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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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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蚵仔公》作者:剩余石(完结)

墨田小站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中秋快乐!
夜深人静的时候,喜欢独自对着电脑敲打着各样的心情,这个故事不同以往,都说剩余石是写虐文的写手,借此新文,还偶清白……
PS:因为个人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没有了从前的闲适,逐条回复所有的留言不堪重负,但感恩的心依然不变,珍惜每一个支持石头、喜欢此文的读者,我会认真品读留言,酌情处理回复,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爱护和支持,石头爱你们!
  人这一辈子究竟去过多少地方?不知道是否有人自己数算过,反正徐天海没算过,也没那心思算。大多时候,去哪里也不是由他个人喜好所决定的,他讨厌出门,更不喜欢远足,火车、飞机、轮船,一切的现代交通工具,都在他蹙眉冷眼心情跌落的范畴之内,只要一离开他所熟知的二亩三分地,徐天海本能的太阳穴鼓胀,精神萎靡。真应了从小在美国长大,成天抱着本星座学到处八卦的妹妹徐婉星所言:哥,你别不承认,巨蟹座的人就是龟缩派,缩在自己的壳里,自成一统,天生一个"宅"命,能不动就不动,要多懒有多懒,连睡觉都得靠床的里边,极端的没安全感。
  徐天海的反应通常一个长长的"嗯……"便没了下文,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反感,反正表情呈现屡见不鲜的徐式深沉状,任谁也拿不准这家伙的元神到底归位在何处。
  生意人不喜欢出门,这可是件窝心的事,为了更好的平衡大我与小我之间的取舍,徐天海选择了"自驾游",只要所去的地方还未上及千公里以外,他就缩在陆虎坚固的壳里,移动到目的地,谈完事迅速返回,好在北方的城市道路越来越四通八达,所谈的买卖也不会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大城市,一来一回,忍忍也就过去了,他不怕独处,也不怕和人(生人除外)打交道,就是不喜欢陌生的感觉,那种微微的无措和不安,只有天知地知徐天海知。
  那走多远才算真正的离家?走多久才会想念回家?
  徐天海也没深究过,只是迈出家门的第一步,已经开始不安,走出的第一秒,已经开始想念,有种马上转身重新开启门锁的冲动。
  冲动,绝对是冲动!冲动就是站在人肩膀上一爪执三股钢叉,一爪捂嘴窃笑的小恶魔,将人平日里不可能,不容易,不敢不会的那点能耐统统激发出来,瞬间变为敢想敢做的非常态之中。
  于是,此时的徐天海听着耳边列车报站员毫无感情的告白,看着车窗外渐渐缓慢下来的景致,不禁仰天而望,没有天,只看到一层白色的合金板。这趟车是旅游专线,这里已是最后一站,没有永不停息的行程,只不过有的可以长久些,有的转瞬即到。
  轻轻叹了口气,目色深沉地坐在靠窗边的座位(那是用30元套餐换来的),感受着挤来挤去争拿行李的人们到站后的欣然,岿然不动。
  这就是冲动后的下场,徐天海拨开砸了自己脑袋一下的蓝白相间的尼龙袋,对方连声对不起都没有,甚么素质啊!
  后悔吗?徐天海望着已渐稀落的车厢,两排的座椅,长长的过道,被无数个相同的小门切断,却又连接下一个长长的过道,好像望不尽的日子,可你却知道,那里是有尽头的,两边都有。
  眼前一黑,脑门一沉,刚要起身的徐天海,规整得利落的头颅再次与尼龙袋发生刮蹭,沉甸甸地又被挤压回座椅。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撅着屁股在隔壁的座位上翻找,一边找,一边喃喃自语:"咦,哪去了?我就放这里了。"
  硕大的尼龙袋将徐天海威逼到不能起身的地步,徐天海用手抵挡着晃悠在头前的尼龙袋,以防它再次命中自己,也不说话,抬眼瞄去,做好即将波及过来的一场寻物不见殃及池鱼的可能。
  徐天海的预知马上见效,尼龙袋180度调转。重新获得最佳视线,自由呼吸的徐天海目光停在眼前的小哥身上,二十出头,弹力黑背心,发白的牛仔裤,从一上车就不停地玩着手机,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个倒爷,此时正大大咧咧地问:"大哥,麻烦问您一声,看见一个这么大的蓝盒子没?上边有几个钮儿的……"黑背心勉强腾出两手比划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徐天海身上游走。
  徐天海面无表情地:"没有。"
  放下尼龙袋,男孩不客气地一抬手:"麻烦您起来一下,我看看……"
  车厢里已经空荡荡了,有列车员边巡视边嚷道:"都下车了,都下车了,快点啦。诶,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赶紧下车,别磨蹭了。"
  徐天海不喜欢这种近乎驱逐的呼喝,女人,温柔才是本色,更不喜欢被人当贼看,男人,不服软是本能,可心眼小起来女人是比不上的,尤其这位爷。
  徐天海慢慢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黑背心迅速看了看徐天海刚刚坐过的地方,又弯腰向座位下察看,列车员呼喝声全国铁路统一版:"快点,怎么着啊,还想睡车里一辈子啊!"
  起身,拿行李,徐天海的太阳穴又开始蹦了,见女人就想逃,这就是命啊!
  "等等大哥……"黑背心居然一伸手臂,拦住了伸向行李架做单手投篮状的徐天海。
  徐天海的忍者神功快要耗尽了,目光开始降温。
  咚咚咚,车窗外突现一个红色的大脑壳,醒目的猫王头像,粗黑的手臂敲了几下玻璃窗,冲着车内呲牙笑着,两排雪白的牙齿,他应该给牙膏厂做广告去,徐天海想。头盔挡着,只露出一双闪着光的黑眼睛。
  同伙,接站的,看样子是当地人,徐天海被挤到一边,黑背心扑到窗前,回笑着,明知对方听不清还努力扯着嗓子:"掉东西了,我正在找,你等等。"
  徐天海觉得自己的时间现在再廉价也没必要继续浪费在这个坐了5个小时的车厢里,远远地看见列车员杀气腾腾地走回来,转身抄起行李架上轻便的旅行包向出口走去。
  "诶,你……"黑背心一把扯住了徐天海的胳膊。东西找不到了,这个一路上阴气森森、面色苍白不和任何人过话的男人有些可疑,可也没啥真凭实据,有点不甘心。
  黑背心在0.05秒之后,很自觉地松开了手,首先是那种特别的触感,滑滑的,凉凉的,嫩得像豆腐般的肌肤,似乎再多使一分力气,就能掐出水来,一个大男人,皮肤咋那么嫩白水滑呢?再者,这男人什么表情,不就是东西找不到了问问嘛,至于用那种杀手般的眼神看人吗!大暑天的,冷气迫人,瞄了瞄男人手上轻若无物的旅行袋,怎么看都不像个旅游者,也不像是走亲戚、谈买卖……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出各类影视剧里匿名潜逃的杀手形象:冷酷,不多言,神秘兮兮,抽不冷子拔出枪来,无辜市民因为某种小小的纠缠血溅当场。
  咚咚,车窗外同伙催促的敲击声与列车员大姐最后的狮吼功完美的结合,迫使黑背心放弃了寻找,冷哼一声,复又抗起大包小包先一步下了车。
  徐天海胡噜了一下被抓过的胳膊,上面还残留着一小片模糊泛红的指印,不是黑背心用力过猛,而是这嫩白实在禁不住一点外力的碰触。
  拎着旅行袋准备向车外走去,背后有那么几根过于敏感的汗毛不安地动了动,这使得徐天海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触到了,心微微一沉,猫王头像下那双原本闪着光的眼睛越发亮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天生的野性和不羁即便隔着车窗还是凌厉地穿透过来,打在徐天海的身上。
  威胁吗?哼,徐天海淡淡地收回对望的目光,他不怕,他怕天怕地怕出门,就是不怕人,呃,不过也难说,他怕麻烦,否则也不会……算了,自己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双脚还没落在这块地上呢,不必要惹上无谓的是非。
  黑背心很快会师猫王,猫王接过几个包,俩人你一拳,我一搡,说了几句又冲车里瞄着,黑背心忽然冲车里一咧嘴,笑得很邪气。猫王一拉黑背心向站外走去,
  略等了等,似有意和刚才的摩擦拉开一点距离,直到站内站外都呈现出一片空荡,徐天海才迈出迟疑的第一步,最后看看整个列车,忽然对这个车厢有那么一丁点的留恋,没人的时候,这个地方挺安静,好大的一个壳!
  呃,目光扫过,一点蓝跳入眼帘,拉回视线,锁定,在列车大姐近乎哀求的语声中:"同志,行行好,这不是您的个人专列!"徐天海弯腰从座位下的拐角处捡起一样东西,蓝色的地毯掩藏了蓝色的盒子,粗心的男孩忽略了。
  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巴掌大,有点沉,徐天海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冲着列车员大姐点点头,不是首长胜似首长,终于走出了车厢。
  双脚踏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站台虽小,四周的房屋却很精巧,走到白底黑字的站牌下,醒目的两个黑体字:墨田,一笔一划在心里写了好几遍,仰起头,天空少见的蔚蓝,一片云都没有,大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带来初夏些许的热烈,空气中有种令人心动的味道,没来由的熟稔:腥咸而潮暖。
  刚一出站,徐天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几拍,不远处的空场集聚着不少摩托车,一群头盔男倚着座驾抽着烟说笑着。蓝的,黑的,红的,呃,还有一个贴着猫王头像的。并且随着身边黑背心拍了拍肩头,附耳一声嘀咕,很快转过头来,目光再次撞上了徐天海。
  徐天海的掌心热了热,忽然想起老妹徐婉星的一句碎念:巨蟹座的男人一旦感到不安了,要么缩进壳里躲起来,要么,伸出一对大钳子——夹!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中秋快乐!
夜深人静的时候,喜欢独自对着电脑敲打着各样的心情,这个故事不同以往,都说剩余石是写虐文的写手,借此新文,还偶清白……
PS:因为个人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没有了从前的闲适,逐条回复所有的留言不堪重负,但感恩的心依然不变,珍惜每一个支持石头、喜欢此文的读者,我会认真品读留言,酌情处理回复,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爱护和支持,石头爱你们!




童叟无欺

  徐天海个头很高,人又长得壮实,挺拔的身板,微隆的将军肚,矗在哪儿都显得挺有气势,这要是在古代,绝对一个威武大将军的范儿。就是别看脸,当然,若说影响市容真是冤枉了他,谈不上潘安宋玉,但也绝对是个五官英挺,眉梢眼角藏秀气的主儿。只可惜,这位爷的精神面貌完全和爹妈给的原生态没搭上,长年累月半睁不睁的眼睛,微微下拉的嘴角,不喜不悲不阴不阳的表情,飘忽不定的眼神,偶有精光一掠,刹那间阴风阵阵,森意拂面。
  此君,当敬而远之。
  偏有人十分刻意地不知深浅地由远及近地靠拢过来,骑着摩托车,围着徐天海绕了小半圈,熄火,单腿支稳,声音简单干脆:"大哥,要车吗?二十。"
  迎着猫王头盔下一双清澈的眼睛,徐天海迟疑了数秒,团伙中几辆摩托车已经顺利搭载客人突突突地远去了,黑背心扛着尼龙袋也坐在一辆摩的后面,扭着脸看着这边,几分挑衅似地在等待。
  "不用。"徐天海避过猫王,继续向前走着,目光一扫,已将情况看个大概,这里,没有挂牌营业的正规出租车,四个轮的不多,仅有的几辆也在下着狠功夫拉客。
  突突突,猫王缓行在徐天海身边,开始游说:"这里都坐这个,便宜、方便,还能欣赏沿途的海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我是童吗,是叟吗?忽悠谁呢,哼,老子忽悠人的时候你毛还没长齐呢!徐天海心下烦恼,人离乡贱,可见是真的,连个交通都成问题。
  徐天海执着地向最后一辆四个轮的走去,出站晚没的挑,挨宰认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比我这个贵好几倍。"猫王似乎也不介意徐天海的冷脸,笑吟吟地小声念着。
  之所以感觉到他在笑,主要是猫王那双眼睛充分发挥了心灵小窗户的作用。讨厌别人对自己笑,十笑九诈,这是徐天海的道德经。
  瞄了一眼两个轮的摩的,挺旧,却很干净,可……爱惜生命这也是徐天海的人生宗旨。嗯,当然了,摩托车不是自杀工具,只是危险系数更高些,何况……想起还在口袋里的蓝盒子——六月飘雪的潜在危机,摆脱这伙人,走为上策。
  "我不习惯皮包铁!"撇开微微一怔的猫王,徐天海带着一丝痛快终于走到了四个轮的车前,司机掐灭手里的烟,对着徐天海也在笑。
  徐天海硬着头皮开腔:"海天酒店,多少钱?"
  "六十。"司机伸出一个巴掌。
  靠,那是六十吗?徐天海浑身上下都懒得动,就是脑子运转灵光,顺势砍价,也懒得费那口舌,砍下十元就是胜利。
  "五十,走吧。"徐天海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不给对方再反对的机会。
  两分钟之后,徐天海遥望最后一辆"黑车"绝尘而去,不得不悼念仅有一步之遥的胜利,不是爷的功夫不到家,是爷最近走背字,明明已经到手的四个轮,却被半路杀出的大肚婆一记秒杀的眼神劫跑了。
  摸了摸自己的将军肚,没用,你挺的那是下水,人家那是新生命。徐天海忽然感到做男人有时真冤。
  
  突突突,徐天海耳边仅有的一种声音了,整个小站似乎被洗劫一空,仅剩下他、猫王和黑背心乘坐的那辆摩的。
  猫王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种挖苦:"得,你的铁包~皮没了。"
  心头小火苗窜了窜,徐天海冷眼看着猫王笑意更浓的黑眼睛。
  猫王趁势上位:"三十,你想去哪都成。"
  火苗陡然窜高,徐天海以正压邪:"你刚才还二十。"
  "刚才是刚才。"猫王大言不惭,毫无愧意:"供需平衡才能推动市场经济的繁荣。"
  就地起价还一套一套的,烂人!烂地方!我干嘛来了?徐天海腹诽连连,不禁恼道:"我去火星,你去得了吗?"
  猫王慢悠悠地:"刚来地球就想回家啊?"
  嘿,我的暴脾气,徐天海半睁的眼睛间距扩大,真不明白自己在这么一个小屁地和这么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真是越活越抽巴了。
  "嘿,蚵仔,别他妈贫了,我赶着回店呢,走不走啊?"黑背心扯着嗓门,拍了拍前边哥们的肩膀,摩托车发出不耐的轰响。
  猫王忽然看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天海,两眼发着在徐天海看来就是一道贼光,不怀好意!
  "干嘛,还想涨价啊!"
  "都说了童叟无欺,大叔——!"尾音拖得长长的,戏谑中猫王收回了目光,眼皮一垂,一直发亮的眼睛似乎黯了黯。
  刚才还大哥,这么会怎么改大叔了?我有那么老吗?徐天海认栽了,谁的地盘谁做主,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好赖爷还是条龙,自我安慰着,徐天海冷着脸,极其不情愿地抬起一条腿跨上猫王的后座,屁股还没落稳,身体随着车身一歪,两手急忙乱抓,揪住了猫王的衣襟下摆,有点狼狈。
  刚要发作,一个头盔丢了过来:"戴上,安全第一。"
  徐天海不想戴,谁知道都什么人戴过。
  猫王再次支起摩托,扭脸看着徐天海,这次没毒舌,明亮的双眼透着严肃,大有你不戴我不走的架势。
  忍了,忍了,回头到酒店头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晦气。徐天海一咬牙套上了头盔,顿时胸闷,视野变窄,头沉甸甸的似乎要栽到一边去了,双脚赶紧蹬稳。
  "啪!"挡风板被一只猫爪无情拍落,眼前一暗,能见度瞬间C级,倒像是隔绝了所有。
  "抓紧!"
  这是徐天海最后捕捉到的声音,紧接着耳边就是呼啸的风声(这纯粹是徐天海主观臆想,坐在飞驰的物体上,一定要有风的呼啸),天地都摇晃起来。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两手也只能抓紧了,要多紧有多紧,猫王的小腰还挺结实精瘦,呃,太好了,还有条皮带,十指本能向里抠,牢不可破,好像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摽在了这根皮带上。
  
  打从有记忆开始,徐天海的小脑就从没和身体其他官能配合默契过,这使他厌恶一切和平衡有关的举动,一个连走路偶尔都会自己拌蒜的人,还能指望他腾挪躲闪地挑战高难度运动吗?
  骑在墙头上摇摇晃晃,脸色发白的小男孩总是不经意间跳出脑海,可徐天海不记得自己真的做过这样的蠢事,那画面模糊又陌生,疑似在梦里,又不像,而且这样的梦特别多,有时伏在块石头上写着什么,有时又疯跑在一个很宽阔的地方,蓝蓝的……零七八碎,从未间断过。
  头又开始疼了,他快不能呼吸了,风打在胳膊上,有点凉,想腾开一只手推开眼前的挡风板,自我挣扎了一番,憋死总比摔死好,徐天海放弃了,反而抓得更紧,那根皮带简直成了救命稻草。
  猫王的体温暖暖的,随着呼吸腰腹有节奏地微微起伏,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徐天海下意识地跟着这个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风驰电掣中,心慢慢安静下来。
  勉强睁开了眼,两边的景物在移动,惟有不动的是眼前稳稳的背脊,淡蓝色的体恤衫被风掀动,簌簌而抖,两条黝黑的臂膀粗壮有力,平稳地操控着车头,徐天海的身体又向前倾了倾,靠得近些,心更安稳。
  
  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星星点点的帆船,花花绿绿的人影,都随着这条笔直的马路成为一道不变的风景,马路这边错落有致的红瓦粉墙点缀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里,无论是商铺还是民居,都透着一抹童话王国般的斑斓。
  起初并驾齐驱的两辆摩托渐渐拉开了距离,猫王的速度远没有起步时快,他本来可以开得更快的,但他没有,徐天海想。
  黑背心那伙隔空喊话,说个没完,猫王只是点点头并不作答,这叫徐天海略感安心,至少他能专心驾驶。
  说好晚上一起吃饭,所约的貌似是他们之间很熟悉的老地方,黑背心那辆摩的呼啸着越过了猫王,不忘丢下一句:"大叔,回见,别抱那么紧,想揩油啊。"
  小兔崽子,别他妈让我再我瞅见你。徐天海咬牙切齿,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郁卒。虽是如此,紧抓的两手松了松,都木了,身体也拉开了一点距离,幸亏这里没熟人,这种老鸟依人的衰样还是自产自销的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天海觉得车速又慢了一些,继续平稳地滑行在海滨小城的林荫道上,梧桐大而茂密,路边繁花斗艳,海岸线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练。
  这里挺漂亮,心情一放松,徐天海开始欣赏起海景来。当自己闷然地坐办公室里,正与一堆碎纸相面的时候,推门而进的死党陈悦仰天一个眼白,然后将一叠花花绿绿的小册子丢在了徐天海的面前。
  
  "天海,出门散几天心吧,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你想去的,别走远了,上诉的事一弄妥,我马上通知你。"
  徐天海始终保持老僧入定的姿势,陈悦临走的时候不禁轻叹,这人,要他出门还不如直接叫他出家呢。
  光洁的指尖无力地拨弄那堆碎屑,慢慢地又将它们聚拢,狠狠地捏成一个团,一抬手丢进了身旁的废纸篓。
  不知陈悦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旅游宣传册,都不远,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唉,关键时刻还是混了十几年的哥们体贴人。无聊地将它们扑克牌状拿在手里,捻开,徐天海窝在柔软的老板椅上,目光涣散,少有聚焦。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妈的,老子就是因为太仁了,才落得今日的下场,刷——一堆山里好风光被无情的请进了废纸篓。
  不会游泳,去海边干嘛?投海自尽吗?刷——又一堆落难废纸篓。
  骑马?攀岩?皮划艇?
  陈悦——徐天海想用超声波追射早已离开的死党,你就是这么体贴我的啊?干脆直接把我拉出去毙了算了。
  其实陈悦挺冤枉的,这些日子净忙着徐天海的破案子,哪里有那等闲情搜集这些资料,但哥们遭难也不能看着不管,说实话,徐天海最近是真够背的,打发他暂时避避风头,省得被那些媒体追来问去的更添堵,顺便也避开个别不想见的人。陈悦吩咐秘书,把能开心的地方多找几个来,不远不近,刚好够这位爷散心两三天就好。一忙,也忘记叮嘱秘书,剧烈运动的,操练体能的,人满为患的,尚待开发的(意味着卫生设施不过关)通通不行。
  
  盯着废纸篓足有十分钟,一抹爽心蓝,那是徐天海比较钟爱的颜色。懒懒的从一堆废纸中抻出来:碧海,蓝天,白云,海滨小城——墨田,心灵的故乡,等你回来!
  嘁!徐天海撇撇嘴,心灵的故乡?在哪儿?这地球上有让人将心安放的地方吗?
  不屑归不屑,可徐天海也没再把那页爽心蓝丢回去,就那么端在手里看着。
  "墨田?墨田!墨田……"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妹妹时的稚言,一瞬间,让徐天海倒和这位宝二爷心意相通了,两个声音叠起:可又是胡说,何曾见过?另一声道:今日只作远别重逢,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了。
  近几年临近A市的沿海一带大力发展旅游业,听谁提过也未可知。总之,墨田这两个字看着就面善。
  徐天海心里渐渐浪花翻滚,那是属于不可言说的神秘经验,生命中,莫名其妙的,总是对一些字眼,一些地方有种道不明的情动,从未见过,也未听说,一旦触碰到了,就身心愉悦,心向往之。
  带着这点道不明的情愫,徐天海上网查了查,距自己所在的繁华A市几百公里,墨田是一个斜辍在A市右下方的海滨小城,像颗耳钉,闪闪发亮,徐天海很情绪化的自我意~淫:墨田深情地凝望着地图前的某人,招招小手轻声吟唱:"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拥抱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不管远近都是客人,请不用客气,相约好了在一起,我们欢迎你……
  摇摇头,甩掉《北京欢迎你》用在墨田身上这诡异的调调,两眼跳跃着更加诡异的光芒,他要失踪,彻底的,抛开一切的,悄无声息的,从这个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灯红酒绿的泥沼中——消失。
  
  嘭——神游天外的某人结结实实撞在了前边的背脊,两顶头盔仓促地KISS了。
  唔——头盔下发出闷哼的徐天海来了个双臂大回环,死命抓住了唯一的最直接的也是最稳妥的触摸点——猫王均匀隆起的胸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来踩坑,都是旧相识,石头很开心,愿这个故事能给你们带来海边的新鲜空气,带来一份轻松愉悦的好心情。
PS:很多亲关心烟的消息,很抱歉,最后和她联系也是在2个月前,之前一直说等学校的事情缓解些就联系我,然后我和你们一样,一直等到现在~~~ORZ~~~




海天酒店

  重见天日的栗色短发被一只手胡乱地拨弄了几下,脑型很周正,头发也很柔软。
  徐天海也摘下头盔,视野终于开阔,连呼吸都顺畅了,盯着前端的脑壳,没有动,两脚有点软。刚才的走神导致了突发状况,车停了,可身体还在惯性前冲,吃了人家豆腐的徐天海装得没事人似的沉声问:"怎么不走了?"
  "下车,大叔!"猫王依旧没回头。
  徐天海没动,他不是故意的,不是道歉了吗,心里道的也算。
  "你到了,海天酒店。"猫王熄火,车子一倾。
  "呃啊……"徐天海呻吟了,两只爪子再次不良地揪住了猫王的肩头。
  "喂,你——"这豆腐炸着吃完了又拌着吃,吃了一次又一次,上瘾是怎么着!猫王向身后看了看,那呻~吟,叫得真销魂。
  徐天海暂时是下不来了,叫苦不迭,坐姿一路太僵直,腿麻了,正在缓冲,动一动,万蚁钻心!
  猫王似觉察到了,一抬臀,先跳下车,支稳,然后望向徐天海。
  咦?呀!啧……
  有那么几秒钟,徐天海是没有任何思维的,简单来说,有点意外,有点……帅!所以心里的那个小我发出了一连串的感叹,原来头盔下是这样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晒得那么黑,站得那么挺,眼睛那么亮,身材那么好,吃了豆腐的人那么了一番后脸倒先热了热。
  猫王微偏着头,一缕碎发搭在额前,目光略带研判,此位大叔现在气息紊乱,眼神凌乱,脸色苍白,咦?怎么又红了?
  静静的对视中,四周有点真空,几秒钟后,各自收回目光,猫王点起一支烟,吁了一口烟雾,指指徐天海的腿:"好点了吗?"
  徐天海却望着身旁的一栋五层高的小楼,沉声道:"这就是海天酒店?"
  大招牌挂着,铁定的事实,徐天海半天没说话,人,到底衰到什么程度才算衰出了境界?网上的照片明明是……徐天海觉得自己就像被媒婆忽悠的娶了个豪门千金,一揭盖头,原来是个乡下柴火妞!
  "不常出门吧?"忽然一声轻笑,猫王实在没忍住,大叔的表情活像被夺了贞~操的黄花闺女,呆滞的样子可笑又可怜。
  徐天海沉默着,不能凑合,也从来不凑合,五星级酒店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呢,更何况这不起眼的小旅店,他的逃亡计划里没有落魄和忍辱偷生,不,他的人生里就不该有这两个词。
  
  "天海,记住,人的命天生就分贵贱,你的命是金镶玉,自然就有人是墙根草,别觉得不公平,瞅谁都可怜,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同情的过来吗?"
  这是徐天海常听一个叫张雪萍的女人挂在嘴边上的名言,张雪萍官称徐老夫人,徐天海的老妈也。不过,徐天海觉得每次老妈说这话时眼里的东西挺复杂,总觉得那墙根草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越说是金镶玉的命,越觉得自己可怜。
  这不,看着几层高的海天酒店陈旧的外墙,沦落天涯谁人怜的悲哀油然而生,徐天海默默无语。
  "其实,这里挺好的,干净舒服,服务不错,价钱也不贵。"猫王说得诚心诚意,搞不懂这个男人迎风凝睇几分钟了,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你们这里还有没有更好的酒店了?就是那种带星级的?" 徐天海将目光投在猫王身上。社会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人人炼就火眼金金,徐天海直觉上告诉自己,猫王还是值得信任的。
  "你来过墨田吗?"猫王忽然问,问得很认真。
  "没有。"
  "从来都没有?"猫王有点不甘。
  "从来都没有,怎么了?"
  猫王噢了一声,敏感如徐天海,觉得那双亮眼睛瞬间又一黯。
  "海天是我们这里不错的酒店,很多年了,老顾客挺多。"猫王如是说。
  徐天海掏出五十元:"带我去星级酒店,这钱不用找了。"
  猫王看了看钱,又一笑,有点无可奈何,这世界有人当钱似纸,有人当钱如命,还有的命不值钱。
  "唉,大叔,你可真别扭,好吧,前边有两家新盖的星级酒店,贵得离谱,和这里的价钱比翻十倍都不止。"
  
  徐天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粉红粉红的毛老头,当走进墨田最贵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时,徐天海这才找到点熟悉的气息,光洁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一排石英钟显示着世界知名城市的时间,习惯地对了对表,纽约的,伦敦的,北京的,嗯,分毫不差,这破表,显示那么多干嘛,没一个有用的,徐天海开房,拿钥匙,一气呵成,有点疲倦。
  洗过澡,吃过药,躺在床上,把玩着蓝色的盒子,精通机械的徐天海虽不玩任何一样乐器,但很快就明白这个盒子类似于给乐器定音的调音器,他原本等到了海天酒店就还给猫王,被星级酒店一打岔给忘了。
  可……人家不是留了个电话么……
  结账的时候徐天海又提出了新问题:"哪里有租赁汽车的地方?"
  这可把猫王难住了,蹙蹙眉,看着徐天海就像看着一个大麻烦,不是嫌他麻烦,而是觉得这个男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个麻烦。
  "大叔,你不是吧,整个墨田全城绕一圈才四十分钟,除了南边的开发区,吃的玩的都在海岸线这边,近点腿儿着,再远点随便打个摩的也就到了……"
  "喂,我很老吗?"徐天海突然截断猫王,不冷不热地问。
  "还……还好吧。"人之初,性本善,猫王不忍打击太彻底。
  某人并不领情,语声轻叱:"你多大,我才三十,叫我大叔!"
  这次轮到猫王惊讶了,重新定睛徐天海,徐天海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身,希望挽回点什么,可惜,尽管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可猫王实在不敢恭维一个身穿灰衬衫,肩吊背带裤,脚踩皮凉鞋,呃,好吧,还穿着双黑袜子的男人为时尚达人,他当自己是上海滩的许文强那,还留着一个油光锃亮的大亨头,根根齐整,一丝不乱,貌似成功人士,可这介乎于绅士与财主之间的硬性结合,不敬仰都不成,说他四十都不为过。
  "大哥,我错了还不成吗?咱俩也折腾一上午了,您先洗个澡,吃个饭,我还一摊子事呢,就此别过,祝您在墨田玩的开心。"
  "诶……你有电话吗?给我留一个。"徐天海叫住了重新发动摩托的猫王。
  猫王迟疑。
  "我要有用车的地方,好找你。"徐天海有自己的盘算。
  猫王笑了,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么会儿自己的车成香饽饽了。一边接过徐天海递来的纸和笔,一边说着希望徐天海一听就明白的话:"我只是接朋友,今天顺便拉了你,其余时间不载客,这里随时都能打到摩的的。"
  "不行,别人的车我不坐,你的稳当。"徐天海淡淡地说。
  又都沉默了片刻,猫王点点头,微微一笑,露出那口白牙。
  笑得挺好看,徐天海心里冷哼一声。
  猫王一踩油门,突突声中忽然道:"喂,大叔,有时间到蚵仔湾来玩,不远,从这儿沿着海岸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那儿的浴场多,沙子干净,我有个小吃摊,地道的蚵仔煎,嗯……味道很不错。"
  啪,一合头盔盖,身子前倾,摩托车轰地一声飞驰而去,撒了欢儿似的,于转角处倾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很拉风很拉风地消失在徐天海的视野里。
  
  翻了个身,握着那个调音器,徐天海枕在一条胳膊上,均匀地呼吸,凝然不动,他哪里也不想去,什么墨田,什么蚵仔湾蚵仔煎的,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孤独地,一个人,趴在这狗屁酒店的软床上?隐隐的潮味,并没有起初预想的那么星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滴温凉的泪水从空茫茫的眼里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唉~~果然,不回复留言就少了~~~~你们~~你们~~~也太现实了吧~~~蹲墙角画圈的石头~~~
——这就是一个网络写手的悲喜人生——




蚵仔煎

  "晚风轻拂蚵仔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歌声像欢快的土拨鼠,带着蓬勃的朝气跳跃在已近黄昏的海滩上,过往的游客时不时向歌声的来源投来会心的微笑,几个犹如歌声一样充满朝气的年轻身影,快活忙碌的令人羡慕又安适。
  小小的快餐车,蓝顶白壁,装饰着大大小小的贝壳、海星,别说小孩子稀奇的跑过去,就连大人们都会弯下腰来摸一摸,继而被阵阵香气所诱,望着盘中的亮丽鲜泽,想要挪动双脚还真需要点毅力。
  "亚力,再加两份蚵仔煎,一杯芒果汁,一扎啤酒,快点,这边的客人等了很久。"双颊泛着苹果红的女孩一边催促着,一边招呼着另一拨刚刚从海里上岸的客人们,微跛的双脚走起来一颠一颠的,却显得灵活有力。
  亚力嘴里继续哼着歌,奔到快餐车,冲着操作台上的人一笑:"蚵仔,今天的人又多了好多,快忙不过来了。"
  正在往盘中淋着调料汁的人抬起头,看了看几张小圆桌都坐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不少客人干脆端着盘子站在细沙里边聊边吃,一抹笑意旋在嘴角,加快速度,熟练地将新做好的两盘递给了亚力,额角闪动着细密晶亮的汗水:"嗯,苹果回头又要腿疼了,叫她过来帮阿涛压果汁,我去替替。"
  正在一旁烤鱿鱼的胖男孩转过身来:"嘿,我说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站了好几个小时,快成烤乳猪了!"
  "好啊,你去替苹果,浴场那边还有几个客人的啤酒没送过去。"蚵仔一拍阿涛的肩膀。
  "算啦,我宁可待在车里。"胖胖的阿涛一咧嘴,做了个算你狠的表情。
  "我去,我去。"亚力转身跑向苹果,比手划脚一番。
  "切,小样吧,又拍苹果马屁!"阿涛一举油亮肥厚的鱿鱼,甚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苹果跑过来,将蓝色围裙里的钱放进钱箱,脆生生地:"等忙过这阵你再替我,客人们还是喜欢吃你做的蚵仔煎。"
  "腿不疼吗?"蚵仔关切地问。
  "哪有那么娇贵。"女孩勾勾指头:"过来。"
  "什么?"身体向外探了探,望向女孩的双眼星辉斑斓。
  女孩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去男孩额前的汗水。
  "喂,还有我!"阿涛的胖头也挤了过来。
  啪,一记峨眉秀掌拍在胖头上,果然同人不同命。
  
  亮起灯,橘红色的暖,倾斜一方小小的喧闹,渐渐的,月亮爬上墨色的天际,与这点暖交相辉映。
  "亚力,和苹果说一声,鲜蚵剩的不多了,别再添新单了。"点上一支烟,忙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回头看看水盆,几只撬开壳的蚵仔鲜嫩可人,粒粒饱满,一时失神,眼前浮现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大亨脸"。
  "干嘛?总要给我留一份!"
  寻声回头,蚵仔也笑了:"店关了?今天有点晚。"
  还是那件黑背心,牛仔裤,身后多了一把吉他,笑容倦倦的:"进了那么多货,总要整理一下。"
  "嘿,欢哥!"亚力拍了沈欢一下,递上一杯扎啤,阿涛奉送一只烤鱿鱼。
  刚刚走过来的苹果一翻白眼:"又吃白食!"
  "苹果——亚力——亚力——苹果——"沈欢拖着黏着的长音,冲着亚力挤眉弄眼,亚力腼腆地笑了,大家也都笑了,只有苹果狠狠敲了沈欢一个栗子,懒得理他,扭头冲蚵仔道"嘿,你看,那边有个怪人。"红艳艳的小嘴向身后努了努:"站在那里半天了,一直瞅着咱们,也不点东西吃,也不走,怪慎人的。"
  其余几人寻看去,蛋白色月光笼罩着夜晚的海,人们三三两两地闲散在沙滩上,就在快餐车橘色光晕的边缘里,戳着一个人影,高高大大的,两手插在裤兜里,正在用脚尖踢着沙子,一抬头,与这边的群观对了个正着,一下就不动了。
  "大叔?!"沈欢一声轻呼,惊讶中透出几许兴奋。
  大叔???!!!!男女生大合唱,划破海陆空。
  
  徐天海差点没一头栽在沙滩上,自己就真的那么老吗!
  前进、后退都不想,徐天海只好站在原地没动窝,在齐刷刷充满好奇、蓬勃的目光里,2.0的视力很好地捕捉到为首的猫王低着头,一定是憋着笑呢。
  倒是沈欢,冲这边招了招手:"喂,大叔,过来啊,喝杯啤酒吧!"扭脸还冲其他几人朗声介绍:"一个朋友,火车上认识的。"
  什么时候成了朋友?关系有这么近吗?徐天海向那片橘红色走去,带着典型的大叔式的沉稳老派走过去。
  猫王抬起头,双肘支在餐车上,似笑非笑地,没了上午的蓝体恤,围裙下一件淡黄的衬衫,衬着黢黑的面庞光洁感人,巧克力般的丝滑,带着典型的帅哥式的飞扬神采望着近前的徐天海,一声磁感的中低音:"嗨。"
  点点头,徐天海除了奉送一个硬挤出来的笑,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可还在挤,挤着挤着就挤出点东西来了:"挺好。"
  余者头顶各自飞着相关鸟类,啾啾啾……集体默声数秒后,蚵仔一笑:"是啊。"
  瞥了一眼,他是个好人,徐天海如是想。
  众人也都纷纷挤出了表示友好的笑,内容不约而同:天不早了,洗洗睡吧。
  "饿不饿?来盘蚵仔煎吧,我请客。"
  再瞥一眼,他是个天使,一整天没吃东西的徐天海看到了猫王头上的光环。
  "阿涛,烤点鱿鱼,再来杯扎啤怎么样?"
  又瞥一眼,他是圣母玛利亚,口干舌燥的徐天海望着亚力手中清凉透明的液体咕咚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稍等,马上就好。"猫王、阿涛复又忙碌起来,苹果赶紧搬来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大叔人高马大的,小圆凳坐着不舒服。
  他们……真的……挺好。徐天海看见猫王将一只蛤蜊样的嫩肉从壳里剔除,丢进一盆清水里。
  "大叔,你住哪儿了?"落座后,沈欢搭着两条修长的腿,呷了口啤酒笑笑地问。
  "明月湖酒店。"徐天海又看到猫王将一只只蚵仔从清水里捞出,点燃餐车内的灶火,这期间他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
  亚力叫道:"明月湖?那酒店贼贵,说是二十四小时热水,到了晚上,比海水还凉。"
  徐天海看着这个戴着黑框眼镜,一脸单纯的男孩子,结完最后一桌账单的女孩刚好听到,捅了一下男孩的肩头。
  "这是亚力,这是苹果。"一拍送来鱿鱼的胖哥肚子,沈欢继续介绍:"这是阿涛。"停了停,一指自己:"我,沈欢,沈从文的沈,李寻欢的欢。"
  他居然还知道沈从文?奇妙的组合。
  转着脑袋一一打着招呼,徐天海的视线投向正在烹炒的人身上:"他呢?"
  "诶,大叔,你呢?"沈欢不答反问。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天海不想非礼谁,淡淡道:"徐天海。"
  "噢,姓徐。"沈欢砸吧砸吧嘴,不知是品着这个姓氏,还是品着啤酒。
  "他呢?"徐天海再次转向餐车,猫王弯着腰,专注于最后的调料汁。
  "蚵仔。我们都喜欢叫他蚵仔。"苹果高低不平地跑过去端盘子,徐天海的视线落在女孩的腿上。
  "小名吧?"徐天海问亚力,这是个老实孩子。
  "嗯,大名叫苏湛。"亚力憨然一笑:"苏东坡的苏,湛蓝的湛。"
  苏湛,徐天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徐徐的海风夹杂着海洋特有的清新弥散在四周,轻缓怡人的海浪声摇晃着每个人心里那点波澜,蚵仔煎是什么东西?徐天海以前从未听说过,眼前的盘子里,黏稠香滑,绿的是青菜,黄的是鸡蛋,拨弄了一下,颗颗硕大肥美的蚵仔外酥里嫩的,有点咸,有点甜,回味中还有点辣,第一口下肚,徐天海不禁一抹恍惚。
  亚力、阿涛、苹果麻利的收摊,沙滩上剩下最后一张圆桌,沈欢怀抱吉他,睨着享受美食的男人,不时拨弄几下,发出袅袅的尾音,难得的安静。
  苏湛抽着烟默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饥肠辘辘,却还要带着几分矜持歼灭盘中的食物。
  不习惯抹盘子,徐天海还是剩了一些,喝了一大口啤酒,一抬头,忽然意识到对面两人都没作声,敢情拿自己当稀有动物参观了,幸亏天暗,灯色橘暖,脸上一抹桃花红没人察觉。
  从背带裤的兜里掏出一块叠得豆腐块似的手帕,彩色大方格的,徐天海擦了擦嘴角,又象征性地抹了一把发热的脑门,向那人瞥了又瞥,眼皮有点发酸。
  呃,对面两人顿时定格,一个面部轻微痉挛,一个琴弦跑了音。
  "徐哥,怎么样?"沈欢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消灭声带上的颤音。
  "这天,有点热。"
  徐天海,你吃了人家的东西,总要发表一点感言吧,谁问你天气了!
  沈欢疑似自己沟通无限的本事已经是个传说,好在徐天海很快反应过来了:"味道不错。"
  "那是,苏湛的手艺可是独门家传,正宗的味道,这里独一份!"
  沈欢自顾说着,苏湛却有点楞楞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徐天海,两只黑眸子幽深不见底。
  
  盯会儿得了,我脸上也没长着奇葩异果,知不知道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是很不道德的,多少勾搭成奸就是从不良眼神中暗结珠胎的?!
  避开什么似的,徐天海将准备好的五十元放在桌上,应该足够了,他不想占谁的便宜,刚才那个叫苹果的女孩还在讥讽沈欢吃白食。一个能就地起价认定市场的繁荣要靠供需关系而推动的家伙,请客?拉客还差不多,毕竟是生意,小本买卖,几个孩子都不容易。
  举起五十元,苏湛眯缝着双眼,迎着海上的明月照了照,还弹了弹。
  徐天海最后一口啤酒真想喷过去,苏湛一下子从圣母、天使、好人,退回到臭小子。
  "哟,大叔,你真逗,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一盘蚵仔煎就值这么点啊?"沈欢一指桌面:"还有扎啤和鱿鱼呢。"
  这个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天海索性掏出钱包,靠,偏偏没零钱,只好抽出一张百元的,淡淡地:"这个够了吧?"
  开个玩笑而已,徐天海认真的样子抹杀了玩笑本身的趣味,沈欢也有点意外,挠了挠头。
  收拾完东西的几个人也走了过来,苹果很奇怪地看了眼大叔,又看向苏湛,亚力、阿涛也沉默着。
  隐隐地,常年在生意场上和狼打交道的人嗅出了自己一丝笨拙,他们真的没打算要他结账,是他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脚面,把一件挺简单的事搞复杂了。他们的热情,被散着铜臭味的票子浇灭了。
  果然,桌上的票子被推了回去,苏湛也淡淡地:"都说我请了,喜欢吃再来光顾。"
  他有点不高兴了,瞧我这心眼使的,挺没劲,徐天海眼波一敛,不敢瞥了,有点尴尬。
  沈欢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笑地抓起钱塞到徐天海的手中:"好啦大叔,收着吧,明天去我店里逛逛,能买好几块手帕呢!"
  手帕?什么意思?苹果、亚力、阿涛满头小问号!
  苏湛忽然笑了,笑得很轻,皎洁的月光下,古铜色的皮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晕,一颗黑珍珠,连牙齿都像夜色中的贝壳,闪闪亮亮。徐天海呆了呆,突然明白过来了,转向背起吉他的沈欢,再起杀机。
  
  一个喷嚏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徐天海的杀手梦,海风吹得太多,有点凉。习惯性地去掏手帕,插~进裤兜的手在几束特别期待的目光里不动了,手帕被狠狠地攥在手心里,愣是忍住了没掏出来。
  "大叔,赏个脸,带你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怎么样?"沈欢笑得灿灿烂烂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是啊,快九点了,要晚了。"亚力去拉苹果的手,被苹果轻轻挣开了。
  
  陌生的邀请,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徐天海本能地想缩进自己的壳里,就像那些蚵仔,未被捕获之前,它们的壳严丝合缝。
  看着他们几个锁门的锁门,推车的推车,黑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沙滩已是人丁零落,想起沿着无人的海边独自踟蹰十几分钟,清冷的酒店根本没几个客人,徐天海忽然有种遗世独立的惶惶,寻着最后一点熟悉的感觉,目光落在了苏湛身上。
  他怎么不说话呢?若他邀请,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亲们对徐大叔的外在颇有微词,石头想说的是,莫急莫急,这个世界就是被我们用来改造的!

