着门口粉红色的泡泡乱飞。
  齐齐在上车前,抱住徐北乔神秘兮兮地说,"哥,我给你留了好东西哦!"
  徐北乔看着邢涛有些严肃的脸,推开齐齐,"又故弄玄虚?"
  齐齐撇撇嘴,上了邢涛的车,"你会感谢我的!"
  徐北乔送走了客人,正看着齐齐和邢涛的车尾灯发笑,就见丰黎驾车回来。还是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可惜看见徐北乔后,人的脸色并没有"拉风"的惬意。
  自从回到丰家那天在二楼发生了不愉快,徐北乔和丰黎就没单独谈过。徐北乔想想曾和丰黎愉快的相处,以及未来还要在明辉山水的二三期,这时候干脆就站在了丰黎缓缓停下的车前。没等丰黎下车,徐北乔就撑着车门跳了进去,对惊讶的丰黎说,"载我出去兜兜风。"
  丰黎看看天色,既不是深夜也不是清晨,而是令人发指的晚高峰,"这个时间去兜风?"
  徐北乔撇撇嘴,"愿意的话,坐在车里说说话也行。"
  这么一来,丰黎就闭嘴坐着,但也没下车离开。
  "你不喜欢我。"徐北乔说。
  丰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转头瞪向徐北乔,只看眼神就知道他的委屈不平。
  "好了好了!"徐北乔摆摆手,重新说,"那就是你不想和我成为一家人。"
  丰黎咬着嘴唇,无从解释,只能愤怒地锤上方向盘,汽车"滴"地一声响。
  徐北乔一笑,"以前觉得你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些冷淡,现在看来,到底是亲兄弟,知道为大哥着想。可是我也……"徐北乔忽然有些沮丧,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无论家世、品貌,我都比不上VINCE,但感情的事情也常常身不由己。我对他是真心的,会对他好,就算我对他没什么帮助,也不会拖累他。你们丰家的东西我不贪图,我自己也能挣钱……"
  "你够了没有!"丰黎忽然大喝一声,徐北乔吓了一跳,住了口,惊讶地看着丰黎。然后徐北乔无奈地笑笑,打开车门,下车要走,却被丰黎一把拉住,倾身过去将车门"砰"地关上。
  徐北乔叹气,垂头不语。
  丰黎咬了咬牙,看着前方说,"我不反对。"
  徐北乔转头看他,丰黎重复说,"你和大哥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是分是和,与我无关。"
  徐北乔沉默良久,说了声"谢谢",又接着说,"明辉山水的二三期,还请丰先生你多多关照。"
  "你……"丰毅猛地转头,却看见徐北乔嘴角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在逗自己,抿抿嘴唇,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徐北乔失笑,丰黎这个年纪其实最是有趣。心智已经成熟,却还会流露出孩子气。在丰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就算舞台要比别人大,但经历毕竟单纯,在某方面,人也简单明了。
  两人正在车里坐着,就听身后有车驶来。车子停在丰毅和徐北乔前面,丰毅下了车。
  "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丰毅站在丰黎车前。
  丰黎瞥了他一眼,下车锁车丝毫没有顾及徐北乔。徐北乔听到身后的软棚已经启动,连忙撑手跳出来,这时候丰黎已经进门了。
  丰毅一把将徐北乔搂过,嘴唇就贴上了他的脸颊,"在和丰黎搞什么鬼?"
  徐北乔被丰毅搂着往前走,"就是在车里聊了聊,你知道,丰黎并不喜欢我。"
  丰毅看着前方丰黎的背影,语音低沉,"怕是他不是不喜欢你。"
  "怎么?"徐北乔看着丰毅,却得到了丰毅宠溺的一笑,"小傻瓜!"
  徐北乔挑挑眉毛,好吧!这个阶段,可以将小傻瓜理解为是和小可爱、小甜心的同义词。但是想想还是不甘心,进门的时候凑到丰毅耳边叫了声"小宝贝儿",成功地把丰毅钉在门口,自己笑着上楼。
  说徐北乔现在的日子是蜜里调油,绝不过分。倒是人一顺心,就觉得时间过得快。家庭医生每个星期过来一次,监控着徐北乔的肺部损伤,来了几次之后,医生正式宣布可以停药了。虽然自此徐北乔可能会终生与寒冷天气和动辄咳嗽斗争,但若是调养好了,这些症状都是能在几年内缓解甚至消失的。
  停了药,张婶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开始"养"。几乎每天的餐桌上都有一道菜是对肺部和呼吸道有好处的,还有灶上煲着的汤,完全是肺部养生。徐北乔常常会想,在张婶的努力下,丰家一家人估计都不会在肺部出什么岔子。
  进入12月,丰黎的明辉地产进入了淡季,可丰毅的丰氏百货却进入了旺季。香港旅游局今年又在中环立起了大圣诞树,成了无数游人、情侣相约会面的地方。
  打开电视,时常会看到费明的广告。今年和荣胜影艺合作的电影要在圣诞期间上映,费明本人也已经被当局聘请为香港旅游大使,靠着漂亮的脸蛋和迷人的气质,不管往香港的哪处名胜一站,都是一副悦目的画面。
  此前的将近两个月里,费明补全了外景就算杀青,没回香港,直接去了LA盘旋了一段时间。惹得香港娱乐媒体纷纷猜测,是不是费明依然有心进入好莱坞,或者下一部作品将有美国的背景。也正因如此,费明的影迷和众多媒体再次给香港国际机场添了麻烦,甚至专门请出保全维持秩序。费明戴着墨镜、一身猎装从机场入关的实况,占据了不少电视台的时段。
  徐北乔躺在床上看电视直播,不得不感叹明星生活的绚烂,但前提是,要像费明一样红得长久不衰。
  那天的事情现在没人再提,但并不代表徐北乔不知道后续处理的来龙去脉。但是之前,丰毅和费明拥抱在一处的画面也同样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时不时会在甜蜜的当口跳出来,警告他"我还在"。
  丰毅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徐北乔也自嘲过自己没有任何让别人虚与委蛇的本钱,但他也能感受到丰毅和费明的感情也是真的,甚至其中看不出来富家子弟对演艺红星对浅薄追逐和亵玩。
  徐北乔同样并不认为是当时自己放弃般地冲去挡刀改变了一切。丰毅并不会被感激冲昏头脑,自己也不会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只是看着身在机场的费明,徐北乔心中忽然生出些难以解释的遗憾和无奈。
  谁都没有错,感情没有错。费明虽然并不无辜,但也没有错。
  "在看什么……"丰毅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一眼瞥到了深夜回港却依然影迷和媒体围堵的费明,声音顿了顿。
  徐北乔敏感地看了看丰毅,"好像电影就要上映了。"
  丰毅站在原地,一边看电视,一边擦头发,被毛巾遮挡着,声音听来有些模糊,"我们几个投资方已经看过了,电影很不错,大家对市场都很有信心。"
  徐北乔咬咬嘴唇,换了频道。自从自己受伤醒来,丰毅对当天地下车场的事情就没有任何解释。其实也并不需要解释,如果敞开心扉的时候是在自己醒转过来,那么在那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别人的过去,徐北乔不想刺探,自己的过去,他也不愿再想起。
  随便换了几个频道,没什么好看的就关了电视。徐北乔将枕头挪低躺下,丰毅从床的另一侧上来,上身□,腰间只围着浴巾。
  徐北乔看着他结实的前胸和小腹有些眼红,"不穿睡衣?已经是12月了。"
  丰毅笑着扯下浴巾钻进被子里,"先不穿,省得一会儿还要脱。"
  徐北乔刚要打趣地笑,就被丰毅搂进怀里,从上身到□都贴了个密实,亲吻抚摸着,气氛就上来了。
  从开始到现在,两人的亲密都停留在用手抚慰的层面,却偏偏只是用个手就能让人惊心动魄。丰毅吻上徐北乔的唇,含糊不请地说,"睡前运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等两条铁棍贴在一处抚慰,他又叹息,"我应该早点准备好的……"
  正是要紧的时候,徐北乔听了忽然"扑哧"笑出来,气氛差点被冲散。丰毅瞪着徐北乔,咬牙切齿地吻下去,徐北乔只觉得他的唇舌在掠夺,他的手上在攫取,没多久,就又迷失在丰毅给的快乐中。
  作者有话要说:珍惜现在的平静吧~~没有几章,就又要~~~毕竟没有牢靠根基的感情,容易让人不安啊~~
  记得哦,明天后天是双更~~~
  收藏是情分啊,长评看缘分~~~
  冲动
  和往年一样,一到11月份,香港旅游局就会在中环竖起一颗巨大的圣诞树,然后整个冬天,全香港的情侣、友人都会将这颗圣诞树作为相约的地标。如果不知道应该在哪里见面,就说在大圣诞树下面好了!有了圣诞树,香港也更欢乐。
  大圣诞树一立起来,香港圣诞、新年甚至连着春节的打折季就又到来了。虽然丰黎的房地产业相对进入了淡季,但丰毅所在的百货业迎来了□。整个香港的百货公司全部陷入"癫狂"状态,来自内地和海外的游客再加上本地的消费者,没人怀疑即使百货公司24小时连续运转,也不愁没有客人上门。
  一进入12月,整个丰氏百货都严阵以待。节日之前几个月就开始为年底市场备货,协调了上千家供货商,不管是大型家电还是衣服鞋帽,加在一起价值上百亿。宣传部门也早就开始策划,打什么标志,喊什么口号,推什么折扣,圣诞的相关装饰也一并进行。至于人事部门,依然靠着双薪、三薪吸引店员留下,以应对汹涌的客流。
  面对着要劲儿的局面,张静好一反常态退避三舍,说自己还是争取丰氏春季装潢的项目,至于圣诞和新年,她要和周正出门逍遥。可惜,这时候徐北乔是逍遥不起来了,5家百货公司在手,丰毅的忙碌就连张婶都知道,天天看着空着的餐椅念叨,念得徐北乔都有些心疼。好在再怎么忙,那也是5家百货的决策人,不必事必躬亲,而且有助理TONY跟着,起码吃饭是没问题的。
  "徐少爷……"尽管张婶不愿打扰"艺术家"的灵感,但也担心手上的汤要凉掉。
  徐北乔转头一笑,张婶就将汤端了过去,"最是补血补气的,趁热喝了!"
  徐北乔说了谢谢,就在张婶面前一口一口喝起来。张婶最爱自己的手艺被捧场,也着实关心小辈。看着徐北乔喝汤,又叹气,"也不知道大少爷在忙什么,总不至于连喝汤的时间都没有。让他叫助理回来取一趟,偏不听,说没时间。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得了啊!"
  徐北乔笑了,"他是大人了,您还当是小孩子?"
  "大人也有小孩子脾气的!"张婶接过空碗,"不管大人孩子,都需要有人关心。有时候就因为是大人了,才会更寂寞。"
  徐北乔看向张婶,有些意外,没想到老太太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他眼神闪烁,忽然问道,"张婶,这么多年了,您寂寞吗?"
  张婶一愣,又笑,"怎么会没有寂寞的时候?少爷们都大了,都走了,我就寂寞了。现在好了,家里人口多了,我一忙起来就好。"说着又看手里的碗,好像对丰毅喝不上她的爱心汤十分惋惜。
  "汤还有没有?"徐北乔忽然问道。
  张婶看着徐北乔慈爱地一笑,"那还能没有?"
  这时候,齐齐在恋爱,刘铮在竞标,家里的司机载着老爷子出了门。徐北乔干脆谁都不麻烦。联系了TONY,拎着保温瓶走了20分钟才遇到出租车,直奔丰氏总部。
  丰氏的总部就设在最繁华的中环商圈,办公区域和百货卖场分开,但却平分了一栋大楼。站在大圣诞树前面,徐北乔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觉得夜晚灯光闪烁的效果会更美。
  绕开了百货大门转到后面的楼宇,徐北乔一进大门便找到前台,问,"已经和TONY约好,麻烦打个电话。"
  接待小姐十分礼貌,"请问是哪个部门的TONY……"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位接待小姐打断,"请问先生贵姓?"
  "我姓徐。"
  "请稍等。"这位小姐麻利地接通电话,"一位跟总裁助理约好的徐先生已经到了。"然后放下电话,小姐冲徐北乔笑,"徐先生,请您这边稍等,马上就有人下来接您。"
  徐北乔点头,拎着保温瓶在一边的沙发坐下,接待小姐还殷勤地送上了一杯水。
  等回转过来,两个女孩子就挤在一起嘀嘀咕咕。打断别人说话的女孩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报纸,上面正是此前徐北乔出席香港电影颁奖典礼时和丰毅站在一起的大幅照片。
  "这就是传说中的徐先生呢!你光看报纸不用脑子啊!"
  "啊!可不是?!"女孩转头偷看徐北乔,"真是正装好看,休闲装也好看。本人要比照片上的帅。诶!你说,他拎着保温瓶,是不是来送爱心汤啊!"
  "那还用问!诶!说起来,哪个女人站在我们总裁身边都不够看,干脆哪个女人也都别得到!"
  "哈!好像这是你能决定似的。"
  这边正说着,那边TONY就急急忙忙赶下来。徐北乔见了,起身迎上。
  "徐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TONY对徐北乔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恭敬,伸手就要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瓶。
  徐北乔笑着一躲,"你在工作,拎这个不好看,还是我来。"
  TONY没有坚持,引着徐北乔上了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穿过两侧封闭的办公室,直接进到了丰毅的办公室。办公室外的小间坐着几名女秘书,见到TONY都站起身来,TONY为徐北乔推开门,"丰先生的会还有10分钟结束,您稍等一会儿。"
  徐北乔将保温瓶放在桌上,"你们不用招待我,我等等就好。"
  小秘书敲门进来送了杯咖啡,大胆地看了徐北乔一眼又一眼,然后和TONY一起出去。徐北乔在办公室里端详具有丰毅味道的陈设,却不知道门外几个小秘书的MSN已经热火朝天。很快,整个公司的女性职员都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徐先生来送爱心汤了!
  知道徐北乔已经过来,丰毅的心欢快地加大了挑动的幅度,这场会议的最后10分钟变得潦草起来。等确定了几家百货的预计销售额,丰毅说了声"散会"就起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冲小秘书们扔了句"没事别来打扰",就推门进去。
  "来了?"丰毅搂住徐北乔匆匆亲了一口,又转到桌前拨了电话,"会上确定的额度马上交给各个分公司,今天晚上我就要看到不同区域的具体计划。还有今天的销售额出来之后,让他们马上传真过来。"等放下电话,丰毅才发现徐北乔正安静微笑地看着他,便也笑着凑上去,将人抱住,"怎么,觉得我帅?"
  徐北乔点头,"是啊,觉得你帅!"说着,主动啄了一下丰毅的嘴唇。他向来知道丰毅是英俊帅气的,但这手拿问卷风风火火工作的架式确实未见,只觉得他进来的时候都带着风,脸上的表情沉稳之中夹着兴奋,下达命令的时候很有气势。
  丰毅一愣之后,拉住人就要深吻,徐北乔躲开,"先喝汤。"
  "不耽误。"丰毅坚持着将徐北乔抵在办公桌前吻了下去,最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舍得放开。
  两人坐在沙发上,徐北乔看着丰毅喝汤,都没说话,却都觉得有一股暖暖的感情在两人之间流动。互相看一眼,就都笑了,委实什么都不必说。
  刚喝了一碗,丰毅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丰毅对徐北乔做了个苦脸去接,听着听着表情就严肃起来,"10分钟后让他们进来。"
  那边徐北乔已经将汤碗和保温瓶收拾好了,没等丰毅开口,就说,"保温效果不错,记得晚点再喝一碗,我先走了。"
  丰毅叹着气将人搂住,抱了一会儿,亲亲额角,送他出去。丰毅想要TONY送他回家,徐北乔说还要逛逛就拒绝了。等出了大门,坐上出租车,他才不觉感叹,但凡家业做大了,再继续下去,就不是为了自己的温饱舒适了。而是为了几千人的就业,为了商业的繁荣。出租车转了个弯,徐北乔又看到了那棵圣诞树,忽然觉得,再漂亮的树也不那么吸引人了。
  丰毅进家门时,夜色正浓,整个半山都静悄悄的。深夜等到了传真,布置了工作,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酒店回家休息。就在几个月前,家对他来说还全无魅力,现在却成了最想停留的地方。丰毅知道,那是因为这个家的二楼,住着徐北乔。
  一切行动都是轻手轻脚的。进门、换衣服、洗澡……然后,丰毅就看见了一张粉红色纸条夹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抽屉里,还用心地露了个边角。丰毅抽出来看看,上面写着"你会感谢我的",他又拉开抽屉,眼睛就眯了起来。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丰毅决定去他妈的平静,拿了东西,大力推门出去,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人就压上了徐北乔。
  徐北乔被密密匝匝的亲吻弄醒,正迷迷糊糊地问,"回来了?"就觉自己的睡衣睡裤正在从自己身上剥离。
  徐北乔清醒了一些,"VINCE?"
  "是我……"丰毅将手里的衣物甩开,埋头进徐北乔的小腹,顺着肚脐一路吻上来,按着他的双手,啃咬着他的胸前不放。
  徐北乔挣了挣,却被丰毅猛然地一咬消解了力道。丰毅随即又吻上来,咬住徐北乔的咽喉舔了舔,"宝贝儿,我忍不住了。"紧接着顶开徐北乔的唇,大力亲吻。
  刚睡醒的徐北乔手软脚软,被丰毅这么一弄更是全无反抗之力,亲吻得晕头转向,只觉得丰毅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在处处点火,令人心悸,但又烧得惬意。
  丰毅顺路而下,舔进了他的肚脐,满意地听到一声呻吟,接着突然含上徐北乔的火热,他身子就是一颤。舌尖、舌根描摹了那形状,看着徐北乔不断扭动的身体,丰毅也情绪高涨,便折磨得更甚。
  徐北乔只觉得自己命都被丰毅捉在手里,被牵引着一**往上攀。迷茫之中,一根手指突然带着润滑捅进自己体内,徐北乔这才明白,今晚不会再是单纯地互相安慰。
  "VINCE?"徐北乔喘着粗气,抓了抓埋头在自己□的丰毅的头发。
  丰毅的回答是唇舌的狠戾舔动和两根手指,徐北乔惊喘着放开,不由自主地挺动身体。
  一边是极乐,一边是折磨,丰毅的唇舌手指都极有耐心,徐北乔只知道咬着嘴唇抑制流露点滴的濡糯声音。等最后丰毅披挂上阵,一杆到底的时候,徐北乔就再也忍不住,"啊"地喊出来。
  许久没有被开拓的地方接纳了新的伙伴,一直硬着的小兄弟很快软了下来,却又在丰毅的动作之下,很快又恢复了硬度。
  丰毅俯□子,压着徐北乔的双腿,吻着徐北乔的唇,沙哑地问,"喜欢吗?"
  "不喜……啊!"
  丰毅耸耸腰,"好像着不是我满意的回答。"
  徐北乔咬着嘴唇摇头,丰毅则发狠几个冲刺,成功地逼出了徐北乔的叫声。接着他的力道又轻缓下来,声音中带着引诱,"嗯?喜欢吗?"
  几个来回之后,徐北乔挫败地扯住丰毅的头发,颤抖着说了"喜欢",紧接着就迎来了丰毅的狂风骤雨。
  身体的纠缠是人们最原始的**,就像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旋涡,卷进去,再卷进去,将灵魂和**的一切卷进去,然后在窒息前的一刹那给你空气,在深邃的黑暗中猛然给你光明,在无路可走的绝路上突然出现生机……
  徐北乔的肢体被丰毅纠缠着,索取着,他自己也在索取着,纠缠着。丰毅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热切的渴望和痛快的欢畅,而徐北乔也只能攀住丰毅的脖颈,让他带着自己乘风破浪、上下飘荡。
  再辨不清是谁的声音,分不清是痛楚还是欢乐,徐北乔只知道死死地攀着丰毅,体味两个人最最私密的交流。然后在窒息前得到了空气,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在绝路上寻到了生机。徐北乔颤抖着冲上了云霄,在无力的下坠中茫然。丰毅则更加持久,最后要命的几下,也寻到了极致。
  可颤抖的身体还没有平静,火热的空气还没有变凉,丰毅就又吻上徐北乔的唇,"宝贝儿,不够……"
  不知道又折腾了多久,坠入梦乡前,徐北乔模糊地想,是不是张婶在丰毅的汤里加了什么壮阳的补药。
   幸福
  徐北乔醒来的时候,丰毅已经不见了。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睡衣,瞥了瞥从深厚窗帘透出的细细阳光,徐北乔决定再睡一会儿。身上有些酸,后面有点痛,但都不强烈,这些笼罩着徐北乔,让他懒懒的。
  一次畅快的抒解会令人放松,徐北乔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踏实安定。虽然对很多男同性恋来说,比如齐齐,爱情和身体是能够分开的,但和自己喜欢爱慕的人做这样私密的事情,还是会感到浓浓的幸福。
  徐北乔觉得,自己和丰毅之间的最后一层隔膜已被撕去,最后的一点防备已然失效。两个人,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没有回转余地的最终,但却出乎意料的令人安心。徐北乔将脑袋埋进枕头,感叹,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都是幸福的,甚至幸福得有些飘忽,担心世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接踵而来的会不会是令人错愕的打击。
  徐北乔莫名其妙地从安心转到烦躁,尽管有些疲惫,但已经睡意全无。坐起身来,一眼瞥见胡乱放在床头的安全套和KY,就是一愣。丰毅已经忙到那个程度了,居然还有心情买这些?不管是怎么买的,总不能放在外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东西划拉了进去。
  等他起身进了浴室,又愣住了。几款不同颜色和口味的安全套摆在洗手台上,上面是丰毅的字条,"不管这是谁,我的确很感谢他。"然后就是一张粉红色的字条:"你会感谢我的"。徐北乔咬咬牙,除了齐齐,还有谁会这么骚包?又想起上次他离开前的诡异表情,徐北乔气得肝疼后面也疼。
  转身出去抓起电话就拨过去,听到齐齐慵懒的声音后,徐北乔说,"丰毅要我带个话,他的确很感谢你。"
  齐齐的慵懒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啊!他用了?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强生那个牌子还是不错的,里面含一点点的催情作用哦!"
  "齐越!我记住你了!"徐北乔的威胁有些空泛,果然在齐齐的不要脸面前没有丝毫杀伤力,"哥你也要主意后面的保养,爱做的事情不能不做,可也不能常做,要注意养生啊!"
  徐北乔又咬了咬牙,"好,我会把你的话带给邢涛的。"
  齐齐笑了,"不用了,他就在我身边。"
  "那我会约邢涛上单行道喝酒的,顺便让他看看你以前都喜欢什么货色,要他好好学习。"
  "诶!"齐齐终于服软了,但也知道徐北乔是在开玩笑,于是小声说,"哥,男人就算明知道,就算说不在乎,那也是宁可听说不要见面的。坏人姻缘可是要被驴踢哦!"
  "哼,香港的驴比人稀少。"
  "哥,我错了,我不是担心你的性福嘛!外一丰毅是个没情趣的,怎么办?要引导……"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受不了亲身上阵之后再听齐齐的电话JQ,匆匆说了声"拜拜"就挂断了。
  大体力劳动之后的饥饿感很快出现,洗漱之后,徐北乔出了房门。
  "已经11点了,大嫂这一觉睡得可真好啊!"徐北乔关了房间门,就见丰黎抱着手肘靠在楼梯上,看着自己。
  这段时间,丰黎已经不再回避自己,但也没了往日的亲切,又回到了从前不招惹也不关心的状态,甚至又开始叫他"大嫂"。
  "是啊,是有些晚了。"徐北乔想从他身边经过,却又听他说,"我原来估计错误,就算隔着4道门,也是能听见的。"
  "什么?"
  丰黎转头看着徐北乔,"声音就算不从门走,也会从窗户走的。站在阳台上就什么都能听到。"
  徐北乔刚蹙起眉头就猛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脸腾地红了,表情尴尬。
  丰黎面色不佳,"大哥大嫂亲热的时候也多少顾着血气方刚的弟弟,声音太诱人,是会带坏小孩子的。"
  "你还是小孩子?"徐北乔咬了咬嘴唇,又说,"你不睡觉到阳台上去做什么!"
  丰黎瞪了徐北乔一眼,"要你管!"接着转身回房了。
  徐北乔愣在楼梯上,也不知道这是偶然遇上,还是丰黎专门在这里等着给自己尴尬。不过,夜深人静,丰毅又热情似火,自己喊了什么叫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哪还顾得上声音的高低!今天的脸是丢定了,一个齐齐,一个丰黎,都是冤家!
  但是……徐北乔边下楼边想,自己还是幸福的。不管是发烧的脸颊,还是不舒服的身体,全都是幸福的味道。
  拜托张婶准备些暖暖的米粥,徐北乔径自来到工作室,靠在塌上,歪着头,看一直挂在墙上的平面图。
  丰毅早出晚归忙得很,没机会到徐北乔的工作室,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房子的平面图就在爱人工作室的墙上。徐北乔看着图就笑了,到时候,一定要让丰毅大吃一惊!
  张婶敲门进来,手上端着清粥小菜,放到徐北乔身前,还埋怨,"好不容易要我单独做点东西给你,还非要这么清淡的。辣子鸡我做得很好,喜欢吃吗?"
  看着张婶的笑脸,徐北乔面色一苦,就算是喜欢吃,也不能今天吃啊!"喜欢是喜欢,但过两天再做吧!"
  张婶也不在意,转头看看墙上的平面图,"已经看着这个东西好几天了,不腻吗?还能看出花来?我看倒是之前的彩色画好看些。"
  徐北乔看着张婶的眼中带笑,吃了口粥,说,"这是我的秘密,可别让VINCE知道。"
  "什么好东西,还瞒着大少爷?"张婶也是闲,陪着徐北乔吃完了粥才离开。
  徐北乔身上暖暖的,精神抖擞地起身,一边活动手指一边坐在绘图桌前,拿起了彩色铅笔,想了想又放下。换了张纸,拿了黑色铅笔,就开始画。渐渐的,一张脸出现在纸上。徐北乔安静地画着,手眼不停,等到终于停下来,才拿了画稿细细地看,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张扬散乱的头发、粗壮的脖颈、微张的嘴唇和掀动的鼻息……这是丰毅。
  徐北乔玩弄着手里的铅笔,想了想,笑着在一旁随手画了颗心,签上了日期。喷了定画剂再晾干,将画塞进墙边低柜上厚厚一摞画稿中。然后,拿起彩色铅笔,调整了尺寸比例画下去,幸福好像就会从一条线开始。心里想着,要抽时间找张静好到现场去看看才好。
  心动不如行动,徐北乔立刻拨通张静好的电话,以至于当天丰毅特意午间抽空回家,却扑了个空。
  原本正是忙碌的关键时期,但丰毅还是决定做一个舍得放手的生意人。
  几天之后,在丰氏大楼最大的会议室里,丰毅将5家百货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召集一处,明确地说明了每个人应该负责的事务。
  "从12月一直延续到2月,每天都可能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但这些事情要你们先行处理,有问题再找我。每天都要将你们解决的事务形成一份清单,写清楚事项内容和处理过程。这些,都将成为各位业绩考核的一部分。"丰毅说,"各位讲自己手中的权利用起来,我舍得用一年最重要的黄金时段考核你们,你们也要对得起我的信任。要大胆,也要细心,但切记不能因为胆子大就让公司受损失。"
  丰毅的表情严肃,会议室里一片肃穆。没人会怀疑丰毅的放权是为了新鲜的爱情,而不是展示丰氏领导人的魄力。
  "有什么问题?"丰毅凌厉的眼神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无人出声。
  "一年中,这四个月的销售额将占全年的一多半,希望各位能够抓住机会,展示才华。"丰毅说了结束语,站起身来。身边的TONY立刻快走几步,将会议室大门打开。
  丰毅边走边对TONY说,"从现在开始,需要我签的文件每天汇总两次,上午10点一次,下午3点
  一次,如果有特殊的急件,你亲自送来给我。我又不是人形印章,不能24小时恭候。"转了个弯,丰毅接着说,"每天的业务报告和业绩报告直接传真到我家里,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再通知下去。有必要的话,第二天开视频会议,让他们不用来回跑。毕竟守土有责,各有各的任务。"
  "是。"TONY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几位秘书都连忙站起,丰毅看也不看就进了办公室。坐在舒服的老板椅上,丰毅长出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常上下班。"
  TONY笑了,"丰先生,您这可就是奢望了。就算是在家里,也会传真不断的。"
  丰毅看了他一眼,"你说到关健了。关健就是要在家里,有舒服的沙发、温热的茶、补身的汤,还有关心你的人。"说着,笑意从丰毅的眼中开始,一直扩散到嘴角,让TONY看了一愣。
  但TONY是位精明的助理,随即笑道,"是啊,尤其关心您的人是徐先生。"
  丰毅横了他一眼,但没有丝毫怒意,"忙你的去吧!我偷懒,你的负担就重了。"
  TONY笑着点头离去。丰毅瞄了瞄桌上的电话,给家中拨去。
  "刘先生来了,带着徐少爷出门,说晚上不在家吃饭。"张婶一句话,让丰毅觉得有些不快。刘铮?那个人看北乔的眼神早就露了底,以前是自己不在意,现在……他也没这个本事!只是可惜,本来还想约亲爱的烛光晚餐呢!不过,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变通的……
  张静好和周正扔了自己公司的助理给徐北乔,让他和刘铮带领着,主抓明辉山水二三期的项目。说是协同作战,这个时候却像是另一场谈判与磨合。徐北乔负责设计,有时候会按照自己的偏好和才华展开,而不顾施工成本。而张静好那边则主要负责施工建设,一丝一毫都要精打细算。刘铮则居中调停,既要显示出设计的特色,又要兼顾成本的高低,这两者都是竞标的重点。
  一个工作晚餐还不够,等几个人外加两三个秘书、记录在张静好的公司里,最后敲定了所有细节、材质以及造价,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一群人嚷嚷着要吃夜宵,徐北乔却笑着说要回家。一般丰毅都会这个时间回去,一想到这,徐北乔就提不起兴致去宵夜。
  刘铮见了,摆摆手,"你们去!我请客!"等一群人走了,才对徐北乔说,"我送你。"
  接近圣诞,香港彻底变成了不夜城。繁华的商圈中,闪烁的灯光和振奋的音乐几乎彻夜不停。刘铮开车,徐北乔坐着,两人说着不疼不痒的节日话题,直到车子驶离了喧闹,刘铮才突然问,"你受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徐北乔那天受伤入院直到现在近两个月时间,丰家将人都保护得很好。除了邢涛作为律师会了解他的情况,甚至齐齐和刘铮这样的至交好友都没有被允许探视。后来徐北乔也无意多说,他们则聪明底不问。如今已经事过境迁,徐北乔没料到刘铮会突然说起。
  "刚才还在说多招几个会计的事情,怎么忽然问这个?"
  刘铮在红灯前停住,看了看徐北乔,"我们不是傻子,知道没那么简单。见义勇为?又偏偏是费明?北乔,虽然不管生活上还是事业上,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但你也要心疼你自己。"
  徐北乔看看刘铮,没有说话。
  "不是我挑拨,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瞒你了。那个费明没那么简单,从一开始……"
  "别说了。"徐北乔冷冷地说,"我不想听。"
  红灯变绿灯,刘铮深吸一口气,松开刹车。两人沉默良久,刘铮又问,"你和丰毅……"
  "我们很好。"徐北乔飞快地打断,"我很幸福,真的。"
  刘铮咬咬嘴唇,好像是叹息,"我希望你幸福,那比什么都重要。但这次你别忘记要爱自己,要比爱任何人更爱。"
  徐北乔垂头,"我会的。"
  等徐北乔到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告别了刘铮,走近花园,抬头看丰家的别墅,发现自己卧室里影影绰绰摇曳着亮光。
  快步上楼,进了卧室,发现卧室没有开灯,但柜子上、架子上,甚至挂在墙上的隔板和床头都摆着点燃的蜡烛。而丰毅就坐在这一片有情调的小火焰中,裸着上身,端着酒杯,冲自己笑。
  徐北乔也笑,以最快速度脱掉了衣服,扔下了公文包,然后凑上去,就着丰毅的手,含了口颜色悦目的红酒,送进丰毅的口中。
  在随后而来的激荡飘摇中,徐北乔心想,我多么幸福……然后,就什么都不能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章,觉得大家心里不会惦记什么,我有些不甘心啊~~~呵呵,所以,剧透一下,明天的第一更是"分手",会有些什么内容呢?诶,徐北乔和费明会再次交锋的~~~明天见!
  好,大家睡觉吧!晚安!
  ~
  分手
  丰毅如愿以偿地享用了自己的"烛光晚餐",虽然等徐北乔醒来,身边还是没有人影,但随后TONY就带着人上门,在丰毅和徐北乔的起居室里一阵忙活。
  张婶事先和搂上的徐北乔通了电话,权衡之下,徐北乔还是决定窝在床上休息。于是等听见外面忙碌的声音过去,又接到张婶询问午饭吃什么的电话,徐北乔才决定彻底起床。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徐北乔看着自己印着爱欲痕迹的身体,微微笑了。看来要加强锻炼。自己过了年也才29岁,丰毅可都要34了,不能每次都被他做得这么狼狈。
  等徐北乔换了家居服出来,才发现起居室的角落多了不少东西。一个小型文件柜上是一台传真,旁边则放着碎纸机,活脱脱是丰毅在家的"办公点"。
  凝神想想,顺手拨了电话,丰毅在那边接听,声音中都带着笑,"醒了?"
  徐北乔因那声音中蕴含的调笑和得意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说,"正好换衣服的时候,TONY带着人进来了,没吓到他们吧!"
  丰毅那边的笑意好像被人直接塞回喉咙,"什么?"
  徐北乔故意轻叹,"诶!都被人看光了!"
  那边丰毅立即出口咒骂,"TONY不想活了……"等听到徐北乔忍不住的笑声,丰毅才反应过来,"你啊!TONY去的时候,你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吧!"
  徐北乔只是笑,丰毅的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柔情,"你昨晚那么热情,却又这么不禁做。才两次而已,我都还没尽兴呢!"
  "切!"徐北乔笑道,"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你到最后不也是软了?"
  "谁说的?"丰毅也不在意,"要不今晚咱们再试试?"
  "你要是在下面,咱们就试试!"徐北乔慵懒地变坐为躺,倒在沙发上,"怎么传真机、碎纸机都到家里来了?"
  丰毅笑道,"为了我们每天都有机会烛光晚餐。"
  徐北乔抿嘴笑了,想说点情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对着话筒呼吸。丰毅在那头也着实听了一阵,看着眼前的一堆文件,越发觉得徐北乔连呼吸都是令人愉悦的。"宝贝儿,晚上等我!"
  徐北乔"呵呵"笑了,挂了电话。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美好了!吃过了张婶准备的午餐,徐北乔精神抖擞地坐进工作室,态度端正地拿出一叠自己最喜欢的高级绘图纸,开始描摹心中美好的家。
  圣诞节是越来越近了,丰毅反倒能每天准时回家。对于晚餐桌上见到丰毅,张婶最是高兴,变着法地煲汤。但碍着丰亦鑫威严的脸色,她只敢在盛汤的时候用眼神催促,并鉴于此前有"代喝"事件,每次都会盯着丰毅和徐北乔喝下去。
  但张婶也常常感叹,大少爷顾家了,小少爷却更野了。隔三差五在外过夜,喝不到自己的爱心汤。即使是回家,也都是踏着黎明的晨光,常让早起的张婶看了忧心。
  随着费明电影的上映,整个娱乐圈刮起了颓废风,因为费明在影片中为爱坚毅、为爱憔悴的模样更加性感神秘。电视台每天都在播报圣诞季上映电影的票房统计,费明主演的电影每次都独占鳌头。短短几天,票房已经过亿。
  影评不断、通告不断,甚至有人预测这部影片将是费明冲击第二个影帝宝座的利器,但不管怎么炒作,公众都见不到主演费明的身影。有消息说,影帝正在与国际著名鬼才导演CHRISTOPHER协商合作的事项,于是悬念又起。有娱乐小报将费明和CHRISTOPHER的绯闻又炒了一遍。最新消息是,费明在CHRISTOPHER新购置的位于琵琶山郝德杰道的宅子闭关。
  这些消息,徐北乔是全然的不在意,随性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在回避,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但丰毅每逢看见,心里都会涌起真真伤感,有些人,曾经爱过,就成了永远的记忆。而当他坐在办公室里,看见手机上闪烁着的"MIYA",第一反应便是心中一沉。
  "喂?"
  "是我。"费明的声音低沉。
  丰毅深吸一口气,"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是费明的声音,"这话听起来真是生分。"
  自从徐北乔在地下车场受伤,两人就没有直接联络过,时间一晃已过去了2个多月,现在想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费明的声音振作了一下,说,"有时间吗?想见你一面。"
  "这个时候?"丰毅有些犹豫,想了想徐北乔,还是说,"这阵子你被狗仔盯得紧,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费明一愣,随即笑了,"你还没跟我说分手呢!我以为,这种事情总要见面说的。"
  丰毅胸口一紧,没有马上说话。
  "不过电话里说,也没什么不同。"费明叹了口气,"结果不会改变。"
  "MIYA,对不起……"丰毅的声音带着恳切。
  费明沉默了一阵,"若徐北乔不受伤,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那天……我就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MIYA……"丰毅的声音好像在叹息。
  "我太了解你,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我也太了解你,我知道你的骄傲。所以……"
  又是一阵沉默,费明忽然问,"你们过得好吗?他跟我,有什么不一样?你我之间,我想听真话。"
  丰毅沉吟半晌,说,"和你在一起,我能感到我对你的爱,在他面前,我知道我爱他,但更能感到他给我的爱。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即使我以为自己并不需要,但事实上我仍然渴望。那会让我觉得,拥有的一切都更有意义。"
  费明沉默,然后说,"对不起,这些我都没能给你。"
  "不是的,你给了。我们都在努力地给对方,但我们自己太贫乏,以至于都不够……都不够……"丰毅转动椅子,看向窗外,鼻子发酸。
  电话两端都在沉默,然后费明努力用欢快的声音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哈,真是个飞扬跋扈的小子!"
  丰毅闭上眼睛,好像也看到了费明当年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们真的很像。"
  "是啊……"费明叹气。
  那时还算年轻,见到对方时,都是不服气中还带着惊喜。如此欣赏,觉得对方就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相见恨晚,就好像找到了专门匹配自己的另一半,欢欣鼓舞、意乱神迷,恨不得朝夕相处,可又都没有朝夕相处的资本,各自奋斗挣扎。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丰毅问道。
  "差不多5年。"费明想想,"我们相爱了多久?"
  丰毅苦笑,"我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好像是某一年奔波后的相聚,某一次喝醉后的拥抱,亦或是某一个彼此都需要温暖的时候,甚或,只是习惯在默默累积,直到变得谁也无法忽视。
  费明"哈"地一声,"这么多年分分合合,现在境遇好了,我们却要分手。"
  丰毅沉吟着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都很成功,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也许不用5年,5个月就能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是啊……"费明叹息。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那头是丰毅的犹豫的声音,"CHRISTOPHER……也还好吧!"
  费明好像愣了,忽然一笑,"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不爱我了。不但不爱,而且无话,甚至要用CHRIS来遮掩。"
  丰毅叹气,"我总是爱你的,MIYA,你知道的。"
  费明又是安慰又是难过。安慰的是,多年互相扶持的情谊不会消失,难过的是,这爱或许更加深沉温和,但却更像是亲情。是依靠,也是失去。
  "也许我们只是互相喜爱的小孩子,虽然强悍,但都需要一个宽厚的胸怀。"费明说,"你需要徐北乔,我需要CHRIS。"
  "也许……"丰毅一时间无话可说。
  费明闭上眼睛,专心听着丰毅在话筒那边浅浅的呼吸,"VINCE,分手,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这也是我的决定。但是我不甘心,这也是真的。"谁都不是没有付出。丰毅在脚踏实地地进行自己的计划,这些年来,费明的生命中也只有丰毅一人。"我努力过……就算还是不够,但我努力过……"
  费明的声音潮湿,丰毅也觉得眼圈胀涩,"我知道。"但除了这个,他又能说什么呢?对已经逝去的恋情哀悼,就如同对着打碎的花瓶哭泣。纵然难以舍弃,但也毫无办法。
  "我很抱歉。"丰毅闭了闭眼睛,"MIYA,你要保重。再见。"
  费明无言地听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两人在电话两端听着对方的呼吸,不舍,却知道必须要舍弃。就像这通分手的电话,不管谁先说再见,总是要挂断的。丰毅在安静地等待,直到听到"咔哒",心也跟着一揪。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就好像他的过去,终于飘散在风里。丰毅努力仰着头,睁大眼睛。
  而此时的费明则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头,像孩子般哭泣。CHRISTOPHER叹着气附身将他抱住,轻声安慰,吻着费明漂亮面孔上的泪痕。
  "CHRIS……"费明眼中闪烁着痛苦,"我真的不甘心。怎么办?我不甘心……"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爱也好,恨也好,断掉一种感情的联系都会让人心痛。不过好在,费明有新的事业能够填补;丰毅有新的感情能够安慰。纵然心痛如潮,这潮水也总有一天会退去,甚至在沙滩上不留痕迹。但那潮水也总会用某种方式让人们记住,他曾经来过的意义。
  丰毅看着落地窗外,夹在高耸楼宇只见得狭小蓝天,深深觉得自己的幸运。同样是多年的感情,自己和费明或许还能成为遥遥相望的朋友,但徐北乔和李靖,则只剩下深如沟壑的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一章是解释,也是总结。是真切的反映,也是对感情的疏理,而且,还能看出丰毅对待徐北乔的感情。
  当然,大家的解读也一定会是不痛的,呵呵!
  这是加更的一章,两个小时后还有一次更新哦,要感谢小茶的长评~~~
  下面是原文哦~~~
  丰毅如愿以偿地享用了自己的"烛光晚餐",虽然等徐北乔醒来,身边还是没有人影,但随后TONY就带着人上门,在丰毅和徐北乔的起居室里一阵忙活。
  张婶事先和搂上的徐北乔通了电话,权衡之下,徐北乔还是决定窝在床上休息。于是等听见外面忙碌的声音过去,又接到张婶询问午饭吃什么的电话,徐北乔才决定彻底起床。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徐北乔看着自己印着爱欲痕迹的身体,微微笑了。看来要加强锻炼。自己过了年也才29岁,丰毅可都要34了,不能每次都被他做得这么狼狈。
  等徐北乔换了家居服出来,才发现起居室的角落多了不少东西。一个小型文件柜上是一台传真,旁边则放着碎纸机,活脱脱是丰毅在家的"办公点"。
  凝神想想,顺手拨了电话,丰毅在那边接听,声音中都带着笑,"醒了?"
  徐北乔因那声音中蕴含的调笑和得意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说,"正好换衣服的时候,TONY带着人进来了,没吓到他们吧!"
  丰毅那边的笑意好像被人直接塞回喉咙,"什么?"
  徐北乔故意轻叹,"诶!都被人看光了!"
  那边丰毅立即出口咒骂,"TONY不想活了……"等听到徐北乔忍不住的笑声,丰毅才反应过来,"你啊!TONY去的时候,你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吧!"
  徐北乔只是笑,丰毅的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柔情,"你昨晚那么热情,却又这么不禁做。才两次而已,我都还没尽兴呢!"
  "切!"徐北乔笑道,"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你到最后不也是软了?"
  "谁说的?"丰毅也不在意,"要不今晚咱们再试试?"
  "你要是在下面,咱们就试试!"徐北乔慵懒地变坐为躺,倒在沙发上,"怎么传真机、碎纸机都到家里来了?"
  丰毅笑道,"为了我们每天都有机会烛光晚餐。"
  徐北乔抿嘴笑了,想说点情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对着话筒呼吸。丰毅在那头也着实听了一阵,看着眼前的一堆文件,越发觉得徐北乔连呼吸都是令人愉悦的。"宝贝儿,晚上等我!"
  徐北乔"呵呵"笑了,挂了电话。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美好了!吃过了张婶准备的午餐,徐北乔精神抖擞地坐进工作室,态度端正地拿出一叠自己最喜欢的高级绘图纸,开始描摹心中美好的家。
  圣诞节是越来越近了,丰毅反倒能每天准时回家。对于晚餐桌上见到丰毅,张婶最是高兴,变着法地煲汤。但碍着丰亦鑫威严的脸色,她只敢在盛汤的时候用眼神催促,并鉴于此前有"代喝"事件,每次都会盯着丰毅和徐北乔喝下去。
  但张婶也常常感叹,大少爷顾家了,小少爷却更野了。隔三差五在外过夜,喝不到自己的爱心汤。即使是回家,也都是踏着黎明的晨光,常让早起的张婶看了忧心。
  随着费明电影的上映,整个娱乐圈刮起了颓废风,因为费明在影片中为爱坚毅、为爱憔悴的模样更加性感神秘。电视台每天都在播报圣诞季上映电影的票房统计,费明主演的电影每次都独占鳌头。短短几天,票房已经过亿。
  影评不断、通告不断,甚至有人预测这部影片将是费明冲击第二个影帝宝座的利器,但不管怎么炒作,公众都见不到主演费明的身影。有消息说,影帝正在与国际著名鬼才导演CHRISTOPHER协商合作的事项,于是悬念又起。有娱乐小报将费明和CHRISTOPHER的绯闻又炒了一遍。最新消息是,费明在CHRISTOPHER新购置的位于琵琶山郝德杰道的宅子闭关。
  这些消息,徐北乔是全然的不在意,随性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在回避,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但丰毅每逢看见,心里都会涌起真真伤感,有些人,曾经爱过,就成了永远的记忆。而当他坐在办公室里,看见手机上闪烁着的"MIYA",第一反应便是心中一沉。
  "喂?"
  "是我。"费明的声音低沉。
  丰毅深吸一口气,"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是费明的声音,"这话听起来真是生分。"
  自从徐北乔在地下车场受伤,两人就没有直接联络过,时间一晃已过去了2个多月,现在想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费明的声音振作了一下,说,"有时间吗?想见你一面。"
  "这个时候?"丰毅有些犹豫,想了想徐北乔,还是说,"这阵子你被狗仔盯得紧,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费明一愣,随即笑了,"你还没跟我说分手呢!我以为,这种事情总要见面说的。"
  丰毅胸口一紧,没有马上说话。
  "不过电话里说,也没什么不同。"费明叹了口气,"结果不会改变。"
  "MIYA,对不起……"丰毅的声音带着恳切。
  费明沉默了一阵,"若徐北乔不受伤,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那天……我就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MIYA……"丰毅的声音好像在叹息。
  "我太了解你,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我也太了解你,我知道你的骄傲。所以……"
  又是一阵沉默,费明忽然问,"你们过得好吗?他跟我,有什么不一样?你我之间,我想听真话。"
  丰毅沉吟半晌,说,"和你在一起,我能感到我对你的爱,在他面前,我知道我爱他,但更能感到他给我的爱。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即使我以为自己并不需要,但事实上我仍然渴望。那会让我觉得,拥有的一切都更有意义。"
  费明沉默,然后说,"对不起,这些我都没能给你。"
  "不是的,你给了。我们都在努力地给对方,但我们自己太贫乏,以至于都不够……都不够……"丰毅转动椅子,看向窗外,鼻子发酸。
  电话两端都在沉默,然后费明努力用欢快的声音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哈,真是个飞扬跋扈的小子!"
  丰毅闭上眼睛,好像也看到了费明当年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们真的很像。"
  "是啊……"费明叹气。
  那时还算年轻,见到对方时,都是不服气中还带着惊喜。如此欣赏,觉得对方就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相见恨晚,就好像找到了专门匹配自己的另一半,欢欣鼓舞、意乱神迷,恨不得朝夕相处,可又都没有朝夕相处的资本,各自奋斗挣扎。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丰毅问道。
  "差不多5年。"费明想想,"我们相爱了多久?"
  丰毅苦笑,"我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好像是某一年奔波后的相聚,某一次喝醉后的拥抱,亦或是某一个彼此都需要温暖的时候,甚或,只是习惯在默默累积,直到变得谁也无法忽视。
  费明"哈"地一声,"这么多年分分合合,现在境遇好了,我们却要分手。"
  丰毅沉吟着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都很成功,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也许不用5年,5个月就能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是啊……"费明叹息。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那头是丰毅的犹豫的声音,"CHRISTOPHER……也还好吧!"
  费明好像愣了,忽然一笑,"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不爱我了。不但不爱,而且无话,甚至要用CHRIS来遮掩。"
  丰毅叹气,"我总是爱你的,MIYA,你知道的。"
  费明又是安慰又是难过。安慰的是,多年互相扶持的情谊不会消失,难过的是,这爱或许更加深沉温和,但却更像是亲情。是依靠,也是失去。
  "也许我们只是互相喜爱的小孩子,虽然强悍,但都需要一个宽厚的胸怀。"费明说,"你需要徐北乔,我需要CHRIS。"
  "也许……"丰毅一时间无话可说。
  费明闭上眼睛,专心听着丰毅在话筒那边浅浅的呼吸,"VINCE,分手,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这也是我的决定。但是我不甘心,这也是真的。"谁都不是没有付出。丰毅在脚踏实地地进行自己的计划,这些年来,费明的生命中也只有丰毅一人。"我努力过……就算还是不够,但我努力过……"
  费明的声音潮湿,丰毅也觉得眼圈胀涩,"我知道。"但除了这个,他又能说什么呢?对已经逝去的恋情哀悼,就如同对着打碎的花瓶哭泣。纵然难以舍弃,但也毫无办法。
  "我很抱歉。"丰毅闭了闭眼睛,"MIYA,你要保重。再见。"
  费明无言地听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两人在电话两端听着对方的呼吸,不舍,却知道必须要舍弃。就像这通分手的电话,不管谁先说再见,总是要挂断的。丰毅在安静地等待,直到听到"咔哒",心也跟着一揪。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就好像他的过去,终于飘散在风里。丰毅努力仰着头,睁大眼睛。
  而此时的费明则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头,像孩子般哭泣。CHRISTOPHER叹着气附身将他抱住,轻声安慰,吻着费明漂亮面孔上的泪痕。
  "CHRIS……"费明眼中闪烁着痛苦,"我真的不甘心。怎么办?我不甘心……"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爱也好,恨也好,断掉一种感情的联系都会让人心痛。不过好在,费明有新的事业能够填补;丰毅有新的感情能够安慰。纵然心痛如潮,这潮水也总有一天会退去,甚至在沙滩上不留痕迹。但那潮水也总会用某种方式让人们记住,他曾经来过的意义。
  丰毅看着落地窗外,夹在高耸楼宇只见得狭小蓝天,深深觉得自己的幸运。同样是多年的感情,自己和费明或许还能成为遥遥相望的朋友,但徐北乔和李靖,则只剩下深如沟壑的伤痕。
  。
  交锋
  恋爱中的毛头小子。
  徐北乔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可能领教这个称呼,却无法想象比自己大5岁的丰毅会表现得如此幼稚。
  二楼套间的办公角刚用了两天就形同虚设,TONY又带人过来,在徐北乔的工作室里安了传真的分机。如此一来,徐北乔每天画图,一抬眼就能看见丰毅读文件;丰毅收了传真,一转头就能看见徐北乔。就连张婶都是每次进来笑呵呵的,一副打扰了可爱的二人世界的表情,事先还不忘敲门。
  但是,看着丰毅犯傻还真是乐趣。尤其是对面墙上就是丰毅宅子的户型图,丰毅搬进来之前就已经被徐北乔画的铅笔画遮住了大半,在业主眼皮自地下稿设计还不被发现,徐北乔想想就觉得开心。
  也许是对自己心目中的家太熟悉,或者这些年来已经不知道在心中描摹过多少次,这种250平方米豪宅的艰苦设计对徐北乔来说,却好像只是将心中的画落在笔上。没有瓶颈,没有艰涩,一切都很顺畅。画好了客厅,就将客厅贴在户型图客厅的位置,画好了卧室就贴在卧室的位置。看着画面一天天丰满,喜悦的心情难以言喻。更何况,身边还有丰毅,那个只知道看自己,不知道看设计的"毛头小子"。
  传真机"滴滴滴"地一阵响,接着就是传输和切纸的声音。丰毅长臂一捞,将传真件拿在手里,转头见徐北乔正停了笔,看着自己,一愣,"打扰到你了?"说着就起身过来,将人环在自己的手臂中。
  "原本没有打扰,可现在打扰了。"徐北乔笑着,转头来接丰毅落下的吻。
  "嗯……"丰毅含了含他的唇,"这种打扰是必须的!"接着又说,"张婶昨天还说我干扰了艺术家的创作,这年头,连老太太都开始打趣我。"
  徐北乔看着丰毅做出的苦脸发笑,橙黄色的铅笔点点绘图桌,"来,给点意见。"
  丰毅蹭着徐北乔耳后柔软的发梢,"你这事情我不懂。"
  "没要你懂,就是说说,觉得主卧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可是最后一套图了。"
  丰毅扬扬眉毛,回身拖了个椅子坐下,凝神看看,"这边是窗户?那边是门?"
  徐北乔点头。
  丰毅想了想,"不管怎样,床是一定要够大。"
  徐北乔"扑哧"一笑,"好,接着说。"
  丰毅看看爱人的笑脸,也来了兴致,干脆拿过徐北乔手中的铅笔,在刚刚开始的图样上画了起来。
  "这边是电视,还要有音响。"丰毅冲徐北眨眼睛,"浪漫的音乐真是太必要了。床就在这一侧,反正空间大,这边来个小台阶,上面就全都是床好了!"
  徐北乔要抢丰毅的笔,"我又不是在设计大通铺!"
  "通铺是什么?"丰毅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东西,不过也没在意,"好吧!我可以退一步。台阶上面全是软软的厚厚的地毯,地毯上面这里再放床。这样,床上,地上,咱们都可以试试……"
  徐北乔刚要说话,就被丰毅的手势止住,"相信我,在这方面,全世界的人,再加上全世界的猴,都有着共同的渴望。"
  "哈哈……"徐北乔靠着丰毅大笑。
  丰毅也在笑,趁机亲了亲他,边画边说,"这边是衣帽间,这里再放张小茶几,几个沙发。那边……"
  徐北乔看着丰毅在自己的图纸上涂鸦得不亦乐乎,线条不准,颜色不对,好似儿童简笔画。但是越看,他的笑容就越深。丰毅瞥了他一眼,就停下笔,"嘿!这不是我的强项。"
  徐北乔笑道,"你已经很强了!"
  传真机又"滴滴滴",丰毅夸张地叹着气,过去一看,假叹气立刻就变成了真叹气。人立刻又回来腻在徐北乔身边,"HONEY啊!圣诞也休息不成了,我要飞趟LA。"
  "什么事?"
  丰毅无奈,"丰氏的事情就罢了,这是投资公司,咱们自己的事业,我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看着徐北乔询问的眼神,丰毅笑了,"有了这个,我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会被约束。"
  徐北乔点头,"明白了,那是你的私产。"
  丰毅搂住他亲了一口,"有了这个,就有了我们的自由。丰氏的事情,想做我就做,若是有一天做不下去了……"说着,丰毅脸色微肃,思想好像忽然神游到别处。
  徐北乔不知道丰毅在想什么,不过但凡豪门,恩恩怨怨都是一大堆,像丰家这样人口简单、外面没有几个小老婆的还真不多。拍拍丰毅的脸,"就算离开这里,还有我的设计公司呢!养活你而已,我没问题。"
  丰毅的视线转移到徐北乔的脸上,微微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养我。"说着,抱住徐北乔,"养就养吧!偶尔吃吃软饭,感觉也不错。"
  丰毅听着怀里徐北乔闷闷的笑声,闭上眼睛。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加美好的时候了。亲了亲徐北乔的侧脸,"圣诞节后就走,但我保证回来跟你一起跨年。新的一年,我们要一起开始。"
  徐北乔也抱住丰毅说好。
  解禁之后的男人,进攻能力是可怕的,尤其是在小别之前。
  丰毅什么时候走的,徐北乔都不知道。只知道丰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了平安夜,就连难得露面的丰黎也出现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愉快,但好歹给了节日个面子。圣诞树竖在丰家花园里,闪烁的风光在屋子里看很漂亮。
  一家人吃了饭,聊了聊天。丰亦鑫就连平安夜也不忘训斥,对两个儿子分别给了事业上的忠告。荣玉玲则难得尽到家庭主妇的责任,亲手为家人削了水果。然后就是几个人,不咸不淡地坐在一起。互相准备的礼物都放在各自的房间里,想什么时候拆就什么时候拆。
  张婶晚餐也喝了点酒,无意中感叹家里要是有小孩子就好了,能热闹些。结果徐北乔得到了老爷子凌厉的一眼,荣玉玲则随即说到了丰黎的婚事上。刚说几句,丰黎不耐烦地上楼了。老爷子倒没看出着急来,淡淡地说,"都还年轻,急什么!"
  丰黎走了,剩下几人也很快散了。张婶觉得说错了话,拉着徐北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徐北乔刚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就被丰毅拉走了。一进门就被堵在门上吻住,身体被大力地搓揉。两人一路走进卧室,等上了床,身上早就没什么遮掩。
  丰毅急吼吼地冲进来,徐北乔"啊"地一声,捶了丰毅后背一下,"急什么!"
  丰毅一连几个挺身,"要小孩子啊!"
  "你……啊!"徐北乔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随着丰毅摇摆,不是抓着床单,就是抱住丰毅,等一波惊涛骇浪过去,两人温存着说了几句话,就被丰毅翻过身来,又压上去……
  虽然徐北乔闭着眼睛不想起,但神智已经清醒。徐北乔最恨这种神智清醒、**倦怠的情况。动了动身子,就好像跑晚5000米长跑般腰酸腿疼。还有后面,被充实的感觉还在。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礼盒,伸手拿过来,上面的便利贴上是丰毅的字迹,"圣诞快乐!"徐北乔晃了晃盒子,蹙眉打开,果然,里面是空的,不过有一张字条,"等我回来!"
  徐北乔"扑哧"就笑了。不知道这是心有灵犀,还是臭味相投。不管是哪一种,都令徐北乔精神大好。起床洗漱,将自己收拾妥当,徐北乔下楼直奔工作室,自己的礼物是无论如何也要在丰毅回转之前完成的。
  而此时的丰毅正坐在飞机上,惊讶圣诞节当天也会有这么多人狂奔美国。坐定之后,拿出衣袋里的礼盒,小小的一个,却是徐北乔的心意。等丰毅含笑打开,就是一愣。里面有张字条,写着,"等你回来!"
  于是,整个飞机都听见有人募地哈哈大笑,有人甚至站起身来看到底怎么回事。坐在丰毅近旁的人纷纷侧目,什么时候华人也变得这么奔放了?
  12月31日,整个香港都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跨年,不少歌星举办演唱会和上万人一起跨年。
  丰毅早就来过电话,飞机大概傍晚到,电话里还拐弯抹角地问徐北乔会不会和TONY一起来接。徐北乔正在忙,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现在,一直忙碌的事情大功告成。徐北乔把最后一张图贴在墙上,后退几步,看着自己亲手描绘的家,从内而外地感到幸福。
  正看着,忽听一阵铃声响起,不知为什么,徐北乔就是莫名地觉得刺耳。走过去拿起一看,陌生的号码。
  "喂?"徐北乔接起。
  "你好。"那边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徐北乔忽然心中"咯噔"一下,就听电话那边说,"我是费明。"
  半山附近的茶餐厅,因为靠近富豪居住区,因此不论是装潢还是私密性都做得很好。
  Waiter将徐北乔引进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转身出去。包厢里坐着一个人,桌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想来徐先生不会迟到,但也不能有什么胃口,所以做主要了咖啡,徐先生不见怪吧!"费明摘掉了帽子、墨镜,漂亮的脸露了出来,含笑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觉得那笑容里参杂着太多东西,一时看不出所以。想了想,拉开椅子,先坐下。
  两人沉默着喝了一阵咖啡,费明看向徐北乔,"徐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约你?"
  徐北乔一笑,"不好奇就不会来。"
  "怪不得VINCE爱你,你确实有过人之处,尤其是沉得住气。"费明笑道,"其实早就想跟你见个面,但没想好要说什么。如果只是对停车场那次,徐先生的挺身而出说感谢,就显得我太浅薄。"
  徐北乔沉吟着,说,"如果是那件事情,费先生的感谢就大可不必。因为……"
  "因为你救的是VINCE,不是我。"费明将话顺利地接下去,"但是,就算是我,也要跟你说声谢谢。你毕竟帮过我,即使后来你抢走了他。"
  徐北乔看着费明,"话不能这么说。VINCE是个成年人,他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费明看着徐北乔,笑了,"我听说,和你相恋10年的恋人离开了你。我和VINCE,从认识到现在也有5年了。"
  徐北乔呼吸一滞,5年?他们不是在香港才认识的,他们不是在李靖和荣熙的婚礼上才认识的……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是简单的富豪追求明星的桥段,却自欺欺人地没有深想,却没想到,他们已经相识了5年……
  "那时候,我们过得都不好。他到LA,就像是被流放。我去美国,也是在香港的娱乐圈混不下去,出去念书。可能是惺惺相惜,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常常来回奔波一两天,就是为了见对方一面。后来情况都好了,又都很忙。不过好在,VINCE是个长情的人,也懂得为以后打算。"费明说着,看向徐北乔,"所以我佩服你,也觉得奇怪。你没抓住自己的恋人,却夺走了别人的恋人。"
  徐北乔觉得费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自己脸上,但胸中一口气却不能示弱,"所以说,你的恋情和我的恋情都说明了一件事,时间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期待那一定会有结果。"
  费明垂头一笑,"是啊!谁都不能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只是可惜了VINCE的一片心。"说着,费明忽然抬头,"你为什么假结婚?"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费明,忽而又收回了惊讶的目光。这件事情,费明的确不可能不知道。
  没等徐北乔回答,费明又说,"你知道丰毅为什么假结婚?"
  徐北乔看着费明的笑脸,先是疑惑,紧接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一时间,就连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看着徐北乔顿有所悟的表情,费明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中的毛头小子。
  徐北乔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可能领教这个称呼,却无法想象比自己大5岁的丰毅会表现得如此幼稚。
  二楼套间的办公角刚用了两天就形同虚设,TONY又带人过来,在徐北乔的工作室里安了传真的分机。如此一来,徐北乔每天画图,一抬眼就能看见丰毅读文件;丰毅收了传真,一转头就能看见徐北乔。就连张婶都是每次进来笑呵呵的,一副打扰了可爱的二人世界的表情,事先还不忘敲门。
  但是,看着丰毅犯傻还真是乐趣。尤其是对面墙上就是丰毅宅子的户型图,丰毅搬进来之前就已经被徐北乔画的铅笔画遮住了大半,在业主眼皮自地下稿设计还不被发现,徐北乔想想就觉得开心。
  也许是对自己心目中的家太熟悉,或者这些年来已经不知道在心中描摹过多少次,这种250平方米豪宅的艰苦设计对徐北乔来说,却好像只是将心中的画落在笔上。没有瓶颈,没有艰涩,一切都很顺畅。画好了客厅,就将客厅贴在户型图客厅的位置,画好了卧室就贴在卧室的位置。看着画面一天天丰满,喜悦的心情难以言喻。更何况,身边还有丰毅,那个只知道看自己,不知道看设计的"毛头小子"。
  传真机"滴滴滴"地一阵响,接着就是传输和切纸的声音。丰毅长臂一捞,将传真件拿在手里,转头见徐北乔正停了笔,看着自己,一愣,"打扰到你了?"说着就起身过来,将人环在自己的手臂中。
  "原本没有打扰,可现在打扰了。"徐北乔笑着,转头来接丰毅落下的吻。
  "嗯……"丰毅含了含他的唇,"这种打扰是必须的!"接着又说,"张婶昨天还说我干扰了艺术家的创作,这年头,连老太太都开始打趣我。"
  徐北乔看着丰毅做出的苦脸发笑,橙黄色的铅笔点点绘图桌,"来,给点意见。"
  丰毅蹭着徐北乔耳后柔软的发梢,"你这事情我不懂。"
  "没要你懂,就是说说,觉得主卧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可是最后一套图了。"
  丰毅扬扬眉毛,回身拖了个椅子坐下,凝神看看,"这边是窗户?那边是门?"
  徐北乔点头。
  丰毅想了想,"不管怎样,床是一定要够大。"
  徐北乔"扑哧"一笑,"好,接着说。"
  丰毅看看爱人的笑脸,也来了兴致,干脆拿过徐北乔手中的铅笔,在刚刚开始的图样上画了起来。
  "这边是电视,还要有音响。"丰毅冲徐北眨眼睛,"浪漫的音乐真是太必要了。床就在这一侧,反正空间大,这边来个小台阶,上面就全都是床好了!"
  徐北乔要抢丰毅的笔,"我又不是在设计大通铺!"
  "通铺是什么?"丰毅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东西,不过也没在意,"好吧!我可以退一步。台阶上面全是软软的厚厚的地毯,地毯上面这里再放床。这样,床上,地上,咱们都可以试试……"
  徐北乔刚要说话,就被丰毅的手势止住,"相信我,在这方面,全世界的人,再加上全世界的猴,都有着共同的渴望。"
  "哈哈……"徐北乔靠着丰毅大笑。
  丰毅也在笑,趁机亲了亲他,边画边说,"这边是衣帽间,这里再放张小茶几,几个沙发。那边……"
  徐北乔看着丰毅在自己的图纸上涂鸦得不亦乐乎,线条不准,颜色不对,好似儿童简笔画。但是越看,他的笑容就越深。丰毅瞥了他一眼,就停下笔,"嘿!这不是我的强项。"
  徐北乔笑道,"你已经很强了!"
  传真机又"滴滴滴",丰毅夸张地叹着气,过去一看,假叹气立刻就变成了真叹气。人立刻又回来腻在徐北乔身边,"HONEY啊!圣诞也休息不成了,我要飞趟LA。"
  "什么事?"
  丰毅无奈,"丰氏的事情就罢了,这是投资公司,咱们自己的事业,我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看着徐北乔询问的眼神,丰毅笑了,"有了这个,我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会被约束。"
  徐北乔点头,"明白了,那是你的私产。"
  丰毅搂住他亲了一口,"有了这个,就有了我们的自由。丰氏的事情,想做我就做,若是有一天做不下去了……"说着,丰毅脸色微肃,思想好像忽然神游到别处。
  徐北乔不知道丰毅在想什么,不过但凡豪门,恩恩怨怨都是一大堆,像丰家这样人口简单、外面没有几个小老婆的还真不多。拍拍丰毅的脸,"就算离开这里,还有我的设计公司呢!养活你而已,我没问题。"
  丰毅的视线转移到徐北乔的脸上,微微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养我。"说着,抱住徐北乔,"养就养吧!偶尔吃吃软饭,感觉也不错。"
  丰毅听着怀里徐北乔闷闷的笑声,闭上眼睛。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加美好的时候了。亲了亲徐北乔的侧脸,"圣诞节后就走,但我保证回来跟你一起跨年。新的一年,我们要一起开始。"
  徐北乔也抱住丰毅说好。
  解禁之后的男人,进攻能力是可怕的,尤其是在小别之前。
  丰毅什么时候走的,徐北乔都不知道。只知道丰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了平安夜,就连难得露面的丰黎也出现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愉快,但好歹给了节日个面子。圣诞树竖在丰家花园里,闪烁的风光在屋子里看很漂亮。
  一家人吃了饭,聊了聊天。丰亦鑫就连平安夜也不忘训斥,对两个儿子分别给了事业上的忠告。荣玉玲则难得尽到家庭主妇的责任,亲手为家人削了水果。然后就是几个人,不咸不淡地坐在一起。互相准备的礼物都放在各自的房间里,想什么时候拆就什么时候拆。
  张婶晚餐也喝了点酒,无意中感叹家里要是有小孩子就好了,能热闹些。结果徐北乔得到了老爷子凌厉的一眼,荣玉玲则随即说到了丰黎的婚事上。刚说几句,丰黎不耐烦地上楼了。老爷子倒没看出着急来,淡淡地说,"都还年轻,急什么!"
  丰黎走了,剩下几人也很快散了。张婶觉得说错了话,拉着徐北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徐北乔刚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就被丰毅拉走了。一进门就被堵在门上吻住,身体被大力地搓揉。两人一路走进卧室,等上了床,身上早就没什么遮掩。
  丰毅急吼吼地冲进来,徐北乔"啊"地一声,捶了丰毅后背一下,"急什么!"
  丰毅一连几个挺身,"要小孩子啊!"
  "你……啊!"徐北乔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随着丰毅摇摆,不是抓着床单,就是抱住丰毅,等一波惊涛骇浪过去,两人温存着说了几句话,就被丰毅翻过身来,又压上去……
  虽然徐北乔闭着眼睛不想起,但神智已经清醒。徐北乔最恨这种神智清醒、**倦怠的情况。动了动身子,就好像跑晚5000米长跑般腰酸腿疼。还有后面,被充实的感觉还在。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礼盒,伸手拿过来,上面的便利贴上是丰毅的字迹,"圣诞快乐!"徐北乔晃了晃盒子,蹙眉打开,果然,里面是空的,不过有一张字条,"等我回来!"
  徐北乔"扑哧"就笑了。不知道这是心有灵犀,还是臭味相投。不管是哪一种,都令徐北乔精神大好。起床洗漱,将自己收拾妥当,徐北乔下楼直奔工作室,自己的礼物是无论如何也要在丰毅回转之前完成的。
  而此时的丰毅正坐在飞机上,惊讶圣诞节当天也会有这么多人狂奔美国。坐定之后,拿出衣袋里的礼盒,小小的一个,却是徐北乔的心意。等丰毅含笑打开,就是一愣。里面有张字条,写着,"等你回来!"
  于是,整个飞机都听见有人募地哈哈大笑,有人甚至站起身来看到底怎么回事。坐在丰毅近旁的人纷纷侧目,什么时候华人也变得这么奔放了?
  12月31日,整个香港都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跨年,不少歌星举办演唱会和上万人一起跨年。
  丰毅早就来过电话,飞机大概傍晚到,电话里还拐弯抹角地问徐北乔会不会和TONY一起来接。徐北乔正在忙,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现在,一直忙碌的事情大功告成。徐北乔把最后一张图贴在墙上,后退几步,看着自己亲手描绘的家,从内而外地感到幸福。
  正看着,忽听一阵铃声响起,不知为什么,徐北乔就是莫名地觉得刺耳。走过去拿起一看,陌生的号码。
  "喂?"徐北乔接起。
  "你好。"那边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徐北乔忽然心中"咯噔"一下,就听电话那边说,"我是费明。"
  半山附近的茶餐厅,因为靠近富豪居住区,因此不论是装潢还是私密性都做得很好。
  Waiter将徐北乔引进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转身出去。包厢里坐着一个人,桌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想来徐先生不会迟到,但也不能有什么胃口,所以做主要了咖啡,徐先生不见怪吧!"费明摘掉了帽子、墨镜,漂亮的脸露了出来,含笑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觉得那笑容里参杂着太多东西,一时看不出所以。想了想,拉开椅子,先坐下。
  两人沉默着喝了一阵咖啡,费明看向徐北乔,"徐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约你?"