PS:蹲过墙角,画过圈圈后,留言的确多了一点点,石头再次谢过亲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擦净鼻涕继续更新,期待更多的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再PS:天冷了,潜水是份没啥前途的职业啦。




仙螺酒吧

  徐天海再度让自己陷入了肌肉僵硬,头昏胸闷的飞驰中,仅仅在对方略带挑衅的一句话之后:"想不想再看看我们夜晚的勾当?自己付账!"
  二话不说,坐上了苏湛的摩托车,屁股刚刚落定,车子嗖地飞了出去,同伴们发出阵阵欢呼,沈欢的匪哨刺穿了徐天海的耳膜。
  看不清两边的景物,手心冒了汗,徐天海很想车速慢下来,咬牙忍着将这点意思硬生生吞回肚里,十指熟门熟道地寻摸着。
  靠,皮带呢?这才想起,苏湛换了衣服,下边是条黑色的短裤,一条松紧带悬在胯上。这下可就更紧张了,满把抓着,连皮带肉,夜幕中的道路弯曲漫长,一个急转弯,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徐天海感到自己要被甩出去了,忽生懊恼,为什么非要跟着去?他们晚上做什么跟我有什么瓜葛?骑虎难下,悔字心头绕,徐天海除了越抱越紧,连呼吸都快停了。
  
  仙螺是墨田酒吧聚集地中较为显眼的一家,整个外形看上去就是一只红色的大海螺,螺壳旋转直冲夜空,螺身下的洞口任人进出,显得还挺热闹。
  这次腿没麻,可徐天海没下车,汗湿透了衣衫,有点找不着北。
  苏湛跌撞地下了车,差点被勒死在半路上,后面这主你也不掂量掂量,明明是重量级选手非单挑80公斤以下的欺负,连抓带勒外加打死也不分离的熊抱。
  
  大口呼吸着,苏湛刚一转身,一个头盔重重砸进了怀里。徐天海不知哪来的火气,平时半睁的双眼此时正寒星闪闪地盯着飞车小子。
  一点点歉然,一点点无奈,呃,再深究的话,有的没的也都有点,反正说不清,看着徐天海被头盔弄得有些凌乱的大亨头,苏湛叹口气,凑近过来,左右看看,那几个还没到,一撩衬衫,指着小腰蹙眉道:"中午的淤痕还没褪,这又多了几块,你咋那么狠呢?"
  还真是,一块红,一片青的,铁证如山,徐天海干咽了口唾沫,小脑刚刚平衡,大脑又短路了,两眼一抹搭,习惯性地"嗯……"
  当你理亏又一时无法脱身的时候,徐大叔教会我们一招无极之功,听名字就知道比太极还厉害,太极还讲究个借力打力,无极玩的就是一个"嗯"字引发的沉默,将所有攻势泄力于无为而为之最高境界。
  苏湛现在就被徐天海的无极之功整得有点晕乎,陷入了自我纠结中: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不知为什么跑到墨田来,不像其他游客那样游山玩水。心事忡忡,离群索居,别的车都不坐,说明啥,对咱的信任!今晚的车开得的确有点快了,明知他讨厌皮包铁,还玩命的赶时间,瞧把他给吓的,啧,有点心疼,大叔,我对不起你还不成吗,你抓,你勒,你抱,下次绝对不再怪你了,一个字:我忍!(石头画外音:蚵仔,你给妈数清楚,那是两个字)
  
  沈欢他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画面挺诡异的:徐天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莫测深高,苏湛抱着两个头盔低着头,站得笔直,靠得贼近,好像在对着徐天海默哀,背景画面霓虹闪烁,人影攒动,画面中人凝然不动,很具有王家卫电影后现代主义风格。
  没时间磨蹭了,几个人叽里咕噜地钻进了仙螺的肚子里,只剩下苹果一人带着徐天海跟在后边,钻进螺壳的一瞬间,徐天海的感觉很奇妙,一路上的懊悔烟消云散了。
  
  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酒吧里的人不多不少,不吵不闹,轻缓的音乐,凌碎的语声,苹果解释着:"现在刚进入休渔期,旅游旺季才起步,再过几天,这里一晚上都别想找到座位。"
  挺好,人多的地方闹心,徐天海情绪趋于平稳,低声问道:"你喝什么,我请。"
  苹果的两眼亮闪闪地盯着小小的舞台,倒也不客气:"苹果汁。"
  笑了笑,徐天海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孩,可惜了,她的腿。
  四周的灯光暗了暗,音乐声起,舞台骤亮,在节奏感分明的鼓点中,沙哑略带甜蜜的嗓音唱响了第一句,徐天海的耳膜被熟悉的词曲悄然充斥: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彷佛带点唏嘘
  黑色剪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若不是亲自坐在这海滨小城的酒吧里,徐天海真以为Beyond的黄家驹再生了呢,此时就抱着吉他颇带劲地唱着《光辉岁月》,主唱沈欢字字有力,声声震撼,就连尾句那抹颤音都模仿得逼真活现。
  浪人乐队的几个成员很快赢来了听客们的掌声,这歌没几个不会的,集体的记忆唤出了某种共鸣,拍着巴掌,会唱的跟着一起哼哼,热场之速度不知归功于Beyond的歌好,还是这几个年轻人唱得好。
  想不到亚力看着挺温吞,玩起键盘来还真是酷,阿涛的胖手指不仅能烤出美味的食物,也能在琴弦上精灵般的跳动,隐在架子鼓后,徐天海只看到苏湛的半个侧脸,明暗的灯光下,似幻似真,小眼神还挺炫,一不留神就被电一下,偶尔蹭鼻梁的小动作也叫人麻麻的,纷飞的鼓槌,一下一下,徐天海的心也随着一下一下的,莫名的震动着。
  浪人乐队?不禁莞尔,他们真的很棒。徐天海第一次感到某种卑微油然而生,仅仅一天,他和他们不多的几次接触,火车站,海边的蚵仔煎,仙螺酒吧,他们忙碌着,不,他们活着,鲜灵地活着,将汗水洒在墨田每一个角落,墨田因着他们而生机勃勃,连带着血液都有些微微发热。
  谁说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徐天海觉得说这话的人应该到墨田来,吃盘蚵仔煎,喝杯仙螺的酒,听听这首《光辉岁月》。
  
  后来的事,徐天海有些不记得了,他本来就是个记忆特别差的人,小学、中学的老师同学,别说名字了,连长相都没啥印象,好像自己压根就没上过学似的,何况在心情极其好与极其糟的两者交错中喝下无数杯酒后,谈何记忆?
  后来好像是浪人乐队在客人们点唱中挑选了一些歌,有新歌,也有怀旧的,徐天海一到老歌时,酒喝得就特别猛,《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喝了两杯,《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三杯,《算你狠》五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这是他妈谁点的啊……往人心窝里扎上一刀,临了还撒把盐,实在扛不住了,两眼模糊地望着浪人乐队,泪如泉涌……桄榔,酒杯落地,徐天海天地倒转,一头栽到了桌子下面。
  
  英雄倾倒再难扶,耳边一段支离破碎的对白,可能是徐天海最后一点记忆了:
  "大叔——大叔——"群喊一片。
  "苹果,你怎么搞的,我一个劲给你使眼色,叫他别喝了。"沈欢责怪的声音。
  "怎么能赖苹果!"亚力维护的声音。
  "喂,我偷偷把啤酒换成了苹果汁,谁想他喝苹果汁也能醉成这样啊。"苹果叫屈的声音。
  "阿涛,帮我一把……"苏湛沉稳的声音。
  "唉哟,大叔好沉啊!"阿涛哀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亲们也许还不适应石头不做一一的回复,但你们放心,每一条留言都令石头心里暖呼呼的,虽然偷偷摸摸地看,但微笑一直停留在嘴角,很感动大家从小桥、攻略再到将灵的一路支持。
PS:再次重申,一个叫剩余石的耽美写手真的不是后妈党,真的不是,不是……余音缭绕……
PS2:介于更文时间较晚,石头说声抱歉,还望大家体谅作为一个上班族写手的不易,我的坑品大家有目共睹,不会坑,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更文,即便偷懒,那也是偶尔为之啦!
PS3:不好意思,我英文超烂,还是把Beyond的名字拼错,狂汗,谢谢师叔的提醒(石头小声地:你就不能多注意注意剧情啥的,不是抓虫,就是色胸肌……)
PS4:请大家留意徐天海大叔所听的歌曲,石头不是随便点歌的。




梦落谁家院

  叽叽咯咯……叽叽咯咯……笑声在耳边回绕,眼前一个模糊的背影像颗小蚕豆似的蹦啊蹦的,还时不时回过头挥舞着手臂:来啊,来啊……有人喊蚵仔……追得更起劲了,脚下又湿又软,磕磕绊绊地眼瞅着近了,却总也抓不到,嘴里还不甘心地:就要抓到你了……
  小蚕豆回眸一笑,两只眼睛清湛莹润,映着一片汪蓝,还有一个笨拙的身影,脚下一趔趄,摔醒了徐天海。
  
  这一觉睡的,跑了个马拉松似的,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极端的不舒服使徐天海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然后……这才觉醒,这是哪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就连时间都是不确定的。
  宿醉不是第一次了,对于徐天海来说家常便饭,不过,介于这位爷的脾气不好,无论是手下的人还是一起混的哥们,没人敢把徐天海往别处带,第二天太阳公公露脸的时候,徐天海若是看不见自家别墅豪华卧室那藕荷色床幔的流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陈悦笑称那是徐天海的帝王帐,琬星却一撇嘴,什么帝王帐,就是个壳中壳嘛!
  所以,徐天海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贴着背后的墙壁,蹙着眉宇,慢慢打量起眼前这间洒满阳光毫无遮拦的小屋。
  
  一张书桌,东西虽多码放却很整齐,一旁的书架占了半面墙,下两层是书,上两层林立着高高矮矮的玻璃瓶,盛着五颜六色纸叠的五角星,琬星的房里也有这么一个瓶子,说是许愿星。一个星星代表着一个心愿,心诚则灵。
  谁啊,这么多心愿?
  身下一袭的水蓝色,蓝床单,蓝枕头,嘁,居然还有个蓝精灵的靠枕,一切都干干净净散发着一股皂香味。
  整间小屋,窗明几净,墙上的贝壳画,角落里的哑铃和球鞋,还有一把吉他斜靠在窗根下,这给了徐天海某些启示,吉他,歌声,酒吧,浪人乐队,还有……呃,徐天海脑仁崩掉似的疼,摸了摸兜,药没带着。低头看了看,还是昨天那身行头,一抬腕,五点半了,好嘛,睡了一整天,酒店呢?怎么还跟做梦似的?
  
  恍恍惚惚下了床,走到窗前,一株丁香开得正艳,簇簇的紫色宁静安然,方正的院落,红顶白墙,墙根下栽着各色小花,绿盈盈的葡萄架下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头上包着花头巾,手上编着竹篓,神态安详,几只绒毛鸭仔围着她跑得正欢。
  徐天海揉了揉眼睛,疑似时空穿越,小院的恬静有些不太真实。
  停下手里的活计,大婶侧耳听了听,寻声而望,屋里的客人终于起床了。
  "起来啦?"已见风霜的脸展开和蔼的笑容。
  徐天海茫然然地站在院当中,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定饿了,等等啊,我给你拿点吃的。"大婶将博大的母爱发挥得舒心贴肺。
  徐天海还没弄明白前因后果呢,本着徐老夫人常年的教导,不可轻信于人,尤其是陌生人,徐天海拦住了大婶:"那个……您……他们都……"
  徐天海的确打小语文不太好,口才也不出众,说句地球人都听得懂的话对他来说偶尔是具有挑战性的。
  大婶笑眯眯的,居然心领神会徐天海的一团乱线头:"他们都在蚵仔湾,晚上还要去酒吧唱歌,很晚才回来。苏湛说你不认识回去的路,不如在家等,或者去蚵仔湾找他,他会送你回酒店。"
  "苏湛?您是……"徐天海凝神打量,这八成是某人的娘。
  "呵呵,我是苏湛的妈,他们都叫我苏婶。"
  宾果,全中,不禁回头望了望刚才的"闺房",那小子昨夜睡哪儿了?
  呆滞片刻,徐天海放弃这个越琢磨越自虐的问题,事不宜迟,走为上策,人家没把自己怎么着,给吃给喝给睡的,但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这可不好说,残存的一点记忆再三提示徐天海,走吧,走吧。
  
  苏婶远比徐天海想象中的还要好客,一个劲地挽留:"昨晚吐了那么多,胃空了一整天,怎么能叫你饿着肚子走?"徐天海立化定海神针!吐了那么多……
  "还唱着歌儿……"苏婶继续碎念。
  一根黑线!
  "哭得好伤心……"
  两根黑线!
  "几个人轮着背,好不容易才把你弄上了床。"
  当徐天海满额黑线的时候,苏婶收了叨功,轻展碎步,撞了徐天海一膀,"不好意思"地向厨房移动。
  不等徐天海回过神,苏婶已经端着两碟小菜走出来,仍旧笑眯眯的,有些迟缓却很准确地将菜放在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这一系列动作并不用看的,更像是靠着某种习以为常。
  徐天海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伸出一只手在苏婶失神的眼前晃了晃。
  像轰苍蝇似的拨开眼前的黑影,苏婶淡定如云:"干啥?我看得见。"
  "对…对不起,我……"徐天海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个满额黑线的白痴。
  苏婶一笑:"就是看不清罢了。"
  望着苏婶不慌不忙的背影,徐天海真想回屋重新睡过,再穿越一遍,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一碟烧小鱼,一碟凉拌笋尖,一张香气扑鼻的葱花饼,几根小葱、萝卜蘸酱,还有一碗海鲜汤,徐天海望着石桌上的丰盛,很不自制地咽了咽口水,胃里揣了个爪子,挠啊搔的。
  人有三急,抗什么别抗饿,忍什么别忍尿,徐天海丧眉耷眼的顺从人性之最朴实的一面,生存第一,不过有件事比生存略微重要那么一点点。
  "苏……麻烦您,我想先洗把脸,漱漱口。"
  唉,有些人就是快死了,也要看看个人卫生过不过关,免得阎王爷不收邋遢鬼。徐天海就是这么个人。
  苏婶很快满足了徐老爷这点小心愿,一块毛巾,淡蓝色的,一块香皂,还是柠檬味的,一把牙刷,呃,貌似是没人用过的……
  洗漱完毕,落座石桌前,徐天海狼吞虎咽起来,真是香啊,去他的法国大餐日本料理,川鲁粤菜统统见鬼去吧,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一张饼不够啊,大婶……
  
  晚风习习,花香满园,石桌石凳丝丝沁凉,偷瞄编着竹篓动作麻利的苏婶,徐天海用饼擦着盘子,忽然心中涌起一抹奇异的情绪,这景象好像画里似的,一幅自己肯定见过的画,在哪里呢?书上?电视里?还是梦里?
  "干妈!"院门外一声叫,唤回了徐天海,有种想逃的冲动,沈欢背着吉他笑嘻嘻地走进院里,指了指空盘空碗:"哟,大叔,洗盘子那,怎么没给我留点?"
  苏婶笑嗔着起身:"你怎么跑来了?等着,干妈给你做点去。"
  沈欢一把拦住:"您别忙,我不饿,拿点东西就走。"和苏婶搭着闲话,沈欢冲徐天海眨眨眼进了屋,笑得格外不良且颇有值得研究的内容。
  
  一声不吭嚼着最后一口饼,这时候沉默是金很重要,昨晚折腾自己的,肯定有眼前这位,一想到此,徐天海恨不得立刻马上瞬间消失,不是沈欢被动消失,就是爷主动消失。
  等一下,这小哥也是有摩托车的,搭上他的车回酒店,好赖也算"熟人",总比陌生人强,行不?徐天海正和自己商量着呢,沈欢已经从屋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徐天海的对面,笑意不减,良善难寻。
  "笑什么!"徐天海哑哑地问,气有点不顺,呃,这不,立马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沈欢不答反问,嘴角边居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徐天海起身,打算随便拦个摩的走人,这熟人的车技八成和他的舌头一样灵活过头了。
  "不去蚵仔湾转转了?我正好去找他们,晚上一起去酒吧。"
  "不用了,我回酒店。"徐天海进一步凌乱,酒吧,酒吧,昨晚的滑铁卢……这小子指不定怎么奚落他的糗事呢。
  走到苏婶身边,默望着,花布巾旁微微拂动着几缕白发,一双眼睛安然而空茫,手上被竹子划出道道细痕,徐天海嗫嚅道:"苏……苏伯母,我那个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替我和苏湛说一声,那个……谢谢。"
  苏婶微笑着目送徐天海出了院子,徐天海不禁回头望去,心里一疼,这幅画真是在哪里见过的。
  
  "好了,大叔,上车吧,安全送你回酒店,我保证!"沈欢拍了拍后座,盛情邀请着。
  犹豫不决,车比苏湛的大,人也吊儿郎当的,看了看四周,邻近的小路没多远便是海,主路上往来的车辆并不多,也不知道这里离酒店还有多远,等不及苏湛了,这年头谁都不是雷锋,忙碌了一天还要负责运送一个不相干的人,犯不着对别人这样,也别指望着别人能对自己好,何况,人生地不熟的,酒店再不好也算是这里唯一落脚的地方。徐天海后悔一时气盛抛弃路陆虎,没脚的蜈蚣还能怎样呢?唉,认命吧。
  "稳当点。"这是徐天海全部的心声。
  掰了掰了反光镜,沈欢轻声驳道:"怎知我的车就不是稳的?"
  一瞥之下,徐天海突然窜到反光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目瞪口呆:"什么!"
  沈欢也吓了一跳,这大叔还真是情绪多变,要么大尾巴狼装(身沉)深沉,要么像被踩到尾巴一蹦三丈高。
  
  徐天海不在乎尾巴,全身零件中,最最得意,最最爱惜的就是自己满头的黑发。真奇怪,人的怪癖有千百种,在意头发的却不在少数,徐天海应属此中极品。起床到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这次真是大意了,怎个惨字了得,平日里被发蜡打理得溜光水滑丝丝不乱,苍蝇落上去都能劈叉的头发,此时污腻腻的像盘油拌面,七竖八翘的一头鸟窝。徐天海迁怒于唯一知情不报者(可爱又可亲的苏婶,眼神不好,暂且忽略),怒视完自己转而瞪着沈欢。
  沈欢塞过来一个头盔,笑容终于被徐天海破解,上海大亨转眼侠胆雄狮,沈欢不笑也难:"才发现啊,反射弧也忒长了,戴上吧,免得阁下的尊荣被全墨田瞻仰。"
  戴上头盔,坐上车,徐天海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有必要说点什么,或者……很早就想说了:"沈欢……"
  沈欢转过脸来,大叔呼唤的语气还真是深沉又深情……
  "听着,别和我贫。"徐天海终于直抒胸臆,字不多,气氛却很冷。
  啪,盖上头盔,看不清啥表情,反正沈欢没吱声,一扭头一轰油门把车开上了路。
  
  一路沉默无语,车速还真不快,和牛车有一拼,徐天海两爪不轻不重地搭在沈欢的肩膀上,想着赶紧回去洗个澡,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还有,昨晚那谁到底睡哪儿了?
  
  徐天海不想说任何感激的话,因为沈欢压根就不是一个值得感激的人,如果杀人可以不用偿命,真想掐死身前这个浑身硬肌肉的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车子停在了蚵仔湾的路旁,海滨浴场人来人往,那辆快餐车格外扎眼地戳在海滩上。
  "蚵仔——亚力——苹果——"沈欢高叫着跳下了车,徐天海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一回生二回熟,几个年轻快活的人儿已经向这边挥着手喊道:"大叔——"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从窗口探出来,一笑,一口好看的如贝壳般的白牙齿,海蓝中,夕阳下,熠熠闪亮。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我家大叔难看的?都给我出来:罚站!
小宇,你排第一个,夕颜第二个,师叔,别加塞,给我倒立十分钟……




夜路逢鬼

  "大叔怎么了?坐在那里像块木雕,干嘛不过来?"苹果问亚力。
  "这人就是怪,昨晚上我们几个轮流背麻袋,还吐了蚵仔一身,也不说声谢谢。"一旁的阿涛揉着酸肩膀道。
  "喝成那样多糗啊,肯定是不好意思。"亚力说着又噗嗤笑了:"诶,昨晚大叔吼得那乱七八糟的是什么歌?旋律听着怪耳熟的,我哼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
  阿涛、苹果双目望天,齐声发出一个长长的嗯……三人小声开始哼唧,拼命搜寻记忆库里发了霉的那点烂谷子,还是阿涛先找到了感觉:"啦啦啦……啦啦啦,一声笑啊……天知晓……啦啦啦……"
  三人同时电光火石:"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啦啦啦啦……"
  "喂,哥几个别啦了,结账!"邻桌游客豪迈的破锣嗓惊飞了沙滩上几只踱步的水鸟。
  …………
  
  沈欢递给苏湛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时不时回头望望摩托后座上带着头盔大头娃娃似的徐天海,笑得吃吃的。
  "你怎么搞的,直接把他送酒店就行了,怎么又跑这儿来了?一会就收摊,今晚再迟到会扣工钱的。"苏湛低声道。
  "没什么,挺有趣的。"沈欢惬意地深吸一口烟。
  看了沈欢一眼,一垂眼帘,苏湛继续磕着手里的鸡蛋:"你又想干嘛?"
  沈欢不答,吐着烟圈,两排睫毛浓密而纤长。说实话,沈欢长得很耐看,浓眉大眼,鼻子直直的,嘴唇也很性感地微翘着,小小的漩涡一边一个,一笑,挺勾人。
  苏湛不抬头道:"别玩了,赶紧把他送回去,这主脾气可不怎么样。"
  "诶,你说他到墨田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季节,多半来玩的。"
  "不像,一个人,住那么贵的酒店,除了咱们这儿,哪都不去……"
  "喂,这不关你事,操那心干嘛,他是外来人,没几天就要走人的,你别忘记了。"苏湛别有深意地望向沈欢。
  蹙蹙眉,沈欢想笑笑,却不怎么自然:"干什么,难道一朝被蛇咬,我这辈子都要怕井绳吗?"
  一推做好的蚵仔煎,苏湛不禁质问:"你怎么能肯定这次不是蛇?"
  沈欢刚要辩白,苏湛抢先道:"再说,你又从哪里看出他是?一个直的,你累不累啊?"
  "苏湛,你就那么不信任我的眼光吗?"沈欢有点不悦,掷下烟头捻进沙地里。
  风吹动了两人额前的发梢,送来一丝暑气,沉默了片刻,苏湛轻叹道:"算了,沈欢,你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提醒你一句,这人心思重,最好别惹他。"
  "就他?坐个摩托车都能紧张的要命,那头发,那手帕,还有那张禁欲的脸……"
  "喂,有那么好笑吗?他又没得罪你。"苏湛说着也没脾气地笑起来,一张禁欲的脸,沈欢嘴虽然损了点,别说,还挺形象。
  沈欢两眼定定地望着苏湛,忽然又一笑:"诶,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这位徐哥总是有意无意望向苏湛的眼神叫人心里不太舒服。
  一把韭菜砸在了沈欢头上,沈欢笑着胡噜好头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就替心里的灵位守一辈子贞洁牌坊吧。"
  眸色一深,苏湛的眼底划过一道阴影。
  沈欢赶忙举手投降:"别生气,我他妈中午吃拧了,您忙着,吉他帮我带着,我先送大叔回去,咱们酒吧见。"
  
  徐天海连牙根带牙龈统统咬碎,吹着海风抽上小烟的两位小爷嘀嘀咕咕的,把自己晒在了一边,话又说回来,他们可千万别过来啊,……我要回酒店,该死,这头盔也太热了,老子要洗澡,换衣服,梳头发,吃药、上厕所……每一分一秒徐天海都在祷告、诅咒,诅咒、祷告。
  不过呢,总有一个小人在心里细细碎碎的磨牙:睡了人家的床,扰了人家的娘,吃了人家的粮,按理应该过去说一声谢谢的,还有那老几位,昨晚没他们又背又驮的,自己说不定已经露宿墨田的海边了。
  
  沈欢似乎老实了许多,可能也觉得徐天海情绪不对头,再次上路也不多话,车开得也算稳当,饶是如此,徐天海告诉自己,仅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坐他的车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地开始怀念第一次坐摩托车时掌中的那根皮带。
  也许命运就是要捉弄人的,否则,人生岂不是要淡出鸟味来?没有最衰,只有更衰,这是徐天海事后总结出的一条真理。
  回酒店俨然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简单任务。对,整个事件的关键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引发的一连串的错误后果,徐天海认定就不该坐上沈欢的车,不该相信沈欢那句安全送你回酒店的狗屁保证!
  
  车行到一个岔口,沈欢的车忽然转了方向,拐进一条两边都是山包的小路,一看偏离了沿海主路,徐天海拍了拍沈欢的肩头。
  沈欢的声音在头盔里闷闷响起:"放心大叔,咱们抄个近路。"
  天色渐暗,四围寂然,除了偶有车辆匆匆而过,连个行人都看不到,路两边的灌木林乌漆麻黑的。
  起先徐天海没觉得后边那辆摩托车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嫌沈欢的车开得慢挡了路,不耐地滴滴了几声,沈欢靠边礼让,没成想后边的车着急赶超,自己倒被沈欢别了一下,一给油追上来,并驾而行的时候匆匆一瞥,两个小伙子,也没带着头盔,不满地四目弹瞪,其中一个嘴巴也不干净:"去你妈的。"
  徐天海下意识地抓紧了沈欢的肩头,用力捏了捏,沈欢像得了感召似的,一轰油门,车子飞快地蹿了出去,再次挡在了那辆车的前边。
  一阵眩晕的徐天海一掌鹰爪扣,一掌用力拍了沈欢一下,还没等重新找回状态,明显地感觉到有飞起来的错觉,连灌木丛都变成了一道绿线条。
  我靠,他们居然飙车!
  徐天海认为永远都和自己扯不上关系的两个字就这么转瞬即发了,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快,防不防胜!陷入一片嗡嗡轰响,隔着头盔都能感到煞气扑面,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稀薄,徐天海在摇摆,像条八爪鱼吸附在沈欢的身上,终于出了声,几乎是用喊的:"停车!"
  车子停了,只不过停的过程非比寻常:两个小伙超过沈欢猛然向旁别去,沈欢的车不知怎的摇晃起来,车子向路边一棵树斜冲过去,咣当,连车带人壮烈地倒下了,徐天海的头即使戴着头盔也无法避免重击地面时所带来的一阵闷痛。
  
  徐老夫人常念叨的还有一句,可以说是伴随了徐天海多少个春秋:人最尊贵的地方是哪里?头,那是绝对不允许侵犯的地方,不许别人碰,更不许发生任何意外,好像徐天海浑身上下就长着个头,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徐天海在这点上倒真衣钵了老妈的传统,除了自己和常年不变的一个老理发师,没人敢碰他的头,当然,更不会发生所谓的意外。即便新兵训练的时候,他也与众不同的享受了特殊待遇,所有训练只要稍稍比划比划就算合格。徐天海知道这和父亲背后搞的小动作有关。他不想当兵,老妈更不想,可架不住父亲的霸权主义,任凭老妈怎么哭天抹泪都没用,他还是参了军,没办法,谁让家里一水的橄榄绿,呃,现在是天空蓝,子承父业那是理所当然的,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安排,父亲的心思徐天海事后都更明镜似的。
  
  现在呢,别说头了,整个人都摔了出去,我完了!徐天海撞头的刹那间如是想,眼前金星乱闪后又是一片黑蒙蒙,胳膊腿都摔丢了似的,没一个地方能动弹,躺在地上只剩下倒气的份了。耳边传来沈欢一句爆喝:"傻X有种别走,我就操~你姥姥的。"
  这位沈童鞋唱《光辉岁月》时嗓子都没这么亮,徐天海叹气,冲动不是一个人的魔鬼,是所有人的。
  一阵肉搏声,沈欢的身影和另外两个纠缠不清,哎呀,就算是野路子,这动作也太难看了,爷们动手怎么能用指甲抓脸呢?还好沈欢闪得快,险险避开。
  先封眼,先封眼,不负徐天海所望,沈欢一记重拳稀里糊涂地正中对方眼睛上,肋上却挨了另一个的拳头。
  摸了摸自己,还好,除了衣服脏了,胳膊有点擦伤,徐天海完整无缺,头也不痛了。摇晃着站起身,拎着头盔走到一个敌手后面,谁说偷袭不是好汉,徐天海才不管,抡起头盔照着后脑就是一记重砸,位置挺危险,力道也不轻,那家伙连叫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了地上,捂着后脑直翻白眼。
  沈欢顿楞,没想到大叔出手这么狠,来不及欣赏徐天海的杀手风采,本着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惊喜,立刻精神了,斗志昂扬,追着另一个玩命的挥拳上脚。
  地上的爬起来,还没站稳,徐天海又照着小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冷声道:"敢摔我的头,嗯?敢他妈摔我的头!"
  小哥哭了,抱着徐天海的腿不撒手:"大哥大哥,别踹了,肠子快出来了。"
  徐天海住了手,有点喘,地上这个已经泥猴一只了,再看沈欢……明明刚才还占优势的,现在正一步一步往后退,脸色也变了,对方给惹急了,手里明晃晃的一把小刀冲着沈欢比划着:"孙子,怕了?"
  地上的一骨碌也爬起来,可算找到组织了,鼻涕泡还冒着就横上了:"他妈的,敢打我们?"
  "徐哥……"沈欢的声音有些凝重,也向徐天海靠拢。
  
  对峙中,徐天海听到了一句可笑之极的话:"把钱掏出来,快点,否则给你们放点血。"
  冷冷地看着比被劫者还紧张的两个家伙,徐天海道:"性质可变了啊,刚才还民事纠纷,这么一来可就是刑事案了。"
  沈欢飞了徐天海一个很欣赏的小眼神,大叔能武又能文,奇货可居啊,以后再不能小觑他,笑话他,苏湛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这人不好惹!直男?哼,苏湛这次走了眼,沈欢的两眼烁烁泛光。
  徐天海不知道沈欢为何忽然满眼桃花星,两个匪类也有点含糊,怎么个意思?小看我们哥俩,这家伙看着大高个怎么跟看情哥哥似的?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吃过徐天海亏的家伙按耐不住,夺过刀呲牙立目地冲着徐天海奔过来。
  不怕会打架的,就怕撒泼不要命的,没等徐天海继续发挥威慑作用,锋利的刀尖乱舞一气。徐天海闪躲着,寻找夺刀的机会,只觉手臂一凉,一抹刺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胳膊破了口,血珠子涌出来,红艳艳的。
  "徐哥!"沈欢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扪在舞刀的胸口上,刀飞了出去,却被另一个袭击跌了一跤,沈欢被人钳制在地,刀尖顶在脸上,一声恶语在耳旁:"再动花了你!"
  沈欢没动,眼前的光景着实难以置信,刚刚还傲视敌手的徐天海,转眼变了个人,不错眼珠地瞪着血胳膊,脸色煞白如纸……大叔,你没见过血啊,赶紧救民于水火啊。
  
  徐天海救不了谁了,他连自己也救不了,两眼一闭,一座山似的倒下来,姿态缓慢得近乎优美。
  沈欢傻了眼,那两个也有点傻,没刺中要害吧,一条胳膊还是一条人命?
  "来人啊——有刺客——"后知后觉的大内侍卫沈欢飙出了音乐界最高音。
  可惜徐天海并没有看到沈护卫忠心护驾的最后一幕,极其安详的躺在地上,好像沉睡了一般,任凭仓皇的小贼摸了一把裤兜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欺负了:
GCD河蟹我,害得我竟不知淫为何物?
晋江总抽我,从我认识它以来,没有一天不抽的,却从不道歉~~~
朋友嗤笑我,说耽美写手不是文艺骨干,写得精~尽也没啥发展前途~~~
老板霸王我,他自己放假去了,却叫我将工作岗位顶住!
陌路人恶心我,晚上坐车回家时,玩命在我身后咳嗽吐痰抽鼻子~~~
读者们……派系众多,一时难以言说,但都很坚持己见,养文的总嫌文瘦,潜水的绝不露头,冒泡的串通一气TX我,名单就不公布了,可我都知道,就是知道,哼哼!




我是良民

  "大夫,借个电话使使呗。"
  "不借,门口有公用的。"
  "大夫,病人离不开人啊……"
  "他又不是生孩子,躺会儿就好。"
  "您那科的?"
  "妇产科。"
  "啊?!"
  "干什么?这会都下班了,就我当班,给你们看就不错了。"
  沈欢望着大夫一甩水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白衣老妖!"
  "嘿,使我的帅哥。"一旁的小护士笑盈盈地递过自己的手机。
  "谢谢天使。"沈欢摸了摸自己的脸,关键时刻还得靠这张脸混。
  
  墨田就这么一家医院,规模虽小,五脏俱全,甭管什么科都能挂上号,和24小时超市不同,晚上再来看病就得挨白眼,值班的就那么几个人,还得算上太平间管理员。
  望望躺在走廊长椅上的徐天海,白衣老妖就给擦了点红药水缠上几圈纱布闪人了,今晚港剧《医者仁心》大结局,可不能错过了。
  沈欢的电话打架时摔坏了,翻遍徐天海全身,连个电话都没有,唉,眼睁睁看着人家掏走了大叔的钱夹,只剩下那条彩色方格的手帕了。
  "喂,苏湛,喂,听得清吗,我是沈欢,喂……靠!"沈欢举着电话看着天使。
  小护士一飞媚眼:"这儿信号不行,帅哥,你得到厕所去打。"
  得,就那儿信号好是吧?
  "太平间信号最强,都能满格。"
  沈欢二话不说直奔厕所,转身又看了看长椅上微闭双眼的徐天海。
  小护士一挥手:"没事,有我呢,他就是晕血,死不了人的。"
  沈欢终于明白行善未必积德,嘴太缺德也会折寿的,反省自己往日毒舌,微微汗颜。
  
  沈欢带着一身"仙气"走出厕所,长椅上已空无一人,叫了几声徐哥,空荡荡的走廊里颤着回音。
  小护士一挑门帘露出一小脸:"他醒了,走了。"
  沈欢有点急:"你不说帮我看着吗,怎么让他走了?"
  "咦?他能走了说明没事了,没事了我还看着他干什么,这里是医院,又不是托儿所。"
  "你——"这哪里是天使,分明是披着天使外衣的小妖,沈欢暗幸,这辈子若和这样的女人纠缠,还不如现在就一头碰死。
  "你别急啊,他可能去警局了,刚才向我打听来着,怎么,你们遭劫了?"小护士满脸憧憬地准备听新鲜事。
  警局?沈欢扭头追了出去。
  
  夜晚的海一片漆黑,无边无沿,潮水轻逐,声声寂寥。徐天海缓慢地走在一盏盏泻暖的路灯下,仿佛永远也走不到路的尽头,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夜色的空茫中。
  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嗡鸣,懒得回头,因为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好点了吧?"
  沈欢的问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摩托车拦在了徐天海面前,沈欢真是拿这位爷一点办法都没有:"徐哥,碰到这事谁也不想,这么着,你先上车,不是要去警局吗,我带你去。"
  徐天海绕开沈欢继续走自己的路。
  "大叔……"沈欢无力地拖着尾音,只好缓缓随行其后,再也没声了。
  
  到了警局,沈欢的嘴泻了闸似的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连比划带描述,声情并茂、险象环生外加少许的添油加醋。
  小小的警局鸦雀无声,其余几个警员也都凑过来,还有端着茶缸子的。徐天海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瞪着沈欢,瞪得眼眶都酸了,丫没红过郭德纲老天真是打盹了。
  记录警员镇静地擦去脸上的唾沫星,扭脸一指徐天海:"你是失主吧,把被抢的财物具体报一下。"
  几千元现金、各种证件、银行卡,就算报失也要等明天,可徐天海压根记不住皮夹里掖着几张卡,倒霉的是明月湖酒店的房卡也在其中,回酒店交代又是个麻烦。
  "你出门带那么多卡干什么?"沈欢嘀咕着,很快被徐天海冷眼一瞟镇压无声。
  "虽然是受害者,但你们也要吸取教训,遇事为什么不先报警,动手就是不对的。"合上记事本,警察叔叔开始逢人必训的功课。
  "我们那是自卫。"沈欢不服地顶了一句。
  "都自卫了,要我们警察干什么?"
  "不是怕给政府添麻烦吗。"
  "贫,喜欢贫是吧?诶……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把身份证拿出来。"
  "政府,我是良民。"
  "费什么话,你来报案也得留个底,我们破了案找谁去?"
  "我没带着,给您留个地址吧。"
  "不带身份证出门,还良民?国家给你们发身份证干什么使的?摆在家里当画看啊。"
  "都跟通缉犯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嘿,我说你嘴上零碎怎么这么多?再贫叫你回家取去。"
  "别别别,我记得住号码,您一查就行,我就是咱墨田人。"
  "我用得着你教吗?"警察叔叔双眼圆瞪,跟黑猫警长似的。
  
  端着茶缸子的警员附耳黑猫警长,黑猫警长看着沈欢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噢——"然后道:"我说呢,看着有些眼熟,今儿你怎么不在酒吧唱了?浪什么玩意来着?"
  沈欢沉下脸:"浪人乐队。"
  轻哼了一声,黑猫警长转脸看徐天海,徐天海凭直觉,这目光可不怎么简单,刚才还有点为人民服务的意思,现在怎么看都奔敌我矛盾去了。
  果不其然,黑猫警长话锋一转问徐天海:"你搭他的车回酒店,为什么不走大路走小路?"
  沈欢插嘴:"不是说那条路近吗?"
  "没问你,老实待着。"
  徐天海道:"他说那条路近。"
  黑猫警长诡异一笑,忽然道:"去过仙螺酒吧没有?"
  仙螺酒吧和自己被劫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徐天海沉声道:"去过。"
  "什么时候?"
  "昨晚。"
  "你们在那儿认识的?"
  "不是。"
  "哪儿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这和我被抢有关系吗?"徐天海淡淡地问,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盘问过。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合作点。"黑猫警长敲了敲桌子,脸色远比刚才严峻。
  
  忍一时风平浪静,徐天海筋疲力尽,两天两宿没洗澡,身上还挂了彩,衣服裤子全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海边上认识的。"
  "海边?具体哪儿,怎么搭个上的?"
  这他妈都什么问题?徐天海心里沉睡的小火山开始苏醒。
  "说话啊!问你呢,告诉你,进了这儿不交代清楚了别想走。"
  一直没搭腔的沈欢忽然开口:"警察同志,我们是来报案的,怎么倒盘问起我们来了?这位大哥搭我的车,遭了抢,已经够惨的了,您看,这胳膊,这衣服,这……这头发……"
  徐天海和黑猫警长同时呵斥:"闭嘴!"
  意外的默契倒叫全体安静了片刻,黑猫警长势头一转,夜里偷桃拣软的捏,回枪问沈欢:"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别以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们不知道,给你留着面子呢,说,谁先搭个谁的,具体怎么谈的?谈好的价是多少?"
  沈欢气愤愤地:"我谈什么了我?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开店给政府纳税,唱歌为娱乐大众,我他妈还推动墨田旅游事业蓬勃发展了呢。"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事没干成,钱没挣到手搓火是吧,还他妈推动墨田旅游蓬勃发展?对,这话倒也靠谱,没你这样的人,那种人也不会跑到这儿风流快活,把墨田的海都弄臭了。"
  话说到这份上,徐天海终于嗅出味道了,脸皮腾地红了,气血翻涌,敢情拿他当嫖~客了,那沈欢是什么?冷眼看过去,正和沈欢目光撞个正着,不知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欢眼神发虚,气势渐消。
  
  警局里渗出一种古怪的气氛,就好像街边的马戏团遮了一块黑门帘,旁边立个牌子,上写着:稀世罕见,人面兽身,五元一位,切莫错过!几个警员目光复杂地聚焦两个报案者,冰冰凉凉、闪闪烁烁,几分厌恶,几分鄙夷,几分讥讽,几分……兴奋。
  "我要见你们领导!"
  沈欢一垂头,大叔,就算你很有首长派头,可这台词也太烂了点。
  "法制社会见谁都没用!不把问题交代清楚,谁都别想走!小李,带他们到那边蹲着去,想清楚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祝贺所有亲们建国61周年快乐!没有GCD,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就没有如此和谐的每一天!万岁!




晨曲

  天还没亮,陈悦迷迷糊糊地就接了个电话:"你谁啊?墨田警察局?"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一声熟悉的冷哼,徐爷,您别忙着鼻孔出气,先说事。听了片刻,陈悦醒了:"啊?什么?我操,好,嗯,行,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还真是服了徐天海,这才出门几天啊,钱没了不说,还惹出这么一档子事,陈悦很想相信徐天海说的话,嫖鸡他不信,嫖鸭……陈悦含糊了,这未免也太巧了点。这边的屎还没擦干净,又跑墨田拉了一泡,这叫要老爷子知道了,他得第一个被关禁闭,还有徐老夫人,陈悦一个激灵,赶紧拨打另一个电话。
  
  徐天海没蹲过墙角,这辈子除了被自家老头关过禁闭,还没蹲过别人的牢号。
  要说徐天海用头盔砸那小子后脑时,沈欢算得上欣赏,可看到小警察都没来得及碰徐天海一下就被掰了胳膊,其余警员立即掏出警棍做一级防备状,当然,还有一个来不及找警棍的,只好举着茶杯对着徐天海。大叔临危不惧,气压全场,几根翘起的头发很有点怒发冲冠的意味,指头点着人头跟点着萝卜似的,不疾不徐:"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看谁敢动我!"沈欢震惊之余就剩滔滔景仰了。
  "你敢袭警藐视执法者,法制社会容不得你嚣张!"黑猫警长万没料到这位打一进门就萎靡不振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奔放的一手。
  "法制社会?老子跟你讲法制,你给我玩无赖,现在老子想耍点无赖了,你他妈又跟我讲法制?明确告诉你,我要打个电话,有本事你把我关起来,后果自负!"话毕,一甩手丢开了小警察,徐天海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黑猫警长的面前。
  形势是严峻的,气势是逼人的,茶杯子凑过来又附耳了一番,黑猫警长盯着徐天海的眼神有些松动,说的也是,捉奸要在床,哪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嫖~客,何况报案在先,干这行什么人没见过啊,这主来自A市,看这架势多少在A市有点能耐,虽说天高皇帝远,可这皇帝毕竟还是有的,谁知道哪个枝上歇着什么鸟。
  "好,就允许你打个电话,但是问题说不清还是不行的。"黑猫警长自己铺了个台阶。
  "政府,我也打一个。"沈欢举起了胳膊。
  我惹不起他还惹不起你吗?黑猫警长声都霹了:"去,那边蹲着去,继续想你的问题。"
  
  就在徐天海的电话挂上不到二十分钟,墨田警局的电话铃声响起,黑猫警长抓起电话,一声局长之后便只有听着的份了,神色微变,时不时地瞄着徐天海,低声应着。
  嗯,陈悦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徐天海终于打了个哈欠。
  当窗口微微泛白时,徐天海的手很不情愿地被握在黑猫警长的手中,听着他左一声误会,右一句对不起,并保证尽快找到那两个小贼,追回被劫财物,连带着沈欢都被递上一杯水压压惊。
  "这也是你们的工作嘛,都不容易,理解。"徐天海虚晃一笑,场面上总要给人家留点面子,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案子不是还没破吗,不能赶尽杀绝。
  黑猫警长将徐天海的手握得更紧了,瞧人家的手怎么长的,妈的,细皮嫩肉的,天生的富贵命!
  
  "沈欢!"背后一声唤,众人皆回头。
  站在黎明微薄的曙光里,苏湛的肩头一抹光晕,目光怔怔地落在徐天海身上,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外带一点血染的风采。
  徐天海眯起了眼,继而又把脸转向一边。
  "蚵仔!"沈欢蹭地跑过去:"你怎么找来的?"
  "我去了医院,说你们可能来了这儿。"
  "别提了,哥们我比窦娥还冤……"
  几双眼睛同时鞭挞沈欢,沈欢立即改了口:"昨晚酒吧没事吧?"
  "没事,有我们呢。"
  "政府,我们可以走了吗?"沈欢问得底气十足。
  当然可以了,黑猫警长一干人等还亲自送到了门口,临了,还给徐天海敬了个礼。
  苏湛、沈欢看向徐天海,他到底是什么人?
  
  徐天海觉得自己和这片海湾格外的有缘,总是在它特别宁静,没有一丝嘈杂的时候与它一同徘徊,一同沉思着。只是夜晚的海过于神秘,叫人隐隐的不安,而在凌晨中,就连每一朵披着晨辉的碎浪都充满了安谧。
  身后的两个人推着车,也一同沉默着,徐天海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
  停了脚,转过身,徐天海静静地望着也停下脚步的男孩,忽然问沈欢:"你怎么不贫了?"
  沈欢微张着嘴,有点跟不上徐天海的思路,眨巴眨巴眼睛,愣是没接上话。
  苏湛轻声道:"徐哥,先送你回酒店吧。"
  徐天海继续盯着沈欢:"做不到的事情就别轻易保证。"
  沈欢抿了抿唇:"那只是个意外,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飙车?"徐天海冷冷地问。
  当了一宿的窦娥以为沉冤得雪了,敢情这儿还冤着呢,沈欢提高了嗓门:"喂,大叔,不是你蹿腾我,我也不和那两孙子较劲了。"
  "什么?!"徐天海忽然笑了,气门都被这句给顶歪了。
  苏湛想说点什么,被沈欢有些激动地拦截了:"徐哥,不是你拍我肩膀叫我追上那两混蛋嘛,我以为……要不是你使劲抱着我,我也不至于翻车。"沈欢住了声,徐天海冰冷的眼神看得人心里难受。
  徐天海不想掰扯了,莫名其妙地瞪了苏湛一眼,转身就走,他那是蹿腾吗?他干嘛玩命的抱住沈欢?他那是……算了,不想把害怕两个字说出口,心里也堵得慌。
  苏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哥,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徐天海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苏湛追了上去:"喂,徐哥,你这是去哪儿?"
  徐天海轻轻推开苏湛:"不用你管!"
  "你这么走一天也走不到酒店。"苏湛无奈地冲着执拗的背影喊道:"走反啦。"
  徐天海再度停下来,怔怔的,在繁华的A市都不曾迷路,偏偏在小小的墨田迷失了方向,眼前这片海看似平静,内里的汹涌又有谁知道呢?
  转过身,望着两个脸上写着关切静静期待的男孩,徐天海的睫毛茸茸密密地抖了抖,强压下心中翻起的一抹难耐的酸楚,看着垂头丧气的沈欢,目光酌定的苏湛,不禁垂下了头,耳边是苏湛柔声的承诺:"这次不会食言了,一定把你安全送酒店。"
  嗯…………在一声似有似无的无极之功后,徐天海迈开两脚向他们走去,这一次真的要扯不清理还乱了。
  沈欢赶紧抹去摩托车后座上的潮气,天塌了也得先把大叔送回酒店去。一抬头,徐天海已经走向苏湛的车,小心地坐上去,扶住了苏湛的腰摸索一番,苏湛待徐天海彻底不动了,这才发动了车。
  
  徐天海终于走进了明月湖酒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两名保安也随即"保驾"其旁。
  "您欠的房费我们已从押金上扣除,所剩余额……这么说吧,扣罚遗失房卡,您还得再补缴二百元,才算全部结清。"服务台小姐的声音极其温柔有礼。
  "我总可以上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吧。"
  "可以,您在这里重新办理入住手续,我们马上为您提供视野最佳的海景房。"
  "什么?我东西还在房间里!"
  "很抱歉,您只缴纳了两天的入住押金,已过退房时间,我们将您的行李移交保卫部妥善保管。"
  "你们怎么能这样,还有点人性化没有?我才过半天你们就擅自动我的东西,把你们经理叫来,别拿大堂的打发我,叫你们总经理直接来见我!"徐天海一股邪火,火山在哪里都没有此时喷发的厉害。
  服务台小姐杏眼微睁,别有用意地看着徐天海全身的光景,依旧含笑:"请多包涵,这是我们酒店的规定,制度无情人有情,这要是我们家开的酒店,我现在就给您放洗澡水去。"
  ……小姐,您是不是在日本某条街上培训过?!
  徐天海认败了,再怎么着也犯不着和一个女的较劲,都是打工的,挣点受气钱。何况,自己也不怎么占理:"我要清点我的物品,少一样都不行。"
  东西少的可怜,一目了然,徐天海压根也不想清点什么,拎着瘪瘪的行李返回酒店大堂,楞住了,这才发现两个男孩并没有离去,沈欢正给服务台递过去二百元钱。
  徐天海真不知心里啥滋味,打翻了油盐醋,五味杂陈!
  一切清算完毕,服务台小姐优雅地一鞠躬,徐天海耳边柔声似水:"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欢迎再次光临明月湖酒店!"
  在这里收购一家酒店得多少钱?徐天海暗暗地想。
  
  迈出星级酒店,冷气全无,进入夏季的海滨小城闷热潮湿,徐天海成了真正的三无产品:无钱、无证件、无家可归。
  一辆奔驰停在酒店前,一个老华侨戳着拐杖在孝子贤孙搀扶中下了车,体面,尊贵。
  苏湛、沈欢包括徐天海,三人六只眼都定格在老华侨身上,穿的真体面,灰衬衫,吊带裤,脚踩凉皮鞋,也背着个头,乍一看,还以为是几十年后的徐天海。
  沈欢低下了头,苏湛背过脸去,惟有徐天海两眼呆望着对面的大海,忽然很想跳进去,那里一定很清凉很舒畅。
  "你们谁借我个账户使使,我得叫朋友打点钱过来。"徐天海率先打破了三人间古怪的沉默,话虽说着,眼睛却望向苏湛。
  苏湛有点为难:"我没活期的,定期的存了也取不出。"
  "用我的,农行的行不?"沈欢不知为何一直都闷闷的。
  "农行啊……"唉!都什么时候了,徐天海还挑三拣四地:"中行的吧!"转而一想,墨田不会没中行吧。
  还好沈欢点了点头:"待会我去开一个,很快。"
  当徐天海掏出个手机时,苏湛、沈欢微感意外,这位爷敢情有手机啊。
  徐天海显得不太情愿,开机,等了片刻,哗啦啦地一通乱响,几天下来积存的短信、未接提示一股脑地塞满了屏幕,眉头蹙成了"川"字,冷冷地盯着手机,好像要凿出一个冰洞来,拇指狠狠地一通狂按,删除,删除,删除……徐天海的脸色使对面的两人相互交看了一眼。
  "给你个电话,开了户就给这号发短信,叫他今天务必把钱汇过来。"徐天海对沈欢吩咐着,好像对面不仅仅是沈欢,还有务必汇钱的那个人。
  苏湛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沈欢急忙掏出半坏的手机输入徐天海给的号码:1300XXXXXXX,陈悦!
  
  苏湛默默地看着徐天海,徐天海也回望着,对面的大海映入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湛蓝湛蓝的,看得久了,仿佛和墨田的海融为了一体,分不出这片蓝到底谁映染了谁?
  天色大亮,路上已见车来车往,晨练的、出早市的,卖早点的、赶早班的……陆陆续续打破了海湾的宁静。
  "去我那儿吧。"苏湛淡淡地邀请着。
  "好。"徐天海轻声应了。
  不远处传来第一班出港游轮的汽笛声,悠远、宁长……
  




我们……睡吧

  世间有很多奇妙难解的东西,其中有一种叫"缘",是任谁也猜不透讲不清无法左右的,但它却永远按着自己的轨迹决定着你我他的悲欢离合。
  事隔一夜,再次走进苏妈妈的小院,徐天海就被这种看不见的奇妙轻轻攫住了。他没想过再来,可真的站在那棵紫丁香树旁,望着葡萄架下拥着石桌石凳剥着海瓜子的苏妈妈,他就知道没有什么第一次,也无所谓再来,站在这四方的小院中,好像是天经地义由来已久的事,起初那点局促不安,一瞬间也随之消弭了。
  
  "先吃点东西,然后换洗一下睡个好觉,我家是太阳能,这会儿水不是很热,我去烧点。"苏湛有条不紊地说。
  徐天海调整了一下顺序:"还是先洗澡吧。"
  "成!"
  徐天海只从包里掏出一把牙刷,其他居家旅游必备物品一概没有,苏湛不禁叹道:"大叔,您还真是一把牙刷闯天涯啊。"
  "我以为我现在早就到家了。"徐天海的逃离计划原本就不长命。
  微微一笑,苏湛点点头,似乎很理解,很明白,徐天海忽然一阵轻松,心情莫名地好转起来,于是放胆要求着:
  "我没毛巾。"
  "没事,用我的。"
  "也没浴液。"
  "用我的。"
  "洗发水。"
  "用我的。"
  "内裤……"
  "用我的。"
  ……!!!
  ……你……真没带吗?"
  "我想说,内裤就不用了。"徐天海居然颇诡异地一笑,看着苏湛中了葵花点穴手的样子,心情更愉悦了。
  苏湛望着徐天海很舒心地接过苏妈妈递上的那套洗漱用品,内心独白无人知晓:大叔,拜托,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天真活泼的气质,你开玩笑的样子比你发飙的时候还……慎人!
  "等等!"苏湛唤住了正要进入架着太阳能小板房的徐天海。
  心里一跳,不会还给搓搓背吧?想想就……龌龊!徐天海心里的小人对着自己做了个很鄙视的手势。
  男人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物种吗?其实不是,冤枉他们了,他们只是偶尔会思考下半身那点事,频率多了,那玩意自然就不老实了,还好,我们的徐爷只是偶尔的,偷偷的,自娱自乐地偏离纯洁大道那么一小会儿,大部分时光还是很守"妇道"的。
  
  一层层保鲜膜被细心地缠绕在纱布上,苏湛托着徐天海的胳膊:"别沾水,洗完帮你换药,包的还没我好。"
  看,有天使的地方自然就被光照了,徐天海的心里一片圣洁。
  初升的暖阳照着男孩并不白皙却很健康的肤色上,涂了层蜜汁似的,连个汗毛孔都难见,面上也带着一宿未眠的倦意。他唱完了歌,去了哪里?好像记得去过医院,然后警局,只是为了哥们义气吗?没有沈欢,他还会去吗?只有沈欢呢,会去吗?
  徐天海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神情又黯淡下来。
  
  没有带按摩的豪华浴缸,没有做工精良的雕花瓷砖,也没有意大利进口的多功能喷洒,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白墙围水泥地塑料喷头,干净、整洁,水果然有点凉,一个带着热气的暖水壶放在镜台上,苏湛说,用热水洗头免得受了风。
  包里只剩下仅有的一套换洗的短袖衫运动裤,一小瓶药,还有一盒不离不弃的发蜡,徐天海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洗干净了,人也舒爽,坐在石桌旁,徐天海狼吞虎咽地将苏妈妈的饭菜再次扫光,没了最初的矜持吃饭就是香,不过呢……还真是有点别扭,对面的苏湛痴呆呆地望着,一言不发。
  湿漉漉的头发有点自来卷,松散在宽宽的额前,浓黑的眉毛一不满意就轻轻地蹙起,陡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好像对什么都有点挑剔,尤其是一双半睁不睁的眼睛,心事难猜,看谁都不冷不热的,却又掩藏不住一瞬即逝的无措。这世上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吗?若没有,这份感觉从何谈起?若有,他吃着妈妈的饭菜,坐在这个小院中,为什么连一丝的眷念都没有?
  这小子干嘛老用这种惹人犯罪的眼神盯着自己?徐天海故作不见,心里的小鼓槌却没停,扑通扑通地敲着。
  "沈欢刚才来过电话,账户开好了,中行的,已经给你的朋友发过去了。"苏湛收起目光,沉沉地说。
  "嗯。"
  "其实沈欢这人挺不错的,就是有时爱开个玩笑。"
  "嗯。"
  "他挺愧疚的,也不想出这样的事。"
  "嗯。"
  "你……"
  "你今天不用去海边了吗?"徐天海忽然问。
  "噢,我下午去。"
  "噢,耽误你做生意了。"
  "没有,我也想补个觉。"
  "……"徐天海放下碗筷,掏出手帕抹了抹嘴,想起什么,瞟了眼对面的人,果然,苏湛的眼珠随着手帕骨碌转着。
  收起手帕,徐天海有点没好气地:"你看什么?"
  做天使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天使,苏湛的贝壳齿又闪着顽劣的光芒:"大叔,其实……现在的发型更适合你,嗯,衣服的颜色可以再亮点,既然来了海边,换双沙滩鞋吧。"
  
  在徐天海的人生经验里,似乎没有人可以直接点评他的着装品位有什么不妥,若不算琬星曾经说过的:哥,那些国际名牌糟蹋了你,还有陈悦那班老友每当看着徐天海换了身新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没人过问此事的。
  SO,徐天海看苏湛的目光有点秋风扫落叶的意味。
  苏湛耸耸肩,收拾起碗筷:"随你便吧,大——叔——"
  "喂,你站住。"徐天海低声喝道。
  "干什么!"苏湛端着锅碗,很无所畏。
  "你再叫大叔试试。"
  "大叔——"
  "……"
  "是你让我叫的。"
  "你再叫一个。"
  "你烦不烦啊。"
  "我就……"
  "你就怎样!"
  一个贝壳齿闪闪的,一个将军肚鼓鼓的。
  一旁的苏婶停下手里的活计,支起了耳朵,笑眯眯地听了一会,没啥动静了,忽然轻唤道:"蚵仔……"
  对望的俩人收回PK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应着:"哦"。
  苏湛突闪而过的惊异打在徐天海的脸上。
  徐天海也微汗,人家叫儿子,自己乱搭什么腔,都是被这小子弄晕乎了。
  只有苏婶安详如初:"吃完了都赶紧歇着吧。"
  
  四方的小院布局很简单,正房三间,中间桌椅板凳,茶杯茶壶,算是个见客的地方,左右两边是睡房,一间苏婶的,一间苏湛的。院子东西两边的厢房,一边是厨房和洗澡的小板房,另一边挂着门帘,从窗户望去里边几件简单的家具,不是徐天海上次睡过的那间。
  "那是亚力的房间。"看着欲知详解的徐天海,苏湛道:"他从澳洲来的,到了墨田就没走,一直租住在这里。"
  "摘不到苹果是不会走的。"徐天海淡淡地来了一句。
  苏湛瞥了一眼:"你倒知道的真多。"
  徐天海望着某人的背影,哼了一声。
  
  "你睡我这里吧。"苏湛的房间如同上回一样,蓝蓝的,纤尘不染。
  徐天海不知为何心跳的有点快,他很想很想知道,上一次的宿醉,这张水蓝水蓝的床上究竟睡了几个人?
  看着徐天海望着床还在发呆,苏湛有了点解释的意味:"放心,上次我睡在亚力的房里。"
  "噢,好。"徐天海的语言匮乏再次让苏湛体会无力感。一时间俩人都有点躲闪,陷入了很不合时宜的安静。
  我解释个屁啊!苏某人如是想。
  我凭什么不放心呢!徐某人反之想。
  "我们……睡吧。"徐天海的舌头有点打结。
  徐天海!你到底有没有学过语文啊,除了主谓语,就不能加点定状补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的是,各位看官看石头的文要始终如一保持CJ的风气,切不可动了那淫~念,否则,和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有甚区别?这罪过还是叫我一个人担了罢。




梦里不知身是客

  "哈哈,你的字真丑!"
  一只手本能地捂住了本子,神情不悦,眼神微冷。
  "干什么捂着,我还要看。"
  "走开。"推了一把挤过来的小脑壳。
  "我偏要看。"
  一支笔毫不客气地敲在了小脑壳上。
  "你干嘛打我。"小脑壳人小气性大,小牙齿闪着威胁的寒光。
  "管你呢。"娇纵惯的男孩不理会气呼呼的小脑壳,继续坐下来在本子上划拉着丑字。
  小脑壳不服,窜上前一把扯过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快意地叫道:"好丑,好丑。"
  男孩火了,急于抢回本子,小院里你追我赶的两个身影,男孩终于仗着身高优势逮住了小脑壳,卡在怀里,下巴狠狠抵住小脑壳,扯回了本子,一扬手,小脑壳跌坐在地上,疼得咧了咧嘴,使劲让眼泪憋回去,恨恨地瞪着一脸没事人继续写字的男孩。
  写了片刻,身后没了动静,男孩偷眼瞄着,小脑壳粉嫩的脸上气得红润润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双大眼睛黑宝石似的,蒙着一层晶莹的水汽。
  "喂,起来啊。"男孩只好先妥协,走到小脑壳跟前。
  小脑壳还是恨恨地瞪着,只是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男孩有点无措,伸手去拉,被小脑壳执拗地推开了。
  男孩挠挠头,蹲下身,四只眼睛互瞪着,男孩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几块大白兔奶糖,小脑壳咽着口水,很有气节地把脸扭到一边。
  几颗泪珠挂在腮边,晶莹剔透,男孩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那露水般的泪珠,小脑壳转过脸,回眸看着男孩,男孩将手指放回嘴边舔了舔,咧嘴一笑:"咸的,比大白兔好吃。"
  小脑壳忽然抓起男孩的胳膊,尖利的小牙咬在滑嫩白皙的皮肤上,一阵刺痛,男孩丢了大白兔啊地一声……
  
  啊——徐天海捂着胳膊坐了起来,汗水淋淋,瞪着两只眼,元神尚在梦中进进出出。头又开始疼了,炸开一样,远比胳膊上的伤还要痛,跌跌撞撞爬下床,找到药瓶,急忙吞下一粒,重新倒回床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四围一片昏暗,这是应徐天海的要求,睡觉一定要关窗关门拉窗帘,外加雪白的蚊帐,虽比不上帝王帐的密不透风,也算是多了层壳。
  苏湛临走的时候很惊讶自己的房间还有如此良好的密封性,别说人了,恐怕连蚊子都能憋死几只,真难为徐天海这么闷的天也不怕中暑。
  徐天海也是人啊,怎么不怕,往日在自己的帝王帐里,那也是空调卖力的工作才得以享受壳中的安稳。苏湛的小屋哪里都好,就是没空调,一觉醒来,浑身是汗。
  想着梦中的情景,徐天海怔怔的,最近这样的梦远比从前频繁了,清晰了,从前都是些零星的碎片,醒了之后大都不记得了。现在呢,碎片开始串联,粘合,渐渐成了一段段完整的桥段,有内容,有情节,梦醒之后,他还能想起它们,越努力回想,头就格外的痛,好像有根神经终归是要被扯断的,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望着蚊帐顶上起伏的白色薄沙,头痛稍稍缓解,这种徐老夫人让人从国外定期买的药很管用,自从有了头痛的毛病,这些年从没间断过,看过几次,都说是一种偏头痛,属于顽疾,死不了人,却也好不了。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徐天海反正习惯了,不是说死不了吗,那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也曾和母亲提起这样的梦,徐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是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幻觉,得了这种头痛,幻觉是正常的,不会影响什么,最好别总想着它,否则会加深病情。"
  徐天海从此不再和谁提他的梦了。
  
  拉开帘,打开窗,却发现外边并没有比室内光线亮多少,已是又一个黄昏,徐天海忽然发现躺在这水蓝的床上居然可以睡足一整天,帝王帐里也没有过这样的安眠,嗯,回去后自己的卧室也换上一整套的蓝系列。
  院里只剩苏婶一人,苏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饭菜摆在石桌上,老是麻烦一个眼睛看不清的老人家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陈悦的钱汇过来没有,看来今天是没戏了,明天第一件事直奔银行,走不走的先不说,至少得出点饭钱、住宿费什么的,亚力也不是白住的,那小子好像也没说白吃白住的话,咱就自觉点呗。
  不走吗?徐天海轻声自问。
  
  吃着饭,徐天海看着苏婶面前支起的渔网架,一只梭子上上下下,依然不用看的,动作却很娴熟。
  "家里有人打渔吗?"徐天海随口问道。
  "这是给别人做的活计,休渔期大家都会修修船,补补网,我闲着也是闲着,接点活解闷。"
  徐天海没点破这话里的轻松,解闷在其次,贴补家用倒是真的,自从见到苏婶,她就从来没闲过。
  似乎觉察到徐天海的沉默,苏婶轻声道:"苏湛不喜欢我做这些,可做了一辈子渔民,摸不着网,心里空得慌。"
  "您的眼睛什么病,还有希望治好吧?"
  "没什么大毛病,苦日子捱的,自打苏湛他爸过世后,这眼睛一年不如一年,还好,没全瞎,就是看不真切。"
  "他……他爸爸……"徐天海很想知道,却不知怎么开口问。
  苏婶倒也不介意,声音轻轻地:"那年出海赶上风暴,再也没回来,苏湛才9岁。"
  
  徐天海再度陷入沉默,不用问也能想象出,孤儿寡母的日子有多么艰难,环顾这小小的院落,清新整洁,鸟语花香,即便是堆放杂物的角落都被整理得规规整整。想起水蓝色的卧房,擦得锃亮的旧摩托,快餐车上的贝壳墙,一天换两身衣裳,还有那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巧克力色的光洁……
  哼,洁癖,徐天海心里哼了又哼,一缕邪念袅袅升起,一般洁癖的人是不叫人躺自己的床上,何况第一次还是个陌生的酒鬼……这点特殊待遇说明了啥……徐天海总是下垂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神越发的飘忽了,心里的小人荡着秋千架,双膝卖力地一曲一伸,越荡越高……
  
  月亮爬上来,亮晃晃的,苏妈妈的脸在月光下散发着安详的气息,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兴甚浓,徐天海好久没这样聊天了,抛诸杂念,不带城府,不关利益,想到哪儿就聊到哪儿,说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墨田从前是个相对封闭的渔港,这里的人们大多靠海吃海,打渔、造船、养殖海产,这些年政策越来越好,投资的,经商的,旅游的,墨田开始喧闹起来,本地的要出去的,外乡的要进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渔汛期要捕鱼,休渔期要发展旅游,只有进入了冬季,才会有短暂的宁静,苏湛会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很快的,下一个春季又到了。
  
  "他也出海打渔吗?"徐天海好奇起来,脑海中闪现出年轻有力的臂膀鼓风扬帆的画面。
  "不常去,虽然出海挣的多,可我不许,可他还是会偷偷去,一去就十来天。"
  "他很聪明,人也很孝顺。" 徐天海由衷地说。那双安静如海的清眸,积淀着多少坎坷,早熟的肩头又承担着多少重担?却总是那么波澜不惊地浅浅一笑。
  "唉",苏婶轻叹一声:"都是我的眼睛,苏湛学习成绩年年第一,若是他爸爸还在,说什么也要叫他上大学。"
  "上了大学未必就懂事了,很多东西,大学里是教不出的。"徐天海讥讽一笑,想想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渣,哪个不是名校□出来,喝过洋墨水的都有,若非如此,他们还不至于蹦跶得这么欢畅呢。可自己呢,徐天海笑容隐没,长叹了口气。
  苏婶遗憾地笑了笑,各家有着各自的闲愁。
  
  说着墨田,说着大海,说着苏湛,说着过去,说着现在……编织渔网的手没有停,偶尔夹杂着几声笑语,飘散在小院的花香中。
  苏婶说,小徐,你才三十啊,比我们苏湛大六岁,也不老啊,怎么他们老管你叫大叔、大叔的呢?
  苏婶,咱聊的好好的,为毛啊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天海站起身,趁着月色姣好,海风清凉,出去溜达溜达,这夜晚的海,总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了,石头我去泡汤了……




夜潮

  浩瀚无边,即便在沉睡中,它也是波澜壮阔的,如水的月光将眼前的海衬托得分外清润,远比第一眼看上去更加的意味深长。
  沿着海岸线,走走停停,这个时候连水鸟都归了巢,除了海浪,四下里悄然无声,合着潮汐,陷入某种冥想,徐天海连呼吸都是恬静的。
  
  走得有点累了,正要往回返,一抬头,徐天海有些讶然,活了这么大,头一次见海上升明月的清丽,夜蓝里的柠檬月就像是谁精心剪裁,涂了色,抹上光,悬在那里,照耀着一切,一切在月光的抚摸下,荡漾着,安息着。海中的月也不甘沉落,金盘似的在宽阔平坦的海面闪动着丝丝银亮的波纹,碎动着,呼应着天上的月,黑与白,清与幽,在人的眼中,已不再是纯粹的风景,摄人心魄的美,念及天地,慨叹古今。
  
  笨手笨脚地爬上最大的一块礁石,徐天海很有种胜利感,吸入海风的凉爽,纳入眼底的月与海,无遮无拦,心中涤荡,只想全然释放,徐天海忽然放声大喊:"混蛋,唐熙,你听清楚,我不在乎,压根就不在乎,唐熙,你这个混蛋,滚吧,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海浪轻缓,扑打在岩壁上激起数尺高的浪花,宛若鼓吟,永无止境,念天地之悠悠,独徐天海一人怆然而涕下。
  
  哗啦一声响,划破夜的岑寂,仿若不胜其扰,水中的金盘顿成无数碎片,一个身影从海面上缓行而起,线条优美而冷峻,水中的金盘也慢慢还原如初,映着身影,月华般的光泽,闪闪发亮,他似乎寻找着什么,环顾着四周,少顷,向着海滩踏浪而来。
  
  捂着被岩石划伤的手臂,徐天海龇牙咧嘴克制住声音,就在那身影环顾的时候,呆愣数秒的徐天海跑为上策,幸好这片礁石组够严密,多缝隙,也……贼光滑,徐爷的手脚原本就不利索,脚下一滑,连滚带爬地跌进了岩缝中,刚好容下一人,就跟给他量身定做似的,除了手臂上传来的刺刺痛,其他安好,也没被那人发现。
  徐天海喘匀了气,又将头悄悄地探出去,虽说小时候看过《大西洋底来的人》、《海底两万里》什么的,到底没亲眼见过,海妖?海仙?人鱼?
  心脏一抽,眼目紧紧锁定"出水人鱼",不管他是人还是妖,徐爷2.0的良好势力在清朗的月空下越发看得真切,月光下的海已经美得摄人心魄,却在这一刻淡化了,来者断不能是人鱼了,两条修长的腿分得好好的,只是赤~身裸~体,连条泳裤都没穿,胯间的美物坦然地晃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甩了甩头发,银珠四溅,清冷的面容带着青春的棱角,如水般的眼眸闪过道道不羁的锋芒,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躯体一层月光银,强健、刚毅,威猛,赤~裸裸地彰显着生命的活力。
  
  咕咚,徐天海很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渴水般干涩,呼吸没了,那颗原本心律不齐的破心脏扑通扑通玩命地跳,清凉的海风吹不干层层沁出的汗水。
  这情景当真不是在做梦吧,为何如此的亦幻亦真?美好得让人心潮激荡,眼眶发热?徐天海后知后觉地陷入了道德与良知的谴责中:
  卑鄙,裸~泳不是罪,偷窥才是罪!
  不看白不看,爷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
  你还住着人家的房,在你落难的时候是谁帮了你?
  他不会知道的,我只看一眼,好吧,其实已经看了很多眼了,不,压根就没眨过眼,震撼着,欣赏着,陶醉着,滴答着……任凭漫涨的潮水爬过了脚踝,浸上膝头,向腰部缓冲。
  
  苏湛似乎听到有人在喊,钻出水面巡视着,什么都没有,礁石,海滩,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天空、大海和月光,只是他一个人。这片海滩岩石林立,比较荒凉,不像浴场有防护网,又涨夜潮,除了他基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游泳。
  淌着水在浅海处巡视一番,附近的礁石黑黢黢的,确定无人,苏湛重新投入夜海,舞动着双臂恣意畅游,饱吸一天暖阳的海水,此刻温沁入怀,柔软的就像情人的手,抚过每一寸赤~裸的肌肤。
  每当思念蔓延,涌涨心头,这片海带给他的远远不止这些,依偎着它,就像回到了儿时,有父亲,还有他,他们就在这片海里,从来没有远离过,苏湛的双眼凝视着更遥远的海的深处。
  等一下,今晚是怎么了?一个声音穿越海面,时断时续,似有似无,苏湛再度钻出海面,拨弄着水,凝神细听,不远处的礁石群随着海风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呼呛,苏湛刻不容缓,没入海中,猛力划动双臂向那声音飞游过去。
  
  OMG!这太不公平了,就偷看了一眼,报应来得也太快了点,起初徐天海还沉浸在身心灵的享受中,等到发现齐腰的海水还在以不为人知的速度上涨时,为时晚矣。
  徐天海不会游泳,除了在自家浴缸里施展过泳技,其他有水的地方一概敬而远之,连温泉都不泡。这次的浴缸着实大了点,随着潮水不断上涨,脚底虚浮,咕咚,徐天海喝了第一口咸涩的海水,努力攀住光滑的岩石,顾不得爷的面子和威望了,拼尽力气喊出了"救命——苏湛——救我——"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黑暗,温湿,混沌,荡漾,就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连体重都不再是累赘,轻忽飘渺,沉沉入睡,忘却了呼吸,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回到最蒙初的时候,一切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不再遗失……
  一股奇异的力量打扰了徐天海的美梦,扯着,拽着,勒得人喘不过气来,拼命叫着"放开我"却只吐出几个泡泡来,徐天海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尾鱼?
  挣扎着向最深处游去,却被提得越来越高,渐渐有了亮光,逐渐冰冷沉涩,只剩下唇边一抹柔软的温暖,鲜嫩香滑,好像那浓浓的蚵仔煎,徐天海本能地递出了舌头……
  啪啪啪,脸上挨了几下,徐天海悠悠地醒转过来,眼前一张湿漉潮红的脸,活像煮熟的大虾,正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
  
  人生何处不相逢?
  相逢为毛曾相识!
  
  湿哒哒的落水英雄徐天海披着苏湛的浴巾,围着一堆火打着喷嚏,不时撩着眼皮瞄着对面摆弄篝火没啥表情的救命恩人,跳动的火苗映红了苏湛的脸庞,朦胧而柔和,水亮的皮肤散发着魅惑的气息,一瞬间,徐天海的心仿佛被什么拨动了,漾出几朵粉红色的水花,悄悄地,向周身散去,一圈一圈地……
  救命恩人只字不提刚才的惊险,上了岸,泰然地穿上短裤,拣了点干树杈,支起一篝火来,一屁股坐在海滩上,徐天海简直就是八个爪的金刚,长那么大个不说,还手脚乱动玩命地往水里拽,要不是自己水性好,今晚哥俩就一起给龙王当夜宵吧!偶尔也偷瞟回去,想起刚才那人工呼吸做的……突然侵入的舌头,柔韧湿腻,苏湛的脸不经意间又红了,不得不服了,能在昏厥中还这么有"追求"的,徐天海堪称第一人。
  
  徐天海默默地看着恩人忙活,篝火发出噼啪噼啪的清脆声,一切都是那么的静美恬淡,忽然间,他很想拥抱这一切,天上的月,月下的海,还有眼前这个一声不吭拢着篝火的男孩。
  苏湛用牙磕开酒瓶盖,将白酒递给正在微微发抖的某人,徐天海抿了抿,苏湛淡淡道:"你最好喝一大口,现在不是盛夏,这会儿的海水寒性还没退呢。"
  乖乖地又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驱走了几分冷意,苏湛接过去也喝了一口,精赤着上身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胸前的红润坚~挺诱人,徐天海很识趣地收回了目光,吃一堑必须得长一智,色能伤身,谁说不是呢,光看几眼,还能要命呢!安分守己,方能长命百岁!
  
  用石头砸开了几个黑色刺球,苏湛想了想,还是给徐天海递过来一个。
  "什么?"徐天海迟疑着,壳里边橘子瓣似的东西,一股腥味。
  "海胆,暖胃驱寒的,还能壮胆!"
  后面那句明显地不厚道,徐天海选择隐忍,学着苏湛,呙出内里的胆肉,无骨无筋,入口即化,倒也鲜美。
  
  树枝不多,火苗很快就缩小了,凉风一吹,徐天海又打了个寒噤,这比什么空调都管用。
  "明天你有时间吗?"苏湛忽然问。
  心下惴惴的,不知问者何意,面对苏湛,徐天海莫名地心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得去趟银行,看看钱汇来没有。"
  "噢,正好,去完银行到沈欢的店里看看。"苏湛道。
  徐天海不出声,摸不清小哥现在什么心情。
  "买件换洗的衣裳,太给社会主义强国丢脸了。"苏湛指了指徐天海的身上。
  徐天海一低头,这才发现最后一身衣服也惨遭蹂躏,两条胳膊都破了相。
  "你平常看书吗?"苏湛忽然又冒出一句。
  徐天海当然不怎么看,对中文免疫,除了合同上的字,他一概不感兴趣。
  "我屋里的书随便看,回去翻翻《论语》颜渊篇第十二,睡不着时看看。"
  徐天海不解,也许是刚喝过海水,脑里的零件有点受潮,眼巴巴地看着苏湛,像个脑残,不晓得今夜的经历如何惊动了孔子他老人家?
  "回去吧",丢到手里的海胆,站起身,踩灭零星的火,苏湛的声音沉稳有力:"睡的太多,精力旺盛,消耗一下比较好。"
  天苍苍,海茫茫,风吹两腮见红潮,徐天海最后一点自信与尊严,随着苏湛点起一支烟吐出的渺渺白雾,彻底弥散了……
  
  夜,的确有些难熬,想起什么,钻出蚊帐,撅着屁股翻着苏湛的书架,哟?还真有本《论语》,徐天海不是为了知识,纯粹出于好奇,颜渊篇……十二……
  子曰:"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
  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那叫一个恨啊,为什么没练过化骨绵掌?饶是如此,这本伟大的圣人言还是被徐天海揉搓成一团,面目全非了……
  

作者有话要说:吐泡……




偷香

  徐天海再次被迫打开手机,也许是没休息好,头昏脑胀,当听到银行的答复时一下子就火了。该死的陈悦,真把老子放逐不管了?钱呢?过了一整天,什么行转账也该到了!可沈欢新开的账户上除了开户费,嘛也没有。
  苏湛、沈欢面面相觑,龙颜大怒啊,徐天海这气势哪里像是和别人借钱,分明是要账不遂,挥刀剁之!
  徐天海才不管呢,手机一通,马上重重一个冷哼送过去,直奔主题:"钱呢?"
  拜托徐爷,先搞搞清楚,你现在是求别人,不是人家求你。苏湛的眉头又皱了皱,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下这唯我独尊的癖好?有时候明明惊慌得像只兔子,有时候却又霸道、蛮横、不讲理!
  "什么钱?我要你汇过来的钱,我现在身上连买个包子的钱都没有,怎么回去?"
  ……
  "你脑子长屁股上去了?什么诈骗,那是我叫人发过去的。"
  沈欢面瘫,靠,敢情昨天发的短信让人家误会成江湖骗术了,也难怪,这年头单凭一个短信就汇款的,纯粹是智商不过八十的。
  "案子还没破呢,我哪儿来的钱,都是你介绍的破地方,回去找你算账。"
  电话那端的仁兄,真惨,苏湛、沈欢暗暗为陈悦鞠上一把同情泪。
  "我不想开手机……你知道为什么!"
  苏湛、沈欢各自听着,无缘无故跑到墨田来,多少也露出点端倪。
  估计那边也习惯了,不知说了啥,徐天海的脸色略缓,声音却依然不爽:"你别管了,我有地儿住,"徐天海瞟了苏湛一眼,声音小下去:"上诉的事弄的怎么样了?"
  那边说了许久,徐天海的脸色阴晴不定,继而沉声道:"我不怕,让他们来吧,我没钱,有钱也不便宜这帮王八蛋。"
  啪,关上手机,徐天海冷冷地看着沈欢,看得沈欢直排汗:"徐哥,我可是按你的吩咐办的,他那个什么……不关我事。"
  "你的店在哪里?"徐天海忽然问。
  跳跃式思维导致的后果就是短暂的无人应和。
  苏湛无奈地摇了摇头,搂着还在云里雾里的沈欢向银行外走去:"走吧,皇帝要穿新衣了,还得是大码的!"
  