  徐北乔一笑,"不好奇就不会来。"
  "怪不得VINCE爱你,你确实有过人之处,尤其是沉得住气。"费明笑道,"其实早就想跟你见个面,但没想好要说什么。如果只是对停车场那次,徐先生的挺身而出说感谢,就显得我太浅薄。"
  徐北乔沉吟着,说,"如果是那件事情,费先生的感谢就大可不必。因为……"
  "因为你救的是VINCE,不是我。"费明将话顺利地接下去,"但是,就算是我,也要跟你说声谢谢。你毕竟帮过我,即使后来你抢走了他。"
  徐北乔看着费明,"话不能这么说。VINCE是个成年人,他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费明看着徐北乔,笑了,"我听说,和你相恋10年的恋人离开了你。我和VINCE,从认识到现在也有5年了。"
  徐北乔呼吸一滞,5年?他们不是在香港才认识的,他们不是在李靖和荣熙的婚礼上才认识的……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是简单的富豪追求明星的桥段,却自欺欺人地没有深想,却没想到,他们已经相识了5年……
  "那时候,我们过得都不好。他到LA,就像是被流放。我去美国,也是在香港的娱乐圈混不下去,出去念书。可能是惺惺相惜,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常常来回奔波一两天,就是为了见对方一面。后来情况都好了,又都很忙。不过好在,VINCE是个长情的人,也懂得为以后打算。"费明说着,看向徐北乔,"所以我佩服你,也觉得奇怪。你没抓住自己的恋人,却夺走了别人的恋人。"
  徐北乔觉得费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自己脸上,但胸中一口气却不能示弱,"所以说,你的恋情和我的恋情都说明了一件事,时间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期待那一定会有结果。"
  费明垂头一笑,"是啊!谁都不能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只是可惜了VINCE的一片心。"说着,费明忽然抬头,"你为什么假结婚?"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费明,忽而又收回了惊讶的目光。这件事情,费明的确不可能不知道。
  没等徐北乔回答,费明又说,"你知道丰毅为什么假结婚?"
  徐北乔看着费明的笑脸,先是疑惑,紧接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一时间,就连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看着徐北乔顿有所悟的表情,费明满意地笑了。
  好吧,今天的第二更~~很抱歉,暴风雨就要来了!!明天开始,又是5天的日更~~我很努力了,真的!亲~~~
  大家晚安。
  知道大家会觉得徐北乔笨笨的,怎么就没有猜想得到。其实,想得到很合理,想不到也很合理。想得到,是因为徐北乔应该是心思缜密、淡定通透的人;想不到,也是因为他心地单纯,而且当初在呗李靖和荣熙困扰,自己的痛还顾不过来,何况是别人的事情。
  小花尽量写得合理一点,但也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纰漏~~呃~~~大家看下去吧~
  收藏事情分,~~
  真相
  好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不知是谁的手扼住咽喉。徐北乔看着费明漂亮而狡黠的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费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从容的姿态和徐北乔浑身的紧绷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想来,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还是VINCE太执着。"费明没再看徐北乔,"他说要回来继承家业,还说要想方设法为我们的未来铺路。他说我在乎演艺圈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就让他来做先锋,有什么困难他来解决。假结婚的事情,一开始我觉得荒唐,后来就觉得真是个好主意。"
  徐北乔没有说话,双手死死地抓着华丽椅子的扶手,努力呼吸。
  好像没看见徐北乔的异样,费明看了他一眼,笑容都很无辜。"先和别人结婚,有什么非难、意外让那个人顶,等他把一切障碍扫平,我再风光个一两年,到时候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水到渠成。"
  徐北乔闭了闭眼睛,又想起了那化妆室里,丰毅焦急望向费明的脸,和那急切保护的姿态……
  "再说,一两年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费明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徐北乔的心痛而停止,"我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要站稳脚跟,要一点点地透露我的信息为以后留退路。他用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说那是我们的家,要慢慢设计……"
  徐北乔心里猛一锤痛,之后便是一片麻木,"多大的房子?"
  费明为徐北乔的突然插话而惊讶,看了看他难看的脸色,忽然又笑了,"忘了你是设计师呢!大概250平方米?我没有去过。VINCE说了会是个惊喜,我就让它成为惊喜好了。"
  惊喜……徐北乔咬住嘴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隐藏自己错乱的呼吸和可能脱口而出的错乱的话语。惊喜,一分钟以前,他还以为那将是自己给丰毅的惊喜,一份工程浩大但投入所有情感的圣诞礼物……
  是啊,如果假结婚是为了费明,如果两人一是多年的恋人,那么丰毅要跟未来爱人共同居住的房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精心为费明构筑的爱巢?
  费明长叹一声,表情落寞,"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没有意义。"
  徐北乔垂眼看着眼前的咖啡,白色骨瓷的杯子,圆润而干净。这是只咖啡杯,就算是将咖啡到掉换成茶,那也是只咖啡杯。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徐北乔忽然轻声说,"只要是爱过,你在他生命里就会留下痕迹。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意义。更何况,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可以不珍惜,但你不能说他对你的爱和等待没有意义。"
  费明惊讶地看向徐北乔,"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不过……对我和VINCE来说,纵然遗憾,但也是过去了。虽然不甘心,也知道结束就是结束。"
  徐北乔抬眼看看费明,黝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因为不甘心,所以才来对我说这些?"
  费明"哼"了一声,"他爱上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你!"
  看着费明,徐北乔微微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告诉我这些,我很感谢。以前对李靖,我不追问由他去,痛苦也没有减轻半分,反而那些疑问会一夜一夜地纠缠。对丰毅,既然也要痛,索性就痛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费明眉头微蹙,"被抢走恋人的是我,你并不无辜!"
  "我不无辜,但我也没有错。"徐北乔站起身来,"谢谢你请我喝咖啡,新年快乐!"
  看着徐北乔离开的背影,费明呆坐了许久,拿出电话拨出去,"CHRIS……我……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出了茶餐厅,阳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明晃晃的,却没有半点热度。茶餐厅外停着一辆出租车,徐北乔没有注意,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走。
  徐北乔一步步走着,寻找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一阵欣慰。还好,一切还都正常。但心里却一片混乱,茫茫然理不出头绪,无法思考,不对,是还不能思考,不能在这里。
  看着徐北乔从大门进来,走在花园的石子路上步履僵硬,丰黎闷闷地"切"了一声。走过去,抱着手肘嘲弄地说,"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盼着老大回来,最后接机却没赶上。TONY在这等了半个小时,你不回来,飞机可不等你。TONY现在朝机场狂奔,说不定还会迟到。爸爸妈妈有跨年聚会,你要是也不在家,老大还真够可怜的。"
  哪知徐北乔就像没听见一样,神态步伐没有丝毫变化。
  丰黎眉头一皱,上去拉他,"你怎么了?呆头呆脑的……"却紧接着声音一变,"你怎么了?"
  徐北乔面色灰败,目光呆滞,被丰黎摇了摇才看清楚眼前的脸。
  "出什么事了?啊?"丰黎眉头紧蹙。
  徐北乔看着丰黎,忽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假结婚吗?"
  丰黎皱着眉头,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到底是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徐北乔的目光动也没动。
  丰黎忽然觉得自己受不了徐北乔的注视,仓促地说,"好像是因为费明。"
  "是吗?"徐北乔眼神一闪,轻轻挣开丰黎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丰黎看了看徐北乔的脸色,"不会是,那个费明找上门来了吧!"
  徐北乔嘴角冷笑,没有说话,避开丰黎往屋里走。
  "那应该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丰黎在徐北乔的身后叫。
  丰黎愣愣地看着徐北乔进屋,胸口一紧,紧跟着又追去。只见他直接进了工作室,坐在惯常坐着的绘图椅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丰黎站在门口,看着他。觉得徐北乔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见了不自觉地想去抱抱他,又会觉得正被他驱赶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丰黎在门口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沉默良久,缓缓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然后,混沌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丰黎顺着徐北乔的目光看去,一张张彩色铅笔图贴满了大半面墙。这图丰黎看过,每一块区域都是一组图,全景的、角落的、细节的……绚烂的色彩、精巧的笔触,无不显示着设计者的用心。在自己刻意避开徐北乔的时候,会在半夜过来看看,就连自己都会有些羡慕这套房的业主。住进去,他会时时感受到属于徐北乔独有的温暖。
  丰黎正看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徐北乔人已经冲向了对面的墙壁。他张开双臂扑上去,将一张张图胡乱扯下、撕碎,脸上的表情竟带着些疯狂。
  "北乔!"丰黎大喊着冲过去将人一把抱住,从墙壁前拖开,"你在干什么!这图你画了两个月!你不要……"
  从未见过徐北乔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挣脱了丰黎,回身又扑向墙,"哗啦"一声,又一片彩色图画被
  扯下来。丰毅连忙又将他抱住,"你别这样!北乔!你别这样!你……"
  "啪"地一声,工作室里安静了。丰黎站着,张着手,徐北乔倒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丰黎舔舔嘴唇,有些无措地俯□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北乔,你怎么样?"
  徐北乔的眼神空茫,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掉了出来。
  丰黎看着心疼,连忙将人揽在怀里,"我错了,不该打你,但你刚才很吓人知道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管丰黎怎么问,徐北乔就是不说话,蜷缩着身体,颤抖得让人心悸。丰黎费力地将人翻过来,顿时愣住了。只见徐北乔满脸是泪,双手抓着绘图纸塞进嘴里,好像要堵住无法抑制的呜咽。
  丰黎倒吸一口气,咬牙将徐北乔死死捂着嘴的双手掰开,徐北乔低低地"啊"了一声,大口喘着气。
  丰黎心急如焚但却不敢再问,坐在地上,搂着徐北乔,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良久,才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安稳下来。徐北乔不再哭了,但眼神愣愣的,发泄过后,整个人毫无生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丰黎一边深呼吸,一边想。忽然想到徐北乔问自己的那句话。
  "你……知道老大和费明的事?"丰黎问得小心翼翼,徐北乔没有反应。
  "你知道他跟你结婚是为了费明?"
  这次徐北乔动了动,眼中开始氤氲悲伤。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还是你……才知道?"
  徐北乔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想休息。"
  丰黎看着徐北乔,搂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终于克制不住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徐北乔吃痛,睁开眼睛。
  "他到底是靠什么把你迷成这个样子?!还是只有他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丰黎的声音猛地高企,"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啊?看看我!"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丰黎发怒,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眉头还没蹙起,就见丰黎的脸压了下来,嘴唇被人堵住,被迫地唇舌大开,然后被风驰电掣地席卷。等丰黎还不满足地松开,徐北乔便连忙转头寻找充裕的空气。
  "北乔,我……"
  "我想休息,放开我。"徐北乔打断丰黎的话,看也不看他,就好像刚才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求求你,我好累。"
  丰黎咬了咬牙,不顾徐北乔的整他,抱起他出了工作室,在门旁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张婶,理也没理,径自上楼。将徐北乔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就听他低沉地说,"请你出去。"丰黎咬着牙,退出了丰毅的套间。
  跟过来的张婶看着丰黎,眼神中带着不知所措。
  丰黎看着张婶,说,"这是我跟老大之间的事情,跟你们都无关。"
  阳光明媚的下午,丰宅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丰亦鑫和太太荣玉玲正在外面参加各种沙龙活动,晚上还要跨年;TONY已经到了机场,看着进出港的指示牌,等着丰毅出来;徐北乔则躺在床上,尽管头痛欲裂,但还睁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歇斯底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丰黎突如其来的告白。但徐北乔知道,眼下的自己真的应对不了这些。不管费明的话是不是自己该伤心失望的理由,但自己就是伤心了,失望了,空乏了。这个时候,没有能力去问自己对错,只有能力远远躲开这一切。
  躺了一会儿,徐北乔起身。安静地打开房门,安静地出去,安静地走在半山别墅区的街道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一开始只是安静地走,后来就间或看看对面来人的笑脸,看看香港新年的蓝天。再后来,天色渐暗,好像一瞬间,自己就笼罩在灯光下,原来是身边商铺刚刚亮了灯,橱窗里是有着圣诞气氛的彩灯,"Happy
New Year"的灯管一闪一闪。
  嗯,很好看。徐北乔继续走,不时被对面过来的人碰了肩,他们脸上都带着笑,人人都很忙碌,但又欢快的样子。站在十字路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一辆出租车正巧停下来,司机透过车窗用眼神询问,徐北乔拉开车门上了车。
  "新年快乐!"司机问道,"先生去哪?"
  徐北乔想想,"中环,大圣诞树。"
  跨年晚上的道路有点堵,不过好在司机会没话找话地跟客人聊天。徐北乔一直微笑地听着,间或插话。一切都很好,只是衣袋里的手机一刻不停地响着。
  司机说,"先生,有你的电话。"
  徐北乔撇撇嘴,"我不想接。"
  "哎呀,都过新年了,什么事情这么大,要赌气啊!"
  徐北乔扯出了个微笑,"没事,就是不想接。"
  一路听司机说话,到不觉得时间很慢。到了中环,才发现出门跨年的人很多。站在大圣诞树地下,仰头看去,满眼都是闪烁的灯光,可爱的吊饰,徐北乔看着,就有些发痴。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徐北乔拿出来一看,心中就是一痛。丰毅的名字就在自己眼前,徐北乔想按掉,却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呆呆地看着,直到手机"叮铃"一响,提示能量不足即将关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广场上响起巨大的钟鸣。一声、两声……徐北乔抬头茫然看着。
  于是,在这一年的1月1日零时,站在中环的广场上,徐北乔看着绚烂的大圣诞树,看着四处跳跃着喜庆色彩的大屏幕,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恋人、手挽着手的母女,甚至和朋友一起欢呼的人们,表情木然。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不知是谁的手扼住咽喉。徐北乔看着费明漂亮而狡黠的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费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从容的姿态和徐北乔浑身的紧绷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想来,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还是VINCE太执着。"费明没再看徐北乔,"他说要回来继承家业,还说要想方设法为我们的未来铺路。他说我在乎演艺圈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就让他来做先锋,有什么困难他来解决。假结婚的事情,一开始我觉得荒唐,后来就觉得真是个好主意。"
  徐北乔没有说话,双手死死地抓着华丽椅子的扶手,努力呼吸。
  好像没看见徐北乔的异样,费明看了他一眼,笑容都很无辜。"先和别人结婚,有什么非难、意外让那个人顶,等他把一切障碍扫平,我再风光个一两年,到时候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水到渠成。"
  徐北乔闭了闭眼睛,又想起了那化妆室里,丰毅焦急望向费明的脸,和那急切保护的姿态……
  "再说,一两年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费明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徐北乔的心痛而停止,"我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要站稳脚跟,要一点点地透露我的信息为以后留退路。他用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说那是我们的家,要慢慢设计……"
  徐北乔心里猛一锤痛,之后便是一片麻木,"多大的房子?"
  费明为徐北乔的突然插话而惊讶,看了看他难看的脸色,忽然又笑了,"忘了你是设计师呢!大概250平方米?我没有去过。VINCE说了会是个惊喜,我就让它成为惊喜好了。"
  惊喜……徐北乔咬住嘴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隐藏自己错乱的呼吸和可能脱口而出的错乱的话语。惊喜,一分钟以前,他还以为那将是自己给丰毅的惊喜,一份工程浩大但投入所有情感的圣诞礼物……
  是啊,如果假结婚是为了费明,如果两人一是多年的恋人,那么丰毅要跟未来爱人共同居住的房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精心为费明构筑的爱巢?
  费明长叹一声,表情落寞,"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没有意义。"
  徐北乔垂眼看着眼前的咖啡,白色骨瓷的杯子,圆润而干净。这是只咖啡杯,就算是将咖啡到掉换成茶,那也是只咖啡杯。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徐北乔忽然轻声说,"只要是爱过,你在他生命里就会留下痕迹。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意义。更何况,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可以不珍惜,但你不能说他对你的爱和等待没有意义。"
  费明惊讶地看向徐北乔,"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不过……对我和VINCE来说,纵然遗憾,但也是过去了。虽然不甘心,也知道结束就是结束。"
  徐北乔抬眼看看费明,黝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因为不甘心,所以才来对我说这些?"
  费明"哼"了一声,"他爱上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你!"
  看着费明,徐北乔微微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告诉我这些,我很感谢。以前对李靖,我不追问由他去,痛苦也没有减轻半分,反而那些疑问会一夜一夜地纠缠。对丰毅,既然也要痛,索性就痛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费明眉头微蹙,"被抢走恋人的是我,你并不无辜!"
  "我不无辜,但我也没有错。"徐北乔站起身来,"谢谢你请我喝咖啡,新年快乐!"
  看着徐北乔离开的背影,费明呆坐了许久,拿出电话拨出去,"CHRIS……我……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出了茶餐厅,阳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明晃晃的,却没有半点热度。茶餐厅外停着一辆出租车,徐北乔没有注意,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走。
  徐北乔一步步走着,寻找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一阵欣慰。还好,一切还都正常。但心里却一片混乱,茫茫然理不出头绪,无法思考,不对,是还不能思考,不能在这里。
  看着徐北乔从大门进来,走在花园的石子路上步履僵硬,丰黎闷闷地"切"了一声。走过去,抱着手肘嘲弄地说,"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盼着老大回来,最后接机却没赶上。TONY在这等了半个小时,你不回来,飞机可不等你。TONY现在朝机场狂奔,说不定还会迟到。爸爸妈妈有跨年聚会,你要是也不在家,老大还真够可怜的。"
  哪知徐北乔就像没听见一样,神态步伐没有丝毫变化。
  丰黎眉头一皱,上去拉他,"你怎么了?呆头呆脑的……"却紧接着声音一变,"你怎么了?"
  徐北乔面色灰败,目光呆滞,被丰黎摇了摇才看清楚眼前的脸。
  "出什么事了?啊?"丰黎眉头紧蹙。
  徐北乔看着丰黎,忽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假结婚吗?"
  丰黎皱着眉头,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到底是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徐北乔的目光动也没动。
  丰黎忽然觉得自己受不了徐北乔的注视,仓促地说,"好像是因为费明。"
  "是吗?"徐北乔眼神一闪,轻轻挣开丰黎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丰黎看了看徐北乔的脸色,"不会是,那个费明找上门来了吧!"
  徐北乔嘴角冷笑,没有说话,避开丰黎往屋里走。
  "那应该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丰黎在徐北乔的身后叫。
  丰黎愣愣地看着徐北乔进屋,胸口一紧,紧跟着又追去。只见他直接进了工作室,坐在惯常坐着的绘图椅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丰黎站在门口,看着他。觉得徐北乔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见了不自觉地想去抱抱他,又会觉得正被他驱赶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丰黎在门口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沉默良久,缓缓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然后,混沌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丰黎顺着徐北乔的目光看去,一张张彩色铅笔图贴满了大半面墙。这图丰黎看过,每一块区域都是一组图,全景的、角落的、细节的……绚烂的色彩、精巧的笔触,无不显示着设计者的用心。在自己刻意避开徐北乔的时候,会在半夜过来看看,就连自己都会有些羡慕这套房的业主。住进去,他会时时感受到属于徐北乔独有的温暖。
  丰黎正看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徐北乔人已经冲向了对面的墙壁。他张开双臂扑上去,将一张张图胡乱扯下、撕碎,脸上的表情竟带着些疯狂。
  "北乔!"丰黎大喊着冲过去将人一把抱住,从墙壁前拖开,"你在干什么!这图你画了两个月!你不要……"
  从未见过徐北乔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挣脱了丰黎,回身又扑向墙,"哗啦"一声,又一片彩色图画被
  扯下来。丰毅连忙又将他抱住,"你别这样!北乔!你别这样!你……"
  "啪"地一声,工作室里安静了。丰黎站着,张着手,徐北乔倒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丰黎舔舔嘴唇,有些无措地俯下身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北乔,你怎么样?"
  徐北乔的眼神空茫,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掉了出来。
  丰黎看着心疼,连忙将人揽在怀里,"我错了,不该打你,但你刚才很吓人知道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管丰黎怎么问,徐北乔就是不说话,蜷缩着身体,颤抖得让人心悸。丰黎费力地将人翻过来,顿时愣住了。只见徐北乔满脸是泪,双手抓着绘图纸塞进嘴里,好像要堵住无法抑制的呜咽。
  丰黎倒吸一口气,咬牙将徐北乔死死捂着嘴的双手掰开,徐北乔低低地"啊"了一声,大口喘着气。
  丰黎心急如焚但却不敢再问,坐在地上,搂着徐北乔,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良久,才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安稳下来。徐北乔不再哭了,但眼神愣愣的,发泄过后,整个人毫无生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丰黎一边深呼吸,一边想。忽然想到徐北乔问自己的那句话。
  "你……知道老大和费明的事?"丰黎问得小心翼翼,徐北乔没有反应。
  "你知道他跟你结婚是为了费明?"
  这次徐北乔动了动,眼中开始氤氲悲伤。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还是你……才知道?"
  徐北乔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想休息。"
  丰黎看着徐北乔,搂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终于克制不住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徐北乔吃痛,睁开眼睛。
  "他到底是靠什么把你迷成这个样子?!还是只有他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丰黎的声音猛地高企,"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啊?看看我!"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丰黎发怒,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眉头还没蹙起,就见丰黎的脸压了下来,嘴唇被人堵住,被迫地唇舌大开,然后被风驰电掣地席卷。等丰黎还不满足地松开,徐北乔便连忙转头寻找充裕的空气。
  "北乔,我……"
  "我想休息,放开我。"徐北乔打断丰黎的话,看也不看他,就好像刚才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求求你,我好累。"
  丰黎咬了咬牙,不顾徐北乔的整他,抱起他出了工作室,在门旁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张婶,理也没理,径自上楼。将徐北乔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就听他低沉地说,"请你出去。"丰黎咬着牙,退出了丰毅的套间。
  跟过来的张婶看着丰黎,眼神中带着不知所措。
  丰黎看着张婶,说,"这是我跟老大之间的事情,跟你们都无关。"
  阳光明媚的下午,丰宅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丰亦鑫和太太荣玉玲正在外面参加各种沙龙活动,晚上还要跨年;TONY已经到了机场,看着进出港的指示牌,等着丰毅出来;徐北乔则躺在床上,尽管头痛欲裂,但还睁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歇斯底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丰黎突如其来的告白。但徐北乔知道,眼下的自己真的应对不了这些。不管费明的话是不是自己该伤心失望的理由,但自己就是伤心了,失望了,空乏了。这个时候,没有能力去问自己对错,只有能力远远躲开这一切。
  躺了一会儿,徐北乔起身。安静地打开房门,安静地出去,安静地走在半山别墅区的街道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一开始只是安静地走,后来就间或看看对面来人的笑脸,看看香港新年的蓝天。再后来,天色渐暗,好像一瞬间,自己就笼罩在灯光下,原来是身边商铺刚刚亮了灯,橱窗里是有着圣诞气氛的彩灯,"Happy
New Year"的灯管一闪一闪。
  嗯,很好看。徐北乔继续走,不时被对面过来的人碰了肩,他们脸上都带着笑,人人都很忙碌,但又欢快的样子。站在十字路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一辆出租车正巧停下来,司机透过车窗用眼神询问,徐北乔拉开车门上了车。
  "新年快乐!"司机问道,"先生去哪?"
  徐北乔想想,"中环,大圣诞树。"
  跨年晚上的道路有点堵,不过好在司机会没话找话地跟客人聊天。徐北乔一直微笑地听着,间或插话。一切都很好,只是衣袋里的手机一刻不停地响着。
  司机说,"先生,有你的电话。"
  徐北乔撇撇嘴,"我不想接。"
  "哎呀,都过新年了,什么事情这么大,要赌气啊!"
  徐北乔扯出了个微笑,"没事,就是不想接。"
  一路听司机说话,到不觉得时间很慢。到了中环,才发现出门跨年的人很多。站在大圣诞树地下,仰头看去,满眼都是闪烁的灯光,可爱的吊饰,徐北乔看着,就有些发痴。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徐北乔拿出来一看,心中就是一痛。丰毅的名字就在自己眼前,徐北乔想按掉,却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呆呆地看着,直到手机"叮铃"一响,提示能量不足即将关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广场上响起巨大的钟鸣。一声、两声……徐北乔抬头茫然看着。
  于是,在这一年的1月1日零时,站在中环的广场上,徐北乔看着绚烂的大圣诞树,看着四处跳跃着喜庆色彩的大屏幕,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恋人、手挽着手的母女,甚至和朋友一起欢呼的人们,表情木然。
  是了,以前所有大家觉得根基飘渺不牢靠的地方,在这里爆发了。
  徐北乔发现了被隐瞒的信息,也知道了自己的自欺欺人。当然很爱,也因为爱而很痛。但一份感情,总是要经过百转千回的反复磨合,反复沉淀,才会变得更加坚实。
  ~~~~~
  归处
  "新年快乐!"
  大屏幕上闪烁着虚拟的烟花,人们叫着,跳着。四周楼宇上的大屏幕也将画面对准了欢腾的人们,人们指着大屏幕上自己的面孔兴奋地欢呼。徐北乔站在人群里,觉得即使周围再喧闹,自己也始终是一个人。
  默默地离开人群,走出繁华的商圈,坐上出租车,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许年节里总有这样的失意人,出租车司机拉着徐北乔在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徐北乔的脑海里,费明的话也在转着一圈又一圈。
  那也是多年的缘分,不管费明怎么形容他和丰毅现在的关系,徐北乔都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惋惜、遗憾和不甘。不管是好的5年还是坏的5年,都是人生命中实实在在的一部分,不能剥夺、无法忘却。自己的10年里有李靖,丰毅的5年里是费明。
  徐北乔从见过费明之后,就陷在痛苦和挣扎中,却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因什么挣扎。费明说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丰黎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这些自己都知道,可就是这样一个低低的门槛,徐北乔看着,却无论如何跨不过去。
  丰毅可以为了费明和陌生的自己结婚,可以为了保全他的事业而让自己承受这些,可以将所有的积蓄投出去支持他的电影,可以为了心中未来的生活而一步步打算……这不是普通的感情,这感情如此深刻而节制。为了费明,那个人可以放下傲气,背负着重担,独自在黑夜前行。丰毅做到的这些,自己都不能保证做到。那丰毅的深情,自己又怎会有把握一点点地争取?
  徐北乔太知道时间意味着什么,也太知道丰毅倔强的性格。多年坚持的人、坚持的目标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徐北乔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有着普通的背景和经历,甚至和丰毅从认识到相处也不到一年时间。可对手如此强大,斗不过,爱不过。
  徐北乔闭上眼睛,感到深深的无力。无力之中还有惊恐,惊恐于从自己受伤到现在,丰毅表现出来的深情,好像光是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就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里面,不思考,不挣扎。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自己面对的境地是多么地可怜又可怕;如果那些事真的,多年感情可以被如此轻易地取代,那自己的前路也同样看不清楚。
  一开始,是因为被欺瞒而伤心;后来,知道是自己太过贪恋而自欺欺人;现在,更觉得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原来,在一条路上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太远,想急切地离开悬崖却依然无路可走。原来,只是想离开原地,不再为原来的人伤心,却不知道苍耳若是爱上了裤脚,还是摆脱不了被放下的结局。
  徐北乔抱着自己,缩在座位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先生,心情不好也要看开点。"司机忽然说,"我快到钟了,您也回家吧!"
  回家?徐北乔眨眨眼睛,哪里来的家呢?"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徐北乔轻声说。
  司机透过后视镜认真看了看,觉得徐北乔虽然狼狈,但衣着考究,不像是落魄做傻事的人,这才找了个有路灯的街口,停了车。
  徐北乔下了车,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自己很熟悉。走了两步,就看见了曾经住过的社区,看见了自己和李靖曾经的家。
  仰头看了看那栋楼、那扇漆黑的窗,徐北乔缓步走进小区。
  因为圣诞加新年,小区物业又把每年都拿出来的装饰摆设又摆了出来,闪着光的圣诞老人灯灭了一个角。以前曾和李靖调侃,怪不得这里物业费低,就连摆设也十几年不换样子。
  倒是小区里的路灯重新漆了一遍,一盏盏干净明亮。小孩子喜欢拿着画笔写写画画,小区路灯柱子上被画满了小猫小狗。自己说小孩子的创造力不能遏制,李靖却怪家长没有用心教育。
  在香港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区里还有一片绿地和凉亭,夏日的夜晚,李靖经常出门应酬,自己有时会坐在凉亭里等待……
  徐北乔一声长叹,原来10年,对自己来说,也并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北乔?"
  恍惚间有人在叫自己,紧接着手臂便被人拉住,"北乔?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北乔一愣,等看清了来人,也是一样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靖看着徐北乔,眼中先是惊喜,然后落寞地笑笑,"我把房子买回来了,可惜里面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
  "哦。"徐北乔想了想,"买回来也没有用,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李靖心中一阵难过,"是啊,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找回来,哪怕只是一点痕迹。"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亭子,"是在这里坐坐,还是上去坐坐?"
  徐北乔径自走进了亭子,李靖也跟着进去。两个人坐着,谁都没有再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跨年的时候没有跟家人在一起,想也知道会有什么类型的苦衷。他们只是安静地坐着,这是从那次李靖"出差"开始,两人从未有过的平静地相处。
  李靖看看徐北乔,低头苦笑,"我终于相信,你真的不爱我了。"
  徐北乔疑问地看向李靖,就听他说,"你已经能这么平静。"
  徐北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平静也很难得,总比内心煎熬要强。"
  李靖看着徐北乔,没有说话。徐北乔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忽然失笑,越笑越畅快,边笑边说,"也就是我……总是我……爱个人还爱得这么狼狈,恨又谁都恨不起来,呵呵……"
  李靖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那笑声渐渐虚弱,徐北乔无力地将头靠在柱子上。
  "北乔。"李靖低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
  "我?"徐北乔抬眼,"我有什么?"
  "你很勇敢。"李靖说,"你总是很勇敢。"
  徐北乔没有说话。
  "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18岁就能自己想方设法到香港来上大学。然后遇见了我,我们互相吸引,也是你拉着我的手先说爱。"李靖笑笑,"那时候我就想,你哪来的这么大勇气,要知道我也喜欢你,关注着你足有一个学年,却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
  徐北乔看着李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羞涩的大男孩。
  "后来我们在一起,被我爹地妈咪知道,你有勇气到我家里,不管被他们怎么侮辱都不后退。有一次还挨了打……"李靖说着,眼睛湿润,"家里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也是你,和我站在一起,说我们都有才华有能力,不愁赚不到钱。设计公司……有一半是你的……"
  徐北乔闭上了眼睛,心里也是跌宕起伏,"李靖,我的勇气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胆子那么大?"说着,徐北乔叹气,"后来荣熙上门,你不知道我有多狼狈。我知道是你自己要走,我失去了坚持的理由。"
  "是我懦弱。"黑暗中,徐北乔看不清李靖的脸,但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哭腔,"是我对不起你,北乔,原本我们是可以幸福的,是我错……"
  "你不懦弱,曾经你也很坚持。"徐北乔摇头,"以前我以为只要能坚持、肯付出就行,现在才知道,幸福……多么不容易。"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李靖问道,"你和他,幸福吗?"
  徐北乔神色黯淡,"早上的时候,还觉得很幸福。可是后来……"说着,又蹙着眉头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听到了一些意料之外事。"
  "丰毅的事?"
  徐北乔看看李靖,忽然觉得又回到了从前,曾经自己和李靖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便点点头。
  "很严重?"李靖又问。
  徐北乔沉吟半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他劈腿?"
  徐北乔一愣,认真想了想,缓缓摇头,"是过去的一些事情。"
  "那就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北乔看了一眼李靖,没说话。
  李靖笑笑,"其实我很羡慕丰毅,羡慕他有胆量,羡慕他能做自己。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只要他爱你,你就会很幸福。至于其他,人无完人,谁不是一身毛病,谁都有乱七八糟的过去。在意太多,为难的会是自己。"
  徐北乔叹气。李靖又说,"我知道Rose做事很过分,知道你讨厌她,但从她的角度来看,我的过去也是一样的乱七八糟,换个女人,或许无法容忍。但不管是容忍还是接收,对现在都没什么改变,可惜爱得深,在意的就多。"李靖看向徐北乔,"不管是什么事,你在意,在意到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出来,就说明了你对丰毅的感情。"
  "每个人都是别人的过去,也都是别人的现在和未来。"李靖转头,看着小区逐渐熄灭灯火的窗户,"过去再也无法挽留,只有过好现在。就像我再爱你,也要过好没有你的每一天。说句实话,不觉得欣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可能还是我幸运,老天给的太多。"
  "说到底,人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快乐也好,悲伤也好,真正能够明白的,也只有自己。"李靖说,"至于别人,有缘分能爱的,就爱;爱不到的,也没有办法。"
  徐北乔看看李靖,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悲观。拥有那么多,却还是不知珍惜。"
  李靖看着徐北乔,温柔地笑了,"看!这就是你,总是那么好。和你在一起,丰毅会很幸福。"
  "是吗?"徐北乔有些自嘲。
  "越是强硬的人,就越需要个柔软的依靠,又看不起内心脆弱的人。"李靖说,"你看起来温顺,实则比谁都刚强。你有魅力,他当然爱你。"
  徐北乔失笑,"你怎么看得出他爱谁?"
  "用两家百货的利润跟同行斗,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会影响在业内的声誉,就算是丰氏的太子,这么做也需要勇气。何况丰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旦激怒老爷子,丰家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李靖说,"说他胆大也好、睿智也好,终究是为了你才挑起战争。江山美人,不是谁都会这么选的。"
  徐北乔垂头沉默。心想,丰毅对费明的付出,才是你难以想象的。
  又是一阵沉默,只闻对方的呼吸。一阵凉风吹来,徐北乔不禁缩了缩肩。衣服没有穿够,香港的冬夜夜并不暖和。徐北乔只觉得忽然身上一暖,肩上是李靖的外套,徐北乔一愣,但没有拒绝。整个小区亮着的只有路灯,零星几扇窗子里还亮着暖暖的灯光。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徐北乔说。
  "你呢?"
  徐北乔起身,"我也回去。"
  "我送你。"
  徐北乔跟着李靖走了出去,车子滑进香港无边的夜色。经过一处熟悉的酒店,徐北乔便要下车。
  "你送我到家门口不太合适。"徐北乔说。
  李靖点头。车子停了,徐北乔伸手拉住扶手,忽然转头问,"你后悔吗?"
  李靖咬咬嘴唇,眼神黯淡,声音好似叹息,"后悔,但有什么用?"
  徐北乔手上用力,开门下去,将肩上的外套留下,说了声"谢谢"。
  看着李靖的车子走远,徐北乔转身进了酒店,要了房间,倒头就睡。
  寻找
  "啊哦——"丰琪远远看着等在出口的TONY,朝丰毅眨眼,"你的HONEY没有来哦!"
  丰毅推着行李过来,只见TONY捧着束鲜花,旁边却没有自己日夜思念的身影,"他可能很忙……"
  "别找借口!"丰琪笑着打断哥哥的话,快活地出去接受TONY送上的鲜花,"谢谢!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TONY笑着接过丰毅手中的行李车,上面都是粉红色的女士箱包,边走边小声对丰毅说,"徐先生出门了,我怕时间来不及,就没有再等。"
  丰毅打开手机,叮叮铃铃响起的都是工作讯息,一直翻到最早的一条讯息,那是徐北乔发来的"上飞机了?"丰毅手指在"徐北乔"的名字上抚过,笑了笑,收起来。反正很快就要到家了。
  车子开出机场,到处都是喜庆的新年味道。丰琪抱着花,看着香港街景感叹,"还是香港好啊!在外国,处处都是非我族类。"
  "那就干脆甩掉朱浩,回来算了!"丰毅笑道。
  "你太不了解他了。"丰琪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朱浩此人外号狗皮膏,我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丰毅扬扬眉毛,"那我欢迎!"说着又问TONY,"父亲母亲在家吗?"
  TONY摇头,"先生和太太有聚会,晚上会和朋友们一起跨年。"
  "哦——"丰毅拉长了声音,对丰琪说,"你这个惊喜,他们今年是看不到了!"
  丰琪一笑,"没关系,这会成为他们明年的第一个惊喜。"
  "希望不是惊吓,呵呵……"丰毅笑着,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呃……我是CHRISTOPHER。"
  抱着鲜花的丰琪瞥了丰毅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从惊讶转到严肃,再转到焦急。
  "谢谢!"丰毅挂掉电话,拍了拍前座,"TONY,快点!"
  "出了什么事?"丰琪问道。
  丰毅看了丰琪一眼,没有回答,低头拨着熟悉的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听筒里的忙音冰冷,丰毅的心也越来越凉。挂掉,再拨,挂掉,再拨!
  丰琪一把按住他的手,"大哥?"
  丰毅才舔了舔嘴唇,说,"北乔知道了MIYA的事情,MIYA……费明今天找过他。"
  开车的TONY没有做声,油门踩得更深。丰琪沉吟着说,"这事……他迟早都会知道。"
  丰毅咬咬牙,"但他却没从我这里知道。"
  "没想到费明会这么做。"丰琪感叹,"不过我也能理解。"
  丰毅皱眉,"我知道你站在MIYA的一边,但你并不了解北乔。"
  车子在路上行驶,丰毅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回音,干脆拨通了半山别墅。
  "张婶,北乔在家吗?"丰毅直接问道。
  却听张婶的声音惊慌,支支吾吾。
  "怎么了?快说!"丰毅早就没了耐心。
  张婶被他一吓,声音也颤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少爷一回来就在他的工作室里发了疯,又哭又闹,小少爷去劝,然后……他带着徐少爷到楼上休息。可是……刚才小少爷突然跑下来说徐少爷不见了,什么也没说,开着车子就出去找……我……大少爷,你快点回来吧!"
  丰毅闭了闭眼睛,"知道了,我马上到。"
  丰毅面色铁青,丰琪闭嘴不言,车子里空气一片紧张。TONY只有加快速度,盼着快点到达。
  楼上的卧室里,床上的被子掀在一边,是有人躺过的痕迹;楼下的工作室,绘图桌椅被推离了位置,墙上的设计图七零八落,地上一片散乱。
  丰毅看过这些拨了电话给刘铮、齐齐,甚至正在度假的张静好,说了新年快乐,隐晦地打听到几人都不知情。这才发现,原来徐北乔的朋友竟然这么少。香港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一个人失神落魄地出去,能上哪里?
  丰毅紧急联络了几位朋友,此前雇佣的侦探社早已结束,却又在跨年这天接到了紧急任务。然后张婶带着几个帮佣紧急收拾丰琪居住的阁楼,丰毅丰琪在客厅里呆坐,TONY不时进出,接一些电话。
  不久,门外传来汽车马达声,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丰毅和丰琪都站起身来,来人看见丰琪一愣,叫了声"姐",接着看见丰毅,上前两步就一拳挥过来。丰毅没有防备,摔倒在茶几上,带着茶几上的杯子、果盘叮当砸了一地。
  丰琪惊叫一声将人抱住,"阿黎!你疯了!"丰黎甩开丰琪,拎着丰毅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又是一拳。
  这次,丰琪和TONY一起上去将丰黎拦了下来,丰毅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北乔呢?"
  丰黎眼圈发红,"你还有脸问!"
  丰毅舔了舔裂开的嘴角,"我是他丈夫,我有资格问。"
  "哈!真是笑话!"丰黎瞪着丰毅,话语满是嘲弄,"你的情人不是费明吗?你跟他结婚不是为了费明吗?你是他丈夫?那费明可怎么办?"
  "闭嘴!"丰毅喝道,"我问你他在哪里?"
  丰黎看着丰毅,颓丧地笑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追也追不到,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说着,他跌坐在沙发上,"你这么伤他的心,你让费明找上门来羞辱他,你还问他去哪里……"
  丰毅听着,努力呼吸,不是不心痛,而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要自己镇定,只有镇定,才能最快地找到徐北乔。他死死握着手,咬了咬牙,"大家想想,他有可能去哪里。"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听几人的呼吸声。丰琪想想说,"也许……他只是出去散散心,晚点就会回来?"
  丰毅动也没动,丰黎瞪了她一眼,坐了一会儿,有忍不住起身要出去找。丰琪连忙拉住,"漫无目的地找就是无头苍蝇,再等等消息!"丰黎原地焦躁地挪动着,终于丧气地坐了回去。
  阁楼交给帮佣,张婶下来为几人准备晚餐,摆上了桌,却没人有心思吃。间歇丰毅接了几个电话,确认了几个徐北乔经常出现的地方都没有线索。晚饭过后,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接着变得漆黑,依然没有徐北乔的消息。
  "徐先生经常回去的几个地点都有人监控,曾经住过的小区、以前的学校,包括刘铮和齐越的住处,也都有人留守。"TONY汇报,"估计徐先生在没有目的地走,一旦他想到去哪个地方看看,我们就会有消息。"
  丰毅点点头,没有做声,目光阴沉地看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电视,那是张婶受不了客厅压抑的气氛,壮着胆子打开的。毕竟今天是跨年,可喜庆的气氛更衬得此刻丰家的冰冷。
  丰毅坐在那里等消息,心里却禁不住肖想徐北乔此刻的心情。CHRISTOPHER说得清楚,费明今天找上了徐北乔,说了他和自己此前深厚的关系。和徐北乔结婚,是为了费明。自己和费明之间的绯闻也好,情愫也好,都不是自己回到香港后情感一时的宣泄,而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不知道费明对他说了什么,但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话。CHRISTOPHER说费明一直在说,或许自己做错了。丰毅闭上眼睛,是错了,但错的不是费明,而是自己。一开始是为了费明的声誉不想说,后来又觉得已经过去了就不必说。但即便如此,当徐北乔知道了真相,那样对感情纯净的心,受伤也是必然。
  丰毅让自己的心思顺着徐北乔的角色延展开去,化妆室里对费明的维护,地下车场里与费明的相拥,所有曾经伤过徐北乔的情景,在今天又以另一种新的面貌再一次刺伤了他。
  费明会怨恨他抢走了自己,会嘲讽他投入了情感却一无所知,会告诉他两人曾经的深情,而这深情不管是否已经结束,都足够令人心生疑惑、望而却步,更别提是曾经被李靖重伤过的徐北乔。
  丰毅咬了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要冷静,冷静才能应对,冷静才能挽回,冷静才能找到……
  就算是在富人居住的半山,跨年的时候也不会清净。道路上间或有豪车飞驰而过,年轻的富家子弟会扬着双臂欢呼,喝酒兜风。随着新年的临近,电视台在举办了各种歌会、演艺之后,将镜头转向了正在户外聚众跨年的平民百姓,一张张笑脸,年轻的,苍老的,漂亮的,平庸的,没人在乎他们是谁,在乎的只有他们的欢呼与期待。
  "10、9、8、7……"电视虽然没有声音,却能看出广场上的人们口型一致地在倒数,"6、5、4、3、2、1!新年快乐!"
  人们在无声地喊着,丰毅觉得自己也是这样。胸中已经沸腾煎熬得几乎要喷薄出来了,可人还要坐在那里,压抑痛苦,不能埋怨。
  "啊呀!"一直噤声的张婶忽然指着电视叫,"徐少爷!"说着跑过去,手指点着屏幕一角上小小的头脸,"徐少爷!"
  几人顿时将目光聚焦在电视上,丰黎打开了音效,"新年快乐"的欢呼声顿时扑面而来。镜头里的主角是一对欢笑的年轻人对着镜头接受街头采访,但所有人都关注着镜头边缘扫到的身影——徐北乔。
  在欢叫、活泼的人群中,徐北乔安静地站着,安静地看着,表情不悲不喜,有的是冷眼旁观的冷静和落寞。
  "这是哪里?"丰毅问道。
  TONY看了看台标,又仔细观察街景,"好像是中环,就在大圣诞树附近。"
  TONY话音刚落,就见电视上失去了徐北乔的踪影,画面切到演播室,"……以上是本台记者在中环采访到的……"
  "叫所有人马上到中环,沿路也要仔细观察,千万不能错过!"丰毅说着,起身就往外走。丰黎、丰琪和Tony连忙跟上,转眼间,家中就又只剩下张婶。
  过了许久,丰亦鑫和荣玉玲才告别了酒宴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到张婶可怜兮兮的脸。
  "阿琪回来了?"荣玉玲睁大眼睛。
  "北乔怎么了?"荣玉玲跌坐在沙发。
  "阿黎打了阿毅?!"荣玉玲求助般地看向丰亦鑫。
  丰亦鑫重重地哼了一声,"新年第一天,天还没亮,家中就搞出这么多事来,来年注定不得安生!人呢?!"
  张婶指指电视,"刚才在电视上看见徐少爷了,大少爷领着人就去找,大小姐和小少爷也跟着去了……"
  丰亦鑫深吸一口气,"是谁说男媳妇省心的?比个女人还不消停。多大的事?值得这样!真是胡闹!"
  张婶见老爷生气的模样,心中有些为徐北乔不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什么事,但徐少爷是真伤心了,把他画的那些画都撕了……"
  "没见过风浪!"丰亦鑫哼了一声,起身回房,荣玉玲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客厅里,又只剩下担忧的张婶。
  而站在人来人往的中环大圣诞树前,丰毅看着自己的人在人群中搜索,觉得心一直悬在胸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地压在那里,却怎么也找不见渴望的身影。
  丰琪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丰毅,"大哥,你别怨他,也别恨他。"
  丰毅知道丰琪说的是谁,叹着气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不恨他。但若北乔有什么事,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沉睡
  一开始是觉得累,不得不睡。中间醒来几次放了几次水,徐北乔忽然觉得睡觉这件事是如此的可爱。只要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一会儿,就能进入惬意的黑暗中,就好像被黑色的天鹅绒布料裹着,又温暖,又柔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会想。
  睡梦之中,徐北乔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和一群孩子抢一辆少了车轮的玩具车,看到有面目可亲的叔叔阿姨来领养孩子,他就躲起来。一开始还想着总有一天爸爸妈妈会来接自己,后来就不断告诉自己,独自一人也能生活,也会生活得很好。
  别人有的家庭他没有,但他拥有的决绝别人也没有。倔强可以帮助他完成学业,但大多数家庭却不能确定自家的孩子足够优秀。在遇到李靖之后,他真的过上了几年幸福日子。原本还可以幸福下去的,但是李靖走了,原本还可以再次幸福的,丰毅……
  徐北乔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累,还要睡。
  徐北乔在沉睡,丰毅几天的生活里却丢失了这样东西。把留守在相关地点的人手集中起来在中环寻找,徐北乔却已经离开。TONY劝着丰毅回家等待,丰毅又叫人细细筛查地处中环的所有酒店,自己则不眠不休地等。
  一天过去了,中环不见徐北乔的踪影,搜寻继续扩大。
  丰毅躺在卧室的床上,盖着徐北乔临走前用过的被子,两个人的枕头上还有熟悉的气息。尽管疲累得很,但丰毅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现和徐北乔在一起的各种片段。或是他不经意的笑容,或是他认真画图的侧脸,丰毅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徐北乔在自己的心里走得更深更远。许多眼前闪现的细节都令人意外的清晰,就好像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这个人就是那样地吸引自己。
  两天过去了,徐北乔依旧没有消息。丰琪劝说丰毅打消报警的念头,等待消息的时候,丰毅就坐在徐北乔的工作室里。
  这里是丰家唯一属于他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他的喜好。窗帘的位置,窗外的花丛,桌椅的摆放,还有墙上的图纸……丰毅就坐在徐北乔惯常坐着的地方,一低头,手边就是五颜六色的彩色铅笔,一抬头,墙上就是要用颜色和匠心填满的地方。
  而现在,丰毅抬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硕大的户型图上,只有四周还贴着精心画就的设计图。中间的部分被人无情地撕掉,就好像被剖开了的漂亮皮囊的美人,五脏六腑没有丝毫美感。而现在,目之所及,昭示的都是徐北乔的愤怒。
  丰毅心中一痛,那样好脾气的人,即使是面对李靖也会理智留有余地的人,却因为自己,如此杂沓他精心架构的作品。
  见不到他的人,丰毅的目光就在描摹他的作品。那样柔软清爽的线条,带着俏皮的笔触,只是看着,就仿佛能感到创作者会心的微笑。看着看着,丰毅忽然一愣,有一幅画是那样的特别。
  娴熟的笔触描绘着所有细节,但画面的主体却是歪歪扭扭的线条,圆不成圆,方不成方,那是……丰毅心中一动,好像瞬间又回到那个宁静的下午。
  "来,给点意见。"徐北乔笑着说,"觉得主卧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可是最后一套图了。"
  "不管怎样,床是一定要够大。"那是自己带着私心的要求……
  丰毅站在图画前,手指顺着徐北乔的笔触行走,看着他用温暖丰富的色彩和线条将自己的涂鸦细细包裹,就好像自己的心被包在徐北乔的心里。丰毅看着,忽然明白,自己纵然强悍,但一直包容自己的却是徐北乔,用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默默地,重要却又容易忽略。
  丰毅咬咬牙,心想,我没有忽略,从一发现开始,我就没有再忽略过。可是……丰毅将那幅画轻轻摘下,将那一组解构的图一张一张地摘下,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良久,丰毅叹了口气,又看向已经面目全非的设计图。正看着,他忽然一愣,眼中渐渐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顾不得手上的画,丰毅上前毫无章法地撩开覆盖着户型图的彩色图画,等那一幅幅彩色图画纷纷掉落,丰毅看着完全展现在眼前的户型图,倒吸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地后退几步,丰毅看着粗细不同冰冷的线条,眼前一片模糊。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那边是骄傲的女性声音。
  "张小姐,我是丰毅。"丰毅用力握了握拳,"去年我拜托给你的房子,你交给了谁?"
  "呃……"张静好一愣,随即笑了,"呵呵!我就知道瞒不住丰先生,房子我交给了师兄设计,但他接这个CASE的时候,你们还没见过面呢!"
  丰毅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深吸一口气,又问,"他知道这个房子是我的?"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你们那么甜蜜,自己的爱巢让自己人设计,不是最合适?"张静好好像吸足了度假胜地的新鲜空气,人也格外活跃,"真羡慕你们,多么浪漫!替我问师兄新年好!他一直关机,知道你们恩爱也不用……"
  丰毅没等对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心中一阵钝痛。徐北乔撕掉设计图的原因瞬间揭晓在眼前,他撕掉了自己的心血,也撕开了丰毅的心。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把人伤得这么重。
  丰毅顿时感到一阵绝望,对自己和徐北乔未来的绝望。
  第三天,丰琪刚在早餐桌前坐下,就见丰毅从楼上下来。依然憔悴,但胡子刮了,衣服也换了,整个人清清爽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见丰毅下来,张婶忙不迭地将准备送上楼的早餐端上来。丰毅吃着,连续两天的食不下咽让他有些狼吞虎咽。
  "张婶,再来一份!"丰毅很快吃光眼前的东西,喝了口橙汁,"还有牛奶吗?"
  "有!有!什么都有!"张婶连忙回到厨房,留下丰琪就能够呀地看着他。
  "大哥?"丰琪疑惑地看着,"徐先生有消息了?"
  "现在还没有。"
  "那你……"毕竟这两天,丰毅失魂落魄、憔悴焦躁的样子给让丰琪惊讶至极。
  丰毅看着丰琪,笑了,"如果你突然发现,有一个人你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你会怎么做?"
  丰琪看着丰毅,缓缓地说,"那就不要失去。"
  丰毅笑了,"对啊!我想得很清楚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能失去,不要失去,绝不!"丰毅接过了张婶送来的又一份早餐,"那我还有什么犹豫呢?找到他,不再失去他。"
  丰琪看着丰毅,觉得自己的大哥就好像下了必死决心的斗士,目标明确、誓不后退,哪怕面对的是一架巨大的风车,甚至眼中都闪烁着不正常的斗智。
  "哥,你昨晚睡了多久?"
  丰毅撇撇嘴,"我很有精神。"
  丰琪蹙蹙眉头,"哪怕吃点安眠药,你也要好好睡一会儿。"
  丰毅摇头,"北乔还等着我找到他呢!"说着,几口吃掉第二份早餐,看着丰琪说,"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丰琪摇头。
  "想得到的得不到,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放弃,会用一切方法达到目的。"
  丰琪看着丰毅,点点头。是啊,比如说,为了费明,费劲心思地假结婚。
  丰毅接着说,"我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怕正在追求的东西到头来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而现在,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那么不管怎么走,我都一定会走到目的地。"
  丰琪轻轻叹气,沉吟不语。
  振作起来的丰毅,力量是惊人的。
  一方面要征信社继续查找跟徐北乔有关系的每一条线索:曾经有来往的酒店,联系较少的朋友,大学要好的同学,甚至查找了三天内的出港记录;另一方面由TONY出面,正式向警方报告失踪人口并且要求保密,再想方设法藉由警方调查徐北乔信用卡的消费纪录。这点此前丰毅就已查过,自己给他的那张副卡分文未动,没有半点线索。
  再次将所有人撒开去,丰毅来到徐北乔的工作室里,将墙上贴着的图纸一张张地揭下,将散落在地上撕成几片的图画也小心地粘好,一张张整齐地码在一起,不骄不躁。等他全部码好,放进大文件夹中,一转头,就见丰亦鑫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在自己痛的时候,往往顾不上别人。丰毅叫了声"父亲",才忽然想到,这几天,别说丰亦鑫和荣玉玲,就连丰黎在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丰亦鑫定定看着丰毅,直到将自己的大儿子看得移开了目光,才"哼"了一声,走进来。
  这是丰亦鑫第一次走近徐北乔的工作室,不大的房间,简约的摆设,最显眼的就是靠墙柜子上摞着的设计图,一叠一叠码在一起。
  "父亲,您坐。"丰毅动身将角落里的沙发椅推过来,丰亦鑫瞪了丰毅一眼,坐下。
  "这几天,整个丰家乱了套。"丰亦鑫说。
  丰毅点头,"是我的错。"
  "的确是你的错。"丰亦鑫看着丰毅,"从小到大,杀伐决断你也见了不少,怎么这件事上就这么蠢?"
  丰毅惊讶地看了看丰亦鑫。
  "你以为躲到美国,我的手就伸不过去?眼睛就看不到?哼!幼稚!"
  丰毅大惊,"父亲,您……"
  "一个男人,若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住、处理不好,那还谈什么掌控家业?"丰亦鑫说,"丰家家大业大,和业界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各个家族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哪一件事情不比眼下的事复杂?在场面上,你是怎么做的,在家里,你也要怎么做。"
  丰毅垂头。
  "不管什么事,都离不了谋划二字。"丰亦鑫瞪着丰毅,"你一开始就谋划错了,自以为艺高人胆大,能事事顺利,结果呢?根基搞错了,你手腕再高超还不是一败涂地?"
  丰毅看着地面,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在发怔。
  "对这个徐北乔,你是关心则乱。关心,解决不了事情,乱,倒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丰亦鑫说,"人也好,事也好,想清楚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取得什么效果,然后一步步图谋。你们都说我一辈子没有感情,哼!不是我没有感情,是我不愿意被感情所困。想要的东西,若是光靠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能牢牢攥在手里,全香港的人就个个都会成功了。"
  说着,丰亦鑫站起身来,厌恶地瞪了丰毅一眼,"看你们把家里闹的!搞个男人也不安生!"他走到门口,又说,"还有阿黎,年轻气盛,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多教教。"说完,离开。
  丰毅依然留在工作室里,垂头思索,安静地想着,让焦躁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TONY忽然敲门,"丰先生,有消息了!"
  丰毅猛地抬头,起身就走,TONY紧跟在旁边,"查到了徐先生的信用卡,最后一次消费是在鑫鑫酒店,1月1日凌晨3时。我们先筛查了五星级和四星级酒店,鑫鑫酒店就被漏掉了。"
  丰毅招呼TONY上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子。
  TONY连忙坐进来,"奇怪的是徐先生只是CHECK IN,三天来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客房服务也没叫过,房间也是连续三天挂着'请勿打扰',所以……"
  "地址。"丰毅开上车道,TONY干脆展开一张图,"我已经让人先到那里守住,但要想进房间,还得您亲自去。"
  丰毅一笑,"我知道,我是他的合法伴侣,我是他的亲人。"
  鑫鑫酒店的经理亲自陪同,丰毅和TONY站在了一间客房的门口。
  "打开!"经理吩咐。负责客房的楼层管理将万能钥匙贴上了门,然后退后。丰毅顿了顿,抬步进去。
  天还亮着,但房间里却一片漆黑。遮光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外界的光线。丰毅走进去,就见床上隆起一个人的形状。轻轻坐过去,昏暗中,看见的是徐北乔的轮廓。摸上他的脸,温热如昔,丰毅不禁长出了口气。
  "北乔?"丰毅唤道,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好像不愿睡梦被打扰,徐北乔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借着灯光,只见徐北乔面色苍白,下巴上长出青青的胡茬,脸上满是倦怠。
  丰毅一阵心痛,用床上的被子将人裹好,俯身抱起。
  "嗯?"徐北乔有所察觉,微微睁开了眼睛。
  "是我。"丰毅亲亲他的额角,"我们回家。"
  徐北乔恍惚地看了看丰毅,又闭上眼睛。
  丰毅几乎几天没有休息,再抱着个人,脚下轻浮。TONY见状想伸手帮忙,却被丰毅闪开。坐进车里,丰毅紧紧抱着徐北乔,不管不顾地将他的脑袋拢到自己颈窝。徐北乔只觉得自己被箍得难受,挣了挣,没挣开,好在束缚自己的东西松了力道,便又睡了过去。
   说爱
  徐北乔在一个温暖惬意的午后醒来。虽然是冬天,但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还是暖洋洋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睡醒了,除了刚睡醒时的手软脚软,神智清醒得很。
  徐北乔并不意外自己看到的是丰家半山别墅卧房中的摆设,他还记得丰毅抱起自己的片段。打了个餍足的哈欠,徐北乔转头,便看见丰毅躺在自己身边,沉睡着。然后,徐北乔就看见自己和丰毅一人左手,一人右手,细细的针头扎进手背的血管,居然都在打点滴。
  徐北乔觉得小腹很胀,缓缓坐起身,看了看竖在身边的点滴,眉头一蹙,不耐烦地直接将针头拔下来,按着手,光着脚,进了浴室。这一路走得步履轻浮、摇摇晃晃,扶着马桶坐下来开始放水,边放边自嘲,眼下已经弱得像女人一样了。
  放了水,喘口气,徐北乔扶着墙边刚站起来,就见浴室门被"砰"地推开,丰毅惊慌的眼神直直撞进来,然后在看见徐北乔的一刹那,惊慌的神色顿时消失,丰毅毫不掩饰地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丰毅上前将徐北乔一把抱起,"怎么光脚?地上凉。"
  徐北乔被丰毅抱上床,瞥见丰毅那边的点滴针头也无力地垂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毯上,跟着滴落的还有鲜红的血。丰毅一低头,手指按上了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背,接着又急忙拉过徐北乔的手,见没有流血才松了口气。
  丰毅在发现徐北乔不在床上时就按了床头的召唤铃,此时已有帮佣进来,见状连忙向楼下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一名护师就进了房间。
  护师见丰毅带血的手背,就要靠过来,却被丰毅吩咐先照看徐北乔。护师麻利地换了针头,拿了消毒棉,可徐北乔却冷冷地看了一眼,翻过身去。护师没有办法,看向丰毅。
  那边丰毅的手已经被帮佣处理干净,俯下身来,圈着徐北乔,"这是营养针,你身体虚弱,需要调理。还差半袋,乖乖打完,张婶给你准备了菜粥,一会儿就端上来。"
  徐北乔抬眼看了看丰毅那边挂着的药液,丰毅说,"我也一样,我陪你。"徐北乔闻言没有反应,只是闭上了眼睛。丰毅握了他的手伸向护师,徐北乔挣了挣,可丰毅态度坚决,徐北乔也只好让护师在自己手背上再扎上一针,然后就轮到了丰毅。
  既然醒了就再难睡去,徐北乔闭着眼睛,能清楚地感觉到丰毅看向自己的目光。额头、脸上、脖颈……药液一滴滴流进了血管,丰毅一只手扎着针,一只手将徐北乔揽在怀中。看着他平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心中一阵满足。
  点滴过后是张婶送来的热粥,张婶看向徐北乔的眼神满是疼爱,想问什么,却又有些畏缩,只是一边看着徐北乔喝粥,一边念叨"这孩子!这孩子!"徐北乔对着张婶,想笑,却又觉得嘴角僵硬,最后扯了扯嘴角,算是表达了感谢。
  那边医生对徐北乔的诊断十分明确,长时间昏睡是因为精神上受了打击而心神疲惫,身体虚弱则是因为肺部受伤痊愈不久,又长时间没有进食。现在只要人能自己吃饭,恢复强壮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用担心徐北乔的健康,但丰毅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看着徐北乔喝粥、起床、洗漱,等人穿着家居服再出来,虽然仍然虚弱,但人已经是清清爽爽了,如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眉眼之间的些许憔悴和忧郁。
  丰毅看着徐北乔,"我们需要谈谈。"
  徐北乔点了点头,出了卧室,坐到沙发上。丰毅想挨着他坐下,却一眼瞥见他微蹙的眉头,转了个身,坐在一侧。
  不管是在学生时代,还是在丰氏的董事会上,丰毅从来都是最会说话的人。但在自己的起居室,在徐北乔面前,丰毅却不由地在开口之前,反复斟酌。
  "对不……"
  "对不起。"
  丰毅惊讶地看向徐北乔,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北乔会先开口,一开口竟然是着三个字。
  "对不起,新年那天失约,本来说好一起跨年的。"徐北乔低声说着,似乎有些烦恼,好像他和丰毅之间也就只有跨年失约这么一件小事。
  "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徐北乔接着说,甚至自嘲地笑笑,"手机没电了,你们联系不到我。我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在睡觉这方面还很擅长,能一睡几天不醒。"
  "北乔,我知道是费明……"
  "费先生的确跟我见过面。"徐北乔打断丰毅的话头,越说越觉得自己思路清晰,"果然是明星风采。说了一些往事,也没什么特别的。"
  丰毅看着徐北乔,眼中带着警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在迅速地拉开和自己的距离,脸上的微笑再温和,也带着明显的戒备和疏离。
  "北乔,你需要听我解释。"丰毅倾身按住徐北乔的手,"你不要再说,先听我说。"
  徐北乔乌黑的眼睛看了看丰毅,一笑,"如果是你和费先生怎么相识相知的事情,费先生已经讲给我听了。"
  "不是!"丰毅越发着急,"是我为了费明跟你假结婚的事情。其实……"
  徐北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随即又一闪而逝,将被丰毅按住的手抽出来,摇摇头,"那是你的私事,跟我无关。"徐北乔说着,心中阵阵发疼,没想到,当自己听到丰毅亲口这么说时,还是忍不住难过,"这几天一定给家里添麻烦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你父母,道个歉……"
  "徐北乔!"丰毅被逼得大喝一声,正巧有帮佣敲门送水果,丰毅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咣"地一声砸到门上,"滚!"。一瞬间,门外再无声音,门里的两人也都沉默了。
  徐北乔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破碎的塑料壳,又看看丰毅,只见他凶恶地瞪着自己,连眼睛都是红的,不觉躲闪。丰毅却没给他躲开的机会,起身捉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进怀里再紧紧抱住,"别跟我这么说话,求求你,北乔,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求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被属于丰毅的味道包围,热度和力量隔着衣料传递到徐北乔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拥抱就像在他精心构筑的堤坝上砸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满心的委屈和痛苦就要汹涌而出。徐北乔咬了咬嘴唇,深深呼吸,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你放开。"
  "我知道你委屈,北乔,是我的错,没人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你……"
  丰毅的声音急切,徐北乔开始不耐烦地挣扎、推拒,"放开我,你先放开我……"
  "费明是我的过去,过去就是过去。"丰毅不断制住徐北乔,"你要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心……"
  "你放开……"徐北乔用力推着,想挣脱桎梏,觉得只要他不抱着自己,自己就不会变得怯懦和软弱。
  "你不声不响地跑出去,知道我有多担心?"丰毅的诉说迫不及待,就好像沸腾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叫人顺着中环,一家一家酒店找,一闭眼睛就是你一个人站在街头无助的样子,而我又帮不了你……"
  "放手……"徐北乔眼前发黑,痛恨自己的虚弱无力。
  "我这才知道,北乔,我这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可能放开你。"
  "放开我!"徐北乔终于忍受不住地大声喊叫。几乎是同时,耳边也有个炸雷般的声音,"我爱你!"
  一声大喊之后,两人都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但丰毅还是紧紧抱着徐北乔,徐北乔还是不得不靠在丰毅颈窝。不管是喘息还是气息,分不开、撇不清地缠绕在一起。
  徐北乔毕竟身体虚弱,情绪激烈之后脚下发软,丰毅矮了身子抱着他,两人紧紧依偎着坐回沙发。丰毅依旧没有放手,徐北乔一阵无力。
  等两人起伏的情绪渐渐平缓,丰毅垂头吻了吻徐北乔的耳垂,又说,"我爱你。"
  徐北乔身子一动,缓缓摇头。
  "我爱你。"丰毅加重了语气。
  "我爱你。"丰毅好像在诉说。
  "我爱你。"这次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爱你……"
  丰毅一遍遍地说,不管徐北乔是什么样的反应,直到徐北乔不再摇头不再挣扎,就听他低声说,"我要不起……"
  "什么?"丰毅放松了手臂,想看徐北乔的脸,却被徐北乔趁机挣开。
  徐北乔脱离了丰毅的掌控,站在他的面前,"你的爱,我要不起。我没有再一个10年去尝试,我不想再伤心。对你动心是我不对,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为什么?"丰毅拉住徐北乔的手,"如果你在意费明……"
  "我在意的不是他!"徐北乔看着丰毅,毫不畏缩,"我在意的是你。你和费明多年感情,你甚至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
  丰毅想说话,徐北乔伸手拦住,"你在乎他,我不能忍受;你不在乎他,我也不能忍受。如果那么多年感情你能轻易抛之脑后,那我又会怎么样?我已经失去了10年,那时候年轻,我受得起,可现在不行。"
  徐北乔闭了闭眼睛,将有些模糊的潮意忍回去,一双眼睛黑亮而坚定,"我不能冒险,我没有资本冒险,所以,你的爱我要不起。"
  丰毅咬着牙关,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徐北乔。过了许久,他慢慢放松下来,"今天我们不说这个。"
  徐北乔一蹙眉头,不久又讥诮地一笑,好像在嘲讽丰毅的逃避。
  "你太累了,北乔,站都站不稳,先把身体养好,有话以后再说。"说着,丰毅起身搂住他,没等他拒绝就又说,"记着,我们还没说清楚呢!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请你勉为其难,就先这么不清不楚好了。"
  徐北乔没有动,"你在自欺欺人。"
  丰毅亲亲他的额角,"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徐北乔要反驳,却被丰毅按着脑袋靠进颈窝,"好了好了,别激动,以后再说。"
  不用丰毅说,徐北乔也觉得阵阵头痛,眼前发黑。丰毅扶着进房,伺候他躺到床上,按铃叫来一杯热牛奶,徐北乔喝了,又觉得困倦。丰毅搂着他靠在床头,徐北乔想拒绝,却也知道丰毅这人不容拒绝。好在没纠结多久,他就又坠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
  傍晚时分,徐北乔起床放水,丰毅跟进了浴室,扶着他的腰。徐北乔刚克服了被人看着小解的尴尬,又见帮佣送来适合虚弱肠胃的饭食。在丰毅紧盯下吃了饭,又吃了药,不久就又觉得困倦。
  恍惚间徐北乔意识到了什么,刚说了一句"别给我吃安神的药",就困得睁不开眼睛。睡梦中,身边始终有个人,提供着温暖的怀抱,让自己睡得安心。贪凉将脚伸出被子,一会儿就又被人盖住。即使意识混沌,也能感到有人在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注视
  嘴唇被舔舐,呼吸被吞噬,徐北乔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丰毅的眼睛。见徐北乔看着自己,丰毅还不罢休,趁他习惯性地延迟苏醒,继续他的深吻,直到徐北乔眼中渐渐有了焦距,才意犹未尽地啄了啄他的下唇,"宝贝儿,起床了。"
  徐北乔看着丰毅下床,又闭上了眼睛,两天都是这样。
  如果说此前的昏睡是在修养精神,那么现在的睡眠就是修养身体。医生建议的安神药丸徐北乔还在吃,睡不醒也不要紧,身边有丰毅伺候。
  新年的热度渐渐消退,丰毅依然在家中照顾徐北乔顺便办公。饮食起居照料得比谁都周到,就连徐北乔起夜,丰毅都会半搂半抱地带他去浴室,让他光着的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从身后扶着腰,就差没帮他捏着□放水的东西了。往往解完之后便会被丰毅搂着,从一个怀抱,到温暖的被窝。
  对此,徐北乔相当无奈,却也并不烦躁。丰毅要示好,要用行动来证明什么,那就去做好了。需要自己享受的就享受,不得不接受的就接受,只是他笃定丰毅坚持不了多久,到最后就会是无言的结局。偏偏丰毅貌似也十分笃定,有时徐北乔对他的殷勤带着嘲讽的笑意,一抬眼,却见他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是的,注视。徐北乔从未感到一个人默默的注视就会搅乱自己的心神。就像是现在。
  徐北乔靠在床头,干脆合上手里的书,迎上丰毅注视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会儿,丰毅问道,"想出去走走吗?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
  "不想。"徐北乔看着他说。
  "那到花园散步?阿方好像又搞了些新花样。"
  "不去。"
  "齐齐昨天打过电话,我只说你忙。要不要找齐齐来陪你聊天?"
  "不要。"
  丰毅看着一直拒绝的徐北乔,忽然笑了,上前刮了下他的鼻子,"就喜欢懒在床上?我去给你拿点水果,你边看边吃。"说着,出了卧室。
  丰毅从硬钉子变成软柿子,这个转变有些匪夷所思。徐北乔善于硬碰硬,却对丰毅一厢情愿的亲昵无可奈何。"哼!装疯卖傻!"徐北乔将书扔到一边,想想也的确几天没出门了,便起身出去。
  顺着楼梯一下来,便见张婶从厨房出来,看到徐北乔,张婶连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慈爱,"徐少爷,大少爷正给你准备水果呢!你还想要点什么?"