  沈欢的店不大,不到二十平米,布置得很别致,衣帽裤~袜,小工艺品,倒也一应俱全,就在蚵仔湾沿海的路边上,周边都是招揽游客的买卖。
  走进店中,一个看店的男孩留着盖碗头,正在招呼两个漂亮MM挑选发簪,见到沈欢,规规矩矩地叫了声:"欢哥,"又冲苏湛一点头:"湛哥。"
  沈欢很热情地招呼着:"徐哥,看看都喜欢什么,随便挑,别客气。"
  盖碗头赶紧过来招呼,沈欢道:"这是徐哥,我的朋友,你忙你的。"
  徐天海有点强打精神,一扫已知大概,这里没他能穿的,一水的新新人类,哈韩哈日,五彩缤纷。
  
  "这件,怎么样?有大码的,我新进的货。"沈欢举着一件紫色的T恤摇晃在徐天海的面前。
  无领无扣,胸前一排"Just do it"!
  见徐天海没啥表情,沈欢赶紧又换一件亚麻色的立领衫,中规中矩,大叔应该不反感。
  果然,徐天海用手摸了摸,质地还算柔软,就是皱皱巴巴的。
  苏湛推开俩人,指了指墙上一件苹果绿的休闲衫,沈欢看了看徐天海,徐天海仰头望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颜色也太嫩了点,这小子果然嫌自己老。
  沈欢取下苹果绿,一看尺码,笑了:"徐哥,估计你能穿。"
  苏湛又从一排裤子中挑了件米色粗布纹的裤子——仿XX品牌;
  一根咖啡色的皮带——仿;
  一双杏色的软底休闲鞋——仿!
  徐天海终于忍不住道:"我说你这里有真货没有?"
  苏湛、沈欢异口同声:"没有。"
  盖碗头和两个MM一齐回头,看徐天海就像看到了真正的火星人,大背头,破T恤,豁了口的运动裤。
  
  "嗯……"徐天海开始玩无极之功,实在不想挑了,怎么能穿这种冒牌货?就算墨田这里没熟人,他自己也不能糊弄自己。
  "徐哥,不要小看山寨人民的劳动,这里边凝聚着多少智慧的结晶啊。"沈欢努力为自己的小店擦胭脂抹粉。
  "喂,总比你眼下这身好吧,换上我看看!"苏湛不冲不淡地命着。
  徐天海看着他,眨巴着眼睛,没人用这口气和他说过话,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苏湛将所有挑好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了徐天海的怀里,从怔怔的沈欢手里拽过皮带,也挂在了徐天海的脖子上,一指里边:"试衣间在那边。"
  徐天海还有话说,只是还没组织好语言,自从昨夜呛了海水后,面对苏湛,脑袋、舌头、心脏都会偶发性症结,缓冲次数明显增多,时间明显拉长,弄不好还要死机。
  
  嗤嗤地轻笑,徐天海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MM冲着这边笑得格外诡异,其中一个咬着另一个的耳朵,声音小得刚好飘过来:"我敢打赌,是大叔受。"
  另一个摇着头,嘁嘁喳喳地:"不对,不对,是年上攻腹黑受啦。"
  徐天海嗖地一下钻进了试衣间,耳边尚有余声袅袅:
  "大叔害羞捏,受啦,受啦……"
  "哇,小攻好厉害,萌啊……"
  "那个小老板也不错,长得蛮酷的。"
  "哎呀,一看就知道是炮灰啦……"
  ……
  这他妈都是谁啊,把耽美大业发展得如火如荼!
  MM们拿着买好的发簪,一边讨论着一边兴奋地走出了小店,盖碗头佯装送客溜到门口,一出门就闪了,买包烟压压惊,等欢哥、湛哥的表情恢复常人的模样再回来吧!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沈欢和苏湛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徐天海却一直没从试衣间里出来,沈欢忍不住地:"徐哥?换好没有?"
  片刻,试衣间里只传出一个指示:"你进来。"
  唉,麻烦人有心生麻烦,苏湛掏出烟盒,冲着沈欢一比划,门口抽支顺气烟,顺便给亚力他们打个电话,看来今天又得晚点过去了。
  
  沈欢拉开遮帘进了试衣间,徐天海满脸通红地正和裤子较劲呢,不知是新裤子的缘故,还是用力过猛,拉链发涩,不上不下,刚好卡在布丝上,想脱又脱不下来,狭窄的空间闷得人头重脚轻,四肢乏力,真想回到苏湛的小屋再好好睡一觉。
  沈欢也有点发慌,想帮吧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大叔这位置卡得……真是罪孽!苹果绿的衬衫衬得徐天海的脸红扑扑的"娇艳",还是大城市的人会保养,那皮肤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因急于恢复穿上裤子的风采氤氲出胭脂红,沁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润润的滑,挺拔的腰身,性~感的将军肚,半张口的裤子露出里边一段内裤白,情~色撩人,微翘的双臀散发着一股只属于成熟男人的韵致。
  带着极其杂乱的心情,沈欢将援助之手伸向了徐天海的"困难",拉链啊拉链,今天我爱死你了,拜托,再卡得紧些。
  
  徐天海此时也很别扭,尴尬地将头扭到一边,索性~交给沈欢,以前不知道还好,经过警局一夜风波,多少知道了沈欢的一些底细,这小子八成是个弯的,现在的情形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男孩扎呼呼的短发抵在胸口,拨弄琴弦的手指有意无意的碰撞,使得徐天海谨守存天理,灭人欲的古训,盼着早点脱离"拉链门"事件,不过……怎么还没弄开?徐天海蹙着眉催促着:"快点,弄好了没有?"
  快点是吧,好嘞,沈欢一使蛮劲,唰——拉链畅通无阻。
  
  "啊——"一个哆嗦,徐天海被夹到了,爷虽不能出口成章,但爷可以出口成脏,冲着沈欢:"你他妈的——"
  面上忽然一湿,两片唇闪电般地落在徐天海的左颊上,"啵唧"一声,转瞬即逝,徐天海后半句不管想骂什么都消失于无形了。
  沈欢莞尔一笑,露出喜人的小酒窝,一转身,挑开门帘钻出了试衣间,只留下被偷袭的人保持着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捂着裆~部的艺术形态成凝固状,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徐天海的左颊,余温尚存。
  
  皇帝换了新装了,可皇帝的精神却很不济,站在穿衣镜前,默默无语地望着自己,嫩绿嫩绿的,一根顶花带刺的鲜黄瓜。
  身后的俩人也望着镜中的徐天海,别说,再沉闷的人在这身亮而不艳的装扮下多少有了点朝气。
  目光相对,镜里镜外,一丝恍惚,几分牵绊,徐天海扯扯嘴角,轻声问身后的人:"成吗?"
  苏湛笑着点点头:"我看成,年轻了十岁。"
  "那是多少?"徐天海颇小心眼地斤斤计较。
  "反正不是三十。"苏湛实话实说,任凭徐天海的嘴角下旋。
  沈欢走过来绕着徐天海转了转,站在苏湛身边,俩人都觉得不甚满意,目光不约而同向上飘去——
  "头发!"
  英雄所见略同,沈欢甚至出其不意地蹭了蹭徐天海的发端:"换个发型吧?"
  避开沈欢伸来的手,徐天海没接茬,看向苏湛,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烦,这点烦意顺着气管爬到了嗓子眼,痒痒的,徐天海一阵猛咳,摆了摆手,否决了要在自己头上动工的提议。
  沈欢和苏湛未免泄气,算了,要想让大叔彻底的改头换面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等我的钱到账了,一并还你!"徐天海喘息未定给沈欢撂下话来,他实在不愿欠这个男孩一分一毫。
  沈欢"噢"了一声,站在店门口送他们离去,想了想又叫道:"徐哥。"
  徐天海坐上苏湛的摩托车,转过头看着,阳光下的沈欢神情有些落寞:""钱的事我帮你盯着,你安心度假,晚上来酒吧玩吧?"
  徐天海回道:"再说吧。"
  
  摩托车稳稳地上路了,徐天海忽然感到说不出的疲惫,沉沉地闭上眼睛,轻靠在苏湛的背上,温暖、结实,继而又咳嗽起来,震得苏湛的背一阵悸颤。
  

作者有话要说:和大伙说一声,因为最近特别忙,每天就睡几个小时的觉,只好暂时放一放,今天有空,更一下,下一章15日更,汗,生活所迫啊!亲们体谅吧,再次说明,石头坑品杠杠的,不会BE,不会坑,不会无缘无故地玩失踪!
PS:索性~交给也河蟹!裤~袜也河蟹!这世界真是TMD越来越伟~大了!




画个圈圈诅咒你

  徐天海病了,病得不轻!真应验了苏湛的那句话:这家伙本身就是个麻烦,双腮赤红,呼吸急促,浑身烫得跟个小火炉似的,一量体温,水银柱比国民经济增长总值升得还快:41度。
  二进宫,徐天海再次体味了一把墨田医院白衣老妖的非专业诊断:"肺炎!输三天液看看再说!"
  挣扎地开了腔:"大夫,你不是妇产科的吗?"
  奉送一个卫生球眼白,大夫不乐意了:"最近生的少,死的多,我临时调动用得着通知你吗?得病是你的事,救死扶伤是我们的事,懂吗?"
  懂了,不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只要您不查子宫,我啥都配合!
  "把腿分开!"白衣老妖甩着体温计道。
  "……"
  "噢,把嘴张开。"白衣老妖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习惯了,没办法,不管徐天海眼冒金星,一脸黑雾,举着体温计虎视眈眈地逼过来。
  无力地争取最后的人权:"我想腋下测温。"
  老妖横了一眼,这病人真麻烦,再啰嗦给你测肛温。
  从大夫邪祟的眼神中,徐天海顿悟,忍辱地张开了嘴,心里把白衣老妖踹了个半死,面上保持着沉默。
  
  拿着各种单据返回来的苏湛,冲着口含体温计的某人温和一笑,细心地抻平被压皱的苹果绿,苏湛的眼里柔光一片。
  亲人啊——昏昏沉沉的徐天海望着满脸汗水的巧克力色,天开始热起来,他一直忙前跑后的,自觉自愿地承担起自己这个大麻烦!一个仅仅认识五天的人。
  苏湛的手忽然被烫到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被握在徐天海的掌心中,不轻不重,没有放开的意思。心也被什么烫到了,咕嘟咕嘟冒着泡。
  一个闭上双眼,貌似沉沉睡去。
  一个没有抽离,任凭他握着,站在床边怔怔出神。
  
  徐天海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咳嗽声声,汗水涔涔,昏天黑地中眼前不断晃动着苏湛的身影:凝望的,发呆的,擦汗的,喂药的,和护士不知探讨啥的,趴在床边的栗色脑瓜顶,搭在徐天海手臂上的一只手……直到徐天海再度安然睡去,一切的影像又都消失了。
  徐天海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在梦里,至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自己也说不清,反正看着早已习惯的小脑壳,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谁啊?"
  小脑壳只笑不答,趴在石桌上自顾写着,头顶上绿意浓浓,大而结实的串串葡萄晶莹欲滴。
  一只手掐过去,小脑壳的脸蛋被揪得变了型,咧着嘴哼唧着,眼底水汪汪的招人心痒。
  "说啊,我认识你吗?你干嘛总在我梦里?"
  "放手,蚵仔哥!"
  "你叫谁?"一个错楞,手上的小脑壳挣脱开。
  "当然是你喽。"小脑壳揉着脸蛋,气呼呼地说。
  "我?那你又是谁?"
  "笨蛋!"
  "笨蛋?你居然叫笨蛋?"
  "笨蛋,我说你是个笨蛋!"
  ……
  我不是,你去哪儿,喂,你去哪儿?回来……徐天海一阵乱动,手上的针头传来刺痛,苏湛急忙按住了,睁着一双红红的睡眼看着突然惊醒的徐天海。
  
  徐天海心神不定,瞪着苏湛,忽然脱口而出:"你才是笨蛋呢!"
  所以说,好人做不得,苏湛一挑眉梢,徐天海来不及道歉了,耳边响起无情的宣判:"对,我是笨蛋,现在我这个笨蛋要回家睡觉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机灵着吧。"
  说着玩呢吧,他不会走的。
  谁说好人就没点脾气呢,苏湛真走了,还伸了个懒腰,冲着徐天海回眸一笑,一根手指忽然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大叔,上厕所的时候自己举吊瓶吧,小心点,厕所灯坏了。"话落,闪人,病房里只剩下徐天海一人看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不到十秒,徐天海又有了一个新发现,除了这身新衣服,他一无所有!干脆,一觉到天亮,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丢这儿不管,徐天海笃定地想,对方越伟大,自己就越小人。
  苏湛在的时候,闭眼就能睡着,自己一个人了反而精神起来,手上的针管越来越疼,徐天海开始床上翻饼,并且很不幸,苏湛的"画个圈圈诅咒你"成功应验了,每平均不到半个小时,徐天海的膀~胱就闹革命要起义。
  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一趟一趟的,徐天海高举吊瓶,穿梭往来于病房和厕所之间,厕所旁边的走廊幽幽暗暗,走到头就是通往太平间的小门,摸着黑,脚底下磕磕绊绊的,徐天海恨自己,恨苏湛,恨吊瓶,恨肺炎,恨膀~胱,恨……
  "你干啥呢?还让不让人睡了?"美丽的白衣小妖举着电筒站在昏惨惨的走廊里晃动着,望向徐天海的眼睛滚圆滚圆的。
  啪嚓——吊瓶终于脱手而飞,华丽丽地粉身碎骨了。
  "啊呀妈啊,大叔!大晚上的你玩什么鬼吹灯啊?"
  徐天海真想现在就飘过去,一口凉气吹灭了她。
  重新躺回病房,拒绝一切输液,护士撅着嘴丢下一句话:"反正钱已经交了,随便你!"
  
  天已蒙蒙亮,徐天海的眼皮终于发沉,床榻上泛着一层凉意,缩了缩脖子,轻声碎念:"我就知道这是个梦,迟早都是要醒的。"
  
  香气诱发了肠胃,肠胃启动了脑神经,徐天海缓缓睁开眼,两根金黄黄冒着油光的大油条,压在一个不锈钢的饭盆上,根据对香气的灵敏度,徐天海判断,应该属于豆腐脑之流的。
  瞧瞧,真会疼人,就知道你还得回来,手都拉过了,还能那么绝情吗,徐天海轻展双唇,窗边的阳光温温煦煦照进病房,也照进了某人的心坎里。
  有人走到门口了,徐天海赶紧闭上了眼,门开了,脚步很轻快,走到床边,俯下身,一丝热气吹到了徐天海的脸上。
  偷看?!哼,反正爷现在穿着衣服呢,随你怎么看都捞不回本钱了。
  呼吸声近在咫尺,脸颊上忽然一抹温凉,两片柔软,轻轻的一个吻,徐天海的心狂跳起来,他只不过昨天才拉过他的手,他今天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后生可畏,孺子可教也!
  感觉就像开奖,以为中了二等奖,没想到还有个头奖在后边,柔软的唇瓣顺着脸颊滑倒了唇边,带着一点点湿润,一点点挤压……徐天海再装睡就有一点点装孙子了,只好回应般轻轻咬住偷吻的唇瓣,含混不清地说:"还没吻够吗?"
  偷吻的人笑得无限甜蜜:"吻不够了,你说怎么办?"
  徐天海猛然睁开眼,傻了,彻底傻了,望着比偷到桃的猴子还美的沈欢,足足有半分多钟没眨过眼。
  
  沈欢再次把头靠拢过来,想来个真正意义上的吻,被徐天海的五指山挡住了去路,一个声音淡淡地丢过来,也令沈欢瞬间石化。
  "等等,你没搞错吧,我是个男的。"
  徐天海啊徐天海,说什么不好,偏用了个最烂的理由脱身,明明刚才动情地咬住人家的嘴唇,这会儿又装什么直男,表情呆板,演技拙劣,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何况机灵得跟猴似的沈欢。
  "你以为是谁?护士小姐?"沈欢的声音带着几分被伤到后的低落。
  沉默数秒,避开沈欢射来的目光,徐天海望着油条:"你买的?"
  沈欢道:"难道还是你买的?"
  得,一早上嘴上的功夫施展了一圈,也亲了,也说了,均宣告失败,就剩下进食这一项了,徐天海很识时务地将油条送进嘴里,就着豆腐脑,就着沈欢直刺刺的目光,梗着脖子一扫而光,临了不忘一句:"谢谢!"
  
  沈欢不是等着听谢谢的,拽过病床旁的凳子坐下来,很有种谈判的意思,徐天海觉得那两根油条横在胸口,压根没顺下去。
  "徐哥,我喜欢你!"沈欢的告白毫无铺垫地回荡在病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更了……
PS:无辜的石头有个很白的问题,趁晚上没人壮胆问一个:有谁知道怎么上传图片啊?我美丽的图片上传不了了,现在是叉烧状,总是无法显示,别的空间试了很多歌,都不行,囧!




隐情

  一阵咳嗽解救了徐天海,也吓了沈欢一跳,大叔面皮发紫,眼泪都咳出来了。赶紧叫来大夫护士,一测体温,好嘛,快煮熟一个鸡蛋了(白衣老妖夸张地形容)。
  "怎么搞的?谁让你擅自做主停药的?出了事你的责任我的责任?赶紧的,把药给他输上,真是的,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这买的什么?"白衣老妖又发现新大陆。
  "油条、豆腐脑。"
  "什么?油条?谁叫你给他买油腻的食物了?知不知道现在得吃清淡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啊?哟,这位同志还真没少吃!几根啊?"
  徐天海和沈欢难得的默契了一把,均保持沉默,白衣老妖苦无对手,只好将"满腔热情"发泄在白衣小妖身上,白衣小妖噘着嘴,一针下去,徐天海来了个现世报,呲牙咧嘴地望着救死扶伤的大小两妖结束了查房。
  
  病房陷入一片沉寂,良久,望着阖上双眼的徐天海,沈欢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转瞬间又放弃了,只是道:"你的钱已经到账了,一共五千,我已经都取出来了。"
  徐天海嗯了一声,也不睁眼,只是道:"欠你的钱别忘了拿走,哦,还有衣服钱。
  嗯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沈欢把钱撂在徐天海的枕边:"徐哥……我放这儿了。"
  徐天海似乎睡着了。
  垂着头,沈欢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回头看去,徐天海寡淡的睡容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徐天海待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缓缓睁开眼,枕边一个信封,抽出钱来,凭着对数字先天的敏锐,一目了然,整整五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三天了,徐天海既没有见到沈欢,也没有看到苏湛,俩人就跟商量好似的,不搭理徐天海这茬了。
  他们是不是觉得把钱给我了,就和我没啥关系了?一个拉过手了,一个不亲也亲了,八零后的怎么都这么无情无义啊,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们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吧!想到那天画着圈圈诅咒你的某人,心里七上八下地扑腾,医院走廊稍有动静,便支愣着耳朵,瞄着房门,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徐天海忽然很哀怨。
  白天还好些,输着液总犯迷瞪,到了晚上人就开始精神,窝在墨田的小医院里,连时差都倒成西半球了,好像整座医院就他一个病人似的,到处都静悄悄的,连只蚊子都少见。伙食也差得要命,就算是清淡的,好赖也得撒把盐啊,烂乎乎一坨都什么玩意?再这样下去,他宁可啃自己手指。
  熬着熬着,徐天海就熬出委屈来了,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躺在无人问津的病床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如果给陈悦打个电话,连夜开车过来,用不了几个小时,自己就能重回A市,住着高干病房,喝着老妈熬的爱心汤,听着老妹叽里呱啦的八卦,或许……还能看到唐熙忏悔的泪水……
  打住,徐天海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冰冷,他不需要谁的忏悔,更不想看见谁的眼泪,一切都结束了,唐熙已经和他无关了,从此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哼,老子才不过独木桥呢。
  可眼下的光景的确有些凄凉,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悬月,墨田的月亮总比别的地方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美丽,萦绕着一缕魂牵梦系的感伤。
  
  "大叔,我们来接你回家。"苹果甜美的声音伴随着甜美的脸蛋一同出现在徐天海眼前,徐天海呆了片刻,眼圈忽然热了,仿佛看见苹果身穿白袍头顶光环扑棱着一对小翅膀向自己明媚地飞来。
  "大叔,你瘦了。"一旁的阿涛笑呵呵地说,亚力也认同地点点头:"瘦了,是瘦了。"
  "是你又胖了。"徐天海很老实地说。
  大叔还是那么"会说话"。三人各自收起小黑线,笑笑地:"我们接你出院,苏妈妈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们回去。"
  目光停在三个人身上,想问的话经过嘴就变了词:"你们……怎么没去海滩?"
  "到了旺季客人多起来,这几天给我们忙坏了,苏湛说放假一天,叫我们来接你,他去海滩清洁队帮忙了,每年到这个时候,海滩就被外面的人搞得脏兮兮的,人手不够,我们常去帮忙的。"
  "噢……学雷锋去了……"
  苹果笑了:"什么学雷锋啊,我们的海滩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爱护它,不少退休的老人、放假的孩子没事就去海边捡捡垃圾的。"
  徐天海点点头,心情好些了,办理完出院手续,一行人说笑着走出墨田医院,呼吸着徐徐吹来的海风,徐天海神清气爽,回头望望墨田医院,白衣小妖刚好从楼上探出头来,挥了挥手:"祝你健康,再会!"
  徐天海等人集体秒呆后,还好,天空瓦蓝瓦蓝的,惹人喜爱。
  
  望着阿涛的摩托车,徐天海有些迟疑,阿涛一拍后座憨然一笑:"没事大叔,苏湛嘱咐我一定开慢点,来吧。"
  既然如此,何必假手他人?
  徐天海坐上了阿涛的车,开的的确很慢,慢得旁边的小孩子踩着脚踏车"飙"过去,时至今日才体会到在这个小城里,没有满街的名车、交通堵塞、尾气污染,有的只是简单、平淡和清凉的海风。
  
  葡萄架下支起了一张方桌,布满了各色菜肴,苏妈妈眼睛虽然看不清,但能量的确惊人,徐天海忽然有点想念徐老夫人了,出来这么久,电话也不通,老妈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沈欢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徐天海,彼此都一愣,低低地叫了声徐哥,放下菜,扭脸又钻进了厨房。
  大家张罗着拿碗摆筷,苹果叫道:"大叔,先去洗澡啦,我们等你开饭。"
  亚力指了指房间:"苏湛有东西留给你,在他床上。"
  阿涛捏起一根黄瓜丝丢进嘴里:"大叔别着急啊,我不饿。"
  徐天海的心里满盈着一股奇异的暖,这次真的是:回家了。
  
  小屋还是那么干净,换了新床单,淡雅的米色,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新衣裤,新内裤,还有一双新鞋子,沙滩的。
  洗了澡,换上新衣,淡紫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短裤,夹脚趾的沙滩鞋,徐天海胡噜着潮湿的短发重新回到了小院,阳光有些刺眼,扬起一只手遮在额前,举目而望,今天的天怎么这么好呢?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就像苏湛的那双眼睛。
  
  小院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苹果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叹,徐天海向大家望去,顷刻,脸就红了,最后出场的一定倍受关注吗?干什么眼神都跟看动物园里的珍禽似的?低头看看身上,衣服没穿反啊,整齐利落,清新爽洁,苏湛挑的东西,挺可人心的……
  再看沈欢,麻烦您能先擦擦口水吗?
  徐天海赶紧落座,脸皮薄,穿着衣服怎么比光着身子还叫人不好意思?从前的我……真的那么不入流吗?徐天海开始了某种反思。
  一盘蚵仔煎放在了徐天海面前,苏妈妈笑呵呵地:"尝尝我的蚵仔煎如何?"
  人间美味,不过如此,比苏湛的味儿还要浓厚些,不知什么触动了胃,也触动了心,徐天海忽然很想哭:"想不到,您也会做这个。"
  沈欢接口道:"都说了,是干妈家的独门秘方。"
  "什么秘方不秘方的,苏湛爸爸年轻的时候在海上救过一个岛那边的渔民,他们村里人都爱吃这个,他教我们怎么做,我就依葫芦画瓢学了几手,苏湛和他爸爸都爱吃这个,还有……蚵仔也爱吃。"
  "蚵仔?"徐天海不解地望向苏妈妈。
  沈欢拍拍苏妈妈,夹了一箸海螺肉:"来,干妈,尝尝我的这个菜有没有进步?"
  "苏湛不就是蚵仔吗?"徐天海有些糊涂了,继续追问着。
  其余几人纷纷使着眼色,鸡一嘴鸭一嘴拿话岔开了,古古怪怪怪的,徐天海也不再追问,默默吃着菜,回想墨田医院的伙食,这里就是琼林宴。
  
  吃过饭,徐天海说要去海边走走,在医院憋屈了好几天,筋骨都萎缩了,顺便去看看"雷锋",说是拣垃圾,怎么去了一上午还没回来?
  "我陪你去。"沈欢擦擦手追出来,徐天海想拒绝也来不及了,想了想,做了你等一下的手势,回了屋,片刻走出来,对沈欢道:"走吧。"
  "病刚好,日头底下晒,早点回来啊。"苏妈妈不放心地嘱咐着。
  "知道了干妈,有我呢。"沈欢的脸上有了最初的笑模样。
  
  午后骄阳,烈烈当空,俩人走在临海的林荫路上,吹着海风,闻着空气里属于海滨小城的淡淡腥膻,看着喧闹的海滩上戏耍的人们,一时间都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徐天海不禁望了望此时保持沉默的沈欢。
  沈欢有一头淡黄色的短发,可能以前烫过,微微打着卷,五官颇立体,富有质感,带点热带风情的火辣,体型也很匀称,肌肉结实,看上去比苏湛还壮实一些。他不说话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讨厌。
  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沈欢面前,沈欢一见,十分惊讶:"它果然在你那里,大叔,解释解释呗!"
  呃,果然还是不出声的好,徐天海懒得解释,没偷没抢,又不懂音乐,他留个调音器干什么?
  沈欢将调音器递回去,悻悻道:"这是给苏湛带的,不是我用,你直接给他就行了。"
  早知道早就拿出来了,收起调音器,徐天海忽然道:"你们浪人乐队歌唱的不错。"
  沈欢眼里闪过一道骄傲的光芒:"嗯,我组建的,已经快两年了。"
  "哦?不错啊,A市的很多酒吧乐队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沈欢自嘲地笑笑:"那又怎么样?早晚都要解散的。"
  "为什么?"
  望向大海,沈欢的声音有些低落:"人各有志呗,墨田除了海大,哪里都那么小,在这里唱一辈子都没用,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那他们呢?"
  "他们?亚力去年从澳洲来的,父母在那边做生意,放弃那么好的条件留在墨田还不是为了苹果,可是苹果是不会和他走的,心一死,迟早都是要回去的,难道还要等一辈子不成?我不信。"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怎么那么肯定亚力就一定会失败?"
  "徐哥,你看不出吗?苹果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不走,苹果自然也不会走。"
  徐天海心里一跳,淡淡地问:"谁?"
  "苏湛呗。"
  徐天海半天没答话,沈欢看了看他,继续道:"阿涛的父母有家餐馆,一直希望阿涛能继承父业,将来娶了媳妇,阿涛就是餐馆的小老板喽。"
  "苏湛呢?"
  "他?"沈欢忽然轻笑了一下:"他是有大志向的人,而且,不会离开墨田的。"
  "怎么说?"
  "他有太多的心愿要在墨田实现,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梦,建一艘大吨位的渔船,改变这里祖祖辈辈一张渔网,一条破船的老皇历,怎么可能!还要给干妈治眼睛,等攒够了钱,连渔网都撒不动了。"
  徐天海的神情阴晴不定,听着沈欢继续道:"还要等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真是天真!"
  "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徐天海不禁反问道。
  "嗯,蚵仔,苏妈妈的另一个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被人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为了安慰干妈,苏湛取名也叫蚵仔。"
  原来如此,徐天海沉吟着:"蚵仔?想不到苏湛还有个亲哥哥?"
  "不是。"沈欢抿了下唇,迟疑道:"是从小寄养在干妈家的一个孩子,干妈常常提起他,孩子走后第二年,苏湛的爸爸就出事了,干妈的眼睛就是哭坏的。"
  徐天海的心忽然跳得很厉害,有种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的冲动,这种感觉来的凶猛又毫无道理:"苏湛为什么要等他?"
  沈欢忽然停住了脚步,直视徐天海:"你很关心他?"
  梧桐树宽大的树荫遮不住洒下的点点阳光,徐天海的额上渗出汗水,回视着沈欢,这次谁都没有避开,不知怎么的徐天海开口道:"对,而且,很特殊。"说完自己都有点意外。
  沈欢半天没说话,不错眼珠地紧盯徐天海,好久才道:"除了蚵仔,苏湛永远不会接纳第二个人。"
  
  拖拖拉拉地又走了一段,徐天海终于开了腔,沉声唤道:"沈欢——"
  沈欢静静等待着,仿佛等待着法官最后一刻的庄严宣判,忽然希望徐天海此时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陪他一直走下去,永远都别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今天也叫菊花节……石头在这里遥祝各位亲们,菊花节快乐!




共话西窗雨

  今夜的墨田飘起了雨丝,空气里弥漫着化不开的湿气,所有的东西仿佛碰一碰都能滴出水来。徐天海站在小院的屋檐下,眼前一片烟雨蒙蒙,叮咚叮咚的雨声就像谁在轻轻拨弄琴弦,这样的雨夜,多少叫人有些寂寥、感伤。
  刚刚和徐老夫人通了电话,一番解释和安慰也不能免除老妈心里的牵挂。
  "到底在哪里?跟妈说具体点不行吗?"
  当然不行,以徐天海对老妈的了解,很有可能带着琬星一起杀过来,名为度假,实则监护,上诉的事老妈还不知道,若是说漏了,肯定派陈悦把自己给揪回去。
  连真带假说了一大堆保证,徐老夫人终于放手让儿子一个人度个假,往日里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看来这次去的地方算是可心了,唉,儿子自己的买卖官司打输了,赔了钱是小,赔了心情可就不划算了,咱徐家还在乎那点钱吗?儿子,妈支持你,去吧,最好弄点艳遇啥的,顺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挂上电话,徐天海一声叹息消散在渺渺的雨雾中。
  隔壁苏妈妈房里的灯终于熄灭了,小院门口却依然没有任何声响,已经过了午夜,酒吧的生意就这么好吗?
  总是匆匆的,碰个面都难,一连两天去蚵仔湾都没能见到,不是去了船坞帮人修补破损的渔船,要么就在珍珠养殖基地做临时帮工,要么干脆去哪里都不知道,早出晚归的不知都忙着什么。坐在酒吧里,也只能看到他半个侧面,看都不看徐天海一眼。骑在摩托车上,任凭某位金刚紧紧地搂着腰,除了把车开得稳稳的,苏湛连句话都懒得说,整个墨田流动着他的身影,只是无关于徐天海。
  徐天海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苏湛在忙碌,苏湛在躲避,苏湛在拒绝。
  交到他手里的钱,看了看,问出的话叫徐天海心里又酸又凉:"用不了这么多吧?你还要住几天?其实墨田没什么可玩的了,也就这样了。"
  徐天海不悦地:"那我还是去酒店好了。"
  "噢,我家肯定没酒店好,不勉强。"
  什么意思?!逐客吗?!
  在人生空港沉寂的这段日子里,感情的事也不过如此,该给的都给了,该折腾的也都折腾过了,该伤的也伤了,人家都奔向新生活了,凭什么自己就得独守空房,守身如玉?不蒸馒头争口气,要让唐熙知道知道,他徐天海离了谁都能活,而且活得更精彩。
  现在,自己这艘半新的游艇终于重新制定航向,打算驶入新的港湾,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一堆柴火,心就平白无故地发红发热了,只是……半道抽柴火,不冷不热的有些不是滋味。
  
  徐天海没走,哪里都没去,钉子户似的每天在蚵仔湾、小院里晃来晃去,海滩的生意果然很忙,偶然心血来潮帮苹果送了趟啤酒,徐天海就像苍蝇终于找到了蛋缝,索性在快餐车那里帮起忙来,咱语言能力差,架不住脑子好使,算账贼快,苹果、亚力乐得省心,埋单的活都丢给了徐大叔这个活算盘,细心的苹果第二天还给大叔弄了身和大伙一样的海洋蓝围裙,既然要干就得统一服装,不能搞特殊化,头天的客人还以为面相微冷捻着手指的徐天海是来诈钱的。
  徐天海摸摸身上的蓝围裙,忽然觉得很有趣,客人一招呼,大模大样地走过去,模仿着亚力他们平时的那套说辞:"来点什么?饮料还是烧烤?"
  死盯着客人,徐天海很想告诉对方:吃个东西用得着苦思冥想吗,没看身边的女朋友已经不耐烦了,磨叽死你算了。
  女客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冲着徐天海勉强笑道:"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这样。"
  ……徐天海一愣,他没打算和谁一般见识,这话怎么说的?
  苹果老远就看到了,唉,大叔啊,做服务生而已又不是做杀手,别说客人了,连这边都感到冷飕飕的。
  "大叔,拜托,微笑。"苹果抓了个空,率先做了个可爱型典范。
  徐天海思考了一下,认为很有必要与苹果这样的快餐队主力打好关系,只好勉强跟着笑了笑,苹果的表情瞬间呆了呆,回头一喊,请求支援:"亚力,给大叔笑一个。"
  亚力一咧嘴,朴实而无华,很有感染力。
  大叔也给你们笑一个,徐天海咧了咧嘴,苹果扶额:"大叔,咱不哭成吗?"
  收起表情,无奈地看着苹果,一抬眼,苏湛向这边缓缓走来,哟,今天换了件白衬衫,越发的帅气逼人了。徐天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弦月,苹果的眼睛一亮:"对了,就是这么笑,这样才不会吓跑客人嘛!大叔,多练习哈。"
  苏湛乍见到一身蓝围裙的徐天海,托着个盘子,一脸小白痴地笑看着自己,也有数秒钟的脑海空白,这社会太残酷了,改造一个人的确很难,更难的是改造过了头,回不去了咋办?
  徐天海主动开腔:"我学雷锋,不要钱的。"
  苏湛继续一片空白。
  "放心,房钱饭费一分不会少,我就是帮忙。"
  空白中多了几道黑线。
  "行吧,你也别楞着了,赶紧开工吧!"首长到什么时候都是命令的口气。
  苏湛到底还是在风中凌乱了。
  
  每日里吹着海风,踩着暖沙,望着窗口那个忙碌的身影,徐天海的心啊,真像这蚵仔湾的舰板船,缓缓升起了风帆,有种很想乘风破浪一下的冲动,这太诡异了,他从不会这样幻想,犯了诸多人生大忌,想想在一艘摇摆不定的船上随时都有掉进水里的可能,徐天海就一个激灵,自己这是怎么了?肯定吃错药了。
  
  还好,船没行呢破浪先打了过来,不知陈悦在老妈那边潜伏了多久,趁着徐天海的手机尚在服务区的功夫,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过来。上诉的事办妥了,下周就开庭,马上回A市,共商大局。
  徐天海半天没吱声,也难怪陈悦催得急,虽说俱乐部名义上是陈悦当家,暗地里谁不知道徐天海才是幕后的老板,想当初老爷子就不太赞同徐天海私下里另起炉灶办个什么海悦高尔夫俱乐部,结果现在弄出事来,一堆有头有脸的人物联名状告海悦霸王条款,强制收取会员费,侵害消费者的权益。能出得起几万元入会的哪个不是有点背景资历的?都是爷,没一个好惹,更有甚者居然找来媒体,将海悦的背景深挖出来,指名道姓,矛头直向徐天海。
  答应老爷子绝不将事态扩大,以最快的速度抹平此事,可哑巴亏也不能吃,事出非偶然,徐天海心里明镜似的,谁是始作俑者,谁才是这群狼里的头狼。不是出不起这钱,是咽不下这口气,睡了我的人,还要我送红包压惊,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支吾着答应陈悦下周前一定赶回去。陈悦那端倒觉得不对劲:"天海,没事吧?钱够用吗?抢东西的人找到没有?要不要再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不用,你真啰嗦,挂了吧。"
  这就对了,这才是徐天海的风格,陈悦心安理得地挂了电话。
  
  徐天海的心情开始随着檐下的雨滴断断续续落下来,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堵在胸口,越解越瞎,不由得不烦,避来避去的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对我那么好,总用那种勾魂夺魄的眼神射杀我,现在人躲着,眼神也躲着,为什么当初牵你的手时就从了呢……诸如此类,罄竹难书,心里有对小爪子,一上一下地搔着,在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痒痒的令人有种想干点什么的欲望,饱食一口新鲜的湿气,不行,得讨个说法!
  
  徐天海正对着烟帘幕雨神恍恍思悠悠时,就听到门口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突突地熄了火,院门两开,苏湛、亚力一前一后推着车进来了,俩人浑身上下滴答着水。
  "哟,大叔,怎么还没睡啊?"亚力压着嗓音道。
  "喔——"嘴里应着,眼睛却看着另一个,甩着雨衣上的水,低着头向亚力的小屋走去。
  "苏湛同学。"图谋不轨的某人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
  苏湛站住了脚,面无表情地望向徐天海,"同学"二字很有逗你不成雷你一下的副作用。
  隔着雨幕,徐天海扬起一只大手招了招:"来一下,有事和你商量。"
  苏湛将雨衣丢给忍笑的亚力,走到正房檐下,以极其淡定的目光看着徐天海,绝对是你又搞什么,有事说事,大家都很忙的姿态。
  "你脸怎么了?"徐天海发现了一点情况。
  摸了摸有些发青的颧骨,苏湛不耐地:"没什么,被鼓槌撞了一下。"
  人家爱答不理的,咱就得学着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天海安慰着自己返身进屋,身后的脚步有些不情愿,没事,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当然,最好谈完了两颗心都是红的。
  
  进了屋,真正的房主止步在窗前。
  "你最近挺忙啊。"
  "嗯。"
  "挣钱养家,也挺不容易的。"
  苏湛连"嗯"都省了,看着徐天海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挠着下巴,努力地攒词。
  "现在是休渔期,过了这段日子,你打算干点什么?"
  "往年干什么还干什么……大叔,这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不善,还叫大叔,算了算了,这时候别计较这些了,徐天海淡然一笑,自己营造点轻松的气氛,继续道:"还生我的气那?"
  "呃,生什么气?"
  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那你干嘛总躲着我?"
  "有吗?我自己怎么都不觉得,再说,不是忙吗?"
  借口,很有避重就轻的嫌疑,和他说这个干嘛,算了算了,淡定,重新组织语言拉回正题。
  "我要走了。"
  "哦。"
  一个"哦"就完了?徐天海有点不满地看着苏湛,心里疙疙瘩瘩滚起了雪球。
  "你怎么想?
  沉默了一会儿,苏湛终于道:"你给的钱用不了那么多,回头退给你。"
  徐天海扶着桌沿的手几乎没撑住,索性放弃,走到苏湛面前,炯炯地看着,心里的小人两脚踩油门向着阴谋冲刺,徐天海柔声道:"你跟我去A市转转怎么样?"
  两颗黑眸子一眨不眨地,恍若使了勾魂大法,勾得徐天海的心活虾似的蹦。
  "为什么?"苏湛不冷不热的口气听不出啥动态。
  徐天海自作聪明地:"要不,我办完事回来找你,过完休渔期再回A市?"
  沉默,是今晚的墨田……
  
  五分钟之后,苏湛低头看鞋的姿势一动未动,徐天海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冲得太快了,放松油门,缓缓滑行,率先打破这份沉默,轻声唤着:"苏湛,怎么不说话?"
  苏湛终于抬起头,凝望徐天海,语气有点冷:"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去A市?"
  凭什么?!对哟,凭什么?徐天海张了张嘴,之前在烟雨蒙蒙中拟好的"诸如此类","罄竹难书"什么的,忽然在苏湛此时冰冰凉凉的质问中,一个也说不出来了,心里的小人也很及时地刹住了车,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别说苏湛感到意外,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噢,没,没什么,我在这里打扰了你这么久,很想请你去A市玩玩,以尽地主之谊,不行吗?"徐天海模棱两可地混淆着,他不知道要干什么,可什么都不干好像又对不住自己。
  "我是不会离开墨田的。"苏湛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海,研判着某人心肝脾肾肺。
  
  哗啦啦,屋外雨声大作,屋内大雨转冰雹,徐天海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也有些沮丧,压根没经过大脑同意的话就被心里的小人一脚踹了出来,声音轻得快听不清了:"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徐天海觉得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元神,挖了半宿的坑,结果跳进来的居然是自己。
  "我说了,我是不会离开墨田的。"别扭的孩子通常都是最执着的那个,不直接回答问题,却反而在自己的问题上一意孤行。
  
  一道巨闪划过苏湛沉毅的面容,又一个巨雷炸响,仿佛震开了徐天海身上所有堵塞的毛孔,鬼使神差地揽过苏湛的头,徐天海的双唇在双方都没有预备好的情况下,鲁莽地压了上去。
  妈的,我这是在干嘛?徐天海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哪堪风雨助凄凉

  这是怎么了?身体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了,连个吻都慌乱得毫无章法!
  事态很明显地超出了徐天海"讨个说法"的设想,不受控制地冲出了轨道,瞬间发生了质的飞跃,更叫徐天海暗暗惊喜的是,苏湛的吻是那么的生涩和笨拙,由起初本能地抗拒到颤抖的唇舌开始乱闯乱探,一旦碰触,马上又缩了回去,浑身烫得仿佛连皮肤都发出咝咝的声音……这不会是他的初吻吧?徐天海犹似做梦般的不真实,苏湛难不成还是……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路亚……徐天海听见天使在歌唱,谁说上天不公平?他收走了一样,必定还给你一个更好的,他只眷顾好人。
  放慢进攻的速度,温柔辗转在两片从未经历过这样风雨的唇瓣上,轻轻含住,与它们一同颤抖着,这一刻,徐天海的心被什么揉疼了,满怀爱怜地凝望着对面那双水蒙蒙的黑眼睛,傻瓜,接吻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掌中托起烫得仿佛即将融化的巧克力色,这雨夜,真是醉人。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特别,有种亲切感,好像早就认识你似的。"徐天海认为这次语言组织的相当成功。
  微微喘息的男孩身体一僵,眼里涌上说不出的复杂,目光渐渐软化,转而变为研读,这叫徐天海很识趣地放弃了进一步的邪念,别吓着他,慢慢来,看,很有进展,一个吻说明了很多,不是一颗红心,而是两颗。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天使继续在高唱。
  "告诉我,你是蚵仔吗?"这是苏湛结束初吻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研读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份热烈。
  哈利……路亚……天使忽然电量不足,最后两个音直线下滑,狂跳的心瞬间停了停,徐天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别骗我,真的,我只要你说一句真话,你到底是不是他?你来墨田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来玩的,也不是谈生意,你是来找我和妈妈的,对吗?"苏湛暗哑的声音迫切又期待,整个人仿佛被这个吻激发出某种勇气,目光如火地燎了徐天海,徐天海的眉宇越皱越紧了。
  "你认识一个叫薛平的女人吗?她丈夫也姓徐,听说是当兵的做过大官……"苏湛急急地诉说着,焦灼地等待着。
  徐天海一阵茫然,迅速开启记忆库里人名册,薛平?从没听说过,姓徐的当兵的多了去了,又不止他一家有这特权,虽然如此,尽量保持冷静道:"从没听说过。"他只能如实作答,头疼起来,徐天海的感觉越来越糟糕了。
  苏湛眼里的火热瞬间降温,却依然不放弃:"怎么会?你好好想想,我们一起去赶海,一起拾贝壳,一起去上学,一起写功课,一起吃妈妈的蚵仔煎,你吃得快,总是抢我的,你说你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蚵仔哥……"
  "停!"徐天海轻声喝住了苏湛沉浸在回忆中的激动,这感觉太不舒服了,苏湛愕然的神情更加刺痛了徐天海的某根神经。
  "很抱歉,我不是你说的蚵仔。"徐天海堪堪地放开了苏湛,不无自嘲地一笑,两颗心虽然都是红的,可惜,不在同一堆火里燃烧。
  难以置信地眼里涌上更深的伤楚,苏湛喃喃地:"不是的,你撒谎。"
  
  冲向书桌,打开抽屉,从一个小铁盒翻出一张残旧模糊的照片,苏湛固执地举到徐天海的面前:"看看,还能认出吗?左边的是你,右边的是我,你看啊,你和他长得多像,你比我大六岁,不是三十,你今年应该三十三岁了,怎么会不记得?徐哥,你看啊,仔细看看。"
  发黄的黑白照片缺了一个角,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亲密地搂着肩膀头挨头地靠在一起,背后的海水白茫茫一片,左边那个眉眼依稀辨得,和眼前的苏湛的确很像,右边的那个……不就是个普通的小男孩吗?瘦瘦的,麻杆似的,比苏湛高了半头,没什么特别的,现在随便找个什么人儿时的照片来看,效果都差不多,本主不给点心理暗示,谁能一眼就对上号了?愣说像徐天海,看久了都会有那么几分真假难辨。还有人说徐天海有点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呢,难保周大帅小时候的照片不比这张更像?
  
  看来沈欢说得有些道理,苏湛心里有个结,或许永远也打不开了,这无关徐天海或者别的什么人,只关乎一个叫"蚵仔"的,或者,更无关爱情,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来了,好像要找的人就是苏湛,可他却不是苏湛要等待的那一个,在彼此的捕捉与逃避中,徐天海恍惚地明白了,揭开真相的这一刻,苏湛注定是要伤心的,这些日子,他逃避的不是徐天海,而是徐天海带给他的伤心,仓促的吻让这一刻提前到来,这真是一个不切实际还带着点滑稽的逻辑。
  
  徐天海的头越发疼起来,回避着苏湛扎心的目光,无力地捋清某些思路:"听着,苏湛,我为什么要骗你?如果是我蚵仔,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年龄都记错?等身份证找回来你可以看看,我真的三十,没你说的那么老,你一定是认错了,我的父母虽然都是军人,那又怎样?我从小是在A市长大,上学,从军,出来做事,……我从来没有来过墨田,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和苏妈妈,还有沈欢、亚力、苹果、阿涛,我都是刚刚认识的,对我来说,你们都是陌生人,但是我们很有缘,我承认我挺欣赏你,可是我真的不是什么蚵仔……"
  "究竟是什么使你忘却了?究竟是什么?"苏湛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喃喃质问,问徐天海,问自己,问那个只眷顾好人的上天。
  徐天海回答不出,或者上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多喝了几口孟婆汤,把这辈子该记住的也给遗忘了。他真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蚵仔,可以义无反顾地把伤心失望的苏湛重新拥揽入怀。
  手上一空,照片被抽走了,苏湛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转身的刹那,眼中闪动着一层晶莹的珠光。
  徐天海呆立在原地,洞开的房门吹来阵阵沁凉的雨丝,唇边残留的淡淡液痕尚带着男孩懵懂的甜蜜……
  
  进入雨季的墨田仿佛也进入了某种休眠,阴霾的天,灰暗的海,寂寥的沙滩上除了细密的雨丝打出的点点坑,连只水鸟都难寻,海水不甘寂寞地翻滚着浊浪,野蛮地冲向岸边,撞得粉身碎骨,发出声声吟啸。
  蚵仔湾失去了往日的鲜泽、明艳,头顶上的遮阳伞传来密密匝匝的碎响,伞下的人目光沉沉,遥望天海,似与这里的一切融为一体,灰蒙蒙的一片萧然。
  一个身影从背后走来,毫不客气地钻进伞下,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沙滩上。徐天海看了眼沈欢,又将目光平静地转向了大海。自从上次一别,俩人就没单独说过话,一个有意避开,被拒绝的滋味终归不好受。另一个也无意深究,既然拒绝了,就别再剪不断,理还乱。
  "被拒绝了?"沈欢点了支烟,轻笑地吐了口烟雾说。
  徐天海没心情和谁共勉"携手走出感情的低谷",尤其是眼前这位,脸上挂着倦怠的笑意,怎么看都不能洗清幸灾乐祸的嫌疑。
  "放心吧,我们这儿的人没那么娇贵,吃点药,睡一觉,第二天起来该干嘛干嘛!"弹掉大半个烟头,沈欢索性一展双臂躺在了沙滩上,望着徐天海的后脑勺,最近大叔的头发呈自然垂散状,发蜡不知是用完了还是终于意识到返璞归真的审美境界。
  
  徐天海仍旧没说话,心里疼的慌,苏湛今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下着雨不用再去海滩,合同亚力一起把苏湛搬回了自己的房间,烧得晕晕乎乎,一直隐忍的苏湛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巧克力色也失去了光泽。
  亚力的目光在徐天海身上闪闪烁烁,昨天晚上躺在地铺上的苏湛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噎,令人不安,问又不说。大叔到底给苏湛下了什么蛊?害得向来坚强的苏湛一夜就病倒了?再瞧大叔那张平时有风也不起浪的脸,自从看到苏湛病了,便开始不断地风云变幻,紧张、无措、沮丧、惴惴,难过、沉闷、郁卒……总之了,但凡做过点啥心虚的事,那点复杂心理基本都经历了一遍。
  还有啊,端水喂药亲自上阵,将苏妈妈熬得浓白的蚬子汤一口一口送进苏湛的嘴里,那神情,庄严得赛过升国旗,只不过,你抢什么,我又不是那看不出事的人,可怜的大叔,求你放过你自己吧。
  看着亚力不知为何很幽怨地飘出了房间,徐天海怔怔地坐在阖眼睡去的病人身边,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错得厉害,只是不知如何补过,一种无力的感伤蔓延心头,苏湛怎么如此执念呢?甚至有些偏执,若蚵仔永远不存在了,他要独守到岁月终老吗?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难道不明白吗?
  缓缓伏下身,很想吻去睡中人脸上的那抹悲伤,不能再继续错下去,抵在苏湛的耳边,徐天海的声音有点难过:"就算我不是蚵仔,却很喜欢你,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苏湛似乎睡得很沉,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叹了口气,徐天海放下手中的汤碗,窗外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插着兜,耷拉着脑袋,刚走出屋就看到苏妈妈站在厅堂门口向这边望着,虽然她看不清,但徐天海却能感觉到她在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双略显呆滞的眼睛充满了复杂,凝重。
  "我……他……没事的,出去走走。"徐天海的语言依然很凌乱,可苏妈妈照旧都明白:"外边下着雨,你的病才刚好。"
  "是啊,下着呢。"徐天海点点头,磨蹭着走出院门,回首看去,又站住了,冲着还站在屋前的苏妈妈忽然喊道:"回去吧,我不会走太远的。"说完,转身走进雨雾里,没有听到雨声中传来一声颤抖地呼唤:"蚵仔,早点回来……"
  




外来人

  "像吗?"徐天海摸着自己的脸扭头问沈欢。
  "什么?"
  "那个蚵仔。"
  "说不好,我和苏湛是高中时的同学,只见过一张旧照片,怎么他没给你看吗?"
  "真那么像吗?"
  "再像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迟早都是要走的。"沈欢苦笑一下,望着伞顶有些失神。
  是的,再像又有什么用?即便真的蚵仔来了,怎知他不是成了家的?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肯为曾经的两小无猜留在墨田,留在苏湛的身边继续发展那段绕床弄青梅的情谊吗?
  沈欢喃喃道:"外边的人都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墨田留不住一个外来人。
  "亚力不就为了苹果留下来了吗?"徐天海不知在为什么开脱着,有些没底气。
  "他能留一辈子吗?"沈欢讥讽地扯扯嘴角,把头转向一边,声音幽幽沉沉:"刚来的时候,你们这些外面的人瞅什么都觉得挺好,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明了,海水近乎是透明的,连人心都是透明的,可没过几天,就嫌弃它太小,闭塞,落后,愚昧,拍拍屁股又回到你们的繁华世界。"
  "若不是外来的人,墨田也许还是对外一无所知的小渔村,它开放是因为时代赋予的契机,它需要发展,需要富强,你们现在这一代远比父辈过得要好,不是吗?"
  沈欢重重的一个冷哼,坐起身来有些激动地:"对,你们来了,让我们见识了什么是最现代的,最繁华的,结果呢?占有我们的海,我们的土地,修公路、开工厂、圈海封田,大把大把赚着钞票,把这里的海水搅混,将人心搅乱,留下墨田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细数自己的悲哀。"
  "沈欢……"
  "知道苹果的腿怎么瘸的吗?就是被外来人开车撞的,撞完了人就跑,苹果那时才八岁啊,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了?"
  徐天海的两眼睁开了,手心里出了汗,沈欢的言论充满了幽怨和愤怒,而且口才的确好,他现在有点相信这个男孩远比自己认为的那样有才华。
  
  沈欢此时也正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摇曳在风雨中的海,缓声道:"瞧,这里的海即使哭泣了都透着一股坚强,它在想念它曾经的纯净,沙滩上不知留下多少我们赶海的脚印,欢乐的歌声,唱着,唱着,就从门外进来了陌生人,当我抱着吉他坐在仙螺酒吧里唱着歌,他就走进来了,戴着顶黑色的绒线帽,很漂亮,一身打扮一看就是个外来人,温文尔雅的,他一直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听我唱歌,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请我喝了杯酒,还纠正我几个弹琴上的小错误,他说他从香港来,打算在墨田的开发区那里投资盖工厂,墨田的几个重要领导陪着他一起挑选合适的厂址,还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逛逛墨田,他要好好了解这个小镇,还有……小镇上的人,他从来不知道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小酒吧,会有我这样的出色歌手。
  从那以后,一连几个晚上他都来仙螺,要一杯酒,听我唱歌,那些个夜晚,是我唱得最开心的日子,他想听什么歌,我就给他唱什么歌……
  渐渐沉浸在沈欢诉说中的徐天海,忽见沈欢住了声,不禁问:"后来呢?"
  沈欢的思绪似乎被什么带走了,怔怔地望着海洋的极处,猛然回过神来,一丝痛苦取代了脸上的光彩,自嘲地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
  "后来?没他妈什么后来,还不就那样呗,白天陪他熟悉墨田,晚上陪他熟悉我的身体,连镇上的领导都交代过了,一定要陪好,这是墨田的财神爷,妈的,老子就是第一个为了墨田高调出柜的傻瓜,别人怎么看我我不管,我爸我妈把我赶出家门我也无所谓,就只盼着他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带我离开这里,可以给更多的人唱歌,说不定唱红了还能开自己的演唱会,香港,听着就挺令人心潮澎湃的,电视里那个闪闪发光的城市就像一个梦,而他就要把这个梦变为现实。当我还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梦欣喜若狂,打点行装的时候,他却走了,没有给墨田投资一分钱,也没有带我走,留下我这个被墨田所不齿的人,看尽人们指指点点鄙视的目光。"
  沈欢又点起了一支烟,哑然一笑:"他还算有点良心,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钱,不多,开演唱会是不行了,可足够我开个小店的,咱也没算白当了回婊~子。"
  
  徐天海的心被什么坠着,沉甸甸地坠得难受,这一刻似乎懂得了沈欢总是玩世不恭的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奚落和冷漠,面对他们这样的外来人,他的心还能一如既往的纯粹吗?
  长长的沉默中,沈欢将烟头狠狠地丢进了出去,片刻,又走出伞外,在沙滩上寻到那个烟头揣进了兜里,面向大海,伫立在雨中,风掀起了他的衣袂,好像要吹走那些如烟的往事。
  徐天海走过去,站在沈欢身边,默默地看着,这片海,这片沙滩,还有沈欢,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了他的肩头,拍了拍。
  沈欢转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看,要是你喜欢我就不用这么烦恼了,你不用留下来,我也可以随时跟你走。"
  稍顿,见徐天海瞬间颇抵触地皱了一下眉头,沈欢嗤了一声:"别紧张,虽然我是挺喜欢你的,但还不至于没了你就不行了,这世道,谁离了谁都他妈是活。"
  徐天海无语,他从来没想过要留下来,也许,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思维惯式让他错失了最好的良机,徐天海一阵失神,从前呢?失去一样东西,未必都是他人的错。苏湛有妈妈,有朋友,有事业,有墨田,还有个蚵仔,不管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在他心中,就是全部的世界,而自己却荒唐的想把他的世界替换。凭什么?苏湛那晚的质问声久久地回荡在徐天海的心中。
  "走了就别再来了,何必搅碎他的梦?没什么结果的……"沈欢苦笑了一下,耸耸肩,零落的话语飘散在绵绵细雨中。
  
  "你说什么?"陈悦举着电话筒看了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先不回去了,开庭的事再缓缓……"
  陈悦从床上一跃而起,声音提高一个八度:"你是刷我呢还是刷咱人民政府呢?天海,到底怎么回事?别开玩笑了,限你明天立即回来,否则我马上去墨田接你,没的商量。"
  也难怪陈悦火大,平时忍气吞声的给徐天海做牛做马已经够命苦的了,现在又不知什么原因又耍起了大少爷脾气,连开庭上诉的事都当儿戏,真当你们徐家是皇亲国戚没人敢惹吗?出了事别说老爷子脸上没光,徐老夫人那关也难过啊!
  头疼,为什么当初一念之贪放弃自己法院的大好前途,答应辅佐这位太子爷弄个什么海悦高尔夫俱乐部,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确风光,也使家庭经济从一个阶级走向另一个阶级,但整日里替人管家的如履薄冰,从友到仆的心理转变,还要提心吊胆地应付太子身后的两宫垂帘,说没抱怨、不后悔那是假的。只不过看着媳妇做梦都能笑醒了,陈悦那点悔意常常消失于无形,偶尔和往昔的同僚坐一坐,从政从商谁更得意,还真不好说,反正每次结账买单都成了陈悦理所应当的。就像这次,为了上诉的事,他陈悦动用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争取的机会?徐天海又不是不知道,你有钱有势,那头也不是好惹的啊,摆明了恶少相斗,下人遭殃。
  徐天海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到陈悦的内功大法,顶上冒起缕缕白烟,毕竟是最要好的朋友不能把事做绝,只好软声道:"我这里有点事走不开,不是下周四开庭吗,再给我两天,我周三一准回去。"
  这算是折中妥协了?陈悦反而一愣,看来那边的确有什么绊住了脚,什么事居然比现在的官司还重要?好奇心一起,陈悦贱命难改:"墨田哪儿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过去帮忙?可别吃什么亏。"
  看了眼床上尚未退烧的苏湛,徐天海对着话筒一言难尽:"回去再说吧。"
  陈悦忽然又想起另一件头疼的事:"诶,唐熙他……"
  话未说完,徐天海就匆忙地挂了线,陈悦的头顶继续袅袅白烟。
  
  挂了电话,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床头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着苏湛略带棱角的面容,长密的睫毛投下一层孤影,唇尖微翘着,忧郁中透出一点顽皮的天性。
  亚力那屋是个单人床,徐天海没打算在那边打地铺,只好选择在苏湛的房间里打地铺,苏妈妈又不同意了,这里靠海湿气重,肺炎初愈的人不能睡地上。苏湛是双人床,不要紧的,若不嫌弃,就和病人挤挤吧。
  那怎么好意思……徐天海赶紧否决,其实这和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关系,不是不想光明磊落,更不想乘人之危,但谁也不是正人君子,心里那点古怪的念头作祟,苏湛的双人床在徐天海眼里和单人床没什么分别,甚至更小,小到他无法做到同床而不异梦。这个时候正是欲求不得,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紧要关头,再把鱼放到猫嘴边上,又不能吃,是要鱼死得快点,还是想猫死得快点?
  苏妈妈才不管你是猫是鱼,心疼儿子,也心疼另一个,执意地叫徐天海睡到床上去,最后有点不高兴了:"你还是那么不听话,唉……"
  我有吗?徐天海愣愣地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自己是不是哪里惹苏妈妈生气了?
  一声不耐又虚弱的声音从床里丢过来:"让你睡你就睡,啰嗦什么。"
  得,吵到病人了,徐天海噤声,乖乖地爬上了床,苏妈妈安心回房,走到门边,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床上的俩人微笑着,好像看不够似的。
  徐天海不得不坐起身,这目光实在太诡异了,苏妈妈不是发现了什么吧?那也不能够啊,他要知道自己是个……苏湛也是那个……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
  苏妈妈终于道:"蚵仔,早点睡,不要吵了弟弟。"
  "哦,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徐天海顺着话茬答应着,至此终于明白点了,苏妈妈的心里也有个结,和苏湛一样的结,只不过上了年岁的人精神上不再那么理性了,出现点幻觉、错觉也未可知,何必伤了老人家的心呢,只是自己为什么也有点错觉、幻觉呢,刚才答应得那么顺其自然,天经地义,就好像练习过无数次了,一点都不意外,只觉脑里一片短暂的空白。
  




同床不异梦

  一只,两只,三只……九十八,九十九,一百……靠,这都第几百只羊了?可以开个牧场了。徐天海慢慢地又把身体翻过去,即便小心翼翼还是不能避免双人床轻微的摇动,发出吱吱地声响,和帝王帐下宽大的法式宫廷床相比,苏湛的床有点孱弱。
  病人倒是睡得很安稳,好像不怎么介意与人同床的尴尬和不适,一直面朝里,连个翻身都没有,隐约可见均匀有致的身型,这是徐天海在黑暗中凝视了几分钟后总结出的成语,觉得自己此时语言能力在外界的刺激下,有了突飞猛进的长进。于是乎,在均匀有致的概念里,心中便也起伏不定。有些后悔窗帘、蚊帐的双层遮蔽效果,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徐天海闭上眼睛也没用,苏湛身上那种淡淡的皂香味挥散不出去,偶尔飘进鼻孔,痒痒的,连带着心跳更加停一下又密一阵。
  心里的小人今夜也格外的精神,小手握着放映机上的摇柄,托着下巴望着对面的大银幕,和徐天海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表情丰富,津津有味:时而好奇,车窗外一双凝望的黑眼睛;时而气结,童叟无欺的趁火打劫;时而窘然,被一根皮带勒出淤青的蛮腰,时而欣赏,仙螺酒吧上下挥舞的鼓槌;时而惊叹,月光下的海面闪闪发光的酮~体,时而微笑,初次见到蓝围裙时的呆立……久而久之,画面停在雨夜的那一瞬,仓促、混乱、激情、甜蜜……
  嘎吱,放映机突然停止运转,画面无限放大,感觉铺天盖地,徐天海的心戛然而止,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又一个重重的翻身,不耐地轰开试图继续放映的小人,眼前的银幕上只留下无数只白白的大肥羊,一只,两只,三只……
  
  苏湛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发热后的脸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密不透风的环境倒让身上发了汗,重新换了个姿势,轻松了许多,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没了声响。
  一只脚过于舒展,脚的主人任凭脚趾抵在牧羊人的小腿上,牧羊人所有的羊瞬间消失,心鼓乱响,每一个汗毛孔都在窥伺身边的动静。
  病人似乎又沉沉睡去,若是不算在黑夜中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一切都安静极了。
  一只欲念的小羊挣扎着跳出羊圈,恣意奔跑,徐天海亡羊补牢,手中无笔心中有,开始运算起复杂的方程式,绘制精密的机械图,他觉得XX型战斗机在作战兼容性上还可以有所改进。呃,太好了,化欲念为科技,这么会功夫就解决了一个军事尖端上的科研问题。徐天海不禁欣慰,也不管这构想漏洞百出,有待复查。
  
  一声轻咳,病人似乎并不舒服,又一个翻身,只是位置估摸得不太好,徐天海在短暂地失去了心跳后,臀部又顶来一个膝盖头,瘦瘦硬硬的,羊圈里的羊都蠢蠢欲动,好几只都争着跳出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某人的确也素了有些日子了,这是在考验一个共~产~党员的钢铁意志吗?徐天海放弃了复杂的运算,开始背起了党纲: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坚持到底?就算我不是蚵仔,可他没有拒绝我的吻,他的初吻啊……这说明了什么?
  后腰传来阵阵的温热,一小片汗湿,徐天海的呼吸开始紊乱,心里的小人脱去汗衫,热得狂挥扇子……大哥咱想点难过的事吧,也许会好些。
  一个名字很及时地刺痛了徐天海的心,唐熙,你个混蛋!你不配我想着你。
  胳膊都麻了,索性放弃睡眠,放弃牧羊,徐天海坐了起来,良久,抬起埋在膝上的脸,大口地呼吸着,支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还会痛,这又说明了什么?
  
  "睡不着就聊聊天吧。"黑暗中传来苏湛沉沉的建议。
  徐天海吓了一大跳,敢情睡不着的不是他一个人,有了这个认知心里倒舒坦些了:"你……吵到你了吧?"
  "没有。"苏湛简单道。
  "好些了吗?"于心不忍打扰了病人休息。
  "嗯,好多了,你把蚊帐打开,有点闷。"肯定的回答叫徐天海略感安心,连忙支起蚊帐,想了想,又跑下地,打开一扇窗,夜晚清凉的空气顿时沁入屋来。
  "躺下吧。"苏湛道。
  "不了,我想坐会儿。"徐天海还是选择了最安全的距离,都醒着,又都躺着,他怕所有的羊都跑出来。
  一阵沉默后,苏湛也起身靠在了床上,率先找了个话题,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徐哥,你为什么来墨田?"
  为什么?徐天海虚晃地一笑,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就算是一种逃避吧。"
  "被人追债?"苏湛也笑了笑,想起那天在银行徐天海狠歹歹的样子:有钱也不给这帮王八蛋!
  "就算是吧。"徐天海想了想,打算坦白从宽,在苏湛面前下意识地不敢糊弄:"我开了家高尔夫俱乐部,得罪了小人,被告坑害消费者权益,几个会员联名索赔退会费。"
  "你居然会打高尔夫?"苏湛真的惊讶,这人敢情还有项运动可以参加。
  不满地瞄了眼苏湛,徐天海横横地问:"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为什么不能打?告诉你,没几个人敢和我赌杆数,哪天叫你见识一下。"
  苏湛挥了挥手,有句话及时卡住,果然是大叔云集的项目,运动小白痴算是大叔中的极品,好赖有个强项,继续问道:"官司赢了?"
  徐天海轻叹道:"打输了,我正上诉,下周开庭,得赶回去,反正乱七八糟的一堆事。"
  "能赢吗?"
  "不知道。"
  "输了会怎样?"
  "赔个几百万呗,这几年白干。"
  "你怎么坑害消费者权益了?"苏湛坐直了身体,不禁问道。
  "说俱乐部霸王条款,强行上涨会员费,转让会员就亏损,也没有兑现当初入会时会员卡升值的承诺。"
  徐天海见苏湛不出声,想是自己说的东西离他太远,听不太懂。
  思索中苏湛忽然问:"也就是说入了你的俱乐部,要么终身制任你宰割?要么痛失入会费净身出局?"
  "嗯……"徐天海发动无极之功,心里哼哼地,聪明的人是不是都挺无情的?
  这次苏湛没上当,一记劈心掌将无情进行到底:"是有点霸王条款。"
  徐天海面皮有点发热,不霸王成吗,海悦不可能几年内做得风生水起,心里有点乱,为了挽回点什么,继续道:"其实俱乐部不是我的主要营生,小打小闹的算不得什么。"
  "那你做什么的?"有个俱乐部居然算小打小闹?想起上次在警察局徐天海所受到的礼遇,苏湛由来已久的好奇继续膨胀着。
  迟疑片刻,徐天海低低地说:"我……我为国家做事。"
  好奇飙升,苏湛压低嗓音透着一股子神秘的揶揄:"大叔,你FBI的?杀过几个人,到墨田是不是执行什么任务?"
  气死我得了,徐天海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只好道:"我开始搞军工研发,后来经营对外输送。"这也是老爷子一手安排的,不参军怎么有资格进入核心地带?
  "你别说了,听上去就像机密,不会打算倾吐完心声就杀我灭口吧?"
  "你谍战片看多了吧?替国家做事都是合法的。"
  "哟,那你都输送什么啊?"苏湛凑身过来。
  "主要是飞机,军事的民用都有。"徐天海故作轻描淡写地,见到苏湛两眼发光的样子,心里舒服多了。
  "飞机啊……啧啧,大叔,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嗯?这话怎么听着还是别扭啊,我就不该厉害嘛?那点舒服劲很快被打击回巢。
  "等有机会带你去我那里玩。"徐天海暗自放了个长线诱饵。
  "真的,能去吗?"年轻就是年轻,哪个男孩子不对军事感兴趣?
  微微一笑:"有我呢,怎么不能。"
  "有战斗机吗?苏湛有点憧憬了。
  呃……该不该说实话呢?徐天海无视心里的小人双指朝地的鄙视,爱情三十六计,投其所好外加浑水摸鱼,徐天海鼓足勇气却又模棱两可:"有的,最新型的都有。"
  "那说好了?"
  "说好了。"
  ……
  
  恳谈中断,回归现实,问题依然萦萦绕绕,心绪依旧起伏不定。小鱼儿终于嗅出老海龟的一点远谋,老海龟也很快意识到小鱼儿的觉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惴惴中,一时都无声了。
  苏湛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你打算哪天走?"
  迟疑了一下,徐天海老实作答:"明天吧。"
  "哦,还会再来吗?"
  "……"他这么问是不是也有一分的难舍?徐天海沉吟着反问:"那你希望我还来吗?"
  身后没啥动静,徐天海扭过脸去,苏湛抱着蓝精灵靠枕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透过来的一丝光亮,下了几日的雨,今夜的月光格外好,幽深的眸子恍恍地,没有回答的寂静中,心却被什么抓得更紧了,虽然没有继续缠绕这个问题,却有种说不出的依恋,在彼此沉默中淡淡地漾出一缕感伤,叫人不得不有牵绊,无法安然全身而去。徐天海此时此刻心里只剩下一只羊,一只很想抱抱的纯洁无瑕的小羊。
  "很想抱抱你。"朦胧中,徐天海的勇气莫名的加添,心格外的不设防。
  
  缓缓地,背上传来有力而轻颤的温暖,两条臂膀带着退烧后的余热环在胸前,苏湛的热气吹在脖颈上,酥酥~痒痒地,沉声低问:"这样行吗?"
  行,太行了,徐天海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胳膊,即将融化的巧克力丝滑馨香,抬起一只手抚上苏湛的头,男孩的头发因为汗水有些湿乎乎的,却很柔软。
  心抽紧了,有点疼,与以往的疼不一样,带着甜蜜的哀愁往心里钻,一点一点的,越钻越深,直到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弥漫开来,饱满酸胀,化成一股力量,弹动着所有的神经。徐天海被弹得有点激动,反身抱住了苏湛,好像要把这点疼都揉回对方的身体里去。
  
  苏湛任凭这样的熊抱将自己勒得透不过气来,闭上涌动着忧伤的双眼,这一次,用心感受再次压在唇上的火热,这一次,不仓促,不慌张,只有温柔和甜蜜,还有挥不散的感伤。
  蠕动着湿润的睫毛被爱惜的唇轻轻吻着,徐天海听到自己诚心诚意许下了一个诺言:"我不是蚵仔,可我一定还会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努力更,你们……也努力给点反应哈!




思念是种病

  "黑了,瘦了,还有这个……这个头发怎么了?"
  人头攒动的站台上,陈悦一眼望见了鹤立鸡群的徐天海,终于舒了一口气,却马上陷入了某种惊诧,惊诧到一时间忘记了多年的一个原则,在这位爷面前,谈什么也不谈穿衣打扮,大伙的神经好不容易被雷啊雷的有了韧性,基本做到见怪不怪,淡如止水,可突然间被反着雷,避无可避的瞬间就焦了……
  "怎么样?喜欢吗?"徐天海居然很潇洒地胡噜一下自己一头蓬松浓密的头发,自从不用那粘糊糊的发蜡,他可以随意摆弄它们,丝丝缕缕的,尤其是站在墨田的海边,任凭海风拂过,很舒适,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陈悦的表情数秒钟没有任何变化,从焦到糊也需要一点时间。
  "傻站着干什么,去俱乐部,先开个会。"徐天海丢下全糊的陈悦自顾自向站外走去。
  清雅的淡紫色衬衫让陈悦恍惚见到了徐天海童鞋初入军校时的俏模样,黑色的休闲短裤暴露出多年不见天日的膝盖骨,龇着脚毛的沙滩鞋,呃,大哥,能不能先把脚缝里的沙子抖干净再往我的宝马车上爬?
  
  陈悦毕竟是陈悦,收起焦糊的一面,虽然时不时从后视镜瞄一眼年轻了十多岁的徐天海,还是极力淡定地说着工作上的杂七杂八,特别是第二日的重新开庭,陈悦啰嗦了半天,徐天海却只淡淡地来了一句:"合理赔偿不是不可以,看明天宣判结果吧。"
  陈悦一愣,抬眼望去,徐天海望向窗外,两眼发亮,神思悠悠,不知元神又飞向了何处,每次从外边回来都一脸疲惫地靠在车座后假寐,懒得多看这个城市一眼。
  "被抢的东西都找回来了吗?"陈悦不无关心地问,据他所想,在墨田那个小地方徐天海只发生过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或许有了什么新变故。
  "嗯,找回来了。"徐天海低下头,摩挲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皮夹子,一丝温柔爬上嘴角。
  
  临别的时候,苏湛笑着问:"要不要送你个礼物留作纪念?"
  徐天海又惊又喜,吻别?在车站上?这么多人,大白天的……
  苏湛无语,从徐天海又惊又不好意思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这主的人生追求怎么老是粉红色的?无奈地掏出皮夹子递给徐天海:"看看,除了钱其他东西都还全吗?"
  这次是真惊了,自己的皮夹子怎么会在苏湛手里?
  "下雨那天拿回来的,一病就没来得及给你。"
  "你怎么找到的?"
  "墨田才多大点,幸好沈欢记得他们车的样子,前几天竟忙着找那两小子了,其实他们也不是真要抢你,你下手也狠了点,那小子为了报复才摸了你的皮夹子,钱花了不少,不过你皮夹子不错,人家没舍得丢,一吓唬就交出来了。"
  钱的确没了,可身份证卡啊什么的都在,徐天海忽然明白了,苏湛和沈欢的突然失踪和神秘的忙碌,原来都是为了找那两个抢皮夹子的小子,想想那天雨夜苏湛脸上所谓的瘀伤,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这其间他和沈欢肯定费了不少周折,动手是在所难免的,可他们俩谁也没提这茬。
  徐天海怔怔的,心里呼啦啦的热浪翻滚,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上那曾经受伤的颧骨。
  大庭广众的,苏湛红着脸退后一步,说声谢谢就得了,何必又动手动脚呢。
  "替我也谢谢沈欢。"
  "嗯,我会的。"
  "苏妈妈吃的药我会尽快寄来。"
  "好。"
  "记得给我打电话。"
  "噢。"
  "我不关机。"
  "我知道。"苏湛不知为何笑了。
  "你笑什么?"
  苏湛叹道:"唉,大叔,不用关机的,你那手机功能很强,不想接谁的电话弄个拒绝接听就行了。"说完,笑意继续停在唇边,淡淡的在阳光中烙烫着即将离去的心。
  徐天海又有些痴了,呆呆地望着苏湛,想着昨夜的吻,相拥而眠却心无杂念的一夜,忽然很遗憾,不禁凑过唇,唬了苏湛一跳,徐天海却只是耳语道:"下次是不能够了,有点后悔。"
  "什么?"苏湛喃喃地反问,心里也模糊地猜到徐天海是那个意思,却不肯明着承认,只睁着一双清荡荡的眼睛懵懂懂地望着徐天海,巧克力色又深了深。
  徐天海不说话,仍旧痴痴地看着,这次是真的舍不得了,脚底板都粘在了墨田站台上。
  "徐哥,别忘了我托你打听的事。"苏湛不自然地轻声嘱咐着,青天白日的,徐天海的眼神能把人看化了。
  "嗯,女的叫薛平,男的和我一个姓,当过兵,我都记住了。"徐天海重复着,收拢神思,只为了让期待的人安心,听着催动的车铃声,除了望着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总有些要说的,却一时无语,墨田的小站,站台上的人,都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了。
  
  "天海?"陈悦叫着,徐天海缓过神来:"嗯?"
  陈悦很奇怪地看着,叫了好几声了,这是怎么了。
  "我说,你没钱住哪儿了?"
  "什么?"徐天海也奇怪地看着陈悦。
  陈悦无奈地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嗯……"徐天海开启无极之功,还好,总算给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秘密。"
  宝马车在拥挤的道路上极力保持稳行,渐渐淹没在繁华都市的车海里。
  
  从俱乐部开完会,换了陈悦的宝马,开着挂着特殊牌子的路虎直奔西郊,不久开到一座从外表看没有任何匾牌的院落前,这家直属老爷子管制的编号单位才是徐天海的真正营生,门口的警卫敬了个礼,放行。
  缓行在两边都是翠绿翠绿的松柏道上,想着和苏湛的那个约定,徐天海不禁笑了,掏出手机,还好,自从设置拒绝接听后,骚扰暂时没了,这是不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好兆头?
  