  "这几天多谢张婶了。"
  "哎呀!"张婶一摆手,禁不住要念念,"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看把大少爷心疼的,老爷太太也跟着着急。"
  提到丰亦鑫,徐北乔有些心虚,"老爷和太太……怎么样?"
  "太太早就想上楼看你,被大少爷拦住了,说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张婶说,"今天老爷出门了,太太也刚出门不久,晚上是都会回来的。"
  徐北乔叹气,"给大家添麻烦了。"说着看了看外面,"我出去走走。"
  "好。"张婶特意看了徐北乔穿的家居服够厚实,这才放心。
  在花园中走了几步,徐北乔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好了。午后是香港冬天阳光最盛的时候,可纵然太阳大大的,那阳光也像是强弩之末,给微凉的天气带来点温暖的意思而已。
  徐北乔在花园里走着,经过工作室窗前的花丛时脚步一顿,看了看,随即移开视线。自从回来,他就没再进过工作室,不想,也不敢。
  再往里走,就是丰家搭建的布艺凉亭,徐北乔曾和丰毅在这里吃过晚饭,但此时凉亭下面却坐着一个人,一身的职业装,和徐北乔一身家居服相比,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让人觉得不是她走错了地方,就是徐北乔走错了。
  "哟!徐先生出关了?"看见徐北乔,丰琪虽然带着笑,笑容里却也有不客气,端着茶杯坐在那里,等着徐北乔过来。
  徐北乔看见丰琪很是惊讶,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坐下,"是和丰毅一同回来的?"
  丰琪但笑不语,只是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想到丰琪一回家,就面对一团混乱,虽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也因己而起,便有些呐呐地开口,"我刚刚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
  沉默一阵,丰琪忽然叹气,说,"我不知道你好在哪里。"
  徐北乔眉头一挑,没有听懂。
  "你没有费明漂亮,没有费明成功,也没有他跟VINCE多年的感情。"丰琪看着徐北乔,一条一条地说,"你不知道VINCE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你甚至不见得了解VINCE。"
  徐北乔礼貌的笑容在丰琪的话语中一点点变浅,丰琪接着说,"你没有根基,没有家世,倒是脾气倔犟、让人操心,你就算还有点事业但是跟我家比起来……哼!"丰琪摇摇头,"我不知道VINCE喜欢你什么。"
  徐北乔收敛了笑容,垂头不语。
  丰琪又是一声叹气,喝了口茶,好像在与跟这些不相干的人聊天,"VINCE回来这一年多,我真的不了解他了。钱也好,才也好,貌也好,是人就要图一样。我想来想去、想来想去,都想不清楚他到底图你什么?"说着,她看向徐北乔,"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喜欢VINCE,也必然是喜欢他身上的一样特质。可他喜欢你什么,我是真的不懂。"
  "丰小姐很是为此烦恼?"徐北乔忽然问道。
  丰琪一笑,"不烦恼,VINCE的事情我还管不到。只是觉得奇怪,就好像你看到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想要知道原因一样。"
  徐北乔苦笑,"听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万万比不了费明。可惜我不是丰毅,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那说说你能回答的问题怎么样?"丰琪看着徐北乔,"你图VINCE什么?"
  徐北乔看看丰琪,张了张嘴,忽然落寞地一笑,"不管我图什么,都不重要了。"
  丰琪玩味地看看他,也是一笑,"说得也对,不过是一段假婚姻,你们再坚持4个月,一切就都结束了。"说完,丰琪闲适地观赏着花园,拉扯些闲话,"嗯……阿方的手是越来越巧了……"
  徐北乔却不能如此举重若轻,一颗心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不打算再跟丰毅有什么纠葛,但是自己对他一段真真切切的感情,即使是短暂,被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调侃了,还是会觉得难过。更重要的是,4个月……徐北乔被提醒着这一切的期限,不知道自己是盼望着,还是抗拒着那一天的到来。
  丰琪咬着茶杯边缘,一点也不在意这种被荣玉玲说成没教养的举动,眼角余光在留意徐北乔,看着他面色阴沉、神色暗淡。
  "你们在这里。"是丰毅的声音。
  徐北乔抬头,见丰毅托着盘水果走过来,神情温和,样貌俊朗,阳光洒在他脸上,给人强势但又柔和的矛盾感觉。心中忽然一动,知道不管怎样,那一天都会如期而至,而自己也十分清楚,就算是婚姻结束了,悲喜的情绪还远未到结束。
  丰毅刚将托盘放上圆桌,就见徐北乔起身,"你们聊,我失陪了。"
  丰毅没有阻拦,看着徐北乔的背影消失在树丛掩映中,转向丰琪,"你对他说什么了?"
  丰琪瞪了丰毅一眼,"怎么就是我说了什么,就不是他自己脾气古怪?你也说说,这么普通的人,你喜欢他什么?"
  丰毅坐在了徐北乔坐过的地方,感受着他留下来的温度,看看丰琪,"你想听吗?"
  这天的晚餐十分沉闷,堪称几年都未曾出现的丰家全员到齐的场面,可气氛却没有想象中的和谐。
  丰亦鑫和荣玉玲自然上座,然后一侧是丰毅和徐北乔,另一侧是丰琪和丰黎。丰黎一抬眼就能看见徐北乔,见他面色不佳,便狠狠剜了丰毅一眼。丰毅冷冷看了看丰黎,手上为徐北乔殷勤地布菜。徐北乔则是被丰亦鑫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老爷子吃一口饭,就看一眼徐北乔,眼中是隐而不发的怒气。可怜张婶辛苦做了一大桌子的团圆饭,却没有半个人夸奖味道好。
  徐北乔低头吃了半碗饭,就听身边的丰毅将碗撂在桌子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父亲!"语气带着抗议和不耐烦。
  徐北乔惊讶地转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丰毅在面对丰亦鑫的时候表现出真实的情绪。然后发现,不仅是自己,就连餐桌上的其他三人也都有些惊讶的神色。
  丰亦鑫冷哼一声,夹了口菜,才缓缓地说,"怎么?现在就碰不得?我还没说话呢!"
  丰毅皱着眉头,"北乔身体刚好,有什么事饭后再说,饭桌上说事,容易消化不良。"
  这下众人更加惊讶,荣玉玲甚至放下了筷子,看着这对平日客客气气能离八丈远的父子,丰琪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丰黎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瞥了一眼徐北乔。
  徐北乔看看丰亦鑫,放下了碗筷,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老爷子,给您添麻烦了。"
  丰亦鑫哼了一声,"我倒是没什么麻烦,可丰氏派了不少人出去,跨年的时候让员工加班,不只是三倍工资那么简单。"
  徐北乔垂头,"对不起,是我的错。"
  "幸好有相熟的警司,这次没把丰家再闹到新闻纸上。"丰亦鑫眉头皱在一起,"没想到两个男人也这么麻烦,当初哭哭啼啼地说多么相爱,就差说同生共死……"
  "父亲!"丰毅忍耐不住。对面的丰黎干脆不耐烦地扔下碗筷起身要走。
  荣玉玲连忙拦住,又捂住额头,"快别说了,我头都要痛了!北乔身体没事就是万幸,本来之前受伤了就底子薄,这次也不过是多睡了两天。好了好了,快点吃饭。"
  饭桌上又冷清下来。徐北乔低着头,沉默不语。丰毅给他夹菜,他轻轻避过,接下来的时间没吃几口。好容易晚饭吃过,全家人各自散开。徐北乔回到套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丰毅端着碗面条进房,"你肠胃还虚弱,面食最好了!快点吃,别浪费了张婶的心意。"
  看着面前的面条,徐北乔说,"你不用做到这个程度。"
  丰毅询问地看向徐北乔,徐北乔又说,"不必为了我跟老爷子顶嘴,也不用为我麻烦张婶。"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沉吟着说,"其实……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快点吃了,晚了容易积食……"
  徐北乔没等丰毅说完,便"嚯"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了?啊?丰毅?这不是你!"徐北乔毫无章法地比划着,"你不会给人切水果,你不会给人下面条,这……这不是你。"
  丰毅上前扶住徐北乔的双肩,"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我对自己的爱人温柔体贴不对吗?"
  徐北乔一下子泄了气,躲开丰毅扶在肩上的手,"我不知道。也许我根本不了解你。"徐北乔摆摆手,看着丰毅,"对不起,我想休息了。一个人。"
  丰毅看着徐北乔进了卧室,转头对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咬牙。徐北乔则躺在床上,知道睡着之后,床的另一边就会有一个人轻轻靠过来,要么前胸贴着自己的后背,要么将自己揽进怀里。徐北乔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了。如果逃都逃不掉,那自己就真的太可悲了。
   离开
  地球不会因为缺了谁而不转,时间也不会因为谁的踯躅而停止。上午,徐北乔穿着厚厚的外衣,坐在花园里,乍看上去有些孤单。
  几天前,丰氏百货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一家百货的开年销售业绩。丰毅因此终于被牵出了徐北乔的视线,恢复上班,丰家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明辉山水二三期的招标进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今天最后的集中竞标徐北乔没有出席。如今的"桥"设计也是一间拥有4名设计师的工作室了,相信刘铮带着队伍出去竞标,也不会如从前那样阵容单薄。
  但是这些,都不在徐北乔的考虑之列。他坐在花园里,凝神看着大门的方向,直到看见丰亦鑫的车子进来,眼睛才眨了眨。然后他看着丰亦鑫和另一位老者互相谦让着进了门,几名随员严肃地在门口站定。
  徐北乔好奇地看着,不一会儿,便引来他们机警的目光。对于这些,张婶是不在乎的。她为书房送过茶点之后,原封不动端了份一模一样的来找徐北乔。将东西放在圆桌上,习惯性地摸了摸徐北乔衣服的厚度,才表示满意,"肺不好最怕着凉,知道吗?"
  徐北乔笑着将张婶哄走,就又开始等待。等了许久,那位老者没有出来,倒是衣袋里的手机响了。
  徐北乔看了看,接起就笑,"刘铮?"
  "是我。"刘铮的声音有些低沉。
  "怎么样?"徐北乔不以为意。
  等了电话那边良久,才听到刘铮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徐北乔也笑,"沉不住气有能怎样?这就是我的设计,已经尽力了,喜不喜欢还要看人家的。"
  刘铮"切"了一声,拿徐北乔没办法的语气,"我们赢了,全都仰仗徐大设计师的妙笔生花。"
  徐北乔一愣,"咦?怎么情绪不那么高涨?"
  刘铮无奈,"真是!一共才三家公司竞标,根本没有大河设计的影子。另外两家活生生是来陪标的。拿出的设计中规中矩,看样子也没什么进取心。"
  徐北乔想了想,"就算是陪标,那也不是我们要他们陪。"
  "这方面倒是没麻烦,可惜我连夜领会你的设计图,想方设法将你的想法解释给他们听,哪知道另外两家根本就不是来高手过招的。"刘铮的口气里有着难得的赖皮,接着他声音一正,"不过,这个标的我们拿下来了!"
  徐北乔问到,"二期三期都有?"
  "是啊!"刘铮的声音忽然远去了片刻,又互转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明辉有意给我们面子,招标小组只是提了提象征性的意见,真应该你站在那里接受他们的夸奖。还有,听周正说,一期的工程就快要验收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北乔沉吟片刻,"就算是他们给面子,也是我们值得这个面子,不用放在心上。倒是一期的工程,我希望尽善尽美。"
  "知道!你从来就是这个样子……"刘铮说着,忽然那边好像有人打扰,接着就传来寒暄的声音。
  徐北乔凝神听了听,说,"是丰黎吗?请他接电话。"
  正对着明辉山水招标组握手道谢的刘铮一愣,看了看态度算不上可亲的丰黎,笑道,"丰先生,徐先生请您接电话,可能想亲自表达感谢。"说着,按下耳机按钮,将衣袋里的手机递过去。
  丰黎看了刘铮一眼,拿过电话"喂"了一声就走,众目睽睽之下随意打开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进去将门关上。刘铮带着"桥"设计的人和招标小组短暂地愣了片刻,紧接着又寒暄起来,双方的Boss在交流,剩下的人还真得想办法,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将场面维持过去。
  那边丰黎接了电话,"喂"了一声之后,就安静等待徐北乔先开口。自从去年的最后一天,徐北乔受了刺激,丰黎又贸然开口告白,两人还没有单独地说过话。一时间,丰黎觉得这个电话越发珍惜。
  "刘铮说的没错,我是想谢谢你。"徐北乔说。
  丰黎一皱眉,"项目是你赢得的。"
  "不。"徐北乔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赢得的。你肯给我机会,我很感谢。你对我的青睐,我也很感激。"
  丰黎的话好像一下子被堵在喉咙里,从未想过徐北乔会如此直接地说到当天自己的告白,但这平淡的语气又让人心头沉重。
  "谢谢你,阿黎。"徐北乔说,"仔细想想,在很多地方,你都在照拂我,而我没有多想。我也喜欢你,但是对弟弟或者朋友的那种喜欢,不能回应你,我很抱歉。"说着,徐北乔叹了口气,"说来奇怪,感情的事从来都是自己的,但从来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爱上谁,在什么时候爱,半点不由己。但不管怎样,你我算是有缘。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做我的朋友。"
  丰黎靠在门上,咬了咬牙,"我不想。"
  徐北乔那边安静了片刻,说,"如果是这样,我尊重你的意愿。"
  丰黎好像心上被狠狠划了一道,"北乔!他……他就那么好?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阿黎,这不是兄弟之间的竞争,也不是谁比谁强的游戏。"
  "游戏?哈!"丰黎怒极反笑,"徐北乔,对我和老大来说,这都不是游戏!"
  "是吗?"徐北乔的声音在敷衍,"好吧!"
  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哪怕是痛也好,却只有空落落心悸。丰黎深吸了一口气,重振旗鼓,"北乔,我是认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已察觉,就发现目光已经从你身上移不开。是,一开始可能是单纯的关注,或者怜悯,但后来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我爱……"
  "不要说。"徐北乔的声音冷静,"那个字不是那么容易就书出口的。"
  "我爱你!"丰黎执着地说,"徐北乔,我爱你!"
  空荡的会议室里,每一个线条和装饰都在强调着严肃和慎重,但就算是笑着也能令属下脊背发凉的明辉地产领头人却在这里一声声地说爱。身在丰家花园中的徐北乔不仅叹气,执拗的性格和强势的自我,丰黎和丰毅果真是兄弟。
  徐北乔看着远处的花丛,眼神飘忽,"我不值得。"
  "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丰黎说。
  徐北乔一笑,"说得好听些,是我觉得自己已经空了,没有力量再去爱谁。说不好听的,就是就算你爱我,我也没有必须回应的义务。说得再难听点,丰黎,我不爱你。"
  丰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机。徐北乔能听到他骤然变粗的气息,好像再竭力隐忍。
  "阿黎,还是那句话,谢谢你。"徐北乔说,"对你,我是真心的感谢,也会真心的关心。但是更多的,我不能给,也给不出。"
  宅子门口的几名随员有了不一样的行动,他们低头对着胸前的隐形话筒说着什么,很快就见丰亦鑫亲自送那位老者出来。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吧!"
  电话那边的丰黎忽然急切地说,"徐北乔,我们不能在电话里说这些,你等我,我马上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不必了,就这样吧!"看着丰亦鑫回转房内,徐北乔挂了电话,起身进去。
  在走廊寒暄得已经没有话说的刘铮和明辉地产的人就见丰黎从会议室里冲出来,将手机扔给刘铮,人已经旋风般地离开了。
  收拾了茶具的张婶一出书房,就见徐北乔站在门口,听他问,"老爷子在里面?"
  不久,张婶就又准备了新茶送进丰亦鑫的书房。书房里,丰亦鑫坐在沙发上,徐北乔坐在对面。丰亦鑫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垂着头。
  张婶放下新茶出去,小心翼翼地拨了个电话,"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听了听那边的回话,张婶又说,"徐少爷在老爷的书房里,您最好早点回来,徐少爷最近精神不好,不能再……喂?喂?"没等张婶说完,对方已经挂断了。
  丰亦鑫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微微垂头,在有人说话之前,书房里着实安静了一阵。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看向丰亦鑫,"老爷子,这段时间,打扰您了。"
  丰亦鑫没有说话。
  "我……我想搬出去。"徐北乔说,"我和丰毅之间的事情,不好再给家里添麻烦,觉得还是搬出去好些,所以……"
  "是你自己搬走,还是丰毅和你一起走?"丰亦鑫突然问。
  徐北乔一愣,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舔了舔嘴唇,说,"这目前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没跟他商量,想先得到您的同意。"
  丰亦鑫看了看徐北乔,沉声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感兴趣。但这段时间也的确是闹得可以。你一个男人玩离家出走,丰毅也无心工作,你的确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徐北乔咬咬嘴唇,"对不起。"
  "哼!现在怎么不理直气壮了?"丰亦鑫说,"去年就在这里,你不是还说什么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徐北乔没有说话。
  "不过有一点你是说对了。"丰亦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说丰毅爱你,你爱上他也并非难事。"
  徐北乔心头一震,看向丰亦鑫,就听丰亦鑫说,"我的儿子的确很爱你,这点倒是超出我的预料。"说着,丰亦鑫的眼睛看过来,徐北乔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就被看透了。
  徐北乔稳了稳心神,说,"其实还是您说的对,您也不用担心,可能过一段时间,丰毅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我……我也会离开。"
  丰亦鑫失笑,"看着你们,就好像看一出闹剧。不是说,只要他不放手,你就不会放手、坚持到底吗?不是说爱情比什么都重要吗?"
  面对丰亦鑫的嘲讽,徐北乔此时已非常坦然,落寞地一笑,"所以说,爱情是最强大的迷幻剂,能让人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失效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个美好的幻觉。"
  丰亦鑫看着徐北乔,眼神阴沉,良久才说,"我真是小瞧了你。"
  徐北乔抬头,有些讶异。
  丰亦鑫又说,"在我儿子完全投入的时候,你却想全身而退?"
  徐北乔脸上的惊讶更深,"我……"
  "你以为你们这些伎俩我看不透?!"丰亦鑫突然提高声音,双眼严厉地盯着徐北乔,"还是你们假结婚的把戏玩到最后超出了控制,就想甩手不管?!"
  "老爷子……"徐北乔这才是真正地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丰亦鑫居然会知道内情。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么自己和丰毅在丰宅接近一年的生活,不就是活脱脱地在知情人面前演戏?"我……"
  "还是你觉得丰家的人可以随意耍弄?!"丰亦鑫声色俱厉,"一个费明就能让你方寸大乱,我又觉得高估了你。没见识的怂货!想走是吗?滚!"
  说着丰亦鑫手一扬,徐北乔只觉得什么东西贴着自己耳边飞了过去,紧接着有热水洒在脸上。只听"哗啦"一声,身后多宝格上的瓷器栽到地上碎了一片,地上一只茶杯兀自打着转。书房里的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没有说话。
  正僵持着,就听有人大喊,"北乔!"紧接着书房门被推开,丰毅冲进来,看见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一变。上前将徐北乔拉起护在身后,对丰亦鑫大叫,"父亲!我说过,有什么事情您就对我说……"
  徐北乔惊魂未定,擦了擦脸上的茶水,刚想解释,就见丰亦鑫也起身,伸手就打了丰毅一个耳光,"你这个不肖子!"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徐北乔从丰毅肩头看出去,见丰亦鑫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看不见丰毅的表情,但他的背影却十分坚定,动也没动。紧跟着过来的张婶捂住了口,眼中带着惊恐和心疼。就在这当口,丰黎从外面进来,"你们这是……"他看见了徐北乔,又见了挡在他身前的丰毅,忽然住口。
  丰毅深吸一口气,说,"父亲,你打我,我没话说,但你不能动北乔。他不欠丰家什么,是我欠他的。"
  丰亦鑫看看丰毅,又看看丰毅身后徐北乔的脸,"你们好自为之,滚出去!"说完,转身背对几人,丰毅拉着徐北乔出了书房,上楼,一进卧室就将人搂住,"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徐北乔坚定地将他推开,"是我去找老爷子的。"
  "什么事?"
  徐北乔看着丰毅,"我想离开。"
  丰毅皱紧眉头,徐北乔又说,"我想住回你的公寓。"
  丰毅的神色这才稍稍放松,"好,我马上叫人收拾,我们明天就走。"
  徐北乔点头,看了看丰毅,说,"你的脸肿了。"
  原点
  同样的指印,在徐北乔脸上,就显得他温顺可怜,在丰毅脸上,就让人恨不得再打上一个巴掌。特别是晚餐的时候,丰毅犀利的眼神和表情就好像那指印是值得骄傲的勋章,没有委屈,没有掩饰,反倒有浓浓的对抗。
  张婶带着帮佣,伺候得提心吊胆,丰黎面色阴沉地不说话,荣玉玲处变不惊,丰亦鑫瞄了瞄丰毅,好像没有看见他神色中的挑衅,这顿饭吃得倒还安静。只是丰琪不时看向徐北乔,为他不悲不喜的神色而蹙眉。
  "张婶,叫人收拾一下我和北乔的东西,我们明天搬走。"丰毅吃好,推开了碗筷,将搬走的消息说得轻描淡写。
  除了丰亦鑫,在场几人都是一愣。丰琪挑挑眉毛、撇撇嘴,丰黎看向徐北乔的眼神骤然深邃。荣玉玲
  看向丰亦鑫,丰亦鑫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张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大少爷要搬到哪去?东西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利
  索。"
  徐北乔接过话来,"其实我没什么需要带走的,张婶也不用太麻烦。"
  这时候,大家也看出来这是徐北乔的意思,就再没人说话。饭后,丰毅带着徐北乔上楼休息,张婶叹着气叫人先将徐北乔工作室里的图纸书籍打包,丰亦鑫和荣玉玲回房,客厅只剩下丰黎和丰琪。
  丰琪叉起一块水果,感叹,"大哥是真的陷进去了。看来,徐北乔确有过人之处。"
  丰黎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坏了,皱着眉头起身离开,招呼也不打。
  丰琪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感叹,丰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怪,一个一个都跑不了。
  当天晚上,帮佣就帮着丰毅和徐北乔收拾衣物。丰毅的好说,他指指点点,全部打包就好。轮到徐北乔,他站在衣帽间里看了看,自己动手捡了几件常用的衣服,简单得很。
  "徐少爷,这些拿不拿?"帮佣问道。
  徐北乔摇摇头。
  "那些呢?"
  徐北乔一笑,"都不是我的东西,把这些拿走就行了。"
  在丰家住了快一年,原本属于自己的衣物基本上都被张婶做了慈善。现在再看这些手工制作的昂贵外衣,徐北乔只是觉得厌烦。
  "徐少爷,张婶问你,楼下工作室的东西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徐北乔抿抿嘴唇,"不用了,随便张婶怎么弄吧!"
  徐北乔将自己的事情安排好,转头就见丰毅眼神担忧地看着自己。徐北乔看了看他的脸,"今天是我自己去找老爷子的,你别误会了他。"
  丰毅过来拉住徐北乔的手,"这些日子,你没踏进工作室一步。"
  徐北乔心中一痛,眼神有些躲闪,"是啊,该做的都做完了,不想太累。"
  "已经是冬天了,怎么不多带点厚实的衣服?"
  徐北乔一蹙眉,"我又不常出门,这几件足够了。"
  "我给你的信用卡,你从来都没用过。"
  "我自己也有收入,而且不少,不用花你的钱。"
  "母亲给你的琥珀和翡翠也不带走?"
  徐北乔将手从丰毅手里抽出来,"那些都不是我的。"想转身离开,却被丰毅一把拉住,揽进怀里,"北乔,你这是怎么了?"
  徐北乔抬头看着丰毅,"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你听没听清楚,想不想得清楚,那就是你的事了。"
  丰毅的呼吸一滞,握紧了徐北乔的肩膀,"我是真心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徐北乔想了想,"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原谅,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不是!"丰毅坚持着,看着徐北乔,"没有告诉你费明的事情是我错,你也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北乔,勇敢一点,我们一起。不管是好是坏,我保证我们都会在一起。别说在丰家,就算离开这里,离开香港,我承诺过的也一定能够做到!我有这个坚持,也有这个实力,你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一次!"
  徐北乔面对丰毅的炙热注视毫不退缩,讥诮地笑了,"今天我才知道,从我踏进丰家大门的第一天,老爷子就知道我们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个虚假的婚姻,但却在默不作声地看戏。"
  丰毅眉头一皱,见徐北乔直直地看着自己,"就在这个屋檐下,我一直努力保守的秘密有多少人知道?你心里清楚吗?"
  丰毅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北乔,你听我解释。"
  "不用说了,就这样吧!"徐北乔失笑,笑容里带着悲哀,好像一件太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丰毅,还是那句话,我们理智地、平静地过完剩下的时间,让这些对我们来说容易点,这对你我都好。"
  丰毅看着徐北乔进了卧室,想跟进去,想抱住这个人告诉他掏心掏肺都可以,只要他能相信自己,但迈开的脚步却没有了力量。徐北乔的问题尖锐而无奈,丰毅忽然发觉,也许错误的根源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也许错误的开始注定会走不到圆满的结局。但是自己又是多么感谢那时候的异想天开,如果没有那荒唐的想法,自己和徐北乔甚至不会相识。
  如果那样,徐北乔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黯然神伤,自己会在筋疲力尽之后承认和费明的失败,然后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快乐和悲伤都跟对方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是那样,他宁可像现在这样,两条直线相会之后再奔往不同的方向,起码还会有交会的瞬间。
  可是不够……丰毅攥紧了拳头,这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和徐北乔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徐北乔,徐北乔在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家。他要两条线变成一条线,每一个点都是两个人的交集,奔向同一个方向……丰毅咬咬牙,如果徐北乔坚持自己的方向,那就让他来改变好了。调整自己,改变初衷,一点点的,跟徐北乔在一起……
  是的。丰毅深深呼吸,就像父亲说的,清楚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取得什么效果,然后一步步图谋……
  冬天的夜里静悄悄的,徐北乔躺在床上,用心地为丰毅留出了大半个床的位置,心里不是不难过,看着丰毅失落的模样不是不心疼,但只要这些还都藏在自己心里,就会觉得还是安全的。很多事情,一时不查越了界,就要承受越界的后果,但只要走得还不算远,就总能找到回头的路。徐北乔闭上眼睛,心说,我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家中气氛古怪得很,日子长了,也分不清是谁的错。事情是丰毅那边搞出来的,荣玉玲自然也不会管,丰亦鑫绷着脸先回房休息,丰琪陪着母亲说话。
  "那个朱浩,你定下来没有?"荣玉玲穿着薄薄的睡衣,歪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丰琪对此不感兴趣,"合不合适,再等两年就知道了。"
  "再等两年?你就要30了知不知道?"荣玉玲瞪了她一眼,"还挑?"说着,叹了口气,"像你大哥这样,挑个自己可心的,结果还不是吵吵闹闹?就因为是爱的,所以矛盾才会这么多、这么激烈,分分合合地折腾,要是不爱,反倒能客客气气过一辈子。"
  "就像你和爹地一样?"丰琪说。
  "是!怎样?不那么爱,心里才不会计较、受伤,要是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像咱们这样的大家,爱也好,恨也好,讲究个适度。多了少了都是麻烦。你大哥把人家北乔娶回来,北乔受了你爹地给的多少委屈,给你大哥挡刀子眼睛都不眨,结果呢?"荣玉玲脸上是对徐北乔的怜悯,但就算这怜悯也只是旁观者的感叹,"还不是小情人找上门?痛的、伤的都是他自己的心?也是你大哥没手段,一个戏子都敢上门,还不是他平时管教不够?"
  "妈咪啊!能不能不说大哥的事情?他现在也很烦!"丰琪嗔怪。
  "烦?他烦的事情在后头呢!徐北乔表面温顺,内里刚烈,又是个与事业有成就的男人,眼下这个坎儿能不能过去还两说。"荣玉玲看向丰琪,"越是爱,就越是难以原谅。"
  丰琪沉默不语。荣玉玲又说,"估计你大哥放在百货上的心思没多少了。你要是个有志气的,就趁机到丰氏百货帮帮忙,要不然,叫朱浩回来也行……"
  "妈咪!你怎么跟趁机篡权夺位似的!"
  荣玉玲细细的眉毛一挑,"丰家是大,但还不足够大!保得了你们姐弟的一生一世,不见得能保我孙孙的,只有你们争气,才能荫蔽妻子,知道吗?"
  荣玉玲说着,丰琪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好了好了,别说这个。妈咪,徐北乔给大哥挡刀,真的很凶险吗?"
  "哎呀!当时阿黎拦着不让我们去!说刀刺伤了肺,他张口就吐血,想想就瘆人……"
  母女说了半晌,终究是夜深了。丰琪从荣玉玲房中出来,回到阁楼,趴在窗子往外看,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有看清。也许徐北乔的确是大哥的真命天子也说不定,也许那么耀眼的费明,终究会舍弃大哥飞向更加耀眼的地方去。想着,丰琪垂下眼帘,忽然发现黑暗的花园里有一个人,那人仰头望天,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看着丰琪走过来,又看见她手中的空杯,丰毅笑了,"果然是亲妹妹。"
  丰琪坐到丰毅旁边,将空杯递过去,丰毅倒好了红酒又递回来,"你可真会享受,夜半花园饮酒?"
  丰毅失笑,"不是享受,只为解忧。"
  丰琪看了看他,"爹地的手劲真大。"
  "说明父亲身体健康。"丰毅有意冲丰琪展示了一下被打的侧脸,"再说,这次父亲打我,我倒更加痛快。以前北乔也挨过打,现在我能感同身受了。"
  丰琪的笑容里带着嘲弄,"就那么爱?"
  丰毅叹了口气,"是啊,忽然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那么爱了。"
  "你们……还好?"
  丰毅沉吟着,说,"不好。真的不好。我宁愿他揍我一顿,或者大吵大闹。可他表现出来的只有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丰琪想想,点头,"是啊,若是用感情衡量,你还有些机会。若是用理性考量,离开你就是最优的选择。"
  丰毅神色一黯,低头喝了口酒。
  "只要你想,方法有很多。"丰琪眨眨眼睛,"把徐北乔的合同骗出来毁掉,死无对证;或者……"
  "我不想。"丰毅说,"我盼望他能自己留下来,心甘情愿地跟我在一起,没有半点委屈。"
  丰琪叹气,"好吧!那你只有3个月的时间。3个月,你能让他爱上你?"
  丰毅深深呼吸,"幸运的是,他已经爱上我了,不幸的是,就因为爱我才难以原谅。"
  丰琪惊讶地看向丰毅,时才荣玉玲也这么说过。
  丰毅仰头看向自己卧室的窗子,里面亮着昏暗的光晕,示意丰琪,"你看。"
  丰琪看了,不明所以。
  丰毅微笑,"那是我的床头灯。就算是现在,北乔睡觉的时候,还是会给我留盏床头灯。GIGI,这就是家,他能给我一个家。"
  丰琪仰着头,看着那抹虚弱的灯光,由衷地说,"大哥,祝你好运。"
  兄妹俩喝了杯酒,各自回房。丰毅进门,果然看到自己床头一侧的灯还亮着,徐北乔蜷缩着身体,背对着自己一侧,好像已经睡着了。
  丰毅上前,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转身进了浴室。徐北乔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一会儿,见浴室灯灭,徐北乔又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后的床塌陷下去,丰毅上来,关掉灯。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听丰毅长长叹气,侧身过来搂住自己,轻轻地往怀里带。直到徐北乔整个人都被丰毅搂住,鼻息侵扰着徐北乔的后颈,闻着属于他的气息,丰毅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
  很快,房间中再无动静。只有徐北乔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苦无睡意。
  第二天,张婶红着眼睛做早餐,徐北乔黑着眼圈吃早餐。丰亦鑫和丰黎没有出现,荣玉玲和丰琪倒是陪着丰毅和徐北乔吃。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张婶在唉声叹气。丰琪受不了地抱怨,"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一阵子,大哥和徐先生还会回来的。"
  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琪一眼,丰毅则小声说,"借你吉言。"
  可张婶还是难过,带大了三位少爷和小姐,但这位徐少爷就是比那三个都可人疼。"徐少爷,您的书啊画啊那么多,还是别搬了!大少爷的公寓我去看过,实在很小,哪有你工作的地方大?"
  徐北乔一笑,"张婶,我在外面租了工作间,也很宽敞。"
  "那也没有家里好!"张婶很执拗,"我还能给乖仔煲汤啊!喝茶吃水果点心也方便啊!"
  徐北乔苦笑着垂头,荣玉玲斜睨着张婶,"他们有他们的主意,你就别唠叨了。"
  张婶只能无限遗憾地看着丰毅和徐北乔吃过早餐,带着简单的衣物上了车。剩下的东西,家中的司机会带人随后搬去。
  丰毅和徐北乔走了不久,丰亦鑫才出了房间,坐在客厅,看着人一摞一摞地将徐北乔的书和画搬出去。张婶跟在后面帮忙,也拎了一摞画纸,边走边指挥,一不小心,在门口绊了一跤。帮佣连忙跑来搀扶,丰琪也叫着小心,张婶倒是没事,却看着地上散乱的画发愣。
  丰琪一看,也愣住了,一地都是丰毅的画像。微笑的、皱眉的、凝神的、睡着的,有靠在窗边看文件时的不自觉,也有发现了画画的人的注视而狭蹙看过来的,甚至有一张放大的脸带着□的上身,眼神中极具进攻性。
  这都是徐北乔的画,这也都是丰毅在徐北乔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和多变。徐北乔用线条和爱意再现,也能感受到被画的丰毅对他的信赖和宠溺。
  正看着,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一张画像,丰琪抬头,"爹地……"
  "赶快收拾了!"丰亦鑫吩咐之后转身就走,下人们立即动手。张婶看着一张张画被整齐地码在一起,也忘了腿还有些疼,悄悄告诉送东西的人,"这一摞画要千万小心,直接交给大少爷,记住了?"
  人们七手八脚将徐北乔和丰毅的东西搬走,丰家又恢复了清静。丰琪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见丰亦鑫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那幅画。
  丰毅坐在工作室的窗前,手里拿着一摞纸,没在阅读,脸却转过来冲人笑。微风将身后的窗帘和他头上的额发轻轻吹起,丰毅眼里是满足的笑意。
  "爹地……"丰琪靠过去,跟丰亦鑫一起看这幅画。虽然线条简单,但已经把丰毅的神采和感受表现得十足。
  丰亦鑫手指点点画,"从15岁以后,他在我面前就没有过这个样子了。"
  丰琪搂着丰亦鑫的脖子,"爹地,大哥的内心其实很丰富,就是不太会表达。"
  "哼!是不屑于对我表达吧!"
  "您是爹地啊!爹地跟儿子之间不就是这样?阿黎不一样,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但是大哥……"丰琪叹了一口气,"大哥真的是不容易。"
  丰亦鑫拍拍丰琪的背,"你就没想过让我把整个丰家交给阿黎?"
  丰琪笑道,"我是没这个野心了。就算阿黎有,也要看他拿不拿得起啊。丰家家业这么大,两个儿子都嫌少呢!再说,哥哥和弟弟不是都一样,谁也亏不了我!"
  丰亦鑫被气笑了,"你还是不吃亏!"
  父女两人沉默一阵,丰琪问,"爹地,你觉得徐北乔怎么样?"
  丰亦鑫哼了一声,"丰毅都那么大了,还想让我管什么?我管也没人听!"
  丰琪"扑哧"一声笑,"爹地啊,您就是不承认。其实,您还是最疼大哥的,是不是?"
  这个时候,丰毅和徐北乔已经站在了最初的那套公寓里。三房两卫,在这个地段已经是豪宅了。这是丰毅自己的私产,也是两人最初开始的地方。
  徐北乔和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在客卧,将为数不多的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尽量将自己的东西消化在这一间房里,希望别的地方不再有自己的痕迹,不过是一段必须要经历的陌生旅程而已,从开始就看得到结束。
  坐在床边,徐北乔心想,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希望自己的心在不久之后也能这样。
   重来
  其实除了几件常用的外套、睡衣、家居服,丰毅没搬什么东西过来。倒是TONY带着人,又将原本就在书房架设好的传真通信又调试了一遍。等人呼啦啦地走了,丰毅坐在客厅,无语地看着徐北乔在客卧默默地收拾东西,自己的箱子还放在主卧门口,一点想打开的兴趣都没有。
  所有的书籍、图纸和绘图桌椅都被徐北乔一个电话运到了另一个地方,刘铮在扩大业务之后干脆在写字楼租了几个工作间,据说已经专门辟出来首席设计师的工作室。再加上徐北乔手里拎着的小皮箱,怎么看都有种在这里暂时借住的意味,这种空气中萦绕不去的意味,让丰毅的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坐在外面,能听见里面徐北乔活动的声音,开关柜门,抽拉抽屉,丰毅却莫名地没有勇气起身进去,好像忽然之间害怕看见徐北乔平静的眼神,会反衬得自己不平静的心绪更加起伏。丰毅听着,心中一阵空落,握了握拳头,燃起一只烟。
  不久,房门打开,徐北乔走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丰毅一愣,"我以为你上班了。"
  丰毅看着徐北乔,沉默了一会儿,狠狠吸了口烟,又长长吐出,伴随着烟雾消散的好像还有此前少见的软弱。他将烟按灭在烟灰缸,起身揽住徐北乔的肩膀往厨房走,"中午想吃什么?我让TONY买了材料在冰箱里,你还没吃过我亲手做的正餐。"
  没等徐北乔说话,丰毅直接打开了冰箱,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新鲜的蔬菜、整块的牛肉和一盒鲜蛋,冰箱门上是一排酱汁,下面的抽屉里是颜色鲜艳的水果。
  "现在做牛排应该正好。"丰毅将柔软结实的牛肉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看向徐北乔,"感兴趣吗?"
  徐北乔看着那块牛肉,表情有些尴尬,仓促地一笑,"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公司里有事。"
  丰毅眉毛一挑,"一顿饭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家里通信齐全,我在家做事也一样。"
  "可是……"徐北乔抿了抿嘴唇,"我已经约了刘铮在工作室见面,时间快到了。"
  "这个时间?"丰毅看看腕表。
  "是啊,我们也约了午餐。"徐北乔看向丰毅的眼神无波。
  "那晚上……"
  "晚上约了几个客户,我可能回来碗一点。"徐北乔紧接着说。
  丰毅呼吸一滞,恰好冰箱开始发出"滴滴"声,这是冰箱门打开时间过长的警告。丰毅借机转过头去,将冷藏门关上,又将冷冻门打开,将牛肉放进去,等他转回脸来,表情又是自然非常,"那就只好等明天了。我总是要为你做一次正餐的,迟点也没关系。"
  "你那么忙,不做也没关系。"徐北乔看了看丰毅几乎是武装出来的笑容,移开目光,"我先走了,怕来不及。"
  "好。"丰毅答应得很痛快,徐北乔有些惊讶地看过去,被丰毅直接搂住在唇边一吻,还没等他躲闪,丰毅人已经后退,从他身边快步走过,"我开车送你。"
  "不用麻烦……"徐北乔条件反射般地拒绝,却见走在前头的丰毅拿了车钥匙等在门口,认真地看着自己说,"不麻烦。"
  徐北乔暗暗叹气,再拒绝就未免矫情,正常也变得不正常,只好回房拿了手包,跟丰毅下楼。
  过了圣诞节和新年,紧接着就是春节,节日和节日之间一个多月的空挡就成了商家每年必争之地。刘铮租下的写字楼就在繁华区域,不但交通便利,而且紧邻高档商业区。也方便客户前来洽谈后,顺便做点私事。
  徐北乔告诉了丰毅工作室的地点就没怎么说话,倒是丰毅变得善谈起来。
  "那地方离丰氏不远,寸土寸金,不如搬到丰氏的写字楼上,自己人,给你算便宜点。"丰毅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真的,丰氏14A层刚刚空下来半层,都给你,怎么样?"
  徐北乔摇头,"不用了。那边的租金已经交了,而且写字楼里又不少文化艺术公司,我也能借一点规模效应。何况员工不多,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财务人员呢?总要又两个专职财务人士。你自己请费用高,不如从丰氏借人过去,你给我点劳务费就行了。"丰毅笑道。
  徐北乔咬咬嘴唇,"刘铮去年就已经请好人了。"
  在一红灯前停下,丰毅转头看看徐北乔,徐北乔却偏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丰毅心头有些发疼,但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红灯变绿,车子又开出去。
  "张婶老家有个侄子,前两年就说过想过港,会开车,人也老实。不如让张婶的侄子过来,专门给你开车,也让她老人家在这里有个亲人。"
  提到张婶,徐北乔沉吟了片刻,"让张婶有个亲人是好事,但我不用司机。有事,让刘铮载我就行了。"
  丰毅咬了咬牙,还是笑着说,"载你怎么好麻烦别人,我来就行了。一个人而已,丰家怎么都能安排得了。"
  徐北乔看着车窗外面,再没说话。车子驶到中环,在繁华的接到和高楼林立中,硕大的圣诞树总会吸引行人的目光。徐北乔看着车外的大圣诞树,募地想起新年那天在这里看着人们欢呼着跨年,自己却茫茫然无所依,心里一沉。
  车流拥挤,就算是在人行道路上走,都会比车子快些。丰毅缓缓踩着刹车,转头看向徐北乔的时候,也瞥见了那棵大圣诞树。
  "那天我到这里找过你。"丰毅忽然说,徐北乔眼神一黯,没有回头。丰毅又说,"我把能调集的人手全都调出来,可到处都找不到你。张婶在电视上发现了你,我们就直奔大圣诞树。刚刚跨年,人都散了,就是找不到你。最后,我就站在大圣诞树下,慌张得很。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无所依傍。后来在酒店找到你,又知道了什么叫做心里踏实。北乔,我……"
  "我快迟到了。"徐北乔转过头,黑亮的眼睛看向丰毅,"反正就在前面,我下车走过去也一样。"说着,就要打开车门。
  手刚碰上车门,就听"咔"地一声,丰毅在驾驶座位上已经将门锁死,直直看着徐北乔,"连这点时间你都不能忍受?还是我已经让你厌烦到这个地步?"
  徐北乔深吸了口气,收回了手,目视前方,"我没有这个意思。那就麻烦你送我到门口吧!"
  丰毅沉默良久,从没有如此痛恨徐北乔的淡定。车子又往前缓缓行驶了一段,丰毅长长叹气,"对不起,北乔,我平日不是这样的脾气,只是最近有些……患得患失。"
  丰毅摆明了的隐忍忽然让徐北乔觉得难过,但他还是扯出了点一闪而逝的笑意,"没关系,你一直都很好。"
  偶尔的夸奖让丰毅看向徐北乔,但期待的眼神无可避免地变成了失落。徐北乔在敷衍和应付,而自己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徘徊。
  纵然很慢,徐北乔没再提时间的事情,等车子停在大厦门前,徐北乔礼貌地道谢要下车,丰毅拉住他的手臂,"我晚上来接你。"不是问句,也不是征求意见。
  "不用麻烦了。"徐北乔下车,将车门关上。
  丰毅看着徐北乔拎着手包走进大厦,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在后车的催促下踩下油门离开。
  不用回头,徐北乔也知道丰毅离开了,因为背上被注视的灼热消散了。站在电梯前,徐北乔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没想到,离开了丰家还是会身心疲惫。直接地面对丰毅,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严酷的折磨。
  对方的每一个眼神、表情和动作都是对自己的喜爱和忍耐,偏偏自己明明就是爱,却不得不克制上前的脚步和悸动的心。徐北乔深深叹气,怕了,对于这样没有根基还飘忽不定的感情,自己真的怕了。
  "不上来吗?"
  徐北乔一睁眼,就见电梯门已经打开,竟然是刘铮站在里面,伸手挡着门。徐北乔连忙上去,"你要出去?"
  刘铮一笑,"就算是堵车,这个时间也该到了。等不及,就下来迎迎,谁知道你在电梯前面入定。"
  见到刘铮,徐北乔心中一阵轻松,"看看时间,这时候出去吃也来不及,不如叫点外卖?"
  刘铮又是一笑,揶揄徐北乔,"身为老板,居然不知道工作室的情况,该罚!"
  "怎么?"徐北乔有些奇怪,询问地看向刘铮,刘铮却笑而不答。直到刘铮引着徐北乔进了"桥"设计,等他将目光从水墨写意的门前LOGO移到室内,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吧台。"刘铮上前,倚在吧台上,一副惬意的样子,"里面是各种美酒和咖啡,不过要自己动手。只有贵客上门的时候,我们新招揽的设计师小宋才会操刀上阵。你相信吗?他正经学过两年花式鸡尾酒。"
  徐北乔笑了,"贵客们来了会不想走的。"他又被刘铮拉着往里走,不大的几间工作室被连成一片,但不同的角落却显示着不同的风格。
  "都是艺术人啊!我搞不定。"刘铮说,"索性要他们自己设计自己的办公区域,哪知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徐北乔左右看看,"很好啊!风格各异,也能互相启发灵感。"
  "里面是你的工作室。"刘铮上前打开了一扇门,原来在丰家工作室的风格完全复制了过来,"张婶真的很贴心,连你的书架都派人送过来了,还生怕你不习惯。"
  虽然是自己熟悉的环境,但刘铮提到丰家,徐北乔还是神色一黯。刘铮留心看了,连忙拉他进了另一间房。一进门,徐北乔就愣住了,指了指眼前的这些,"刘铮!你租了这么贵的地方……做饭?"
  刘铮哈哈大笑,"本公司没有茶水间,只有吧台和厨房,要什么可以自己动手。"说着,拉着徐北乔在餐桌旁坐下,自己转身端来还在火上煨热的锅子,"有时候开个午餐会议或者晚餐会议,还是不错的。小张的设计你看过,不错吧!他的厨艺也相当了的。"
  徐北乔看着刘铮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刘铮回身递给徐北乔一碗米饭,"我就不行了,只会做点火锅,还是乱七八糟炖在一起,不过味道不错。"
  徐北乔感叹,"我们已经很有钱了吗?这么奢侈。"
  刘铮在对面坐下来,"也许还不够多,但已经很多了。小宋、小张昨天在这里加班了一夜,刚刚才会去。要不是有这些,他们怎能安心工作?吃外卖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徐北乔瞪了刘铮一眼,"真是周扒皮。"
  "什么?什么是周扒皮?"刘铮不懂,徐北乔就笑了。
  午餐虽然晚了,但两人吃得身心舒畅。徐北乔过来是做正事的,饭后刘铮赶忙引着徐北乔回到办公室,画纸已经在绘图桌上铺好,"资料你也看过,徐大设计师,说说你的想法吧!"
  徐北乔一笑,"好!"
  在徐北乔工作室窗外,10层楼下面的停车场,丰毅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大厦的大门。
  丰毅曾经为很多事情耐心等待过,但从未有这次这般心甘情愿。丰毅第一次发觉,在不知不觉之间,
  徐北乔已经改变了自己很多,就连这样的等待,也让自己觉得甘之如饴。
  没有什么不能挽回,没有什么事来不及,丰毅燃着烟,看着门口,心想,如果错了,那就重来,一切都来得及。想着,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喂?"那边是女人的声音,"丰先生?"
  "张小姐,我是丰毅,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放手
  傍晚,刘铮陪着徐北乔下楼,一出门就见一辆车子滑到身前,车门打开,丰毅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笑着看向徐北乔。
  徐北乔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刘铮却察觉到他眼中隐隐的笑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丰毅站在车门前,"走吧!我接你回家。"
  刘铮连忙笑着招呼,"丰先生,徐先生还有点事情,我们有个晚餐会议,稍晚我再送徐先生回家。"
  丰毅眼神闪烁,看向徐北乔,"不是说要见客户?"
  "客户临时改时间了,也给我们留了更多准备的余地。"刘铮接话,徐北乔微微垂头,眼睛回避着丰毅的,知道在这句话上,自己说了谎,好在刘铮帮忙圆了过来。
  丰毅又看向刘铮,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神并不客气。对于这位,丰毅也没什么好印象。以前是觉得不足虑,可是现在……"既然总是要吃饭,不知刘先生是否介意多一个我。北乔为了工作室已经拒绝了今天的午餐,我可不想连晚餐都错过。"
  刘铮的笑容也没变,"那可真不好意思,虽然丰先生跟徐先生是一家人,但各有各的产业。今天我们想讨论一下'桥'设计未来的规划,好歹也算是商业机密,所以……"
  丰毅不动声色,点头,"你说得对!北乔,那我送你到饭店,总不算是过分的请求吧!"
  刘铮倒是没有说谎,自从徐北乔受伤,对于工作室的日常事务就没关心过。这次已经约了工作室里的其他设计师,一是逢年过节大家聚聚,二是也见见自家老板。对于跨年那天发生的意外,除了丰家人,别说刘铮,就连齐齐也一无所知。
  徐北乔并不想在写字楼门口别扭,冲刘铮一示意,对丰毅说,"我们约在了避风塘炒蟹。"说着就坐进了车。丰毅为徐北乔关上车门,开车出去。刘铮则回身到停车场提车,等再出来,丰毅的车子已经没了踪影。
  作为老板,徐北乔并不市侩,对装饰艺术有独到的见解;作为下属,几人都是设计师,都个性张扬、性格直率。再加上刘铮从中活跃气氛,那晚的聚会很是尽兴。
  等徐北乔几人从避风塘炒蟹出来,天色已晚。还跟傍晚时分一样,丰毅开车停在门前来接徐北乔。不必再有什么伪装,丰毅看向徐北乔的眼神,维护徐北乔的动作,就算徐北乔自己没发觉,外人看了也能立即品味到其中情愫。
  这种情愫,看在不同人的眼里,则有不同的感受。刘铮就面对丰毅对徐北乔表现出来的感情,有着本能的质疑。对于几位设计师来说,老板的八卦不刻意打听也会知道,何况都是香港的知名人士。这次见到了真人,几人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心胸开放地觉得老板"嫁"得不错。
  徐北乔好像喝了点酒,脸色绯红,但不算醉。从上车之后就没说话,闭着眼睛。
  "累了?"丰毅问道,趁红灯的时候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徐北乔身上,"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再叫你。"
  身上是带着丰毅体温的外衣,徐北乔没有拒绝,依旧闭着眼睛,"你这是何苦?"
  终于听到徐北乔一句有点人气的话,丰毅心中一酸,咬了咬牙,"这是我活该。"
  徐北乔睁开眼睛,看向丰毅,"你不欠我的,没有必要这样。一整天,你耽误了应该做的事情,也让我不自在。"
  灯绿了,丰毅松开刹车,行驶了一阵,才说,"让你不自在我很抱歉,但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北乔,我说过,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甚至能看清楚自己的人也很少。我曾经以为,我虽然不睿智,但总算不上愚钝。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曾经多么天真。天真地以为感情可以安排,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其实,我跟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连自己都没看清楚。"
  徐北乔蹙蹙眉头,"不要在车上说这些,专心开车。"
  丰毅深吸一口气,打了方向,缓缓停在路边,熄火。徐北乔有些意外,"你……"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丰毅看着徐北乔,"我求你,北乔,求你这次听我把话讲完。"
  徐北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第一次,丰毅带着恳切甚至是祈求的神情看着自己,没有居高临下的搂抱,没有不愿正视的回避,也没有步步紧逼的行动,只是看着自己,希望得到体谅。
  "我错了,北乔。对你,对费明,都是我错了。"丰毅说,"我和费明分开,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因为别的什么人,只是单纯地两个人不合适。在觉得寒冷的时候,有人跟自己抱在一起,觉得温暖就好,但那不是一辈子要一起走过的人。天气暖了,还要坚持抱在一起,那不是忠贞,而是偏执。以前不察觉,可现在对于这一点,我清楚,费明也清楚。我们也都不是偏执的人。"
  "是!很遗憾!"丰毅接着说,"我和费明都很遗憾,或许还觉得如果对方就是自己真正需要的那个人该多好。多年的感情积累,互相这么了解,怎么想,都是继续走下去的好。可惜,他既不是我需要的人,我也不是他需要的人,而我们都不可能为对方改变自己。"
  "很幸运,我遇见了你,他遇见了CHRISTOPHER。只要懂得接受现实,懂得放手,我们就都会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而继续下去,到最后我和费明的结局只有两看生厌、互相埋怨。在正确的道路上坚持,是执着;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就是偏执。我和费明都不傻。"
  丰毅热切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却微微垂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失神。
  "费明跟你见面的事情,是CHRISTOPHER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说费明很后悔,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因为不甘心。"丰毅说,"我能理解他的不甘心,坚持了这么久,却忽然发现是错的,谁都会不甘心。何况他很骄傲,他宁可觉得是你抢走了我,也不愿意承认我们自己的失败。我也错了,一开始对你隐瞒是为了费明的星途,后来没有说开,是我私心作祟。或者,从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感到对你的感情,而一再回避。但不管怎样,我爱你,是真的!"
  徐北乔咬着嘴唇,忽然后悔给丰毅说话的机会,一字一句都在动摇他已经下定的决心。他知道丰毅是真的,当初李靖对他也是真的,可是结果呢?如果有一天,丰毅又陡然发现他错了,找到了正确的人,那他徐北乔又该怎么办呢?
  徐北乔闭上眼睛,自己已经快30岁了,没有再一个10年,也没有全身心投入而不计得失的勇气。是的,这个人他欣赏,他喜欢,他爱,可是,这个人不安全。
  "……你改变了我太多,北乔,好像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我的渴望。我不是有意伤你,伤你就是伤我自己。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面对一切我都可以游刃有余,只有对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知道你怎样才能原谅我、相信我,不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回到从前。请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能做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相信你。"徐北乔忽然抬头,看向丰毅的眼睛,说,"不过回到从前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你放手就好。"
  丰毅看着徐北乔,徒劳地张了张嘴,就好像被人出乎意料地猛击一拳,一拳就被打懵了。徐北乔看着丰毅,几乎能看到他眼中血丝泛出的过程,徐北乔心中一痛,转头看向窗外。
  良久,就听丰毅竭力平息了粗重的呼吸,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家。"然后就见他倾身过来,徐北乔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丰毅咬着牙伸手按下徐北乔座椅侧面的按钮,椅子渐渐倒下去。
  徐北乔直起了身子,丰毅按了按他的肩头,"你累了,先睡一会儿。"说着,将他身上的外套掖了掖,坐了回去,启动车子,开了出去,再没说话。
  座椅被放平,徐北乔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丰毅小半个侧脸,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从他紧绷的后背和咬紧的牙关看出他的情绪。就像是凶猛的野兽,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还在兀自忍耐。徐北乔蹙紧眉头,觉得心疼,接着又对自己懊恼,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就会这样熟悉。
  闭上眼睛,被丰毅笼罩的感觉更甚。身上盖着的外套散发着他的气息,车子里是他的呼吸,甚至靠近丰毅的一侧身体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传递的热度。徐北乔无奈地叹气,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让自己的防御显得如此薄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夜香港比白天的香港还要繁华美丽,就好像夜色能够遮掩美人的缺陷、烘托诱人的气氛。虽然路程不远,但也用了一段时间。徐北乔没有真的睡着,车子停进车库,丰毅的视线一看向他,他便睁开了眼睛。
  "把衣服披上,别着凉。"丰毅绕过来为他开车门,顺手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肩上,"TONY说张婶送过来上好的木耳,可以清肺,明天你尝尝。"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若无其事的脸,看见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心里却沉重无比。没有谁能比自己还清楚这种"若无其事"的艰难,可丰毅的"若无其事"正是自己给的。可这些自己也必须给,有些决定,必须做。徐北乔垂眼进了电梯,耳边是丰毅在说话,心中兵荒马乱。
  进了公寓,丰毅的手拍拍徐北乔的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徐北乔径自走到客卧,开了门,转身将身上丰毅的外套拿下递给他,"丰毅,我已经放手了。至于你放不放手,什么时候放手,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说完,将外套往丰毅手上一搭,将丰毅关在门外。
  房间里一片黑暗,徐北乔没有开灯,觉得黑暗正好。人靠在门上,半晌没有动。直到听见门外一声深深叹气和丰毅离开的脚步,徐北乔才放松了身体,坐到床边,手捧着额头,心中是满满的疼。
  募地,徐北乔想起了李靖。曾经以为,被留在原地的人是最可怜的,现在才知道,其实最决定的人才是最艰难,转身离开的人未必就不痛苦。上一次,自己是被留下的人,这一次,做决定的人是自己。也许在感情面前,只要是放手,就没有不痛的。
  家暴
  搬出丰家的第一天,丰毅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受打击。强打着精神收拾了东西,刚喘口气,就听见手机响。丰毅捞过来一看,是丰琪。
  "二人世界的第一天,怎么样啊?"丰琪永远充满活力。
  丰毅长叹一声,"怎一个惨字了得。"
  "诶?精神还好嘛!我以为你会倍受打击。"
  丰毅将自己抛到床上,想了想,有些颓丧,"我知道会伤,但我不知道会这么伤。"
  丰琪一愣,"你在说谁?"
  "说我,也说北乔。"丰毅将小臂搭在额头上,看着房间一角亮着的微弱灯光,"我先伤了他,让他不得不保护自己,然后,他的自我保护又伤了我。"
  对丰毅来说,丰琪这个妹妹是特别的。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又同在LA生活过,曾经她是丰家唯一能给丰毅带来温暖的人。在丰琪面前,丰毅的犀利和戒备能自然而然地放下,一身轻松,而丰琪也能真切地理解丰毅的感受。
  "他的反弹很激烈?"
  "不是。"丰毅的声音沮丧,"他很平静,但无论我说什么,都说不到他的心里。就好像……就好像他用什么东西将自己层层包裹,我所做的一切他都能漠视不见。GIGI,这种感觉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嗯哼!"丰琪那边的语气却很轻松,"你是说,你在遭受家庭暴力?"
  丰毅叹气,"说什么呢!"
  "诶?冷暴力难道就不是家暴的一种吗?"丰琪调高声音。
  "你真是……"丰毅一阵无语。
  丰琪"呵呵"笑了,"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这样,直到你们的合约结束?"
  丰毅沉默了一阵,"GIGI,我从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候。"
  丰琪闻言,也收起了笑意,"一天而已,他面对你一天能够视而不见,面对你10天、100天也能心如止水?大哥,有句话叫做'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自然能感受到。"
  "哼!"丰毅失笑,"你这是最不是办法的办法,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管是高尚的,还是下作的,只要能留住他,我相信你都做得出来。"说着,丰琪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啊,从来就没有变过,以前对待费明也是这样。"
  提到费明,丰毅沉吟片刻,"不一样的。GIGI,等你遇到对的那个人,你就会知道不一样在哪里。"
  丰琪一愣,"你是说,我和朱浩……"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也是遇见了北乔才明白,爱也有很多种。"丰毅长出了口气,"好了,很晚了。你睡吧,我也饿了。"
  "这个时候?"
  丰毅苦笑,"除了张婶的早餐,我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
  丰琪立即唏嘘,"为伊消得人憔悴啊!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丰毅放下电话,起身出去,见客卧的门开着。
  "北乔?"丰毅叫着,走到厨房,见徐北乔正对着正在工作的电水壶,便连忙上前,"想喝热水?我来……"
  丰毅还没说完,电水壶"咔"地一声,热水已经好了。徐北乔看了他一眼,"我生活还能自理,又不是病人,你不用这么照顾我。"说着,倒了杯水,与丰毅擦肩而过。
  丰毅站在厨房,顿时连给自己做个三明治的心情都没有了。心想,丰琪说得真对。这比打自己一拳还让人难受,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不过,从第二天开始,就算丰毅想被徐北乔"家暴",机会都少得可怜。
  丰毅早期晨练,看不到徐北乔;晨练回转,做了早餐,还是看不见徐北乔。等他忍不住敲敲客卧的门,却得不到一丝回应,推门一看,房间收拾得很整齐,人已经不见了。
  为了徐北乔的那句"不自在",丰毅忍了一天没打电话。等晚上回来,在玄关看见了徐北乔的鞋,丰毅心就是一跳。进了房,除了客厅还留着暖暖的一抹灯光,看不到人。
  丰毅敲敲客卧的门,"北乔?"
  一会儿,徐北乔打开房门,询问地看着他。丰毅又问,"我带回来些卤味,出来尝尝?"
  徐北乔笑了笑,"谢谢你,我刚吃过,就不吃了。"
  丰毅被他嘴角疏远的笑容刺痛了眼,还是耐心地说,"没多少的,出来坐坐吧!我们一起吃。"
  徐北乔眼神闪烁,瞥了丰毅一眼便垂下头,"我吃不下了。我还有个电话要打。"
  "好吧!"丰毅的声音好像叹息,"我放冰箱里,你想吃就自己吃,我回房间了。"说完,勉强笑着转身,然后就听见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的声音。
  此后,和徐北乔共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徐北乔有意将两人的时间错开,从一早上就看不见人。丰毅到丰氏百货,徐北乔到自己的工作室,两个地方挨得很近,却偏偏难以同路。好像最近又接了什么case,徐北乔从早忙到晚。就算晚上按时回来,也往往是"在外面吃过了","想休息"。毫不回避的龟缩姿态,让丰毅看了难过。
  就算两人同在家中,徐北乔也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客卧或者浴室,一切和丰毅共用的空间都尽量少地涉及。丰毅想给徐北乔留出足够的空间,便也克制了自己的行动,一时间,两人同居的公寓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而在这个平行世界中的人,也都苦不堪言。
  丰毅的苦,在于处处寻找突破口,却反复碰上硬钉子;徐北乔的苦,是抵抗着丰毅一**的柔情攻势,眼看着自己的防御越发薄弱,却还要坚持。两相比较,徐北乔的境地更加艰难。每一次看见丰毅失落还强打精神的表情,心里便是一痛。盼望着那个强悍的人受不了一次次的拒绝而放手,却发现这个愿望遥遥无期。
  看着就要完成的设计,徐北乔叹了口气,放下了笔。哪怕是收尾,也需要设计师一口充足的底气,但好像一瞬间心就乱了,这个收尾怕是要等到明天了。
  写字楼的工作室有一点好处,会让人精神保持有益的紧张,紧张就会兴奋,兴奋就会出作品。连日来,徐北乔的工作效率令人咋舌,连带着几位年轻设计师的创作热情也大发。夸张的想法不能用在普通家居设计中,就顺手画了特写图贴在墙上。几个人比着画,小半面墙已经贴满了。
  徐北乔还是秉承自己彩色铅笔画的风格,将冰冷的线条具象化,注入设计师的情感和心绪,只是眼下的情绪并不那么美好。
  刘铮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外,一直看着里面的徐北乔。见他画着画着突然停笔,脸上表情阴郁。放下笔,靠在宽大舒服的椅子里,手捧额头,在想着什么,有些无奈和无助。
  几声敲门让徐北乔晃过神,刘铮直接推门进来,"客户对设计很满意,甚至半点意见也没有。"
  徐北乔看着刘铮故作的怪表情,笑了,"但凡设计总有缺陷,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店大欺客的嫌疑?"
  "不是也差不多了!"刘铮拉了椅子,坐到徐北乔身边,摊开图纸,"我跟客户聊过,感觉女主人更重视家居储物的功能。美则美矣,还要实用,这几个地方,你看能不能修改一下?"
  徐北乔拿了图纸仔细看,"那两处还是不动了。这几个地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藏几个储物的空间。客户什么时候要?"
  刘铮看看徐北乔,"不着急。这些天,你已经快将活儿干到年中了。"
  徐北乔失笑,"哪有那么夸张。"说着,站起身,伸直了手臂走了走,活动活动手脚。刘铮则看着那幅未完成的设计,皱紧了眉头。
  "下班了,你什么打算?"刘铮问。
  徐北乔回头一笑,"你不是说自己身怀绝技,吃一年也不会重样?今天打算给我们做什么?这个厨房做得可是真值!"
  "今天你不用加班,还是回家吃晚餐吧!"刘铮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一愣,表情有些黯淡,好像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但接着又是一笑,"好啊!"
  "你到底有多不快乐?"刘铮忽然问。
  "怎么……突然这么说?"徐北乔还在笑。
  刘铮看着徐北乔的笑,心头忽然火起,"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
  "什么?"
  刘铮起身几步走过去,"你知不知道勉强的笑容有多难看?"
  徐北乔看着刘铮表情严厉地一直走到自己面前,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凝固在了嘴角。
  "从你到这里开始,画的每一幅画都色彩黯淡,几幅明亮一些的又显得飘忽。每天都在赶根本就不赶时间的设计,每天都找理由在工作室吃晚餐。能有这么多时间陪着你我很高兴,但是你根本就不快乐!"刘铮盯着徐北乔的眼睛,"我说过,你若是有事,我一定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丰家?还是丰毅?"
  "我……"徐北乔第一次发现,刘铮这样温和的人也会让人觉得招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想扯出点笑容,却又因为刘铮时才的话而缩了回去。徐北乔有些无奈地甩甩头,"我没什么事。"看着刘铮质疑的眼神,他又重复,"我真的没什么事。"
  刘铮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徐北乔,好像不想放过他表情动作的每一个细节。一开始,徐北乔还能泰然自若地回视过去,表示自己的坦荡。到后来,他只觉得刘铮的目光就像是放大镜,一寸寸地剖析着自己,让那些失意和难过无处可藏。在刘铮的目光中,徐北乔的脸无可救药地垮下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良久,刘铮终于长叹了一声,伸臂给了徐北乔一个安抚的拥抱,"好了,我们不说了。"温暖的身体和柔和的声音,让徐北乔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自己对自己的严苛,让他的神经紧绷,实在难以抵御刘铮咄咄逼人的询问。
  可接着,刘铮拍拍徐北乔的后背,又说,"你知道,我总是在这里的。你幸福的时候,不用回头,不幸福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徐北乔心中一震,推开刘铮的怀抱,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接着又是自嘲地一笑,"我可从未打算做什么万人迷,你不用这么安慰我,我还不像齐齐那样自恋。"
  刘铮看着徐北乔,没有说话。
  徐北乔的笑在刘铮平静地注视下,又一点点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意外,"刘铮,你……"
  刘铮淡淡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注意到的。"
  "对不起,我……可是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北乔有些语无伦次,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想减缓面对的压力,却被刘铮拉住。
  "北乔,我说出来,并不是想让你为难。"说着,刘铮又上前将人抱住,这个拥抱温和而美好,没有丝毫侵略性和压力,徐北乔想躲,却没有躲。
  刘铮又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总是在你身边的。当然……"刘铮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不想再错过。以前你和李靖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打扰,后来,还没等我行动,你又闪电般地结婚。"
  说着,刘铮握着徐北乔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幸福快乐,我不会说,可是你……所以我忍不住。"
  徐北乔看着刘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恳切的眼神和声音,让他禁不住回想和李靖分开后这几个月来,与刘铮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愧疚,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铮,我……"
  "冬咚咚!"
  敲门的声音将两个人的心神唤回,转头一看,只见丰毅站在门外,透着玻璃门,正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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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毅站在门里,看着保持着亲密姿势的两人,神色平静。
  门里的两人看着望过来的丰毅,都是意外的表情。
  丰毅看着徐北乔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看着刘铮在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干脆上前又给了徐北乔一个结实的拥抱,说了些什么才放开,又看着刘铮走过来将门打开,大大方方地冲自己问好,"丰先生怎么过来了?"
  丰毅咬咬牙,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北乔这几天都忙得没好好吃饭,这样下去,我可是会心疼的,所以……"丰毅晃了晃提在手里的食盒,"山不到我身边来,我就只好到山那边去了。"
  "哦。"刘铮垂眼看了看,"其实您不用担心,工作间里就有小厨房,这几天,都是北乔给我面子,让我有机会大显身手。"
  丰毅的眼神一闪,脸上的笑多了些内容,"那真是多谢刘先生了,这么照顾我们家北乔。"
  刘铮也是一笑,"我和北乔是多年的朋友了,丰先生不必客气。"
  门口两人在客气来,客气去,工作室里的徐北乔稍稍平复了心情,坐回椅子上。刘铮回身冲他打了声招呼,"北乔,我就在隔壁,有事记得叫我。"转头,便看见了脸色愈发难看的丰毅,"丰先生,我不打扰了。"说完,刘铮离开。
  刻意躲避了好几天的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互相看着,直到徐北乔看向丰毅手里的食盒,"是什么?"
  丰毅深吸了口气,将时才的不快都压到心底,拎着东西进来,"也没什么,是牛腩面和烧鹅。"
  正在整理桌上图纸的徐北乔手上一顿,意外地看向丰毅,丰毅一笑,"齐齐说,这两家是你的最爱。"
  丰毅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让徐北乔飞快地收回视线,埋头整理图纸,将桌子腾出一块地方来。丰毅则配合着将食物摆在桌上,甚至连方便筷子都处理好了递到徐北乔的手里。
  瞄了一眼外卖袋子上的LOGO,又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牛腩面,徐北乔不禁开口,"这个时间,这两家都很难买的。"
  见徐北乔说话,丰毅心中泛起愉悦,"还好,排队我是排在前面的。"
  徐北乔闻言瞥了丰毅一眼,见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却亲自到市井小吃去排队,只想像一下那场景,心中就是一动,但是……
  徐北乔没有接话,甚至脸上也没有松动的表情,看着丰毅将东西摆好,却只看到一碗牛腩面,终究忍不住,询问地看向丰毅。丰毅一笑,"你快点吃!我可以吃点烧鹅。"
  徐北乔抿了抿嘴唇,也没问,低头吃起来。味道还是那个自己喜爱的味道,只是这碗面里还多了些别的什么,热气蒸腾得就连心里也都暖烘烘地舒服,然后,是一丝丝苦闷泛出来。
  丰毅看着徐北乔低头吃面,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位置。只买了一碗面,是打算若徐北乔不想看见自己,自己就放下食物离开。却没想到看见了那样刺眼的情景,而自己竟然还强压了火气连问都不能问。
  丰毅正在颓丧,就见徐北乔疑问地瞄过来一眼,想了想,伸手拿了块烧鹅,心不在焉地吃起来。于是,两人难得的一次共进晚餐,进行十分平静。
  吃完了面,喝玩了汤,又吃了点烧鹅,晚餐算是结束。丰毅殷勤地寻来了纸巾给徐北乔擦手,在徐北乔用洗手间的时候,又将食盒收拾干净,等徐北乔回转,丰毅自然而然地问道,"今天还加班吗?"
  徐北乔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丰毅笑了,"那我们回家。"
  刘铮一直都在隔壁的设计室,面前是铺开的图纸,下笔却只有简单的线条。没有事先计划的告白,既然说了出来,也就变得坦然了许多。却没想到被丰毅撞见,更没想到被撞见之后,丰毅还能表现得那样胸有成竹。
  刘铮的心也乱了,放下笔,画不下去。不是不曾忍耐,只是这种忍耐在告白之后,显得更加艰难。
  "咚咚!"徐北乔敲敲门,推门进来,"我先走了。"
  刘铮起身迎上去,关切地扶住他的手肘,"没事吧!"