  "病彻底好了?在做什么?海滩还是酒吧?"还是短信好,直接打电话,倒有点不知说什么了。
  短信发出至少五分钟了,仍旧沉寂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徐天海的几个粗手指哒哒地敲着桌面,冷眼看着手机,目光开始游弋不定了,算了,用不着这样弄得跟初恋的小屁孩似的,将手机丢到一旁,翻看着秘书摞上来的一堆文件,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刚回来就发什么短信,显得自己多思念似的!
  哒哒哒,徐天海的桌面快敲出五指坑了。
  
  时间恍恍而过,一页纸都没翻过去,几行参数看了大半天,徐天海怔怔的,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A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了黄昏。
  徐天海没精打采地揣起手机,关窗、锁门,下楼,穿行在A市林立的钢筋水泥中,他觉得自己必须承认一个现实,真的开始思念谁了。
  
  "先生,回来啦?"保姆陈阿姨将徐天海手中的皮包接过来,惊讶地上下打量着。
  一天里被雷同的目光射伤无数,徐天海有点不高兴,淡淡道:"放洗澡水,我累了。"
  陈阿姨忙不迭应着,临了还是忍不住道:"还是这样显年轻。"
  上了楼,脱下一身的装束,躺在足可以淹死河马的超大豪华的浴缸里,启动按摩,水汽渐渐氤氲满室,徐天海怅怅然然地,半个月以来,今天才算洗了个满意的热水澡,百骸具酥,一阵空乏无力,心里某个地方倒不出也填不满似的沉浮,静静的,整间浴室,整个卧房,整栋别墅,都透着这样的空乏无力,那别样的月光和月光下的海,倒有些梦境般的模糊了。
  
  悦耳的叮咚声,手机短信提示,哗啦,站起身迈出浴缸,一路水迹跑到卧室,光惦记着心里那点事,就忘了小脑不发达的现实,脚下一滑,吧唧——徐天海光着身子华丽丽地亲吻了自家的紫檀木地板,如此庞然大物猝然倒塌,自然引发了不小的后果,手臂钻心的疼,冒着冷汗用另一只手臂堪堪抓到床上的手机,倒抽着气阅读:
  "一切都好,在忙。"
  数了数,才六个字,无端地发起脾气来,一甩手丢出手机,啊——徐天海惨叫一声,居然动不了了。
  
  陈悦觉得自己应该买张爱国彩票,说不定能中头彩,一天之内不仅看到了徐天海的膝盖头和脚毛,还亲眼目奸了徐天海的光屁屁。
  站在卧房门口急得转磨磨的陈阿姨见到陈悦就像盼来了大救星:"先生死说活说不让进去,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你快点看看吧。"
  于是,获得特权的陈悦一进卧室,猝不及防地就被横卧地板上的一座雪山晃花了眼睛,他知道徐天海白,却没想到这么白,平时露在外面的那点肉肉嫩白滑溜,成不了啥气候,一旦连成一片,景况可谓壮观了,身高体宽,气势雄伟,就像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雪山,尤其是臀后的两座雪峰,比女人的紧~翘,晶莹润白,泛着细瓷般的光泽,上面还滚动着水珠呢,稍微动一动,一耸一抖的。
  
  "你他妈的目奸完了没有!"徐天海冷汗连连,疼得连骂陈悦的气势都比往日惊悚。
  一件浴袍及时盖住了两座雪峰,陈悦很有种想掐上两把的恶念,摔成这样了还这么嚣张。在往医院跑的时候陈悦又暗自庆幸,甚至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幸好徐天海是趴在地上而不是迎面朝天,否则……打了个冷战,陈悦可不想在今后的岁月里与徐天海一起努力消除一幕情~色记忆,这太可怕了,他会被徐天海的目光反奸致死的。
  
  第二日,吊着胳膊的徐天海昂首阔步地从法院大门出来,陈悦紧随其后,一直到坐在某家饭店的闽南餐厅里,一路不开口的独臂大侠徐天海翻着菜谱,此时终于道:"你暗恋我?"
  惊得陈悦差点把上好的普洱茶喷在徐天海的脸上。
  "那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徐天海抬起头,冷飕飕的目光打在陈悦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JJ有旧病复发,抽啊抽的欢,结果呢,不少亲们依旧很努力地留言、打分,坚持不懈地与JJ做着斗争,石头看了留言,很是感动,光是沙发。。。应该就有三、四个吧,可惜了,最后都坐到了地板上,恭喜那位第二日稳坐沙发的童鞋,平日里RP一定杠杠的~~~~




温软的蛇

  陈悦忍辱偷生,极力忽视老板兼密友从冷库搬来的调侃,压了一路的疑问终于宣泄:"天海,你临时改变上诉内容,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怎么又同意修改俱乐部的章程了?"
  "先点菜。"徐天海合上菜单,扶着折断的手臂咧了咧嘴。
  陈悦闷闷的,听着徐天海和服务生扯皮什么"蚵仔煎"不"蚵仔煎"的,描述了半天,服务生貌似懂了,下了单,徐天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把目光转向陈悦。
  "先拖一下,判决不是还没出结果吗。"徐天海的眼里阴光闪闪。
  "你这叫浪费法律资源,打算拖到什么时候?除非私了,你又不干。"
  望着有些不满的陈悦,徐天海微微一笑:"谁说我不打算私了了?"
  陈悦道:"你又有主意了?"
  "嗯,先稳住他们,可以修改俱乐部的相关章程,新入会员部分让利,再与本市几家大型俱乐部成立高尔夫协会,由业内监管所有高尔夫俱乐部的章程条款,并申请具有法律效益,早就打听过了,不少俱乐部也面临着咱们同样的问题,大家抱成一团,互惠互利,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同战壕的战友。"
  陈悦的脸上发了光:"嗯,应该如此,行业凝聚力不可小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采取同样的行规,问题就不再是咱们海悦一家了。"
  "我就不信,这帮孙子从此不再打高尔夫,除非离开A市。"
  "可眼下这笔赔偿金怎么办,同意修改俱乐部章程,正中对方下怀,你修改,说明你承认霸王。"陈悦还不太奢望将来的利益保障,仍自担心那即将割去的几百万元。
  徐天海点点头,一丝冷笑:"我没说我一点都不赔,跟着起哄的那几个,你找他们私下谈谈,在保证不退会的情况下,维持现有的会员消费权益,暂不上涨会费,果真想退的,也不勉强,只要不超越俱乐部的最低额度,咱们还可以协助他们转会,这个提议于他们有利,高尔夫对他们来说不仅是项运动,也是个身份象征,不会太死缠,剩下的……哼,除了李明宇,其他都可以私了。"
  陈悦沉吟着点点头:"我看行,独木难成林,别的会员不明就里,被他一蹿腾觉得自己吃了亏,我们退一步,他们多少取得一些利益,让李明宇自己去当那个跳梁小丑吧,联名诉讼不攻自破。"
  "行,回头你给我弄一份最低额度的赔偿清单,看看大约是多少。"
  "也就几十万吧。"
  徐天海一愣,想不到陈悦脱口而出。
  陈悦道:"你没在的这几天,我也想过这些,私下里和联名的几个不太重要的人谈了谈,他们的心理和你分析的差不多,我提前做了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初步预算,赔偿金最高不会超过五十万。"
  俩人相视一笑,这么多年的合作,除了彼此的信任,还需要相当的默契才行,徐天海离不开陈悦,陈悦那,唉,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后半辈子就这么摽着徐爷干吧。
  "嗯?你小子暗度陈仓啊,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徐天海琢磨过点味了。
  陈悦嘀咕着:"说了有个屁用,您那脾气,当时听的进去吗?"
  徐天海不说话了,沉着脸喝着普洱茶,胃里又条件反射地冒出酸水。
  陈悦见状也假模假样地研究起菜谱来,靠,老子还一个菜没点呢。
  
  "你刚才点的什么?"
  "蚵仔煎。"
  陈悦楞了楞,自己也算山珍海味都捕获一遍了,还没听说这东西,也随着徐天海叫了一份,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对这位"公子哥"还是多少有些盲从和欣赏的,总是零下几度C的脸孔看不出什么波澜,两眼懒懒的没什么神采,心眼子却一兜一兜的,像条蛇伺机一旁,抽不冷子就把那点毒液射出来,一招制敌。然后又缩回到假寐的状态,盘在那里懒懒的,等待着一下次的杀伐决断。就像这次俱乐部危机,替他担心了那么长时间,管用吗?人家出去玩了一趟就炼出以退为攻的招数,看来那个李明宇这次不会如常所愿了,招谁不行非得招徐天海。
  可话又说回来,隐隐的还是有些担心,别人不了解徐天海,可陈悦很了解,徐天海有软肋,而这软肋恰巧是蛇的七寸:太重感情!
  对陌生人或者敌人来说,徐天海是冷的,带毒的,可对熟人,尤其是那种有了深入接触又参杂了日常琐碎后培养出的感情,徐天海就是热的,慢热,随着日积月累,信任加深,这热就越持久绵长,归纳总结一条,徐天海纯粹属于钻石型,一旦认定谁,真心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无论对家人还是朋友,都是如此。虽然的确霸道、自我了些,有时让人受不了,这也不能全怪他,想想徐老爷子的威严,徐夫人的宠溺,这也不能全怪徐天海了。
  令陈悦质疑至今的是,徐天海身上偶尔流露出的温软和怯怯不安,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天生的?或者……就因为这点骨子里的东西他才会喜欢男人?需要呵护和爱怜?可唐熙也不像那种能呵护别人的人啊,倒像根藤似的缠在徐天海这棵大树上,茁壮成长,到头来又攀高枝去了。
  陈悦张了张嘴:"唐熙……"
  徐天海用眼神成功阻止了陈悦的开场白,服务生恰到好处的把菜摆上了桌,徐天海皱了皱眉,叫住了服务生:"这是什么?"
  "蚵仔煎啊。"服务生恭敬地答。
  "我吃过,不是这样的。"
  
  陈悦放下了刚刚举起的筷子,唉,这位爷又无端的挑剔上了,看着盘子里的花红柳绿,散发出阵阵香气,忙了一上午的肚子早就缴械投降了。
  "这种做法不对,颜色错了,配菜也少,酱汁也不行,这根本不是蚵仔煎!你们拿这些乱七八糟的糊弄我。"
  "那您要的蚵仔煎是什么样的?我们让厨房重新给您做。"服务生尽量保持着最佳笑容,不让腹内的禁用词一不留神喷出来。
  "必须是刚下来的鲜柯,你们这个一看就是冷冻库出来的,番薯粉有没有?用那个勾芡色泽才透明鲜亮,煎的时候要配绍兴酒,两面都要煎,你看看这个,简直是一锅炒出来的,鸡蛋都碎了……"
  别说服务员呆在那里,连陈悦也楞住了,这才出门几天啊,煮个方便面都能忘记放调料的徐天海长本事了,居然会把一个菜谱记得如此流畅,精确度达到了百分之二百!看着他一边描述一边擦口水的样子,估计很馋那东西。
  
  惊动了餐厅经理,一位本土台湾人,笑吟吟地听完徐天海的陈述,一挥手打发掉服务员,柔声道:"您说的蚵仔煎我知道,那是闽南沿海一带的渔民在当时比较贫困下替代粮食的一种食品,台湾现在也有这样的小吃,做法、味道各有差别,属于街头料理,很不好意思,我们饭店目前还未打算推广这类小吃,不如您再看看其他菜肴?今天极品鲍九折优惠……"
  徐天海面色微冷,垂目盘中餐,陈悦望菜兴叹,爷,咱能不能别研究饮食文化了?先充饥吧。
  
  还好,陈悦最终如常所愿把眼前那盘不知为何物的东西狼吞虎咽送进肚里,徐天海也委委屈屈地吃了小半盘,眼神飘飘忽忽地不知落向了何方。
  陈悦忽然觉得吊着半只胳膊的徐天海有点可怜,好像被人遗弃的一只小狗,嗅着街边抢来的骨头,偶然抬起头眺望远方,遥念主人脚边曾经的一碗红烧肉。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攻受问题,嘿嘿……石头不说只写!




家宴

  身残志不残的徐天海拒绝了陈悦的好意,执意自己单臂驾驶,陈悦不想看到明天的交规普法节目里出现徐某某一意孤行,导致交通瘫痪……徐天海只好打电话给百年也不用一次的司机,司机泪奔酒楼,太激动了,上班快两年了,摸鼠标都比摸方向盘的概率高,谁让徐老板一坐上别人开的车就头晕呢。
  
  先去单位转悠了一圈,胳膊疼的难受,索性提前打道回府,真正的府邸,三层高的小灰楼,同样的,没有特殊车牌闲人免进的地方,一个让人不得消停的却又离不开的地方。
  果然,警卫员小张刚一见打着石膏板进门的徐天海,一个正步转身向里间一溜小跑,紧接而来的就是从楼上赶来的徐老夫人一声惊呼:"天啊,儿子,这是怎么啦?我的天啊,老徐,琬星——"
  徐天海索性一屁股塞进沙发里,准备迎接久违了的亲情风暴。
  保养甚好的徐老夫人张雪萍,别看是个老太太了,那也是极品老太,细皮嫩肉的脸犹见当年卓越风韵,掐腰的连衣裙一点不逊年轻的女孩子,颈上珍珠项链衬托着细长的脖颈,典雅高贵。此时却一脸惊惶不定地围着儿子打转,叫人喘不过气来:"摔在卧室里了?怎么摔的?为什么洗澡那么不注意?有没有摔到头?让我看看,头疼不疼?"
  琬星甩着长发跳过来,张大眼睛:"哟,哥,光荣负伤了?"
  "摔的是胳膊又不是头,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徐天海嘴里说着,却任凭老妈的手指在自己新换的发型上摸来摸去。
  张雪萍一声令下:"冯妈,你就别站在这儿了,快去沏杯茶来"。
  "诶——"保姆冯妈慌忙去备茶点。
  "晚饭和老陈说一声,要清淡点的,炖个鸡汤,愈合伤口。"
  "诶——"隔老远还能听见冯妈马不停蹄地应着。
  琬星则在一旁啧啧地慨叹:"上个月我和几个朋友去漂流擦破了膝盖,你猜妈怎么说?"
  徐天海笑问:"怎么说?"
  "不碍事的,女孩子不要那么娇气。"
  张雪萍胡噜着儿子,白了女儿一眼:"你野小子似的,也得听我管啊。"
  琬星哼道:"原来娇气的该是男人。"
  背后传来一声故作提示"我存在"的咳嗽,徐老爷子一步一步踱下来,拨开好心搀一把的警卫员小张,冷眼观看楼下的"鸡飞狗跳"。
  "哟,爸,我妈这紧急集合的号子吹半天了,您怎么才出来啊?别在楼梯那儿蹲守了,赶紧的,投入到短暂而又温馨的天伦之乐中来,大伙可都等着您讲话呢。"琬星的小嘴巴拉巴拉,上前挎住徐炜的胳膊笑嘻嘻地。
  徐天海规规矩矩地站起来:"爸。"
  父子短暂的对视中,徐天海还是本能地垂下了眼皮。
  一看徐炜的宽大骨架就知道徐天海的身板遗传自谁了,父子站在一起,那冷峻的眉眼,淡漠的表情,威猛的架势,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雪萍一拉儿子坐回沙发,手里举着刚剥好的香蕉,送到儿子嘴边,徐天海看着父亲依偎着妹妹坐下,这才张嘴咬了一大半,咕叽咕叽嚼着。
  琬星也给父亲剥了根香蕉,送到嘴边,徐炜轻轻推开了,冲徐天海道:"官司打的怎么样了?大半个月不见人影,连个音信都不通报。"
  还没等徐天海答话,张雪萍将剩下半根香蕉都塞到儿子嘴里,淡淡地开口:"你没看见儿子把胳膊都摔了,一回来就问公事,那俱乐部能比我儿子胳膊还重要?"
  徐炜闭上了嘴,端起冯妈递上的茶,刚要喝一口,看到妻子瞥过来的一眼,清了清嗓子,换了话题:"那——回头请王主任过来看看,暑天伤口容易感染,还是小心点好。"
  "没事的,养养就行。"徐天海小声答道,王主任是徐家常年御用军医,家里也有个保健护士,老爷子很少上医院,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家里做做身体检查。
  "那怎么行,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就住家里,单位先别去了,让王医生每天都过来检查一下。"张雪萍下达新的指令。
  徐炜刚要说什么,想了想又不作声了。
  徐天海也想说什么,却被一直微笑不语的琬星抢了先:"行了妈,哥离不开他那帝王帐,再说陪着你,别的事都不做了吗?这胳膊怎么也得一两月才好呢,那边离不开哥,你放心吧,我给哥煲爱心汤,替你盯着他。"
  "你?行吗?就爱啃面包吃沙拉。"张雪萍很质疑。
  "我不行,你行啊,大不了我每天替你把煲好的汤送过去。"琬星冲徐天海眨眨眼。
  张雪萍揉着太阳穴叹口气:"唉,这要是娶了媳妇,用得着我这么操心吗。"
  "实在不愿回来住,让司机每天送你过来,这边吃完饭再回去,免得你妈担心。"徐炜看了看妻子,对儿子道。
  徐天海嗯了一声,继续听着老妈唠叨关于骨伤各方面的陈年经验。
  琬星悄声凑到徐天海耳边:"一物降一物,你怎么谢我?"
  "买你最喜欢的,算我的。"徐天海笑道。
  "那必须的。"
  徐炜叹口气,气还没落地,就被妻子一个眼神扫没影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全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顿饭了,古色沉香的餐桌布满丰盛的菜肴,徐炜话不多,偶尔一撩眼皮,儿子的饭碗被张雪萍不遗余力地填充,自己倒没怎么吃,女儿笑笑地把盛好的汤放在父亲手边:"爸,趁热喝。"
  张雪萍也给儿子盛了一碗,徐天海摇摇头,嫌烫,张雪萍吹着碗上的热气,一下一下的。
  徐炜终于开口:"你干脆喂他喝得了。"
  徐天海停下筷子,自己接过汤碗缓缓搅动着。
  张雪萍轻哼一声,拉过汤碗继续搅动道:"我又不是没喂过。"
  徐炜鼓了鼓腮帮子,啥话都咽回去了。徐天海端着折翼的翅膀安静地吃着碗中的饭菜。
  餐桌上一时无声,琬星夹了块鸡腿放入父亲的碗中,朗声问:"哥,你这次出门时间可不短,哪儿这么好?给我介绍介绍呗。"
  徐天海重新打起精神来:"墨田,一个海滨小镇,风景不错。"
  也许是错觉,徐天海话音刚落就觉得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下,至少除了琬星,其余两人都有种突然而至的安静,就连一向刨根问底的老妈都端着筷子盯着自己,不知是没听清楚徐天海说的"墨田"二字,还是对墨田一无所知而茫然。
  "墨田离咱们不远,开车三四个小时,火车也就五个小时,很方便,诶,琬星,你倒可以组织你那帮狐朋狗友去玩玩,真挺不错的,那里现在发展得很好……"
  "你去那儿干什么?"张雪萍打断了儿子的话,声音有些凛然。
  徐天海一愣,老妈的脸色失去了柔和,再看看父亲,阴沉如常,却又哪里说不出的抵触和警觉。
  "怎么了?我就是去旅游,散散心。"徐天海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游弋在父母身上。
  "好不容易度个假,放着欧洲、美国不去,去个破渔村干什么?"张雪萍面色微缓,却带着隐隐的责备。
  "妈,你去过墨田?"琬星好奇地问。
  张雪萍似被扎了一下,继而淡淡反驳:"真滑稽,我怎么会去那种穷乡僻壤?"
  "那您怎么知道墨田一定是穷乡僻壤?哥说是个美丽的海滨小镇。"琬星不依不饶,虽然从小在美国人民教育下长大,有时还真看不惯老妈身上那点"富太太"的做派。
  徐炜忽然不耐地:"吃个饭瞎叨叨什么,让我安静会儿。"
  老爷子若真不高兴了,倒也没人再啰唆,只是琬星有点不服气地,沉默了几分钟后,又打开了话匣子:"哥,那你在那儿都玩什么了?"
  徐天海原本不想再提了,看了看二老,似乎都专心致志在菜肴上,却有种四只耳朵竖起来的感觉,于是道:"哦,溜溜海边,泡泡酒吧,吃点好东西,也就这样了。"
  "哥,你真逗,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还能在海边泡半个月?是不是挖到了漂亮MM乐不思蜀呢?"
  徐天海呲了呲牙,打算彻底结束墨田的话题,开始品尝起鸡汤来。
  "一个姑娘家跟你哥瞎逗什么,他那么老实能干那事吗?"张雪萍敲了一下女儿的手背,明显不悦。
  "他还老实???妈,你疼我哥已经到了丧失正确判断力的地步了。"
  张雪萍勉强笑了,徐炜哼了一声,徐天海瞪着妹妹:"礼物免谈,自己买去。"琬星撒娇:"就知道你赖皮。"餐桌上有点其乐融融的意思了。
  
  饭吃到尾声,徐天海忽然想起了什么,话在心中绕了几圈,还是问道:"妈,听说过一个叫薛平的女人吗?"
  咣当,张雪萍的汤勺滑进了汤锅里,瞬间苍白的脸色连琬星都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来不想认承认小说里有什么过度章节,但大家若认为这章是,那就是吧,只是石头想说的是,所有的内容,都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废话,俺只为故事本身而写,不是为了网络小说那一点点的刺激和讨好看客,嗯,就素这样滴,我灰常矫情。
PS:感谢各位亲们在没有石头逐条回复的情况下,继续冒出水面打分留言啥的,说实话,我很抱歉,有时看你们的留言,手心痒痒,真想回复啊,只是现在有了一份很忙碌的差事,没了从前的闲适,连更文都比较晚,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石头,只要能喜欢这个文,我是那种为仅有一个收藏而继续更下去的人,嗯,就素这样滴,我灰常执着!




老鸡捉小鹰

  电话刚响了两声立刻被接通,虽然已过午夜,对方的声音还很清醒,只是习惯性地压低嗓音:"喂?徐先生?"
  "你记性真好。"徐天海窝在意大利沙发里,只开了一盏角灯,昏暗朦胧。
  对方轻轻一笑:"没办法,靠这个吃饭。"
  徐天海还算满意这样的态度,继续道:"这次还要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好,您说。"
  "薛平,一个女人,六十多岁,丈夫可能姓徐……"徐天海将所知有限的凌乱碎片都丢了出去。
  果然,对方听完后,又等待了片刻,见徐天海彻底无声了,又问道:"就这些资料?"
  "嗯,目前就这么多。"
  沉吟良久,电话那端才道:"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那张旧照片。"
  "我尽量提供给你。"
  "那好,我等您消息,而且要去趟墨田。"接听一方明示前期所需费用。
  "报酬方面不成问题,明天我先把定金汇给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记住,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底。"
  "不惜一切代价?"
  "对,不惜一切代价!"
  电话挂断,徐天海继续窝在沙发里,面沉如水,冷冷地望着空荡的卧室。
  
  今晚的家宴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弄得人心里蛰蛰麻麻,家里没人听过薛平这个名字,母亲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父亲更是一言不发,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湖水,起初的涟漪很快消匿,倒是那幽深的湖底令人隐隐的不安。
  饭后的闲聊母亲对儿子此次墨田之行忽然发生了某种兴趣,住在哪里,都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花了多少钱,点点滴滴,无不渗透着关心,这关心和往日里没什么区别,张雪萍削着苹果,笑笑地,听到蚵仔煎这种小吃还点了点头:"嗯,前年去厦门我吃过,味道不错。"
  除了一个旅行者所感兴趣的那些东西,徐天海很自觉地删除抢劫,扣押,溺海,肺炎,苏妈妈以及苏妈妈的小院,提了提偶然在酒吧中结识一些聊得来的朋友,其中有人听他说是A市来的,又是部队口的,就顺便打听一下认不认得一个叫薛平的女人,都是酒后乱攀交情,人家既然有此一托,他也权当尽个责任,不值什么。
  徐炜静静地听着,张雪萍微微笑着,将手上的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方丁,随口问道:"噢?那是个什么人?"
  "我都记不清了,哎呀,那天喝酒的人很多,闹闹哄哄的,都是些年轻人。"
  "既然答应帮朋友打听,怎么这么不上心?万一打听到了,总要给人家一个回复。"
  "留了一堆他们的电话,哪个是哪个早忘记了,都是萍水相逢。"徐天海笑了笑。
  张雪萍和丈夫的眼神隔空相撞,又迅速分开,徐天海不知道今晚这样的目光相撞了多少回,索性也不再看了,捏起一块苹果放在嘴里慢慢嚼着,酸酸甜甜的汁液溢满了口腔。一旁的琬星抱着本《星座与心理潜能》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早对墨田以及母兄之间的对话失去了兴趣。
  张雪萍仿佛也在做着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天海,记住我的话,不要什么人都轻易交往,谁说什么都相信,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低调点好,有些人别有用心,一旦知道你的底细被缠上是很麻烦的,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躲了多少人和事,累得筋疲力尽,唉,真是的,你都三十了,总叫我不放心。"
  徐天海嚼着老妈喂进嘴里的苹果,老老实实地应着:"嗯,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一堆事要忙,哪有闲情管这些。"
  徐炜突然插话:"真知道就好,不要到外边给我惹来不必要的是非,抓紧处理好你俱乐部的事,我不插手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交代给陈悦的就让他去办,你少露面,下半年这边有几个合作要落实,别往外乱跑了,用点心。"
  徐天海恭敬地站起身:"我知道。"
  "你等等。"徐炜唤住欲要离去的儿子,目光落在头上:"把头发换回来。"
  徐天海没吭声,张雪萍柔声地补了一句:"显得轻浮。"
  "好。"徐天海一垂眼帘转身离去。
  目送儿子的老两口无声地戳在楼前的甬道上,直到儿子的车再也看不到了,张雪萍急声低唤:"老徐……"
  徐炜一抬手制止了妻子,转身回屋:"去把陈悦给我找来。"
  
  苏湛没想到有人比自己睡得还晚,从酒吧回来刚刚躺下,手机就响了,急忙接通怕吵醒隔壁的妈妈,徐天海的声音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低迷:"在做什么?"
  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下,这声音听上去陌生又熟悉,有点没好气却又不自觉地想笑:"在做全国人民此时都想做的事。"
  那边的反应很迟钝:"全国人民都想做什么?"
  "……"
  "……"
  苏湛呼了一口气:"全国人民这个钟点都想睡觉。"
  "谁说的?你说的是老实孩子。"
  "那不老实的呢?"
  "月黑风高杀人夜,偷鸡摸狗怕天明。"
  "那您算哪派的?"
  "我……我算是孤枕难眠,风月债难偿的……"
  苏湛一时无声,心又乱蹦起来,有些人怎么一到了晚上荷尔蒙分泌就旺盛呢?和白天判若两人。
  "为什么不给我短信?"徐天海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了。
  "我回了,你没看见吗?"苏湛扭开了床头灯,估计这电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苏湛静静地领受,有些话是说不清的,自己干嘛要给他发短信?又不是他什么人,也没和他怎么着,亲了嘴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外来人,走了就走了,说是一定回来,可……这不是还没回来吗?何况,他不想给他一个错觉,他会缠着谁,他不是沈欢,也不是亚力,他有自己的生活,有妈妈,得活得踏踏实实的,不能想那些不靠谱的事,虽然这两天总想着,想得心烦意乱。
  徐天海也等了一会儿,苏湛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就因为自己言语上有些亲昵?嘴都亲过了,怎么还这么腼腆矜持呢?早知道就不光亲嘴了,唉,对待苏宝宝这种贞洁烈男,有时不能太心慈手软了,容易蹉跎了岁月,必须从身体到心里都得给他烙上一个深深的徐氏印记,这样才算真稳妥,再见着了,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实质性进展是下一步计划中的重中之重。一念及此,徐天海就微微发热,从脸蛋到脚底板都热乎乎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苏湛打破沉默的僵局,仿佛又看到徐天海半睁不睁的双眼鬼火粼粼。
  好半天才听到徐天海的声音淡淡地有些沙哑:"我骨折了,胳膊上。"
  这淡淡地沙哑中潜动着一股巨大的看不见的气场,隔着电话线苏湛都能嗅到扑面而来的专属于徐天海的气息,想不紧张都难。
  "什么?怎么搞得?你这才刚回去。"苏湛的确担心了,原来他离开墨田还是个麻烦,只不过成了别人的麻烦,现在这个麻烦夜不能寐,通过几百里地蜘蛛网般的通讯网络又传送回来了。
  
  徐天海心里吹来一缕滋润的小风,苏湛紧张的语气深得朕的欢心。
  "因为你的短信。"徐天海将浴后狂奔,赤~裸摔倒,折断手臂等一系列复杂的过程只浓缩成六个字丢给了苏湛。
  六个字,老子终于还给你。
  自然,苏湛一头雾水,莫名的紧张,觉得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了。
  "我?我的短信?"
  "嗯,为了看你的短信我才滑倒的,正洗着澡,什么都没穿,一整天,结果……才六个字。"徐天海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回旋在苏湛的耳边。
  苏湛迷瞪着双眼呆坐在自家的双人床上,以对徐天海逐日加深的了解,迅速重组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大致是:等了一天的短信,洗澡的时候终于赶上,光着跑出来,摔倒了,胳膊骨折了……重点就是:胳膊折了是其次,对于六个字的回复,极为不满,目前从讨个说法上升到罪魁祸首如何补偿的阶段。
  
  苏湛此时对自己产生了由衷的佩服,也对学好中文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面对表达低能的徐天海,不仅要具备过硬的文字理解力,还要有通过表面字义领悟其更深邃的内涵精神,甚至触及到对方的灵魂,方能与之沟通无限,心灵契合,于是,在没经过理智上的认同时,善良的天性糊里糊涂地掉进了徐天海的气场漩涡:"那……要不我看看你去吧?"
  徐天海那里已是春风吹又吹,吹绿了柳树,吹红了桃花,龙颜大悦,很温婉地替别人着想,却丝毫不留一点余地:"那太好了,一个人就是这点不好,真遇着事了,还得瞒住父母,只是……你那儿离得开吗?不是很忙吗?"
  是啊,快餐车和酒吧每天客流量很大,周末还有半天的义务劳动,现在进入旅游旺季,到处都是活,也不想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阿涛、苹果他们也都忙,苏湛迟疑了,心跳加速,挣扎着,怎么突然想着要去看他呢?自己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有些草率,很想反悔。
  徐天海这边的心跳也过二百了,再努把劲:"你要是能过来把那张照片带上,我已经请人再查了"。
  "真的?"苏湛几分惊喜。
  "嗯,真的。"
  苏湛还在犹豫,仅剩下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了。
  "……我想你……"被自己的心跳弄得难受,徐天海直接抛出三个字,惴惴期待,却很享受对方坍塌在最后三个字的重磅冲击里。
  苏湛的确被炸到了,有点晕,还有点喘不过气来。徐天海隔着电话听到那边传来打火机咔哒的声音,紧接着一口沉沉的呼吸,然后是苏湛笃定的答复:"好吧,我把这边安排一下,估计下周吧,你告诉我地址。"
  "不用,我开车去车站接你。"
  "你不是胳膊坏了吗?"苏湛顿生疑窦。
  差点坏事,殷勤不忙着献,等人来了有的是表现机会:"噢,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这茬了,那好,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发过去……"徐天海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今儿个老百姓真呀嘛真高兴,得到这样的收获,徐天海做不做皇上也无所谓,光着脚在地板上绕着圈圈,徐天海为意外的丰收而窃喜,说实话,苏湛能答应到A市来也挺出乎他意料的,可见光有梦想是不行的,还要亲自去运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就不成?忽然地,徐天海觉得厄运到头了,随着苏湛,他开始迎接新的黎明。
  
  静谧的小屋里,苏湛一手握着笔,一手端着手机上的地址,愣愣地,伴随着地址还附加了一个要求,徐天海要求视频一小会儿,可惜的是,不是每个人手机都有您徐爷那么好的功能,苏湛勉强满足低一层的请求,摆了个姿势,发过去一张模糊不清的图像,继而有些质疑:大半夜的你要我照片干什么?
  徐天海的回答也很诡异:放心,我只用眼睛观摩。
  苏湛开始恨自己理解力太强了,黑夜给了徐天海一颗肮脏的心,他却用它来寻找更脏的黑夜,出于公平起见,苏湛也要求徐天海发了一个,眼见为实,背景乌漆麻黑的,那家伙的确吊着胳膊呢,脸上都是像素上的麻点,十分狰狞,半阖的眼睛痴痴呆呆,很有点渣滓洞里受尽折磨苦盼黎明的意味。
  
  走到书柜前,从厚厚的一叠彩纸里抽出一张蓝色的,将手机上的地址工工整整抄写其上,叠叠折折,很快地,蓝色的纸变为一颗蓝色的星星,拧开一个玻璃瓶,捧着星星,唇尖轻轻碰了碰,然后虔诚地投进去,蓝色的星星掉进一群彩色星星里,映得苏湛的眼眸彩虹似的斑斓。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亲说,徐大叔的身板怎么看都是攻,好吧,在这点上,石头想请大家换个思维方式,譬如,为毛人高马大的就不能是受呢?攻起来,多……好吧,我保持蛋定,继续更文中……




身残志不残

  就像准备迎娶新嫁娘,徐天海开始了精心安排,以工作忙为由回绝了老妈每日回家报到的提议,虽然老妈十分不乐意,但也知道儿子的确忙,勉强答应了。徐天海倒也不都是借口,俱乐部的纠纷紧锣密鼓地进行,事态也正向着他们预期的那样顺利发展着,除了公报私仇的李明宇死缠不放,不少会员撤销了联名诉状,这叫徐天海越发相信,苏湛就是自己的一颗幸运星,可爱的,闪闪发亮的,带着巧克力香的幸运星,即将光临。
  
  接待客人最关键的是啥?当然是住的地方,徐天海早就有了个好主意,别墅离市区有点远,保姆陈阿姨又是老妈的人,自己还吊着胳膊,进进出出的实在不方便。俱乐部附近的公寓更不行了,想着心里就添堵,所以说,身体洁癖不算什么,心理洁癖才是最要命的,徐天海已经打算卖掉那套公寓,越快越好。至于其它的几处么……说实话,有些房子自从置办后,自己都没住过,而且都偏大、偏远,收拾起来动静不小,苏湛鬼机灵,会看出破绽,这可不行。
  
  于是乎,在和陈悦忙完了公事后,徐天海拉着预备和老婆庆祝结婚七周年纪念日的陈悦进入了哥们谈心的美好时光。
  看着徐天海稳稳地落座,还叫秘书给冲杯咖啡,陈悦没心情喝咖啡:"有事说,今儿可陪不了你,我这儿急着回去孝敬老婆呢。"
  "把你那套小公馆的钥匙给我,马上放你走。"徐天海不急不慌地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
  陈悦楞了,下意识地口吃:"干,干什么?"
  徐天海笑了,陈悦乳~头发紧,这样的笑容他见过很多次了,那是狼外婆遇见小红帽时特有的微笑。
  "我要接待个人。"徐天海继续笑着,还有点悚人的腼腆。
  "什么人?陈悦问。
  "一个重要的人。"徐天海舔了舔嘴唇,温润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陈悦,有点期待陈悦继续问下去,与老友分享快乐也是一种快乐。
  可惜,陈悦看了看表,离老婆的规定时间不多了,重色轻友地:"明儿给你,我打扫一下,有些东西还没丢干净,先走了。"
  
  一出门陈悦就乐了,隐隐约约地觉得此人和徐天海的关系不一般,不去酒店,不去别墅,呃,自然也不会去徐天海城里那套私宅,神神秘秘地和自己借小公馆,看来这位爷是走出了上一个冬季,瞧他笑的那样,白里泛着红的,您不就想要搭上开往春天的地铁吗,没必要这么扭捏吧?今天时间紧来不及问,过几天一定得好好审审,顺便也替他把把关,可千万别再碰上个唐熙那类的。
  房子搞定,徐天海抽出一张纸来,想一想,写一写,罗列个清单,开始进行下一个步骤,毕竟是别人的房子,有些准备工作还是要提前做好的。
  
  陈悦的这套小公寓,一室一厅,位居A市的繁华地段,两年前背着媳妇偷偷购买的,现在空闲着,至于为什么是偷偷的,理由很简单,像陈悦这样一向自命君子的人,自然是为了窈窕淑女,老实人要是动了真格的,那就是最不老实的。徐天海见过几次那个淑女,看上去果然清清纯纯邻家女孩的可人,正是陈悦平生好的那壶茶。陈悦一下子就被此女弄得七荤八素,大有我用真情换此生的架势,车也送了,房也买了,要不是后来徐天海玩命拦着,恐怕连婚都离了。
  可惜好景不长,窈窕淑女又被更他妈君子的某大款逑跑了,卖了陈悦送的车,开着新款的奔驰小跑潇潇洒洒地驶出陈悦的生活,幸好当时陈悦听了徐天海的忠告,房产证上属的是自己的名字,没被席卷一空,可陈悦那把纯情的爱之火被浇得透心凉,自从与邻家女分手后,陈悦就再也没踏进那个门,房子一直空着,就像陈悦对爱情的向往,也空了,颓靡了一阵,在徐天海的劝慰下老老实实地继续相妻教子做回新好男人。
  徐天海偶尔也有点后悔,是不是男人有钱就真的不安分了?若不是自己当初勾搭陈悦下海从商,现在肯定是审判席上头悬"公正廉明"的大法官,也许陈悦在党的教育下也不会有此一劫。
  
  有件事徐天海一直没和陈悦说,那位邻家女孩曾偷偷给他打了不少电话,只要徐天海点点头,那件纯情的外衣是穿是脱就不好说了。徐天海自然不会去脱那层衣服,先不说朋友妻不可欺,也不说他对女人没兴趣,仅一条,别人穿过的鞋他心里不舒服,即便刷得再干净也是二手的,现在难寻一手的,大家都凑合着,自己都不是一手的了,谁还嫌弃谁啊?可是,这鞋还穿在别人脚上的时候你楞给扒下来往自己脚下踩,是不是就太恶了?徐天海对这种乱穿鞋的做法深恶痛绝,本能地胃里冒酸水,他不随便扒人家的鞋,同样的,也不允许别人从他脚上扒鞋。
  
  陈悦第二天就把小公馆的钥匙交到了徐天海的手里,并顺便告诉徐天海,联名上诉已彻底瓦解,李明宇那边孤掌难鸣,希望双方庭外和解,就看徐天海的意思了。
  徐天海的答复只有一个:他不告了?我告,我他妈就不跟他和解。
  何必呢?何苦呢?那边已经软口,你这边退一步这事不就完了?陈悦冥思苦想了半天,看在徐天海这几天心情不错的份上,壮胆开口:"其实……他也挺没面子的,据说……咳咳,他那玩意现在还不好使呢。"
  徐天海抬起头,笑了一下:"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陈悦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唐熙说的……"
  徐天海表情没变,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文件,话却丢过来:"他和你联系了?"
  "嗯。"见徐天海主动问起,陈悦索性道:"其实,唐熙在李明宇那儿也是不依不饶的,李明宇有意庭外和解,和唐熙也不无关系。你手机又不开,他就总找我打听你的……"
  "诶,李明宇那玩意真不好使了?"徐天海忽然合上文件,睁开半眯的双眼,彷佛所有的问题都远不及这个问题更有趣,沉浸在无人得知的快感中。
  气死了,气死了,陈悦真想一头碰死在徐天海半吊的胳膊上,他知道徐天海特别的小心眼,却想不到还这么猥琐的小心眼。
  "去买根驴鞭,一定要最好的,包装得漂亮点派人给李明宇送过去。"徐天海一派轻松地吩咐。
  陈悦头大三斗,徐天海意犹未尽:"跟他说,收下这份礼和个影给我送过来,马上庭外和解,记住啊,拍得不清楚不行。"
  徐天海!!!恶少就是恶少,到死也改不了其恶劣本质!陈悦忠言逆耳:"天海,见好就收吧,万一事闹开了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话未说完,徐天海的电话就响了,一接起来,面色瞬间柔和,语声也磁感动人:"喂?是我。"
  陈悦很虚脱,等俱乐部的官司彻底了结,他必须申请休个大假,和别人打官司都没和徐天海打交道累,命啊,苦啊,我他妈上哪儿去买驴鞭啊……
  
  夏天的风软而无力,却丝毫不逊烈日的雄威,吹在皮肤上灼热难当,徐天海搔了搔石膏,没用,又痒又痛的够不着,可这丝毫也不影响购物的心情,带着司机一头钻进超市,冷气吹来,连胳膊都没那么疼了。
  司机很听话,干活也挺仔细,将老板指示的物品一样一样放进购物车里,老板不清楚的他还提点品牌上的建议,一看平时就是总陪老婆购物的人。
  徐天海一年换一个司机,这没办法,别看司机就摸几下方向盘,可有些东西藏得再严实,日子久了也会被他们看出点端倪。眼前这个挺老实的,话也不多,就延用了一年,除了公事,私事一概不用,要不是自己胳膊坏了,也不会请司机代劳。
  
  那边陈悦不仅奉献出房子,还得出点人工,苏湛虽说不用接站,可徐天海终究不放心,陈悦的小公馆不太好找,进了小区还要东拐西拐的,万一苏湛找不到怎么行。一个下午,陈悦接到徐天海三个电话,注意时间,不要错过晚班那趟火车。
  陈悦最后咬牙切齿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接我接?"
  徐天海今天格外的宽容:"你接,你接,我买东西呢,记住,别和那孩子说太多。"徐天海小声嘱咐着,一抬头看见司机抓起一套绿色的床上用品丢进购物车,赶紧道:"蓝色的,不是浅蓝,要深蓝的。"
  
  徐天海终于在晚七点整舒心地坐在了布置一新的房间里,在陈悦彻底打扫过的基础上,再加上他精心策划了一番,整栋公寓到处流溢着一种粉红粉红的氛围,坐在这样粉红粉红的调调里,心怎么会不怦怦乱跳呢?身残了,志不能残,实质性进展是必须的,光是想想,徐天海就有点坐不住了,盯着时钟滴滴答答,火车八点到,陈悦,你最好机灵点,把人送到立马闪人,别耽误爷的烛光晚餐。
  
  火车正点进站,陈悦举起写着"苏湛"的大牌子,光靠徐天海手机发送来的照片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五官估计清秀,眼睛貌似有神,如果不是阴影效果的话,模模糊糊地也就这样了,还得靠最原始的办法。
  很快地,出站口涌出黑压压的人潮,攒动着,拥挤着,陈悦把牌子举得更高了,瞪大眼睛删选"秀色可餐"的男孩。
  胳膊都举累了,概念中的人物还没出场,陈悦心里一沉,哎呀,万一接不到人……
  "先生,我说这位先生,放下胳膊,别举着了,人到了……"
  陈悦一扭身,咦?人都出站了,居然跑到自己身后去了,果然很耐斯,咦?不对吧?徐天海,你想在我房里搞什么啊?
  陈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一丝诡异笼上心头,看来今晚他不仅把徐天海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而且,还超额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刚回家。。衣服没脱就更文了。。。支持一个吧!