  徐北乔笑容有些尴尬,"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不早了。"
  刘铮仔细观察着徐北乔的表情,说,"我送你出去。"
  丰毅等在"桥"设计的门口,已经提前按好了电梯,徐北乔和刘铮过来的时候,电梯也"叮"地一声到位。
  在刘铮面前,丰毅不介意表现自己跟徐北乔的恩爱,上前将人搂住,手掌抚着徐北乔的腰,对刘铮说,"刘先生再会,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吃饭。"
  刘铮瞄了瞄搭在徐北乔腰际的手,见徐北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心里一沉,但脸面上依然过得去,也笑着点头,"好啊!先多谢丰先生了。"
  徐北乔被丰毅揽着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将刘铮关在外面,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挪开身体。丰毅目视前方,感到身边人的疏远便手上一紧,又用力将徐北乔搂回来。徐北乔转头看向丰毅,丰毅却不动声色。
  下班时分,大厦的电梯在6层停下,几名年轻人说说笑笑地一拥而进,徐北乔趁机挪了身体,站在电梯一角,两人之间站上了一名女子。
  很快,电梯达到一层大堂,人们纷纷离去,徐北乔也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丰毅一拉,又回到电梯里。没有说话,丰毅只是用他犀利的眼神盯着徐北乔,好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然后进到他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北乔平静地回望,黝黑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在电梯门就要合拢之前,伸手出去。电梯门在徐北乔的手上"咣当"一碰便又分开,丰毅连忙将徐北乔的手捉过来。徐北乔却抽回了手,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厦,外面的喧闹瞬间将人包围,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徐北乔却觉得来来往往的人安全而轻松,随后而至的丰毅拉了徐北乔的手臂,直奔停车场,然后很快驾车驶入不息的车流。
  徐北乔没有说话,他将额头贴上车窗,想用那冰凉的温度让自己闹腾的心安稳一些,所有的沉默和平静都是为了掩饰。
  心里在翻腾什么呢?因为刘铮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是因为刘铮表白的时候,丰毅就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徐北乔很想自欺欺人,却又很难做到。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看见丰毅望过来的眼神时,心里不由分说的慌乱,和一瞬间想解释的冲动。
  不愿意被他误会,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心里爱着别人,但是……徐北乔看着窗外的霓虹失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努力争取的不就是丰毅的放手?如果能够因为这个误会而让他失望,自己不是得偿所愿?
  徐北乔闭了闭眼睛,好像看见了那个患得患失、左右为难的自己。原来人都是这样,最爱的都是自己,想不受伤害,想白占别人的情感,想永远得到从不失去,想任由自己予取予求……原来自己也是一样。
  丰毅也没有说话,却觉的心中的火焰都要从鼻子、眼睛中冒出来了。原以为自己够成熟也够通透,面对刘铮对徐北乔意料之中爱慕,可以一笑了之,但所有的克制和理智都在徐北乔对自己的一次次拒绝中,消磨殆尽。原本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对手刘铮,也突然变得令人厌恶至极。
  如果一次次忍耐,就是让刘铮之流骑到自己头上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表白,如果一步步退让,就是让徐北乔对自己的拒绝更加毫不顾及,那所有的隐忍和退让还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心,人家连看都不看,再诚恳的表现,再深情的表达,又都有什么用?
  两人一路上都在沉默,等到车子停进公寓的车库,丰毅动作迅速地熄火、开门,拉着徐北乔就往电梯走。徐北乔用力挣了挣,却挣脱不开。刚进电梯,就听车场有快速的脚步跟上,还有人叫着"请稍等",丰毅就像没听见一般,按了关门的按钮,引得徐北乔侧目。
  丰毅目视前方,但却能让徐北乔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徐北乔移开目光,垂头看向丰毅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又用力挣了挣,"请你放开,我自己会走。"得到的回答却是丰毅更加用力的紧握,徐北乔咬了咬嘴唇,深深叹气。不用看,也能知道,丰毅此时就像一触即发的火山。
  出了电梯,丰毅一路拉着徐北乔走向公寓,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手也没有放开,将徐北乔扯进公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丰毅就将人顶在门上,捉了下颌,吻了下去。
  这个吻突如其来,却带着强烈的情感和侵犯的坚决。徐北乔手脚并用地抗拒,却被禁锢了下颌,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丰毅的嘴唇。等丰毅终于突破了他紧咬的牙关,长驱直入时,徐北乔已经被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有心无力。
  对强悍的反抗,是人的本性,对强悍的顺从,也是人的本性,更何况那强悍和坚决是自己欣赏且倾心的。丰毅的吻在不断加深,禁锢着下颌的手掌转向控制徐北乔的后脑,后面的丰毅手在用力,前面是丰毅的唇在吮吸,徐北乔觉得自己好像被捆绑在狭小的空间里,除了眼前的人和唇,不能顾及任何其他的事情。
  丰毅的唇舌索取了他的呼吸,舔舐了私密的口腔,感染了自己的味道,强烈的侵犯中又透着柔情,令人沉迷。有那么一瞬间,徐北乔甚至不去想怎么拒绝,而是怎么承受。
  一吻结束,两人都喘着粗气,失神地互相看着。直到徐北乔晃过神来,尴尬地想要收回挽住丰毅脖颈的手臂,却被丰毅再次按住后脑,唇舌相接。丰毅的唇舌在他的口中肆意地舔舐了个来回,突然进犯却又突然撤回。
  丰毅看着有些茫然的徐北乔,心情大好,忽然笑了,啄了啄,"烧鹅的味道。"
  徐北乔喘着气,看着丰毅的笑容,自己的理智一瞬间全都回来了。他沉下脸,双手推拒,用力将丰毅推开,"你越界了。"
  丰毅眉头一挑,认真地说,"你不是不喜欢。"
  徐北乔垂头,看也不看丰毅,冷冷地说,"你越界了。合同里没有这一条。"
  话音落下,没有听见丰毅的动静。僵持了一会儿,徐北乔忽然也觉得自己没意思,转头就往房间走,却被丰毅猛地拉回来,后背撞到门上,随即那人就欺身上前,将徐北乔紧紧地抵在门上。
  "别再提那该死的合同!"丰毅声音低沉,但没人会质疑那声音中的愤怒,"你把我当成什么?把自己当成什么?你以为我丰毅的感情就那么不值钱?以为我和那些花花大少一样玩世不恭?还是觉得我糊涂到认不清自己感情?"
  "我……"徐北乔刚要说话,丰毅就掐上了他的两腮,手指带着力道的抚摸,让人觉得阵阵不安。
  "你明明喜欢我,爱我,为什么要克制?为什么要拒绝?"丰毅接着说。
  徐北乔瞪向丰毅,却引来他对着自己嘴唇响亮的一吻,"以你对我的了解,竟然觉得我没有追求爱人的决心和魄力?还是你胆小如鼠,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宁可自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怨自艾?"
  徐北乔所有反驳的话都因丰毅掐着的两腮变成了含混的声音,他挣扎着,终于双腿找到了空挡,膝盖不要命地往上一顶,丰毅吃痛地松手,紧接着徐北乔趁势用力推开,"你放手!"
  丰毅被推了一个趔趄,却没有再上前。两人气喘吁吁地对视,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戒备。
  丰毅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和费明已经是过去了,我这么爱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应该了解我对感情的认真……"
  "我不了解你!"徐北乔打断丰毅,"以前我不了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现在我不明白你为费明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能轻易放弃!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没有任何理性可言!"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相信我?接受我?"丰毅的眼中带着少见的疲惫和无奈。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徐北乔闭了闭眼睛,疲惫和无奈同样充盈其中,"你放手吧!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我们……"
  徐北乔的话因丰毅陡然上前的动作戛然而止,见丰毅的眼神凶猛,然后听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想你永远不能离开我,只要你离开一步,我就会紧跟着一步,不管到哪里,你的身边只能有我,我的身边只能有你。"
   旁观
  "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电话那边是丰琪没有惊恐的惊叫,惊叫中还带着调笑,"大哥,我也不了解你了!你以为你还是17岁?"
  "17岁,我是既没有现在的智商和情商,也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吧!肉麻?都是真心话!"丰毅抽了一口烟,倚在客厅露台上向外看,吞云吐雾,又看着冬天的夜风将烟雾吹散,听着电话那边如同"知心姐姐"电台一般丰琪的笑声,心中毫无疑问,妹妹想为自己开解的心的真的,但从中获得八卦的乐趣恐怕也是真的。
  "你打算怎么办?"丰琪问。
  丰毅哼了一声,"知道怎么办我就不会接你的电话。"
  自从丰毅和徐北乔搬出丰家,丰琪的电话就如期而至。多则一天一通,少则两天一通,其积极主动让人怀疑是女人的八卦之魂在作祟,不过也会提醒丰毅没有想到的地方。
  "不管怎样,爆发是个好现象,起码他愿意跟你交流了。"丰琪说,"我采访的时候,最怕当事人什么也不说,哪怕是咒骂,都比闭嘴好。"
  丰毅叹气,"那么温顺的人突然这么暴躁的交流,让人吃惊。"
  "你觉得那不是他了?"
  丰毅想想,摇摇头,"不。那也是他。"
  丰琪撇撇嘴,爱情这个东西真的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自家大哥已经快被绕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你不觉得他今天说的话传递了很多东西?"
  "什么?"丰毅转了个身,靠着露台看向徐北乔紧闭的房门。
  "他说他不能理解你的选择。"丰琪一字一句地重复,"这里面起码说明了两点,一是他没有安全感,认为你的选择以后有可能被纠正。"
  "这我知道。"
  丰琪又说,"二是他很重感情,他在意你曾经对费明的付出。"
  丰毅一愣,看向客卧房门的眼神更加柔和。
  隔了一道门,但烦恼的程度却没什么两样。
  徐北乔躺在床上,旁边是胡乱扔着的外套,好像从客厅逃离般冲进卧室之后,就是这副模样。
  第一个想法是还是提出离婚干净了事,但紧接着就被自己否决了。丰毅的态度和手段,怎么可能容忍?不等到合同到期,自己是没有理由的。
  第二个想法是想方设法离丰毅远一点,离得远了,心就平静了,不会再患得患失、左右挣扎,也不用再看着丰毅发红的眼睛心疼,不管那是因为怒气还是伤心。
  然后……心就真的开始了疼,为丰毅遍寻无门的沮丧和暴躁,为自己心中丰毅的身影依然牢固。人被逼急了,喊叫出来的都是连自己都不曾想到的真心话。不明白他的选择,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不知道费明在他的心中有多深刻……
  徐北乔承认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那"怕",就生生摆在那里,和费明俊美的微笑一样,深刻难忘。
  徐北乔叹了口气,理智上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道垮得过的坎,谁的感情生活没有过去?谁心里不是沟沟壑壑?但感情上,却又觉得那沟壑简直是深渊,站在边上向下看,深不见底之中又会演绎出无数种可能。随便一个理由都能将自己和丰毅的甜蜜变成过眼云烟,太不可靠。
  徐北乔搓了搓脸,坐起身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就像最初和李靖分开的时候,每一个笑容后面都是哭泣的脸,每一天正常的生活都在咬着牙,日子不是过不去。
  振作了一下精神,徐北乔打开房门,毕竟浴室是要用的,水是要喝的,再想躲,也不可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一直盯着客卧的丰毅一见徐北乔出来,便简短打发了丰琪,等徐北乔从浴室出来,就见丰毅站在客厅,看着自己,脸上是略带尴尬的微笑。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没有说话。
  丰毅一笑,"想喝水吗?水早就烧好了,现在还温着,要是想喝点热的,还可以重新烧。"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争吵和在冷风中吸烟,丰毅的声音有些沙哑。徐北乔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这样就好,多谢!"说着,徐北乔从丰毅身边走过。
  丰毅看着徐北乔进了厨房,又从厨房端了杯水出来进了卧室,心中深深叹息。真的应了丰琪最后扔下的那句话,两人的关系纠结到这个程度,真是神仙也难开解。
  丰毅咬了咬牙,再难开解,也要解开!
  而回到卧室的徐北乔坐在床边想了想,拿起了电话,"喂,刘铮,明天能来接我上班吗?"
  其实冬日的香港更加缤纷美丽,政府会装饰街道,百货会创意小景,中环的繁华地带,处处都是惹眼的景致。但丰毅此时驾车行驶在街上,眼中只有前面的那辆车子,普通的车型、保守的颜色,放在平时自己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里面坐着徐北乔。
  "我送你上班,公司离得很近。"丰毅关注着徐北乔清晨的节奏,在他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也拎了包要跟上,却见徐北乔扯出了个微笑,"不必了,刘铮来接我。"
  丰毅顿时胸口一紧,但依旧不动声色,"那我送你出去。"
  徐北乔没有拒绝,就让丰毅跟着自己下楼,让他看着自己跟刘铮笑着打招呼,让他看着自己坐进刘铮的车里离开。
  刘铮没有为昨天的事情感到丝毫尴尬,依旧谈笑风生,说说工作室最新的设计和新出现的对手。徐北乔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处红灯停下,刘铮看了看徐北乔,忽然问,"丰先生的车是银灰色的吗?"
  "什么?"徐北乔一愣。
  刘铮笑着点了点后视镜,徐北乔将后视镜掰了个角度,果然看见丰毅的车子就跟在后面,镜子里清晰的影像,甚至能看到丰毅那张不算高兴的脸。
  徐北乔抿了抿嘴,将后视镜调整回去,"丰氏百货也在中环,就在工作室附近。"
  "是吗?"刘铮应和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久就是丰氏和工作室分道扬镳的路口,刘铮打了转向等待右转的绿灯,就见丰毅的车子开上来,在刘铮车子旁停了停,不顾后面车子不耐烦的鸣笛,看了看徐北乔,才踩下油门离开。绿灯亮了,刘铮右转。
  "丰先生的眼神很是犀利。"刘铮的语气带着调侃。
  徐北乔转头看他,"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对他不以为然。"
  刘铮想了想,一笑说,"曾经我想说的,但那时你不想听。现在再说,就显得我有些不厚道了。"
  徐北乔神色一黯,"是关于费明?"
  刘铮看了一眼徐北乔,点点头。
  良久,徐北乔自嘲地一笑,"怪不得。"
  刘铮没有说话,直到将车子停进车场,熄了火,才转向徐北乔,认真地看着。
  徐北乔被刘铮注视得不自在,一躲,"看什么?"
  刘铮扶着徐北乔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躲闪,然后在一阵凝视之后,刘铮叹着气笑了,"看来,我最好的角色,就是你的助理。"
  徐北乔一愣,随即明白了刘铮在说什么,"不是助理。刘铮,你是我的朋友。我朋友不多,你一个,齐齐一个,还有张静好和周正。"
  刘铮看看徐北乔,自嘲地一笑,"现在是真的确定了。有你这样的朋友吗?拿我当挡箭牌,用得这么顺手,亏我昨天还刚对你表白。"
  徐北乔神色认真起来,看向刘铮,"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刘铮眨眨眼睛,"那算什么,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这点我还不明白?"说着,刘铮伸手抱住徐北乔,低沉地说,"不过北乔,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求回报的。"
  徐北乔将头靠在刘铮肩头,真诚地说,"谢谢你!"
  "不客……"还没等刘铮说完,就听见有人"咚咚咚!"地敲车窗。
  两人一惊,瞬间分开,等徐北乔看见了来人,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齐齐一身雪白的小外套,同样睁大了眼睛站在车外,支着的长腿让人怀疑他有没有穿冬装。
  "齐齐?"徐北乔下车,刘铮也拔了钥匙,锁了车。
  齐齐则看着他们表情诡异,"你们……你们……"说着,左右看看,对徐北乔恳切地说,"哥!你是名人诶!公开劈腿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怎么就看上刘铮了?!他可是你的助理啊!还是你公司的合伙人啊!办公室恋情很复杂的……"
  徐北乔扶额,有种将齐齐打包塞给邢涛的冲动。
  大多数人,都是无聊和烦闷的时候,才会频繁地呼朋唤友、招猫逗狗,真正有心事的时候,反而喜欢私密的空间,闭门不出。齐齐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当齐齐出关,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邢涛已经被判出局了,二是齐齐已经被搞定了。
  刘铮无奈地带着缠着徐北乔的齐齐进了工作室,贴心地为两人煮了英式红茶,便将人留在厨房里,自己离开了。
  齐齐在红茶里加了奶,喝了一口,"嗯,不错!刘铮这人还真有内秀。在写字楼装厨房,亏他想得出,也亏得这点子很有用。"
  "邢涛呢?"徐北乔问。
  "出差了,要上英国见老板。"齐齐说,"他的律所上面,还有投资人。"
  "哦。"徐北乔心想,应该是齐齐被人家搞定了,"不出去一夜情了?"
  齐齐张扬的神色忽然有些尴尬,别扭地换了坐姿,"没时间啊!"
  "还嘴硬。不只是没时间,还没有体力吧!"看见齐齐明媚的笑脸,徐北乔的心情大好,一派轻松。
  齐齐自来潇洒,短暂地害羞之后,高高兴兴地说,"邢涛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在那方面。"
  徐北乔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哪知齐齐忽然面色一正,"但是哥啊!我是未婚,你是已婚,你可不能乱来哦!"
  徐北乔的笑声顿时没了力气,齐齐接着说,"以前我看丰毅不顺眼,其实人家真的不错。哥你别不珍惜。"
  徐北乔眉头一蹙,"我和刘铮没什么,你别乱说。"
  齐齐挑高了眉毛,"切"了一声,"你可能没什么,刘铮可不是没什么。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来?明明就是有意思。"
  徐北乔撇嘴,"你还纵横江湖。"
  "这年头,找这么有钱有闲有事业有追求有相貌有身材的男人不多……"齐齐一连串的"有"好像在说相声,"而且丰毅肯负责任,又爱你。上次你受伤,在手术室外面,丰毅那都不是丰毅了,怎么说……我形容不出来。"
  徐北乔垂下眼帘,齐齐又说,"别的不说,就说胸怀,没几个男人比得上。"
  "什么胸怀?"
  "够包容的胸怀啊!"齐齐挺起腰板,认真地说,"哥你跟了李靖10年,10年的感情有多深?当时你伤得有多重?是个人都会在意。就算你说不爱那个王八蛋了,那10年时间明晃晃就摆在那里的,你付出了多少感情!不在意?那是笑话!可丰毅还是跟你结婚,而且对你是越来越好,那可不是假的!"
  徐北乔一愣,好像什么东西被突然地扔进自己胸口,狠狠撞了一下自己的心。
  "怎么?我说的不对?"齐齐喝了口茶,"就连邢涛,看见越秀书店时的表情也是怪怪的,一次还问我,就那么喜欢楚秀?被骗了一次还被骗第二次?"
  "他那么说?"徐北乔神色一正。
  齐齐随意摆摆手,"喝酒的醉话,已经被我镇压过了。现在说的是你!将心比心!"
  一句话,让徐北乔沉默了。
   画像
  "他不爱我。"
  "噗——"齐齐一口红茶喷出去,咳了半天,才抓了纸巾擦擦嘴,"你说什么?"
  徐北乔也愣了,"我说什么了?"
  齐齐顾不得满是茶水的桌子,看了看徐北乔,"你刚才说,他不爱你?"
  徐北乔有些尴尬地眨眨眼睛,"呃……我是说……"
  齐齐的手指忽然贴上徐北乔的嘴,"别打算敷衍我,你很不对劲!"
  徐北乔张了张嘴,终于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出现了点问题。"
  齐齐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徐北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地摆摆手,终于决定有限度地说点实话,"就是……有些事情,我很犹豫。"
  齐齐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徐北乔,"感情问题?"
  徐北乔轻轻点头。
  齐齐看了徐北乔半晌,叹了口气,说,"知道你心思重,当初那个王八蛋离开,你一个月之后才告诉我们。其实,感情的事,没什么可想的。他爱不爱你,你爱不爱他,多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你们都结婚了!"
  徐北乔看看齐齐,忽然问,"那你呢?觉得邢涛好?能够定下来了?"
  齐齐托着腮,涂着晶亮甲油的手指好看地在腮上点了点,"什么叫做定下来?有感情,床上也合得来就行了。还要求什么?我不用他养,他也不用我养。"
  "觉得能跟他过一辈子?"徐北乔又问。
  齐齐"扑哧"一笑,"能一辈子当然好,不能一辈子也没什么。哥,这年头,就连男女相爱也难承诺什么永远,何况我们?只要在自己还爱的时候,能爱,就好了。有朝一日爱不下去了,也就是该分开的时候了。"
  说着,齐齐一拍桌子,"感情的事情就让感情自己去解决好了,反正半点也不由我们自己!啊呀……怎么全都是水?"
  齐齐一手全是自己喷出来的红茶水,怪叫着起身去洗手,留下徐北乔,看着桌上的水渍发呆。
  齐齐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说说春节的事情。以往几年,每年春节,李靖都要回家吃团圆饭,徐北乔就和齐齐在一起,吃个饭,逛个花市过年宵,香港春节的假期又很短,没怎么在意。
  今年不同了。徐北乔是个有"家"的人,齐齐也找到了"多夜情"的对象,于是年前齐齐过来打个招呼,说要和邢涛到马尔代夫度个假,享受私密生活。徐北乔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还要在丰家过一个特殊的春节。
  新年过后是春节,春节过后又是元宵,节日来得凶猛,百货就赚得翻天。今年丰氏百货的业绩又特别好,丰亦鑫到公司开董事会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提醒丰毅,大年三十要带回家吃饭,还提了提徐北乔。
  一年来,只有这一天荣玉玲是要亲自下厨的。从中午开始,她就带着张婶和帮佣开始在厨房忙碌。幸好丰家的厨房大,三四个人也转得开。
  半下午,丰毅就离开公司,开车到"桥"设计所在的大厦门口,一会儿,就见刘铮和徐北乔出了大门,见到了丰毅的车子,两人笑着挥手告别,丰毅也下车为徐北乔打开车门。两人短暂的目光相碰之后,又各自收了回去。
  一路向半山开去,两人都很沉默。不管是丰毅还是徐北乔,都将手头的工作赶班完成,这时候都有些疲惫,没什么兴致说话。
  在一个红灯前,丰毅忽然说,"谢谢你,跟我回家过年。"
  徐北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没什么,应该的。"
  丰毅转头看了看徐北乔的脸,心中忖度,这个既温和又戒备的人说的"应该",究竟是哪一种。考
  虑到他有可能说的是合同上的"应该",丰毅就没再说话。红灯变绿,车子又驶出去。
  几天来,两人的生活还算平静。丰毅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对徐北乔关注,但不会让他觉得压力;在细节上关心,却不执著于关心的效果。似乎每次在徐北乔需要的时候,一转头,就能看见丰毅,但他就是在合适的距离外站着,安静地看着,让徐北乔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没有殷勤的关切,没有紧密的跟随,好像下定决心不在给徐北乔刺伤他的机会、拒绝他的理由,也让徐北乔自己的心更加犹豫。
  这好像应该是他想要的状态,但徐北乔又觉得,这样的状态太磨人,有时候,磨得人心都在痛。
  春节的当口,街上匆匆回家的人多了,也更加热闹。车子在奔驰,车上的人却都在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到了半山,看见了迎在门口的张婶,两人脸上才都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徐少爷!"张婶见了徐北乔就迎上去,一把拉住徐北乔的手臂,关切地捏捏,"没住在家里,汤也喝不上,瘦了!"
  徐北乔一笑,"喝得上,家政每天都过来。"
  张婶嗔怪,"那些家政做的,怎么有我煲的补身?那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没有经验,有味道就算是好的了!"
  徐北乔但笑不语,就听身后丰毅在发牢骚,"张婶,有了北乔,你都不要我了。"
  张婶最喜欢少爷们争宠的模样,更加高兴,"大少爷我也惦记的!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狮子头!"
  徐北乔走进院子,一种特殊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花匠阿方已经放假回家,院子里的花草还是那么漂亮。还没进门,就听见客厅传来丰琪的笑声,间或还有丰亦鑫低沉的呵斥,有一瞬间,徐北乔觉得,好像这里真的就是自己熟悉的家。
  张婶早就快步进屋到厨房帮忙了,丰毅见走在前面的徐北乔忽然停住脚步,心中一沉,快走几步将人搂住,"什么都别想,我们好好过个年。"却见徐北乔忽然转头看向自己,一脸茫然的模样,一段时间以来的戒备不见,心中又是一动。
  "大嫂回来了?"
  两人闻声转头,见丰黎靠在门边,看着他们发笑,"一回来就秀恩爱?"
  看见许久不见的丰黎,徐北乔也没在意他的不客气,笑道,"过年好!"
  丰黎撇撇嘴,"年还没到!再说,给红包的应该是你吧!"在香港,的确是有给没有结婚的家人红包的习惯。
  徐北乔没有准备,丰毅倒是从怀里掏出两封红包,递给丰黎一个,"过年好!"
  丰黎看看,不情愿地伸手接了,"谢了,老大!"
  说话间,丰琪也迎了出来,上前一把将丰毅手上的红包夺过来,还叫着,"这就对了!"
  身后的房里有人问,"女孩子,叫什么!"
  徐北乔听了不禁一笑,那是丰亦鑫又在呵斥。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情绪翻腾得越来越厉害,这些,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太熟悉。
  "父亲!"丰毅进门招呼,徐北乔也跟着叫了声"老爷子",就没再说话。
  丰亦鑫看了看徐北乔,答应了一声,起身叫丰毅到书房,那边张婶已经端来了甜汤。
  丰琪冲徐北乔打了招呼,回身去看在厨房忙活的荣玉玲,等徐北乔也到厨房叫了声"母亲"再出来,发现丰黎正在讲电话,而最清静的地方就是楼上的房间。
  张婶的一句话给了他出路,"徐少爷,累了就到房间去歇歇,换身衣服,开饭再下来。"
  上了楼,进了丰毅的套房,时才在丰宅门口的感觉更加强烈。目之所及,都是熟悉的陈设;打开衣帽间,里面是自己刻意留下来的衣饰;床上铺着的华盖是他喜欢的质地和颜色;床头柜里,应该还放着自己的笔和本子……
  徐北乔叹了口气,进浴室洗了洗脸,出来换上一身舒服的薄毛衣,随手拿了本杂志,靠在了床头,这才觉得真是累了。翻了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丰亦鑫的为父之道似乎只有教训。面对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再谈什么温情早已来不及。父子两人的主要话题还是丰家的产业。丰亦鑫拿着丰氏百货5间大厦的销售说事情,一直说到了张婶来敲门送茶,才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荣玉玲也洗好手,却没有进来,在书房门口招呼了一声,就回房梳洗去了。丰家父子这才结束了话题,各自出来。
  丰毅在客厅扫了一眼,只有丰琪和帮佣在摆水果,张婶见他的神色,笑眯眯地说,"徐少爷上楼休息了。"
  丰毅一笑,转身想上楼,却又被张婶拉住,神秘兮兮地笑着,"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自从丰毅满15岁,张婶就不曾用"有好东西给你"这句话来诱惑他了。这时候旧话重闻,丰毅心中一阵温暖,听话地跟着张婶,来到张婶居住的小卧室。
  张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卷,递给他,有些自得地说,"徐少爷搬家的时候,我偷偷抽出来的,他那里一大摞,都是这个。"说着,她亲热地拍拍丰毅的手,"你自己慢慢看。"
  张婶出去了,丰毅将手里的纸卷打开,嘴角轻松的笑意渐渐凝固。眼前是一张画像,画像中的男人眼神嚣张,头发杂乱地垂在额上,嘴角性感地抿着,带着侵略的意味……丰毅坐到张婶床边,认真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徐北乔的眼中会有这样的一个自己,如此真实。
  丰毅没有笑,手指抚了抚人像旁边画着的心形和日期,心中是沉甸甸的一团。他爱我……丰毅想,他是真的爱我。
  一开始,徐北乔睡得并不舒服,只觉得头靠在什么地方,硬硬的,迷迷糊糊地脖子也在使力。后来,自己的身体被挪了地方,头颈枕着柔软的枕头,脸贴着丝滑的质地,很是舒坦,全身都放松下来了。可又睡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地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撩拨自己的神经,非要自己睁开眼睛清醒了才罢休。
  脸在华盖上蹭了蹭,徐北乔终于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渐暗,远远地传来人们说笑的声音,更显得房间中的静谧。徐北乔闭了闭眼睛,打了个呵欠,茫然地转头,就见丰毅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表情是少见的温柔安静。
  徐北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听见的说笑是从窗子里穿进来的丰琪的声音,而这里是丰家的半山别墅。
  面对丰毅的目光,徐北乔深吸了一口气,遮掩地问,"我睡过头了?"
  "没有。"丰毅一笑,"我以为你又会抓我头发,等了半天没动静,有点失望。"
  那是自己第一次在这张床上睡着,醒来后的举动。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只是人心变了。徐北乔勉强扯出了个微笑,笑意还没延伸到嘴角,就听丰毅说,"看,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有时候不经意间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感觉微妙得很。"
  说着,丰毅俯下身来将徐北乔抱了个满怀。徐北乔身上骤然紧张,但丰毅的这个拥抱却没有丝毫压迫的意味,就好像压下弹簧的力道并不强,而弹簧的反作用也没了力道,徐北乔来不及躲闪,也没有再拒绝。
  "我爱你,北乔。"丰毅的呼吸和声音一起在徐北乔的耳边响起,"我也谢谢你能够爱我。"
  就在这一瞬间,徐北乔的眼前一亮,紧接着是窗外丰琪在拍手欢呼,"真漂亮!"原来是丰家花园里点缀的彩灯刚刚被点亮。
  丰毅抬起头,看了看,笑了,"每年张婶最喜欢做的就是这个,老太太布置彩灯很有创意。"
  不约而同地,两人的目光又对到一起,丰毅垂头在徐北乔嘴角轻啄了一下,"起来吧!一会儿吃饭了。"说完,丰毅起身出去。
  "反正半点也不由自己……"看着丰毅的背影,徐北乔脑子里忽然响起齐齐的话,"感情的事情就让感情自己去解决好了……"
  徐北乔坐起,甩了甩头,那声音还执着不去,"只要在自己还爱的时候,能爱,就好了……"
  72、默契
  丰家年饭的气氛还好。
  窗子外面是炫目的霓虹,客厅里的电视开着热闹的声音,梳妆一新的资深港姐荣玉玲、性格活泼快人快语的丰琪,再加上慈祥唠叨的张婶,虽然丰家的男人和徐北乔都不大说话,但餐桌上的气氛真的还好。
  虽然沉默的时候多,但几个男人的态度也一清二楚。丰黎嘴角带着不在乎的笑,动不动就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丰毅显得更加深沉稳重,餐桌上对徐北乔关注却不张扬;徐北乔一如既往地温顺,会配合着荣玉玲和张婶的话微笑点头,偶尔看向丰亦鑫严肃的脸,会讲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开。
  丰亦鑫难得地没有再煞风景地说什么不客气的话,对待两个儿子和一个男儿媳,态度还算好。偶尔还会被丰琪说的笑话打动,脸上也能见点笑模样。
  年饭的时间不短,但很轻松。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张婶带着帮佣上前收拾,催着大家到花市过年宵。丰亦鑫和荣玉玲不好随意出面,也都有自己的活动。于是叫来司机,载着丰毅和徐北乔、丰黎和丰琪直奔维多利亚公园,那里是香港最大型的年宵花市。
  过年宵,是南方春节特有的习俗。买些好彩头的花卉,将家中装点一新,既漂亮,又吉利。四个人在花市里走着,看着全家出动的人们,徐北乔也难得地心情愉悦,偶尔看向身边人的目光中,也没有了戒备和抗拒。
  丰毅走在徐北乔身边,不着痕迹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护着他,心中忽然很享受。其实,那么努力地追寻,千方百计地铺路,为的不就是得到一个人,让自己在他身边,说话也好,什么都不说也好,都会觉得舒适惬意。好像,这就是自己应该站着的地方。
  "哈!剑兰!"丰琪指着挂着"步步高升"大红字的剑兰大叫。
  丰黎毫不掩饰地叹气,看向丰琪的眼神好像在说"别说我认识你"。丰毅笑了,"才几年没回国,就看什么都新鲜?"
  "步步高升诶!"丰琪上前买了一株,塞给丰毅抱着,"这个适合你!"
  "切——"丰黎白了自家姐姐一眼,双手插兜,一个人往前走。丰琪笑着又买了一棵桃花,冲丰毅和徐北乔眨眨眼睛,"大哥别忘了买棵金桔,大吉大利!"说着,追着丰黎跑去。
  桃花是花市里最受欢迎的品种,想走桃花运的人还真不少,左右看看,一般年轻人手中大都有那么一棵。
  看着弟弟妹妹在花市中活泼的样子,丰毅有种莫名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丰家的一员,丰琪和丰黎是自己斩不断、舍不了的兄弟血缘,这么多年的自我流放好像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回到香港一年多了,这才有真切的体会。
  看着丰毅忽然停下脚步,徐北乔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丰毅的目光从越跑越远的丰黎丰琪身上忽然转回到徐北乔脸上,徐北乔刚移开目光,就觉丰毅一只手臂揽住自己的后肩,说,"我们走吧!前面有家相熟的摊子。"
  节日这样美好,花市这样美好,年宵这样美好,人群这样美好……徐北乔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没有说话。
  花市里并不只有花,还有各种各样的吉祥饰物,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甚至有一些慈善机构也趁着年宵出来摆摊,争取募捐。徐北乔看着眼前的人们,人人脸上带着笑,心情也十分舒畅。正走着,忽然丰毅停下来,将手里的剑兰递给徐北乔,"在这等我。"说着,笑了笑,钻进人群。
  徐北乔莫名其妙地站着,又不能不等,转头四顾,一眼看见了旁边店铺里是黄灿灿的一片。这是家专营金桔的铺位,一颗颗金桔圆溜溜地挂在枝头,惹眼又讨喜。店家在柑橘枝挂上红红的利是封,旁边是红通通的大牌子——"大吉大利"。
  徐北乔心念一动,但凡做生意的,都是要讨这个好彩头的吧!更何况是丰氏百货。想着,徐北乔抱着剑兰就走了过去,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这按招呼了徐北乔自己挑,那边就迎进了另一对。
  徐北乔认真看看,挑了一株挂果多的,姿态好的。一颗颗金桔金灿灿的,映衬着红色的利是封,十分好看。
  "老板,就这个吧!"徐北乔叫着老板,老板连忙过来,"先生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啊?"
  "送人。"
  "那写点吉祥话,送人也好看!"老板拿了金红相间的便签,递过去,还有眼色地接了徐北乔手中的剑兰放在一边。
  徐北乔迟疑了片刻,终究拿起笔,写了几句话,等付过钱,却发现抱了金桔,原来的剑兰就没有手拿。
  转头超人群中望了望,还不见丰毅的踪影,徐北乔就站在店铺前面,脚下是一盆金桔一盆剑兰地等着。等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买的金桔有些碍眼,甚至时才买金桔的一连串举动都是那么的难以理解。明明是一再地果断拒绝,眼下却又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这种患得患失的犹豫就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厌烦。看了看金桔,徐北乔伸出脚轻轻踢踢,自己都在干什么?
  徐北乔正暗自懊恼,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送VINCE的,还是买给自己的?"
  一抬头,只见是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俏皮地带着帽子,可脸上却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天色早已是墨黑,虽然花市里灯火通明,但戴墨镜的人还是异类。
  徐北乔心中一紧,"费明?"
  简单遮掩了脸庞的费明没有回应,弯下腰,放低了墨镜从上沿儿看出去,仔细读了读徐北乔写好不久的便签,轻哼了一声直起身子,调侃地说,"不错啊!那么受刺激还没跟VINCE分手,这点倒是挺让人佩服的。"
  徐北乔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动气,笑道,"你是希望我和他分手,还是不希望我们分手?"
  费明撇撇嘴,"你们的事情,跟我实在没有半点关系。不过相识一场,我总还希望他好。你们若是还好,这世上就少了两个痴男怨男,世界也就和谐多了。"
  徐北乔抿抿嘴,"可惜很多事情,别说由不得别人,怕也由不得自己。"
  顿沉默片刻,费明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墨镜遮挡了费明的表情和眼神,除了他声音中的疑问,没有任何线索。徐北乔低下头,太过复杂的事情,实在不想回答。好在听见有人在喊"MIYA",很快,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冲了过来,"MIYA,你要的是不是这个桔子?"
  见到了费明,自然也能知道这就是那位CHRISTOPHER,国际大导演在电视上也频繁露脸,在熙熙攘攘的花市也是素面一张,连点遮掩都没有。巧合的是,手上也抱着一盆金桔。
  "是这个吧!啊哦——"CHRISTOPHER刚才还一脸兴奋,转眼看见旁边的店铺是一片片的金桔,顿时贬低了手上这盆的价值。
  "Thanks!就是这个。"费明接过,亲亲热热地在CHRISTOPHER脸颊一吻,倒是把徐北乔惊了一下,左右看看,貌似喧闹的人群里,没人注意时才这个轰动娱乐界的大新闻。
  显然,这也出乎CHRISTOPHER的意料,预期无奈地叫了声"MIYA",却被费明一把拉到身边,"CHRIS,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徐先生,就是丰毅的伴侣。"接着转向徐北乔,"这是我的HONEY,CHRIS。"
  "徐先生过年好!"CHRISTOPHER冲徐北乔点头,徐北乔也礼貌地回礼,看看CHRISTOPHER,又看看费明,费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三人都没再说话,好像在喧闹的花市中"僵"住了。
  "北乔!"不知什么时候,丰毅已经回转,手里也是一盆金桔。一见费明和CHRISTOPHER,就是一愣,快步上前,站到徐北乔身边,"你们……"
  费明倒没见外,也没打招呼,上前拉了金桔的枝子,看看上头挂着的粉红色便签,便哼了一声,"什么也不用问,我很好,好得很!"拉着CHRISTOPHER扬长而去。CHRISTOPHER双手抱着金桔,只能仓促地冲丰毅叫了声"过年好",便被扯得远了。
  "没事吧!"丰毅的目光从费明离去的身影上回转,关切地问。
  "他和那个导演……"
  "看起来感情不错。"
  丰毅和徐北乔互相看着,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又有些尴尬滋生。丰毅一低头,就看见了摆在徐北乔脚边的剑兰和金桔,丰毅又笑,"原来你已经买了。"
  "什么?"徐北乔一愣。
  "做生意是要买些金桔的,大吉大利!"丰毅手上,金桔枝头也挂着小巧的利是封。想起费明刚才的动作,徐北乔也拉过便签看了一眼,心头一动,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脚边的这盆。
  丰毅看了徐北乔的神色,弯腰也看了一眼,等直起身子,脸上的神色也复杂了很多。
  "谢谢!"丰毅温柔地看向徐北乔,徐北乔垂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一串流畅的音符想响起,贴身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不好意思。"徐北乔转身接起,那边是齐齐欢乐的声音。
  无非是新年好,我和邢涛很好,你和丰毅怎么样,丰家的年饭是否丰盛……徐北乔敷衍地回答,心中是一片兵荒马乱。直到齐齐喧哗够了,挂了电话,徐北乔转头看向丰毅,却见他两手空空地过来扶住自己的后背,"走吧!"
  "东西呢?"
  丰毅笑道,"给了老板赚头,让他送到家里。我们捧着东西走,多累!"
  两人在花市里走着看着,觉得气氛和刚才又是两样。
  "桥设计新年大吉,开门见利!"
  "丰氏百货大吉大利,开门见喜!"
  两句平常的吉祥话在两人心头绕了又绕,一时间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种从未有过的默契出现在出乎意料的时刻,徐北乔不知道自己是更欣慰,还是更感伤。
  时间已过凌晨,跨了新年,又过了春节,新的一年是结结实实地来了。花市里过年宵的人们渐渐散去,有的老板已经开始收拾铺位。丰毅联络了自家车子,出了维多利亚公园,和徐北乔站在路边等候。
  两人共同经过了繁华倒还不觉得,直到经过了热闹散去,才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一直伴随在自己左右的人是多么可贵。
  看着满载而归、着急回家的人们,丰毅忽然说,"北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平常得不像是央求或者告白。徐北乔转头看去,见丰毅也在看着自己,眼神诚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把该经历的,会遗憾的,通通走过一遍,好吗?"
  这不同于丰毅每次都斩钉截铁的告白,语气里甚至没有丝毫哀怨和懊恼,好像只是一次请求,平常合理的请求。徐北乔心中瞬间被莫名的情感充满,那情感四溢,流淌在百骸,堵住了喉咙,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丰毅看着他,上前将他轻轻搂住,"不用急着回答,我们还有时间好好想想,但不管怎样,我不想我们后悔。我爱的人也爱我,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车子已经在不远处停下,司机看着自家的两位少爷,在街头拥抱,表情平静。但此时徐北乔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他几乎是亲眼看着丰毅的变化,犀利的张扬知道收敛,尖锐的棱角懂的隐藏,飞扬自信的背后多了耐心和宽容,甚或对生活更加深刻的感悟。这一切都来之不易,都让丰毅这个人更具魅力。但一次机会就是一次冒险,对于这些,答应和拒绝的决心,同样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啊~~~
   73、家庭
  虽然已经感觉到天光大亮,但徐北乔还是不愿醒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一个酣畅淋漓的好觉,心中轻松,身体舒缓。香港已经有40多年不允许烧炮竹,不管是三十晚上,还是大年初一,天空都很清朗,也没有震耳的爆竹声声。翻了个身,靠近更加温暖的所在,徐北乔的呼吸稍一停顿,就又绵长起来。丰毅看着主动靠近自己的徐北乔,觉得这样的清晨真的很美好。
  回到丰家,自然要两人睡在一起。也许是在花市流连的夜晚真的轻松,也许是费明带着情人短暂的出现为前情画上了句号,又也许是丰毅对徐北乔提出的那个平静的请求,两人昨晚睡在一张床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徐北乔还穿着张婶准备的睡衣,平和地对丰毅说了声"晚安",转过身去睡了。丰毅则在黑暗中凝视徐北乔半晌,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开始绵长,才小心地伸手手臂,挪到他的颈下,耐心地等着他翻身,再挨近自己。
  闻着久违了的徐北乔的气息,丰毅也睡得格外安稳。然后一醒来,就见徐北乔依偎到自己的怀里。
  昨晚两人回到丰家的时候,丰黎和丰琪还没回来,张婶早就扛不住睡去了,只留了一个帮佣在守岁。一进门,就看见客厅两边摆着两盆金桔,枝上都挂着红红的利是封,只是上面的便签不同,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粉色的,被高高地夹在枝头,好像在张扬着什么说不出口的内容。剑兰倒是被张婶搬到了丰毅的卧室,上面也扎着大红丝带,眼下正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飘动。
  跨年的那个晚上,对两人来说都是心中大恸;春节的这个早晨,或许能预示着值得期待的开始。丰毅闻着空气里早晨的味道,吻了吻徐北乔柔软的额发,心情大好。
  还是那种轻微不断的干扰,好像一只小手在挠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徐北乔睡不安稳。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睡衣的领子。回了回神,徐北乔不觉屏住了呼吸。
  小心地抬头,看了看丰毅。丰毅轻轻的鼻息侵扰着徐北乔的脸,看样子还在熟睡。徐北乔轻轻挪动着身体,想拉开些距离,又不想吵醒丰毅。虽然两人曾经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但这样的场景现在看来也太过尴尬。但尴尬之中还带着些心跳,徐北乔对这样的自己无可奈何。
  丰毅闭着眼睛,感受着爱人一点点地离开自己,原本温暖的地方被微凉的空气充斥进来,原本肌肤相贴的脚踝也挪走了。直到徐北乔成功地下了床,丰毅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走进浴室。
  将还有徐北乔体温的被子搂在怀里,丰毅真的觉得,刚刚积蓄不久的耐心又要消失不见了。丰毅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如果说,以前对徐北乔的认定是如同商业决策般的敏锐,知道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不能错过;那么现在,自己对他的欣赏和爱恋已经变成缕缕细丝,从他的身体中发出,进入自己的身体,缠绕住五脏六腑,那边一动,自己就能感同身受。
  丰毅叹气,真的渴望将徐北乔紧紧地揽在怀里,感受他的温度、肌肤甚至骨骼,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让自己成为他的一部分,永不分开。
  摆在客厅里的两盆金桔成了丰家所有人的瞻仰对象,一是喜庆讨喜,二是上面带字的标签。据说丰黎丰琪回来时曾细细看过,表情各异。张婶看着上面明显不同的字迹,连看向徐北乔的神情都笑眯眯的。
  徐北乔一下楼,就被张婶拉住,"你们这样就乖了!大少爷对你好,你也想着他,和和气气地,日子不是更好?"
  看着张婶,徐北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有没有早饭。张婶自然愿意张罗,但还是问要不要等她的大少爷,看向徐北乔的笑容带着点老年人的狡黠。
  此前徐北乔在工作室"发疯"的样子几乎给张婶落下心理阴影,然后看着心爱的大少爷带着徐少爷离家,这段时间,张婶的心简直就是悬着的。眼下看两人从花市回来还给对方买了金桔,看样子是和好如初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私以为是自己特意给大少爷留的画像起了作用,小两口又甜蜜蜜了。
  一连三天,虽然丰毅还要处理一些事务,但两人基本上都是在丰家度过的。
  大年初一,丰毅给丰黎丰琪的红包已经提前给过,一干晚辈又都得到了丰亦鑫和荣玉玲的红包,徐北乔手里,甚至还有张婶偷偷塞进来的红包,老人家的心意不好回绝,但让徐北乔很不好意思。好在丰家和丰毅给她的红包也不小,这才放下了心。
  大年初二,徐北乔发现自己竟然和丰琪一起,坐在荣玉玲的起居室里,等着母亲派礼物。
  给丰琪的是一条珍珠项链,虽说眼下珍珠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但颜色相同、大小相同的天然珍珠仍是难寻。也就是说,一颗颜色纯正、大小相宜的珠子不值钱,但要找到一模一样的10颗、20颗珠子,那价格就要打着跟头往上翻。丰琪得的这一套,能在颈上绕上三圈,价格着实不菲。
  丰琪将珠子在手上绕了好几圈,自己看看,叫着"谢谢妈咪!"荣玉玲嗔怪地说,"别不放在心上!现在这样的珠子也不好找了!就知道你从小见得东西多,什么都不在乎。"
  丰琪好像对徐北乔即将得到的礼物更感兴趣,笑道,"妈咪打算给大嫂什么?"
  荣玉玲瞪了她一眼,"姐姐倒是跟弟弟学,不能乱叫!"
  徐北乔觉得自己被划进女眷一方已经是大窘,现在更是如坐针毡,"母亲,我一个男人,真的不需要这些……"
  "这个就是适合男人戴的。"荣玉玲截住徐北乔的话,拿了个不起眼的盒子递过去,丰琪一见那盒子,就止住了笑。
  徐北乔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通透非常的翡翠观音,虽然不像是上次得的那块玻璃种纯净的白,但见其中飘渺的绿意和观音精巧的雕饰,也能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
  "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就是男人戴的。"荣玉玲说。
  徐北乔推辞,"这个实在太贵重,不如给阿黎戴。"
  "给你的就是你的!"荣玉玲假意嗔怪,甚至拿过了盒子,将观音拿出来,后面紧跟着一条不细的黄金链子,就要亲手给徐北乔戴上。徐北乔推辞不过,只能低下头,让脖颈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剩下母女两人都仔细看他,原本觉得一黄一绿颜色搭得不妥,哪知道戴在徐北乔身上倒很合适。
  荣玉玲看了一笑,"嗯,这才对啊!要是戴在阿黎那个猴子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徐北乔只好也跟着笑笑,说了一会儿话,起身告辞。丰琪却留了下来,看向荣玉玲的眼神中带着琢磨。
  "看着我做什么?"荣玉玲一挑眉毛,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这位前港姐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美丽。这点,丰黎遗传自母亲的比较多。丰琪虽然是女孩子,但遗传得更多的是丰亦鑫的长相,棱角分明,三兄妹站在一起,丰毅和丰琪倒像是一个妈生的。荣玉玲有时候会感叹,虽说是异母,但是同父也注定了这斩不断的血缘。
  丰琪托着腮,狡黠地看着母亲,"妈咪突然之间这么大方,让人疑惑啊!所谓反常必为妖,妈咪到底想做什么?"
  荣玉玲训斥说,"什么必为妖?说你妈咪是妖?"
  丰琪笑了,拉长了声音说,"是说妈咪聪明!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了徐北乔,您安的什么心啊?"
  "好心!"荣玉玲一边说,一边坐到镜前整理仪容,"看样子,你大哥是认定了徐北乔,你父亲虽然不说,但对徐北乔也算是承认了。这个时候,我也不能显得小气了。那东西,原本就是丰毅生母的,虽说放在我这里,未必你大哥不惦记。赶紧给出去,也少点麻烦。"
  丰琪看着荣玉玲,"我不信妈咪就这点想法。"
  荣玉玲从镜子里看看丰琪,"还能有什么想法?对别人宽松点,总有好处。你大哥能不能有孩子还两说,如果没有,剩下的还不都是你和阿黎的,说不定以后还要阿黎的孩子过继去一个。哼,这些事情……"荣玉玲摆摆手,"都是一步一步走的,车道山前必有路,边走边看吧!"
  "妈咪你真是老谋深算。"
  "我充其量是狡猾,老谋深算的是你父亲。"
  丰琪眼神闪烁,"爹地真的承认徐北乔了?"
  荣玉玲转身看看丰琪,"别人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
  丰琪撇撇嘴,心说,你们倒是认得痛快,人家徐北乔认不认,还不知道呢!
  大年初三,一家人再没什么应酬,结结实实地在一起待了一天。
  家人聊天,徐北乔在一旁坐着,也知道了丰氏百货的第六家店已经筹备妥当,只等着黄道吉日开幕。明辉地产也将触角伸进了内地,在深圳和广州都买下了地,打算看看内地的相关政策,再决定如何开发。又听丰琪讲起她在美国的黑工厂暗访非法入境人们的痛苦生活,才知道丰琪原来是某大报记者,富家女为了采访吃的苦头也不少。直到大家说到时下流行的游戏,他才知道丰黎在英国创办的小公司竟然也参与了该游戏的开发。而丰亦鑫对丰琪和丰黎的编外事业都嗤之以鼻。
  一时间,徐北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惊讶地发现自己熟悉的人还都有不熟知的一面。在徐北乔以往的生活中,从没有过身在这一大家子中的经历。如今看着表情各异的脸,听着丰黎为他的游戏与丰亦鑫论战,看着张婶笑眯眯地坐在旁边,边听边为大家削水果,徐北乔忽然间发现,自己对这种家庭气氛的向往。
  在这里,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是寂寞的。
  初三傍晚,吃过晚饭,丰毅和徐北乔简单收拾了东西离开。坐进车里,驶离半山,徐北乔从后视镜中看着张婶站在门口相送,心中五味杂陈。
  "我从不知道丰琪居然是记者。"沉默了一阵,徐北乔忽然说。
  丰毅笑了,"是啊,自己衣食无忧,就开始关注什么公众权利。GIGI的个性倒是适合,只是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有时候会让人担心。"
  "丰黎开发游戏倒还蛮像的,这么大了,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徐北乔又说。
  丰毅别有深意地看了徐北乔一眼,"阿黎从小就讨厌拘束,常有别出心裁的想法。那时候觉得是异想天开,但现在这个时代正好欢迎各种异想天开。"
  徐北乔沉默了一阵,又说,"母亲送了我一块翡翠,是尊观音,黄金的链子,黑色的盒子,看起来有些老旧。我放在卧室的保险柜里了,密码还是你原来的那个。"
  徐北乔说的时候,丰毅的车速略微慢了慢,但依旧平稳。沉吟片刻,丰毅说,"那是我妈咪的,外祖父戴过的观音。妈咪走的时候我还小,估计这些年都是母亲帮我收着。她能给你,很好。"
  徐北乔心头一震,沉默半晌,缓缓地说,"其实,你有一个不错的家。有父有母,有弟有妹。最重要的是,你有根基,有源头。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最后会到哪里去。已经很幸运了。"
  想起徐北乔的身世,丰毅知道他为什么感慨,车上一时无话。
  车子拐了个弯,已经能够能看到丰毅公寓所在的大厦,徐北乔忽然听丰毅问,"你还喜欢吗?"
  "什么?"
  丰毅放缓车速,"我的家庭,你还喜欢吗?"
  徐北乔一笑,回避了话题,"你的家,你喜欢就好。"
  丰毅车子驶进大厦的地下车场,停车,熄火。转向徐北乔,认真地说,"如果我的家庭能给我加分,我会很高兴。如果你肯给我一个机会,那么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了。"
  徐北乔一愣,丰毅笑着眨眨眼睛,"着会不会给我的机会上多加一点砝码呢?"
  丰毅是半开着玩笑说的,徐北乔则是认真听的。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严肃。
  就见丰毅笑了,很快转移了话题,"母亲既然给你,你为什么不戴着?那尊观音很灵验,会保你平安的。"
  徐北乔看着丰毅下车,绕到另一边为自己打开车门,亲近但不亲密地托着自己手肘上电梯,说着徐北乔不知道的家中趣事。但直到进了家门,徐北乔的心都是乱乱的。
  然后丰毅推开主卧的门,冲徐北乔眨了眨眼睛,"这几天应付老头子,我可是累坏了。先睡了,晚安!"
  "晚安!"徐北乔条件反射地说着,看着丰毅关上卧室的门,自己在客厅里傻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去了客卧。
  作者有话要说:啊~~~

  74、狐疑
  春节过后,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忙。
  先是不用刻意回避,徐北乔就很少见到丰毅。早上出门前没见丰毅巴巴地粘上要接送,晚上下班迟了,也不见丰毅的车子等在外面。虽说丰毅对他的关注却没有少,早上起来有准备好的早餐,中午有定好的外卖送来,但徐北乔心中淡淡的失落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忽视。但除了咬牙暗恨自己不争气,也没别的办法。
  好在徐北乔自己也很忙。"桥"设计如今已经是跻身香港一流设计工作室,徐北乔更是知名的大设计师,几个设计如三级跳般让他节节高升,除了明辉山水这样的自家更成,他还是富豪名媛抢手的"私密型"设计师。
  这一切要归功于去年他为周家慧设计的那套"私密套房",在香港的名媛中一下子就火了起来。而丰家男儿媳妇的身份,也让上流社会对徐北乔摆出接受的态度,毕竟就算心中不痛快,可谁也不想沾上个"守旧"的恶名。
  刘铮这样的销售人才更是如鱼得水,新招揽的三名设计师也都出了佳作,看到明辉山水出的销售业绩,年前就有地产公司积极联络,不过这次是业主指定的公司施工。刘铮这段时间以来,就是带着设计师小沈在与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沟通。据说,那位是另一个"张静好",设计界的女中豪杰是越来越多,指定徐北乔为自己设计空间的名媛淑女也越来越多。
  "桥"设计每月的例会,是给几个时间错乱的设计师碰头的机会,和徐北乔这样传统作息不一样,那几位设计师,个个都是八五后,设计的状态和时间完全不同。有人清早起来画图,有人醉酒之后设计。好在设计师也算是半个艺术家,没人会苛责。
  会议刚一会儿,刘铮就接到电话,听起来像是那位有着女强人的合作伙伴,这次的地产设计已经修改了几个来回,不知道这是施工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徐北乔带着人刚说两句,自己的电话也响了,看见是齐齐,徐北乔摆了摆手,"会你们先开着。"说着,起身拿了电话出去。会议室里几个年轻设计师再加上端茶小妹,嘻嘻哈哈嘻嘻哈哈笑了一团。
  "嘿!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哈!刘老大可被那个母老虎折腾得够呛啊!"
  "诶?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
  徐北乔出了会议室,转身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你回来了?马尔代夫怎么样啊?"
  齐齐的声音永远是兴奋的状态,"那还用说?好得很!天是那么蓝,海是那么蓝!空气好极了!"
  徐北乔"呵呵"笑出来,"有没有给我买手信?"
  "呃……"齐齐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又欢快起来,"别的没时间看,不过马尔代夫的服务很不错哦!我带回来不少当地特色的qingquyongpin哦!还有专门……"
  "好了好了!"徐北乔连忙截住齐齐的话,"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留给你们自己用吧!"说着,徐北乔愉快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和邢涛怕是连水屋的门都没出去吧!"
  齐齐在那边大窘,好在此人没脸没皮习惯了,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哥,我有事情求你的!"
  "说吧!"
  "邢涛买了个房子,问我愿不愿意住进去。"
  徐北乔笑了,"那是好事啊!你们同居也算是定下来了。"
  "嘿嘿!"齐齐也在笑,竟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嘛!想让哥你给设计一下。我跟你一样,都是没家的人,现在能有一个,当然想好好布置。你的设计我最放心了,设计费要邢涛给!"
  说到这里,徐北乔不知道自己是为齐齐高兴,还是为自己心酸。曾经全心全意、倾尽所有设计出来的"家",永远停留在了去年的最后一天。自己亲手撕掉了,此后也再没提起,已经不知道已经被张婶扫到哪个故纸堆去了。而现在,同样渴望家的齐齐要自己再设计一个,徐北乔有些犹豫。
  "齐齐……我最近的状态不好,不知道还能不能设计出你要的感觉。"
  齐齐在电话那边一笑,"你什么状态都行,反正最了解我的是你,邢涛怎么想根本不用管,你关注我的需求就行了!"
  徐北乔也知道齐齐的这个要求不能拒绝,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你的房子我来设计,不用设计费,算是我送给你和邢涛的礼物吧!"
  放下电话,徐北乔心中起伏,一时间不想回到会议室去。站在走廊的窗前,能看到隔了两条街的丰氏百货。在那个同样高耸的大厦中的一层,是丰毅的办公室。虽然丰毅的那个请示还在徐北乔心里打转,但他也同样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和丰毅就只能这样隔着行人街道在空中相望,最后,相望变成相忘。
  "在想什么?"刘铮从身后过来。
  "没想什么。"徐北乔转头一笑,"听说那一位很麻烦?"
  刘铮撇撇嘴,感叹地说:"女人!"
  两人笑着回到会议室,里面果然已经闹翻了天。
  齐齐要的设计,徐北乔自然要加班加点。将近期能推掉的设计项目全都推掉,一心一意地为齐齐设计他的房子。
  自己算是圈子里面的一个异类,结婚?这是大多数同性恋者一开始不敢想,接下来便不去想的事情。能同居,能同居多几年,已经是等同于结婚的大事了。设计齐齐的"婚房",怎能大意?
  傍晚,香港街道上车水马龙,徐北乔还在工作室里,周围很安静,设计的感觉也很正,手边有刘铮贴心准备的饮料和小点,徐北乔的绘图速度正在加快,忽然一阵铃声响起,徐北乔懊恼地蹙起眉头,后悔没有把手机关掉。
  手机响得十分执着,徐北乔无奈放下画笔,拿来一看,居然是TONY。
  "喂?"
  "徐先生?"TONY的声音有些焦急,"打扰您了,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丰先生,打电话也不接。"
  "丰毅?"
  "丰先生之前订好一个会议,但下午接了电话就匆忙走了,现在人已经到齐了,等了一个多小时,丰先生的电话就是不通。"TONY说得很快,"这次来了几位老资格的董事,您看,是不是请您给丰先生打个电话试试?"
  徐北乔听得发愣,说:"TONY,你打电话不通,换成我打,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我看不如……"
  "徐先生,就算是您帮帮忙,打个电话试试?"TONY央告。
  徐北乔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
  徐北乔挂了TONY的电话,找出丰毅的,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拨打这个熟悉的号码了。没有期待有所回应地按下去。才响了两声,就听见了丰毅的声音,"喂?"
  徐北乔一愣,丰毅的声音就有些急了,"喂?北乔?是有什么事?说话啊!"
  徐北乔这才晃过神来,"是我。"
  丰毅好像松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是你。"
  "哦。"徐北乔说,"TONY找你找得很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丰毅一顿,"我这边有点事情。"
  "很重要?"徐北乔说:"快给TONY回个电话吧!听说你召集的会议,几个董事都来了,别在不必要的地方平白无故得罪人。"
  "呵呵……好!我马上!"
  75、求爱
  "晚上想吃什么?"刘铮敲敲门,推开了一条缝。
  徐北乔看着刘铮的举动好笑,一整扇的玻璃门,就算只推开一条缝,和完全推开又有什么区别。转动了椅子,点点手中的铅笔,"我不在这里吃了。"
  刘铮一挑眉头,干脆走进来,靠着绘图桌,"有约会?"
  徐北乔淡淡一笑。
  "男的?"刘铮又问。
  "嘿!"徐北乔没有否定,笑道:"你在询问我的隐私?"
  刘铮故作凄凉的模样,"我还以为,只要有机会,自己就是近水楼台,没想到……"
  一句话说得徐北乔笑了,"再说下去,你就是齐齐了。是丰毅,找我有点事情。"
  提到丰毅,刘铮表情严正了许多,"你们……还好吗?"
  徐北乔抿抿嘴唇,不知道这个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问题该如何回答,刘铮又不是别人,因此他又不想敷衍,只是蹙着眉头,好像自己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刘铮也没有紧逼,叹了口气,故作失意地说:"所以说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只能靠边站,做朋友。"
  徐北乔看向刘铮,真心地笑了,"刘铮,你是好朋友。要知道,情人是可以换的,朋友一辈子也就这么几个。何况是我,朋友本来就不多。"
  刘铮看看徐北乔,点点头,忽然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徐北乔询问地看向刘铮,刘铮斟酌着用词:"其实感情的事,明察秋毫的少,糊里糊涂的多。有时候糊涂一些,自己也会快乐一些。那天和几个师妹聊天,有女强人,有小家碧玉,上学的时候,还能分得出高下,现在倒是一笔糊涂帐。当年志在事业的女孩子现在自然光鲜,但早早嫁人生子的也活得一样滋润。真的比起来,还不一定是谁羡慕谁呢!水至清则无鱼,对于感情,就算自己付出了所有,你也不能要求对方太多。"
  徐北乔惊讶刘铮忽然说起这些,但听着,却好像一字一句都说进了自己的心里。
  "如果不是朋友,我是不会这么说的。但凡有点得到你的机会,我也不会这么说的。"刘铮看向徐北乔,"北乔,说这些,不是我对丰毅退让,而是我清楚,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刘铮,我……"
  刘铮止住徐北乔想说的话,说:"但我希望你幸福。不管这幸福是谁给的,你能幸福,就好。也别忘了,感情里面,只有幸福或者不幸,没有对错输赢。"
  思忖良久,徐北乔扯出了点笑容,"谢谢你,刘铮。"
  刘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轻松话题开始,却在沉重的地方结束。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好像将时才的沉重扔到一边,敲敲绘图桌,"约会之后,也要记得交图。这个客户可是规定了交图时间。"
  徐北乔"哧"地一笑,摆了摆手,"你就是一个放牛的,看谁进度慢了,就拿鞭子在后面抽啊抽,齐齐的房子加上这个,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刘铮也笑了,"你不收齐齐的装饰费,我是不是可以找邢涛收点'插队费'?"
  "你打算怎么收?"
  "邢大律师可以用自己的专业抵费,明年的律师费,给我们打个折扣没问题吧!"
  徐北乔笑了,"你可真是……"
  刘铮走了,徐北乔也没了画图的兴致。丰毅早上就约好自己一起晚餐,然后去一个什么地方。徐北乔并没有顾虑,心情却出奇的平稳。这就是他一段时间以来,真心想追求的状态——看见丰毅不逃避,离开丰毅不悲伤。平静就好。
  但也许是丰毅春节时候的请示并不着急自己答复,说话做事也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徐北乔过得还算轻松,似乎就可以让自己的心放纵一下半下。
  徐北乔叹着气,收拾了画工画具,突然想到,也许走到最后,更舍不得放手的会是自己。这段时间,只要精心细想,就上不上,下不下的境地,颇有些进退维谷的感觉。徐北乔皱着眉头将铅笔扔进盒子,说不定平平稳稳地走完最后这段婚姻历程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最管住的,就是自己的心。
  正想着,就听有人敲门,转头一看,站在玻璃门外冲自己笑的正是丰蹩脚。徐北乔一时间五味杂陈,表情怪异。
  门外的丰毅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表情?但还是打了个手势,耐心地在外等待。门里的徐北乔加快收拾,门外的丰毅见隔壁门一开,刘铮端着茶杯走了出来。两人表面还算和悦地一笑,虚伪地打了招呼,刘铮进了厨房。徐北乔拿了外套出来,丰毅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起来。
  "外面有点凉,穿上再出去吧!"丰毅拿起搭在徐北乔手臂上的外套,展开。
  徐北乔看着丰毅再自然不过地动作和表情,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转身、伸手,让丰毅帮着自己穿上外套,转过身来,再看丰毅脸上温和的笑,觉得丰毅不知不觉间已经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磨人的钝刀子。
  "我们走吧!"丰毅随手整整徐北乔的外套领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坐上车,徐北乔也不问去哪里,车子停在四季酒店,徐北乔并不惊讶。香港几乎一小半的高级餐厅都聚集在这里了。然后,丰毅带着徐北乔走进了龙景轩。
  龙景轩是全球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中餐馆,徐北乔此前也跟丰毅来过。还记得那次是第一次与邢涛见面。也在那天,邢涛和齐齐"一夜情缘"暴光将齐齐气跑。当时的心境还算单纯,看着齐齐吃瘪的样子也很愉快,现在想想,颇为感慨。
  丰毅为徐北乔拉开椅子,自己坐到徐北乔对面,WAITER一见是丰毅订的桌子,连菜单也不递,直接上了清水和餐前酒,看样子,丰毅是早就连位子带菜单都订好的。
  徐北乔抿了口酒,丰毅则看着徐北乔,"还记得吗?这个地方。"
  徐北乔挑挑眉毛,"之前与齐齐和邢律师来过那次?"
  丰毅听了,好像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笑道:"那次也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出来吃饭,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徐北乔心中一动,但是……WAITER很快就上了凉菜,徐北乔吃了一口,说:"是吗?你可真会联想。"
  碰了个钉子,丰毅也没气馁,召来WAITER要了点柠檬,放进徐北乔的清水杯里,"我记得你喜欢喝柠檬水。"
  徐北乔扯了扯嘴角,"谢谢!"
  热菜紧跟着上来,件件都是龙景轩的招牌,色香味俱全,吃了几口,徐北乔立刻觉得齿颊留香,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喜欢这里的菜?"丰毅问道。
  徐北乔点头,"这里也算是中餐中的极品了吧!"
  丰毅笑了,为徐北乔夹了一块鹅肝块,"那天,你吃这道菜比较多。"
  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毅一眼,没有说话。
  "那晚我第一次见你那么放松。吃一口菜,喝一口酒。"丰毅回忆着说,"你喝醉了,就是自己是苍耳,我是个优质裤脚,说让我把你带到别的地方去,再放下来。"
  徐北乔正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加快动作咽下去,戒备地看向丰毅。
  丰毅看着徐北乔,温柔地笑了,"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把你带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好风景的地方去,不想委屈了你。但没想到,后来就永远也不想放下你。现在,你不在裤脚上,而是在我的口袋里,最贴近心脏的那个。"
  在如此优美的环境和温暖的灯光下,丰毅的人和话都有些动人,徐北乔喝了口微酸的柠檬水,镇定了一定心神,说:"那不过是以前的傻想法,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
  丰毅苦笑,"我一直都在把你放在心上,只是我自己知道得晚。"
  徐北乔没有说话,丰毅重又振作精神,"不过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切事情都来得及。"
  徐北乔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发亮,忽然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倾心的、爱慕的,但是,他也是危险的、善变的、难以把握的。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徐北乔放下筷子,"不是说有东西让我看?"
  丰毅脸上顿时神采飞扬,笑道:"吃好了?好了我们就走。"
  徐北乔起身,丰毅也没叫WAITER,两人穿了外套就走,车子滑进夜色,丰毅有些隐隐的兴奋,徐北乔则看着窗外,心里发乱。
  车子渐渐缓慢下来,拐进一处街道,徐北乔这才开始注意窗外的夜景,看着看着,眉头蹙起,转向丰毅,"这是……"
  丰毅看了徐北乔一眼,嘴角带笑,"很快就到了。"车子继续前进,拐进一个大厦的地下车场,门口的保安对车子敬礼,徐北乔见了,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车子停住,丰毅绕到另一侧为徐北乔打开车门,徐北乔却端坐不动。这个地方自己来过,而且来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带着欣喜和憧憬,实地丈量,一寸寸地考量,再一笔笔画出来。以为已经消失了疼痛又在心底一点点地清晰。
  丰毅看出了徐北乔的不对,心里一沉,但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坚持。他躬身拉了徐北乔的手臂,"下车吧!北乔,求求你,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下了车,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丰毅一定要将自己的伤口扯开,说不定还是谢谢他,给了两人一个了断的机会。
  徐北乔跟着丰毅进了电梯,感觉电梯一层层地升上去,自己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下来。丰毅看着徐北乔的样子,心疼的将人搂住,却被徐北乔激烈的推开。电梯的轿厢一晃,两人都安静而沉默。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这里是高档的公寓,地下有车场,小区有花园,门口有保安。是一梯一户的私密设计,除了电梯、楼梯和各种配电、消防设施,几乎一层就是一户人家。丰毅咬咬牙,扶着徐北乔的手肘,出了电梯。
  站在门前,丰毅伸手在密码门钥上快速点点,接着是"叮"地一声。丰毅转过头来,紧紧握住徐北乔冰凉的手,"北乔,这就是我们的家。"说着,丰毅将门推开。
  徐北乔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门里,所有的灯都开着,熟悉的颜色和装饰一下子印入眼帘。
  门前的玄关摆着两双拖鞋,那时自己和丰毅最初共同生活时选择的颜色和样式,玄关桌上摆着个漂亮的盘子,里面是两串感应钥匙。天花板上是自己最喜欢的吊顶方式,里面嵌着隐形的管灯,能营造出让人一进家门就觉得温暖的效果……
  徐北乔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地板是深色的橡木,徐北乔脱了鞋子,光脚走在上面,脚下是意料之中的弹性,十分舒服;客厅是宽大古朴的沙发,相对于皮质,徐北乔更喜欢布衣的。坐上去,会让人有种被拥抱的感觉;茶几当然要透明的,虽然容易脏,但晶莹剔透会给客厅带来跃动;还有地毯,是他喜欢的茶色长毛,走上去又软又暖,和爱人靠在一起坐在地上看电话,也不错……
  徐北乔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紧。书房、工作室、厨房、餐厅、浴室、起居室……每一个地方都曾经是自己笔下的设计,花在纸上的死物。可是在这里,那些灵感都活了,所有设想都实现了,
每一个细节都被照顾到了,每一个盲点都被很专业地处理过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很好,好像这就是自己监督完工的一样。
  "还有这里,北乔……"丰毅拉着惊讶至极的徐北乔进了卧室,"如果说有一处败笔,那就是这里了,那天,是我画的床。"
  徐北乔早就知道卧室很大,所以才能放下丰毅喜欢的大床和自己喜欢的沙发。一半的地方筑成台阶,台阶地面上是厚厚的地毯,直接被收进边角,植上地面。一半是简约的沙发和茶几,靠墙还有一排低矮的书架,窗前是自己喜欢的躺椅。
  徐北乔咬着嘴唇,不说话。丰毅扶着他的后背,上了台阶。台阶上面是低矮的床,厚实舒适的床头,蓬松的靠枕,丝滑的华盖。最后,徐北乔就坐在这张床上,环视整个卧室,看着每一处,就好像重新经历自己设计时的心情。
  这就是渴望的家,徐北乔心想,真的很美、很温暖、很漂亮!
  徐北乔看不见自己目瞪口呆、面色绯红的样子,丰毅躬身握住他的双肩,轻吻了吻他的眼睛,吸引着他的注意。等徐北乔看向自己的时候,丰毅才双手从他的肩膀抚到手肘,自己也顺势必跪到了他的面前。
  "北乔,记不记得,我还欠你一份圣诞礼物?"丰毅说着,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没等徐北乔反应,就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并排挨着两枚指环,样式简单,宽度适宜。
  徐北乔眼神一闪,丰毅已经将他的无名指握住,手指揉着已经戴在他手上的那枚过于绚丽的钻石戒指,"你没有将它摘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感谢你。那时候,就想为我们换一对戒指,这是在LA,我精心挑选的,更适合你的气质。"
  说着,丰毅将徐北乔无名指上,自己曾经在LA领了证书后仓促戴上的戒指轻轻拿下,将自己手上的戒指也脱下,放在一边,仰头对徐北乔说,"也许那个时候为你戴上,都不会有比我现在更虔诚的心。徐北乔,我爱你真的爱,没有虚伪,也没什么再可掩饰,更不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我请求你跟我在一起,住在你设计的房子里,让我的家变成你的家,让你的家成为我的家,好吗?"
  徐北乔目不转睛的看着丰毅,久久没有说话。凝重的神情好像在做最后的思考,在下最后的决心。丰毅看着他心跳如雷。
  76、 答案
  徐北乔目不转睛地看着丰毅,好像在探究他的真诚度。丰毅单膝跪地,承受着徐北乔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越发灼热。然后见他闭了闭眼睛,微微垂头,看向自己的手。
  丰毅看着,脸上忽然闪过神采,将两枚戒指放在手心,盒子扔到一边,拈起一枚就要往徐北乔的手指上套,却在刚接触指尖的时候,徐北乔忽然弯曲了手指,握起了拳头。
  丰毅手上一颤,"北乔?"
  "是你收了我的设计图?"徐北乔忽然问。
  丰毅一愣,"是的。"
  "什么时候?"
  "在新年的第二天。"丰毅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徐北乔的脸色。
  徐北乔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好像在放松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抬头看了看周围,"你找的是张静好。"
  不是问句,丰毅点头,"设计方面,我是外行,我不想让你的设计走样,你在意这个,我也在意。"
  "很多细节我都还没做。"徐北乔说,"施工时还会遇到很多问题。"
  "我要张小姐在这里盯着。"丰毅连忙说,"她很有经验,也很了解你。"
  徐北乔想了想,又说,"我记得,有几张图,我是撕了的……"
  "能恢复的,我都尽力恢复。恢复不了的,就只好重做。只要我有时间,就一定会来。我和张小姐一起想,怎么处理你才会喜欢。张小姐还带我看了你以前设计的房子,一连看了3套,让我努力理解你的感觉。"丰毅苦笑,"那段时间,就好像是另一场考试。"
  徐北乔黑亮的眼睛看向丰毅,良久才说,"你们做的很好,除了设计,就施工而言,这套房子是精品。"
  丰毅松了一口气,真心地笑了,"还好,我们就怕你不喜欢。张小姐还说,这个设计还没完成,有件事必须要设计师自己做的,说你知道。"
  徐北乔点头,"是的。"
  丰毅笑了,扶着徐北乔的膝头,"北乔,你能接受,我真的高兴,我……"
  "膝盖不疼吗?"徐北乔忽然问道。
  丰毅一愣,"我在等你的答案。"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叹了口气起身,将丰毅扶起,伸手抚上他的脸,又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谢谢你,把我的设计变成了现实,但是你的答案,我还需要时间。"
  丰毅看着他,眉头皱起,握着他手臂的手上一紧,"北乔,别再折磨我。"
  丰毅这样强悍的男人千方百计地套自己欢心,亲手装饰了这套房子,跪在自己面前请求,此时又出声央告……看着丰毅,徐北乔眼中一热,伸手将他抱住,"收好你的戒指,给我一点时间。"
  徐北乔抱着丰毅,两人的胸膛紧贴,徐北乔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心脏的跳动,有力却又无奈。拍拍丰毅的后背,徐北乔后退,"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走出去。
  丰毅咬着牙,死死握着手心里的两枚戒指,看着装饰得温馨完美的卧室,独自站了许久。
  回去的路上,除了发动机的声音,车里只闻两个人的呼吸。徐北乔在沉默,丰毅也好像失去了张扬的兴奋和力量,沉默地开车。
  回到中环的公寓,丰毅将衣袋里的戒指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转头看向徐北乔的时候,似乎想保持微笑,但却只扯了扯嘴角,"在可以的时候,北乔,你要告诉我。"
  徐北乔点点头。丰毅后退着,第一次留下了徐北乔,先回到了房间,甚至他的背影都早诉说着此刻的沮丧。徐北乔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盒子,也转身回房。
  没人问对方前一晚睡得怎么样,似乎第二天一早就恢复了正常,好像丰毅从未带徐北乔去看过那套装饰好的房子,戒指盒也一直被摆在茶几上,没人提起也没人去碰。早上出来或是晚上回房,只要经过客厅,丰毅和徐北乔就会不由自主地看那盒子一眼,似乎放在那里,就意味着未来的幸福还有被选择的可能。
  丰毅依旧是那个主宰数千员工命运的丰氏百货掌门人,第6间百货业就要隆重地开幕;徐北乔依然照常上班,做着设计。两人的生活甚至更像是在最初相遇的时候,每天会有限度地关心一下对方,在生活中给对方留有方便,但更加明显的是刻意保持的距离。
  面对这些,徐北乔觉得自己出乎意料地平静,所有的心智都在思考和权衡,然后发现,感情难以权衡。如果是真的喜欢,看见他就心动,离开他就痛苦,拒绝他就难过,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会比自己跟自己斗争更加艰难。但好像又总有那么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阻止着自己的脚步,不时质问自己,你相信吗?你确定吗?
  不管两人的内心怎样纠结,日子还在一天天地溜走。齐齐很快就确认了徐北乔的设计方案,张静好最优质的施工队伍也已经进场。齐齐在和张静好的八卦之魂经过了激烈地碰撞之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徐北乔的电话。
  "哥!说说,说说吧!"
  "说什么?"徐北乔每次听见齐齐这样的催促,都十分无奈。
  "说说丰毅是怎么讨好你的啊!"齐齐的声音告诉徐北乔,他认为交流一下这样的信息是理所当然。
  徐北乔心中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诶?"齐齐奇道,"张静好说的啊!时候丰毅搞得很浪漫,你详细说说,我让邢涛学习学习。"
  徐北乔笑了,"邢涛喜欢我的设计吗?"
  "管他?"齐齐说,"我喜欢就行了!"
  "那就好。"徐北乔说,"你好好对邢涛,人家对你很真心。"
  面对徐北乔的说教,齐齐叹气,也说,"你也要好好对丰毅,人家对你也很真心。"
  徐北乔沉默片刻,说,"邢涛还提你以前的事吗?"
  齐齐在那边撇撇嘴,"不提,但是心里不会忘记吧!可就算他一辈子不会忘,也不耽误他爱我啊!"说着,齐齐的笑声变得荡漾起来,"他很喜欢哥你设计的卧室,说感觉不错!哈!"
  如今和齐齐正经说话,说不到三句,话题就会自然而然地往下三路奔,徐北乔已经学会了怎么在关键时刻"刹车"。"那个……我手头还有点事,有个画稿没有完成。"
  "刘铮明明说你今天不加班啊,这么晚了,你在家里还要工作啊!"齐齐抱怨,"我还想约你出来,好好聊聊呢!"
  徐北乔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盒子,说,"我真的有事。"边说边想,随口说,"一会儿还要出去。"
  "是哦!"齐齐好像恍然大悟,"今天晚上丰氏开幕!啊——涛涛就是因为这个不能陪我,原来你也一样!"
  徐北乔先是被齐齐的"涛涛"惊了一下,然后又为丰氏百货开幕的消息惊讶,看看日子,可不就是今天?原来自己对丰毅的忽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电话那边的齐齐倒也痛快,"好了,不耽误你了,挂了!"
  放下电话,徐北乔的目光又瞄向那盒子,蓝色的丝绒反射着灯光。他知道里面是两枚铂金指环,都是素净的样式;他想起丰毅单膝跪地爱神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眼中是急切和淡淡的恳求;他记得在李靖婚礼上丰毅对自己的维护,记得在挨荣熙耳光后丰毅搂着自己往外走,记得他一本正经地说丰氏打压中垣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记得病床前丰毅发红的眼睛,记得床上他澎湃的激情,记得他看着自己的无奈,记得他隐忍收敛的神情,记得他……
  徐北乔抿紧嘴唇,原来,自己跟丰毅也共同经历了许多。他曾经的5年,自己曾经的10年,那又怎样呢?那都是"曾经"。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经历,在彼此生命中有了新的开始。就好像李靖带来的最后一棵稻草给了10年一个结局,丰毅和费明之间也只是过去。过去就是过去,只要知道现在爱着谁,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不就好了?
  "北乔,你一直都很勇敢……总是很有勇气……"
  "幸福和不幸,没有对错输赢……"
  "你也要好好对人家……"
  "只要在还能爱的时候,去爱……"
  徐北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看着心里的那个胆小的自己,无奈叹气。只要换一个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得出不同的结论。同样是爱一个人,你可以战战兢兢、草木皆兵,也可以全情投入、肆意妄为。人怎么都是活这一辈子,再相信一次,再努力一次,再勇敢一次……
  丰氏百货第6家店的开幕安排在晚上9时。此前铺天盖地的宣传吸引了不少市民,都想在开幕的第一个夜晚,选购到优惠的商品。几个知名的品牌供货商也很给面子,和丰氏共同分担了低于同期其他百货的折扣。
  丰氏是香港百货业的巨头,请柬洒遍了整个百货行业,各家百货都派了重量级代表前来祝贺,开幕之后在大厦中庭开设的一个小型的酒会,是行业内互通有无的名利场。
  自家的生意扩张,丰亦鑫和荣玉玲都盛装到场,不过意思一下,和老朋友打了招呼就离开。丰毅、丰黎和丰琪三人撑起了整个场子。丰毅是丰氏百货的掌门人,丰黎是明辉山水的负责人,丰琪这个丰家的女儿甚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此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酒会过半,老一辈人都羡慕丰亦鑫有三个如此体面精明的儿女,年轻一辈则都愿意上前结交。丰黎身边就没有少过美女名媛,丰琪也不断有青年才俊殷勤地为她更换手中的酒杯。只有丰毅,交谈的都是业界人士,都知道他的婚事,男人女人都不太和他亲近。
  荣熙挽着李靖的手在酒会中穿梭,作为中垣百货的儿媳妇,接近一年的时间,荣熙倒是很有进步,知道为自己的丈夫支撑场面,也懂得进退分寸。见不远处与丰毅说话的人举起酒杯告辞,荣熙拉着李靖就走了过去。
  "大哥哥!"荣熙笑靥如花,"恭喜恭喜!祝大表哥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丰毅瞥了一眼李靖,才对荣熙笑道,"借你吉言了!"
  荣熙也笑,"大哥哥,丰氏现在成了香港百货的领头羊,您可别忘了提携提携中垣啊!都是同行,守望相助,有仰仗您的地方,您可要伸伸手啊!"
  丰毅看了李靖一眼,笑道,"ROSE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李靖转头对荣熙说,"HONEY,去换杯酒吧!你现在不能喝这么烈的。"
  荣熙乖巧地点头,"好啊!"说着转身离开。
  丰毅见荣熙离开,觉得诧异,不由地看了看李靖。能在不长的时间内将荣熙收服到这个程度,着实不能小看了李靖的手段。
  看到丰毅的目光,李靖温和地一笑,"ROSE有宝宝了。"
  丰毅一挑眉毛,怪不得。目光流转,看向了别处。李靖将荣熙支开,若是有话要说,自然会说。
  李靖对丰毅的态度并不在意,笑着说,"跨年那晚,我偶遇了北乔。"一句话,将丰毅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李靖接着说,"就在我和北乔从前公寓的楼下,我是去缅怀过去,他为什么过去,丰先生知道吗?"
  丰毅眯起了眼睛,看向李靖的眼神不善。
  "我们谈了很久。"李靖说,"他好像很伤心,因为你。"
  丰毅嘴角的笑容发僵,"我们是发生了一些误会,不过不用李先生操心。"
  李靖失笑,"恐怕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吧!徐北乔性情温和,为人宽厚。如果只是误会,你甚至不必解释,只要诚恳地看着他,他就会微笑释怀。那天,他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丰先生,我认识徐北乔10年,太了解他。"
  丰毅对李靖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由冷笑着说,"就是因为你了解他,知道他不会挡你的路,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
  李靖一笑,"丰先生,你我之间谈不上朋友,甚至连陌生人的情分都没有。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北乔。我对不起他,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是不是对得起他,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徐北乔这个人,你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遇到。如果你爱他,就要要珍惜,如果不爱,就早早放手。"
  丰毅看向李靖的眼神凌厉,"我和北乔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现在这么关心,你早干什么去了!"
  李靖也直视着丰毅说,"我不知珍惜,你不知珍惜,总会有人知道他的好。"说着,李靖嘴角浮起嘲弄的笑意,"你能让他在跨年的时候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恕我直言,他值得更好的人。你不如早些成全他,离开你,或许他会更加幸福。"
  丰毅眉头一皱,就要发难,却见荣熙快步走了过来,可能是行动快了,额角是一层细细的汗珠,"大哥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严肃。"
  李靖的神色一缓,将人挽住,"医生要你小心,怎么还这么毛躁?"
  荣熙笑着,"人家不是急着回来跟你们说话嘛!"
  看着荣熙和李靖的这副样子,丰毅强自降火气压下来,"ROSE,恭喜你,几个月了?"
  荣熙有些羞怯,"刚刚查出来,还不很稳当。"说着,作势掐了李靖一下,"怎么这么嘴快?"
  李靖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丰毅到还保持着场面上的风度,"喜事嘛!应该告诉我们早点知道的,也让大家为你高兴。"
  "谢谢大哥哥!"
  丰毅看了李靖一眼,"我先失陪了。"
  场面上的应酬本来就很累,遇见了李靖,想到徐北乔,丰毅更像是五脏六腑都被人无情地搓了一遍。站在酒会中央,看着人们端着酒杯来来往往,心中无比厌烦。
  丰琪走过来,搭上丰毅的肩膀,"大哥,保持微笑是一个好主人的必须品德。"
  丰毅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往丰琪手上一塞,"帮我主持场面,我先走了!"
  说完,丰毅转身就走,丰琪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想叫,又看着满场宾客叫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隐没在偏门,气哼哼地跺了跺脚。
  丰毅喝了酒,叫TONY将自己送回公寓。一路上被冷风吹着,心情没有半点纾解。站在公寓门口,丰毅一阵迟疑。里面有自己喜欢的男人,有自己精心挑选的戒指,但此时,自己却更想在门口多站一会儿。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想呼吸冰冷的空气,不想再看到徐北乔犹疑的眼神。
  丰毅垂头,叹了口气,还是拿了钥匙开门进去。却意外地发现客厅灯还亮着,徐北乔坐在沙发上,原本放在茶几上的盒子正在他的手里,他手指间被把玩的戒指映着灯光,闪闪发亮。
  丰毅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心中忽然一阵狂喜,"北乔?"
  徐北乔转头看向他,笑笑,"丰毅,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和好吗?下一章应该就是了!还有,徐北乔的星座和生日已经定下来了,9月5日,处女座;那么大家看丰毅像是什么星座的人,生日又该是哪天呢?给我留言啊!
  晋江抽的我~~真是无语了·~~
  长评看缘分啊~~~
  77、 真心
  精心挑选的戒指就在徐北乔的手上,他的脸上还带着久违了的真心笑容,可他说的却是冰冷的两个字——离婚。
  丰毅站在门口,被压抑许久的心终于剧烈地疼了起来,就好像原本被忽略的伤口一同发作,令人猝不及防。徐北乔几十天来持续地拒绝和冷漠相对,李靖在几十分钟前嘲弄地说"恐怕不是误会",自己每一次艰难地努力都得不到回应,渴望的承诺好像近在眼前但却遥遥无期……这一切都猛地压了下来,让时才还在天堂边缘的丰毅瞬间被砸进地狱,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心疼,还是心冷。
  丰毅无意识地松了手,公文包落到地上,他面色灰败,一步一步走到徐北乔的面前,在笑,但却比哭还要难堪,"你把我打败了,北乔,你终于把我打败了。"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他,转而一笑,刚要说话,却被丰毅的手势阻止,"求求你,什么也别说,起码现在不要说,今晚不要说,我受不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丰毅深深呼吸,眼里是无奈的哀恸,"好了,就这样吧!你想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想休息,我太累了。"
  在徐北乔面前,丰毅从来没有这样挫败的时候,那么强势的人亲口承认自己的虚弱,这是在出乎徐北乔的意料。徐北乔上前扶住丰毅的手臂,"你还没听我说完,我们谈谈……"
  丰毅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股火气,猛地将徐北乔搭上的手甩开,"谈谈……谈谈?从新年到现在,哪一天我不想好好跟你谈谈?可是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不理会!费明找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有什么疑问,你问我啊!有什么伤心,你冲着我叫啊!可你一声不响地跑出去,去缅怀你和李靖的过去了!和他跨年,和他谈心!"
  丰毅在大叫,徐北乔却还冷静,有点小小的吃惊,"你见到李靖了?"
  "是!我见到了!"丰毅叫道,"我在家里心都要急得烧焦了,你却在和他谈心!伤心了,难过了,你到机场去找我啊!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啊!是打是骂你为什么不对着我?就算你大吵大闹把家里闹翻天我也会护着你!可你宁可去找李靖也不肯听我解释!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好,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找了张静好,我尽了全力,把房子装修好,白天晚上地揣摩着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想讨好你,让你知道,为了你我也可以做到很多,甚至更多!可是你根本不领情!你……你还要跟我离婚……"
  徐北乔看着丰毅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先是愣住了,满脸惊讶,然后有一点笑意从他的眼中开始氤氲,渐渐到了眼角,到了脸颊,最后变成嘴角的弧度。
  丰毅看着他,真心地泄了气,脸上的表情里夹杂着伤心、委屈还有难以置信,"你也在嘲笑我。你笑我什么?自作多情还是不自量力?"最终他克制地咬咬牙,后退了几步,放低了声音,"我……我尽力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更多,就这样吧……"
  说完,丰毅沮丧地转身,没走几步,就觉得身后抱过来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那是徐北乔的热度。
  这一段时间以来,尽管在努力地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和应有的风度,但丰毅就像植物渴求阳光一般地渴求着徐北乔的亲近,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只要能够亲近片刻,就好像能够得到坚持下去的力量,只要徐北乔不再冷漠地对待,就好像能看到成功的希望,但是对方的主动亲近却在这样一个灰心丧气的时刻出现。
  丰毅垂头,看着徐北乔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臂,看着他的两手在自己身前握在一起,还很用力,心中一阵钝痛,"你这是做什么?我不需要这样的安慰,你也太小瞧我了。"
  丰毅的示弱让徐北乔心中发酸,徐北乔靠着他的后背,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笑,是因为你在吃醋。"
  丰毅深吸一口气,"折磨我就这么让你愉快?"
  徐北乔手臂依然用力,身体靠在丰毅宽宽的后背上,沉默良久,忽然说,"我也在意费明,我在意你们5年来的感情,在意你会为他做那么多事,担心你余情未了,担心你给我的感情不够。还害怕……有一天,你遇见了别人,然后发现,原来我和费明一样,都不是你想要的。"
  丰毅一愣,这是自从出事,徐北乔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平心静气地说出他的想法,更别说是带着浓郁感情的担忧。丰毅抚上了徐北乔交握在他身前的双手,气息渐渐平缓下来。
  "那天我是和李靖偶然碰上的,叫出租车随便把我放下,谁知道就遇见他。聊了一些事情,才发现,能够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其实就已经说明谁都不再爱谁了。"徐北乔说,"以前总会觉得10年的感情一定会在人生中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现在发现,留下的也只是痕迹而已。就好像小时候爬树摔下来的骨折,被滚水烫到留下的疤痕,仅此而已,人生的痕迹有太多,除了多了一些感悟,10年的感情和那些也没有什么区别。"
  徐北乔闭上眼睛,"但那些又的确留下了一些东西,也许多年之后想起来还会感慨、不平,可是……"
  "可是那也不能代表什么。"丰毅接着徐北乔的话说,"我也一样。我和费明,也许会是感情更好的朋友,但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很多事情,一旦发现已经成为过去,真的是想拉住都拉不住,想挽回都不能挽回。"
  "是啊……"徐北乔说,"人只能抓住现在。"
  丰毅握了握徐北乔的手,"那你愿意抓住我吗?或者,你愿意被我抓住吗?"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试试。"徐北乔轻声说。
  丰毅深吸了一口气,干涸的心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滋润了、充满了,曾经牢不可破的拒绝态度出现了一个缺口,这种变化让丰毅突然感激万分。徐北乔没有再说话,丰毅也没有回头,好像这次谈话已经结束,只有站在客厅里的两个人,一个还抱着另一个。
  良久,才听徐北乔说,"我们离婚吧!"
  丰毅一愣,咬了咬牙,"合同没有到期,你休想。我不会给你任何可能再离开我的机会。"
  "是吗?"徐北乔舒服地靠在丰毅后背,喃喃地说,"不离婚,我们怎么重新开始?"
  丰毅心头一震,急忙就要转过身来。徐北乔却觉得保持现状很舒服,执拗地赖在丰毅背上,但终究抵挡不过丰毅的力量,紧握的双手被掰开,丰毅转了个身,揽住徐北乔,"你再说一遍?"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难得地打趣说,"好听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丰毅抬手掐住徐北乔的下颌,抬起他的脸,借着灯光认认真真看了看,"你说过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不得反悔。"
  徐北乔格开他掐着自己下颌的手,同样认真地看回去,"重新开始,只是给你我一个机会。事实能够证明一切,也许我们很合适,也许我们不合适。不管是什么结果,你我都要接受。"
  看着徐北乔认真的脸,丰毅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脸上忽然笑开,捧着徐北乔的脸就亲了下去,"只要有机会,我们就没有不合适!"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徐北乔推开贴上来的丰毅,"一切都等我们离婚了再说。"
  丰毅皱皱眉头,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离婚"这两个字听起来都那么刺耳,他双臂一收,将人抱住,"不离婚也可以重新开始。"
  "不行!"徐北乔的声音斩钉截铁,"错的就是错的,错了就要结束它!"
  丰毅看着徐北乔,一时间又爱又恨,既想尽己所能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又想将他狠狠揍一顿再拆解入腹。而这个时候,能够同时完成两者的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丰毅定定地看着徐北乔,忽然说,"好!"抱着徐北乔就转身抵在自己的卧室门上,"就算是离婚,我也要先收点好处再说!"说完,嘴唇就压了下去。
  被死死吻住的徐北乔挣了挣,就被丰毅就要烧着的渴望席卷了口腔,享受了一阵丰毅的温存,徐北乔也同样真心地揽住他的头颈,回吻了过去。
  丰毅吻着,双手不老实地从徐北乔的后腰突破,将薄薄的毛衫卷起,探手进去,徐北乔微微一颤,那手就已经从尾椎顺着脊背摸上去,直到后颈,然后固定了个方便的角度,供他更畅快地亲吻。
  徐北乔轻声呻吟,就听身后靠着的门一响,接着身后一空,人被丰毅搂着倒退着进房,很快就被压在软软的床上。丰毅的亲吻在继续,顺着徐北乔的嘴唇、下颌就流连到了喉咙,轻轻一咬,徐北乔立刻感到对方想要自己性命的威胁。
  徐北乔伸手卡住丰毅的脖颈,"你别得寸进尺。"
  丰毅被迫放松了对方的喉咙,"你不会以为我要的好处就只是一个吻吧!"说着,□撞了撞,"趁着我们还是合法伴侣,这点义务你还是要尽的。"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徐北乔继续用力。
  "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互相了解。"丰毅双手在徐北乔腰间一掐,他的手上就失了力道,丰毅低头就又吻了下去,喉咙、锁骨、前胸,直到毛衫被扯得不像样子,就算是完全脱掉也感不到冬日的凉气。
  很快,两人都被对方的灼热"烫"得浑身一颤,最后沉沦在杂乱无章的冲撞中,占有的同时也是被占有,索取的同时也在被索取。所有的隔膜都已经撕去,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是真诚还是虚伪,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没有了任何阻碍。
  分不清那畅快的叫声是出自谁的口中,只知道自己正在和最亲爱的人亲密得不能更亲密地相连,放下包袱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和轻松,好像在被对方的撞击和容纳一点点地送上天,终于飞起来……
  在爆发之后总是会有片刻的虚弱,徐北乔还没睁开眼睛,丰毅就已经喘匀了气息,贴身又吻了上来。吻着他微闭的眼帘,颤动的鼻息,还有微张的嘴唇。丰毅吻了个遍,将人抱在自己怀里,皮肤磨蹭着皮肤,叹息般地说,"我们这样多好,能相亲相爱一辈子。"
  徐北乔睁了睁眼睛,睫毛在丰毅下颌上刷了又刷,"有些话,别说得这么容易。"
  徐北乔觉得头上丰毅的气息略一停滞,抱着自己手臂就松开,丰毅的躯体压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手指描摹着他的脸颊,"我说的并不容易,北乔,我们并不容易。"
  徐北乔垂了垂眼,好像怕被丰毅认真的眼神灼伤。丰毅扳过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说,"我爱你,是真的。"亲了亲他的嘴唇,丰毅又说,"你下了很大决心,鼓足了勇气给我们这次机会,我也知道。"
  徐北乔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丰毅叹了口气,埋头在徐北乔的颈窝,闻着属于他激情过后的诱人气息,"谢天谢地,在你放弃的时候,我没有放弃,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你没有放弃。我们会好的,会越来越好。"
  徐北乔闭上眼睛,感受着丰毅在自己后颈的浅吻浅啄,一段段酥麻的触觉刺激着他倦怠的神经,他也轻轻叹气,手臂搂上丰毅□的脊背,享受着阵阵余韵。
  爱情本身就是个根本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理性可言,也分析不出什么结果,甚至没有起承转合的婉转过程。有多爱?那更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事情。前一刻还以为能够云淡风轻,后一刻就能刻骨铭心,昨天还爱得死去活来,今天就明白谁离了谁都能活。
  徐北乔对丰毅看待未来的信心满怀心存怀疑,但还是深深认同齐齐说过的那句话,在自己还能够爱的时候,就爱好了。如果有一天爱情注定要离开,不管是自己还是丰毅,都要理智地说再见。再说,先不爱的难道就一定是丰毅?
  徐北乔心想,时间会证明一切,日子会经历一切,眼下,还是先离婚吧!
  正在迷糊肖想的时候,徐北乔身上忽然一轻,睁开眼睛,就见丰毅支起了身子,惊讶又愤怒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一定要把离婚挂在嘴边?"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徐北乔眉头一挑,"我没……"
  "真想好好揍你一顿!"
  这次又是同时说话,不过丰毅的动作快了一步,他架起徐北乔的腿,长驱直入,徐北乔"啊"了一声仰起头,吃痛中夹杂着兴奋。
  "揍你我舍不得……"丰毅喘着粗气,一边快速动作一边说,"做你我倒是很乐意。你可真会煞风景,专门折磨人……"
  徐北乔被冲撞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和挨一顿揍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78、 崭新(正文倒数第三章)
  徐北乔还没睁眼,就感觉到后颈徐徐的鼻息,阳光照在脸上身上暖洋洋的,在慵懒的早晨,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惬意。前夜一番激战,沐浴之后,来不及再感叹什么就坠入梦乡,眼下神智一点点清醒过来,才发觉一夜之间自己和丰毅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之前想的是怎样平和地离开、友好地分手,之后便仿佛能笃定过上一辈子。虽然,对未来的道路还持有保留态度,但丰毅一声声的深情告白还是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徐北乔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在丰毅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想,一夜之间,一个政权可以建立,一场战争可以爆发,所以两个人从要分手到要和好,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北乔摩挲着亲了亲就在丰毅的脖颈,丰毅也迷糊着抚摸着徐北乔的背后。手上带着干燥的热度,从后颈顺着脊背的凹处一直摸到尾椎,再由下到上摸回来。几个来回之后,徐北乔就再也睡不着,真的清醒了。
  大腿处是丰毅晨勃的坚硬,身前是紧贴着的火热的身体,徐北乔长叹一声眨眨眼睛,决定起床。
  这次,徐北乔一动,丰毅就醒了。
  "去哪里?"丰毅箍住徐北乔的腰。
  "呃……洗手间。"
  丰毅惺忪的睡眼很快变得警醒,好像在评估徐北乔话的真实性。徐北乔没有等他反应,人已经下了床,出了门。或许是前夜的"运动"太过激烈,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丰毅看着,不甘心地咬咬牙,真想就把这人每天做得下不了床,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丰毅叹着气紧跟着出去,瞄了瞄亮着灯的浴室,自己拐进了厨房,等徐北乔洗漱出来,丰毅的一顿优质量、好吸收的早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以为你从浴室尿遁了呢!"丰毅将两盘早餐摆上桌,附身啄了下徐北乔的嘴角。
  从时才在浴室里,徐北乔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抑制不住地嘴角上翘,好像已经失去几个月的阳光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脸上。在浴室颇为耽搁了一阵,才出来,却在丰毅啄过来之后,徐北乔又觉得自己的嘴角有异动。
  徐北乔心中暗叹,埋头吃饭。不过是想通了一身轻松,再大不了是给了两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自己至于乐成这样吗?更加高兴的应该是丰毅吧!
  徐北乔一边吃,一边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瞥了瞥丰毅。
  自己传递过去的好几个深情的眼神都沦陷在徐北乔盛着早餐的盘子里,丰毅心中不快,几口将三明治吃下去,拿叉子敲敲盘子的边缘,用清脆的声音引起徐北乔的注意,"想什么呢?"
  徐北乔看了看丰毅,"没什么。"
  看着徐北乔板着的脸,丰毅笑着叉了徐北乔盘子里的一片吃了一半的培根塞进自己嘴里,"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能不能别表现得这么尴尬?"
  徐北乔看丰毅一眼,有些惊讶,"我看起来很尴尬?"
  丰毅点头。
  徐北乔无语地拿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说,"刚刚谈恋爱的人在一起,都会有些尴尬的。"
  "哈!"丰毅长大了嘴,"我们已经同居一年了,上了床、结了婚,几个小时前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还叫刚开始谈恋爱?"
  徐北乔挑了挑眉毛,抓起一片面包咬着,"可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丰毅粗黑的眉毛立刻皱起,恨恨地瞪了徐北乔一眼,"你可真能折磨人!"
  徐北乔眨眨眼睛,不置可否,将手上的面包吃完,抹抹嘴,有些挑衅,"怎么?不习惯?不喜欢?"
  丰毅埋怨地看了看他,麻利地将自己盘子里完整的培根叉了两片放进徐北乔的盘子里,"不是——我很习惯,很喜欢。"
  徐北乔将丰毅送过来的培根卷起来,放进口中,"那就好,别忘了让TONY为我们定去LA的机票。你什么时候有空?"
  丰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说,"等我看看时间表。"
  徐北乔一笑,几口将面前的早餐吃完,放下了刀叉,"不好意思,我想补个眠,你上班吧!"说完,起身离开。
  丰毅看着对面空空的座椅,觉得只不过一个早餐的时间,自己的小心肝就已经被徐北乔无情地揉了个遍。
  而徐北乔偷笑着看了看丰毅的背影,愉快地爬上了还有着温暖热度的床,觉得自己出其不意地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方式对待丰毅。却没发现,自己是自动自觉地进了丰毅的主卧,爬上了属于丰毅的那张床。
  "有一天,天使忽然化身恶魔,你能想象吗?"丰氏百货六部的高级会所,丰毅看着坐在对面的丰琪,眉头微蹙。
  丰琪脚边摆了若干个标着醒目LOGO的袋子,那时她为丰家新店捧场的成果。很不淑女地咬着吸管,丰毅满眼问号地看着丰毅,"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丰毅飞快地反驳。
  丰琪挑挑眉毛,"天使你也喜欢,恶魔你也喜欢,你还真是爱他!"
  "没有信息量的话就别说了。"丰毅喝了口咖啡。
  丰琪看着丰毅发笑,几口吸光了杯子里的果汁,就差穷酸地发出声音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丰毅看着丰琪的做派,叹气,"好歹也是香港名媛,能不能不这么随意?"
  丰琪满不在乎地抽了纸巾擦擦嘴角,"好了!说吧!"
  丰毅拿丰琪没办法,掏出了一根烟拿在手里,"我只是……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决定接受我,却又并不痛快。不像以前那样温顺了,倒像个小恶魔,拿着个叉子,趁你不注意就刺一下,偏偏还可爱得紧。"
  丰毅的确没想到,自己说徐北乔折磨人,他就真的开始了折磨。吻着吻着,突然咬一口抽身就走啊;这边正火起,那边他就说有图要赶啊;自己趁热打铁讨好他的时候说已经结婚了不是正好?多么甜蜜,那边就说,甜言蜜语还是离婚了说才好……
  "刺你?"丰琪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你疼不疼呢?"
  丰毅看了看丰琪,还是实话实说,"不大疼,还很刺激。"
  丰琪睁大了眼睛,对丰毅刮目相看的样子,"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强悍的人还喜欢个小虐待啊!"
  丰毅一瞪眼,"情趣!那是情趣好不好?"
  丰琪顾不得这是高级会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一片角落客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丰毅一边咬牙保持微笑,一边恨恨地看着自家妹妹不顾形象地前仰后合,"你还能不能再丢人一些?"
  丰琪边说边笑,"你变身能不能再明显一些?别里子都换了,外面还套了个严肃冷峻的壳子,哈哈……"
  丰毅无奈地看着丰琪,在考虑是不是自己起身就走会比较好。好在丰琪很快就笑得气不够,招来WAITER又要了杯咖啡,表情又正常起来,"好了好了!他折磨你,不是好事嘛!"
  "怎么讲?"
  "还不是吃定了你爱他,就小小地嚣张一下喽!"丰琪托着腮,"反正刺一下你,你又不会跑开,人家就是要享受这种不管我怎么样你都爱我的感觉。说到底,还不是没有安全感!"
  "是吗?"丰毅得眼睛里开始氤氲笑意。
  丰琪看了他自得的样子,有心打压。"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丰琪说,"他要离婚,你就离婚?重新开始?说的好听!离了婚,两人再没关系,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就不怕他跑了?"
  丰毅听了气结,"你就不能盼望我好?"
  丰琪无辜地睁大眼睛,"我是盼着你好,可也要提醒你其中的风险啊!"
  丰毅看着丰琪,手中一根烟已经被捏得不成形状。
  丰琪转而又说,"不过你不答应也没有用。反正合同到期,你们是一样的离婚,还不如顺了他的意,说不定能给你加分。"
  丰毅皱起眉头,"跟你说话真是越说越难受,我怎么就想起来找你当军师呢?"
  丰琪"嘿嘿"一笑,"所以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零,无一幸免。"
  丰毅咬咬牙,将手里的烟扔到桌上,"我还要开会。"起身离开。
  "喂!别走啊!你要TONY给你们订票了吗?"丰毅冲着丰毅的背影叫,周围的客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丰琪身上。丰琪喝了几口咖啡,斜眼打量站在不远地方的WAITER,心想他是不是在想搬一个屏风过来简单遮挡一下。
  一口喝光了咖啡,丰琪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玩味地看着丰毅离去的方向。以前的丰毅,小小年纪就板着脸,从小到大都活像一名斗士,好像时刻在准备战斗。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了,变得柔和而生动,从里到外都多了活生生的人气儿。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已经收进了刀鞘,不会再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不小心也伤了自己。
  丰琪凝神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电话,"TONY?我是GIGI。听说大哥和徐先生要去LA?……好,他们坐哪个航班,给我也订一张票,我的假期要结束了。"
  转头看看窗外,丰琪感叹下午的阳光正好。
  徐北乔也觉得下午的冬日阳光刚好,不会太过耀眼闷热,也不会让冬天变得寒冷凄凉,在这样的阳光里做设计,原本应该是很好的享受。可徐北乔却将笔放下,终于放弃了面前的一幅图,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了。这一次不是因为什么纠结的痛苦,而是跳跃的欢乐。
  自己工作室的位置说好也好,地处中环,绝对的繁华热门地段。说不好也不好,一抬头,就能从宽大的窗子看到林立的大厦,隔了两条街,就是丰氏百货的张扬招牌,想到丰毅,手上的画笔就不再平稳,感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
  徐北乔端起手边的茶,忍不住弯弯嘴角,这几天过得实在有趣。
  放下了包袱和顾虑之后才发现,很多事情放下了也就放下了,不再有沉重的压迫,一身轻松得几乎能够飞起来。而不去顾虑那些并没有发生的事情,人也会发现生活中近在眼前的乐趣。比如,丰毅几天来对自己的爱称已经从"小宝贝儿",变成了"磨人精"。
  徐北乔"哧哧"笑出声来,自己也会觉得奇怪,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就变"坏"了呢?好像从未出现过的少年时代现在才开始经历,喜欢看着爱人着急的样子,偶尔折磨一下对方还会觉得甜蜜,心理幼稚得可笑。
  徐北乔喝了一口茶,不过还好,自己不是在唱独角戏,除了对自己要求离婚这件事情不以为然,丰毅也不是不愉快。
  正想着,手机"叮铃"一响,接着便是悦耳的铃声。徐北乔接起,那边是TONY。
  "徐先生?"
  "是。"
  "您和丰先生去LA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信息已经发到了您的手机上,到时候我会去接您。"
  "多谢!"徐北乔顿了顿,又说,"关于去LA的事情,丰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
  TONY一笑,"丰先生没说什么。还要请教徐先生,要不要预定加州的酒店,那边有很多值得看的风景名胜。"
  徐北乔闻言笑了,"多谢你,不过这些我们还没考虑。"
  TONY也笑,"是了,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有需要,您随时CALL我。"
  "好的!"徐北乔放下电话,想想又觉得好笑。虽然丰毅什么都没说,但TONY误会成两人要去度蜜月一般也可以理解。谁会知道他们是去离婚的呢?正笑着,就听有人轻轻敲门,"要会LA度蜜月?这么高兴。"一抬头,就见刘铮站在门口,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半。
  "不好意思,不是有意听到的。"刘铮大大方方地进来,将一壶茶放到徐北乔的桌上,"热的,喝喝看。"
  徐北乔一笑,"不是去度蜜月,是去结束一些事情,再开始一些事情。"脸上难掩愉快的神色,说着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面是TONY发来的航班信息。果然,丰毅的命令下达得简明扼要,TONY的执行力也十分出色。
  刘铮没有多问,看了看徐北乔的笑容,点头离开。
  徐北乔没有注意刘铮的离去,心想,这也许真的是一次崭新的开始。还好,我还有足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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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我们就要华丽丽地走向正文完结了。
  79、 离婚(正文倒数第二章)
  有句话曾经风靡一时:时间就像乳沟,挤挤就会有的。据说TONY是在丰毅繁忙的行程中硬挤出了一个星期,去公寓为丰毅取东西的时候见到徐北乔,还表现得非常遗憾。徐北乔知情识趣地接受了TONY作为一名助理的好意。
  出发当天,徐北乔还没睁开眼睛,就能感到身后热热的躯体紧贴着自己,腰上搭着一条手臂。
  丰毅自己的公寓跟丰家半山的别墅不一样,起码徐北乔目光所及之处有两张床,晚上不管自己睡在哪里,丰毅都会紧跟不放。
  至于丰毅眼中有几张"床",那就不知道了。床上,沙发……丰毅总有本事将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变成一场世纪大战,然后在徐北乔一句"我们还要离婚"中败下阵来,又用"我们还是已婚"反击成功。
  但不管怎样,离婚的进程一直在进行。和上次奔向LA的节奏相同,两人都是抓紧时间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徐北乔熬了个通宵画稿,丰毅一连开了三个紧急会议,布置此后的工作。整个过程丰亦鑫都没有出面,但丰毅和徐北乔心知肚明这位老爷子对他们的关注和旁观的态度。
  忙忙碌碌的直到出发前一天,两人才算真的准备好出发了。然后丰毅又将徐北乔拉上床,本着离婚前最后一晚的态度,做足了水磨工夫,将自己的"不放心"表达了个酣畅淋漓。徐北乔觉得丰毅将这些天自己对他的小折磨,全都报复回来了。
  躺在床上,徐北乔清醒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将腰间的手臂甩到一边,自己困难地起身。还没下床,那手臂便又缠过来,收紧。徐北乔一拍身上的手,"不早了,收拾了东西,我们就出发。快点!"
  丰毅松了手,让徐北乔出去洗漱,抓过床头的时钟,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多。收拾了自己再简单吃饭,时间真的不多了。此前丰毅从未感伤悲秋过的心大概也想过出发这天的小情绪,但却没想到忙得没有时间感叹。
  起床之后,两人将自己打理整齐,徐北乔最后整理两人的衣物,丰毅到厨房准备他的西式简餐,等接了TONY的电话,两人正好完成了各自的工作坐在餐桌前,你递我胡椒,我递你番茄酱,专心致志地吃饭。
  丰毅吃着,不时瞄瞄徐北乔,心说,两人之间如此默契和配合,谁能想到这是要去离婚的路上呢?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如果可以,丰毅宁可把徐北乔摁在床上做得耽误了航班,也许就不用去了。
  "北乔。"丰毅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叉,隔着大半个桌子握住徐北乔的手,"我们还是别离婚了,一来一回,多麻烦!不久之后我们还要结婚,还要再去LA,浪费金钱和时间。我们现在这样多好!多甜蜜……"
  "我们为什么结婚?"徐北乔问道。
  丰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徐北乔就又说,"你结婚是想给费明一个平坦的未来,我结婚是想抱住我可怜的尊严,虽然是婚姻,但都不是为了对方。我想要……"
  "我明白了!"丰毅接过徐北乔的话,"快点吃,我们离婚去!"说着,几口吃完三明治,拍拍手起身到客厅。
  徐北乔看着丰毅干脆利落的动作,笑着吃完了东西。
  恐怕没有谁是抱着这么愉快而雀跃的心情去离婚的。
  Tony上来帮两人拿行李,徐北乔看了看家中的水火仔细锁上了门。两人做在车里到机场的路上始终挨在一起,徐北乔拿了TONY事先准备的加州旅游册子和传单饶有兴致地看着,丰毅不时提些意见,说说在美国生活时观光的见闻,直到机场。
  入关之前,TONY笑着对两人说"旅行愉快",徐北乔扬了扬手中的册子作别,丰毅揽着徐北乔进去,到此为止还真像是去度甜蜜假期的。
  坐在贵宾候机室,徐北乔将手中的册子看完,笑道,"你找了个好助理。"
  丰毅看看左右,贴着徐北乔的耳朵说,"我更是找了个好老婆!"
  徐北乔一扬眉头,"是吗?什么样的女人?"
  丰毅眉头一皱,知道徐北乔的小叉子又趁自己不注意,刺了一下。丰毅又凑过去,"磨人精!"说着,舔了舔徐北乔的耳垂。
  徐北乔身子一抖,差点没跳起来,脸色已经发红。却见丰毅好整以暇地拿了旁边机场提供的杂志,端坐看了起来。西装革履的政经模样,好像刚才的下流动作不是他做的。
  徐北乔正瞪着丰毅,就听一串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两人身前站定。丰毅和徐北乔转头,一时间都愣了。
  "GIGI!你怎么在这?"丰毅一脸惊讶。徐北乔则默不作声。
  丰琪一笑,"还有几天假期就要结束了,我要赶回LA。遇见你们,真是个惊喜啊!"
  徐北乔看着丰琪的表情并没有惊喜,丰琪的脸上也没有惊喜。丰毅瞪了丰琪一眼,知道自己妹妹的古怪精灵。
  "假期还有几天,没想到你这么思念朱浩。"丰毅说。
  丰琪毫不见外地将徐北乔身边作为上的手包拿到一边,自己坐了下去,"原来也没想这么早回去的,但一想到有热闹的事情发生,就由不得我自己了。"
  看了看挨着自己的丰琪,徐北乔转脸看向丰毅,丰毅知道丰琪说的是离婚的事,没好气地说,"又不关你的事,别这么兴奋。"
  "没办法!"丰琪答的是丰毅的话,眼睛却看着徐北乔,"我是记者嘛!关注的事情没有一件跟我自己有关的,职业病!"
  徐北乔看看丰毅,又看看丰琪,心下了然,笑道,"丰小姐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吧!"
  "你们要离婚的消息?"丰琪睁大了眼睛,随即笑道,"我已经准备好做见证人了!"
  "GIGI!"丰毅隔着徐北乔叫丰琪的名字,语气严厉。
  丰琪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这次是有公事,不过还是祝你们离婚愉快!"
  看着丰毅和丰琪斗法的样子,徐北乔失笑,决定将手中的加州旅游简介再看一遍。丰琪也拿出笔记本,一副抢时间做事的样子。丰毅则干脆握了徐北乔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也不管是否有人在看。反正两人还是香港见了新闻纸的合法伴侣。
  没安静多久,徐北乔就见丰琪这次就连身子也挨过来,小声说,"徐先生,你知道记者的暗访吧!"
  徐北乔想想,"就是电视台画面不正,镜头飘忽的那种?"
  丰琪笑了,"还有一种是录音,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录下来的,徐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
  徐北乔还没回答,丰琪就拿出了一根录音笔,连着将耳机也送到徐北乔的面前。徐北乔只好接过,将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那边丰琪一按按钮,耳中就传来丰琪的声音,"怎么就是我说了什么,就不是他自己脾气古怪?你也说说,这么普通的人,你喜欢他什么?"
  徐北乔一愣,接着是丰毅的声音,"你想听吗?"然后"咔嗒"一声,丰琪按下了暂停,笑着问徐北乔,"你想听吗?"
  徐北乔瞥了丰琪一眼,二话没说,从她手上拿走了录音笔,捏在手里。身边的丰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丰琪,不知道两人刚才说了什么,又瞪了丰琪一眼。丰琪立刻做举手投降状拎了手包换了个座位,离两人远远的。
  "什么东西?GIGI的?"丰毅见徐北乔手里握着个录音笔。
  "MP3,好听的音乐。"徐北乔面不改色心不跳。
  徐北乔抽回了丰毅握着的手,将两只耳机全都塞进耳朵,按下了播放键,很快,里面就传来丰毅低沉好听的声音。
  丰毅又翻了翻杂志,看了看时间,有些无聊,转头看看徐北乔,却见他正闭着眼睛听音乐。正在想是不是引起他的注意,就见徐北乔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自己,莞尔一笑。丰毅刚要说话,却见他身子一歪,靠在自己身上,头顶正好抵在自己下颌。
  丰毅惊讶地问道,"不舒服?嗯?"
  徐北乔摇摇头,"这么靠着很舒服。"
  是啊,很舒服。靠在爱人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伴随着他的心跳,还有耳机里他低沉的声音,"徐北乔是一个在不经意间,就能走进你心里的人……"是啊,这样靠着很舒服。
  丰毅揽着徐北乔愣了片刻,低头看看,见他闭着眼睛,嘴角噙着微笑,自己也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跟自己的亲密。丰毅的心就好像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抚过,嗯,不说话也没什么,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在贵宾候机室,怕也没有两个男人亲热地搂在一起的画面,而且还是两张东方的面孔。丰毅严肃地扫视了附近惊讶地看过来的人们,大大方方地搂着徐北乔,明明是去离婚,却感觉像结婚一样雀跃。直到广播里轻柔的女声在播放航班信息,徐北乔坐起身子准备登机,丰毅才遗憾地起身,第一次嫌候机的时间太短。
  徐北乔将录音笔连同耳机放进衣袋,走到丰琪身前,"采访得很精彩,能送给我吗?"
  丰琪耸耸肩,"就当成是结婚礼物吧!"
  徐北乔一挑眉,丰琪又补充说,"下一次。"
  徐北乔一笑,"谢谢!"
  丰毅从身后过来,揽住徐北乔的肩膀,对丰琪说,"能看看你的登机牌吗?"没等丰琪点头,便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看了看,一笑又塞回她手中,"很好,跟我们隔了两排。"
  丰琪脸色一变,徐北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丰毅拉着走了,"头等舱要先登机,快点!"
  丰琪坐在丰毅后两排,只要探出头去,就能看见自家大哥的背影。先是见他招来空姐要了双份的小枕头,然后在空姐送水的时候要了点酒,间或能听见他和徐北乔碰杯的轻声。当时间步入夜晚,整个机舱都安静下来。丰毅按了头上的召唤按钮,又要了双份的毯子。
  丰琪默默微笑,间或瞄瞄,心说,大哥,你会感谢我的。
  虽然不知道应该感谢谁,但丰毅此刻的心情真的十分愉快。不知道为什么,徐北乔从候机开始的温柔一直延续到了飞机上。
  看向自己的双眼是含情带笑的,嘴角是温和微翘的,身体是倾来轻靠的,就连自己捉了他的手在嘴边亲亲,得到的也是会心的笑容。
  为他腰后垫上小枕头,以免经过了剧烈运动的后腰长时间坐着不舒服;为他盖上小毯子,以免入睡之后着凉。丰毅对徐北乔的照顾都被他笑纳,时而还能得到一句谢谢。
  不过最可恶的就是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丰第一次发现扶手居然不能抬起。如果没有扶手,毫无疑问自己是可以搂着徐北乔一起入睡的。
  14个小时在狭小空间中的旅程,对任何年龄的人来说都不好过。对丰毅来说,在香港和LA之间飞来飞去的经历并不少,但没有比这次更加惬意的。身边就是爱人,不管是模样还是声音都是那么地合心意,而且徐北乔还破天荒地对自己示好,没有往常在人前的羞赧。14个小时而已,简直就是福利了。
  于是,在经过了14个多小时的空中旅程,三人踏上LA的土地时,都十分疲惫。不过丰毅的眼睛却是亮亮的,如果这只是离婚前的状态,那么在离婚后重新开始的时候,幸福简直指日可待了!
  朱浩抱着鲜花等在接机厅,见丰毅三人出来连忙上前,先是将鲜花递给丰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亲吻,才转过身来冲丰毅和徐北乔打招呼。
  丰毅也笑着给了朱浩一个友好的拥抱,"谢谢你来!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别客气,说吧!"朱浩笑着。
  只见丰毅搂上徐北乔,在他额角轻轻一吻,"过两天我们离婚,还要麻烦你做个见证。"
  "什么?"朱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看丰毅,又看看徐北乔。
  丰毅一笑,"离婚本来不用什么见证,但GIGI当天一定要去,我看你也跑不了,顺便邀请一下。忙的话,就不麻烦了。"说着,丰毅和徐北乔推着行李车就走。剩下丰琪冲朱浩撇撇嘴,"你没听错。"
  80、开始(正文大结局) ...
  朱浩虽然震惊,但并未影响他驾驶的水准,路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曾经流行的那句话很有道理,"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太快"。丰毅和徐北乔14个小时的飞机虽然精神愉悦,但肉体困乏。在飞机上还没觉得,一落到地面、坐进车里,觉得格外疲惫。
  在后座上,徐北乔靠着丰毅闭目养神迷糊着,丰毅有意抬高了肩膀,挺直了身体,就见徐北乔一点点地滑进自己怀里。徐北乔并没有睡着,坐直了身体转头看向丰毅,见对方是严肃而无辜的表情,不觉失笑,干脆直接靠进了丰毅怀里,动了动地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微笑着闭上眼睛。
  丰毅眉头一挑,好!徐北乔从候机室开始的神奇情绪还没有结束。希望这种美好的状态能够一直维持下去。顺便瞪了一眼从前座回身看过来的丰琪。丰琪一撇嘴,对丰毅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要感谢我!"
  丰毅疑惑地看着丰琪,丰琪白了他一眼,转回身去默默发信息。
  丰毅感觉手机一震,拿出来一看,是丰琪的信息,"你要感谢我!"看了看探出头来的丰琪,丰毅做了个口型"Why?"
  丰琪眉头一蹙,接着发信息,"是我让徐北乔更加喜欢你。"
  丰毅低头看了,眉头一挑。接着又是丰琪的信息,"而且我有办法让你得偿所愿。"
  丰毅看了看丰琪,回了过去,"愿闻其详。"
  丰琪转过头来,狡黠地一笑。
  洛杉矶的夜景并没有想像中的炫目,一路回到丰毅的小公寓,丰毅和徐北乔拎着不多的行李先上去,朱浩和丰琪在楼下披萨店订了几个披萨和小吃。丰琪刚要出披萨店就被朱浩拉住,在店坐下,朱浩转头对老板说,"披萨不用送了,我们拿上去。"
  丰琪看着朱浩发笑,"我被采访的时候可不多啊!"
  朱浩摊摊手,"相信我,这已经超出了我好奇心的底线。"
  这一对在披萨店消磨的时候,那一对已经进了公寓。回到这个曾经出发的地方,徐北乔是高兴的,因为他的"迷藏"在这里。每一个设计师都对自己精心设计的作品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迷恋,尤其是优秀的作品,里面好像就真的分割了一块属于设计师的灵魂。
  "迷藏"是徐北乔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居作品,又曾经"失散多年",如今想来,对丰毅这个人最初的好感说不定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他喜欢"迷藏",理解"迷藏",而自己也曾经通过设计"迷藏"来了解他。站在门口看着"迷藏",徐北乔嘴角的笑容更甚。
  "和我离婚就这么高兴?"丰毅抱着手肘靠在卧室门口,行李已经放在屋内的床边。
  徐北乔一笑,"是啊!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都要从坟墓里解放出来了,能不高兴?"说着,他快步走进主卧。上一次,自己参观了其他所有地方,唯独丰毅居住的卧室没有看过。
  丰毅跟着徐北乔转身,见他兴致勃勃地在看室内装潢,不觉莞尔。真是各有各的职业病,设计师就是喜欢看设计。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把这里拆走运回香港。"丰毅脱了外衣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放松身体。
  不一会儿,就感觉徐北乔走过来,丰毅一睁眼就见他正垂头看着自己说,"你就这么喜欢?"
  "什么?"丰毅想起身,却被徐北乔一推又倒回床上。
  "这个设计,你就这么喜欢?"徐北乔又问。
  丰毅想想,笑道,"我是很喜欢,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设计,非桥设计的作品,我不住。"
  徐北乔暗笑,低头狠狠亲了丰毅一口,真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
  丰毅兀自感叹,幸亏这个问题,自己是永远不会回答错的,"桥"设计绝对是自己最喜欢的!
  不知道丰琪是怎么跟朱浩解释的,朱浩都还维持了一个正常的表情和姿态。拎着三张披萨和几款小吃上楼,丰琪为大家准备饮料,丰毅则拿了几罐啤酒。坐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
  吃喝了一阵,丰琪和徐北乔都累了,各自回房。朱浩则拉着要走的丰毅不放手,"VINCE,我们聊聊。"
  丰毅又无奈坐下,又打开一罐啤酒,"聊什么?"
  "GIGI说,你们结婚离婚都是为了爱。"朱浩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丰毅一笑,"GIGI这么说?她还有点长进。"
  "真的要离婚?确定了?"朱浩看着丰毅,"你们这么甜甜蜜蜜的,又不是分手,折腾什么?"
  "你和GIGI打算什么时候修成正果?"丰毅突然问道。
  朱浩一愣,"我们已经同居3年了,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只等GIGI点头。"
  "不再一个人生活和跟一个有法律关系的人生活,不是一个概念。"丰毅看着朱浩,"等你结婚了,就知道要拒绝爱人的要求有多难。"
  朱浩有些惊讶,指了指主卧,"是……要离婚?"
  丰毅及时补充,"离婚不离人,你要记住。"
  "好吧!现在我已经很难拒绝GIGI的要求了,但我还是不能理解……离婚?"朱浩做了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又说,"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离婚手续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办理的。我已经预约了,但就算是请了律师,也要在向法院提出申请后六个月才能获批,也就是说,你们要想真正接触婚姻关系,至少要半年时间。"
  丰毅看着朱浩,玩味地笑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但北乔不一定知道。而且我认为,北乔也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情。你说呢?"
  朱浩看着丰毅,先是疑惑,转而恍然大悟,"你是要……"
  丰毅点头,"一年之内,可能还要麻烦你。不是收回离婚申请,就是再申请结婚。你做好准备。"
  朱浩长长叹气,"你说你们折不折腾啊!"
  丰毅拿起啤酒罐,跟朱浩的碰了一下,"你迟早会明白的,婚姻和爱情,就是折腾和被折腾的关系。幸运的是,你爱的人愿意跟你一起折腾,不幸的是,你被留下,没人折腾你。"
  朱浩喝了口啤酒,"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中国?说话还带着道理。"
  丰毅笑道,"我和GIGI都生在香港长在香港,跟你这样的ABC是不一样的。"说着站起身来,"再告诉你一句有中国道理的话:结束就是开始。"
  朱浩看着丰毅微醺地进了主卧,一口喝光了手中的啤酒。觉得不是自己不明白,是中国的道理太深奥。
  风和日丽的上午,洛杉矶郡公正登记处。有新人在门前拍照,有公务人员匆匆进出处理事务。还有几个人,站在郡政府的台阶上,上不上,下不下。
  其中唯一的女性手中抱着鲜花,和男伴站在一边,剩下的一对男人都是英俊漂亮的东方面孔。一个站在几层台阶之上,一个站在基层台阶之下;下面的人手中拿着戒指盒,在用汉语跟另一个说着什么。
  "徐北乔,不戴上戒指,我是不能同意离婚的!"丰毅表情严肃。
  徐北乔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见过有谁是戴着戒指、握着手离婚的?"
  "那你听说过谁会为了好好开始一段感情去离婚的?"丰毅反问。
  徐北乔张了张嘴,找不到话说。看了看在一边瞧热闹的丰琪盒朱浩,不禁转头瞪了丰毅一眼。从早上在刚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两人并排往里面走,没多久就听见丰毅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丰毅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就见丰毅仰望着自己,手中拿着戒指。
  "嗯?"见徐北乔答不出来,丰毅催促。不是丰毅出尔反尔,而是走在通向登记处的台阶上,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不安。原本用时间和真心去得到徐北乔的笃定忽然有些动摇,好像去离婚就会真的分开一样。本来计划回到香港之后再次求爱让徐北乔戴上自己挑选的戒指,可就在这一刻,丰毅简直等不及。
  丰毅看着徐北乔,就见他"噔噔噔"走回来,大声说,"我!是我!我会!怎样!"
  丰毅长臂一捞,将徐北乔抱在怀里,"我知道,我爱你。"
  徐北乔身上一松,"我也爱你。"
  "我很怕失去你。尤其是得到了再失去,那将会是个灾难。"丰毅亲吻着徐北乔的侧脸,"答应我,戴上戒指,让我心里好过一点。"
  徐北乔稍稍后退,看了看丰毅,"你不是没有自信的人。"
  丰毅撇撇嘴,"有自信是因为有实力。可在感情上,我好像总在做傻事,在你面前我基本上没有智商可言。"
  徐北乔第一次见丰毅这么硬朗的人在自己面前示弱,甚至不排除撒娇的意思,不觉失笑,看了看戒指,"戴上这个就行?"
  丰毅也不说话,直接拿了属于徐北乔的那只,摊开了手。
  徐北乔看着丰毅,耳边好像又响起那低沉的声音,心中一软又一暖,伸出了手。
  丰毅笑着将戒指亲手为徐北乔戴上,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一枚放进徐北乔的手中。徐北乔握了握,那是个坚硬精巧的东西,不觉看向丰毅的手。丰毅将自己的手放到徐北乔眼前,徐北乔也拈起指环,为丰毅轻轻套了上去。两只手握在一起,两只同样风格的崭新指环折射着阳光,两人的心都莫名地觉得踏实。
  丰琪在一边欢呼,朱浩在一边拍手,鲜花被塞进徐北乔的怀里,连人带花又被丰毅揽在怀中。台阶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这边,知道这是一对同性恋人确定了婚姻,也有人跟着拍手鼓掌。
  一名匆匆奔上台阶的办事员抽空瞥了这边一眼,知道这是惯常求婚成功的场景,虽然值得庆贺,但她没时间逗留,问讯处换班的时间到了。
  匆忙地换上公务衣裙和高跟鞋,她姿态端正地坐在问讯处的桌子前,桌上摆放了各种登记的文件表格,已经做好了回答各种问题的准备。
  然后就见几位华裔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恰好是时才在外面求婚成功的那位英俊男士。她已经摆出了笑容准备为他们指向公正登记处,却听见那位男士十分纯正的加州口音,"请问,离婚申请应该到哪里办理?"
  办事员瞬间睁大了眼睛,"离婚?您确定?"
  "我们已经预约过了。"丰毅表情无辜。
  从郡政府出来,头上的阳光更大,却并不刺眼,人们都被太阳照得暖暖的。丰毅和徐北乔走在前面,朱浩和丰琪跟在后面。
  "我们离婚了?"徐北乔问。
  "当然!申请已经递交,法院已经受理。"丰毅接着也问,"那我们算是重新开始了吗?"
  徐北乔有些感叹,"当然。我们重新开始,但有的只是一次机会。"
  丰毅凑过去亲了亲,"有机会就行!我从不放过机会!"
  说着,丰毅拉着徐北乔的手,一步步下了台阶,心想,我还有6个月的时间,让徐北乔能永远握着我的手;要是不成功,那就再用更多时间,让他再成为我的合法伴侣,永远不能离开。
  "对了!"徐北乔又说,"刚才问讯处的那位女士很怪,表情好像很震惊。我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丰毅想了想,"那位女士是黑人,不同地方的人面部的活动也不同,她可能表达情绪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
  "是吗?"徐北乔蹙蹙眉头,"但我还是觉得她的表情是震惊……"
  丰毅听徐北乔说着,暗自拿出手机,发了条讯息。走在后面丰琪的手机一响,她低头一看,笑了。"要示弱,要撒娇,要让他心软……你的法子还不错。"
  丰琪抬起头,看着前面并排的两人笑了。朱浩凑过来,"VINCE离婚,你这么高兴?"
  丰琪笑容更甚,"我笑,徐北乔戴上了VINCE的戒指,再想摘下来,可就难了。"
  朱浩看着丰琪的笑,叹气,"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们丰家人太奇怪!"
  丰琪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徐北乔听了回头看看,"丰琪和朱浩的感情很好。"
  "是啊,我们的感情更好。"丰毅握着徐北乔的手紧了紧,能感觉到自己亲手套在他手上指环的形状,心情大好,"走吧!回家!"
  (正文完)
  规则
  话说如今已是信息时代。博客、微博什么的让几乎人人都成了新闻的播报员。丰毅和徐北乔还没走出国门,就有人拍了两人依偎在一处候机的画面传到了网上。等两人从LA回转,第一波娱乐攻势已经退去了。
  没人会想到两人是去办理离婚申请,个个都以为是趁着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出去度假。当然,在上交离婚申请第二天,虽然因为某种原因两人起得晚了,但还是很快就决定出发。
  香港就有迪士尼,在异国也就不去看了。丰毅用一天时间处理了美国投资公司的公事,开了合伙人的越野车,两人就开车沿着美国的西海岸蜿蜒前进,一副走到哪算哪的气势。于是,等两人从LA回来,被狗仔堵着询问行程的时候,说起加州优美的风光,倒也头头是道。
  采访已婚男男,对狗仔来说没什么压力。但丰毅过后便搂着徐北乔要精神补偿,原因是两人的离婚案子已经进入司法程序,回来依然情投意合的样子面对媒体实在有些心虚。无奈丰琪教导的"示弱"法门不能频繁使用,除了徐北乔的几个白眼,丰毅没得到什么好处。
  转眼几个月过去,在财经新闻提到丰氏百货掌门人丰毅的时候,依然会捎带着说说徐北乔。这一对在公开的同性伴侣在香港业界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说起来只有一句话能够概括,那就是:见多了不怪。但两人面对的却又都是新生活,以前纠结的是我爱你你爱不爱我,现在麻烦的是自己爱的这个人身上仿佛出现无数毛病,可不管出现多少,心里还是爱。
  不管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只要是两个人共同生活在约个屋檐下,恐怕就没有不产生磨擦的。徐北乔放下手里的图纸,顺了顺气,心说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两位神仙,住在同一个山洞里,恐怕也还是一样。
  从LA回来已经三个月了,一回来两人就直接入住了徐北乔设计的250平方米的公寓。空间足够大,物资足够多,好像两个人直接就可以进入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境界去不食人间烟火了,可是……
  一串铃声响起,徐北乔看了看手机,接起电话,"喂?"
  那边是丰毅硬朗的声音,"北乔,我们定个规则吧!为了这点小事情就不高兴,太不值得。"
  徐北乔一笑,"好啊!你说。"
  丰毅松了一口气,"呵呵,你已经不生气了?"
  徐北乔失笑,"小事情,有什么可生气的。"
  丰毅也笑,"其实,我就是喜欢家里亮堂一些,随手开灯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质疑你的生活习惯,我只是在提醒你,家里的东西我是按照最环保的要求设计的,所有灯管都是节能灯,弱点就是开关次数有限。你不过是进房拿只杯子,也知道位置在哪里,为什么就不能不开灯?几十秒内的开关,最影响节能灯的寿命了。"徐北乔截住他的话头,连珠炮般地说。
  电话那头的丰毅不作声,做了几个深呼吸,"你不管我开灯,我就不管你的浴帘。"
  丰毅这么说,徐北乔也没什么脾气。如果丰毅的坏习惯是开灯浪费,徐北乔泡澡的时候总要将浴帘放在浴缸外面,就是丰毅看不过眼的习惯了。
  徐北乔也知道浴帘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了遮挡视线,还有防止水汽的功效。但是如果将浴帘放进浴缸里面,自己就会觉得气闷,泡澡也不舒服。真是宁可过后自己收拾地面也不愿意呼吸不畅。
  徐北乔叹了口气,"好,说话算话。"
  电话那头的丰毅笑起来,"宝贝儿,爱我就让我开灯。"
  徐北乔乍听一下没什么,想了想,却又觉得话语歧义中还有些龌龊。好在隔了电话,偶尔说点劲爆的语言也没什么。于是笑道,"我不知道你好这一口,我倒是觉得黑暗更有神秘感,更有感觉。"
  丰毅听了一愣,随即理解了话中的意思,小腹便是一热,"不如今晚我们试试?是开灯好,还是关灯好?"
  徐北乔一笑,"如果我们都在浴缸里,你是喜欢浴帘在里面,还是在外面?"
  丰毅咬咬牙,"管他里面还是外面!"
  徐北乔嘴角一弯,"好了,讨论结束,我要开会。"
  "宝贝儿,晚上一起吃饭?"丰毅连忙趁着徐北乔挂掉电话之前提出建议,"我知道有一家……"
  "下班来接我。"徐北乔听也没听他说什么就挂掉了电话,刚好此时刘铮过来敲门,隔着玻璃门示意时间,徐北乔拿上手中的图纸,起身离开。
  徐北乔的事业虽然没有丰毅的大,但却处于事事亲力亲为的阶段,关健的客户刘铮负责维护,但不少客户指定由徐北乔亲自设计。但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这样下去就有些吃不消了。不想维持在"家庭作坊"的范围内,想要进军成为现代化品牌企业,分权是及其必要的。
  "桥"设计的会议室是圆桌,没什么主次之分,刘铮坐在徐北乔身边,小妹将两人商量好的计划分给几位年轻的设计师,几人翻开看看,都面露喜色。
  "想多做一些事情的,我们提供机会,想只负责设计的,也没问题。"刘铮简单地概括,"徐先生的意思是,发挥各自所长,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发展什么就发展什么,桥设计现在不是一潭死水,将来也不会是。"
  几人互相看看不说话,徐北乔笑了,"我没想过大家会一辈子都在这里,等有了实力,每个设计师都想做自己的工作室,有自己的品牌。你们可以将这作为一个培养计划,打着桥设计的名号闯闯。以后是想独立出去,或者在桥设计中创出自己的品牌,都是好事。"
  刘铮手指敲敲桌子,"公司的业务量大家也看到了,不是缺生意,而是缺少更加有成长性的生意。你们不妨放手去做,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组,但不管是接单还是竞标,都要事先向我汇报,毕竟你们头上是桥设计的牌子,这块招牌不容玷污。"
  小宋和小沈是男孩子,野心大些,脸上已经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小方是年长一些的女设计师,相对谨慎,没有说话。
  刘铮看了看几人的表情,"情况基本就是这样,招来业务的具体分红也写在里面。奖罚分明、条款清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欢迎你们找我单聊。"
  徐北乔听了"单聊"二字发笑,拿起了手里的文件夹,翻开,"现在说说其他的事情……"
  丰氏百货的总部与"桥"设计只隔两条街。虽然丰毅有提前到"桥"设计等候的意思,但徐北乔体谅丰氏业务繁多,两人通了短信才约了时间,等徐北乔出了大堂,正巧见丰毅的银灰色车子滑行过来。徐北乔麻利地自己上了车,等出了街区第一个红灯的时候,丰毅才放心大胆地拉了手刹,凑过来讨吻。
  徐北乔转头碰了碰他的嘴唇,立即坐正,"好好开车。"
  丰毅暗暗叹气,只好回望去路,专心开车,间或聊点什么。
  等到了地方,徐北乔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新开的高档会所,服务生有礼貌地引着两人进去,转了几个弯,打开一间包间。目之所及都是雕梁画栋,古代的装饰中透着现代的气息,却没什么违和感。徐北乔知道,这是最近香港流行的一股风潮,但相对与风潮本身,他对室内的装饰更感兴趣。
  头上是水晶灯,一边是沙发座,小巧的两人圆桌摆在中间,门口是大幅丝绒幕帘遮挡,旁边的小门里传出WAITER小心整理餐具的清脆声音,既私密又不私密的场合,透着些暧昧。
  两人简单吃了点水果便落座,WAITER轻声细语地介绍着不断端上来的菜式,典型的粤菜口味,精巧却不浓重。等菜式上完,红酒醒好,丰毅使了个颜色,整个包厢除了两人再无打扰。
  徐北乔心中一叹,笑道,"丰先生很有情调啊!"