对影成三人

  陈悦心里很不踏实,甚至有点恐慌,总感觉徐天海所期许的和现实中哪里违和了,遵从徐爷的敦敦教导:少说话!从后视镜里悄悄望去,自己刚才竟忙着YY了,相互介绍的时候也没听清他们谁是谁,和手机里的图像都差不多,哪一个才是徐天海的春天?一样的年轻、帅气,一个活泼点,一个安静些,看着窗外的街景,时不时交谈几句,活泼点的显然来过A市很多次,为安静些的指指点点介绍着。
  
  凭心而论,陈悦更喜欢那个活泼的,大大咧咧,穿着打扮也很随性,看上去没那么多事,长得也有点魅惑的意思,那睫毛长的不会是假的吧?和唐熙有一拼,徐天海应该喜欢这个。
  不过呢……也不好说,安静的那个气质好,透出一股深思熟虑却又灵气逼人,银灰色的小衬衫烫得一丝不苟,悬着一根时下男孩子流行的黑领带,浅笑着,晶莹黑亮的眼里偶尔闪过一点好奇和期待,不经意地对上陈悦的视线,淡淡地瞥开。
  妖,这个更妖,一定是这个,陈悦几乎不假思索地:"苏湛,第一次来A市?"
  安静的那个扭过头来:"不,以前来过。"
  宾果,猜中,陈悦很佩服自己对徐天海品味的重新界定,徐天海的确喜欢长相出众一点的,但,骨子里要骚才可以,什么叫骚?就是于不动声色中脱了你的衣服你都浑然不觉的,因为徐天海自己也很骚,骚到不好意思脱衣服还偏要脱的境界。
  
  车子七拐八拐的终于停了下来,活泼的忽然问:"到了?"
  陈悦熄灭引擎:"到了。"
  后座上的两个人随着陈悦下了车,打量着四周,虽处闹市,却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民宅,小区里到处是晚饭后遛弯的人,舞秧歌的大娘,打牌下棋的老头,四处尖叫乱跑的孩子们,隐隐地有些失望,看大叔那派头似乎不应该住这样的地方。
  苏湛倒是挺利落地背上包,率先随着陈悦走进了单元门。
  陈悦原本不打算上楼了,这也是和徐天海多年打交道总结出来的战斗经验,可今天就是一股子的兴奋劲压制不住,一居室,双人床,客厅里的情侣沙发小得仅仅容纳两个人,这也是当初为了营造和邻家女挤在一起看电视的情调,现在,对影成三人,陈悦非常非常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目睹徐天海的脸上会是啥表情,能不兴奋嘛!
  
  晚八点档没有让陈悦失望,门打开的一瞬间,徐天海的笑容明显一僵,眼珠子差点没弹出来,失声叫道:"沈欢?"
  噢,活泼点的叫沈欢,人如其名,沈欢愉悦地呼应:"大叔!"
  大叔?陈悦多年的心理建设没白练,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咳。
  推开门神似的的徐天海,陈悦大方地邀请两位客人进屋,接下来的一刻,那点心理建设终于崩塌了,陈悦楞在客厅里,身后的男孩们也瞬间安静了。
  
  幽暗的角灯朦胧地照着室内的一切,怒放的鲜花、银色的烛台,琥珀色的美酒、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精美的餐具(注意:两套),流淌在每个人耳边的轻柔乐曲,小小的房间每一个角落无不喃喃诉说着专属于二人世界的罗曼蒂克。
  陈悦不得不深刻检讨,关于对徐天海骚的认识有待进一步提高,想当初他对邻家女都没有如此煞费苦心过,何况仅剩下一条胳膊的伤残人士?
  
  气氛着实尴尬,沈欢的笑容隐没之快一点不逊于徐天海,苏湛的脸腾地红了,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把餐桌看透。而徐天海的红泥巴脸此时赛过了餐桌上的红玫瑰,陈悦都有点不忍目睹了,连忙打着哈哈:"来来来,都别楞着了,把行李放下,洗手吃饭。"
  爷就是爷,关键时刻想赖谁就赖谁,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冲着大伙挤出再熟悉不过的僵硬微笑:"都是陈悦布置的,我进门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就爱整个这景,来吧,先吃饭,别辜负了陈悦一番美意。"
  徐天海只有在耍无赖的时候口才超好,陈悦总结完毕,为了无赖朋友,决定在插满刀的两肋上补插两把:"是啊,是啊,事先也没说清楚,我以为天海约的是哪个小MM,搞错气氛了。"
  难怪这人一路上用那么诡异的目光研读我们,沈欢半信半疑,苏湛却默默地。
  和女人约会?还不如不说呢,徐天海只看了陈悦一眼,陈悦的后背嗖嗖冒凉气。一时间,四个人都觉得说话是件多余的事,此时无声胜有声。
  
  陈悦是一路笑着出门的,拒绝三人留餐的美意,迈进电梯里终于彻底释放,再不让笑会憋出人命的,烛光晚餐?三个人的!陈悦靠在电梯上笑得眼框都湿润了,也不管一旁的大妈抱着小狗看他的眼神和看精神病差不多,这是从邻家女事件后,第一次无比开心地走出这座爱情的坟墓。
  
  烛光晚餐如期举行,因为沈欢的坚持,留下了烛台和鲜花,徐天海第一时间里补齐了一套餐具,并且在落座后,脸上一直堆满了笑,且笑声很爽朗,嘴也不闲着,不停地说话,沈欢和苏湛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虽然和徐天海相识不久,但还从未见过此人这么OPEN过。
  苏湛刚开口提了一下沈欢正好要来A市进点货,又听说徐天海把胳膊摔了,就一起来看看。
  徐天海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苏湛和沈欢同时腹诽:什么你就知道!
  问问胳膊的伤,徐天海不厌其烦地详细描述了一下医治过程,就差数数缠了几圈绷带了。
  沈欢夸:"菜做的不错。"
  徐天海立马咋咋呼呼地说是请俱乐部的一个厨师来做的,此人手艺如何如何之了得。
  苏湛、沈欢默默互看一眼,还说是陈悦布置的一切,这么快就以已之矛攻己之盾。
  徐天海浑然不觉谎言不攻自破,不断催促着两位客人:吃菜,吃菜。
  举杯,碰杯,再举杯,再碰杯,邀请欢迎的车轱辘来回说,渐渐的,苏湛和沈欢两只胳膊都酸了,一只胳膊的徐天海怎么就不觉得累呢?吹着空调都能看见他鬓角上的汗,这饭吃得人心慌慌。
  烛光晚餐终于在徐天海再次举杯的时候撞翻了烛台而告终,三个人一阵忙活,沈欢坚持去刷碗,逃似的离开了客厅,再强悍的心肝也承受不住徐天海的这番"热情"了,大叔今晚很反常。
  
  沈欢刚一离开,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徐天海的嘴巴终于CLOSE了,垂着眼皮看着紫色的餐布,手指捻着布角,悄悄地捻成一小条,又打开,继续捻。苏湛也仿佛卸下了什么重轭,双肩一松,两手扶额,余光瞟着徐天海。
  徐天海的眼皮一撩一撩的,四目相对,又都及时避开,继而不甘心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个咧咧嘴算是奉送一个笑,另一个也扯扯嘴角以示回应。
  必须得说点什么,否则会窒息而死,苏湛道:"挺好。"
  "嗯……"徐天海黏黏糊糊地拉出一道长音,算是回应,臭小子,好个屁!心里骂着,目光却很没骨气地仔细打量起想了多日的人儿,整晚都没顾得上好好品品:新理的头发,看似随意抓了几把,却很有型,显得人更精神了,在墨田的时候没见他这么正式过,贴身款银灰色衬衫勾勒出完美的身型,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则瘦,真想搂过来捏把捏把,悬着个小领带,还挺得瑟,黑色的锥形裤,白色的板鞋,啧,得瑟,得瑟,既然都得瑟成这样了,成心气我是不是?看得人挠心,就是挠不着,徐天海手里的餐布搓成了条状物,越搓越粗,呼吸都不匀了。
  "那个……"
  "什么?"
  "什么什么?"
  "你要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噢!"
  胳膊痒得慌,徐天海下意识地挠着,苏湛的目光落在绷带上,半透明的唇抿了抿,一道柔美的唇线。
  挠痒的手戛然而止。
  "挺不舒服的吧。"
  "嗯,有点痒。"
  牙膏实在挤不出什么来了,真的要窒息了,苏湛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手腕被一股力量钳住了,徐天海充分发挥了一只胳膊仅存的能量,目光烈烈地打在苏湛的脸上,有点狠呆呆的意味,还没反应过来,苏湛的脸孔忽然放大了无数倍,咫尺间带着一缕熟悉的干净味道,徐天海的唇上被施恩般的触碰了,蜻蜓点水,快如一道风,空白的脑核来不及体味和存留。
  就不放手,作为一个无赖得寸进尺是基本素质,迅速恢复神志,拽回要逃的人,徐天海的嘴巴也噘了出去,啄木鸟似的,沾上一下是一下,任凭苏湛局促地躲闪。
  
  餐桌旁上演一场以讴歌爱情为主旨的哑剧,背景配乐是厨房里沈欢略带沙哑的唐僧版《onlyyou》,以及哗哗的流水声、叮当作响的碗盘声,在蒙太奇的奇妙组合下,运用了骚扰与反骚扰的表现形式,充分体现了人物内心欲拒还迎、慌而不乱、愠而不怒、秘而不喧的复杂心理态势,将情而不欲~色而不淫的艺术魅力演绎得恰到好处。
  水涨船高,徐天海利用身高优势终于将目标逼到了沙发与角柜之间的死角,单臂抵在墙上,另一边的残肢很卑鄙地横在苏湛胸前,谅你也不敢碰!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徐天海热气腾腾的像个刚出炉的饽饽,此时这个饽饽正脉脉无语地看着心上人,红着脸,好像被逼到角落里的人是自己。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苏湛看到徐天海的眼里渐渐变幻出类似于饿狼一样的荧光:蓝汪汪,绿幽幽,红通通。
  

作者有话要说:照旧衣服还没脱,就开机、上网、更文,越过晋江重重广告拦阻,终于得偿所愿……
PS:亲们,我知道大家其实很不喜欢写手不更文时所做的一些解释和托词,但石头在这里还是要解释几句的,追过我旧文的朋友都知道,石头从前是宅女一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泡在网上,写作、更文、回复留言都能按部就班,有时有点的,但现在情况有变,我重入江湖,工作量很大,路途又遥远,每天往返就要花去我3、4个小时,公司管理又严格,上个Q还得跟做贼似的(其实也没太多时间聊天了),都是为了生计嘛,但我却一直不曾放弃对写作近乎偏执的狂热,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晋江默默耕耘着,既然开坑了,就会负责到底。虽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保证日更了,也不能一一回复留言了,但石头还是一颗热心捧在手,认真对待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也包括尊重每一位喜爱石头的文,追文至今的朋友们,目前的实际情况如下:争取日更,保证有更,坚决不弃文的宗旨……若不嫌弃,大家继续看文吧!




机关算尽

  独臂难敌两手,苏湛推开顶在自己身前的将军肚,一侧身灵巧地跳过情侣沙发逃之夭夭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类其实真的是种可怕的物种,虽然大多时候我们可以掌控自己,甚至掌控别人,却常常会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布控,此时的徐天海就卷入了这种可怕的意念里,潮水般上涨,越来越强烈。在与唐熙分手后的日子里,压根没想过这些事,一没心情,二没对象,现在是要啥有啥,人就在眼皮子底下鲜活乱蹦的,心情更是插上了粉红色翅膀,扑棱扑棱的欲要展翅高飞,满脑子闪击的就两个字:苏湛,苏湛,苏湛……
  
  苏湛和沈欢在厨房里商量了一会儿,很快达成共识,一同走进客厅里,就看见徐天海很有气势地独霸情侣沙发,莫测高深地望着对面压根没开的液晶电视。
  俩人打开书包,掏出礼物:海菜饼,若干的海产品,还有苏妈妈亲手做的鱼籽酱,堆在徐天海面前,徐天海乐呵呵地说谢谢。
  苏湛又将那张旧照片递了过去,眼里闪动着几许期盼:"徐哥,这次真要麻烦你了,别弄丢了,我就这么一张。"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徐天海小心地将照片揣起来。
  
  "徐哥,这附近有旅馆吗?"沈欢忽然问。
  徐天海转过头来,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定定地看着两个男孩。
  苏湛补充道:"我们去外边找个地儿住,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忙完了我们再联系,你要是不忙的话,一起吃个饭。"
  徐天海好像才反应过来:"你们去哪儿?"
  真迟钝,沈欢做了个OMG的表情,耐心地解释:"我们现在得走了,找住的地方去,你好好养伤吧。"
  徐天海摊开一只手:"还找什么住的地方,这里不是挺好嘛?"
  苏湛、沈欢面面相窥,这里哪儿好?三个人,一张床,怎么睡啊?就算有两个人肯在一起睡,怎么组合?你倒说说看,四只眼睛像看白痴似的瞪着徐天海。
  徐天海依然很白痴地回望着已经很尴尬的客人们,走火入魔的人完全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很坚持地:"怎么能让你们去旅馆呢。"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我特意去买的。"
  沈欢从背后捅了捅苏湛的腰,提示说点什么,他已经无力和徐天海沟通了。
  苏湛一梗脖子,双手叉腰,直视徐天海,大有爱谁谁的架势:"说吧,你叫我们怎么睡?"
  沈欢坏笑地搭了一句:"大叔,咱可不兴玩3P的。"
  苏湛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沈欢。
  
  有些窗户纸其实不捅也是破的,徐天海粉红色的泡泡终于一个又一个地接连破灭了,想浑水摸鱼,想装聋卖傻,想沈欢能自觉自愿地消失,想苏湛能主动说留下来,全成了泡影,那个实质性进展的计划面临搁浅,可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反而更加强大,强大到有那么0.01秒的瞬间,徐天海很想恶毒地认同沈欢的提议,三个人一起吧,这样大家都省事了。
  人毕竟还是人,即便心里多么的无底线地堕落着,可却不能真的把它变为现实。徐天海终于挤出狼外婆的笑容:"没事,这么晚了你俩在这儿睡吧,我有的是地儿。"
  那怎么行?哪有主人离家出走的道理,沈欢和苏湛同时表示反对,而且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徐天海不耐烦地摸出了门钥匙丢给沈欢:"行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这是陈悦的房子,一直没人住,我家不在这儿,特意借来……"徐天海迅速看了苏湛一眼,及时咽下了后面的话。
  在苏湛和沈欢还在各自沉吟的时候,徐天海拉开房门迅速离去,折翼的翅膀耷拉在一侧,灰不溜秋的。
  
  已经很晚了,再叫司机出来接不合适,好在晚上警察不多,徐天海坐进了路虎幽闭的空间里,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今晚上可把爷给惊了,气着了,窘着了,也累着了,满盘皆输,狠狠地捶着方向盘,徐天海咬牙切齿地,陈悦,你丫也不事先和我打个招呼,还特地跑上来凑热闹,成心的吧?小气吧啦的,买房子你倒是买个大点的啊,两室一厅今晚的问题至少解决一半吧?这么一想,一股脑的怨气、怒气、邪气都指向了某个无辜的人。
  
  陈悦还没睡,聚精会神地趴在网上偷菜呢,听到电话响也没看号码就接了起来,心情好,声音自然就格外愉悦:"哈罗,哪位?"
  "我是你大爷!"
  因为急着偷颗憋了很久的人参娃娃,加上徐天海今晚的声不知为啥有点反常,陈悦压根没听出来,以为是哪个狐朋狗友逗着玩,想也不想地:"我就操~你个大爷了。"
  
  徐天海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手中的电话,以确定号码的确是陈悦的,没错,就是这小子,什么!造反了!敢他妈操~我!还他妈是陈悦!!!!!
  这个事实教训我们,不管在什么时候千万都别太开心了,别说开心网了,极乐网也不行,否则真的会乐极生悲,据陈悦自己后来回忆,那晚是他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夜,徐天海没有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平淡至极的一句话:"你想~操~谁?我吗?很好!"
  在电话咔哒挂断后,陈悦的全身都处于盲音状态,且在后来的几天里,徐天海的这句话以及这句话阴森的语气都魔音般地回响着,盘恒不去。望着网上不知被何人偷走的人参娃娃,陈悦忽然很想哭,就像当初被女友夺去贞~操的那一刻。
  
  寂静的路虎停泊在无声的夜里,自家的别墅一片漆黑,好像张着嘴的怪物等待着主人落肚,单手掌舵的徐天海松开了一路上紧握的方向盘,静静地看着黑上加黑的夜晚,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的,冷眼看了看两腿之间,不知什么情绪所致,怒首冲天,撑起的布料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纹理。
  再次拨打电话,那端的声音稳稳传来:"喂?到家了?"
  隔了很久,只有一个简短的"嗯。"
  "那个,今晚谢谢你。"苏湛礼貌地答谢接待美意,说不出的一丝疏离。
  "不客气。"徐天海啪地挂上了电话。
  空寂的夜晚,心充盈到酸胀难忍,抬眼看看皎洁的月亮,墨田的海冲撞着心里那几块顽石,澎湃激昂,欲壑难填!
  爷只剩下一只手,一只既能开车又可以打枪的手,爱情、友情均没有得逞的徐天海,将身心都交托给这只最亲密的朋友,任凭它慰~藉着,随心所欲地爱着,一下一下刻意讨好着,黑暗中,路虎的车厢里散发着一抹幽光,手机里的照片即便再模糊,还是能看出那点清秀的眼眉。
  对不住了,我也不想的,可大家都是男人,你应该了解,谁让你今晚叫我只惊不喜的,不能都怪我!浓重的呼吸夹杂着一两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呻语,在极力克制的一连串闷哼里,随即而来的是如释重负的一声舒畅的叹息,那只手也歇了工,轻轻摩挲着渐消火气的朋友,车厢里弥散一股浓浓的膻~腥味,一切归于平静。
  
  徐天海是一脚踹开陈悦办公室的门的,一指秘书,秘书像惊飞的小鸟抛下更加惊惶的陈悦跑路了。
  陈悦讪讪地:"昨儿我真不知道是你。"
  徐天海不吭一声地盯着陈悦,陈悦再次强调:"谁都有走神的时候,你也得容人犯个错啥的。"
  徐天海反手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陈悦声音都紧了:"天海,干什么,大白天的别闹了。"
  走向玻璃窗,百叶窗一扇一扇地落下,陈悦眼瞅着阳光一片一片地失去,跳过去拉开,徐天海一个更为威慑的眼神让陈悦放弃了此举,直到最后一片阳光彻底消失,室内完全与外界隔绝。
  "天海,都挺忙的,赶紧回去上班去,我一会还得去球场看看呢,有些草坪该换了……"
  徐天海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说道:"别碰着这儿,懂吗?"
  陈悦下意识地点点头,继而感觉更不对了,又摇摇头,直愣愣地看着徐天海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别过来,离我远点,这可是办公室,我错了还不成吗?"陈悦绕着桌子,和徐天海保持着一定安全距离。
  徐天海勾勾手指,面无表情地:"你跑什么,别叫我费事,否则你今天别想从这门出去。"
  说的也对,算了,反正得让爷把这口气出了,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陈悦不跑了,靠在宽大的书柜上,等待着最黑暗的一刻。
  
  徐天海走到近前,冷冷的目光冻结了陈悦最后那点希望,连祈求都放弃了。
  "脱裤子。"徐天海很平静地下达指令。
  发根竖起,陈悦跳开,没成功,身后被书柜堵死了,撞得玻璃门桄榔一响,痛感激起陈悦最后的反抗意识:"徐天海!"
  "脱裤子!"徐天海又近前一步,都能数清陈悦的睫毛了。
  陈悦哭笑不得:"你耍什么流氓?"
  冷哼一声,徐天海反问:"不是你说要操~我的吗?那我也得先验验货啊。"
  "天海,饶了我这次,我错了,真的不是故意的。"陈悦嘴上说着,两爪殷勤地抻平徐天海衬衫上根本不存在的褶子。
  徐天海似乎在思考,很认真地思考,陈悦见机行事,曲意逢迎:"要操也轮不到我,呵呵。"
  祸从口出,陈悦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比昨天晚上更为严重的错误……
  
  二十分钟后,秘书探头探脑地走进一片死寂的办公室,徐天海已经离去,里间的陈悦看上去挺好的,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后,举着个文件挡住了脸,看不到啥表情,貌似一切风平浪静,秘书吁了口气,打开所有的百叶窗,阳光快乐地倾洒进来。
  "陈总,要不要冲杯咖啡?"秘书了解陈悦,每次徐天海一走,陈悦都需要来杯咖啡提提神。
  陈悦没有答话,举着文件看得很投入,抬起另一只手臂摆了摆。
  秘书暗自奇怪,不要算了,继续回到外间的办公桌,只是,一个小时候后,陈悦依旧纹丝未动,看什么文件呢这么认真?一直举着没放下过。
  
  文件后,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真的干了,真的在办公室里干了!
  陈悦目光呆滞地盯着白纸上的黑字,它们彷佛在跳跃,和他一起诅咒着徐天海那个王八蛋,下流胚,二世祖,变态狂!该下八百八十八层地狱,让一千零一个男人轮番那个啥他!
  低头看了看,意大利的西服依然光鲜,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它们被剥开后空气中流动着那份冷感,还有那声无情的戏谑——就凭这个你想操~我?
  

作者有话要说:很感谢大家的体谅和支持,嗯,继续填坑中……




八字不合

  黄昏的余暖懒洋洋地笼着每一样事物,都市,都市里的人,路边的树,树上卷边的叶子,边边角角泛着蛋黄色,劳碌的心眷恋着这抹蛋黄色,迟疑地不肯弃绝最后那点余晖。
  徐天海也站在这抹蛋黄色里,偶尔抬腕看看那块闪着钻石光芒的瑞士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可院门口除了站得笔直的哨兵,通向外界的林荫道上亦如往常的寂静冷清。
  又过了五分钟,徐天海转身离去,走向几十米开外的路虎,身后却传来两声短促的滴滴声,一辆奥迪匆忙停在大院门前的警示线外,司机跳下车,擦着头上的汗跑过来:"抱歉徐总,赶上个交通事故,堵了半天,来晚了。"
  徐天海瞥了一眼司机什么也没说,司机低下了头。
  "叫他们下来。"徐天海命道,冲着哨兵打了个手势向里走去,电子门缓缓开启,奥迪撇下有些愣愣的两位客人一溜烟开走了。
  已经坐进路虎里的徐天海探出头来叫道:"上车。"
  钻进车里,沈欢的眼睛有点忙不过来,这车真不赖,可真正叫人惊讶的还是徐天海本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身笔挺的蓝色军装,越发显得威武不能屈,肩膀上的金色肩章,几颗星星闪闪发亮,怎么着也得是个官吧,神圣感油然而生,沈欢忍不住摸了摸那肩章:"大叔,原来你是'最可爱的人啊'。"
  徐天海笑了笑,车向大院深处开去,从镜中向后望去,今天自己特意穿上了军装,另一个人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没有,似乎所有的话题都被沈欢说了,苏湛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对劲,没什么情绪才是真的有情绪,徐天海含糊了,闪电般思索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沈欢的出现的确有些意外,可自己做的还不够吗?今天白天打了电话,邀请他们晚上一起吃饭,特意派司机去接,里里外外还哪儿不满意的?
  有点把不准苏湛的脉门了,一会儿勾勾搭搭,一会儿又爱答不理的,这是唱得哪一出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苏湛的心却像海上的灯塔,明明看着就在不远处闪烁着,召唤着,在茫茫夜黑中给了那么一点希望,奋力向前冲却总也触不到的渺茫。
  
  路越开越窄,景致也秀气了,路虎停在一幢绿瓦白墙的小楼前,已是大院的最深处,三个人下了车,客人们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院中院,与外边规整的格局不太一样,楼外有回廊,廊前有水塘,塘上的莲花开得正好。
  踩在鹅卵石的小路上,沈欢歆羡地:"酷!大叔,想不到你工作的地方这么好,若不是你带着,我们都不进来吧?"
  苏湛也终于开了口:"怎么没看见飞机?"
  他怎么就不能像沈欢那样夸夸我呢?徐天海清了清嗓子:"嗯……先上楼吧。"
  有笔账终于要交代了,飞机很多,什么型号的都有,不过都在纸上飞着呢,一本一本摞在一起,噢,模型也很多,所以……勾搭人也要本本分分的,不能忽悠!忽悠的最终结果就是……
  苏湛合上手中标着各种参数性能的飞机画册,面无表情的看着徐天海,看了很久,幽深的眸子里刀光剑影,徐天海努力笑着,几根粗手指搭在将军肚上来回绕着,你安慰着我,我安慰着你。这个时候不需要解释,多说一句都是自讨没趣。
  沈欢倒是看什么都新鲜,站在模型柜前,有点期待地看看徐天海,徐天海做了个你随便的手势,沈欢立即端出一架战斗机模型仔细研究着,爱不释手,几个俯冲后又一飞冲天,问这问那,勤奋好学。
  徐天海忽然有点感谢沈欢的存在了,说说笑笑的淡化了某种违和感,若是只有他和苏湛,还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也许,苏湛根本不会来,这么一想,心中一阵黯然。
  
  参观完"飞机",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徐天海这边的办公室很简单,远没有俱乐部那边奢华,三个人不咸不淡地待了一会儿,徐天海招呼去吃晚饭,并额外提议:"吃完饭我带你们去酒吧街玩玩,那里的乐队很多。"晚上的节目安排得精彩,兴许苏湛的兴致会高涨点。
  果不其然,两个人欣然接受,苏湛很认真地:"晚饭我们来请。"
  徐天海当然不同意,沈欢也说:"那怎么行,已经让你费了不少心,明天我们就走,就当是顿答谢宴吧,说吧,想吃什么?"
  明天就走?徐天海的目光巡视在两位客人身上,手中的签字笔飞快地旋转在手指间,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实怎么离最初的设想越来越远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天海,沈欢有点解释的意思:"货都进的差不多了,那边店里还等着呢,这一季是挣钱的好时机。"
  合情又合理,徐天海砸吧砸吧嘴,然后道:"先别忙,我有一个搞服装代理的朋友,明儿带你们去他那儿转转,挑点正品,也好给店里充充门面。"
  沈欢呵呵地说不麻烦了,苏湛一旁淡淡道:"本小利薄,又不是开时装店,高档品牌卖不出去的。"
  徐天海哑然,自己今天该翻翻黄历,八成不易谈情说爱,处处和苏湛拧巴着。事不宜迟,眼看天色渐暗,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既然军装没讨得人家的青睐,那就换身休闲款的,也好方便晚上出行。
  
  徐天海的别墅离单位不远,路虎很快驶进一片具有欧式风格的别墅区,沈欢吹了个口哨:"大叔,你住这儿啊?"
  余光瞟去,苏湛目光沉沉地望着这片别墅群,一声不吭。
  车子停在一幢古典味十足的别墅前,嘱咐两人留在车上等着,自己马上就出来。
  望着徐天海消失的背影,沈欢轻扯嘴角:"这应该是大叔的老窝了吧?都到了门口了,也不请咱们进去坐坐。"
  不大一会儿,穿着苏湛在墨田挑选的那套衣服,徐天海精神抖擞地返回,刚一上车,沈欢便试探地开口:"要不——还是我们来开吧,一只手开车挺麻烦的,放心,苏湛和我都有驾照的。"
  徐天海想了想:"也行,你们谁来?"目光落在沈欢身上。
  沈欢跃跃欲试,徐天海笑了笑,推开车门直奔后座去,端端正正坐稳,鼻尖飘过一缕令人心跳加速的皂香味。
  沈欢冲着后视镜叹道:"给我指着点路。"
  
  想不到沈欢的车技还不错,按着徐天海的指引车子渐渐驶入繁华区,两边灯红酒绿,人群熙攘往来,周末的夜晚,多少叫人心情别样,热血暗涌。
  一只手,轻轻握住另一只,各自守着一扇车窗,望向各自的街边风景,映得脸庞柔和朦胧,紧紧握着,生怕丢了似的,无声的掌心默默诉说着一份难以描述的心情。
  微微一挣,苏湛的手缩了回去,拳握在膝上,目光迷离而消沉。
  熊掌一时彷徨,也很不甘,执念于此,这手我今天握定了,探过去,抓过来,再次握在手中,徐天海闭上了双眼。
  突起的骨节铮铮的不肯妥协,暗中的力道不可小觑,想摆脱熊掌霸道的禁锢,苏湛甚至转过头瞪了一眼,对方却不关己事的闭目养神。
  僵持不下,前方的沈欢忽然道:"大叔,有点堵,换条路走吧。"
  堵吗?徐天海睁开了眼,一个红灯而已:"就要到了,走吧。"
  不易觉察地一声轻叹,沈欢利用等待的时间摸摸这儿,碰碰那儿,一路开来,四周投来的目光令人有点飘飘然,身后一辆白色面包车跟的挺紧,快撞上路虎的屁股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路虎傲视群车,沈欢很想让这种感觉再飘会儿。
  
  晚餐很讲究,徐天海提前定好的,一家五星级酒店,A市最出名的是日本料理,徐天海显然不是生客,酒店的领班亲自引路,微微笑着:"徐总,好久不见,这边请。"
  苏湛一把拉住沈欢的胳膊,低声问:"你那儿还有多少钱?"
  沈欢的瞳孔立刻放大:"你没事吧?这种地方……"
  "好了,别说了,算我和你借的。"
  沈欢还要说是什么,可知道没用,只好不情愿地:"甭管多少,我掏一半好了。"
  苏湛很坚持:"用不着。"
  沈欢有些懊恼:"喂,你到底和他叫个什么劲啊,徐哥这人……"
  "行了,别说了。"苏湛丢下沈欢随着垂首侍立一旁的和服美女向里间走去,四周萦绕着日本三味线的阴柔曲调,绵软细腻,悠悠荡荡地穿过一道道推开的桐木门,徐天海已经脱了鞋等在玄关处,身后的榻榻米上陈列着紫檀色餐桌,幽光暗射。
  两位客人互看了一眼,只好脱了鞋,沈欢蹭了蹭脚底也像徐天海那样盘膝而坐,徐天海招呼着还站在门边的苏湛道:"过来坐啊,别站着。"
  
  待客人们坐定,日本小姐屈身行礼合上了百合门,温婉地跪在塌边,颔首递上菜单,樱桃小嘴碎语盈盈,说的是日语,沈欢、苏湛茫然然地打开菜单,幸好有中文有图片,价钱一目了然,沈欢轻咳一声换了个姿势,即便把带来的钱都借给苏湛,也未必能喝上一碗味噌汤。
  徐天海不断征求两位客人的喜好,两位客人只是低头翻看菜单,并没有应和,连沈欢都默默地,一页一页观赏着可看不可吃的精美菜肴。最终还是徐天海全然做主,说的中文菜名,日本小姐却嗨咿嗨咿地一一应着。
  
  等菜的光景,沈欢摩挲肘下的木椽,徐天海道:"这叫息,栗子树的木头做的。"
  "息?"
  "嗯,坐榻榻米时用来倚靠的,一种传统生活用具,也有千年的历史了,属于贵族的传统,从日本运来的。"
  "那这个呢?"沈欢又指了指陈列在柜上绣着徽章图样的装饰。
  "这叫'京都圆扇',是过去日本京都舞姬为了招徕客人而赠送的圆扇,只赠不卖,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获此殊荣,故而十分昂贵。"
  "这也是从日本运来的?"
  徐天海笑了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日本运来的,就连洗米的水也是。"
  "是吗……"沈欢颇为惊讶,重新品着屋内每一样物品,仿佛都带了点远道而来的珍稀。
  
  品着淡到极致的茶,苏湛的神情也淡淡的,徐天海望过去,一时有些失神。
  沈欢起身说要上洗手间,徐天海轻轻击掌,门拉开了,日本小姐躬身等候,带着沈欢离开了房间。
  短暂的沉默后,徐天海沉声问:"喜欢吗?"
  苏湛抬起头,点了点。
  "都喜欢吗?"徐天海继续问。
  只好再点点头,这次有点勉强。
  徐天海的声音更轻了:"人呢?"
  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苏湛的目光闪闪烁烁,闪得人心里着实的没底。
  手中的细瓷茶盅轻轻辗转着,徐天海抬眼望去,不甘地又问:"人呢?怎么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对石头的支持,每天有不少亲们留言,今日进坑,惊见又一"剩余石"读者,想来大家都偏爱这口,那个。。。好吧,我没申请专利,一起叫吧!囧
下次更新提前通知,应在明日周三,周四、周五可能够呛,我~~含泪在风中~~~




仲夏夜之梦

  不知道!
  这是苏湛沉吟之后的答案,徐天海怔怔的,看着避开目光的苏湛,咀嚼不出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沈欢回来了,各色菜品也逐一摆上了桌,瓷的瓶,陶的碗,深色漆器朴而不拙,玲珑精巧的讨人欢心。
  美食当前,客人们放松下来,沈欢更是发动不耻下问的小宇宙,徐天海难得的好耐性,介绍着每一道菜的来龙去脉,见苏湛也听得仔细,徐天海极力忽略适才"不知道"带来的那份纠结。
  "酸味噌鲔鱼,杂菜海鳗卷,再尝尝这个,清酒蒸毛蟹,江户蛤蜊汤也不错……"
  "这个味道偏淡,没有蚵仔煎好吃。"沈欢实话实说。
  徐天海顺口道:"大众小吃自然更贴近大众的口味,不像料理讲究一个品字。"
  沈欢看了眼徐天海,不抬头地喝着那碗不温不火的蛤蜊汤,徐天海楞了数秒,继而又道:"当然了,蚵仔煎还是苏湛做的好吃,别的地方我吃过,差得太远了。"
  
  一餐下来,沈欢倒去了三、四趟厕所,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苏湛也陪着去了一次,俩人还嘀嘀咕咕的,这饭吃的人心里别别扭扭。不会这么邪门吧?桌上的菜,道道精美得像艺术品,别说吃了,看一看都赏心悦目,怎么会吃坏肚子?
  "唉,我这肚子八成抗日,吃不惯小日本的东西。"沈欢腿软,顾不得形象,平躺在榻榻米上。
  徐天海的内心又开始泪奔泪涌了,不行,这事一定要掰扯清楚:"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中午……吃的饺子,韭菜鸡蛋的。"
  "这么热的天怎么能随便在外吃馅呢,还韭菜的。"徐天海提高了音量。
  "我也吃了,怎么没事?"苏湛闷闷地看着徐天海。
  徐天海掏出方格大手帕,抬了抬手,居然没找到可拭处,半空举着,忽觉得一阵委屈,看着苏湛,说不出话来。
  "唉哟,对不住了,还得去。"沈欢爬起来向外跑去,门口的和服美女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看徐天海,一声轻柔的日语询问,徐天海摆摆手:"埋单吧。"
  "已经结过账了,徐先生。"
  "什么?"
  苏湛站起身,踹踹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淡淡道:"我刚才结了。"
  
  此次亲日费用四千多元,人均消费千元以上,这还是人家酒店按徐天海的贵宾卡折算后的,不用现金,直接刷卡,刷完了自己的刷沈欢的,昨日沈欢进货剩下的那点预备观光费全部上缴,俩人身上所余现金还得留着买回程的车票,沈欢不仅肚子疼,心更疼,来趟A市差点没把裤衩当掉,自己的肚子还不争气,坚决抵制日货,死贵死贵的料理就像走了个过场,一点没剩的都被"泻完焉"。
  
  徐天海站在酒店门口像尊雕塑,面容僵硬,夏日的热风一吹,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抬手车钥匙丢给沈欢:"你先上车去。"
  沈欢捂着肚子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酒吧是去不了,可也得提醒着点:"诶,我说,你们快点啊,我坚持不了多一会儿。"
  台阶上,一上一下,高的更高,矮的更矮:
  "你想干什么?"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我没觉得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别老一句台词?"
  "……"
  "回家吧,还得给沈欢买点药。"
  "苏湛!"
  "干嘛?"
  "你逞什么强?"
  "说好了晚上我们请,怎么,你的是钱,我们的就不是?"
  
  热浪窒息,大眼瞪小眼,瞪出了一身汗,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徐天海皱起眉,熟悉的头疼悄然袭来,有心想把沈欢送回去,再带着苏湛随便去哪儿都行,关于"不知道"和"埋单"所打成的结儿,得一一解开,然后重新打一个,最好是同心的,看情形,这点想法是奢望,唉,打道回府吧,徐天海摆了摆手,有些悻悻地:"走吧,沈欢还等着呢,你来开车。"
  苏湛也没再说什么,顺手点燃一支烟,嘴里叼着,目光慵懒,步履拖沓。
  望着苏湛一步一步迈下台阶的身影,徐天海的心里好像也被什么一点一点挤压着,森林很大很茂盛,但他不喜欢探险,好树结好果子,遇到了就别错过,犯不着在整座森林里迷失方向,他也不是伐木工人,用不着把良材美栋都占为己有,年轻时胃口太贪,将来老了消化系统会先罢工的,不多不少,一棵正好!可眼前这棵树,已经拱出了小嫩芽,就是不开花,更别说结果了,还有点倒春寒的危险,苏湛的心思,叫人猜不透,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半路上买了包泻立停,沈欢独自歪在后座里,没精打采地,前面的两人似乎都已失去了说话的欲~望,一个专心开车,心事重重,一个"专心"瞪街景,偶尔瞟一眼开车的人,心事也重重。
  车子驶入陈悦家附近的街面,这条街很好地隔绝了商业区和居民区,相对来讲比较幽静,路灯也不多,拐角处有点窄,苏湛减慢了车速。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跟上来,根本不减速,险险地擦着路虎超了过去,苏湛一个急刹车,避开了。
  徐天海狠狠的一个"操"字脱口而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那么恨恶前边的车。
  "咦?"沈欢忽然坐起了身,望向窗外,有点疑惑:"怎么又是它?"
  路虎停在了拐弯处,前边的白面包挡住了去路,苏湛短促地滴滴两声,白面包好像聋了一样,纹丝不动。
  火上浇油,徐天海要下车,苏湛劝道:"算了,等会儿吧。"
  "开门。"徐天海冷声命道。
  苏湛懒懒地望着前端,没有执行徐爷的命令。
  "我叫你开门!"
  还是没动弹。
  后座的沈欢咕咚咽了口唾沫,唉呀妈呀,憋了一晚上,终于火星撞地球了,一时也忘记刚才要发表什么感言了。
  白面包车里跳下两人,左右看看,一点没有让路的意思。
  苏湛又按了几声喇叭,两个男人自顾说着话,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全当徐天海他们是真空的。
  苏湛打开车窗探出头:"师傅,麻烦让让,挡住路了。"
  那两人继续谈笑风生,好不恣意。
  
  嘭地一声,徐天海自己弹开了车锁,跳下车,气昂昂地向白色面包车走去,妈的,真拿这儿当你们家炕头了。
  苏湛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沈欢也下了车,站在车旁瞭望,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唤住他们。
  徐天海刹住了脚步,停在白色面包车旁,看着终止谈话向他望来的两个人,一时间嗅出了几分不妥。
  就在大家都一错楞的功夫,面包车的中门猛然打开,还没等徐天海反应过来,迎面一股腥风,来不及躲闪,一阵血红色雨,模糊了双眼,血肠似的虫状物从头到脚流下来,湿腻黏滑,腥臊无比,身后的苏湛也未能幸免。
  车里的男人丢出已经空了的塑料桶,嘭地一声又摔上了车门。与此同时,前边的两个男人飞快地跳上车,其中一个探出头,恶狠狠道:"徐天海,记住了,这是我们李总的回礼。"
  话未落,欲关的车门哐啷一下被踹开,苏湛闪电般抓住了他的脖领子,那男人拼命向里缩,企图关闭车门,并向同伙大喊:"开车,开车!"
  车子发动了,但却不敢开,被拽的男人大半个身子悬在车外边。
  "蚵仔,打丫挺的。"沈欢一声大吼飞奔过来,男儿当抱团,肚子也不疼了,除了腿软点,斗志很昂扬。
  
  面包车的中门洞开,适才泼污物的男人跳出来,迎头就给跑来的沈欢一拳,沈欢堪堪避开,一头撞过去,男人又跌回车里。
  副驾座的男人终于被苏湛薅出车外,摔在地上,开车的索性熄了火,绕到车的这侧对着苏湛就是一脚,车里的那个也认准了沈欢,一跃而起,夹着拳风又扑过来。
  两个男孩,以二敌三,五个人混战一团,分不清拳和脚都落在哪里,三个男人居然吃了亏,他妈的徐天海从哪儿雇来的两保镖,打架不要命啊,哥几个任务已完成,额外的付出不划算,李明宇给不给报销医药费啊?
  