  丰毅给徐北乔倒了杯酒,"有些时候必须浪漫,我们已经精简了许多,已经快要到警戒线了。"说着眨眨眼睛,"这个地方怎么样?"
  徐北乔也问,"你的警戒线在哪里?"
  丰毅想想,说,"你不让我到工作室等你,你不让我下车为你开车门护头,你不让我为你拉开座椅,然后我们还为了关灯和洗澡的事情不愉快。"说着,丰毅有些懊恼,"关灯和洗澡诶!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
  徐北乔"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个人一起生活,又不是作秀。你来回接送多浪费时间,我有手有脚不是不会开车门。至于灯管和浴帘,再好的感情也都有个磨合期吧!"
  丰毅扬扬眉头,其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以前假结婚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也都知道一年的时间期限,别说都没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没什么,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还在离婚中,但两人说不定就要过一辈子,该注意到的都注意到了,私密得不能再私密了,磨合可能还真得需要。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规则。"丰毅抿了口酒,品了品,咽下,"一旦出现分歧,该怎么处理,最好有章可循。"
  徐北乔怪异地看了看丰毅,"你有什么想法?"
  丰毅夹了一团虾放到徐北乔的盘子里,"有分歧不过夜,当天解决,不拖到明天。"
  徐北乔将虾团放进嘴里,嚼着,点点头,"还有吗?"
  "如果再有什么不愉快,那就通通到床上解决。"
  "咳咳……"丰毅刚说两句,徐北乔就被东西呛到咳嗽起来。丰毅连忙在他后背轻拍,将红酒递过去。徐北乔接了杯子刚想喝,见是酒就又放下,连连摆手,好一阵才缓过来。
  "吃个虾团啊!也不小心些。"丰毅在埋怨。
  徐北乔瞪了丰毅一眼,"是谁说怪话的?什么上床解决?"
  丰毅面色一正,"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只要我们还互相接受,天大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床上的沟通至关重要,会让我们更加知道自己。"
  徐北乔诧异地看了看丰毅,"你不会加入什么邪教了吧!什么观念?谁会把吵架跟床上扯到一起?"
  丰毅一挑眉毛,又给徐北乔夹了一块鹅肝粒,"是不是好用,一会儿我们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北乔看着丰毅无语,丰毅心想,若是这办法不好用,就致电问问朱浩,问丰琪是不是在LA接触到什么不好的组织了。
  整寿
  徐北乔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知道身边的丰毅不在了。早晨十分静谧,这种安静中隐隐飘来声息的感觉很好。
  明明醒了,但还不想动,是因为为了证明不知从哪里来的"床上解决矛盾"的理论,丰毅不但身体力行,而且格外努力,结果……徐北乔打了个呵欠,在床上翻了个身,自己连关节都觉得是酸疼的。
  躺在丰毅随手画出的大床上,徐北乔偏头看了看门,宽敞的卧室将床和门之间的距离拉远,想了想,坐起身来,回复了一下身体机能,徐北乔摇摇晃晃地去了浴室,一眼瞥见了浴帘,忽然觉得,自己在设计的时候考虑整体淋浴间会不会更好。
  穿过卧室的门,丰毅正在厨房里忙活。每天早晨的晨练雷打不动,高档小区内一顶的绿地和花园那是房子昂贵的重要原因。晨练过后回转,就正好是为爱人做早餐的时候,当丰毅将早餐端出来,还体贴地用热豆浆换走惯常的冰橙汁,徐北乔也正好从卧室出来。丰毅上前搂住人亲了一口,两人到餐桌坐下。
  "听说你不再接case了?"丰毅要了一口面包,问道。
  徐北乔点点头,"上半年的计划已经满了,我毕竟只有一个人。"他戳破了一只煎蛋,尚未凝固的蛋黄液流出来,拿了面包蘸上去,放进嘴里,"一会儿你送我上班?"
  丰毅看了看他,将自己的蛋黄切了出来放进过去"累了就休息,家里也有工作室,设计图在哪里画不一样?"
  徐北乔抬眼看看丰毅,一笑,"公司有公司的事情,又不只是画图。"
  "这么有事业心?"丰毅又拿了番茄酱递过去。
  徐北乔伸手接着,笑了,"是啊!事业还是要有的。"
  是的,事业还是要有的。不管眼下多幸福,不管感情多牢固,事业还是要有的,根基还是要有的。徐北乔也知道这是此前10年李靖在自己心上留下的痕迹,但只要是教训,自己就要吸取。曾经做幽灵设计师,将房子潇洒地还给李靖后自己无家可归的经历,就算是将自己回炉重造都不可能忘记。如果说有什么所得,除了阴差阳错地遇见丰毅并且爱上,就是"万事自己最可靠"的教训了。
  丰毅留神看了看徐北乔,觉得他和一年多前自己第一次见到时有了太多的不一样。那时候他挺直的背后隐藏着怯懦不甘,第一次握手时他手心里的潮湿感觉自己都还记得,现在,他不会再有意挺直脊梁来掩饰自己的脆弱,也不用虚张声势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底气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连说话的声音、看人的眼神都是张弛有度的;没有的时候,哪怕你风中直立像个旗杆也感觉会被轻易折断、不堪一击。现在的徐北乔,因为经过沉淀的阅历和曾经走过的煎熬而丰满,因为"桥"设计的成功而更加自信,虽然骨子里的东西没变,但整个人都更加光彩照人、张弛随意。
  丰毅叉了块培根,故意到徐北乔的盘子里蘸蘸番茄酱塞进嘴里,意料之中地惹来徐北乔嘴角轻轻的笑意,嗯,徐北乔这个人怎样都好,自己都喜欢。
  自信张扬的时候,他喜欢,脆弱倔强的时候,他也喜欢。丰毅心情愉快地吃着早餐。别说"桥"设计发展得很好,就算他一无所有,再不济也还有他丰毅,没了丰氏也有属于丰毅的投资公司。以前得事情不堪回首,但站在原地看看未来,还真是一片大好得光明前景。
  徐北乔就在丰毅的一片好心情中吃完了早餐,收拾了公文包,上了车。在车子停到"桥"设计所在的大厦门前,丰毅忽然说,"看,那个理论还是很有效的。"
  "什么?"徐北乔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
  丰毅捞过徐北乔的脖颈嘴对嘴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以后有什么分歧,我们就床上解决。"
  徐北乔睁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瞪了丰毅一眼开门下车,丰毅看着徐北乔走进大厦,才笑着踩下油门开出去,一时间心满意足。
  十一二岁的时候觉得二十岁就是了不起的大人了;十七八岁时又觉得三十岁就是人到中年。现在自己离30岁没差几个月,自己都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身体怎么就觉得疲乏了呢?徐北乔靠在工作室的软榻上,手里拿着铅笔,面前摆着画纸,一只手还抓来软垫塞进自己的后腰,这就是彻夜纵欲的后果。
  闲闲地画了几笔,就听手机铃声响,徐北乔望了望放在远处绘图桌上的手机,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起身。不是不盼望中途手机没了声音,但那铃声就是异常执着。
  "喂?"徐北乔看到了来电显示上跳跃的"齐齐"二字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自己时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回身又在软榻上靠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哥,做什么呢?"齐齐的声音永远充满着兴奋。
  徐北乔一叹,"没有你的好命,只好自己养自己了,在工作室呢!"
  "哈!"齐齐大笑,"你男人开着6间百货公司,你男人的弟弟盖了若干火爆楼盘,你一只笔能画就财源滚滚,你还好意思说多辛苦!"
  徐北乔也笑了,"那也没你男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是钱!"
  "诶?"齐齐惊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加州蜜月的威力还没有过去?哥,你真的恢复青春了!"
  "停!我真的不是闲着,有事?"徐北乔及时打住了齐齐关于"加州蜜月"的话题,早在自己和丰毅从LA回来,齐齐的电话就接踵而至,问题基本除了主语和以前的问题没有什么两样:哥加州怎么样啊?你们都去哪里了?哪里最浪漫最值得一看啊?有没有其他的艳遇?美国的情趣用品怎么样?我知道澳洲的比较有名,你有没有尝试?早知道我和涛涛新年就到那里度假好了!下次涛涛再去我一定跟着……
  "没有啊!"齐齐的声音忽然变得慵懒,手机传来一阵杂音,"好了,我起床了!"
  徐北乔挑眉,"你才睡醒?"
  "早就醒了,就是不想起来。躺在床上看报纸,忽然就看到了有用的东西!"齐齐说,"哥,下个月是丰毅老爸的生日,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徐北乔一愣,"是吗?"
  "你不知道?我也是刚从报纸上看来的!你等下!"齐齐那边又是一阵翻腾,开始照本宣科,"丰氏掌门人丰亦鑫先生下月15日便是生辰,届时丰先生便是65岁整寿。丰氏现今由长子丰毅和次子丰黎分别展馆丰氏百货和明辉地产,都小有成绩。业界就此推测,在丰亦鑫先生的寿宴上,将会透露未来丰氏继承人的人选。不过也有业内人士推测,不能够不排除丰亦鑫依然执掌门户的可能……哥,生日诶!做寿诶!豪门诶!"
  齐齐在那边兴奋,徐北乔这边除了惊讶,还有犹疑。"……选礼物,很重要!"等回过神来,耳边还是齐齐的聒噪,徐北乔揉揉额角,"呃……齐齐,我这边还有事,不好意思。"
  齐齐从善如流,"那好吧!你忙你的,但是正事和大事不要忘了哦!"
  徐北乔放下电话,看了一眼画了一半的图纸,心说白费了刘铮的好口才。以前说徐设计师的图纸都是沐浴着阳光看着美景画出来的,其实那时候自己是寄人篱下;现在说"桥"设计的每一个线条都是精心绘就的,现在自己不但因为纵欲腰酸而靠在榻上,心里还别扭得可以。
  要是之前,虽然和丰毅是假婚姻,但因为结婚的幌子还在,丰家的一切活动他也都还有义务参加。现在他和丰毅离婚了,虽然感情还在,但倒是真真正正成了名副其实的"非法同居",别说丰家的活动和场面,回到香港这三个月,他是连丰家的大门都只登过两次,不过有时候跟张婶在电话里说说话。这时候齐齐将丰亦鑫做寿的消息告诉徐北乔,徐北乔除了感觉怪异,还是感觉怪异。
  不过不管怎样,齐齐说得对,自己总是要表现一下的,是在不行也可以礼到人不到。徐北乔当下放下画板,起身坐到办公桌前,开了电脑,在google上输入三个字——"丰亦鑫"。
  隔了两条街的丰氏百货总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丰亦鑫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丰毅和丰黎。丰毅端正地静静坐着,看着老爷子翻弄百货和地产的报表,丰黎则靠着沙发懒散的姿态,有些无聊地看看丰亦鑫严肃庄重的办公室,窗外是中环林立的高楼。丰黎看着,眼睛眯起来。
  "开一家百货容易,让一家百货永葆青春,很难。"丰亦鑫看完了百货的资料,往茶几上一扔,"香港百货这么多,怎么才能让丰氏成为一家几代人都喜爱的购物地点,并且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会觉得过时?"
  丰毅顶着丰亦鑫看过来的严肃目光,说,"所以我们有一个大致的规划,除了现有的5间百货保持原有的风格,新开的这家百货可以在针对的目标人群上下点功夫。调整一下商品的品牌,做出百货的特色。在内地,也有商团在同一个商圈连开三家百货都保持盈利的例子,最近的两间距离不超过200米,走的就是区分品牌和消费人群的路线。"
  丰亦鑫表情依旧严肃,"这不是新鲜事了。"
  "得到过验证的经验比新鲜更加可贵。"丰毅说,"丰氏的主要客源不是来自全球的旅行者,重要的还是抓住本土消费者的心。"
  丰亦鑫没有笑,但表情有所缓和,"你们先讨论出一个方案来。"说着转向丰黎,"囤了那么多块地,打算怎么开发?"
  丰亦鑫说的是明辉地产在内地的动作。丰黎转过头来,闲闲地说,"能怎么开发?不过就是逐一开发。"
  丰亦鑫刚刚顺过来的气息又有些郁结,"做生意是拍脑袋吗?"
  丰黎对丰亦鑫的怒气并不害怕,"爹地啊!内地的政策还不明朗,地先买着,以后的走向还要看政策。"
  "看政策?大笔资金压在地上,就算是增值,也要想想开发的路数。"丰亦鑫看了看丰黎,忽然说,"昆仑地产的老总上个月过港跟我见了一面,谈得不错,你在内地二三线城市的几块地,可以跟昆仑合作看看。"
  丰黎看看丰亦鑫,神色也严肃起来,"跟内地的地产公司合作也是我的想法,我们可以派人过去协调,也避免了鞭长莫及。要是昆仑真的有这个意向,当然好。一切好商量。但我们还是先尝试两三块地的合作开发,其他的先缓缓。"
  丰亦鑫的嘴角好像有些松动,"看来你还有动脑子。新开发的明辉花园怎么样了?"
  丰黎不自觉地看了看窗外,"正在跟大嫂的工作室接洽,估计在设计上没什么问题。"
  丰毅看了看丰黎的神色,也没因为他称呼徐北乔"大嫂"而皱眉,笑道,"明辉地产和桥设计的合作,现在都成了业界的黄金搭档了。"
  说完了公事,丰黎第一个站起身来,"没事了?我先走了!"
  丰亦鑫瞪着丰黎离开,埋怨了一句"没规矩"。转而将手边一份名单交给丰毅,"董事会的决定,还有自家走得近的亲朋。"
  丰毅看了一眼,"寿宴的宾客名单?"
  "觉得还需要请什么人,你想想。"丰亦鑫手指搭在沙发扶手,"说是寿宴,还不是名利场!"
  丰毅低头细看名单,除了生意上的伙伴,在亲朋的单子上,自己名字旁边写着"徐北乔"。心中一动,丰毅看向丰亦鑫,"父亲,我和北乔……"
  丰亦鑫哼了一声,"我说过,只要离婚,丰家就会承认他。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我丰亦鑫是说话算话。"
  丰毅眉头一皱,"我们会再结婚的。"
  丰亦鑫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嘴角难得地浮现嘲弄的笑意,"再结婚?也要你有这个本事。"
  同一时间,丰黎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一点点下降,拿出手机拨出去。
  "刘先生,我是丰黎……听说你们工作室离丰氏很近?"
  探访
  刘铮不知道明辉地产负责人、香港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男人丰黎为什么突然光临,但他知道对方
   不是来找自己的。
   明晖花园的case还在进行当中,这一次,走的是豪华路线,目标人群是想在香港置业的内地富人。双方刚刚将报价和施工公司确定,真正的工程还没有开始,再成熟的设计也要面临数度修改的局面,徐北乔在完成主体设计之后,已经将case交给了更加稳重的女设计师小方。
   结果,刘铮放下电话,完成了手中刚刚完成一半的文件,起身刚走出办公室想去报告徐北乔,就见丰黎一身利落新潮的休闲装,已经走进了"桥"设计的大门。
   刘铮连忙迎上去,"丰先生来得好快!"
   丰黎没什么笑模样,"两条街而已。"说着左右看看,"徐北乔呢?"
   刘铮看了看丰黎的脸色,一笑,"徐先生还在工作,您先坐坐,我去……"
   "不用了,我直接去找他。"丰黎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刘铮,"我来找我的大嫂,不用这么见外吧!"
   刘铮抿嘴一笑,心说姓丰的都这么不讨喜。"那丰先生请吧!前面倒数第二间。"说着,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抬手给徐北乔打了个电话。
   不用费心寻找,每间工作室的大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是什么人、在干什么一目了然。丰黎在一扇门前站定,见徐北乔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看着电脑,一边说着电话,好像心灵感应一般,他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自己,挂掉了电话。
   丰黎心中有莫名的窃喜,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你们公司什么情况啊?到处都是透明的,你是怕有员工被骚扰,还是怕员工骚扰你?"
   徐北乔见惯了丰黎别扭小孩的脾气,也不生气,"先坐,一会儿小妹会送咖啡。想喝点花式鸡尾酒也行,我们有个设计师调酒很专业。"
   徐北乔一说话,丰黎就明白刚才的电话八成是刘铮的,那一点点窃喜顿时消失不见,还多了点不快,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下来。徐北乔坐在丰黎对面,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的阳光忽然没了。
   "怎么有空过来?"徐北乔问道。
   丰黎深吸一口气,"爹地在丰氏开会。"
   提到丰亦鑫,徐北乔忽然想到下个月的寿辰,想想这事丰毅没提,大可问问丰黎,"老爷子好像下个月整寿?"
   丰黎眼神忽闪一下,看向徐北乔,"老大没告诉你?"
   这话小小地刺了徐北乔一下,但徐北乔还是保持了微笑的表情,没有说话。这时小妹正好敲门送来咖啡,将尴尬的气氛冲散了些。
   "是下个月15日,这个时候,大概在拟定宾客名单吧!"丰黎看出了徐北乔刚才小小的尴尬,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这个人没事,他心中当然不快,但等这个人被自己刺痛,他又觉得不忍和后悔。
   丰黎烦躁地咬咬嘴唇,"你有什么打算?"
   "啊?"徐北乔一愣,丰黎有些不耐烦,"就是你打算送什么!"
   徐北乔恍然,"我也在想送什么好。老爷子这么富贵,想来什么都有了,刚才我还上网查了查……"
   丰黎睁大眼睛,起身绕到办公桌后,一眼边看见电脑屏幕上打开的几个窗口都是丰亦鑫生平啊,新闻啊……"你还真行!"丰黎看向徐北乔,"上网查给我爹地的生日礼物?"
   徐北乔此时觉得自己在被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笼罩,尴尬地笑笑,"普通人家的老人喜欢什么我还知道,可是老爷子……"
   丰黎"哧"了一声,"你没他有钱,也没他有闲,更没那老头子的阅历,你能送他什么!"
   徐北乔忍不住一声叹气,又听丰黎说,"所以只能剑走偏门了!看看他最近缺少什么,不论贵贱,总是份心意。"
   徐北乔想想,点头,觉得自己可以给张婶打个电话。
   "还有!"丰黎又大声强调,"别以为剑走偏门就意味着可以少花钱,老头子的品味摆在那里,便宜货可不行!"
   对于丰黎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瞧不起,徐北乔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所有的话虽然难听但都还是善意的提醒,也没动气,只是叹气,"对我就算了,你对别人可别这么说话。明明是好话,偏偏不好好说,容易得罪人,有没有必要的误会。"
   "管好你自己!"丰黎直觉地反驳回去,却因为徐北乔难得的叮嘱而觉得心中一暖。看了看徐北乔,心说,温柔的人总是温柔的,该死的,怎么就看上了老大!
   "朱浩还好吧!"丰黎坐回沙发上,别扭地问。
   "还好。"徐北乔一笑,就是被自己和丰毅的离婚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还在等什么!过了30,看她还嫁谁?"
   徐北乔想了想才明白丰黎这是在说丰琪,笑道,"结婚这事情,还是当事人自己想好才行,但凡有一点担心,都还是先别结婚的好,尤其是女孩子。不过朱浩看起来还靠得住,对GIGI也很贴心。"
   丰黎瞪了徐北乔一眼,心说这么了解婚姻你还跟老大假结婚?现在弄假成真了!看了看徐北乔,丰黎也说不清楚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满足对"桥"设计的好奇心?几周不见徐北乔有些想念?还是单纯看老大不顺眼,想来刺激刺激徐北乔,给他添点堵?
   丰黎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坐着喝咖啡,悠闲得很,好像身在咖啡店。徐北乔也坐着,期间接了一个电话,向客户解释了一些细节,然后有设计师敲门进来要他签几份文件、看几份草图。丰黎就坐在那里看着,不出声,好像房间里得摆设。
   "看你像居家男人,没想到事业型也很适合你。"丰黎在人们走了之后评价。
   徐北乔笑了,"很不一样?"
   丰黎点头,"公事公办的样子很……很像那么回事。"其实他想说的是,很迷人。是的,温顺柔和的人在认真做事的时候,很迷人。
   提到事业,徐北乔忽然想到长久以来自己心中的惦念,"阿黎,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丰黎心里一动,这好像事徐北乔第一次说拜托自己。
   徐北乔一笑,"明辉花园的地段不错,户型也好,我想在你那里买套房子。"
   丰黎一愣,"是你买,还是你们买?"
   "我买。"徐北乔说,"是我自己想置业。"
   丰黎的目光在徐北乔脸上转了几转,"好啊!很方便,自己家的产业。"
   徐北乔又说,"还有个问题,我想先确定下来,自己设计装饰,不走统一的装饰。当然,精装修的价钱我照付。"
   设计师恐怕没有几个愿意住进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房子,丰黎理解,但是钱……"一套房子也没多少钱,算是我送你的。"
   徐北乔一笑,"谢谢你,但是别怪我计较,这是我自己的产业,想全都自己来。又不是买不起,占你的便宜怎么好意思。"
   丰黎心中一动,眯起眼睛,"你不打算让老大知道?"
   "不是想刻意瞒着,不过也没有郑重其事说出来的必要。"
   丰黎打了个响指,"明白了!"心说到底还是没白来,不管怎样,这也是自己和徐北乔之间的"**"了吧!
   "中午一起吃饭?"丰黎又问。
   徐北乔刚要回答,就听手机响,接起一看,是丰毅,那边是一模一样的话,"中午一起吃饭?"
   徐北乔抬眼看看丰黎,神色好笑起来,"好啊!正好阿黎在这里,大家一起吃个饭。"
   "阿黎在你那?"丰毅在电话中问。
   "老大的电话?"丰黎在电话外问。
   "是啊!"徐北乔又说话,又点头。
   丰黎眉头一皱,一把抢过徐北乔的手机,"老大,大嫂是我先约的。"
   徐北乔见丰黎的举动失笑,也没计较,起身到办公桌上拨了电话给刘铮,"我中午出去吃,你们下厨不用带我的份。"
   等这边放下电话,那边丰黎也面色不佳地将电话扔给徐北乔,起身说,"你们还真是甜蜜得很!我走了!"
   徐北乔只来得及冲丰黎的背影说了声"走好",就被电话里丰毅的声音召唤了回来。
   "喂?"
   "他去找你做什么?"丰毅的声音不善,但也说不上是生气。
   徐北乔一愣,"好像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正经事情。"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徐北乔笑了,"随时。"
   "等我去接你。"
   徐北乔放下电话,好笑地叹气,觉得丰家人的霸气恐怕都和老爷子一脉相传,老的小的都这么霸道。想着,又想到丰亦鑫的寿礼,心里又开始纠结。
   餐厅的环境很好,虽然适合中午时间简短的就餐,但在服务和食材品质上却没有差。丰毅看着桌上满意的菜色,看着对面满意的爱人,还是觉得心中不爽。
   "阿黎经常这样去看你?"丰毅神态自然地问道。
   徐北乔瞥了丰毅一眼,"不是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工作室去。可能是因为合作多了,却没见到办公地点,觉得不合适。"
   "是吗?"丰毅对丰黎的动机充满怀疑,但看着徐北乔正常的神色,没有再说什么。是男人,就会对觊觎自己守护的人和事的因素异常敏感,比如刘铮,比如丰黎。不过此时是他拥有徐北乔的心,其他的不足为虑。
   "我爱你。"
   徐北乔正叉了一块鸡肉,手上一顿,看向丰毅,却见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放下手上的叉子,徐北乔确定刚才不是自己幻听。微笑着握住丰毅放在桌上的手,"我也爱你。"
   丰毅这才觉得心中隐隐的不爽烟消云散,握着徐北乔的手在嘴边一吻,笑容轻松起来。徐北乔无奈地将手抽回来,心说我们可没有坐在包厢里面。
   丰毅心情大好,吃了午饭,喝餐后饮料的时候,忽然说,"下月是父亲的生辰,因为是整寿,说不好要大办。"
   徐北乔看了看他,"怎么大办?"
   丰毅观察着徐北乔,"你知道?"
   "报纸上有写。"徐北乔喝了口冰水,"我还在想送什么礼物好。"
   "谢谢你。"丰毅看着徐北乔,眼中的笑意很快就蔓延到了嘴角,"不过礼物我准备就好,你不用费心。"
   徐北乔疑问地看向丰毅,丰毅笑道,"当天会有寿宴,商界的老朋友和家里的亲戚都会出席。"说着,丰毅一顿,"父亲也邀请了你。"
   寿礼
  徐北乔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丰毅能看出他眼中的惊讶,"邀请了我?是……作为明辉地产的合作伙伴?"
   丰毅笑着摇头,"不是,是在亲朋的名单里,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着。"
   丰毅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出简约弧度的肩膀,他说"紧紧挨着"的时候声音稍轻,配上那发亮的眼睛,好像在说恋人之间的密语。徐北乔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被刚才那一刻迷惑了,而这是阳光正好的中午,不是暧昧昏暗的夜晚。
   "北乔?"丰毅唤他。徐北乔收回了目光,嘴角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刚才有一瞬间,我忽然想吻你。"
   丰毅挑挑眉毛,"因为父亲的邀请?"
   "不,因为你说,紧紧挨着。"
   丰毅看向徐北乔的眼神忽然深邃,握着冰水杯子的手紧了又紧,"一会儿跟我走。"
   徐北乔看出丰毅被自己撩得火起,笑着摇头,"我下午有事,而且昨晚……我吃不消。"
   丰毅咬咬牙,觉得这时候就算是把徐北乔抓到身边来抱着亲亲摸摸也好。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那我们多坐一会儿好了。"
   徐北乔看着丰毅的眼神和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丰毅先是皱眉看着,然后也跟着"呵呵"笑了。由衷地感叹,只要找对了人,不管喜怒哀乐,尴尬还是别扭,都会是特别美妙的体验。
   喝了几大口冰水,丰毅言归正传,"父亲邀请了我们,所以……"
   "有没有说谢谢?"徐北乔问。
   丰毅响起丰亦鑫的话,有些气结,"我们就用礼物感谢吧!"
   "那……需要我做什么?"徐北乔又问。
   丰毅笑了,倾身过去,低声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像我们的名字一样,紧紧挨着。"
   徐北乔横了丰毅一眼,心说,丰毅丰黎是亲兄弟应该没错,骨子里对待感情都那么嚣张自我。但是寿礼,徐北乔抿嘴一笑,喝了口冰水,自己还是要尽上一份心意才对。以前是虚伪的尊重,现在是为了自己跟丰毅之间真实的感情。徐北乔看了看手表,嗯,还有43天。
   午餐时分的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结束,徐北乔回到工作室,翻了翻一个月以内的工作安排,刚琢磨着什么时候给张婶打电话,便听见办公桌旁的传真机"滴滴"作响,不就一张纸就被切断落在托盘里。
   徐北乔过去拿起一看,是明辉花园某栋某层某单位的户型和合约,右下角是几行手写的字,"我做主,就这个单元,有时间过来办认购。"
   徐北乔看着传真,抿抿嘴唇,拉开手边的抽屉,放了进去。
   表面上是丰亦鑫在办寿宴,其实是借着寿宴的机会举办的名利场。从确定宾客名单到宾客回复确认,再到次序安排和接引安置,乃至宴会流程,都需要丰家一点点地确认,跟这些比起来,什么地点、装饰、花式、桌签、菜色都是小问题,不过还是专门有人负责确认宾客有无需要忌口的食物。
   俗话说得好,要想一天不安生就请客,不过丰家的这次请客规模大了些,宾客多了些,看似简单的寿宴外加酒会,实际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就算聘请了专门的庆典公司安排,丰家也结结实实地烦了一个月。
   好在对于这些,丰家主母荣玉玲虽然也很劳累,但却十分热衷,也算是丰氏一年中少有的欢庆场面。荣玉玲带了自己的女秘书和男助手里里外外打点,不去打扰丰亦鑫或者丰毅丰黎,倒是把三个男人的助手忙得可以。也许是大家之间不成文的往来规矩,总是荣玉玲的助手和三人的助手沟通往来,得到确认的消息才在荣玉玲的指挥下变成现实。
   TONY看着丰毅签完了文件,又问,"MARK请您确认,寿宴当天您和徐先生都穿什么颜色的西装。"
   丰毅看看TONY,"不是已经叫人订做了?"
   TONY一笑,"一共做了三套,您的全是黑色,徐先生的是一件深灰、一件亮灰、一件黑色。明天还请两位到店里做最后的量身。"
   丰毅点头,"记得晚上给我发信息提醒一下,至于礼服颜色,就明天再看吧!礼物准备好了吗?"
   TONY点头,"已经跟那边接洽了,价钱对方也很满意,就是运送到香港还需要时间。我已经联系了航运公司,应该在丰先生寿宴前三天抵达。"
   丰毅满意地一笑,"记得盯一下,别到最后再出什么差错。"
   "是。"TONY点头离开,丰毅再办公间歇随手拨了个电话,"喂?做什么呢?"
   徐北乔抬起身子,看看窗外两条街外的丰氏大楼,笑了,"还能做什么?画图。"
   丰毅听见那声音就觉得心情一松,"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说着,他抬眼看看办公室的门,嗯,很好,TONY离开的时候关得很严。
   徐北乔看着手底下跟一扇门一般大小的画纸,放下了笔,一边甩手腕一边说,"想说什么?"
   "明天得抽时间再去一次Sam's Tailor,最后一次量身。"丰毅说,"麦文浩时间紧,我们要迁就他。"
   徐北乔感叹,"是不是富人都讲求这个?"
   丰毅一笑,"不一定。但麦文浩的手工的确出色。"
   这点徐北乔是千百个承认。麦文浩是印度人,Sam's
Tailor是位于尖沙嘴华敦大厦一个小商场里的裁缝店。店铺真的不起眼,只有50多平方米,但却背景显赫,是英国女王认可的裁缝店。
   "还有折扣?"徐北乔笑道。
   Sam's Tailor在业内还有个别名——折扣西装店。那里即使手工和用料都坚持高品质,但西装的价格却要比同类裁缝店便宜不少。据说已故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帕瓦罗蒂,就曾经一次性在这里花费10万港币买走了9套西装。
   "该赚的地方赚,该省的地方省,这就是父亲第一桶金的由来。"丰毅的声音很放松。
   徐北乔听了,心中感叹,就算丰亦鑫和丰毅是世界上最别扭的父子,但丰毅依然受他父亲影响至深。也许,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对父亲的倾慕之情。
   "寿礼准备好了?你要送什么?"徐北乔又问。
   "一个明代大花瓶,刚从英国一个爵士的手里买到,还没运到香港呢!"丰毅说,"父亲的确不缺什么,买点老人家喜欢的古董总不会错。几年前他还很喜欢瓶子。"
   徐北乔看了看面前完成了一大半的画,"那就好。"
   "晚上接你?"
   "晚上加班。"
   丰毅眉头一蹙,"已经多少天了?怎么天天加班?每天只睡5个小时,不但对身体不好,连我都被你冷落了!"
   徐北乔莞尔,"反正你也忙,等忙过了老爷子的寿宴就好了。"
   丰毅又调笑着说,"那你会不会期待我的爱心晚餐啊?"
   "你不要来。"徐北乔连忙说,接着又觉得自己的拒绝太生硬,随即补充,"不如你在家好好等我。"
   丰毅那边沉默片刻,渐渐呼吸深沉起来,"好,我等你,在床上。"
   徐北乔无可奈何地笑了,挂了电话,抻了抻腰杆。工作室的墙上,已经挂了三幅长卷,上面是描金描银的福瑞图绘,每幅背后都是一个福寿吉祥的古老故事。
   一个月的时间,齐齐主动请缨发挥当年工艺美术的知识功底,在香港公共图书馆泡了三天,干脆致电台湾,加急邮购了一本详细介绍宫廷福瑞的画册,跟徐北乔一起研究。两人最后确定了一整套的福寿图,上面老头、寿桃和光屁股小孩最多,看着也最喜庆,拿齐齐的话说,那是"艺术美感和文化内涵都有了"。
   20多天,徐北乔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将手里的资料打散又重新组合,渐渐地,三幅有人有松有山有水福寿图完成了,手下的这个,也描绘到了尾声。徐北乔搓了搓脸,当然,光是画了这些还不够。
   天色渐晚,刘铮敲敲徐北乔的玻璃门,笑着送进来茶点和咖啡。放在桌上,没打扰正在描金的徐北乔,在已经完成的三幅画前看了好一会儿。
   "还不走?"徐北乔画完了最后一笔,放下,抖了抖手,动了动肩。
   刘铮转头,双手托起徐北乔刚刚完成的最后一幅挂在墙上,"丰毅真幸运。"
   徐北乔拿了毛巾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一笑,"是我幸运。以前,下功夫画了这些,若是李靖的父母能看上一眼,我就已经知足了。现在我不但要画,还会大大方方地送到家里,老爷子再不济也会收下,我还求什么?"
   刘铮看向徐北乔的眼神玩味,"看来李靖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是啊!"徐北乔叹气,"虽然想起来还是会不愉快。"
   "这几个月,你的变化很大。"刘铮说。
   徐北乔询问地看向他。刘铮又说,"更加自信阳光了,好事儿!"
   "谢谢!"徐北乔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
   "那个红木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刘铮截住徐北乔的话,"材料找专人看过,装裱的师傅也找好了,正宗福周米家店的传人,手艺没问题。现在估计红木正在雕刻,等你的画好了,也就差不多了。"
   徐北乔看向刘铮,眼神闪烁,"谢谢你!"
   刘铮一笑,"我说过,希望你幸福。"
   两人正互相对视,就听刘铮的手机响起一串铃声。刘铮低头看看,眉头一皱,"艾小姐?"
   那边不知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不过刘铮并没有惯常的好脾气,"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艾小姐的吩咐,我恐怕不能……"
   好像话头被对方截住,刘铮只好皱着眉头听下去,最后"啪"地一声合上手机,冲徐北乔苦笑。
   "传说中的母老虎?"徐北乔看着刘铮的样子发笑。
   刘铮苦大仇深地摇头,"错!是现实中的母老虎。走了!"
   徐北乔看着刘铮出去,低头喝了热乎乎的咖啡,吃了香喷喷的点心,再次感叹写字楼中的厨房是多么地惹人喜爱。然后舒展了筋骨,又拿出一张纸,照着新一幅图样,拿了极淡的绘图铅笔,开始新的白描……
   自己的父母不知道在哪里,所有的祝愿就都为丰毅的父母奉上吧!
   如果徐北乔在最初准备寿礼的时候还抱着些功利的心态,几幅福寿图画到现在,心中已经全部是对老人福寿的祝愿了。
   徐北乔在干净的纸上描了一个寿字,微微笑了,按照老爷子上次吼丰毅的底气来看,年近百岁绝无问题。绯闻
  原来还有些拘谨,张婶就算是再想念丰毅,也多少会克制些。但这一年来加上了徐北乔,再加上徐北乔的好脾气,张婶对丰毅和徐北乔的关心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于是这天两人下班一起到半山吃晚餐、喝汤,一进门,就见荣玉玲看着手上的报纸发笑。
   "母亲!"
   "母亲!"
   丰毅和徐北乔冲荣玉玲打了招呼,一坐下便看到荣玉玲刚刚放下的报纸,报纸上大幅彩色照片明
   晃晃就是丰黎的"倩影",当然,身边还有一位妙龄女子。
   本月的丰亦鑫先生65岁寿宴本身就是财经媒体关注的焦点,可谁也没想到,在寿宴之前,关于丰家的新闻就有火了一把。也许是新年新气象,今年的丰氏绯闻不再是丰毅和徐北乔,而是丰黎。
   丰家的这位二少爷想当初是香港媒体的骄子外加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上了报纸——不是作为丰氏的公子,而是作为游戏联赛亚洲区的第四名。在亚洲,游戏这个行当天才不少,但属于中国的还真少。前三名被韩国日本包圆,更显得第四名处于中国香港的丰黎的可贵。
   小少爷在拿了游戏公司给的年薪之后明显开始不务正业,如果玩也可以赚钱,谁还会去接受什么精英教育呢?于是刚过18岁,丰黎就被老爷子丰亦鑫一巴掌拍到了英国,接受正统的英式贵族教育,四年后丰黎和同学开创了游戏公司,接着又是四年,被丰亦鑫召回接管丰氏的地产集团——明辉地产。
   一开始,老人儿们都觉得丰黎年轻气盛,是典型的学院派。谁都知道"富不过三代"的道理,不能说李嘉诚生了个不错的儿子李泽楷,所有香港富豪们就都能想像自己的儿子也是条龙。
   不过在丰亦鑫的支持下,丰黎的计划和主张也推行得不错。特别是明辉山水一二三期的热卖,建筑和装饰得巧妙结合,丰氏百货和明辉山水得联袂宣传,让业内对丰黎这个年轻人还算小有看重。而丰黎,终于在以正面形像露面财经杂志之后,登上了蓄谋已久的绯闻周刊。
   大意就是向来阅花无数丰家小公子近日只陪伴着一位香港并不熟悉的名媛,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位名媛就是内地昆仑地产的大小姐周媛媛。
   虽然名字周全得很,但周媛媛本人并不"圆",除了笑容还能看出有内地风范外,不管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属上乘。当然,最具有吸引力的就是内地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让一时间没想开要二胎的昆仑地产掌门人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一时间,丰黎和周媛媛的频繁携手出现就变得不单纯起来。
   丰毅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报纸,心说现在的媒体也是,都下了血本彩色印刷了,可人的照片还是马马虎虎地扣了一张像。徐北乔则是看了看,没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应和着荣玉玲说了一句,"现在的狗仔,总是很厉害。"
   不过荣玉玲倒是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叫帮佣给两位少爷添了茶,笑道,"年轻人嘛!这年头没点绯闻都不正常。不过是谈个恋爱,人家孩子生了好几个的还不是都直面媒体,正常得很?"
   丰毅笑道,"母亲说的是。"
   徐北乔一愣,看了看荣玉玲,"阿黎……他真的是在谈恋爱?"
   丰毅转头看了徐北乔一眼,荣玉玲笑道,"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我这个母亲很开明的,尊重子女的选择。只要他不选个屋村出来的就可以。"
   徐北乔分不清荣玉玲的高姿态是真是假,只是陪笑,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大嫂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丰黎下了楼梯坐到荣玉玲身旁,看看丰毅,最后目光落在徐北乔脸上。
   徐北乔拿了报纸看了看,又看看丰黎,"记者的水平不佳,没把阿黎的帅气照出来。"
   丰黎看着徐北乔的脸色不好,不知道是向谁解释,"我和她能有什么?不过是她跟随父亲到香港跟明辉谈合作,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丰毅看看丰黎,一笑,"报纸已经炒了一个星期,你有没有问过父亲的意思?"
   丰黎面色一沉,徐北乔则惊讶地看向丰毅。只有荣玉玲气定神闲,"你们别光顾说话,吃点水果。这是你们父亲朋友从东南亚捎来的,也是一份心意,就是那位郑伯伯,早年离开的香港,你们还有印象吗?"
   几人陪着荣玉玲在客厅说说话,那边丰亦鑫就回来了,看了眼徐北乔,什么都没说,直接到卧室换衣服。
   徐北乔和丰毅也回到自己的套间换衣服,一进门,徐北乔就被丰毅抱住压在门上吻了又吻。徐北乔先是一愣,随即就放软了身体,搂着丰毅的脖颈回吻过去,好一阵,丰毅才喘息着松开嘴唇,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湿润的唇。
   "怎么了?"徐北乔靠在门上,看着徐北乔。
   "就那么关心丰黎?"丰毅忽然问。
   徐北乔有些惊讶,"他是你弟弟,大家又这么熟悉,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
   "你关心他找什么女人做什么!"丰毅没好气,但紧紧贴着徐北乔的身体依旧温暖。
   徐北乔笑了,"从眼下说,他是你亲弟弟,找什么弟媳,是商业联姻还是真心相爱,你不应该不关心;从长远来说,不管找不找我,你恐怕都不会跟女人生活,丰家能成家的男丁只有丰黎一个。虽然时代变了,不一定非要讲究传宗接代,但老爷子和母亲心里怎么想,我们还不知道。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关心?"
   说着,徐北乔推开贴着自己的丰毅,推门进了卧室,"你有问我的时间还不如说说,什么叫做有没有问过老爷子的意见?"
   丰毅跟着进去,脱了外衣,和徐北乔一起换上张婶的爱心——情侣家居服,"有些时候,消息比什么都重要。可以赚个钵满盆满,也能亏个倾家荡产。"
   徐北乔系衣服扣子的手上一顿,"你是说,父亲可能有意散布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丰毅一眼瞥见他衣服底下的白肉,心上就是一热,也没穿上衣,直接过去将人抱住往床上一扑,两手直接就钻进上衣抚上徐北乔的后背,"放心,阿黎是他亲生儿子,老爷子聪明着呢!"
   "你……嗯……"徐北乔想推拒,无奈因为忙碌而禁欲了一段时间的他遇上丰毅的手便情不自禁地颤栗,丰毅是又亲又搓,马马虎虎地握住了两个人的火热一起撸,"先来点饭前的点心,晚点再吃正餐。"
   徐北乔的前胸被含住,□被握住,丰毅又偏偏了解他的一切,没多久,两人就一先一后泄了出来,躺在床上喘了一阵,收拾干净了自己,才轻吻浅酌地结束了余韵,下了楼。
   张婶的汤已经煲好了,见了许久未见的徐北乔,更是高兴。一边指挥帮佣将大家的汤先盛出来,一边上前看看徐北乔,只觉得徐少爷唇红齿白、眼神潋滟,又好看了不少。坐在一边的丰黎也认真看了看,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徐北乔满足了张婶老年人的慈爱,忽然问,"老爷子呢?"
   "还在房里。"
   徐北乔进而提出要求,"我能到老爷子的书房看看吗?"
   张婶询问地看着他,丰毅和丰黎也都看向他。
   徐北乔拉着张婶往丰亦鑫的书房走,"趁老爷子不在,我看看书房,不乱碰东西,就是看看。"
   书房这个东西,绝对是有丰亦鑫在的时候就霸气,没丰亦鑫在的时候就平常。张婶站在门口,看着徐北乔先是在门口端详,然后走进去站在房中间端详,最后走到老板台后面的椅子旁端详,神态认真,眼神一上一下地考量。走过来走过去地用脚步丈量,好像在做科学研究。最后,徐北乔坐上了丰亦鑫常坐的皮椅子。
   张婶看着徐北乔来来回回地看觉得纳闷,不久就觉得身后有异,转身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丰亦鑫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坐在他位置上的徐北乔,皱着眉头。
   那边徐北乔看向右侧,仔细琢磨,终于好像找到了答案,笑着一拍桌子起身,"谢谢张……"一眼看见丰亦鑫的严肃表情,"呃……老爷子。"徐北乔连忙从老板台后面走出来,然后看着丰亦鑫从自己面前走过。
   "舒服吗?"丰亦鑫站在椅子前,没有坐下,反而问徐北乔。
   徐北乔一笑,态度还算明朗,"还好。不过好像还差了一个腰垫,坐久了对腰部会有损伤。"
   丰亦鑫意味深长地盯了徐北乔一眼,"坐在这里,什么感觉?"
   徐北乔想想,半晌才说,"没什么感觉。"
   丰亦鑫盯着徐北乔,直到将他盯得转移了视线,才淡淡地"哼"了一声。
   "那我先出去了。"徐北乔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丰亦鑫,舔舔嘴唇,"老爷子,多谢您邀请我参加您的寿宴。"
   丰亦鑫坐下,"我不邀请你,阿毅就不会带你来吗?"
   徐北乔一愣,就听丰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父亲说的对,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在一起的。"说着丰毅搂住徐北乔的肩膀,"走啦!母亲要人陪吃饭,父亲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丰毅揽着徐北乔出来,荣玉玲和丰黎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见帮佣将菜盘摆好,张婶连忙进去将煲好的汤端出来分了。先喝汤,后吃饭,这是徐北乔到香港以后才养成的入乡随俗的习惯。
   荣玉玲说了说丰亦鑫寿宴的安排,抱怨了一下这些上流人士是多么地麻烦多么地龟毛,然后转向丰毅,"你和北乔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西装?司仪已经要我们订做嘉宾胸花了,需要确定花朵的颜色,我可不想每次参加宴会都是同一种兰花,太俗气。"
   "北乔穿亮灰的很漂亮,我还是黑色。"丰毅给徐北乔夹了一块百合,一个月来他也不知在忙写什么,画图画得半夜手指都会痉挛。所以这几天每到就餐,丰毅都殷勤得很。
   徐北乔夹了百合刚放进嘴里,就听丰毅说什么"漂亮",嘴里有东西,不禁直接横了丰毅一眼。丰毅接收到了这一记目光,又补充,"那颜色很衬北乔的气质。"
   徐北乔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将一口百合咽了下去,以抬头就见丰黎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又转,好像在评估丰毅说话的准确性。
   "不错!阿毅的眼光向来很好。"荣玉玲又转向丰黎,"我拜托这一次你里面搭配的衬衫颜色能够得体一些。"
   "我有不得体过?"丰黎看向自己的母亲,然后荣玉玲无奈地叹气,"阿黎,上次你的西装外套很不错,但里面草绿色的衬衫的确太过张扬。如果喜欢绿色可以换成深绿,不管你穿什么都很帅气。"
   丰黎挑挑眉毛,"放心吧妈咪,上次的确是个失误,就没有男人会喜欢绿色。"
   "这孩子!"
  寿宴
  四季酒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管是婚宴还是寿宴,新闻发布会还是情人间的私会,全部相宜。赌王何鸿燊的大寿此前都选在珍宝海鲜舫,为了招待社会名流方便,便也移驾到四季酒店。丰亦鑫没有赌王的风光和大寿,但也将寿宴选在了四季酒店。
  寿宴当天,整个丰家的黑衣人都严阵以待,荣玉玲带领的公关团队更是忙着最后的确认。丰毅和徐北乔当天也都无心工作。丰毅上午就召集了丰氏百货的常规会议,不少高层也将手里的工作交待下去,作为为丰氏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是有这个资格和荣幸参加掌门人的寿宴的。
  至于徐北乔则专门到约定的地点查看了自己准备的寿礼,但求完美无瑕。最后他亲自盯着师傅将红木擦得发亮,包装打点完好,才拿出了丰家半山别墅的地址,并且和张婶通了电话,细细交待了注意事项。
  等两人忙完,丰毅半路接了徐北乔回到公寓,TONY已经将从Sam's Tailor拿回来的西装放在客厅。两人看了时间,沐浴更衣。
  丰毅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中规中矩的打扮;徐北乔则是亮灰色的西装和米色衬衫,一条同样亮
  灰色的领带上,夹着镶着钻石的领带夹。整个人随行、柔和,气质恬淡,又有艺术家的感觉。
  丰毅和徐北乔并排站在衣帽间里换衣服,看看身边的人,就忍不住过去骚扰,将人拉过来圈在手臂里,"你给我挑领带。"
  徐北乔一看,丰毅的衬衫领子立起,真的是一副"就等领带"的样子。笑着随手拿了一根大红色的往他脖子上一绕,"这个喜庆!"
  丰毅一看,就咬着牙将人紧紧抱住,亲了个够,直到徐北乔抵抗不住才罢手。
  "你又发疯!"
  这次丰毅乐了,"你把我打扮成上个世纪新郎的模样,我怎么能枉费你一片苦心?"
  徐北乔"呵呵"笑了,将红色领带甩到一边,挑了一条深蓝但是发亮面料的,"好,这个适合你的江湖身份。"
  丰毅笑看着徐北乔亲手为自己打上领带,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想起两人刚刚协议结婚时,徐北乔为自己挑领带的情景,心中一叹。没有人会知道以后将发生什么,而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好了!"徐北乔整理了一下丰毅的领子,丰毅的唇便轻轻印在徐北乔的脸颊,然后整个人都被他轻轻抱住,"只要是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刚才,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想起了什么?"徐北乔拍拍丰毅的背。
  丰毅笑道,"没什么。"
  作为要负责迎宾的晚辈,丰毅要提前到场,两人直接开车到四季酒店,泊车小弟直接接了车钥匙开车离开,丰毅则和徐北乔并排往里走。
  天已经见黑,离寿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荣玉玲的助理MARK和工作人员最后一次核对桌上的名签,荣玉玲已经在酒店的客房内休息或者梳妆打扮,场子里只有丰黎在,他随意找了个椅子拉开坐着,面色不佳,深灰色的西装还算得体。
  丰毅走过去,"GIGI说什么时候到了吗?"
  丰黎抬眼看看丰毅,"已经到了!那个怪女人给人个措手不及,刚刚上楼找妈咪。"
  "哦。"丰毅看看场子,本也快要无话了,却又看了看丰黎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丰黎看了看丰毅,又横了一眼跟在旁边的徐北乔,"哧"地一笑,"没事。能有什么事?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无法无天,娶了个男媳妇回来,家里无计可施还得承认?"
  徐北乔听了一愣,丰毅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只见丰黎缓缓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你们来了,就帮着看看吧!想想也还不错,爹地起码没有一个寿宴分好几个地方办,大房二房三房的,亏老人家也受得了!"
  丰毅眉头皱得更紧,怎么莫名其妙说到了人家赌王何鸿燊,别说人家有那么几房太太和儿女,就算是十几房,在香港这片土地上也没人敢不尊重人家。丰黎这么口无遮拦,说不定就会埋下得罪人得雷。
  "阿黎好像心情不好。"徐北乔上前握住丰毅得手臂。
  爱人主动的亲近永远是消灭怒气的良药,丰毅转头看看徐北乔,一身亮灰色的西装将他略微瘦削的身材勾勒得十分出众,怎么看都好看。在公寓换好衣服得时候,丰毅就冒过再将那衣服脱下来的心思,现在在大厅里被水晶灯一照……诶……面对这个人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心生怒气。
  "谁知道他大少爷又哪跟筋不顺了!"丰毅偏头吻吻徐北乔的额角,心中一阵舒坦。
  TONY也早早到场,在帮着MARK打点好了事务之后连忙向丰毅和徐北乔报到。丰家人自己胸前先配上水灵灵的鲜花,选的花朵镶着金边儿,倒是又富贵又新颖。
  再往后,就是大厅里错落有致地站着WAITER,门口清出丰毅、丰黎站着迎宾的地方,再往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保全人员,一个寿宴邀请了全香港的政商贵宾,让人毫不怀疑一个什么意外香港商界便会全军覆没。安全,这也是选择在四季酒店的重要原因。
  没过多久,寿宴的迎宾就开始了。丰家人呈梯队接引。丰毅和丰黎在前面和每一位宾客寒暄,有自己公司的下属到来则带着笑脸表示感谢。
  荣玉玲则站在里面优雅地冲太太们问好,虽然年过50但依然端庄秀丽,倒衬得身旁风华正茂的丰琪像个风韵不足的小姑娘。不管是相熟的手帕交,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夫人太太,荣玉玲都长袖善舞地微笑、说话。让熟知内情的人觉得政商界中太太圈也是一池子深水。
  最里面的自然就是寿星本人丰亦鑫。一般的宾客丰老爷子自然不必理会,但有几位年龄地位差不多的老朋友也到了,丰亦鑫就要亲自出来接待,在贵宾室里面说说笑笑。谈谈当下的形势,说说各家的儿女。
  徐北乔没有入席,站在一边看着,手里是TONY专门递过来的一杯水。贵宾室的门开着,就见丰亦鑫以往绷着的老脸连个影子都不见。正看着,就见丰亦鑫转过脸来冲自己招手,随意的动作就好像在召唤WAITER。徐北乔迟疑了一下,确定丰亦鑫是在叫自己,连忙放下杯子走进去,到丰
  亦鑫身边俯身想问,"您叫我?"
  丰亦鑫面色又威严起来,"这是你徐伯伯和王伯伯。"
  徐北乔一愣,连忙躬身微笑着说,"徐伯伯好,王伯伯好!"
  "去!把阿毅叫来!徐伯伯和王伯伯要见见他。你替他到门口站着。"丰亦鑫吩咐完就又转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是。"徐北乔答应着,转身离开,直到走到大厅门口,见了丰毅,脑子还是嗡嗡的。
  "怎么了?"丰毅毫不避讳地握了徐北乔的手,徐北乔说,"老爷子让你过去。"
  "好!"丰毅拉着徐北乔就要进去,却发现徐北乔纹丝不动。"老爷子让我替你站着。"徐北乔又说。这次换丰毅一愣,随即脸上便出现了笑容,"好!"
  丰毅走了,身边的丰黎撇了撇嘴,低声说,"好好表现,老头子给的机会向来不多。"
  徐北乔转头看看他,就见丰黎又开始冲来宾微笑,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恭喜恭喜!"徐北乔晃过神来,旁边有荣玉玲的助手不着痕迹地介绍来宾的身份,徐北乔连忙回应,"您好!多谢赏光!我是徐北乔。"
  丰家娶了男媳妇这件事着实在香港轰动了一年多,前来的贵宾就算是没看过报纸也听说过此事。这次见了真人,不觉都多看了几眼。徐北乔一身正气和温顺的态度占了便宜,虽然也有人觉得这真是世道多作怪,但也没将徐北乔和夜店里的狐媚男子相比。何况还有几家亲戚的设计是出自"桥"设计之手。
  另一方面,徐北乔和丰黎一同迎宾的事也令人们惊讶。有道是"宁要人说,莫让人见"。丰家这点事情事让人说也说了,见也见了,人们不禁议论,不是这个徐北乔有本事,就是丰家老爷子可怜的父母心。不过丰毅接管丰氏百货之后的手段也的确不容小觑。
  助手MARK见缝插针在荣玉玲耳边传递了门口的消息,荣玉玲心里一沉,姣好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对着同样雍容的太太们说了句"还是大马士革的玫瑰好",视线却已经转向了里面的贵宾室。
  透过门,影影绰绰地看见丰毅站在丰亦鑫身旁,对着几位商界泰斗说着什么,相似的两张脸一看就是纯正的父子,甚至连表达怒气和喜悦的方式也是一样。虽说早就猜透了丈夫的想法,但如今对方大张旗鼓地做出来,荣玉玲还是觉得不愉快。
  "妈咪啊!"丰琪摇了摇荣玉玲的手臂,一双眼睛看得清楚。
  荣玉玲掩饰地一笑,"你爹地这么大的排场,那个朱浩也不过来,你自己回来有什么用?"
  丰琪笑道,"我是怕吓到他!他哪里知道爹地是谁呢!"
  在门口,徐北乔站得越发挺直,一开始还有些拘谨,随后便越发轻松。一年多来"桥"设计的锻炼让他有了点底气,不过最重要的是,既然丰亦鑫让他站在这里,那么他就要站得好、站得稳。
  "阿黎!"有人叫丰黎的名字,就见一家人在指引下走了过来,徐北乔眼睛一眯,是荣氏夫妇和李靖。
  "舅舅、舅妈!"荣家是丰黎的正经亲戚,见到了也给出笑脸,"ROSE怎么没来?"
  荣太太"诶!"了一声,"身子不舒服,只能告罪了。"虽然语气遗憾,但脸上是高兴的笑容。
  荣家夫妇记得丰毅带着徐北乔参加了自家女儿的婚礼,对徐北乔也十分友好,"徐先生!"
  "荣先生、荣太太,欢迎!"徐北乔看了李靖一眼,"李先生也来了,欢迎!"说着,指引旁边的迎宾为来宾胸前别上花朵。
  荣氏夫妇一开始没看明白,这时候就已经看清了是丰黎和徐北乔在门口迎宾,立刻领会了其中含义。有些惊讶,但在眼中一闪而过地掩饰了过去。只有李靖脸上的惊讶在被徐北乔看见之后还久久未消。
  "告诉母亲一声,荣家的贵客到了。"徐北乔没有理会李靖眼中的惊讶,转头对一边静候的MARK说,接着一抬手,"里面请!"
  荣氏一家带着惊讶进门,徐北乔又若无其事地转头迎接下一位。丰黎在一边看着,没有说话。
  不久,丰毅脱身回转,先是在门口看了徐北乔一会儿,等到对方发现才笑着走过去,"辛苦了!"徐北乔一笑,"你来吧!"转身离开。
  站在门口,丰毅脸上的笑容没有什么改变,但来往宾客都能感觉到他不同于商场铁腕的一面,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丰毅眼中冷峻的神情不再,多了真诚和喜悦。
  接下来的寿宴和其他寿宴倒也没什么不同。吉时到了,丰亦鑫等一干泰斗从贵宾室里出来,互相拱手,为丰亦鑫祝寿。按照传统的程序,依次安排。唯一与其他家中老人寿宴不同的是,丰亦鑫在接受儿女祝寿的时候,长子丰毅带着徐北乔上前敬酒,说了吉祥话,丰亦鑫也点点头。没有明说,但对徐北乔这个男媳妇,丰家没有遮着掩着,本身就是个重大的信号——事实证明,丰毅没有因为性取向不同而失宠,徐北乔也没有因为是个男人而被丰家排除在外。
  5、订婚
  所谓的酒会,从来就不只是酒会;寿宴也从来就不只是寿宴。不光是人们脸上有节制的笑容,还有被特殊批准进入的两三家媒体不断闪烁的闪光灯。
   主桌首位当然是丰亦鑫,他左手是荣玉玲,右手是丰毅,丰毅的身边是徐北乔,荣玉玲的身边是丰黎和丰琪。每个人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和仪表风范。
   寿宴进行到中途,MARK走过来在荣玉玲耳边低声说话,荣玉玲又笑着挽起丰亦鑫的手臂,附过去说了几句。丰亦鑫端着的酒杯放下,冲丰黎示意,"阿黎!"
   丰黎垮着一张脸,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丰亦鑫和荣玉玲也起身往外走。徐北乔看着大家起身,一头雾水地看向丰毅,丰毅也笑着将徐北乔拉起,跟在丰亦鑫夫妇的身后。边走边说,"应该是昆仑地产的周图夫妇到了。"
   徐北乔还是不大明白。丰毅又说,"父亲决定,先把阿黎和周氏女儿订婚的消息放出去。"
   徐北乔一愣,募地回头看向走在身后的丰黎,丰黎见徐北乔惊讶地看向自己,也波澜不惊地看回去。
   徐北乔反应了片刻,"阿黎喜欢那个周媛媛吗?"
   丰毅看向徐北乔的眼神有些探究,"那不是我们的事情吧!"
   没等徐北乔再说话,几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外面,一对老年夫妇带着自己女儿的正走进来,一见面便拱手,"哎呀!丰先生大寿啊!"
   丰亦鑫也笑呵呵地说,"周先生,周太太,欢迎欢迎啊!"说着,转过身来,"阿黎!"
   丰黎立刻便换上了笑脸,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向周图夫妇问了好,还看了看周媛媛,"周小姐好!"
   周媛媛的笑容有些敷衍,但也不算失礼,周图看着女儿发笑,周太太则嗔怪,"都已经那么熟悉了,怎么还这么生分?"
   荣玉玲笑道,"哪里是生分,那是周小姐知书达理。"
   寒暄了几句,丰亦鑫夫妇陪着周图夫妇进场,那边主桌上的位置已经有了些改变,多加了一把椅子,虽然是在丰琪身边,但明显是为周媛媛留的。但一开始,周媛媛还是跟随父母坐在了应有的席次上。
   将周氏夫妇迎进来,丰亦鑫笑着向大家祝酒,说了吉祥话后,便说,"今天还有一件喜事,想喜上加喜,趁机向各位朋友公布。"
   这话一说,场上便安静下来。丰亦鑫说,"我的小儿子丰黎,承蒙各位朋友和长辈的抬爱,自从回到香港,做事情虽然毛躁,但还顺风顺水。阿黎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前段时间香港的报纸在炒阿黎的新闻,提到了昆仑地产的千金,要我说,那是'空穴来风,其来有自'。说的没错!所以,借着我做寿的机会也宣布一下我丰家的喜事,那就是我儿子丰黎和昆仑地产的千金周小姐决定订婚!"
   丰亦鑫的话音一落,现场先是一静,紧接着便响起热烈的掌声,祝贺声此起彼伏。丰家人都含笑拍手,只有徐北乔惊讶地看了看丰黎。正巧丰黎也看向的徐北乔,得到对方的关注,看样子很令他得意,却又故作不屑地移开视线。
   那边的周媛媛已经在父亲的陪伴下起身,这边的丰黎也起身走到丰亦鑫身边,两位家长谈笑风生,两个小辈互相行注目礼,然后丰黎上前,周媛媛挽住丰黎的手臂,直接坐到了丰琪身边。
   很快,寿宴就照常进行。但关于丰氏和昆仑地产的订婚消息则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人们议论纷纷,觉得这不啻为明辉地产和昆仑地产的结合。两家公司一个在香港,一个在内地。明辉地产虽不是业内龙头,但是丰氏巨大摊子中的一员,有着十足的后盾,昆仑地产去年新近在港上市,那是实打实的内地龙头。这样一来,也许未来香港地产业又会多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徐北乔观察着这一对即将订婚的新人,丰黎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周媛媛脸上只是礼貌的面具,虽然神情中很有个性的样子,但表面上中规中矩。偶尔看向徐北乔时,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徐北乔也只好报以微笑,知道自己和丰毅的性取向在这里完全属于小众。
   饭菜吃到中途,丰家人纷纷离席到各个桌子上招待好友,丰毅携徐北乔也走了好几个桌子。丰毅介绍他的时候都会说,"这是我的伴侣,徐北乔。"但大多数情况下,徐北乔都只是笑笑问好,不多说话。
   也有熟悉的人,大都是"桥"设计的客户或者对设计感兴趣的潜在客户。这时候,丰毅就笑着看徐北乔于宾客们周旋、寒暄,自己站在一边好像个守护神。
   荣家所在的桌子是必须去的,一是亲戚,二是要给荣玉玲面子。丰毅和徐北乔端着酒杯走过去,和荣氏夫妇以及李靖碰了杯,说了些场面话,接受了对自己的恭维。徐北乔点头和丰毅离开的时候,心中觉得莫名的轻松。一年多而已,自己的世界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以前是想也不曾想的。这一次不过是再一次地确认,李靖对自己来说,真的只是个熟悉一些的陌生人了。说实话,携周媛媛满场敬酒的丰黎在此时更加吸引徐北乔的注意。
   寿宴再怎么热闹,也有散了的时候。丰毅丰黎丰琪等儿女们代父母送走了宾客,然后将所有的善后事宜丢给助理们操心。丰亦鑫和荣玉玲也在贵宾室简单休息的一阵,一家人回到半山别墅。
   半山别墅里也是喜气洋洋,张婶做主装扮了院子,让帮佣们连同自己都穿上了喜庆颜色的衣服。丰亦鑫一进门,张婶就笑呵呵地上前祝寿。
   在这个时候,帮佣们是不会吝啬吉祥话的,立刻连同张婶,大家都得到了丰厚的红包。丰亦鑫更是难得和气地对张婶说,"要说你也没比我小几岁,过两年就也是60整寿了,到时候让阿毅他们给你好好办办!"
   张婶笑得合不拢嘴,"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的寿礼都在里面呢!"
   寿宴是场面上的活动,寿礼也是五花八门。说到底,还是自己家里人的礼物更让人期待。丰毅从海上运来的大花瓶已经摆在了客厅,丰黎不知从哪里讨来了一盆"金镶玉"的花草,据说是工艺美术大师按照传统法子仿制的目前收藏在承德避暑山庄的盆景,手艺精湛。丰琪的礼物还用布包着,看样子是一幅画。
   丰毅笑道,"GIGI都多少年没动笔了?画技还行吗?"
   面对女儿,丰亦鑫没有那么多的严厉,坐在沙发上微笑。丰琪白了丰毅一眼,"你当就你家的宝贝会画画啊!"
   丰毅"扑哧"一笑,徐北乔坐在旁边闹了个脸红。看了看丰亦鑫,心中暗忖,丰琪的泼辣性格说不定还是随父亲。
   荣玉玲也笑,"别卖关子,快点让我们看看!"
   丰琪穿着高跟鞋和礼服走到画像前,解开了白布,俏皮地一笑,然后一抖,一幅家庭肖像油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画面上是6个人,众人看了都是一愣。丰亦鑫和荣玉玲坐着,丰毅丰黎丰琪站着,最让人惊讶的是,丰毅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徐北乔。6个人脸上都是愉快的笑容,偏偏还各有特色。丰黎带着倔强,丰毅带着沉稳,徐北乔则是柔和温顺。
   丰毅握了握身边人的手,先说话,"GIGI,谢谢你!"
   丰琪冲丰毅和徐北乔眨眨眼睛,"不客气!"
   荣玉玲看向丰琪的眼神闪烁,点点头,"画功还是有长进的。"
   丰亦鑫看着画,良久没有说话。
   张婶给众人端上水果,趁机说,"徐少爷的寿礼已经放进了老爷的书房,摆起来,真是刚刚好!"
   几人的目光随即看向徐北乔,徐北乔谦逊地一笑,"不如大家的贵重,就是画了些画,算是好彩头。"
   丰琪第一个起身叫着要看看,大家又转向丰亦鑫的书房。厚重的书房门少见地双门大开,几人站在门口看向里面,不禁又是一愣。
   老板台的一侧立着一人多高的四扇屏风,红木的框子雕刻着吉祥花纹,四幅整整齐齐的福寿图描金描银、蓝宝红艳,看上去绚丽喜庆。
   丰琪走过去弯腰细细看,转头问道,"有么有点像西藏的唐卡?"
   徐北乔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知音,"你真厉害!这虽然没有唐卡精细,但颜料都是用唐卡的传统颜料,百年也不会变色。这次要不是正好碰上有货,再要想去西藏调,可就来不及了!"
   丰琪满眼是笑,又绕到屏风背后,接着"啊"了一声。拖曳着长裙,丰琪将屏风的一扇挪过啦,几人又看见了背面纸上满满的"寿"字,不同字体不同韵味的"寿"字描着金银,富贵喜庆。
   "这是百寿图?"丰琪惊讶,"你这是画了多久?"
   徐北乔一笑,"知道老爷子要做寿的消息晚了,画了一个多月,堪堪完成。"
   "嘘——"丰琪吹了个口哨,"一个多月就完成,那你还有睡觉的时间?"
   荣玉玲刚想责备丰琪没有淑女的教养,就听丰毅的语气严厉,"你一个多月天天加班起早贪黑就是为了画屏风?"
   徐北乔一愣,"否则就来不及了。"
   "你手指拿着筷子都在抖也是因为画画?"丰毅又问。
   "不过是用力过度……"
   没等徐北乔说完,丰毅拉着徐北乔就往回走,徐北乔叫了几声都毫不理会,转过了客厅,上了楼梯,直到进了房间,进了卧室,丰毅才把徐北乔扑倒在床上,埋头便吻了下去。徐北乔"呜呜"了一阵,终于缴械投降。
   好一会儿,等丰毅霸道地舔舐了徐北乔口腔中的每一处后,他才松了松力道,一边啄着徐北乔的嘴角,一边上手解着徐北乔的衣扣,"这么多天冷落我,就是为了父亲的寿礼?画那么多画做什么?一幅就够了!"
   "这可是老爷子的整寿……"徐北乔努力抓住自己的衣扣,争辩着,却又被丰毅压着将手臂格开。他边加快动作边抱怨,"我还不如一幅画?还不如个寿礼?"
   徐北乔用力推拒,"你这样拉我上来太失礼了!"
   "我不管!你要好好补偿我!"说着,丰毅又垂头一阵热吻,"在寿宴上我就想把你这身衣服剥下来。"
   徐北乔躲闪不及,被亲得迷茫,"怎么了?"
   见到了白肉,丰毅一口啃上去,"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爱呢!"
   徐北乔"啊"了一声,很快一身亮灰色的西装被踢到地上,丰毅恨不得下一秒就胸膛贴着胸膛,身体挨着身体。一场风卷残云,很快丰毅就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徐北乔身体震颤着,快乐中伴随着火辣的疼痛,但却只是闷闷地出声。
   被索取和占有之中,徐北乔模糊地想,也许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这样的疼痛、快乐,征服与被征服,强烈和激烈,旗鼓相当地陪伴和拥有。
   楼下,丰黎撇撇嘴,丰琪却带着狡黠的笑意。
   "诶!你猜大哥拉着人上楼做什么?"丰琪用手肘撞撞丰黎的腰。
   丰黎鄙夷地看了丰琪一眼,"就你这样还名门淑女?"
   荣玉玲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屏风就转身回房。丰亦鑫摆了摆手,丰琪拉着丰黎离开。丰亦鑫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再看向屏风发现眼下的视角是最完整美好的。想起此前看见徐北乔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琢磨的情景,难得地没有皱眉,欣赏了半晌,才移开视线。
   夜半静谧。楼上套房中的丰毅和徐北乔紧紧挨着,激情的余韵已经消退,但两人还是腻在一起,觉得心中踏实而舒爽。
   徐北乔蹭了蹭丰毅的胸膛,躺得更加舒服,忽然问,"阿黎怎么突然就订婚了?"
   丰毅一皱眉,觉得在宽大的床上两人裸着搂在一起,提起别的男人总有违和感。
   就听徐北乔又说,"阿黎又不爱周小姐,这样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丰毅猛地翻身,压上徐北乔,居高临下地问,"你怎么知道阿黎不爱她?"
   "我……"徐北乔张了张嘴,又说,"看样子就不大像。他是个热情的人,今天的寿宴上,两人看起来都很冷淡。"
   丰毅认真盯着徐北乔的眼睛,"你很关心他?"
   徐北乔也很认真,"为什么不?你是他的大哥,你也应该关心才对。丰家这么大,不需要牺牲谁的幸福再去扩张什么,商业联姻,不适合阿黎。"
   丰毅手指抚摸着徐北乔的嘴角,仔细查看他的表情,"我说过,父亲不会亏待他的。这次只不过是订婚的消息,甚至订婚仪式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更何况是结婚?"丰毅叹气,"我不是认为感情可以出卖的人。"
   徐北乔询问地看着他,丰毅又说,"等明辉和昆仑的合作签约,等需要的融资完成,或许订婚的消息也就只是一个消息了。"
   徐北乔睁大眼睛,"可老爷子是在寿宴上宣布的,也不做数?"
   丰毅"呵呵"笑了,"父亲一百个不愿意我娶个男媳妇,可我不还是娶了?"说着,身子一矮,□磨蹭着徐北乔,"别人问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句话就能了结的事情,简单得很。"
   徐北乔刚刚经历过激情,身体还软着,推拒着丰毅,"都是假的?商业行为?"
   "你单纯的样子真是可爱。"丰毅猛一挺身,进入那还柔软湿润的地方,耸动着,"谢谢你,宝贝儿!你的寿礼,比我们的都好。"
   "嗯……"温柔地进出让徐北乔还有余力,"那又怎么样呢?"
   "我身体力行,再一次表达对你的感谢!"丰毅动作陡然加大,徐北乔就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活鱼,瞬间扑腾起来。
   交易
  丰亦鑫做寿之后三天,丰毅和徐北乔都住在半山别墅。
   第一天是徐北乔起得晚了,又不好半路就走,手头也没有要紧的事情,索性陪着张婶聊天聊了半天。第二天,丰琪拉住徐北乔探讨艺术的社会功利问题,连说带画,又是一天。第三天,荣玉玲张罗着家中自己聚聚,张婶和帮佣跟主母一起准备大餐,就连丰毅都早些回来。
   这三天,为了巩固丰氏和昆仑联姻的效果,丰黎天天和周媛媛约会,专挑显眼的地方,高调在媒体面前出现。很快,已经有媒体在讨论婚礼的举办地以及富豪们的婚纱选择了。
   每天回家,丰黎都会接收到徐北乔关注的目光,或是探究,或是怜悯,或是丰黎看不透的含义。丰黎对待徐北乔也越发的高傲和不屑,但人还是有意会在徐北乔面前晃晃,不是默不作声地坐着,就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不管怎样,得到徐北乔的关注,丰黎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这天丰黎从外面回来,正赶上丰宅的晚餐时间拖后,冲正在吃饭的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转身上楼。一直到了视线阻隔的地方,丰黎才感到徐北乔收回了追着的目光。嘴角带笑,丰黎抛着手机往套间里走,就听手机在半空中响了起来。
   "喂?"
   "丰小黎!"
   "周媛媛!你叫我什么?"丰黎快步走进房间,语气很不客气。
   电话那边是周媛媛的笑声,"丰小黎啊!这是爱称,懂不懂?"
   丰黎深吸一口气,"刚说再见,你又有什么事?"
   "明天什么安排啊?可不可以空一天?我现在每天都看见你,心里好腻烦!"
   "嘿!"丰黎眉头一皱,"你当我看见你心里就高兴?本少爷向来是一天换一个女伴,现在三天就你一个,烦!"
   周媛媛"哈哈"大笑,"那明天我们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丰黎想了想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叹气,"我也想,但是融资没有完成,你就想都别想!"
   "诶!"周媛媛也叹了口气,"我还要在香港住多久啊!这里这么热!"
   丰黎在心里算算,"嗯,你再住个半年吧!"
   "啊——"电话那边一阵哀嚎,周媛媛又说,"诶,是否需要我住到你家里啊?正好可以近距离看看传说中的徐北乔。"
   "就那么好奇?"丰黎笑道,"我们家老大的确是剑走偏锋,不过徐北乔也就是个平常人。最多是性情很温和,在设计上很有天分。"
   "切!谁能从你的嘴里听出好啊!"周媛媛说,"我这里的姐妹都说,你大哥和徐北乔的恋情轰动一时,不管是外型还是感情都很搭。徐北乔做的设计也很贴心,不少姐妹还向我推荐呢!"
   "哼!"丰黎说,"听说他的工作室设计已经接到了年中,你想要徐北乔的设计,不如明年请早!"
   "丰小黎!是不是你脾气古怪,才没有香港女孩子喜欢你?"
   "爱慕我的人多了!你个内地妹!"
   "哈!你个香港仔!"
   两人在电话里吵闹了一阵,确定明天自由活动,才收了线。徐北乔那个家伙……丰黎倒在床上发了一阵呆,换了衣服下楼去,刚踩上台阶,就见徐北乔听着电话从楼下往上走。丰黎站在高处看着他,暖色的家居服,柔顺的头发,耳朵从侧面的黑发中露出来,怎么看怎么顺眼。但徐北乔却顾不上挡在面前的丰黎,一边答应着电话里人,一边往楼上走,眉头微蹙。
   丰黎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来,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便绕了过去,几步进了房间,刚才的好心情瞬间又不见了。心想幸亏明天不用再摆什么男欢女爱的POSE,否则还真是吃不消。平心而论,周媛媛比一般的女人好相出,人也够爽快,至于怎么处着处着就跟男人们处成了哥们儿兄弟,那是周媛媛的事情了。一言以蔽之:外型是绝对的女人,内心则强大得性向不明朗。
   徐北乔坐在沙发上,听刘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转眼就是盛夏,离秋季没有多久了,中垣百货两家店的秋冬季装饰莫名其妙地落在了"桥"设计头上。
   说来是自家的设计师小沈很能干,独立出去拉单子,找到了中垣百货。中垣百货为什么讲单子给了"桥"设计,徐北乔不知道,他只知道小沈阴差阳错地没有及时对刘铮汇报,最后被人家刁难地非自己出马不可。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人在商场转,处处有故人。
   徐北乔放下电话,觉得自己的"假期"已经结束了。
   寿宴过后第四天,徐北乔一早就坐上了丰毅的车,一同出发。进了工作室,发现向来不愿早起的小沈已经端正地坐在了会议室等候,徐北乔和刘铮打了个招呼,三人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小沈好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面目憔悴,"不好意思徐先生,之前要跟刘先生报告的时候,正好他在接母老虎的电话,很激烈的样子。我看一时半刻不能讲完,那边又急着签约,我就……"
   刘铮表情严肃,徐北乔倒是非常放松,听到了"母老虎"的环节,还看着刘铮一笑,这边就嗔怪小沈,"人家艾小姐可不是什么母老虎,不能乱说。"几个月下来,大家都对这位"艾小姐"耳熟能详。"皇亲国戚的后裔,姓爱新觉落的,脾气是大了些,但人不错,还很漂亮。"
   刘铮手指点点桌子,"现在不是要追究你什么,关健看中垣那边是什么要求?"
   徐北乔安慰地看了一眼刘铮,"知道了客户的需求,我们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先说说。"
   说到这个,小沈的表情更加无望,"我虽然年轻,也是做了多年设计,但我真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什么!设计的内容和要求每一次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他们永远不满意。眼看期限就要到了,我是真的没办法……"
   徐北乔一笑,"不怪你,我们和中垣在商场上有些不对付,他们刁难你,这正常。"
   小沈惊讶地问,"他们是百货,我们是设计公司,有什么厉害冲突?"
   "我先生的丰氏百货是中垣的竞争对手,这么一个理由就足够了。"徐北乔说了个讲得通的理由,小沈果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恨恨地说,"卑鄙!"
   刘铮脸色一正,"商场如战场,什么手段都有,这要怪我们自己不小心。这样吧!我跟中垣接洽一下。"
   徐北乔看了看刘铮,知道这个男人从一开始自己跟李靖在一起的时候,就在默默地维护自己。直到现在,也是凡事挡在前面。但是自己,却没有以前那么软弱而没有根基。
   "你是跟谁谈的,见过中垣的李靖吗?"刘铮不说,徐北乔就自己相问。
   刘铮警醒地看了徐北乔一眼,就听小沈说,"李靖是中垣的负责人,我还接触不上,都是跟企划部的负责人接洽。"
   "我明白了!"徐北乔说,"把你做过的中垣的设计和对方的态度都交给我,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了。"
   小沈叹了口气,"对不起……"
   "除了没有及时沟通,你没做错什么。"徐北乔说,"如果这单生意成了,你的分红不变。所有消息都控制在我们三个人的范围内,不要再说了。"
   小沈惊讶地看向徐北乔,"多谢徐先生!"
   刘铮摆摆手,小沈出去,他转而看向徐北乔,有些担心,"你觉得可以吗?"
   徐北乔一笑,"在商言商,为什么不可以?"
   刘铮仔细观察着徐北乔的表情,好像在确认什么。然后,终于得到了确认,点头一笑,起身拍拍徐北乔的肩膀,离开。
   在刘铮离开之后的几分钟内,徐北乔都在体味刘铮的那几下轻拍。是安慰,是鼓励,是理解,更是有节制的关心。徐北乔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吃过苦,但也真的遇见了这样的一些好人。刘铮、齐齐、张静好,还有丰毅。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知道应该跟自己保持的合适距离,知道怎样才能跟自己的心走得更远。相比之下,李靖带来的挫败和痛苦,又算得了什么?跟强大的"现在"相比,有些"过去"真的没有什么力量。
   徐北乔把玩着手机,翻出了李靖的号码,拨了出去。
   坐在中垣附近的茶餐厅,徐北乔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一时间感慨万千。
   当年跟李靖艰苦奋斗的时候,想吃点什么,就会到这间茶餐厅。李靖的意思是要支持自家产业中的商家,徐北乔的意思是这里的饭菜好吃又便宜。后来,设计公司逐渐风生水起,李靖和自己都越来越忙,这间茶餐厅倒是很少光顾,再后来,分道扬镳后被厌弃的不仅仅是10年的经历,还有烙印着两人记忆的每一个地方。
   奇怪的是,现在做在这里,没有了伤痛,只剩下感慨。或许,还有享用美食的兴趣。原来,没有谁的一成不变的,谁也不是情圣,谁都会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进,义无反顾。
   正想着,徐北乔就见一人坐在自己对面,带着熟悉的笑容。没等他说话,一边的waiter就拿着菜单过来,对面的李靖看也不看,直接点菜,"腊味滑鸡褒仔饭,豉汁排骨……"徐北乔微笑着,摆着桌上的餐具,倒上了茶水,还没忘记加了一扎冰奶茶。
   waiter离开,李靖看着徐北乔,一时感慨,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两人的最初,年轻、爱笑、爱吃,对什么都充满希望和倔强。
   徐北乔也看着李靖,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只是觉得在经历了众多故事之后再见,心境的不同让自己的视角也变得不同。就好像有10年交情的老同学,除了爱情,总还有些别的什么留下来。
   李靖笑道,"看来你在丰家不错。这次丰老爷子做寿,对你承认的姿态做得很足。"
   徐北乔也笑,"你也很好啊!听说李太太有了身孕,已经几个月了。很快,你就有了继承人,做父亲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李靖的笑容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是啊,不过是一年多,好像我们的变化都很大。"
   徐北乔喝了口奶茶,"应该说,是恍如隔世。"
   李靖看着徐北乔,没有接话。良久,才说,"那我们以前的约定呢?"
   约定
  徐北乔喝奶茶的动作因为李靖的一句话而定格。定格之后,又缓缓地完成了喝水吞咽的动作,将奶茶从面前推开,平静地看着李靖。
   李靖又说,"你的设计师在接洽中垣的时候,我以为你还记得。可后来才知道,那只是'桥'设计的一个失误。"李靖的表情也十分寻常,"我想做的,就是让这个失误如同巧合一样美好。"
   "我是说过要为中垣设计一年四季穿夏秋冬,但是……"
徐北乔看了看李靖,迟疑地说,"当时我们不只是这一个约定吧!你对我的承诺最后变成了笑话,还在意那句话做什么?"
   徐北乔说得平静,心里却并不舒服。当初的情话就是两人坐在这间茶餐厅,看着中垣百货,梦想着有一天李家父母能够接受,李靖执掌中垣,徐北乔就为中垣设计。那时候一幅美好的愿景,变成了现在的支离破碎。好在人是会变的,看看现在的李靖和自己,过得说不定还要比他们希望的还要好。
   李靖沉默片刻,说,"那我们不说约定,只说合同。"
   徐北乔看向李靖的眼神充满不解,张了张嘴,还是问出来,"你……不幸福吗?"
   李靖看向徐北乔,"幸福是什么?"
   徐北乔没有回答,李靖接着说,"幸福应该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必须去做别人希望你做的事情。"
   徐北乔收回了目光,垂头看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你的要求太多了。"
   "我并不觉得。"
   徐北乔抬眼看向李靖,"你的幸福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合同我可以履行,但是什么幸福,你要另寻他路了。"
   李静看着徐北乔,徐北乔看着李靖,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waiter来来回回将菜上齐了。诡异的气氛让徐北乔觉得原本很合口味的饭菜也变得无趣。拿出来手机正摆弄,就见手机屏幕一亮,一串铃声响起。
   "喂?"徐北乔看见了丰毅的名字,声音柔和。
   "在哪里?"相比之下,丰毅的声音倒是比较生硬。
   "在一间茶餐厅,吃饭。"徐北乔说。
   "和朋友?"丰毅又问。
   徐北乔一笑,"是客户。你今天早下班?"
   那边沉默良久,丰毅才"嗯"了一声。
   "那我也早点回去。"
   "或者我来接你?"丰毅又说。
   徐北乔想了想,"我离中环不远,不如我去找你?"
   丰毅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好。"
   放下电话,徐北乔看向李靖,"我先生下班了,我要先走了。"
   "一定要这样吗?"李靖问道,"我是客户?"
   徐北乔失笑,"不然是什么呢?"
   李靖咬咬嘴唇,"不过是想跟你好好吃顿饭,不至于这样吧!就算对待客户,也没有你这么敷衍。"
   接到了丰毅的电话,徐北乔时才低落的心情才开始好转,加了块排骨,放进口中,咽下去才说,"就算是客户也不能无理取闹。我们的沈设计师已经给中垣出了三套完整的设计方案。如果你们还不满意,那最后一套图由我亲自出。如果李先生你还在刁难,那这单生意我也只好说不做了。"
   李靖看着徐北乔,良久,忽然笑了,"从没发现你也能在商言商。"
   "人是会变的。"徐北乔放下筷子,"也能从失败中学会很多重要的东西。"
   "我要你的设计。北乔,我要你最初想要给中垣的设计。"李靖看着徐北乔,表情很认真,"只要是你想的设计,我就会接受,你们开的价码我照单全收。"
   "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大清楚,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会好好回忆。至于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就这样了,这是我们出的最后一套图。前四套图纸,麻烦中垣支付相应的设计工本费用。"说着,徐北乔微笑起身,"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知道徐北乔不会开车,李靖也连忙起身。
   "不必了!"徐北乔的拒绝斩钉截铁,"这样麻烦客户,我会不好意思的。"
   "北乔。"李靖叫住已经转身的徐北乔,"其实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突如其来的不甘心,我……"
   徐北乔回头一笑,"再见。"
   徐北乔走出茶餐厅,夜晚的微风吹在脸上,好像是吹走了那些曾经在意又在不知不觉中忘记的许多事情。
   不甘心?是啊!曾经是他们两个人的愿望和想念,却因为对面的堡垒久攻不下而夭折。李靖会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不可能做得再多了,面对强势的李家父母,低头是做儿子的唯一选择。或许李靖还会认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是父母为了儿子而忍受了他的同性恋人,等待两个人的也永远是漫长的黑暗。不能在公开场合同时出现,一个人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另一个人身边,在父母亲人的口中永远是禁忌……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会令人泄气,觉得挣扎无望,看不见前路。所以,放弃也是必然的吧!换了谁,又能做出什么不同的选择呢?
   可是李靖竟然看到了那个曾经为之奋斗的理想变成了现实。丰毅跟徐北乔结婚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但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鲁莽,哪个男人做不到?但在丰亦鑫的寿宴上,李靖也看见了徐北乔。
   站在门口,徐北乔和丰家的儿子一起微笑迎宾;家人落座的席位上,徐北乔就坐在丰毅身边;向寿星祝寿,两人联袂举杯,丰亦鑫脸上也露出笑容……相比于中垣,丰氏的体量和地位都不能同日而语,但就是丰氏这样的大家,接收了徐北乔。以为自己追求多年的愿望只不过是幻想,有朝一日却发现那"幻想"真的能够变成现实。任谁,也会有些不甘心吧!
   站在门外,徐北乔回望玻璃窗里面的李靖,李靖坐着,也透过窗子在看他。放弃曾经执着的愿望会是个无比挫败而痛苦的过程。或许以前,李靖认为这种痛苦和牺牲都是必须承受且无法选择的,现在他知道了,选择放弃和痛苦的正是他自己,不得怨天尤人。
   徐北乔收回视线,向外走去,到街边等待往来的出租车。幸好,自己遇见了丰毅,也幸好,自己从未放弃。
   出租车在身边停下来,徐北乔上车坐好,"去中环丰氏。"
   在街边看见徐北乔,对丰毅来说本来是意外之喜。
   每月一次的巡店归来,在丰氏与丰氏之间行走,丰毅正是一天疲累的时候,就看见了徐北乔。临街茶餐厅的玻璃窗子折射着繁华都市的夜晚灯光,让坐在里面的徐北乔面容更加清晰。当然,还有坐在对面的李靖。
   丰毅敲敲驾驶座位的椅背,TONY便缓缓停车。老板看见的场景他自然也看见了,虽然徐北乔和李靖除了相对而坐没什么别的举动,但丰毅脸色的变化,TONY还是看在眼里的。
   "在哪里?"丰毅拨通了电话,"和朋友?"接着丰毅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或者我来接你?"电话那边可能是拒绝吧!TONY只觉得自己老板的面色越来越差,那通电话也以一声"好"来结尾。
   电话结束了,但丰毅还没有要走的意思。TONY觉得自己和老板安静地将车子停在路边,颇有些
   悬疑的意味。
   没多久,就见徐北乔起身出来,站在路边,还回头看看坐在餐厅里面的李靖。等出租车到来,人就上了车。不用丰毅吩咐,TONY自动松了刹车跟上,一路跟到了丰氏的总部。就见徐北乔下了出租车,快步往里走,脸上带着隐隐的笑容。
   TONY将车子熄火,丰毅伸出手,将钥匙拿过来,"你可以下班了。"说完,走进了丰氏大堂。TONY看着老板的背影,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徐北乔的面孔已经成了招牌,丰氏所有前台和保安上岗前,都要熟悉"不能得罪"的人物的照片,照片包括丰家的全部成员。
   一路进去,无人阻拦,但前台的保安还是殷勤地为徐先生打了电话,然后说,"丰先生好像不在办公室。"
   "是吗?"徐北乔蹙蹙眉头,"没关系,我先上去。"
   然后就见保安看见了什么,"丰先生。"
   徐北乔一回头,就见丰毅从门口进来。"出去接我了?怎么没看见你?"徐北乔笑道。
   丰毅则沉着脸,扶了徐北乔的手肘,带着他往里走。动作是扶,但力道却不是,两人进了电梯,走过走廊,直到进了丰毅的办公室,徐北乔才问,"出了什么事?"
   丰毅将手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徐北乔。徐北乔只觉得那眼神深沉犀利,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丰毅心中也很纠结,他自认向来胸襟广阔,大方自信。可每次事情一到徐北乔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地有些烦恼。知道徐北乔和李靖不会有什么,但就是很在意。眼前这个哪哪都好的人是自己的,别人就算是觊觎也不行!
   "刚才在见客户?"话一出口,丰毅就觉得自己不够深沉,但说出去的话也捉不回来,只好继续看着徐北乔。
   徐北乔一愣,说,"是啊!"接着一笑,"一个难缠的客户。"
   丰毅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就见徐北乔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给了自己一个拥抱。拥抱的姿势和角度充满依赖,手臂的力量好像在诉说着踏实和渴求。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将身体的重量全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刚才还有些发空的心好像瞬间被这些重量填满了。
   丰毅叹了口气,也抱住徐北乔,"你这是怎么了?从来都没有过主动投怀送抱。"
   徐北乔的笑声低低地传出,"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不对,是我爱你。"
   丰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收紧了手臂,"突然示爱?"
   "是啊!"徐北乔推了推丰毅,从圈着的手臂中解放了自己,看着他笑道,"越来越觉得你的好。"
   丰毅看看徐北乔,移开了目光,转开脸去。丰毅觉得再看下去,就会觉得自己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别说去霸道地亲吻,说不定此时此刻脸都会发红。谁知道忍不住问个令人生疑的问题,就会被徐北乔难得的示爱给拍得无影无踪,好像连再问的必要都没有了。
   徐北乔不以为意,拿了公文包,"走吧!我们先吃点饭,我好饿。"
   "你不是才吃过饭?"丰毅问道。
   徐北乔撇撇嘴,"相信我,吃饭的对象很重要。刚才我没吃多少。"
   丰毅顿时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的心情变得更好,转身搂住徐北乔的腰,"要我陪你吃饭?"
   徐北乔笑着点头。丰毅收紧了手臂,将徐北乔拉着贴着自己,给了一记响亮的亲吻,"放心,不只是今晚,今后的50年,我们都会在一起吃饭。"
   看到丰毅难得的温柔,徐北乔"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男人的温柔真的只适合体现在深情的眼神和动作,至于情话,总好像不应该是丰毅这样的人说的。
   两人又亲了亲,愉快地下楼,出了大堂坐进车里。"我们去吃饭!"丰毅的声音愉悦。
   "50年以后?"徐北乔的声音揶揄。
   丰毅点头。
   徐北乔想了想,"还是回家吧!我没带牙。"
   丰毅询问地看看徐北乔,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徐北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然后终于看到丰毅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就是他奇怪的眼神,"这么熟练自然,你不会真的有假牙吧!不会啊,亲了这么久,有的话我早就应该知道了!"
   徐北乔"哈哈"大笑,"50年以后你80多了,不老年痴呆就不错了,哪有时间想这么多!"
   丰毅又将车子熄火,接下安全带,靠过去,吻上徐北乔的唇,"宝贝儿!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想各种各样的状况……包括你的牙……"
   生日
  丰毅没有再问关于徐北乔和李靖见面的事情,觉得这就是一个难以消化的吃食,虽然难消化,但自己并非没有消化的能力和胃口。徐北乔也没有再跟李靖单独见面,看在中垣大把设计费用的面子上,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自己曾经的想法绘就到图纸上。只是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东西,提起笔来思绪就源源不断,这点有些令人惊讶。
   一个星期后,徐北乔将设计图交给刘铮,刘铮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便出去找到了小沈。当天,李靖看着设计图,手指在徐北乔特有的签名上抚了抚,点头同意。紧接着便是将设计落到实处,小沈全程跟踪。等中垣百货以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在秋季亮相后,"桥"设计也收到了回款,小沈成为"桥"设计工作室中第一位得到佣金的人。
   而日子也同流水般在人们未曾察觉间流过。丰氏的第六家店逐渐往专业化的方向转型,接连举办了几次女性气氛浓厚的活动,还专门开设了女性生活讲座,不时邀请受女性欢迎的知名作家和专栏写手,乃至电视台的主播进驻,力求一点点改变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丰氏六部几乎成为所在商圈的巨大女性沙龙。
   "桥"设计也在一点点地积蓄力量。在香港住宅装修大赛上,徐北乔此前设计的明辉山水一、二、三期获得了工程装修的奖项,在家装类别中,徐北乔的设计虽然让人们眼前一亮,但因为大都是小户型,所以在整体工程量上尚有不足。不过也有评委提出,在以后的装饰评比上,应该迎合国家节能减排和小户型建设的政策,也设立相应的奖项。甚至有次引发了关于保障性住房室内该不该装饰、怎么装饰等一系列话题。不过,这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徐北乔一个工作室本身的内容。
   香港的秋天也未见得就能凉快一些,但好在通向冬天的道路已经开启,照人们脸上的阳光也不那么气势全开。丰毅这天的心情很愉快,因为9月5日是徐北乔的生日。
   对于这点,徐北乔其实并不在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自己的名字和生日都被细心地写在了衣襟上,但徐北乔对着记忆中并不存在的父母留下的印记,怀有本能的怀疑。名字也好,生日也罢,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呢?但丰毅就是很在意。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除了在一间屋子里共同生活、在床上共同愉悦,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是一件也没做过。自己已过而立之年,不能再傻傻地捧束鲜花在徐北乔的大厦楼下徘徊;自己和徐北乔开始的地方就是婚姻,也没有经历过那些小心酸和小暧昧;所谓的激烈一开始就是分与合的纠缠和斗争,根本就没有小打小骂、小情小爱的机会。所以……丰毅心想,总不能连恋人的生日都白白错过吧!
   丰氏自家就有经营的酒店,准备这些倒也不麻烦,但如何表现出诚意和浪漫,丰毅是恨不得一天之内将一年的港剧和韩剧全都印在脑子里,那自己就无疑将会连呼吸都能吐出粉红泡泡,这样的事情,还是女人在行啊!
   丰毅面前摆着文件,文件放在桌上,桌前站着秘书小姐之一,秘书小姐之一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战战兢兢地说,"丰先生……我……我……"
   丰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压力,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忽然问道,"你懂得浪漫吗?"
   "我……我……"秘书小姐之一都快要哭了,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叶公好龙"里面的那个可怜的老伯伯,平日自己是很希望得到钻石王老五的青睐,但是像丰毅这样的已婚同性恋男士,别说是镶钻石,就算是镶陨石,自己也受不了啊!
   丰毅看着秘书小姐之一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垂头飞快地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等秘书小姐之一也同样飞快地出了办公室,丰毅才认命地给丰琪打电话,估计这辈子的女军师只有丰琪一人了。
   电话响了很久,丰琪的声音突然出现,"谁?干什么?"
   丰毅一愣,"是我。你在做什么呢?火气这么大!"
   "有话快说!我在煎心形牛排!就差最后的红酒了!你等下!"丰琪的话简直是一句一个叹号,只听电话那边一片噪音,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最后锅铲相碰的声音传来,丰毅知道自家妹妹的大作应该就要成功了。
   "喂?"丰琪的声音。
   "心形牛排?给谁吃?谁吃得下去?朱浩?"迎接丰琪的是丰毅的一连串询问。
   看样子丰琪已经大功告成,她的声音轻松愉悦,"嘿嘿!这可是我的牛排秀,朱浩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像你?就会做早餐、沙拉,怎么讨老婆欢心啊!"
   丰毅本来就是要讨教怎么讨徐北乔欢心的,当下笑起来,"讨欢心,用心形牛排就行?"
   "亲手做的,意义不同啊!"丰琪想想,又说,"别人呢,一个牛排就行了,你就不一样。除了牛排要够美味,你自己也要够给力才行。喂饱了爱人的胃,还要喂饱爱人的身体,大哥,你任重道远啊!小心一招不慎,永远没机会再回LA登记结婚哦!"
   虽然对于丰琪"喂饱爱人的身体"的建议非常认同,但丰毅还是骂道,"你个乌鸦嘴!"
   丰琪叹气,"在情侣会面前打电话骚扰是不道德的,你究竟有什么事啊?"
   丰毅一笑,"不好意思,没事!"说完就挂掉电话,坐在椅子里凝神细想,心形牛排,喂饱徐北乔的胃和身体,嗯,听起来很不错!
   "……这个季度的报表还在做,这个月底就会做完,所以……"刘铮无意中向外瞥了一眼,声音顿时就犹豫起来。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认真听取刘铮的通报,小沈小方等人还在翻看手里的资料,徐北乔就抬头疑惑地看了刘铮一眼。
   刘铮镇定了一下,接着说,"所以,大家在这个月的每一份单子都要及时上报。"说完,他看了看徐北乔,眨眨眼睛,"徐先生,外面有人找。"
   "哦?"徐北乔闻言看向门外,"桥"设计所有的门都是透明的,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丰毅穿着一身正装站在外面,手上还拿着一枝玫瑰。
   小沈、小宋和小方的脸上都有克制不住的笑意,看向徐北乔的眼神格外兴奋。徐北乔起身走过去,将门开了一条缝,"VINCE,我还要一会儿,会还没开完。"
   丰毅走过来,将玫瑰放进徐北乔的手里,顺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没关系,我等你。"
   徐北乔握着玻璃门的扶手,满心后悔,当时装饰怎么就相中了透明的玻璃门?从外面缩回身子,转头,果然就看见一屋子的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看似温文的表情下面,一个个都是疯狂想要嚎叫的八卦之魂。
   刘铮看了看徐北乔,说,"呃……其实会议已经差不多了,该结束了。"
   "是吗?"徐北乔手拿着玫瑰花,有些发愣地接受注目礼。
   身为女士的小方看了一眼那玫瑰,不雅地吹了个口哨,"名牌玫瑰诶!上面还印着徐先生的名字!"
   徐北乔一看,果然,玫瑰花瓣上清楚地印着"徐北乔"三个字,旁边还有花式的英文自体"JOHN"。的确,某品牌的玫瑰花就是以这种形式作为招牌,多了个名字,玫瑰的价钱就不菲。
   徐北乔摆摆手,"好吧!散会!"说完,他原地转身,又出了会议室。
   丰毅就在外面,徐北乔上前说,"等我一下,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几人还没离开会议室门口,就听过来收拾杯子小妹说,"徐先生真事好幸福哦!丰先生送了一大捧玫瑰到徐先生的办公室里,每一朵玫瑰花瓣上都有徐先生的名字哦!"
   刚走到门口的几人又睁大了眼睛,一捧印着名字的玫瑰?那简直就是用金灿灿的港币堆起来的!
   徐北乔走向办公室的脚步因为小妹的"解说"和小方、小沈的"哇"声停住,站了站,转过身来,干脆说,"我们可以走了。"
   整个过程,丰毅都沉默微笑地看着,好像在享受被人关注的过程,冲几人点点头,揽着徐北乔离开。
   大厦的电梯里,进来出去的人都首先看到徐北乔手里的玫瑰,然后再看清拿着玫瑰的是一个男人。徐北乔在人们的笑容下一步步挪开,最后干脆和丰毅各占电梯轿箱的一个角落,直到出了大厦的门,才放得轻松。
   两人上车,丰毅启动了车子却没有立即开出去,而是转过身来看向徐北乔,"怎么?不习惯和我站在一起?"
   徐北乔摇摇手里的玫瑰,笑道,"是不习惯这么……小资。"
   "小资?"丰毅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徐北乔笑了,"没什么意思。谢谢你的花!"
   "诶!"丰毅叹气,"我是看着前台小妹帮我插进花瓶的,你却看也没看一眼。"
   "都是男人。你用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不明显的话,我怕你不知道我爱你。"
   徐北乔惊讶地看向丰毅,只见他目光诚恳,脸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呵呵"笑了,探头过去主动亲了亲丰毅的嘴角,"谢谢,我也爱你!"
   丰毅心情大好,坐正了身体将车开出去,"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我的生日?你不用那么当真。"徐北乔看着手中的玫瑰。
   "你的一切我都很当真!"丰毅空出左手,伸过去握了握徐北乔的手,"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很当真。"
   徐北乔一手被丰毅握着,一手拿着玫瑰,感受了一阵幸福踏实的感觉,说,"好好开车。"
   超五星级的酒店,被包下的整块楼顶花园,或者是四季酒店最高级的生日宴会厅,就算整个香港上流社会悉数被邀请参加徐北乔先生的生日宴会都不会比丰毅亲手准备这一切更难。
   徐北乔跟着丰毅回家,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蜡烛和两个人的餐位,灯光昏暗,小吧台上已经醒了一瓶红酒。丰毅搂住徐北乔,"先去换衣服,等你下来,晚餐就好了。"
   徐北乔看看丰毅的打扮,笑着回到卧室。卧室里衣帽间里,两人的所有衣服都两侧相对、互相般配。挑了上次为了寿宴订做的另一套西服,想了想,徐北乔又到浴室迅速沐浴,出来吹干了头发,对着镜子整整齐齐地换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出去。
   在餐厅的丰毅已经开始摆盘,桌上已经有了两盘沙拉。听见脚步声,他嘴角就是一阵笑容,等摆好了盘子抬头一看,嘴角的笑容更甚,"很帅!"
   徐北乔笑着拖了椅子坐下来,"你也是。"
   丰毅过来亲了徐北乔一下,又急忙返回厨房,喊道,"只要几分钟!"
   徐北乔喝着丰毅已经斟好的红酒等着,过了几分钟,只听厨房里"砰"地一声,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锅铲声,最后,丰毅系着围裙,将两盘纽襻端了出来。还没送到徐北乔面前就已经香味扑鼻。
   "很久没做,不知道技艺是否生疏。"丰毅笑道,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又变成了西装革履的绅士。
   "闻起来就很好了。"徐北乔看着两人盘子里面的心形牛排发笑,忽然记起曾经丰毅要为自己下厨煎牛排却被自己拒绝的事情,那时候是纠结着的痛苦,现在却是心安理得的幸福,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切。
   "尝尝看。"丰毅拿了刀叉,动作娴熟地开始切牛排,"说到牛排,就有一个美国人和英国人的笑话。"
   徐北乔并不急着吃,只是喝着红酒,看着丰毅。
   "英国人很传统,通常是切一块牛排就吃一块,边切边吃,盘子里显得很整洁。美国人就不一样,通常是将牛排全都切成块块的,全都切好了之后一起吃,所以盘子里显得比较乱。"丰毅切着,说着,显然是美国人的切法,把他自己的那颗"心"切成了一块块,"于是英国人就嘲笑美国人说,你们太粗鲁。但美国人也很奇怪,说你们英国人为什么吃饭那么心急,切一块就要吃一块?"
   徐北乔笑了,"视角不一样,看法也不一样。"
   "是啊!"丰毅端起自己面前切好了牛排的盘子,和放在徐北乔面前的盘子换了一下,"所以,我很感谢自己当年做的傻事。如果不是自以为聪明的假结婚,那我就遇不到你;如果没有期间我们那么痛苦的经历,也就不会珍惜现在的幸福。"
   徐北乔闪亮的眼睛看着丰毅,丰毅闪亮的眼睛看着徐北乔,两人相视微笑,很多话似乎都不用再说出来。
   "Happy birthday!"丰毅举起酒杯。
   "Thanks!"徐北乔举起的酒杯和丰毅的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喝了一口酒,丰毅催促,"快吃一口!"
   徐北乔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鲜美的肉汁和浓郁的红酒香味混合在一起,果然美味。于是一块接着一块地吃起来。两人边吃边聊边喝酒,看着徐北乔脸上的笑容,丰毅也很得意。很好,喂饱他的胃,这才刚刚开始。喂饱他的身体,那才是生日约会的□!
   丰毅心里正在策划随后的"床上大餐",就听门铃响。这么晚了,会是谁?
   丰毅冲正在吃牛排的徐北乔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出去开门。徐北乔只听他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门就关上。再等丰毅回来,就见他脸色不佳,"北乔,你吃饱了吗?"
   流年
  丰毅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己设计得堪称完美的生日约会上收到"离婚生效文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打电话过去咒骂用了特快专递的丰琪,第二个反应就是干脆放弃了打电话,直接将时间交给身体,从烛光晚餐直接进入到了床上晚餐,两人两条活鱼一般的扑腾到了半夜才作罢,这个时候,身心满足的丰毅点燃了一只烟。
   徐北乔已经累得脱力,靠在丰毅胸前,闻着烟味,闭着眼睛,"怎么抽烟了?"
   丰毅吐出烟圈,"没上瘾,放心吧!"
   徐北乔依旧闭着眼睛,享受着身体激情过后的余韵,"是问你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抽烟?"
   丰毅偏偏头,在徐北乔额上一吻,"觉得很满足。"
   "吃饱了?"徐北乔问道。
   丰毅"哧"地一笑,"饭要天天吃啊!"
   "呵呵!"徐北乔笑了,在丰毅怀里又偎了偎,"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么疯?按门铃的是谁?"
   丰毅恨恨地抽了口烟,"靠!丰琪!"
   "GIGI?"徐北乔睁开眼睛,支起身体,"门外的是GIGI?"
   丰毅啄了徐北乔一口,"是GIGI送来的快递。"
   徐北乔疑惑地看着丰毅,"快递怎么刺激到你了?"
   丰毅看着徐北乔,眼神闪烁了半晌,终于按灭了烟,圈住了人,翻个身压下来,"我们离婚了。"
   "什么?"徐北乔没听明白。
   "半年了,我们的离婚申请生效了。"丰毅吻着徐北乔,"现在我们是真正的非法同居了。不如下个星期我们去趟LA,登记结婚吧!"说着,又捞起徐北乔带着婚戒的手咬着,调笑着说,"身为公众人物,我们不能干违法的事情。"
   徐北乔眨了眨眼睛,才恍然大悟,"呵呵"笑了,"我们同居,有人会起诉吗?"
   "不会。"
   "那结什么婚?"徐北乔收回了手,懒洋洋地躺着,"睡觉吧!困了……"
   丰毅又不甘心地亲了亲,也终于因为之前的过度劳累,搂着徐北乔就睡了过去。坠入梦乡前还在想,怎么就这么快,一转眼就已经过了半年。
   不管人们如何感慨,时间还是会在指缝中溜走。
   所有百货都已经随着季节换上冬天的装潢,李靖不知道徐北乔的设计会给中垣宝货带来多少额外的收入,但他自私地将顾客脸上的笑容归功于此,因为他自己就很喜欢蓄能器避免奢华的清新设计。有时候,店里的装饰简单贴心一些,不会给顾客太大的压力。事实上,中垣也的确就是希望成为顾客身边的购物中心、冬夏前来散步的优雅场所。
   和中垣一样,丰氏百货也换上的冬季的装潢,但却主打对应的高端人群,一时间,沙龙和茶会一个接着一个,每次都能让贵宾感受到不一样的特殊服务,然后他们再为这种服务支付更加昂贵的金钱。
   丰毅则在这个冬天,在丰氏六部的女性沙龙基础上,将一二两层中的餐饮商户去粗取精,将空出来的楼面办了个男性高级会所。一时间,上流社会的年轻夫妇一同到丰氏后各去各的地方,成为了时尚新风尚。而且也免去了先生等待太太购物的苦楚,他们大可与朋友和客户约在这里喝茶吃饭,再与太太一同回家。随着丰氏的声势浩大,就连丽群会也偶尔将聚会地点选在这里,丰氏六部俨然成为普通人难以涉足的高档百货。
   徐北乔对丰氏六部的变化不予置评,其他丰氏五个分部的相关装潢连同丰氏六部的"冬衣",被丰亦鑫大手一挥,全都交给了徐北乔。对于丰亦鑫的决定,丰氏会议上没有任何异议,按照丰亦鑫的话说,自家人应该为自家人服务才对。"桥"设计则以低于行业水准的价格接下了设计的工作,整个董事会没人会觉得徐北乔占了丰氏的便宜,差不多是丰氏占了徐北乔的便宜还差不多。
   虽然冬季之前,丰毅每天都要陪着徐北乔在丰氏百货各个分店各个楼层观察,好让设计尽善尽美,但越到冬天,他就越会感到作为"失婚男人"的痛苦。
   因为丰亦鑫对"桥"设计的信任,徐北乔领衔的设计工作室意外地赢得了不少报或公司和商铺的设计邀约。毕竟丰氏百货和中垣百货的样板就在那里,人人看得到,反正都要换春夏秋冬的装潢,赶一回潮流也没什么。
   但是,徐北乔就忙起来了。作为优秀的设计师,徐北乔手里本来就有不少业务,作为积极从幕后向前台转型的企业经营者,徐北乔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冷落丰毅的情形更是时时出现。
   对于这点,丰毅很难理解。按照他对徐北乔的了解,那是一个喜欢安静和精神生活的人,张扬和激烈的商场并不适合他。以前他也未见有这方面的愿望,怎么突然就从家中的小羔羊,变成了商场上的男强人?
   "他没有安全感。"丰琪在大洋彼岸还不忘做丰毅的军师。按照丰琪的理念,一天没有修成正果,一天就有变化的危险。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这个八卦的机会流失的。
   听了丰琪的话,丰毅皱眉。安全感?还有什么比结婚更加给人安全感的?可是自从接到了离婚申请生效的文件,一开始,丰毅还孜孜以求地妄图将徐北乔在年内带回LA,现在,每次出口的求婚密语更像是丰毅间歇性的抱怨,无非就是"还在犹豫什么,赶快结婚得了!"
   "说是这么说,可北乔对结婚也没什么兴趣,每天兴致勃勃奔事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丰毅说。
   丰琪笑道,"他冷落了你,你才觉得他奔事业难理解,要是他两者兼顾,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想个中原因了?"
   丰毅一想,顿时汗颜,"我还没有那么饥渴吧!我爱他的身体没错,但也包括他的灵魂。"
   "OK!也有不结婚就让他有安全感的法子。"丰琪说,"你干脆将你的投资公司的股份转到他的名下,你为他打工。"
   丰毅一笑,"别想得这么简单!投资公司我是大股东,但当年也签了协议其他股东优先购买,哪里是那么好转让的?对北乔,我是什么都舍得,可LA的那几位怕是舍不得。"
   "是吗?"丰琪语气轻松,"那你就每天说一万遍我爱你好了,有时候意念也是有用的。"
   丰毅皱眉,"朱浩就是这么对你的?"
   "他敢那么啰嗦,立刻甩了他!"丰毅还是一副御姐的架势。
   丰毅为朱浩默哀了30秒,非常坚决地挂了电话。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很好,就快要到第二天了,再也坐不住,穿上外套就下了楼。
   高档公寓的大堂堪比酒店和写字楼,保安在大堂、楼梯间和每层楼来回地巡逻。见到丰毅的时候还礼貌地叫了一生"丰先生",但这时候"丰先生"急着出去接徐北乔回家。可丰毅一出大堂,就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一个人边讲电话边下车。
   "……阿黎,这次谢谢你!"徐北乔低头讲电话,没有注意到门前的丰毅,"房子买得很顺利,你挑的户型和朝向都好……不,我不着急装修……"说着,徐北乔忽然站定,笑了,就好像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好笑一般,"你说的对,是我没有经济头脑。空着不如出租,那还是让工程队把房子一起装修了,先租出去,我也做做寓公……呵呵,好……"丰毅就站在大门前,徐北乔继续走着,一抬头就见丰毅正看着自己,"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见面再说。"
   匆忙收了线,徐北乔笑着走向丰毅,"心有灵犀?出来接我。"
   "是想去工作室接你。什么case?这么难缠?"丰毅先没说电话的事情。
   徐北乔将手里的公文包交给丰毅,"是有些累,好几个工程都在赶,不过新年之前应该就会结束了。"
   丰毅搂着徐北乔进去,"是好事也是坏事。香港一年四季都适合动土动工,听说内的东北一进10月就会停止施工,因为天气太冷,什么都冻住了。"
   "呵呵!"徐北乔发笑,"哪有那么夸张?是大的工程,比如说修路什么的,才停止施工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上了电梯,到了楼层,又进了家门。徐北乔以最快速度换了衣服,丰毅则在厨房为晚归的人准备卤味。等两人坐在餐桌前,丰毅又拿出一瓶红酒,为徐北乔倒上。
   "红酒配卤味?"徐北乔坐下。
   丰毅将杯子推到徐北乔面前,"喝一点,比较好睡。"
   "谢谢!"徐北乔喝一口酒,吃一口卤味,倒也相宜。
   徐北乔吃着,丰毅看着徐北乔吃,徐北乔看着丰毅看着自己吃东西喝酒,当一杯红酒下肚,徐北乔将杯子推开,"听到我给阿黎的电话了?"
   丰毅一笑,没有说话。
   徐北乔接着说,"我在明辉花园买了套房子,今天刚刚过户。"
   "不喜欢这个房子?"丰毅立即想到是不是徐北乔在意这里自己曾经为费明准备的,"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听管理员说楼上25层的单元业主要卖……"
   徐北乔伸手过去,握住丰毅放在桌上的手,"我只是想要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管是事业还是房产。"犹豫片刻,他终于说,"心里会觉得踏实一些。"
   丰毅翻手握住徐北乔的手,认真地问道,"你知道我们的感情,你知道我爱你,为什么会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们去LA结婚?"
   徐北乔看着丰毅,想了想,才说,"我们现在很好,也许我们也永远都不会变,但我不想在一段有感情的生命中只拥有一个人。我以前这么做过,结果失去了一切,我只是想现在的幸福更踏实些。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这跟结不结婚也没有任何关系。"
   丰毅看着徐北乔,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在很多时候,一句饱含着深情的承诺和告白,也只是一句空话。他只是看着徐北乔的眼睛,良久,才说,"阿黎说得对,空置的物业最好租出去,我认识一家租赁公司,很专业,能将房子照顾得很好。"
   徐北乔放松了神经,含笑说,"谢谢!"
   92 宠爱
  丰毅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安全感"的问题,然后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安全感这不是病,不能去找心理医生;不是任何物质可以保障的东西,否则他会将自己名下的大半都转到徐北乔的名下;甚至不是有道理可讲的心态,就算明白道理,那也只是理智,情感还是会在理智的另一边,照旧纠结。
  徐北乔没有安全感,丰毅理解。本身是被遗弃的孤儿,从小要靠着自己长大,多少事情得未雨绸缪,多少情况要他自己处理。勇敢了一次相信了李靖,却依然是被抛弃的下场。跟了自己,也是多有波折。就算是好不容易将人挽回到身边,丰毅也知道,曾经受过的伤会随着时间癒合,但伤痛就是伤痛,受伤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骗过人脑,随即遗忘。
  所以,丰毅能做的就是用力地宠爱,努力地培养徐北乔的信心,鼓励他尽情地张扬,用事实和行动告诉他,就算他飞上天,也有自己在地上看着;就算他要摔下来,也有自己在地上接着。
  以致于徐北乔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一有空闲就会认真观察丰毅,觉得不过是比自己大5岁而已,不用表现得这么包容,还这么明显吧!
  冬天来了,圣诞也就来了。
  徐北乔的设计case已经全部完成,并且告知刘铮他要放大假,明年春节之后再接case。但丰毅的忙碌才刚刚开始,光是巡店就要连续几天,年终的各项总结报表都在挑战他的神经。但只要手边有徐北乔送来的咖啡,丰毅就会精神百倍。
  徐北乔无事,丰毅又忙着,被匆忙回国过圣诞的丰琪拉着,和荣玉玲一起到丰氏百货六部选圣诞礼物。
  这种选是为自己选,选好了自己喜欢的款式,再等着亲朋相送,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而这种圣诞礼物也绝对不会送错。徐北乔还以为只在电视剧中看到情节,就这么真实地发生在眼前了。
  母女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De Beers,人们耳熟能详的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就是De Beers的杰作。
  像荣玉玲这样的贵妇到店,不但需要预约,而且会有专门的导购介绍,店里也会预先准备好这一季的新款,专门供贵宾选购。荣玉玲母女和徐北乔一到店,便被请进了贵宾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指挥着小妹将准备好的小保险箱推进来,当着贵宾的面,将保险箱打开。里面是一层层的珠宝首饰,很快便依次摆上了桌子。
  荣玉玲"久经沙场",又是时尚先锋,一眼扫过去,质地和特色便一清二楚。很快便挑了一套奢华端庄的套装,项链、手链、戒指、耳环,富贵大气。在丰琪和徐北乔的建议下,她还选了几条单钻项链和手链、耳环之类的小东西。旁边的经理一一将丰太太看中的款式记下来,很快便列出了一个清单。
  丰琪就麻烦了。自己看好的时装款会遭到荣玉玲的反对,荣玉玲帮她挑的,她不是嫌纤弱就是嫌富贵。
  面对母女俩的战争,徐北乔的第一反应便是回避。荣玉玲还想要徐北乔帮忙看看,丰琪则冲徐北乔一使眼色,徐北乔借口想出去看看,便出了贵宾室。在De
Beers的外场,无聊地看着。
  "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有导购为他拉开椅子,"我们这里有新到的男士珠宝。"
  反正看看而已,徐北乔也就坐下。在女人疯狂追求钻石的年代,男士珠宝所占的比重就小得可怜,不过是戒指、袖口之类的饰物。
  导购小姐已经将几款袖口拿了出来,摆在黑色天鹅绒的托盘里。
  "先生,这是玫瑰金KNOT袖扣,上面有110颗密镶圆形明亮型车工钻石,底托是18K的玫瑰金袖,钻石的色泽和净度都很好。"导购说,"很多客人看了,都说很有中国传统纽扣的感觉。"
  徐北乔看了看,一笑,"是很有传统风味,但这是西装袖扣啊,不是唐装扣子。"
  导购立刻转移目标,"请您再看这款,这款TALI□AN
BABYLON袖扣造型很是高雅。底托是18K的黄金,上面是两颗天然原钻,有些复古的感觉。设计师传达的理念是:佩戴钻石的男人是不可征服的。"
  徐北乔看着,觉得这款的设计倒也新颖,简单大方,自信大气。不可征服的?这话倒适合丰毅。他拿在手里看了看,一眼又看到了柜台里的一款吊坠。
  导购小姐很机灵,立刻把那个钢牌吊坠拿出来,白色的手套好像在托着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先生的眼光好,这是TALI□AN BABYLON
TAG,是我们De Beers Talisman系列的钢链坠。上面是一颗天然原钻和一颗抛光圆形明亮型车工钻石,底座也是我们De
Beers独有的serti poincon。"
  徐北乔看看背面,问道,"可以刻字吗?"
  "可以的。"
  "哦。"徐北乔正看着,就见贵宾室的门打开,便立刻放下手上的吊坠迎出去,见荣玉玲和丰琪的脸色尚可,就是丰琪脸上有些无奈。
  "选好了吗?"徐北乔问道。
  丰琪一叹,"选好了。"
  "你没看到刚才她有多磨人,那么多淑女的款式,偏偏要一条皮链的。"荣玉玲嗔怪。
  "好啦!妈咪!最后还不是选了那个花朵主题的?"丰琪也抱怨,"合了您的意,好了啊!"
  荣玉玲睁大眼睛,"那款很漂亮的!"
  徐北乔笑了,"是不是几朵花连在一起坠下来的那款?不错啊!很适合还未出嫁的女孩子。"
  荣玉玲脸色稍霁,"看!北乔都这么说!"
  丰琪冲徐北乔撇撇嘴,抱着荣玉玲的手臂,"妈咪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正好丽群会一会儿有个活动。"说着,荣玉玲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徐北乔。徐北乔不用荣玉玲开口,便说,"正好,我要回工作室处理点年前的事情,不如母亲和GIGI到楼下的沙龙坐坐。"
  三人笑着告别,看着荣玉玲和丰琪挽着手进了电梯,徐北乔回转过来,又回到了De Beers,"帮我把刚才看的那款TALI□AN BABYLON袖扣包起来。"
  导购贴心地徐北乔选择了漂亮的礼盒,并且提供了专门的便签可以写上祝福的话语,而徐北乔在刷卡的时候也在做心理建设,这款袖扣很适合丰毅的气质,虽然价钱也好但工作室一年来也赚了不少,买个圣诞礼物也不算过分。
  再怎么轻脚缓步,圣诞节还是到来了。
  圣诞是值的庆祝的日子,到不是家里谁真的在信耶稣基督,而是圣诞节就是丰家的"财节",而且一年到头全家相聚也就那么几次,从圣诞开始到新年,再到春节,人们都会保持着兴奋的劲头,而圣诞就是一系列节日的开始,好像圣诞节一到,相应的休闲假期也就到了。
  今年丰亦鑫夫妇没有出门参加朋友的圣诞PARTY,决定居家过节。院子里去年的圣诞树已经早早运走,新的一棵树立了起来。张婶陪着丰琪将新买的挂饰挂在上面,花匠阿方也搬了梯子帮忙。往年剩下略显陈旧的装饰品就被挂到了院子里的各种树枝上,整个院子热闹得很。
  张婶是传统的中国人,春节大餐还好,但圣诞大餐就要请来专业的厨师处理那只年年冬天大祸临头的火鸡。到了晚上,圣诞树灯亮着,餐厅里蜡烛燃着,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吃圣诞大餐,气氛出乎意料的好,就连丰黎也没有再说怪话。
  说到丰黎,除了通电话,徐北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据说明辉地产和昆仑地产的合作项目已经启动,但之前的筹备都需要双方一点点地落实。特别是在融资方面,在年底资金紧张的情况下,在二级市场上还得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听说丰黎的风火手段和果断行动功不可没。这次再看到丰黎,徐北乔果然觉得这个弟弟更加成熟稳重了。
  看到丰黎,就想到了他的未婚妻周媛媛。丰亦鑫发布订婚消息几个月后,丰家和周家的婚事就石沉大海,没有再提。听说周媛媛已经到了英国留学,媒体每次采访丰黎的时候,都要顺便问问婚事的进程,丰黎也并不否认,只是说,周媛媛想去英国求学,而作为未婚夫除了支持就是理解。
  徐北乔正想着,就听丰琪发问,"媛媛怎么不回来过圣诞啊?"
  徐北乔的筷子一顿,真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大假都知道丰琪是在问丰黎,就听丰黎说,"他们内地不流行圣诞节,说是春节会回来。"
  话一出口,全家人都看向丰黎,丰琪怪叫,"哟呵!你们的联系很紧密啊!"
  丰黎没什么表情,脸上有些僵硬,"怎么?不行吗?"
  "行!行!你们是未婚夫妇,怎么不行?这年头,未婚先孕都行!"丰琪调侃丰黎,却被荣玉玲瞪了一眼,"一个女孩子,说话也没个遮掩!"
  "怎么了?"丰琪不服气,"人家李泽楷生了一个又一个,你们还不是佩服他?香港商界,谁能轻易说个不字?"
  "说你一句,有十句等着我!"荣玉玲嗔怪。
  家里的女人在都嘴,男人们都不作声。徐北乔看了看丰黎,发现他表情紧绷的背后,其实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低头想想,徐北乔笑了。丰黎这种大男孩的性格,对人家周媛媛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兴趣,却也受不住自己泼辣姐姐的直接调侃吧!
  "笑什么?"丰毅靠过去,低声问。
  感谢会员 贝晓宁 补齐92 93两番外
  徐北乔嘴角的笑容更甚,也低声说,"阿黎有点害羞。"
  "是吗?"丰毅一挑眉毛,看向丰黎,丰黎正被丰琪说得面上无光,见丰毅和徐北乔都看向自
  己,不好冲丰毅发难,便问徐北乔,"看什么?!"
  徐北乔笑道,"看你明年会不会走桃花运。对了,说起来,这件事GIGI功劳最大,春节年宵,她可是给你买了棵桃花的。"
  丰琪"哈"地叫了一声,看着徐北乔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深知朕意。
  丰黎嘴上没好气,"一个周媛媛,你那么喜欢,你娶好了!"
  "又说怪话!"荣玉玲笑着嗔怪。
  徐北乔没有在意,反倒是认真地说,"要是真的喜欢,就努力试试,别错过了。"
  "切!"丰毅白了一眼徐北乔,"管好你自己!"
  现在,所有人都看明白丰黎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带着笑,不过还是要数丰琪的笑声最大、最肆无忌惮。
  丰黎恨恨地瞪了丰琪一眼,"姐,你年纪不小了,耽误不起。过两年,就连朱浩可能也受不住了!"
  丰琪本不在意别人这么说,但荣玉玲听话就随即跟上,立刻餐桌变成了现场督导会,好像丰琪再在家里耽误两年,她这个做母亲的就要崩溃。
  丰黎看着丰琪的苦脸,又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晚了,大家都回房休息。
  趁着丰毅沐浴的时候,徐北乔将为他准备的袖扣放进他的床头柜。然后随意拉开自己的床头柜,便见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在里面。
  不是吧!都这么没有创意?徐北乔笑着将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愣住了。
  "……这是TALI□AN BABYLON TAG,是我们De Beers
Talisman系列的钢链坠。上面是一颗天然原钻和一颗抛光圆形明亮型车工钻石,底座也是我们De Beers独有的serti
poincon……"导购的话好像还在耳边,眼前正是那款自己曾经看过的钢链坠。两颗钻石,一大一小缀在特殊工艺制作的钢板上。
  徐北乔心中一动,将链坠翻过来,后面果然刻着几个字,"Will you marry me"。
  浴室的门开了,丰毅擦着头发出来,见徐北乔正拿着盒子端详,便问,"喜欢吗?"
  "你怎么知道……"徐北乔示意手中的盒子。
  丰毅走过来,挨着徐北乔坐在床边,"De Beers处理钻石很专业,服务也很好,他们能精确地告诉我,你看每一样东西的具体时长。"
  感谢会员 贝晓宁 补齐92 93两番外
  徐北乔笑了,斜了丰毅一眼,"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还值得夸耀?"
  丰毅有些委屈,亲了亲徐北乔的嘴角,"不只是要有钱,还要有心。喜欢吗?"
  徐北乔点头,"喜欢!谢谢你,圣诞快乐!"
  丰毅又看了看链坠背后刻的字,知道徐北乔也看到了,不过对方不提,自己也不用提,只是说,"有些问题的答案不必着急说,但要记着,我还在等。"
  徐北乔没有说话,直接吻上了刚才在说话的嘴唇。是啊,有些答案,其实也不用说。不过既然自己不着急,那就随着自己的意愿来好了。总之人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在一段时间中没有被压迫的困窘,在生活中有一只随时可以借力的手,或者是饥饿的时候得到美食,寒冷的时候得到温暖,所有的这些,都是幸福。
  在圣诞节的平安夜,在丰毅的热吻中,徐北乔觉得自己,的确很幸福。
  (平凡生活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树的《衣上白米饭和床前明月光》,着最幸福的一章是送给你的!
  恩,这个番外结束了,但是新的番外单章开始了~~所以,我们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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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什么是幸福(番外合集)
  93 迷藏(一)
  已经10年的装修,就算是再喜欢,也显得有些旧了。
  丰毅站在地处LA的小公寓的客厅里,看看周围,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复杂。
  当年簇新的柜子和装潢,现在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矮柜上的那个印子是自己曾经喜欢的咖喱留下的,怎么也擦不掉。电视墙上的那一个蹩脚是一次自己发脾气,用酒瓶砸的。抚摸着那个蹩脚,丰毅摇摇头,感叹当年的年轻气盛。现在已经年近不惑,哪还有那么多的脾气?
  不过还好,没有一点就着的脾气,但还有激情,自己状态很好,每每都能将北乔送上巅峰。原来就知道自己绝非善类,但也没料到会是个好色之徒。嗯。丰毅笑笑,只对着徐北乔这个人好色。
  时间如水,再不舍得,其实也应该换掉了。丰毅打开隐蔽的柜子,拿出酒杯倒了酒。有时候,代表一个时代的标志很简单。可能是一首歌,可能是一本书,还有可能是一种装修。
  不过,过去就是用来告别的。现在,他有的是徐北乔的设计,张静好做主在LA设置的"桥"设计分公司一个星期后就会进场开工。不管是徐北乔还是张静好,都对新的设计讳莫如深,只是张静好这位小辣椒兴奋的神色会让丰毅觉得,或许那是徐北乔有意安排的惊喜。
  想着,丰毅喝了口酒,拨了电话。
  "喂?Vince?"
  "是我。"丰毅说,"我很遗憾。"
  "我也是。"朱浩的声音低沉,忽然问,"如果我能跟Gigi去香港,或许……"
  "但是你不能去。"丰毅说,"她也没有留下来。"顿了顿,丰毅又说,"朱浩,有些事情虽然遗憾,但还是要说再见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就像以前你和费明?"
  "是的。"现在提起,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丰毅感慨地喝了口酒,算一算,自己和北乔相识也已经5年了。
  "可惜,理智告诉我们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感情却还不愿承认。"朱浩说着,释然地一笑,"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丰毅笑道,"何况,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
  "呵呵!说吧!"
  "你的新家刚刚装修,有没有相熟的工程队,介绍给我,我要把迷藏拆掉。"
  朱浩的声音惊讶,"你要亲自看着?"
  丰毅一笑,"不是。我有事要在LA停留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就要进行下一次装修。新旧交替的时间刚刚好。"
  "没问题!"朱浩说,"等徐先生有时间,或许要请他为我设计一套房子。"
  "那是当然!结婚和离婚,你都是见证。不过我倒是希望你的婚房由他设计,'桥'设计可是设计婚房起家的。"感谢会员 贝晓宁 补齐92 93两番外
  朱浩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丰琪和朱浩分手已经2个月了。丰琪回到香港,朱浩留在美国,好像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熟悉对方如同另一个自己一般的情侣最终拆伙。其实,时间也好,空间也罢,能想出来的理由都不是理由,而是借口。真正的悲哀是爱着这个人,但却又清醒地知道这爱变了质。不再激情悸动,不再互相聆听,不再珍视而觉得是一种习惯,而习惯是可以被更改的,哪怕改掉一种习惯或者培养一种习惯,都是那么艰难。
  丰琪眼里不揉沙子,趁着参加丰黎和周媛媛婚礼的机会回到香港,就再也没有回来。她说朱浩知道她的选择,所以在机场送别的时候,两人才会紧紧相拥,流着眼泪说再见。
  丰毅叹气,相比之下,虽然自己还没有达成和徐北乔复婚的目标,但他们可就幸福多了。
  丰毅在LA拆掉迷藏的时候,徐北乔正在丰氏百货开会。是的,在丰氏百货。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美国公司有事情,此时和徐北乔一起坐在会议室里的还有丰毅,但是现在,只有企划部的经理,而经理从不知道身为甲方也会这么难过。
  "桥"设计方面是徐北乔带着助理,助理Susan是两年前进入工作室的,专门协助徐北乔。丰氏百货方面是企划部经理带着整个企划人员,有六七个人,显得声势浩大但却精神萎靡。
  "徐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经理问道。
  徐北乔一笑,"当然可以。只要是丰氏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的。"
  "呃……徐先生还有什么好建议?"经理又问。
  徐北乔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唯一的问题是,在主题方面已经雷同,而在细节方面,你们又没有提出什么新的要求,那么……"
  经理紧接着说,"具体的细节全都看徐先生的意思吧!"
  徐北乔和助理Susan都是抿嘴一笑,Susan说,"其实这个时候设计秋季装潢,时间已经很紧。设计的大方向和主题我们也都充分讨论过了。不如这样,我们会具体拿出方案,一个星期之后,双方再继续碰头商议。"
  "好!好!这个进程好!"经理说,"一个星期后,丰先生正好也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定下来,接着就马上动手,时间还来得及。"
  徐北乔笑道,"经理,我们都是老熟人了。难不成Vince不到,生意就不能谈了?"
  经理也笑,"怎么会?每年的设计,徐先生都给我们最优惠的折扣,每年的丰氏装潢也都是全香港最出彩的。每一季度的换装都是丰先生亲自确定,就算我们现在定下来,也要丰先生最后拍板。不如等丰先生回来,我们一次会议就解决。"
  徐北乔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笑道,"您真是太客气了。这次秋季换装,我们'桥'设计也会尽力而为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经理亲自送徐北乔和助理出去,那边企划部新来的小姑娘偷偷对旁边的资深同事说,
  "徐先生看起来很和气啊!人又帅!"
  "再帅也是'老板娘'!没看经理伺候得小心翼翼?"
  小姑娘挑挑眉毛,"这年头帅哥都投奔帅哥了,要我们怎么办?"
  "在会议室里八卦老板的私事,胆子很大啊!"
  小姑娘"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回到离丰氏不远的工作室,徐北乔拨了丰毅的电话。
  "喂?"
  "这个时间了,还没睡?"
  "睡了还能接你的电话?"
  徐北乔笑了,"刚从丰氏回来,你的企划部经理对我战战兢兢,一点甲方的气势都没有。"
  丰毅一笑,"有什么结果?"
  "没什么结果。等你回来再开会讨论,估计就差不多了。我会将设计图先发到你的邮箱。"
  丰毅那边好像倚在了床上,一阵悉悉倏倏的声音之后,说,"这就是我们做生意的好处,不光可以在办公室里谈,还可以在床上谈。"
  "想我了?"这几年,徐北乔的性子越发开朗,放出去就是一个成熟稳重外加有点圆滑的生意人。
  "想了。"
  "你舍得迷藏?"徐北乔又忽然转移了话题。
  丰毅叹了口气,"有点留恋是真的,不过有你的设计不是更好?张静好还叫着要把我的房子当成她在LA小户型的样板间,被我无情拒绝了!"
  徐北乔笑了,"拒绝得好!不是每个房子我都能作出优秀的设计,你的除外。"
  "好啊!"丰毅语气轻松,"这两天正在拆呢!临走时我再去看看。"
  "你拆得很小心?"徐北乔问。
  "是小心。每个板子都包装得不错。但是再小心也没用了。"
  "谁说的?"徐北乔说,"让静好把东西找个地方好好保管,就说我要。"
  丰毅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个执着的环保主义者。"
  "好吧!被你发现了!"徐北乔"呵呵"笑着,"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丰毅觉得自己还是关掉电脑睡觉的好。听了那句"等你回来",哪里还有心思工作?要是身在香港,他就立刻下班回家,搂着徐北乔那具钟爱的身体好好活动一下。徐北乔那个相对保守的人最喜欢的居然是背后位,每次从背后拥抱他,都能感到他更加悸动的轻颤,就好像能将他修长的身体完全包裹在怀抱里,身体最大面积地接触,身下最直接有力地贯穿,所有的动作都毫不隐讳,完全地占有和被占有。
  快点回去!丰毅进入梦乡前想。
  按照徐北乔的要求,丰毅要工人将拆下来的东西保存好,交给张静好。看着一面装饰一点点变成一堵光秃秃的墙,丰毅心中一阵释然。
  行装已经收拾好,车子等在公寓门口,丰毅跟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就要走,却一眼瞥见一个工人手里拿着的板子,顿了顿。拿过来看看,一个光滑素净的隔板上,烙着个花纹。
  "这是什么?"丰毅不记得家里的哪个地方有这个花纹。手摸在上面,有些微的凸起。因为时间的沉淀,凹下去的地方积满了灰尘。
  丰毅掂了掂板子,问工人,"这是哪里拆下来的?"
  工人指指电视墙,"是背板里的一块。"
  丰毅想了想,不明所以,将板子放在一边,"全都包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要送给dssdf的长评:《一点点感想》,这章是送给你的~~
  还要祝大家新年快乐啊!!!我们明年再见啊~~~
  恩,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长评我都已经送文了~~~还有没有新的呢?我很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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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点站 番外 94 迷藏(二)
  香港还是一样的炎热,但丰毅的心情却很愉快。拎着轻巧的手包站在航站楼里,看着一门之隔的外面耀眼的阳光,丰毅有种回家的感觉。
  有时候,丰毅觉得自己的人生能被轻易划分成三个阶段,第一段是妈妈去世之前,最后一段就是和徐北乔在一起之后。在飞机上时常会看到长年奔走的年轻人,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来对未来的渴求和对身边事物的不甚留恋。就好像是遇见徐北乔之前的自己,总觉得将要争取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最渴望的已经得到。
  迎着香港的阳光走出去,熟悉的车子停在熟悉的位置上。驾驶座上的Tony已经下车,绕到另一侧为丰毅开门,丰毅一坐进去,就笑了。
  "今天不用赶图?"丰毅搂了搂几天未见的徐北乔,亲了亲他的脸。
  徐北乔也笑,"我经常这么说?"
  丰毅点头,"设计图是我最大的情敌。"
  Tony开车,两人在后座闲聊。
  "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事?"
  "有。"徐北乔说,"老爷子已经给周家送去了聘礼,周家也觉得女儿的婚事拖得时间太长。"
  丰毅眨眨眼睛,"好事情!"
  "是啊!这几天有机会跟周小姐近距离接触,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有想法,有闯劲,在生意上,会是阿黎的好对手、好伙伴。"
  "生活上呢?"
  徐北乔一笑,"说不定阿黎会吃瘪。周小姐辣得很,现在有点张静好的端倪,可不是阿黎能轻易降服的娇小姐。这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不对付,不过还真是天生一对,欢喜冤家。"
  "据我了解也是这样。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阿黎有的烦了。"说着,丰毅看看徐北乔,凑到他耳边低声调笑说,"你呢?听说妯娌之间的关系很难相处?"
  徐北乔向来不在意这种口舌之争,笑道,"周小姐的婚房设计还在我的手里呢!她特意上门拜托的。"感谢派派会员 莫儿 补充94章一篇番外
  丰毅笑着坐回去,一路上只是握着徐北乔的手,两人靠在一起,话也不多。倒是徐北乔没有忘记丰氏百货的工作,打破了沉默,在车上就将准备好的百货换装设计说了说,要她尽快确定方案。
  "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开个会吧!"丰毅提议。
  徐北乔看向他,"这点事情还用再开会?"
  丰毅捏了捏他的手,"我喜欢跟你一起坐在会议室里的感觉。"
  徐北乔心中一暖,笑道,"那好办!回头我把卧室重新装修,装修成会议室,怎么样?"
  丰毅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光,低声说,"说真的,我们还没在会议桌上做过。"
  徐北乔咬咬嘴唇,"谁无耻也没有你无耻。"
  丰毅挑挑眉毛,"应该说,有创意的人无论在哪个方面都会有创意。"
  徐北乔笑着转头去看窗外,没有接话。丰毅不善罢甘休,将徐北乔拉了过来楼进怀里,"说说!拆了我的迷藏,打算用什么有创意的设计来补偿我?"
  徐北乔垂头,"就那么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是对你的设计心存期待。"
  徐北乔抬头看了看他,说,"设计图已经寄给了张静好,等你下次去LA,应该就能看到。"
  丰毅一愣,"真的?这么快?"
  徐北乔笑着啄了啄丰毅的下颌,"因为我了解你。"
  丰毅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总是会因为徐北乔一句平平常常的话而触动心扉。在自己的车里也不需要掩饰,瞥了一眼认真开车的Tony,捧住徐北乔的脸便吻下去。徐北乔还想着有Tony在觉得紧张,但很快满心满脑就只想着丰毅一人。这个人的吻技,恩,不是盖的。
  很多人都羡慕富豪的生活。不缺钱,享受的是最高级优雅的生活,处处都被人关注,一个人的生老病死甚至会影响到一个行业的兴衰。但有作为的富豪们也会羡慕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大堆大堆的会议要开,没有几千人的饭碗扛在肩。其实人们不知道,当富豪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富豪时,每天的努力工作和苦心经营,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家族和社会。
  感谢派派会员 莫儿 补充94章一篇番外
  丰毅放下行李,拉着徐北乔到浴室洗了个简短但深入的激情澡,再出来却没有抱着美人睡一会儿的福气。徐北乔靠在床上,看着丰毅苦着脸穿衣打领带,笑了。
  丰毅叹着气,爬上床索吻,亲了又亲,才说,"记得我们还有个会议要开。"
  徐北乔点头,"等你通知。"
  Tony还等在外面,已经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妥当。见丰毅出来,便将文件夹递过去,边走边说,"今天会议主要有三个议程……"
  徐北乔听见了关大门的声音,心想做人助理真是不容易。要为老板接机,要照顾老板家人,还要等在外面准备下一步的工作。
  正想着,就听见自己的电话响。家中的座机也被分了两条线,徐北乔和丰毅各有各的私人电话,对方电话响,自己绝不会接。这是很好的隐私保护意识,不过现在作响的是徐北乔的专线。
  "喂?"
  "师兄!设计图已经收到了!"是张静好。
  徐北乔打起了精神,"看了吗?怎么样?"
  张静好在那边笑了,"我们觉得这好像是连续剧。"
  "怎么说?"
  "迷藏是第一部,这是第二部。二者一脉相承,丰先生会喜欢的。"张静好说,"有没有名字啊?"
  徐北乔笑道,"人老了,就没有多少浪漫情怀 。这个没名字。"
  "或者,等装修好了,让丰先生自己起吧!"
  "都好。反正是送给他的。"徐北乔问,"一个月时间够不够?我想下次丰毅过去就能看见。"
  "够了。我的工程队专门负责你的case三个星期,没问题。"张静好又说,"我看见迷藏有一块背板有你的LOGO,新设计是不是也把这块背板用上?"
  徐北乔想了想,"这个建议好,就直接利用吧!还放在老地方。
  "
  说完工作,张静好忍不住八卦,"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丰先生,迷藏就是你的设计?知不知道保守秘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徐北乔"呵呵"笑了,"他自己没发现的话,我就不用说了。这种好玩儿的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哦~~~~~~"张静好拉了长音,"你是要他自己发现?师兄,你的小心思不输给女人嘛!怎么这么别扭啊!"感谢派派会员 莫儿 补充94章一篇番外
  "不是别扭,而是故意提起这件事,觉得很怪,这么多年了,也没必要。"
  "好吧!随你。那……我们就等着聪明睿智的丰先生自己发现喽!"张静好似乎话中有话,徐北乔没在意,寒暄几句,照例催了催张静好和周正的婚事,放下了电话。
  躺在床上,心说,是啊,这种机缘巧合的事情,总要人自己发现,才觉得震动、有趣。就好像自己第一次去LA丰毅的公寓,进门那一刹那,有种感觉,貌似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转眼间,也五年了。
  徐北乔环顾左右,这些年忙着感情纠葛,忙着建功立业,忙着生活,忙着做爱。丰毅忙着求婚,自己忙着视而不见。其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早就在不经意间,将人死死地缠住。安于这个安乐窝,不想挣脱也挣脱不了。当身边的人成为自己的习惯,甚至骨血的一部分,哪怕不去想,也知道这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想着,徐北乔又想到了李靖,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中垣百货掌门人。时间能够带走一切,无论爱恨,好像之前的10年也变得模糊不清。
  徐北乔闭上眼睛,心想,那也许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这五年来的点滴自己都渴望牢记,于是该清理的"内存"被占用,不愉快的会议被"清除"。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
  徐北乔暮地起身,拢紧睡衣,到家中的工作室,搬了梯子,登上去,摸上书架的最高一层。一会儿,一个积了灰尘的盒子拿在了徐北乔的手里。
  擦洗干净,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架小型手持烙画机,看起来像是个笨重的变电箱,但徐北乔还记得那繁复花纹的走势,那是在学校的时候他为自己设计的私密LOGO。
  组装停当,徐北乔拿着烙画机满屋子走。客厅、厨房、书房,最后来到了卧室。蹲在自己一侧的床头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的背景墙板是个好地方。平整美观,不惹人注意。
  他坐在地毯上,给烙画机通了电,手问问地持着画笔,在床后的墙角画出了曾经在LA的迷藏背板上一模一样的花纹。
  一笔刚刚结束,便听到的自己的电话响。
  "喂?"徐北乔接起。
  那边是Tony的声音,"徐先生,丰先生请您明天下午2时在丰氏总部开会,商量百货换装的事情。"
  徐北乔笑了,"好。"
  95、迷藏(三)
  聘礼这个东西,丰黎和周媛媛都觉得没有必要。但现代社会也有旧时代的影子,美其名曰的一些传统还要保持,聘礼和回礼就是其中一项。
  明明婚事已经谈好了,小两口的婚房也已经选好了,就连酒店、司仪之类的婚礼筹备也已经准备好了,然后丰老头和周老头一商量,还是觉得遵循古礼比较踏实。于是,明面上的聘礼和回礼,加上暗地里的股份交换,更加坐实了这桩婚事。而此时的丰黎和周媛媛都觉得,只有婚后的蜜月旅行和婚房装潢是他们真正在意的所谓结婚的标志。
  "你到底有没有审美?"丰黎皱着眉头看周媛媛。
  周媛媛白了他一眼,"你还配问我这个?你个审美错乱!"
  "哎!你们大陆人都这么说话?"丰黎挑起眉毛。
  "怎么样?"周媛媛的眉头挑得一点都不比丰黎差,"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乏,以致于吵架都不够生动?"
  丰毅还没说话,徐北乔已经笑出来了,边笑边说,"婚房设计是好事,不用这么针锋相对吧!"
  看了看徐北乔,周媛媛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我真的很淑女,就是对着他会火大。"
  丰黎撇撇嘴,徐北乔笑道,"应该的,不然怎么叫做欢喜冤家?"
  徐北乔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对丰黎和周媛媛的婚事乐见其成,却都没琢磨其中的原委。在徐北乔看来,是丰黎终于遇上了一个不矫揉造作、真实率真的女子,更幸运的是双方家世相当,不存在更多的阻碍。于是,一桩十分难得的商界联姻也有可贵的真感情。
  看了看丰黎绷着的脸,周媛媛无奈,放软了语气,"姐姐呢?要不等她回来,帮我们看看?"
  周媛媛叫丰琪"姐姐"十分顺口,也多亏了周媛媛在,丰琪的坏心情才不会一直让她脸上满是阴云。大家从侧面了解到丰琪和朱浩分手的事情,但谁也没明说。
  荣玉玲每天拉着丰琪为丰黎准备婚礼的事情,周媛媛也见缝插针地邀她出去游玩,说要度过女孩子的最后时光。丰黎看着姐姐难过,只是陪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丰毅,拉着丰琪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丰琪虽然哭过,但精神好了许多。
  听了周媛媛的建议,丰黎眉头一皱,"别拿这些事去烦她,北乔,你说哪个好些?"
  摆在徐北乔面前的是同样颜色的两种墙面花纹,一种精致些,一种古朴些,都很好看,但丰黎和周媛媛委实难以决定。
  徐北乔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家,是女人的。"
  "哈!"周媛媛大叫一声拍手,"就用这个吧!"
  丰黎等了徐北乔一眼,没有说话,厌恶地将花纹精致的那一个图样拨拉到一边,"下一个议题。"
  徐北乔无奈叹气,"接下来是客厅的沙发,布艺和纯皮,选一个……"
  婚事从两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一个月前确定了作为婚房的单位,眼下正是徐北乔出婚房设计图的时候。而两个星期后,丰黎和周媛媛这一对,就要真的步入婚姻殿堂了。徐北乔一边讲解着设计图,一边征求两人的意见,心里觉得,这是自己最用心设计的一套婚房了,真心希望住进去的人会觉得幸福。
  "诶?这个花纹不错哦!"周媛媛指着一张图样说,"为什么放在这么角落的地方?不如用来做面板。"
  徐北乔笑了,"这可不行。"
  "为什么?"
  徐北乔说的意味深长,"我知道有些女孩子喜欢名牌,专门买价格便宜LOGO大的,但你们可不是这样的人,所以……"
  周媛媛没明白,丰黎听了却拿起图样认真地看起来,就在徐北乔面前用图样佯拍了拍周媛媛的头,"傻瓜!这个北乔的LOGO!"
  "诶?"周媛媛也没生气,抢了图样仔细看,果然在反复的花纹中,隐约看到了"北乔"二字的走向。"你自己设计的?跟你的'桥'设计不一样!"
  徐北乔将图样拿回来,"'桥'设计师面向市场,这个是我绝对私人的LOGO。所以……"徐北乔眨眨眼睛,"为你们提供的是特别服务。"
  "哇!"周媛媛可爱地感叹,"那就是限量发售了?"
  徐北乔想想,点头,"你们的婚房是第五个这个LOGO下面的设计。"
  "谢谢北桥哥!"周媛媛笑了,丰黎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除了最初的"迷藏",还有齐齐和邢涛的房子、自己和丰毅的房子,以及即将在LA落地的设计。所有设计都是遵循图纸,而每个设计师又都有自己的标志。在图纸的指定地方标注清楚,行内的设计师和工程队便都会遵循。这几个LOGO中只有"迷藏"不是徐北乔亲手烙上的,但却是他认为意义最重大的。
  想着,徐北乔粲然一笑,就像自己对张静好说的,"迷藏"的这个秘密,若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那可真就没有意思了。就当做是一瓶陈酒,越是年代久远就越是醇香,不如就让自己看看,这个秘密能保留多久。或者说,值得保留多久。
  徐北乔暗暗叹气,就算是再幸福的时刻,自己也似乎难免回味可能到来的不如意做准备。扬了扬眉毛,徐北乔重新振作精神,"你们看……"抬眼看到丰黎看向自己的眼神,徐北乔的话就戛然而止,好像又看见了曾经默默望着自己的丰黎,在未察觉的时候,他就观察了自己的神色,猜度了自己的心思。
  "你也相信北乔的判断吧?"丰黎握了握周媛媛的手,"我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一切交给北乔决定不就好了?"
  周媛媛也转头看向徐北乔,徐北乔摇头,"两套方案都是我认可的,至于选哪个,还是你们自己决定的好。要是阿黎嫌麻烦,就不如交给周小姐。"说着,徐北乔起身,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决定之后通知我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丰黎收回了目光看向桌上的设计图,周媛媛为徐北乔的突然离开惊讶,但转而一笑拿起设计图冲着丰黎炫耀,"现在都听我的了?"
  丰黎好像失去了争斗的兴趣,"都听你的吧!"
  丰黎的婚房和丰毅在LA的公寓几乎同时动工,但丰黎的婚礼却在工程完成前头。对于伴郎的人选,虽然已经确定了多年世交的两位公子,但到婚礼举行的前两天,丰黎还是坚持又邀请了徐北乔。
  丰黎的婚事能够达成,已经是丰家的意外之喜,此时丰黎的要求也不过是让荣玉玲稍微蹙了蹙眉,顺便得到了丰亦鑫惯常的"哼"声,而这些对丰黎都没有丝毫影响。
  好在纯西式的婚礼,本来就有众多的伴郎伴娘,徐北乔现在实质上又是单身,处处都符合标准,他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丰毅的不快表达得非常直接。
  "没有这个必要吧!"丰毅看着提出要求的丰黎,"北乔不是你的故交好友,现在再赶制合身的礼服也很困难……"
  "没关系,我有交好的裁缝,一夜时间就能够赶出来。"丰黎打断丰毅的话,"在香港,我没什么朋友,北乔还真就是我的至交好友。做我的伴郎,没有什么不合适。"
  丰毅皱紧眉头,荣玉玲在一边说,"阿毅说的也对,伴娘只有两位,数目要是与伴郎不一样,不就是纰漏?再说,北乔不习惯出头露面,为你设计婚房就已经很劳累了,你还要他站着陪你结婚?"
  "我就是要他陪我结婚。"丰黎说着,看向丰毅,言语挑衅,"怎么?你不能给北乔一个婚礼,就连让他作为家人陪着我结婚都不行?"
  "你……"丰毅瞪向丰黎,这句话真真戳到了他的痛处。别说婚礼,现在徐北乔就连登记结婚的想法都愈发冷淡。自己是年年求婚,却年年被爱人温暖的笑容岔了过去,说现在和结婚有什么区别等等,何必重视那么一个毫不浪漫的仪式?
  眼见话题就要扩散到敏感地带,丰亦鑫的脸色也不见好,徐北乔连忙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反正阿黎结婚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出人出力是应该的。不过我没做过伴郎,实在是怕出错。还应该跟周小姐商量一下,看看她那边有没有意见。"
  丰黎一笑,"我早就跟媛媛说过了,她很开心。至于你的工作,只要带好我的戒指就好了,你可是站在我身边的伴郎。"
  丰毅一握拳,就要说话,徐北乔不着痕迹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一边摩挲一边笑,"最好不要把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这个糊涂人。呵呵……"
  徐北乔的笑声有点勉强,一直没有说话的丰琪倒是真的笑了出来,对徐北乔说,"知道吗?你真像是个小媳妇!一边要满足小叔的要求,一边要安抚老公的情绪,还要看公婆的脸色,呵呵……"
  按照丰亦鑫和荣玉玲的标准,丰琪显然是在大放厥词,但见到女儿脸上的笑容,严厉的丰亦鑫难得没有发作,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两个就知道胡闹!"
  荣玉玲揽过丰琪,"又说怪话!好了,就这么办吧!阿黎你也消停消停,别累着北乔。"
  徐北乔笑笑,丰黎看了看他,有看向丰毅。两人的目光相遇,都足够地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感谢whn的长评《很久没写过读后感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这一片是送给你的,祝大家周末愉快!
  还有,我真的没想到,为什么番外也会越写越长~~~不过,真的没有几章了,让我们用《终点站》向兔年做一个告别吧~
  迷藏(四)
  其实老天给每个人的长相都是有道理的。看着报纸,费明这么想。
  起码报纸上这位的长相就很讨巧,站在这一群人中,不能没有点姿色傍身,但却又不能太俊美张扬,惹人厌烦。所以,长成这样正好,越看就越发觉得,就连那笑容也是正正好好。
  "哼!"费明将报纸扔到一边,再怎么正好,自己也是不喜欢。
  "啊!丰先生结婚了?"Christopher将报纸拿起来,细细看。
  费明斜眼看过去,"你哪只眼睛看见丰毅结婚了?"
  Christopher从报纸上沿儿深深望过来,"两只眼睛都看见了,Miya,我说的是丰黎丰先生。"
  费明眼神一闪,垂下眼帘,"哦。"
  Christopher看着费明良久,才暗暗叹了口气,凑过去索吻,费明也顺顺当当给了他一个吻,好像在弥补刚才自己的失态。
  失态?是的。费明眼角余光扫着报纸,在Christopher面前,这应该算是失态。两人在一起也差不多快5年了,论感情,论时间,都要比曾经跟丰毅在一起得多,但面对这些,费明偶尔还是会觉得放不下、气不过。
  Christopher将头靠在费明肩膀,好像在叹息,也好像在自言自语,"太骄傲了……"
  这次费明没有躲闪,"谁?我?哼!"他径自起身,走向厨房,"咖啡,还是茶?"
  "咖啡!"Christopher笑看着费明的背影,拿起了那张报纸,左看右看。嗯,不管怎样,这位费明不喜欢的徐先生确实仪态出众,站在丰黎旁边,看起来也刚刚好。婚礼现场的背景也不错,不过若是自己就不选西式的,中国传统的婚礼习俗不是更加吸引人吗?
  "还看什么?"费明煮了咖啡回转,瞪着Christopher。
  Christopher抬脸一笑,"Miya,如果我们结婚,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丰毅看着同样的报纸在生气。接近一个版面的丰家小公子婚宴的现场,除了商界大佬,就是自己和徐北乔这一对同性伴侣了。可是,为什么这家报纸会将徐北乔和丰黎站在一起的合照放得最大?就算是伴郎递过戒指的瞬间,但怎么看都像是丰黎和徐北乔两个人凑在一起头靠着头看戒指,不信全世界只有自己能看出其中暧昧。
  丰毅四顾,想找个人说说,可身边只有刚刚送来茶水的徐北乔,这是在他们两人自己的公寓,至于丰黎,婚礼一结束就和周媛媛离开香港度蜜月去了。马尔代夫?那么普通的地方。
  "不知道阿黎他们到了没有。"徐北乔喝着茶,看着行业杂志,闲闲地说,"听说马尔代夫不错,环境很好,有蓝天海洋和沙滩。"
  丰毅直觉地反驳,"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一片天和一片海,还有几栋茅草屋。"
  "那倒是正好。新婚夫妇最适合在这样私密的环境里腻着,要是老夫老妻,怕会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大喊无聊。"
  丰毅看了看徐北乔,忽然警觉起来,"全世界这么多地方,有没有一直想去的?"
  徐北乔看也没看他,撇撇嘴,"先去的地方多了,可是……"说着,眉头微微蹙起,好像看到了杂志上的什么内容,不过丰毅关注的不是这些。
  这一句话让丰毅更加警觉,认真看了看徐北乔的脸色,觉得虽然没有明说,但情不自禁的艳羡是有的。丰毅顿时面色一整,他丰毅的人,还不是应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着,丰毅挨着徐北乔坐过去,将人搂住,"想去哪里?改天我陪你。"
  徐北乔这才抬头看了丰毅一眼,笑了,"你哪来的美国时间?"说着起身,端着茶杯拿了杂志走向工作室,"我还有点工作,困了就先睡。"
  丰毅看着徐北乔的背影研究了良久,脑子里甚至已经勾勒出了欧洲南美乃至非洲的一整套旅游线路,然后颓然地发现,貌似自己还真的只有美国时间,两个星期后,还要去LA一趟,投资公司的股东变动,不去不行。
  坐在那里,一眼扫到之前不屑的报纸,硕大的照片将徐北乔的风度表现得很好。看着照片上徐北乔微微颔首的脸,丰毅又将报纸拿起来仔细端详,觉得在婚礼的背景下,他的人更耐看。就是丰黎那小子着实令人讨厌,整个婚礼,要徐北乔一步不落地跟着他自己,走红毯、递戒指,就连最后的合照都站在了丰黎的身边,徐北乔成了名符其实的首席伴郎,整个场面也让丰毅第一次对婚礼产生向往。如果可以……
  丰毅看看工作室的方向,不管自己再怎么想,也要关键人物配合才是啊!
  不管是阳光海岸的马尔代夫,还是超级豪华的几大洲之行,对于丰毅和徐北乔来说都难以成行。不过丰毅还是遵照时间来到了LA,参加股东会议之后,按照习惯来到自己公寓楼下,站在电梯前忽然想起装修的事情,但已经走到了这里,便不想再回转。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顺便看看好了。
  和印象中的不同,公寓大门非常干净,丰毅按了密码进了门,一开灯,他站在玄关处就愣住了。这哪里是装修现场,明明就是一处温馨舒适的所在。
  头顶是昏黄温暖的灯光,随着玄关灯光的亮起,整个客厅隐蔽的装饰灯也都温柔地发亮,给人带来恍惚朦胧的感觉,好像一进门,就觉得累了,想到那舒服的沙发上做一做,发发呆。
  丰毅听从了心里的需要,坐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电视墙,低落在角落的矮柜,坐在那里,丰毅有些愣神。
  这不是"迷藏",丰毅知道。但这又是"迷藏",就好像一位熟悉的老朋友,换了个表情,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丰毅清楚这位"老朋友"的变化,知道他们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但曾经的记忆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延续。
  丰毅眨了眨眼睛,起身道公寓各处看了一遍。曾经冷峻的颜色变成了浅浅的咖啡色,不失庄重又柔和了许多;曾经的巧妙隐藏的柜子有的仍在,有的则干脆地敞开;卧室和浴室之间是完全透明的大玻璃墙,只留下几个小巧的柜子还保留着原来的风貌;衣柜依旧是隐蔽搭扣的设计,让人觉得藏起来的是私密,敞开着的是信心。等重新回到客厅,丰毅才觉得,"老朋友"不但换了表情,也换了心情。
  站在设计经典的电视墙前,丰毅淡淡地笑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设计的魅力,能够一脉相承,却又延续感情。对于徐北乔来说,要照顾着自己的喜好改良别人的作品,其实也应该有些为难吧!
  丰毅手搭上了电视墙柜子的暗扣,打开,里面仍旧是悬挂整齐的杯子,所有原有的功能都没有变化,变化的是所表现的情绪。看着柜子,丰毅笑了,从心底感到温暖。多好,这样一来,及时是远在LA,徐北乔的气息也就在身边,不会感到寂寞。
  抚摸着柜子,刚想关上,丰毅手上突然一顿。柜门里侧雕饰着一个明显的花纹,花纹的纹路有些熟悉。心中一动,丰毅摸了摸这块板子,发现这不就是拆掉"迷藏"时自己看到的那块背板?上面就是这个花纹。难道徐北乔真的废物利用了?
  丰毅挑挑眉毛,没有多想,坐回沙发看看时间,这个时候给徐北乔打电话是不合适了,不过,张静好这位装饰界的小辣椒,想必不会介意自己的打扰。
  "喂,张小姐……"
  还没等丰毅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听电话那边是兴奋的叫声,"丰先生?!你在LA?"
  "呃……"丰毅说,"是的,我就在公寓里,新的装潢真的很好,所以想谢谢张小姐。"
  张静好好像长出了一口气,说,"丰先生,两个小时前我的工程队才全面撤出,您紧跟着就前来视察,我的心脏可吃不消哦!"
  "是吗?那说明张小姐的工程队很有质素。"丰毅看着十分整洁的公寓,笑了,"新的装潢我很喜欢,看起来好像跟从前的一脉相承。"
  张静好似乎也在笑,停顿了片刻,忽然说,"是吗?遗憾的是之前的设计我没有看到,不过丰先生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感谢的寒暄还要继续。"之前北乔说要节能减排、绿色环保,我没料到你们真的做到,其实这样最好。"
  "不管是建筑材料还是装潢材料,我们都会尽量为客户提供节能环保的舒适环境的。"张静好的话就像是流畅的广告词,一点都没有瑕疵地说出来。
  丰毅听了好笑,决定挑战一下这种"官方答复",说,"不过张小姐也有疏忽,有一处柜门上的花纹没有注意磨掉,跟整个装潢并不搭配。"
  电话那边忽然安静了一会儿,丰毅打赌自己似乎听见了张静好深深吸气的声音,"丰先生说的花纹,在哪里?"
  "在电视墙上的柜门内侧。"丰毅有意停顿了片刻,刚想说自己已经发现了那是此前"迷藏"的用料,就听张静好说,"那是师兄的印鉴,是绝不能磨掉的。"
  丰毅一愣,张静好又说,"所谓隔行如隔山,这是行内的规矩。就像画家会在自己的画作上留下隐秘的签名,设计师也一样。有了出色满意的设计,就会在其中留下自己的专属印记。您看见的那个花纹,其实是师兄的私家印记,从刚入行时就设计好的,从他出道到现在,设计中表明这么私人专属印记的装潢也没有几个。"
  丰毅猛吸了一口气,起身走过去,将柜门打开,接着灯光仔细看那花纹。没错,这就是自己在"迷藏"废料中见过的,就连花纹在这块板子上的方位和大小都完全一致。"可是……"丰毅对着电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张静好又说,"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完成香港公寓的设计。我以前说过,那个设计还差最后一步,就是将设计师印记加上。您和师兄住了这么多年,就没发现在家中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有同样的印记?呵呵……那是花式的设计,如果不是知道,行外人根本不会留意,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您有空仔细看看,里面有师兄的名字。不管怎样,丰先生您喜欢就好,我也完成了师兄交给的任务。"
  丰毅不禁握紧手机,"那多谢张小姐了,你辛苦了!"
  "承蒙丰先生惠顾!再见!"
  "等等!"就在张静好挂掉电话前一刻,丰毅又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郑重,"请问,北乔之前是不是有一个设计,名叫……'迷藏'?"
  张静好的声音也莫名地严肃下来,"没想到,丰先生连这样的陈年旧事都知道。"
  丰毅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长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柜门内侧的印记。
  "那是师兄10年前的设计,是他的室内装潢处女作。不过,还真不知道迷藏在世界的那一个角落。"张静好的声音感慨,"丰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以后再聊,我手上还有个case。"
  丰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张静好道别的,只知道自己一直盯着曾经是"迷藏"一块背板上的花纹。忽然之间,居然看到了繁复花纹中隐隐的"北乔"二字。
  深吸了口气,丰毅手指在花纹上抚抚,募地想起,当年自己和徐北乔到LA结婚,第一次踏进公寓,徐北乔就能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自己打开隐蔽的柜门,拿出杯子;登记结婚的前夜,他却好像对公寓的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询问自己能否四处看看。所有这些,以前以为那是设计师的敏感和职业爱好,如此看来,徐北乔在踏进这里的第一秒,就已经知道这是他设计的作品,而这个作品在伴随了自己5年之后,才有缘结识那背后妙笔生花的人……
  丰毅坐下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相信,一切冥冥自有天定,命运之轮在自己不曾相信也不曾知道的地方兀自旋转。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篇送给《这一生最美好的光景——写给他们的初恋》
  迷藏(五)
  徐北乔靠在门边,看着丰毅,好像在看一种新奇的现象。或者说,他眼中的目光似乎曾经在发现孩子崭新爱好的父母眼中出现过。一点点惊讶,一点点欣慰,还有一点点奇怪。
  "怎么开始对设计感兴趣了?"徐北乔问道。
  那边丰毅直起身子,"我一直对设计很感兴趣。"
  "哦。"徐北乔扬了扬眉毛,喝了口咖啡,"请问设计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爱好?"
  丰毅走过来,在徐北乔带着咖啡香的嘴角亲一下,"我最大的爱好就是你,你最大的爱好是设计,所以……"
  徐北乔微笑,"所以你最近在研究家里的设计?"
  丰毅眼眸的颜色深邃,"谈不上研究,只是看看。"
  徐北乔没有接话。看看?一有时间就仔细勘查家中装潢地"看看"?
  丰毅又说,"看了LA的新装潢,就觉得有仔细看看家里的必要。我才知道,装饰这个东西,真是每一处都有讲究。要美感,要安全,要便利。我不能白白享受了你给的美好生活,却不知道家里的设计背后有什么寓意。"
  徐北乔发笑,"好吧!那你就好好看看,有了发现就告诉我。"
  "你又要画图?"
  "今晚再出一套就完成了,我不喜欢拖拉。"
  丰毅看着徐北乔改道回自己的工作室,转头看看勘察了一半的客卧。工作室是趁徐北乔不在的时候,一砖一瓦地看过了,没找到在LA出现的独特印记。客厅?没有。厨房?也没有。浴室?更没有。若不是这里的工程就是自己参与督造的,说不定自己都有将装潢拆开来看的心思。
  自从发现了那个印迹,自从从张静好那里听到关于"迷藏"的来历,在家中找到属于徐北乔的独特"签名"就成了丰毅的"业余爱好"。没有第一时间拆穿徐北乔的谜底,是因为还差最后这么一段路程。
  他想在家中看到属于徐北乔的那个花纹,他想亲自找到徐北乔承认这个地方的证据。丰毅就像是知道谜底的寻宝者,虽然心急,但却又享受这个过程,不想让游戏草率地结束。
  殊不知,有意在设计上做手脚的张静好已经在LA等得不耐烦。觉得谜底也揭开了,事情也拆穿了,丰毅和徐北乔的第二春也差不多爆发了。可惜每次试探着给徐北乔打电话,电话那边一如平常的反应都会让她按捺不住,好几次差点将丰毅已经发现的消息给说出去。殊不知,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对此,丰毅已经深信不疑。
  "对了!"已经离开的徐北乔又重新出现,冲叉腰站在地中间的丰毅说,"过两天阿黎有个杂志的专访,杂志那边也邀请我过去,可能就是说说设计的事情,我看没什么,就答应了。"
  "丰黎的专访?"丰毅皱眉。
  徐北乔瞄了一眼那两道浓眉,决定装作没看见,"是啊!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而且那天丰氏例会,结束后你可以考虑到阿黎家里接我。"
  "丰黎的家里?"丰毅又问。
  这次徐北乔没有理会,直接离开。
  徐北乔坐在自己设计的书房,心情愉悦。可惜坐在身边的丰黎和一旁的丰毅脸色各异。丰黎正对着地产杂志的女记者微笑,丰毅却看着显然有徐北乔风格的装潢蹙眉。
  "据我们了解,两位的合作开始于几年前的明辉山水。桥设计和明辉地产都声名大震。这几年,明辉地产一直在与桥设计合作,桥设计也借助明辉地产的楼盘实现设计,拿了大奖。两位能不能说说,合作的几年来,在理念上有什么变化?"女记者提问。
  这是一次地产杂志的访谈,主角是丰黎,配角是徐北乔。之所以选在丰黎的私密住宅中采访,也有地产杂志想借势丰黎在上流社会"小生"地位的意思。杂志编辑毫不怀疑,不少关注八卦新闻的读者也会买这期杂志,谁不想看看丰家小公子的婚房呢?更何况还有香港社会接受度比较高的丰家同性伴侣,几年的传播实践证明,不管是丰毅还是徐北乔,只要有关于他们的新闻,报纸杂志就会热卖。
  女记者尽量用职业的表情压抑内心的兴奋,她实在没想到,百货大亨丰毅也会跟着徐北乔过来,一次采访丰家两位公子和徐先生的机会,怕是没有哪个媒体能够轻易得到吧!
  徐北乔看看侧面的丰毅,将丰氏百货的例会推迟,跑到这里来皱眉头、讨人嫌,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放心将丰氏交给他的。丰黎则笑看着女记者的表情,看对方不断游移在丰毅和徐北乔身上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明白机会难得吧!
  丰黎看看徐北乔,笑道,"和北桥合作这么多年,从未后悔。每一个设计他都会给我新的灵感,有时候简直是逼着我们设计出更加实用、舒适的楼盘。所以现在想想,若不是当初突发奇想进行装饰设计招标,一旦和桥设计错过,也不会有现在明辉地产在香港市民中的声望。"
  这种溢美之辞,徐北乔听了有些微微赧然,连忙说,"不管什么样的设计,首先要看的就是楼盘本身的条件和设计的理念。明辉地产几年来的楼盘都注重服务香港普通市民,营造百姓的家,也正因如此,我们桥设计才有机会介入,发挥作用。说起来,自从和明辉地产合作,桥设计也名声
  大震,这么算,倒是我们占了便宜。"
  丰黎笑了,"北乔不用客气,若不是对你的设计有信心,我的婚房能全都交给你吗?不过……"丰黎一顿,又说,"这么看,我和明辉地产的众多业主一样,都住在桥设计装潢的房子里。"
  在女记者和丰毅面前,徐北乔和丰黎相视一笑,这种在媒体面前的互相抬轿子,一方面是应有之义,另一方面也是说出平日不好说的话的机会。
  看着丰黎冲着徐北乔的笑,丰毅探身过去拍了拍徐北乔的手,"都是一家人,这么互相吹捧,记者会笑的。"
  揶揄地看了丰毅一眼,徐北乔挑挑眉毛,又说,"不过有一点还是要特别说明,丰黎先生的婚房是徐北乔出品,明辉地产的几个楼盘是桥设计出品,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丰黎微笑点头,间或暼上丰毅一眼。心中冷哼,这个家伙,丰氏百货那么多事情,还有空闲到自己的地盘上盯徐北乔的梢。真是度量气量都不够,北乔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徐北乔和丰黎都留意着目标明确的丰毅,带着好笑、期待的神情,却没想到丰毅好像想到什么忽然起身,"阿黎,我参观一下你的婚房,可以吗?"
  丰黎看看丰毅,笑了,"请便。"
  一句"请便",丰毅真的就"请便",没甚留恋地离开书房。留下徐北乔和丰黎两人面面相觑。女记者还在微笑,徐北乔微微侧头,小声在丰黎身边耳语,"都已经有了媛媛,怎么还找茬惹他?"
  丰黎也小声说,"看他不顺眼,让他有点危机感。"
  徐北乔扬扬眉毛,"这就能让他有危机感了?"
  丰黎瞥了徐北乔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徐北乔失笑,"是,只不过有时候真的看他不顺眼。"
  丰黎没有回话,掩饰般地用咳嗽抑制住了几乎脱口的笑声,又看向女记者。
  女记者"呵呵"笑着,"两位的感情真是不错啊!"
  丰黎和徐北乔看向她的眼神都忽然变得严肃。徐北乔说,"丰黎先生新婚不久,而我是公开的同性恋者,您这话里没有其他让人误会的意思吧!"
  女记者一愣,连连摇头,"怎么会?怎么会?"
  丰黎看向徐北乔的眼中带着惊讶和笑意,"这就是我欣赏北乔的地方,做事做人都很认真。别看为人温和,但面对原则他可是半步不退。这种性格,直接反映在他的设计中……"
  女记者松了口气,不愧是丰氏的公子,话头一转,就又绕回了主题,"是啊!能不能详细说说……"
  书房的采访还在继续,丰毅已经身在客厅。顾不得家中帮佣奇怪的眼神,他依然从老地方——电视墙开始寻找。要不是徐北乔说起,他险些忘记,丰黎的私宅也是徐北乔的设计,说不定,这里就有曾经在"迷藏"出现过的印迹。既然得到了丰黎的同意,丰毅就没打算客气。从客厅开始,到卧房结束,不找到就决不罢休。
  于是,往来送进书房饮品的帮佣就看着主人的哥哥不断打开客厅的各种柜子,不知道想要找什么,想帮忙又不敢上前,只好来来回回的时候用眼角瞄着。
  和自己的家一样,老地方也没发现,丰毅接连转战楼下的游戏室、楼上的起居室,就要决心进入卧室的时候,听背后传来徐北乔的声音,"怎么?对阿黎家的设计也这么感兴趣?"
  丰毅身形一顿,转身,"是啊!"
  徐北乔看着丰毅,叹了口气,"我的部分结束了,我们可以走了。"
  "丰黎……"
  "他还在书房,你还有会要开,我们先走。"徐北乔上前拉了丰毅下楼,催促着他尽快离开,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丰毅却从这不耐烦中看出了关心自己的实质,虽然在丰黎家中并无所获,但心里泛着一丝丝的甜。笑着任徐北乔将自己拖到玄关,一眼将跟过来的帮佣瞪开,回手将徐北乔拉住拥在怀里、抵在桌边。
  徐北乔惊讶地推拒,"这是人家的地方!"
  丰毅抚摸着徐北乔的后背,笑道,"那么在自己的地方就可以了?"
  徐北乔禁不住看向紧闭的书房大门,担心里面的人会随时出来,"快放开!"
  丰毅叹气,"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讨个吻而已。除了这个门,就更吻不成了。"说着,搂紧徐北乔就吻了下去,热乎乎的唇舌缠入毫无准备的徐北乔的口中,好像一瞬间就能够深入。
  除了第一下得逞,剩下的节奏就被徐北乔的推搡打乱,好不容易完成了个将就的吻,徐北乔推开丰毅就开门出去。丰毅嘴角带着微笑,无意中在眼前一扫,便愣住了。
  玄关历来是设计考究的地方,但却是最容易被人们忽略的角落。实用、时尚的玄关桌上摆着宽大的银盘,盘中除了装饰的五彩石头外,还有主人出门时常用的小物品。此时的银盘已经被丰毅对徐北乔的强行索吻而推离了原地,于是,丰毅几乎能够默画出来的几个弯曲的线条露了出来。
  丰毅轻轻将银盘拿开,整个画面露了出来。看似花纹的图案中隐隐是"北乔"二字,花式的字体和周边的虚枝融合在一起,繁复美丽。除了"迷藏"的背板和新装修公寓的柜门,这是丰毅在第三个地方看见这个标志。而这一次,就好像是种印证,将张静好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了实处。每一道烙印着凹下的线条都更加实在,好像就烙在了自己的心上。
  丰毅深吸了一口气,将银盘放回原位,推门出去,就见徐北乔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里,没好气地说,"快来开车!"
  丰毅走上去,亲热地揽住徐北乔,狠狠地亲了一口,"我们走!"
  从徐北乔觉得丰毅开始对室内设计感兴趣的这个夏天起,丰毅就真的对家中的设计感兴趣了。确切地知道那是爱人跟自己的缘份,心中大喜;但看着爱人的标记出现在丰黎家中,心中也嫉。由此偏要在自家中将那个隐藏至深的LOGO找出来不可。却偏偏要碍着徐北乔,工程进行得断断续续。直至将家中摸底了一遍,遍寻无获,丰毅心中又变得不踏实起来。
  于是,徐北乔是真的感到丰毅的爱好就是自己了。这人嘴上说着爱,行动上的爱更是愈发火热,让人毫不怀疑。一方持续火热的表白自然引发了另一方的回应,徐北乔和丰毅之间的甜意几乎能让方圆几公里的人都能感到。
  徐北乔为人真诚不伪,又给了丰毅信心,结果日子一长,丰毅寻找的热情也渐渐沉淀下来。他坚信自家的某个角落静静地躺着那个私密的印迹,虽然没有找到,但它就在那里。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大半年,丰毅一直期待着那个美妙时刻意外地到来。
  新一年情人节激情的夜晚,徐北乔浑身上下都罩着细细的汗珠,坐在丰毅身上,辛苦地撑着自己的身体摇头说"不行"。丰毅从谏如流,抱着爱人翻了个身,横冲直撞地结束了又一轮,两人将身体摊在床上,互相嘲笑着岁月不绕人。
  等丰毅从浴室出来,就见徐北乔已经沉沉睡去。他走到徐北乔这一侧的床边,将床头灯轻轻打开到最暗的程度,蹲□,看着爱人的睡脸,觉得无限满足。
  谁能想到?一个"家"的机会会以如此意外的方式降临,虽然经历了种种,而且料定今后还将继续继续经历,但所有的一切总是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而感到值得。比如徐北乔送来的一杯咖啡,比如他不耐烦地将自己赶出工作室,比如眼前这样静谧安详的时刻。
  丰毅笑了,凑过去亲了亲徐北乔的脸,徐北乔闭着眼睛往枕头里躲了躲。丰毅不高兴他躲,又亲,终于亲到人嘟囔一声翻了个身。丰毅叹着气伸手关灯,眼前却忽然又什么东西闪过。丰毅又将灯打开,几个熟悉的枝条在眼前展开。
  丰毅深吸了一口气,轻手将床头柜移开,又掀开了掩盖其上的寝具,曾经热切寻找的花纹出现在眼前。
  丰毅曾经想过无数种找到这个印记的可能,设想过更多种浪漫的相认或者拆穿,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只是伸出手指,随着那花纹的轨迹细细临摹,良久,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一切归到原位。
  关了灯,丰毅躺回床上,徐北乔已经不自觉地向他靠拢过来,他侧身将人抱住,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切设想都是矫情,当你有时间和空间设想的时候,情绪的纠结已经过去,内心的顿悟已经完成。所以当事情来临,在不再需要做得好看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忠于自己。
  丰毅闭着眼睛,觉得怀里有个徐北乔是那样的舒服平常,几乎就要睡去。我知道它在那里的。丰毅想,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就像自己和徐北乔,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反正都在对方的心里、家里、生命里。有些事情,不需要再求证,有些话,不需要真的说出来。
  (迷藏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轻乳酪 的长评,这一章,送给你!
  也许谜底最后拆穿了,也许最后也没有拆穿,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不到亲们期待着拆穿谜底的那一刻,其实就我看来,那一刻的悸动并非是真的会是悸动,那一刻的平淡,也没有真的平淡无奇。
  大家看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小花写作情绪的段落分明,其实~~这一章是我在春节前、飞机上、春节后只要有空就拼命写的,每医科的情绪不同,自然也就左右了故事的走向和结局。
  也许有的亲觉得不够过瘾,但此时此刻写下结尾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当两个人的感情不再需要外物来证明什么,才是真的深厚可靠。
  会来之后看到了三篇长评,深受感动的小花决定继续努力。之后的番外还在继续,不过也不会很多了。
  我不是为了写文而写文的家伙,所以,可以看到番外的进程比较缓慢,对不起大家了~~小花就是个情绪化的作者。不过接下来要写的,就是之前早就决定想写的东西,希望这篇见证了2011年我们共同走过的文,不留遗憾。
  给大家拜个晚年!
  番外之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一)
  徐北乔看着桌上的两张喜帖,心说果然好事成双。
  一张是来自张静好。三十多岁的女人终于肯嫁了,突然,也是必然。张静好和周正,蹉跎了多少年啊!嗯,不对,其实这几年两人是该干的事情全都干了,差的只不过是一对结婚证。仔细想想,倒也不算蹉跎。
  徐北乔叹气,周正也怪不容易的。来送喜帖的时候,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好像娶了张静好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得意洋洋而来,得意洋洋而走。送来的喜帖是张静好的亲笔,邀请的是"徐北乔夫夫"。嗯,"徐北乔夫夫",这个称谓深得徐北乔的欢心。人虽然没露面,但打来的电话还是那个小辣椒,足足敲定了今后三年和"桥"设计的合作计划才罢休,算是结婚礼物。
  想着,徐北乔又看另一张。这是出乎意料的一对,事先也没有听到丝毫风声。直到白天刘铮捏着个喜帖进了自己办公室,交给自己,徐北乔才发现,身边这个好朋友兼仰慕者,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徐北乔搓搓脸,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是不是错愕。业界有名的"母老虎"艾琳自此被刘铮收于家中,或者,是刘铮拜倒在那位有显赫祖宗的爱新觉罗·琳的石榴裙下。之前还斗得不亦说乎,现在就要结成夫妇,听说的人们都会觉得突然吧!
  "有件事情求你。"刘铮笑着说。
  徐北乔询问地看向他,刘铮说,"请你做我的伴郎,唯一的。"
  徐北乔微微摇头,"我这个情况,工作上的事情不要紧,但生活上的私事,怕对你会有影响。"
  刘铮一挑眉,"会影响什么?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艾琳也佩服你的专业质素,没有异议。再说,有你给我撑腰,我腰杆也能直些。丰黎的伴郎都当了,我的伴郎当不得?"
  徐北乔劝说,"毕竟这是个正统的社会。"
  刘铮竖起一根手指,"一句话,做不做?"
  徐北乔看着刘铮,缓缓笑了,"只要你愿意,我义不容辞。不过……"他话题一转,点着喜帖,"什么时候暗渡陈仓的,你可要交待清楚!"
  刘铮这时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这母老虎扑过来的时候,你能分清那是要吃你,还是要抱你?"
  "你的意思是……"
  刘铮笑着出门,"我可没什么意思!"
  徐北乔想到合作结束了,那位艾小姐还时不时地将刘铮揪出去做事,就会心地笑了。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说不定那个人会是谁,会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就会颠覆一切原有的设想,大张旗鼓地说自己就是陪伴你一生的人。自己和丰毅是这样,丰黎和周媛媛是这样,刘铮和艾琳也是这样。徐北乔看着两张喜帖,长出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发呆。
  "想什么呢?"工作室的门开了,丰毅一身凉气地进来,外面天色恐怕已经晚了。看见徐北乔,丰毅皱皱眉,"宁可在这里发呆也不早点回家?"
  徐北乔冲桌上的喜帖努努嘴,"今天有大新闻,有没有空?"
  丰毅过来先雷打不动地亲了徐北乔一下,然后才坐下拿起两张喜帖。看到张静好的那张,笑了,"张小姐的婚礼,我们是要去捧场的。"说着一顿,"徐北乔夫夫?哈!果然是张静好,立场站得很清楚啊!"
  徐北乔也笑,起身收拾公文包,没有说话。
  丰毅看到第二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刘先生结婚可是件大好事啊!"
  徐北乔诧异地转头,"怎么了?"
  丰毅看了徐北乔一眼,有意收敛了笑声,但表情依然十分愉快。"刘先生的婚礼我就不去了,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告诉我。"
  徐北乔没追问,"礼物我来操心。你不去也行,我是要当伴郎的,你一个人坐着也无聊……"
  "伴郎?"丰毅脸色变得飞快,"他邀请的?"
  徐北乔收拾好了东西,穿上外衣,"当然是他邀请的,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也是唯一的伴郎。好了,走吧!"
  丰毅又看看喜帖,叫道,"那个刘铮是不是故意的?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结婚?"
  "是吗?"徐北乔一愣,走过去就着丰毅的手看看,笑了,"果然!没办法,一年的黄道吉日就这么几个,碰巧了!"
  "你还笑!"丰毅立着眉毛。
  徐北乔笃定这时候的工作室里不会有人,笑着凑过去主动给了一个甜甜的吻,"我们回不回家?"
  丰毅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嗔怪,"就知道用这招安抚我!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换一招?"
  徐北乔挑眉,"招数有不少,但是……在这里?"
  丰毅捏了捏手上两章喜帖,拉着徐北乔就走,"我们回家!"
  香港是个一年四季都适合办庆典的城市。两张喜帖在手,徐北乔需要拉着丰毅先去参加张静好和周正的婚庆。
  虽然在设计界,张静好和周正的公司小有名气,但香港这块弹丸之地实在是众商云集,两人婚礼的场面自然无法与这些年徐北乔跟着丰毅出席的场合相比。选了一个平常有不少往来的酒店,这样的婚礼更多透着平常百姓家的幸福。
  虽然张静好驭夫有术,但传统观念来看,这是周家娶媳妇,主角是周正。站在酒店的大厅门口,周正和父母正在迎宾。徐北乔算是娘家人,丰毅也乐得低调,两人过去打了招呼,就直奔新娘房。一进门,新娘房里只有张静好和伴娘在休息,跟外面的热闹相比,安静了许多。
  丰毅跟张静好合影之后便要求出去吸烟,徐北乔则留下来陪张静好说话。打发走了伴娘,张静好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闷啊!"
  徐北乔毫不客气,"要你平日横冲直撞得罪人,哪家姑娘结婚,新娘房里不是一屋子的姐妹淘?看你!"
  "诶!"张静好反驳,"是师兄来得晚好吧!好姐妹都已经进来过了,不过我的魅力不如外面诸多成功男士的魅力大,也是真的。"
  斗过嘴,徐北乔笑了,"你想通可是不容易,怎么就忽然决定要嫁了?听说周正准备得很仓促,真不容易。"
  张静好拖着大裙子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嘟囔着,"他不容易?我还不容易呢!上海、深圳的市场都已经站住脚了,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那个会比婚姻重要?一个女孩子,穆桂英不也是嫁了?"徐北乔拉着张静好坐下,"好好做个美丽的新娘,多好!周正人不错,配得起你。"
  张静好难得沉默地想想,点头,"是啊,这么多年,换个人可能早就跑了。嫁他也行,我心甘情愿。"
  徐北乔表情肃穆,"这句话应该录下来,保管周正听了会感激涕零、跪地痛哭。"
  张静好"呵呵"笑出来,转而又问,"你呢?师兄,你和丰毅还好吧!"
  徐北乔笑笑,"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的。"张静好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不会也没有什么'好'的吧!你们也开始平淡起来了?"
  徐北乔失笑,"是平静好不好!谁能受得了每天天雷勾动地火,累不累啊!"
  张静好研究的目光在徐北乔脸上转转,"师兄,你要小心哦!七年之痒啊!你们转眼也快七年了吧!"一笑又问,"痒吗?"
  徐北乔心中一算,可不是!两人相识也有七年了,时光如水,真是谁也留不住。
  张静好看看他,"你可要小心!现在的社会更加开放,新生代的大脑沟回和我们不同,不管是男是女,那可都敢往上扑。我们设计公司今年新招的大学生里就有一个男孩,介绍自己的时候开宗明义说他是同性恋,公开宣称自己喜欢这个世界和自己一样的一半人。"
  徐北乔挑眉,"勇气可嘉!"
  张静好笑了,"他一进公司就看上了一位设计师,现在正展开热烈的追求呢!"
  徐北乔惊讶了,"这么生猛?他看上了谁?"
  "你认识的。"张静好笑道,"但若让他知道我把糗事告诉了他的偶像,说不定他就要辞职,我可不能失去一名大员。"
  徐北乔将自己知道的张静好公司的几名"大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肖想了一下他们被男孩子追求的场面,笑了,调侃说,"失去几个大员算什么,一张三年合作的单子,足够你吃上10年的流水了。"
  张静好也不示弱,"师兄你的贺礼丰厚是应该的!我自己还没嫁,就先把你嫁出去了。虽然我这个红娘做得阴差阳错,但结果摆在那里。你和丰毅不能把媒人扔过墙啊!"
  徐北乔笑了,多年来每当提到这件事,张静好都得意非常。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始终保守着假结婚的秘密,连得意都只能对着自己,也真是不容易。相比之下,自己对她一直没有推心置腹,一时间有些愧疚。
  张静好意犹未尽,"原来觉得婚礼麻烦,婚纱麻烦、照相麻烦、酒宴麻烦,可现在觉得婚礼真是必不可少。好歹是个仪式,留个念想。是对过去生活的总结,也是对新生活的开始。丰家都高调承认你了,你们干脆补办一个仪式,我们去给你捧场,好不好?"
  徐北乔沉吟着摇头,看着张静好兴奋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和丰毅早就离婚了。"
  张静好睁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忘记了闭上,直愣愣地看着徐北乔,好像被施了定身法,被定在了新娘座位上。
  99
  99、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二)
  将自己和丰毅最私密的秘密说出来,徐北乔也没什么准备。心中一时感慨,话到嘴边,说了就说了。
  徐北乔说了之后,新娘房一阵沉寂,只听张静好越来越粗重的呼吸,然后是弱弱的询问,"怎么会这样?你们……"
  徐北乔连忙解释,"我们感情很好,只是离婚了。说起来不过是按照合同进行,这几年也没想着再结。"
  张静好做了几个深呼吸,"你们离婚多久了?"
  徐北乔看看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六年……"
  "你们离婚都六年了!到现在还瞒着我!你们……你们……"张静好激动得站起身来,拎着裙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你们这些年都是……"
  徐北乔一瞬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子,连忙安抚,"好了好了!赶快坐下!这不是告诉你了?除了我和丰家,这事情只有你知道。我能说,就是对你充分的信任。之前也没什么机会,今天你出嫁,话到嘴边……我就……"
  张静好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连忙听话地坐下,又是一遍遍地深呼吸。
  新娘房中沉默了良久,气氛沉闷不佳。张静好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北乔则不知道话应该怎么往下接。最后还是徐北乔先说话,"这是我和丰毅之间最大的秘密,也是丰家的隐私,外界一直不知道,所以你……"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张静好说,"可是师兄,你确定这样好吗?感情好的话,还离婚做什么?感情不好,离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你侬我侬的?不觉得很怪吗?"
  徐北乔想想,"婚姻存在,不代表感情存在。我们只是……"
  "还是你依然想不开?畏手畏脚?"张静好打断他。
  "我?"徐北乔失笑,"我畏手畏脚?"
  "是啊!"张静好的语气十分肯定,"看丰先生的样子,对你是没说的。按照他的性格,那是非把你娶到手不可。结果你们拖拖拉拉的又这么多年,你不是这么害怕婚姻吧!"
  徐北乔愣了。张静好接着说,"还是其实你害怕的是失败?是分手?没有名分自然来去自由,有了婚姻还要解除,就必须要承认感情的失败。你不会抱着拎包入住、随时能走的心态吧!"
  "我……"徐北乔张了张嘴,然后放弃般地笑了,"张静好就是张静好,永远像一把剑。"
  "怎么?"
  "你说的原因可能会有一些,但是,我更珍惜现在。"徐北乔想了想,说,"这一切来得不容易,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我又多么幸运。所以我更想尊重丰家,尊重丰毅的父母,我现在已经拥有的这些就已经够好了,不想再要更多。"
  张静好认真看着徐北乔的表情,确认着他说的话,摆摆手,"好啦好啦!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的日子还要自己过。不过也要记得保护自己,想通了就结婚,多少是个保障。"
  徐北乔缓缓笑着,"看来嫁做人妇,就是会成熟一些、包容一些。"
  张静好看看徐北乔,咬咬嘴唇,犹豫地说,"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徐北乔挑眉。
  "我……没想这么突然就结婚的,是因为……"张静好觉得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一边想怎么说,一边不自觉地摸着小腹。
  徐北乔看着,忽然一惊,"你不是……有小baby了吧!"
  "哈?你怎么知道?周正那个大嘴巴告诉你了?"张静好立即瞪圆了眼睛。
  "我猜的!"徐北乔汗了一下,怪不得周正送喜帖的时候得意洋洋,原来一时间老婆孩子都有了!
  张静好表情奇怪,"这都能猜到?还是我最近发胖很厉害?"
  徐北乔笑道,"你自己在摸肚子,我就猜到了。"说着,笑意越来越浓,"这是好事!再过几年你就是高龄产妇,生baby就麻烦了。"
  张静好难得羞赧地笑了。
  没多久,婚礼就快开始,周正也跑到新娘房跟徐北乔寒暄,又一批伴娘进来,徐北乔趁机告辞。走到了宴会大厅,只见丰毅绷着脸,和几个人坐在一处桌上。只不过那几个人挨坐在一起,丰毅就像是一座孤岛。也有人殷勤地跟他说话,可惜"孤岛"没什么答话的兴趣。
  徐北乔失笑,默默地走过去,坐下。看了看同桌的几人,都是设计界的同行,笑着打了招呼,桌上的气氛立即缓和了许多。丰毅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肩膀,在桌下握住了徐北乔的手,徐北乔也反握过去,"无聊了?"
  丰毅冷哼,"无聊倒没有,就是有点烦。"
  徐北乔又问,"在这里太受欢迎?"
  丰毅转头看他,见到他嘴角揶揄的笑意,便也笑道,"你来之前,刚被我全都打发走。"
  徐北乔的笑容更深,"你是名人啊!不奇怪。"
  丰毅没有接话,转而问道,"和小辣椒谈结婚感言?去了这么久。"
  徐北乔脸上的表情立即古怪起来。有自己泄露了离婚的秘密,有知道了张静好结婚的秘密,还有自家师妹反复提醒的七年之痒。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就是刘铮结婚的日子。
  丰毅看着徐北乔古怪的表情,就见他忽然问,"喂!你痒不痒?"
  丰毅一愣,"什么?"
  徐北乔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丰毅茫然地摇摇头,徐北乔笑了。接着,婚礼开始了。
  丰毅是个善于专注的人。对他专注的事情,比如投资公司和丰氏百货,他会做得很好;对他比较专注的人,比如曾经的费明和现在的徐北乔,他更是会投入莫大的注意力。所以他会执着地寻找家中徐北乔的"印记",也会对徐北乔说过的话反复琢磨。
  可问题是,"你痒不痒?"这问话到底从何而来,思忖多日,丰毅也没有答案。而没过几天,另一张喜帖的男主角就把徐北乔的时间给占用了。好像整个"桥"设计的人都在想应该怎么为刘铮筹备婚礼,如何在也是设计界同行的艾琳面前,彰显刘铮男子汉的威仪和"桥"设计的不俗实力。
  这好像是徐北乔唯一深度参与的婚礼。所谓深度,就是他要实实在在担负起伴郎的责任,帮助刘铮处理事宜,和新娘那边接洽,选择结婚礼服,联络相熟的同行,等等等等。不过好在艾琳信仰基督,在教堂举办的婚礼,不会如平常中西合璧的婚礼那样麻烦。
  艾琳将结婚地点选在了位于湾仔区的圣马加利教堂(St Margaret's)
,教堂并不十分宏伟,而且艾琳喜欢的是户外绿地的小型婚礼,这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简单。徐北乔也就此猜测,这位爱新觉罗家族的后裔平日或许张扬,但更加注重的还是心灵的依托。
  早上8点,徐北乔从丰毅的怀抱中起身,行动利落地进到浴室梳洗。外面的已经晨练过又重新回到床上贪图爱人温存的丰毅,不满的叫声,"嘿!你这就起床了?今天休息日!"
  "今天也是刘铮的婚礼,我要早点到。"徐北乔在浴室里含糊地大喊。
  丰毅在床上叹气,"我以为你能够忘记呢!"
  徐北乔"哧"地一笑,差点将牙膏沫子咽下去。快速整理好了自己,又出来,"今晚你什么安排?"
  丰毅慵懒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看来这个你也没忘记。"
  徐北乔笑着凑过来,口气清新地在丰毅唇上一吻,揶揄,"有意思吗?"
  "有!"丰毅大声说,徐北乔一笑又离开,进了衣帽间。
  虽然两人已经离婚多年,但丰毅执着地每年都过那个远去的"结婚纪念日",好在求婚的举动不似前几年那么频繁,好像也已经接受了生活的现状。
  等徐北乔穿戴整齐,拎了手包出来,丰毅已经快速煎好了两个鸡蛋,逼着徐北乔吃完才放人走,还不忘嘱咐,"记得早点回来,我们有晚上大餐,还有……更晚的……大餐……"说着,话语就隐没在亲吻里。
  徐北乔安抚地让丰毅吻了吻,才离开。丰毅将人送走,关门转头,就见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刘铮那张红通通的大喜帖。
  教堂的建筑图片看过不少,但徐北乔从未真正踏入过教堂。圣马加利教堂不是香港最宏伟的一个,但也足够让人感到宗教带来的净化力量。
  并不高耸的建筑上,是宗教中惯常所见的彩色玻璃窗;并不硕大的十字架庄重优雅,圣品摆放整洁。在教堂中的绿地上,纯白色的西式亭子里摆放着圣坛,一排排纯白色的椅子稀松地摆放。
  "桥"设计中唯一的女性——小方负责新娘向新浪的传话,小沈、小宋最后审视着小型会场的设置,小王手中拿着的宾客名单,简短得只有一页纸,上面只是父母亲友的名字。而徐北乔站在亭子中看向全场,从心觉得,这是个只是为了结婚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人,不是带着朝圣的情操,就是带着祝福的心愿,简单一句话,这里,不是名利场。
  看见徐北乔,刘铮笑着走过去,跟他一起。"觉得怎么样?"
  徐北乔拍了拍刘铮的肩膀,"为你高兴。"
  "艾琳想要简单一些,我也怕麻烦。"
  徐北乔一笑,"其实这样最好,简单,干净,纯粹。"
  刘铮没有忽略对方话语中带着的感叹,看了看徐北乔,"你们……"
  "我们还好。"徐北乔知道刘铮要问什么,笑了,"以后,你就有自己的事情要操心了。"
  话点到为止,刘铮一笑,忽然问,"我的戒指带了吗?"
  徐北乔笑着给了刘铮肩膀一拳,没有说话。
  和预想的一样,婚礼十分简单。新浪新娘随着婚礼进行曲从大家身边走过,新娘的家人都是纯正的基督徒,唱罢《公行婚礼歌》,牧师又为婚礼祷告。
  牧师抬抬手,说,"刘兄弟、艾姐妹,愿神赐福于你们;今天,我们在上帝面前聚集,为你们公行神圣隆重的婚礼。婚姻是蒙福的、是神圣的、是极宝贵的;所以不可轻忽草率,理当恭敬、虔诚、感恩地在上帝面前宣誓。"
  牧师转向刘铮,"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你愿真心诚意与艾琳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康健或软弱,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地与她共建基督化的家庭,荣神益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刘铮的声音低沉。
  牧师转向艾琳,"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你愿真心诚意与刘铮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
  牧师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脱的平和。站在圣坛下面的徐北乔看着,听着,记忆带他回到了当年在洛杉矶郡公证登记处,自己说的那声"我愿意"。那时候是愿意的,愿意自己找到一个避风港,离开原地;现在若是再问,不管在什么样的神明面前,自己也是愿意的,愿意和丰毅生活在一起,已经过了七年,还想再过下一个七年。
  徐北乔深吸一口气,等晃过神来,就见刘铮和艾琳正回头看向自己,徐北乔一时错愕,就听身后的小沈小声提醒,"戒指!戒指!"
  徐北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将放在西装内兜里的戒指盒子掏出来,连忙送上去,放在教会的托盘里。
  牧师庄重地看着戒指,说,"求神赐福,使这戒指成为你们永远誓言的凭据,愿你们从今以后彼此相爱、永不分离、相互约束、永远合一!"
  刘铮偷偷看了徐北乔一眼,眨了眨眼睛,拿起女款戒指,托起了艾琳的手。戒指交换过后,牧师脸上也带着笑容,"我奉至高的圣父、至爱的圣子、至圣的圣灵宣告你们成为夫妇;上帝所结合的,人不可分开。上帝与你们同在,直到永远,阿门!"
  掌声和欢呼,标志着婚礼的礼成。艾琳拖曳着长裙,向指定的接花女伴抛了捧花,亲友们满脸笑开,司仪招呼大家和新郎新娘合影。只有徐北乔站在外围,含笑看着,忽然想起张静好说过的,再怎么好的感情,也需要一个仪式来表达。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月影横斜的《为了风衣桑》,这一章是送给你的!
  但是~~~还是木有完,留了个小小的尾巴,下一张就真的完结了,也正好是100章。我算是圆满了。
  下一章什么情况,大家猜得到吗?
  100
  100、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三)
  虽然以前就有朋友说过,自己准确的直觉和行动往往先于理性的思考,但丰毅从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次,丰毅真的感谢自己的突发奇想,如若不然,他不会看到徐北乔现在的模样。
  所有的直觉从丰毅看见被落在茶几上的大红喜帖开始。无聊地打开看看,是跑马地的圣马加利教堂。刘铮的婚礼,徐北乔是伴郎,自己不去,总好像有些不安。丰毅慢条斯理地打点着自己,左右是难得的休息日,晚上的行程和餐厅也早已安排妥当,不如去凑凑热闹,看看刘铮究竟娶了个什么女人。
  拿着喜帖进了教堂,婚礼已经开始了一半。站在绿地花园的一侧,丰毅远远看着,没想到,这是一场如此小规模的婚礼。二三十位亲友,简单几排纯白色的椅子,没有酒会的嘈杂,也没有往来的虚伪,完全是一场私密的真诚祝福。
  丰毅看着,完全没有注意此前想一探究竟的刘铮新娘,而是被站在前面的颀长身影吸引了目光——今天的徐北乔,好像有些特别。
  牧师低沉的声音给人安心踏实的感觉,徐北乔的眼神也越发迷离,直直看着圣坛,但丰毅知道,那人的心思怕是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
  "我愿意!"新娘的声音干脆利落,引来宾客善意的笑声。牧师问道,"你们有婚姻的信物吗?"
  刘铮立即转头看向徐北乔,可徐北乔还是愣愣地,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在场的众人都已经看到了伴郎的心不在焉,可也都当做婚礼中出现的趣事,小声笑着,直到徐北乔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戒指递过去,等再回转,已经面色绯红。
  丰毅笑了,他是在为刚才的失误懊恼吧!徐北乔在刘铮的婚礼上有小小的失误,自己是高兴的。丰毅不否认有幸灾乐祸的心态,不过看着徐北乔越来越少见的赧然的神态,心里也是一荡。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依然会让自己心动。几年了?七年?
  丰毅一愣,忽然想起此前徐北乔问自己痒不痒,缓缓地,嘴角的笑意绽开,他说的是七年之痒吗?看着徐北乔,丰毅心想,是痒。只要看见徐北乔,自己的心就会痒,渴望抚慰。
  深吸了一口气,丰毅转身离开,快步跑出教堂,西装皮鞋的身影跑在街上,四处寻找花店的影子。
  好在承办婚礼的教堂旁边大都有连锁的产业,比如说花店。丰毅冲进去,没问价钱,点名就要最好最新鲜的玫瑰花。店员训练有素,每周都会有在旁边教堂参加婚礼的年轻人受圣主感染,决定求婚的。
  丰毅以最快速度买了花,又向圣马加利教堂跑去。
  新郎新娘是此刻的红人,堪称"旅游景点",亲朋好友纷纷合影,最后轮到了"桥"设计的全体人员。
  小沈拉了徐北乔过来,站在刘铮身旁,几人对着摄影师夸张地摆出笑脸,活力四射。但徐北乔和刘铮却都老实庄重地站着,嘴角含笑。摄影师摆了个"OK"的手势,那边刘铮又被别的好友"抢"走。徐北乔在教堂安静的角落踱步,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刘铮的声音,"在想什么?"
  徐北乔转头,一身正装的刘铮十分帅气,"不好意思,刚才忘了递戒指过去。"
  刘铮没在意,仍是笑,"在想什么?刚才发愣的时候。"
  徐北乔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没什么,只是……"徐北乔叹了口气,"只是忽然发觉,传统的仪式其实不可或缺。它能告诉你什么事最重要的,能有机会问问自己的心,也能有个郑重承诺的心境。结婚,不只是一张纸那么简单。"
  刘铮看了看徐北乔,"有机会的话,请让我做你的伴郎。"
  徐北乔一愣,刘铮又说,"想到了就去做啊!一个仪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如果你和丰先生决定举办仪式,请让我做你的伴郎。"
  看着刘铮,徐北乔笑了,"好啊!"
  教堂有教堂的特色,可以温馨救赎,也可以庄严肃穆。两人走在石头路面,都没再说话,只有有节奏的脚步声。在一处站定,刚刚抬头看看彩色的玻璃,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转过头去,只见丰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了徐北乔,他才放缓了脚步。
  没等丰毅走到近前,刘铮就感受到了他不善的目光。笑着冲徐北乔告辞,抢先离开。
  "你怎么来了?"这时候看见丰毅,徐北乔心中愉快。
  丰毅在徐北乔面前站定,没有说话,先将一束不大的玫瑰捧花递了过去。
  徐北乔有些惊讶,随即一笑接过,"专门来送花?"
  丰毅看着徐北乔,对自己突如其来的送花冲动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受了教堂婚礼的感染,也许是被徐北乔神游表情所触动,只是直觉感到,这是个求爱的好时机。好像,已经有一年多,自己没有再求婚了,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认同了徐北乔当下的生活方式。可是今天又募地感到,更进一步的渴望只是被掩盖,却从未消失过。
  "北乔,我……"丰毅想说话,但徐北乔却没容得了他说。丰毅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另一对柔软的唇片贴住,温柔的热吻中还带着玫瑰花的香气。
  丰毅搂住徐北乔,让他更紧地贴向自己,徐北乔已经放松了嘴唇的力道,可丰毅又不甘心地辗转吮吸。直到两人喘息着分开,对视着,都笑了。
  爱人投怀送抱当然是美事,但也是新鲜事。丰毅刚想询问,就听徐北乔在自己胸前闷闷地说,"刘铮的太太是爱新觉罗的后裔。"
  丰毅挑挑眉毛,"哦。"
  "静好结婚是因为有小baby了。"
  "啊?"丰毅失笑。
  "忽然觉得结婚也很好。"
  丰毅愣了半拍,刚想说话,就听徐北乔说,"你愿意的话,我们结婚吧。"
  丰毅看着徐北乔,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中间还带着难以置信和一点点恼怒。
  徐北乔看着丰毅半晌,撇了撇嘴,"不愿意也没关系……"还没说完,就觉丰毅握着自己肩膀的手上用力,然后听见对方颇为受伤的声音,"你怎么能抢我的台词?我送花过来就是为了求婚,你怎么能抢先说?"
  徐北乔眨眨眼睛,"你送花就是为了求婚?你已经一年多没有说过这事情了,你……"
  "我爱你!"丰毅连人带花又抱在怀里,"七年了,我还爱你。"
  徐北乔闻着玫瑰花香,闭上眼睛靠在丰毅身上,叹了口气,"我也爱你。"
  时隔不久,一条新闻让香港的财经杂志和娱乐杂志都为之兴奋。平日跟丰氏交好的媒体成了香饽饽,每天都有兄弟媒体上门索要相关资料。半山的丰家别墅也着实闹哄了一阵。丰亦鑫将丰毅和徐北乔召回别墅,平静而严厉地看着他们。然后让徐北乔出去,将一份有些年头的文件扔给丰毅。丰毅打开,只见是一份内容关于婚姻和财产的协议,最后一页上是徐北乔熟悉的签名。不管婚姻关系存在与否,徐北乔都放弃作为丰毅伴侣享有的财产分割权利。随即父子两人在书房交谈了半个晚上,似乎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冲突。
  徐北乔在客厅坐着,也等了半个晚上。翻看着桌上的几本杂志,起码有一半的封面是自己和丰毅在异国举行婚礼的画面。两人都是一身灰色西装,手牵着手,切蛋糕。硕大的标题是"七年之痒补办婚礼"、"婚后七年举行的富豪仪式"等等。
  媒体以为这只是丰毅和徐北乔对七年婚姻的再出发,平淡之后迸发的激情,却不知道,那是两人真正的婚礼。
  夜深人静,徐北乔看着书房紧闭的大门,听见自己的电话在响。
  "Gigi?"
  "就知道你们还不会睡觉。在哪里?"
  徐北乔一笑,"半山。"
  电话那边一顿,就听丰琪窃笑,"你们被爹地找去教训了?"
  "老爷子只是瞪了瞪我,Vince已经在书房两个小时了。"
  "呵呵!大哥挺得住。"丰琪说,"看到杂志了,大哥的审美有问题,怎么没把你们最漂亮的那张照片发出去?"
  徐北乔一笑,"交换戒指的环节,容易惹人猜疑。"
  "好吧!不过记得从网路上发给我几张照片,我想摆在家里。"
  徐北乔问道,"一个人很寂寞?"
  丰琪笑了,"我就是来找寂寞的,给自己一点时间。新西兰风土人情都不错,下次度假,你和大哥一起来!"
  "好啊!我们会去看你的,你也早点回来,顺便带个新西兰帅哥。"
  "放心……"
  放下丰琪的电话,就见丰毅从书房中走出来。徐北乔迎上去,被丰毅搂住直接上楼。
  "老爷子说什么了?"徐北乔问。
  "管他!"
  "为难你了?"徐北乔又问。
  丰毅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拥住徐北乔,"他也为难你了,为什么不出声?"
  徐北乔看着丰毅,不明所以。良久,丰毅叹气,将徐北乔抱紧,好像很遗憾又很无奈,"我怎么会这么爱你……"
  夜深人静的楼梯上,徐北乔没有说话。一眼瞄见丰亦鑫从书房走出来,他看见楼梯上拥抱着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头,瞪了瞪眼睛,却没有说话,径自回自己的房间。
  等老爷子的身影不见,徐北乔才拍了拍丰毅的后背,"你把老爷子搞得没办法了?"
  丰毅皱眉,"你没说你也爱我。"
  徐北乔推开,"很晚了,快点回房。"
  "你还没说你也爱我。"丰毅坚持。
  "回去再说。"
  "现在就说。"
  "你急什么!"
  "你不爱我?"
  "诶!我爱你。"
  "为什么叹气?"
  "为什么你的情商突然回到了18岁?"
  "我的精力永远停留在18岁。"
  "哼!"
  "不信?我可以用行动证明……"
  "嗯……"徐北乔身体一颤,"先回房间……"
  "不着急,整个二楼,只有我们……"
  (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终点站终于全部完结了,同时实体书的定制印刷也开始征订了,实体书里面有一章网络版没有的内容哦~
  地址是:
  一部小说,从开始到完结接近半年时间,其中有笑有泪,有知音有争辩,现在想来,都是可贵的财富。
  每一本小说中,我都会融入自己对感情的理解,不同人的感情经历会让人们对感情有不同的看法。但所有的看法都源于感情同一个原动力。
  因为有感情,我们才会因为一本小说而相聚在一起,互相陪伴着走了这么久,我会珍藏这段经历,也会爱惜自己的羽毛,争取以后为大家奉上更加精彩的作品。
  从这个角度来说,终点站,并不是终点站。
  但在生活中,祝愿大家都能够尽快找奥感情上的终点站,少一点折磨和蹉跎,多一点幸福和悸动。
  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