  "蚵仔,大叔——"沈欢惊看,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华丽丽地上演了,徐天海同学,一个袖手旁观者,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终于不支,咕咚一声倒在了血泊中,依旧那么壮烈而惨烈。
  弃了敌手,苏湛和沈欢奔了过去,其余三人惊慌对视,没人动过徐天海,这就闹出人命了?再也无心恋战,风紧,扯呼吧!白色面包车立即发动,歪歪扭扭蹿逃而去,街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真够味儿的,这他妈什么玩意?"
  "像是猪鞭……"
  "啊?真恶心,大叔,猪血你也晕啊!"
  "别废话了,赶紧的,把他弄上车。"
  
  都说仲夏夜是爱做梦的时刻,且是美好而浪漫的,苏湛却觉得这个夜晚做的都是噩梦。来不及洗自己身上的污秽,对着徐天海又是扇嘴巴子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弄醒了这位爷,可一听说自己是被人泼了一身猪的那玩意,蹭地跳起来就往外冲,幸亏沈欢眼疾手快给拽住了,与苏湛合力将徐天海按在了地上。
  徐天海火冒三丈:"放开,不关你们的事!"
  "你闹够了没有?爱去就去,折着胳膊,一身臭味,不嫌丢人就去。"苏湛忽然放开了手,冷眼看着地上的徐天海,年轻的眉宇蹙成一个疙瘩。
  徐天海不再乱挣,趴在地上兀自喘着,白白的面皮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别的缘故,涨得通红,几块干涸的血渍恰好分布在脸蛋两边,乍一看宛若年画里的福娃娃,只是表情狰狞了许多。
  缓缓地蹲下身,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苏湛伸出一只手,擦着男人脸颊上的污渍,饱满的指肚滑出令人安心的温润,徐天海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呆呆地望着地面,任凭这点温润从脸上滑入心底最薄脆的地方。
  沈欢悄悄离开了客厅,一丝苦笑,摇摇头,谁欠谁的那是一定的,别人想还都不成。
  
  叮咚,叮咚,门铃催命似的响,沈欢站住了脚,回头看向屋里的俩人,黯然销魂的徐天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很阴险地向大门走去,苏湛拦住了,泰然道:"让我来。"
  "你又不认识。"徐天海不甘心地。
  苏湛白了他一眼:"就怕你认识。"
  哼,臭小子,管起我来了,好吧,好吧……门铃继续叮咚叮咚,外加砰砰的捶门声,徐天海瞪着一对龙眼看着苏湛走过沈欢,走到门口,伏在门镜上,然后……转过头,眼睛也瞪圆了,一丝惊讶和不信。
  
  "徐天海,我都看见你了,开门!"门外的声音磁感动听,沈欢噗嗤一声笑了,这人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徐天海却变了脸色:"别开!"
  苏湛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门外举着胳膊玩命按门铃的男人,疏眉朗目,年轻俊雅,与苏湛目光撞了个正着,微微一愕。
  门里门外的俩人都安静了片刻,惊讶着,打量着,思忖着,判读着,电光火石的十几秒,完成了以上所有心路历程,还不过瘾,来访者明显多了层敌意和怒气,看着苏湛衬衣上的污渍,蹙起两道黑眉问:"你谁啊?"
  "你找谁?"苏湛不温不火,似乎提醒来访者无礼也无理。
  
  "唐……唐熙?你是唐熙!"苏湛的背后传来沈欢忽现灵光的一声惊呼。
  屋里居然还一个,唐熙的脸又长了几寸,并不理睬苏湛和沈欢,胳膊肘轻轻一顶,蹭过苏湛,径直向里走去,边走边道:"徐天海,你可以啊,跑到陈悦这儿来风流,还他妈一次就搞俩,也不怕撑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啥废话都不说,我更了就是了……




金丝雀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此时这个叫唐熙的漂亮男人压根没有媒体上一贯的酷味,全然不顾屋里还有两个陌生人在场,大踏步走到徐天海的面前,指着徐天海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目光落在徐天海身上带有特殊气味和图案的衣服上,还有那只半吊在胸前的胳膊,唐熙的脸色超级变变变,愤然、伤心、无奈、心疼……都说他演技一般,可现在绝对内心波澜情绪到位,紧紧盯着徐天海,气势汹汹变成温和低语:"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你来干什么?"徐天海躲开唐熙的手,一屁股坐在情侣沙发里,没打算邀请任何人同坐。
  苏湛一拉还张着嘴巴的沈欢,沈欢拨开苏湛的手,索性靠在墙上看着,这就是近两年出了几张唱片,拍了几部电影,小有名气的那个偶像明星——传说中的唐熙?最近参与了一部大制作电影《蝶殇》,争议性极强,票房却一路飙红,还要拿到国外去参展,尤其是唐熙本人更有大胆露骨的诠释,人气正旺,今天可看见活的了,居然和大叔认识……等一下,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一次搞俩,谁们俩?我和苏湛?再等一下,等一下,什么叫撑爆了?!!!沈欢的小脸亮津津的,再次推开苏湛强拉的手,继续观看。
  
  "李明宇要找人对付你,我四处找你,电话又打不通,你手机干嘛老不开……他们怎么你了?伤着没有,胳膊是怎么回事?"唐熙一口气问下来,一双美目在徐天海全身迅速游走,看情形还是晚了。
  徐天海面无表情地:"奇怪,他找人对付我,关你屁事。"
  "你别不识好歹啊,我给你通风报信还错了不成?李明宇已经打算撤诉了,你抽什么疯,送根驴鞭恶心他,他找人说要对付你,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要不是陈悦,谁知道你猫这里!"唐熙说着又有点生气,瞟着沈欢和苏湛。
  苏湛、沈欢终于了悟今晚的"猪鞭雨"从何而来,敢情徐天海送鞭在先,难怪人家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报复他。
  "哦,是吗?这个时候?操,您费心,时间拿捏的刚好!"徐天海忽然站起身,冲着门外一指:"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赶紧滚。"
  
  屋里一片短暂的寂静,唐熙铁青着一张俊脸,死死盯着徐天海,双手攥得紧紧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狭隘的!"
  徐天海冷冷地回望着,语声薄凉:"我也没见过比你更贱的!"
  咯吱咯吱,沈欢判断,那是唐熙磨牙的声音,偷偷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有点抖,太意外了,太刺激了,想不到唐熙果然如外界所传,对象还是大叔……
  凭着特有的敏感,唐熙突然转过头来:"你最好把那玩意收起来,否则我砸了它。"
  沈欢揣起手机,做了个"好吧,好吧,你别紧张"的手势。
  徐天海的鼻腔里一声重重地冷哼,也瞪了沈欢一眼,继而对唐熙道:"干这行就别怕这个,还嫌自己不够犯贱的。"
  唐熙的脸色又白了白,水润清澈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低低的嗓音抑制不住有些激动:"对,我是贱,天海,我跟了你三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三年里我为你都放弃了什么,你心里最明白,对我来说,这三年可以出多少专辑?拍多少部戏?能拿多少奖?"
  "你少跟我扯这些,老子养你三年,要什么给什么,房子跑车哪样没满足你?不比那些被人玩的明星风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为了一部破戏甘愿被人玩,不是贱是什么,你他妈就是贱,天下第一贱!"
  "我也有我的理想和追求,不是你笼里养的金丝雀!"唐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燃烧着伤楚。
  "扯淡!"徐天海忽然有些气急败坏:"理想?追求?就是被李明宇操完了然后让全世界看我徐天海的人那玩意到底长什么样?你不要脸我还要呢!知道什么叫娱乐圈吗?听听人家给你们的定义:'娱乐圈',你们就是一帮供人消遣娱乐的玩意,懂吗!"
  "徐天海,不许你侮辱我的电影!"唐熙也大吼,昔日的恋人宛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喂,大叔,不能这么说吧,艺术创作和商业炒作是两码事。"沈欢有些同情唐熙了,难怪前些年总觉得外形条件出众的他,作品量却那么低,半红不黑的,偶尔露一小脸,估计也是和徐天海斗争后的结果,不过……那部《蝶殇》改天一定买张碟看看,还得是完整版的,口水中……。
  徐天海忽然才有了某种意识,忙向客厅外的走廊看去,沈欢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的,身后的苏湛站在灯光的幽暗处,仿佛与那片幽暗融为了一体。
  "你赶紧走人,我这里还有客人,没时间招呼你。"徐天海果断逐客,语气冷淡又有点紧张。
  随着徐天海的目光,唐熙的视线移向了客厅外,越过那位吊儿郎当帮自己说话的主儿,定睛看站在角落中适才开门的男孩,虽然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血污,却站得很挺拔,身材……嘁,好吧,比自己还健壮些,不过型没自己的好,再怎么说也是在专业教练指导下一块一块练出来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倔劲,嘴唇微微抿着,目光相触,微微垂下了眼帘。
  转回徐天海,唐熙的眼里多了一份恨意,这份恨意混杂着说不清的幽怨与哀伤,看得徐天海一阵一阵发慌,却也有些得意,我徐天海看上的人绝对不会比你唐熙差,速度之快,品质之高,有目共睹。避开唐熙咬人的眼神,下意识地迎向苏湛直射而来的目光,那里边,也有着一股幽怨与哀伤……徐天海得意不起来了,头上飞过几只小乌鸦,嘎嘎嘎地。
  
  原本是欢乐今宵的,却总也逃不开锵锵三人行的命运,徐天海的意识有点模糊,苏湛和唐熙都好像嵌进墙里的剪影,无声地晃动着。
  一个剪影走到另一个剪影前,语声极其失真:"你是下一只被钦点的金丝雀吗?"
  苏湛皱起眉,沉沉地望着唐熙,相持了多久,没人知道,因为当唐熙走出房间时,其余三人都维持着原有的姿势,连沈欢都沉默着,空气里飘荡着一股猪骚味,还有唐熙身上特有的香水味。
  
  洗完澡后,徐天海凑合地穿了件陈悦的旧衣服,头发还没干,苏湛就告诉他第二天要离开A市回墨田去了。
  "噢。"徐天海不抬眼皮地:"多待几天吧,明天带你们去俱乐部玩玩。"
  "不了,真的要回去了。"先洗净的苏湛握着根棉签转着耳朵里的水,头发也湿漉漉的。
  一阵烦躁,徐天海看了沈欢一眼,这小子机灵,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
  链子还是掉了,沈欢有些为难,索性保持沉默,苏湛执意要走,他也没办法,何况俩人身上爪干毛净,得赶紧回家挣钱。
  "走,都走,一个也别留!"徐天海丢开毛巾,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没一件顺心的,每一件都烦,烦透了。
  沈欢叫了声"徐哥……"
  徐天海自觉没意思,摆了摆手:"没事,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喂!"苏湛叫了一声,不轻不重,刚好敲在徐天海的心坎上。徐天海停住了脚步,暗暗舒了口气,一旦走出这门自己肯定更后悔,没辙,黔驴技不多,除了望着苏湛再也没了其他作为,就那么一直望着……寂静的小屋,终于传来苏湛无可奈何的声音:"走吧,我送你回家。"
  
  夜晚的风烈烈吹来,夹带着几丝湿气,天际边传来隐隐的雷声,烦躁的心倒静了静,坐在车里,一路都没开口,路虎进入了别墅区,再不说从此后也就不要说了,深吸一口气,徐天海连个过渡都没有,突然道:"我不想让你走。"
  车子随之熄了火,停在一片黑暗中,苏湛的手停在钥匙上,没有再发动,两眼望着前方有些凝重。
  徐天海的语气有点像给陈悦布置工作:"你明天回去我不反对,可是希望你考虑考虑将来的事,留在A市,留在我身边,如果可以,把你妈妈接来,我会派人专门照顾她,再找几个好大夫给她治眼睛。" 伟大的蓝图需要伟大的工程师来描绘,什么才是苏湛最割舍不掉的,徐天海拿捏得住。
  "还有吗?"苏湛忽然问。
  "只要不出格,随你想做什么都成,我倒是很想你来俱乐部帮陈悦的忙。"
  "还有吗?"苏湛又问。
  "你说,你还想要什么,房子、车子、工作,不喜欢上班也成,开个店铺吧……总之,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还有吗?"苏湛的声音更轻了,几乎轻不可闻。
  徐天海沉吟地看着苏湛:"出国也没问题,你挑个好地方,等我把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咱俩一起度个假。"
  
  苏湛不再问了,也不做声,若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在闪烁,徐天海几乎以为他被黑暗吞没了。
  第一滴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噼里啪啦地倾天而降,窗里窗外两重天,窗外一片水色茫茫,白花花地模糊了所有;窗内干燥温热,路虎的外壳隔绝了一切,一个密封性能良好的大壳,将彼此的气息都聚拢,氤氲在方寸天地。
  风声、雨声、呼吸声,声声催逼,先下手为强,今天必须完成爷计划中的某一部分,徐天海欺身上前,渴求的唇吹来耳热的话语:"小小的蚵仔还挺会折磨人……"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在诸多物质诱惑面前,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
我爱你这个人了,可你恰好灰常灰常的有钱,接受你的人,是不是也意味着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钱?可当真的都接受了,爱情……还会是起初的那份纯洁吗?
很想让爱情的纯度提炼得再纯粹一些,可惜,我们却往往活在最现实不过的物质世界里,别说你不会为这些诱惑而动心,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我想说的是:别拿这些东西放在你我之间的感情里,哪怕我现在真的很缺乏,可我的骄傲和尊严远比你给的要贵重的多……




抗拒

  抗拒,却不彻底,从墨田那个莽撞的雨夜开始,仅有的几次亲密,都给了徐天海莫大的鼓舞,就是这种不彻底的抗拒越发撩拨人努力向前冲,得陇望蜀,心痒难耐,不是折磨人是什么?苏湛的壳也很坚固,却总留着一条缝隙。
  撬开紧闭的唇齿,拢住躲闪的身体,徐天海仅凭一只手就占据了上风,路虎柔软的座驾不知什么时候倾斜了,有限的空间激发着无限潜能,苏湛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越来越发烫的身躯终于打碎了那声微不足道的抗拒:"你别这样,放开我。"
  "别哪样儿?"压住欲要挣扎坐起的苏湛,徐天海轻声戏问,宽大的手掌情~动地来回抚~摸那瘦挺的小腰,对方没有应答,只有微微的颤栗。
  唇上都是甜蜜的味道,比起第一次,苏湛的吻虽然还是那么慌乱和生涩,却明显有了方向感,,丝丝连连的液体顺着口角滑落下来,弄得彼此都黏糊糊的。
  刚刚洗过澡的皮肤都是清爽的味道,触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紧绷,喘息就急促,引得人停不下来。一张雪白的纸,一颗青涩的梅子,散着发干净怡人的气息,朦胧的光束下,那双安稳沉静的双眼此时蕴藏一丝野气,夹带着惊惶、迷乱,如临大敌,黑幽幽地全部落入徐天海的眼里,面上的热气吹得人就要窒息了。
  逼仄的空间禁锢着身体有限的活动,异样的情绪缓缓流动,四目交织,看不清彼此的容颜,偶有闪电划过,却将眼底最深处的欲望一览无遗,一滴汗水从徐天海的额上滴落下来,砸在苏湛的脸上,一只手很辛苦,却也很顽强,再也受不住地探到对方拼命蜷窝的两腿间,薄薄的短裤下硬度惊人,居然连内~裤都没穿,想是洗完澡就睡了,没想到还要送徐天海,苏湛倒抽着气息,不堪重荷,声音听起来极力沉稳,却又透着隐隐的激动:"徐天海,我不想……"
  他撒谎,他想——徐天海的手毫不客气地伸进给了无数方便的短裤,握住了那根顶端已经湿润的火热,缓缓地抚摸,发出了一声长长地满足地"嗯……",仿佛被抚摸的是自己,它是我的,最干净的,比唐熙的干净,不会那么不安分,从此以后,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尽管苏湛挣得厉害,但徐天海坚决不撒手,没想到比唐熙的更粗壮,十分!徐天海心中亮起了一盏明灯,将苏湛冲出喉咙的声音闷回肚里,舌头搅拌在一起,徐天海根本不给任何说话的机会,轻轻的抚摸按耐不住地撸动起来,短裤已经脱到腿上,那根曾在月光下晃动的美物,此时激颤不停,本能想躲闪着却又背道而驰地在对方的手里高昂着。
  徐天海的唇松开了,苏湛大口地呼吸着,鼻翼微微张合,除了闷哑的呻~吟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任凭徐天海的湿吻沿着前胸一路滑下去,比起身下的销魂蚀骨,身上的酥~痒早已不算什么,却越发混乱不堪,加重了某种渴求,这渴求就像滚动在体内的火球,到处都是火捻,一点即着,徐天海的舌尖刚刚舔了舔挺立的乳~首,就像打开了某个致命的开关,掌中的火热忽而跳动几下,一切都来不及了,苏湛猛地推开身上的男人,咬紧双唇,硬生生将卡在喉中的那声呜咽吞了下去,电闪雷鸣中,徐天海眼睁睁地看着浓密的毛色里那根美物颤抖着喷薄而出,烈烈白练,充满力道,晃得人眼睛发花,射得身上、车里到处都是,一时间气势如虹,倒不觉窗外的风雨如何惊魂夺魄。
  苏湛抚着身下,无声地看着自己涓涓而流,又抽动了几下,终于一切都停止了,轰地向后倒去,双臂挡住了脸,就那样一动不动躺在座椅上,除了尚未平息的粗喘,仿佛死过去一般。
  徐天海未免遗憾,才刚刚开始就这么结束了?他还没来得及尝尝那里的味道,好吧,好吧,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体谅一下,情~欲过后,苏湛看上去有点难过。
  徐天海斯斯艾艾地凑过身来,刚才被苏湛狠命的一推,现在又不出声的躺着,有点拿不准了,摸出纸巾,小心去擦苏湛身上的痕渍,苏湛触电般又是一个轻颤,抢过纸巾,迅速退后,糊弄着擦了几下,一瞥眼见徐天海两眼痴痴地望着自己,又赶紧拉上短裤。
  徐天海忍不住道:"害什么羞啊?"
  苏湛狠狠瞪了一眼,并没有接话,摸出短裤里的烟,都压瘪了,挑出一根凑合点燃,也不管徐天海禁止车内吸烟的规定,复又躺下,默默地抽起来,车内开始烟雾缭绕。
  徐天海想笑却又不敢,是不是第一次都这么患得患失的?记得自己第一次完事后也抽了支烟,心里的滋味相当复杂,很想揍那个人一顿,却又莫名的渴望对方能说点什么,不过,那个人却什么也没说,躺下来也抽了支烟,两个人的脸就在一团烟雾中模糊了,直到现在,印象中的第一次就是一团模糊的白雾,他早已记不清那个人姓甚名谁,糊里糊涂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仅有过的几次床第之欢只是叫人更加憧憬男人间的激烈碰撞。
  徐天海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组织好语言,但他很想对苏湛说点什么,又想再吻吻,一张嘴无法同时做两样事,就那么耽搁了一小会儿,倒是苏湛先开了口,打破了车里的安静:"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做~爱吧?"
  楞了一下,徐天海眯起眼,略带小心地:"怎么了?"
  好半天,苏湛扭过脸,望着徐天海:"你应该是受吧?"
  @#%¥&*……
  徐天海的脑神经兀自弹跳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面上热辣辣的,半晌无语。
  "网上说的。"苏湛低语道。
  徐天海的脑神经终于崩裂,语调都变了:"网上都知道了……"
  这家伙的理解力还真是……苏湛很无奈地:"我是说我都是从网上看的这些事。"
  徐天海懊恼地拔出苏湛指尖的烟蒂,摇下车窗一丝缝隙,顺手丢了出去,雨势缓和一些,冰凉的风湿润的扑进来,车窗再度合拢,人却没从苏湛身上移开,下边有意无意地磨磨蹭蹭,那玩意还挺着,苏湛应该能感觉到。深深凝望,彼此解读着,徐天海的声音又小了下去,蚊子似的:"实践出真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湛不说话,头枕在胳膊上,呼吸着路虎内越来越憋闷的空气,任凭徐天海的那只手温温柔柔地从上到下爱抚着,关键的地方拨弄几下,路虎内又传来徐天海渐渐急促的喘息,吹得人耳热面红。
  "徐哥……你等等。"苏湛极力保持某种镇定。
  还等?徐天海发动无极之功,嗯了一声,手并没有停,摸向苏湛微隆的前胸,他喜欢这种结实有力的触感,前端的两粒又硬~挺起来,夹在指间轻轻旋动着。
  苏湛的呼吸也加重了,将身体移开些,手却探向了后边,欲要推开顶在后腰上蹭来蹭去的烦恼,触到了,又闪电般挪开,转而推在将军肚上,软软的,一起一伏。
  徐天海急忙抓住了那只手,重新引回那里,一同握着,握得满心的欢喜荡漾,隔着裤料,苏湛手心的暖传递过来,稍微一动,这荡漾便满了全身,连头皮都是麻的。
  这雨下的真好,冲走了一切晦气!
  苏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徐哥,真的,别弄了,我不想。"
  刚见彩虹,又要经历风雨,徐天海不甘,握着的手也不放开,苏湛的手也没有抽离,任凭徐天海握着,连带着那根火热的东西,像根吸铁石似的吸附在掌心。
  空气越发窒闷了,徐天海胀得难受又不想就此罢手,就那么紧紧贴住了苏湛躺着,俩人的呼吸分不清谁是谁的,黑暗中,听着外边的风雨,对视着,耳边响起苏湛的话语:"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的好。"
  感到徐天海的呼吸一顿,苏湛又道:"拜托的事,麻烦你想着,有了消息就赶紧告诉我,我不会忘记你的。"
  "为什么,苏湛?"徐天海轻轻揉捏着身下那只手,那只手很听话,依旧让他握着。
  良久,才听见苏湛低低的语声:"见了你心里烦。"
  "烦?烦什么?"
  "不知道,就觉得咱俩不合适。"
  "你说说看,哪里不合适了?"
  "徐哥,你别问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不会留在A市的,也离不开墨田。"
  "苏湛,你才多大,墨田才多大?说什么离的开离不开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说的对,墨田是不大,可它装满了我的心。"苏湛抽出汗津津的手,徐天海那根东西居然很顽强,还在□着。
  "你这算是拒绝我吗?"
  苏湛不吭声。
  "可你干嘛让我碰你?"
  "不知道。"
  "我要是蚵仔,你就肯留下了是不是?"
  "不知道。"
  "那你都知道什么?"
  "我就知道咱俩不合适。"
  "我他妈条件这么好,哪儿配不上你了。"徐天海忽然有点急了,无限的委屈。
  过了好久,苏湛才道:"不,是你条件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才对。"
  "放屁!"
  "放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想改变就能改变,这是他妈什么烂借口?"
  "别跟我这样说话,我不是你的手下。"
  "……"
  "……"
  "苏湛,你要是嫌我脾气不好,我改。"
  "徐哥,你犯不着这样。"
  "苏湛你——"
  "……要不,我帮你弄出来吧。"苏湛破釜沉舟的提议转移了话题。
  静静地望着苏湛,徐天海半天没吱声,苏湛的手主动握上去了,有点笨拙,不知如何开始,眼睛避开徐天海,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没有直面相对的勇气。
  拿开苏湛的手,徐天海的声音淡淡地:"不用。"
  一丝尴尬,几分难过,说不出的酸楚,苏湛眼里的光芒微弱下去,轻轻的一声对不起,这次,真的被黑暗吞没了。
  
  雨终于停了,打开车窗,清凉的空气钻进来,徐天海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赌气般的自我解决了,心却一下子全空了,空得没着没落,空得难受异常。
  苏湛就那么听着,听着另一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打着手枪,一滴泪水悄然滑落,咬紧牙关,直到那个男人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空气里弥漫着男人□特有的浓腥,不一刻,窗外吹来的清新令人为之一振,眼皮却沉沉地发涩,异样的折磨终于结束了,抱着胳膊蜷成一团,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耳边的徐天海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好像挺哀怨,却也听不真切了……
  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憋了好久的话:"你心里想的不只我一个……"身上立刻被一股温暖裹住了,原想抗拒,却本能向这片暖靠拢。
  "蚵仔哥,你抱得好紧。"
  "嗯……是你先抱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是匆忙的更文,有点对不住各位亲,但我还在努力中……
晚了,石头洗吧洗吧先睡了,亲们的留言我已逐条看过,明日忙里偷闲给大家回复,咱们在留言里一对一的交流吧。




叭啦叭啦

  陈悦最近心情很不错,天气凉爽了,俱乐部的案子圆满了,李明宇碍于压力,虽然不情愿却也庭外和解了,俱乐部的损失如愿地降到了最低限;近期还有不少新贵入会,带动了新气象;高尔夫协会高调成立了,陈悦当选为第一届会长,风风光光地开了记者会,俱乐部里大摆庆功宴;从美国进口的上等草皮也如期完工了,看着窗外一片翠绿翠绿的鲜泽,嗅着入秋后的第一缕凉风,陈悦考虑可以带老婆孩子去意大利度个假,回顾一下文艺复兴,听听威尔第的歌剧,彻底放松一下。
  只是……有些小事就像金秋里的一两片落叶,告知不远的严冬迟早要来,徐天海的那张脸就是秋风,带着寒意一阵一阵吹进脖领子,应酬能推的就推,勉强去了也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德性,不是阴着脸挑三拣四,就是一语不发呆呆地盯着某个角落,能将一只蚂蚁的全部搬运过程看完。发型又变了回去,吊着背带裤不苟言笑地看着陈悦一件一件汇报着喜事。
  
  有些事不说也猜出七八分,苏湛、沈欢走的那天,徐天海将自己关在俱乐部的办公室里,嘱咐陈悦把他们送到车站,并将一个信封托转苏湛,多余的话没有,只有一句极其不要脸的:"若还把它拿回来,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于是陈悦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丢给了苏湛,苏湛看着满脸严肃的陈悦,默默地接过了信封,沈欢一看是粉红色毛老头,二话不说收了起来。
  
  情况是不妙的,问题是复杂的,徐天海同志的革命事业看来尚未成功,也不见继续努力的迹象,那天唐熙玩命的找徐天海,自己出于无奈才把小公馆的事告诉了唐熙,总不能叫徐天海吃李明宇的亏吧。从沈欢的口中大致了解那晚的情形,陈悦的心忽悠忽悠的,替唐熙生徐天海的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又替徐天海生唐熙的气,都是你劈腿惹的祸,现在当好人管个屁用。冷眼看去,倒有些怜惜苏湛,郁郁地望着窗外,本来话就不多,此时更显安静,不知是和这个城市告别,还是和别的什么。
  "苏湛,这次来A市感觉怎么样?"陈悦没话找话,完全不顾徐天海的诫命:不许和他们多说话。
  "还成。"苏湛一如既往的淡如烟,静如水。
  有人不想说话自然就有人话密,唐熙的名字在沈欢嘴里翻来炒去:"陈哥,他们交往多少年了?那时候唐熙出道了吗?是徐哥喜欢唐熙多一些还是唐熙喜欢徐哥多一些?他们怎么分手的?和那个泼我们猪鞭的家伙有关系吧?徐哥不喜欢唐熙拍《蝶殇》吧?"
  苏湛有些不耐:"你烦不烦啊?"
  陈悦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原本看着沈欢就顺眼,那被徐天海的破事压抑多时的一颗心啊,堆满了垃圾,终于有了个空桶主动送上门来,心理学上怎么说来着?倾诉,也是一种宣泄!别人都不能说,这俩人该是无碍的,唐熙的出现一定是他们不欢而散的罪魁祸首,借着这茬正好替徐天海澄清澄清,兴许苏湛心里有了啥新活动,自己也算为徐天海的革命事业又添了一块红砖。带着这样的热忱和一种久违的冲动,陈悦开始叭啦叭啦:
  
  "他们啊,三年了,天海其实对感情很认真,不会做对不起谁的事。"
  "这你还看不出?天海实心眼,一旦认准了谁,一门心思的待人家,唐熙那是被他惯坏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悦嘴里说的是那个冷面大叔徐天海吗?人果然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泼猪鞭的那个叫李明宇,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就是XX实业影视的老板,对,那几部大片都是他投资的,唐熙为了《蝶殇》,什么都豁出去了,李明宇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早就对唐熙不怀好意,唐熙就是傻,人家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呢,他倒好,比刘翔百米跨栏跳的还快。"
  "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吧?"沈欢神情黯然,还真有点不情愿被潜的是唐熙。
  陈悦笑了笑,不无揶揄:"那叫为艺术献身。"
  沈欢不禁道:"人这一辈子,遇到个机会不容易,事实证明,《蝶殇》成功了,唐熙也成功了。"
  陈悦看了一眼沈欢,倒也不置可否:"是啊,那就看图什么了,唐熙图的还是耀眼的光环,不是和徐天海过日子。"
  车里一时无声,片刻后,苏湛的声音很轻很沉:"他一定不肯罢休的。"
  陈悦从镜中望了望,苏湛靠在后座上,弧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此时才发现,这男孩的五官格外清晰,皮肤虽然黑,却有种通透的质感。
  收回视线,陈悦决定叭啦到底:"是啊,唐熙的屁~股都肿了。"
  沈欢和苏湛同时看过来,什么叫唐熙的屁~股都肿了?
  
  夸了半天徐天海了,自己都倒牙,也该上点眼药了,算是给苏湛一个提醒,仁至义尽啊,陈悦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光辉起来,无形中有了种使命感,滔滔不绝,一鼓作气,想起那天的事他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知道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是什么?"
  沈欢忙问:"什么?"
  陈悦深吸一口气:"陪徐天海去捉奸——捉李明宇和唐熙的奸。"
  "这么长,这么粗……"陈悦双手脱离方向盘比划着,两位听众的脸兀自都热了热,想不到"捉奸"被陈悦转播得如此十八禁。
  "一根鸡毛掸子,上好的大公鸡的羽毛……"
  哐当——沈欢的头磕在车窗上,苏湛也扶了扶额,陈悦还真是……。
  在陈悦劲头十足的叭啦叭啦下,苏湛和沈欢终于获得了第一手正版以及整版的"徐天海捉奸记"。
  
  鸡毛掸子是徐天海去宾馆之前路上特意挑的,原本和陈悦去参加一个体协办的高尔夫球交流会,半道接了一个电话,徐天海开车直奔宾馆,也不知道他妈哪个孙子给通风报信,唐熙和李明宇正在XX宾馆开房间,瞧徐天海的脸色,陈悦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做了回捉奸小分队的一员,亲眼目睹了难以磨灭的一幕。
  宾馆的房门是被徐天海一脚给踹开的,床上的俩人正翻云覆雨呢,白花花一片跟肉~蒲~团似的,吓得陈悦都没敢再看第二眼,只瞅着徐天海手持那根鸡毛掸子,上来就踹了李明要害一脚,又狠又准,真不知道他一个从来不锻炼的人关键时刻手脚还真利索,李明宇那玩意还硬着呢,当场就滚在床上,叫声那叫一个惨,比杀猪还难听。
  唐熙看得出有点怕,能不怕吗,徐天海那人浑起来真不讲理,何况唐熙还没理,但那会儿还算镇定,一眨不眨地望着徐天海和徐天海手里的鸡毛掸子。
  陈悦玩命地拉着徐天海想离开奸~情现场,整个画面儿童、成人皆不宜,就算看□也没见过这阵势,陈悦很受教育,尤其是那根鸡毛掸子,说不出来的一种诡异和滑稽。
  唐熙被徐天海按在床上,也不反抗,也不求饶,只说了一句"别打我脸",任凭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抽在屁~股上,陈悦怎么拦都拦不住,直到鸡毛掸子折成了两截,唐熙的屁~股也见了血,徐天海有点站不住了,见血就晕啊,这才停手。打那以后,徐天海把唐熙的东西都丢到街上,再也不见,那些东西值不少钱,就光唐熙那把吉他,好几万,哪样不是徐天海给买的。
  陈悦的声音环绕耳畔,叭啦叭啦,叭啦叭啦……
  
  苏湛自始至终望着窗外,静静无声。
  沈欢的嘴巴压根没合上过,听到后来终于忍不住问:"唐熙不会真的跟了李明宇吧,他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
  陈悦摇了摇头:"不知道,玩一次和玩几次没什么本质区别,再红也是被染红的,即便将来真成了影帝,那又怎么样?终究也是靠一脱成名的。别以为天海没看《蝶殇》,好端端的电视换了台新的,八成是看《蝶殇》时没忍住火
  一直到分手,陈悦再也没有听见苏湛说过一句话,倒是沈欢和陈悦互留了电话,还相当热情地亲自将号码、名字输入陈悦的电话中,并邀请陈悦有时间一定要去墨田玩玩,现在正是赶海的好时节。
  陈悦嘴上应着,心里却对墨田没有丝毫的绮念,不过这倒提醒了自己,等俱乐部案子一完结,说什么也要放个假,要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点道理徐天海还是懂得的。
  
  于是,在一切顺利得近乎完美的时候,炎炎夏日转眼近秋凉,陈悦度假的腹稿早就拟好了,就等着徐天海脸上阴转晴时提出来,老婆的行李包都打了三四次,今天无论如何得鸡蛋碰石头一次,待徐天海挂上一个电话正愣神的时候,陈悦清清嗓音,柔声地唤着:"天海——"
  徐天海抬起头,两眼无聚焦,也同样唤着:"陈悦——"
  得,爷您先说,我再等会儿。
  徐天海梦游般碎语:"你说,这季节去哪儿散散心最好?"
  哎呀妈啊,老天怜恤咱,想什么来什么,想不到徐天海自己提出来了,陈悦精神大振,直接道:"我打算去意大利。"
  "这样吧,我看目前俱乐部也没什么大事了……"
  陈悦频频点头。
  徐天海转着手里的电话,目光依旧飘忽不定:"最近我就不过来了,这边你盯紧点,有事给我电话。"
  
  怎、么、会、这、样?!到底有没有人再听我讲话?眼瞅着威尔第和文艺复兴渐行渐远,陈悦张了张嘴,然后略略提高了声量:"那个……天海……不是……意大利……我的……"
  徐天海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睡眠不好,梦一个接一个地做,加大药量也不行,心病还须心药医,拍拍站在那里还想说什么的陈悦,徐天海没精打采地走出了办公室,据说,金秋是螃蟹最肥美的时节,不知道蚵仔是不是也都成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含蓄的石头终于开口一回:亲们,看我饿着肚子更文的份上,要留言,要长评~~~行么?




密谈(上)

  又下雨了,讨厌!
  细细索索的,到处都泛着一股潮气,压抑在心,沉甸甸的,一波一波涌动着,想要找个破口冲出去,却又被什么挡回来了,憋闷在胸口,越积越大。
  打开车窗,雨丝调皮地随风而入,亲昵地舔着脸,徐天海也没擦,仰着头向天空望了望,铅灰色的顶儿,扣着所有人,谁也逃不出去,拥堵的不仅是心情,还有整个世界。
  双颊一片湿润,合拢车窗,一记恍惚,为什么又下雨了!清凉的雨丝勾起点若有若无的惶惶,车内的香瓶还是上次疯狂雨夜后第二天买的,淡淡的檀香味驱散不尽那股男人特有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幻觉,徐天海在车里总能时不时地嗅到那天的味道,苏湛的,还有他自己的,彼此拥抱的体温,说话时的语气,纠缠不清的眼神,还有那最激动的一瞬,他怎么就同意了呢?第一次啊,万一自己非要……刚那么几下他就……这要是再那个什么……这么想着,两腿间条件反射似的微微有了感觉,这些日子,一坐进车里,抽不冷子就这样了,搅得人心神不宁,郁郁寡欢,或许,永无宁日了。
  再次摇下车窗,任凭雨丝飘进来,秋意森凉,心头稍安了些,自打那天开始,一切都是混乱的,从司机迟到一直到唐熙的出现,没一件顺利的,混乱得叫人有些招架不住,混乱得到最后却只记住了车里的那股味道,就连唐熙生气的脸都模糊了,甚至不记得唐熙是如何离去的,原本在心底反复模拟、演练无数遍的重逢,却在一身猪骚味里悄然落幕了,理由很简单,唐熙做不到,而自己,想着不见,却也知道是难的。搓火吗?有点,反正不怎么理想,可也没太懊悔,倒真有了种你是你,我是我的意思。可无缘无故把苏湛搅了进来,这真是有点意料外的结局了,一个再糟糕不过的结局!
  该死的唐熙!该死的李明宇!该死的猪鞭!该死的……这雨下得人真是烦透了!
  唐熙没再来过电话,已经习惯性拒听,等真没了来电,心里又别扭了些日子,取消拒听设置,又等了几天,果真没再打来,徐天海暗问心里的小人:这次是真的放弃了吧?嗯,也就这样了,不是去国外参展了吗?虽然没获得大奖,但有提名也不错,从此以后随他所愿,死活不关爷的事了,心意早已用尽。
  
  叹了口气,路虎又蹭过去一个红绿灯,心里的小人打了个哈欠,愁眉不展,唐熙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么去要,还挺会要,为什么偏偏苏湛不知道要?一句"不知道"把人弄得不上不下的,又一句"不合适"就给全盘否决了,越想越难受,干嘛玩这种吊人的把戏,可明知道苏湛不是那种"玩"的人,他是认真的,认真地"不知道,不合适"。
  那夜天未明,自己醒来的时候,苏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这样也好,都别见着,免得睁开眼第一句话真不知该说什么,让他走,以后也别见了,什么苏湛、什么墨田全都给他滚得远远的,他徐天海是什么人,要什么样的没有?
  心里的小人沉沉地摇着头:没有,他那样的,真的没有!
  叭叭叭!一辆小奥拓很不知羞耻地仗着身型优势连挤带钻地跑到了路虎前头,徐天海愤愤地按着喇叭。
  奶奶的,也许是被气昏了头,鬼使神差地就那么在他面前自~渎,知道他受不了,可偏偏做了,解着恨似的,里子面子全没了,心也真是给伤着了,眼看着自己把心捧了出来,摆在苏湛面前,苏湛微笑着用指尖摸了摸,忽一弹指,心啪地一声飞了出去,掉地上,摔成了几瓣,到现在每天还拿出来看看,都是碎痕,怎么粘粘补补,却总也粘不牢了。
  终于驶出了繁华地段,路虎不耐地飞驰起来,那抹檀香味悠悠然然地从鼻孔钻进心,却无法平息越演越烈的心头火,已经烧过了一个夏季,烧得徐天海火烧火燎,定要把憋在心里的那团阴霾彻底焚烧,灰烬也不留。
  他要的东西,记忆中还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分了手的唐熙,那也是他徐天海先决定不要的,东西被人用过了,没法再拿回来,那就换个新的,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怎么就不合适了呢?虽然自上次一别,俩人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这不意味着从此天涯陌路人,蚵仔的照片还在他手里,一会儿要见的人或许能有好消息,苏妈妈上次的药快吃完了吧,该买新的了……他对他发过誓,一定还要回墨田的……
  陈悦,不是爷没听清意大利,反正欠你太多,也不差这一次了,等我给自己的壳里弄个作伴儿的,爷一准答应,天涯海角任你浪,再也不拦着。
  老妈不是说了吗,自己的命是金镶玉,既然是好命就该有好结果,苏湛,我喜欢吃你的蚵仔煎。
  
  一座不起眼的写字楼,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坐着一个不起眼的人,见到徐天海微微一笑,说了句极不起眼的话:"徐先生,请进。"
  徐天海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办公室最里间的真皮沙发,这里靠窗,旁边还有一株茂盛的发财树,无形中圈定一个死角,看着就稳妥。
  落定后,默默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人长得还真是一张大众脸,与前几次相见没什么不同,却也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然而,人如其名——何善,总是面带微笑的脸让人毫无压力,仿佛和他说什么都是无碍的。
  不等徐天海开口,何善并不多寒暄,从身后的文件柜一排排上了锁的抽屉中很熟悉地拉开其中的一个,取出一档卷宗,冲徐天海微微一笑:"有点费事,但还算有收获。"
  一字不落,从头看到尾,徐天海的神色有些凝重,抬眼看向何善,何善很善解人意,立刻补充道:"薛平一定是化名,并且知道的人范围很小,使用的时间也不长,但你放心,只要这个人的确存在过,我一定能将她挖出来。"
  关于这点,徐天海毋庸置疑,否则不会合作这么多次,这些年,两人虽然不是朋友,也不可能做朋友,但远比朋友更了解对方的背景和能力,甚至只凭着这份信任才允许存在这样的交往。
  
  望着举着卷宗半晌无语的徐天海,何善继续道:"苏长行祖上就是墨田人,苏湛的母亲,噢,也就是悉蕙兰,娘家在泯蓝,一个距墨田几十多公里的小渔村,17岁嫁给苏长行,捕渔为生,第一个孩子出现的时候是在他们结婚五年后……"
  "什么叫第一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徐天海终于抬起了头,捕捉到何善话中刻意留下的空隙。
  "结婚后苏长行和悉蕙兰一直没有孩子,俩人曾经为了这个看过不少大夫,大家都以为是他们不能生育,再加上苏长行常年出海打渔,要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可就在那年,苏长行随船队出海后,悉蕙兰的家中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男婴,当地人议论纷纷,她自己却说孩子是娘家一个远房婶娘家的遗腹子,孩子妈难产过世了,婶娘交给他们抚养,这件事当时也沸沸扬扬了一阵,甚至有人怀疑悉蕙兰不守妇道,背着苏长行养了野男人,但苏长行出海归来并没有深究什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着日子,这事也就渐渐被人淡忘,只当那孩子真是老天爷对他们的补偿,两口子对孩子也很疼爱,又过了六年,悉蕙兰真的怀了孕,生下一个男孩,就是苏湛。"
  说到这里何善顿了顿,徐天海皱起的眉宇已经说明点什么,换任何一个人,到当地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可他要的远不止这些,否则也不会请何善出马了。
  何善索性直奔主题:"关于那个叫蚵仔的男孩,长到十五岁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说是被悉蕙兰娘家的人又接了回去,我只好去趟了泯蓝,却发现知道悉蕙兰的人少得可怜,上年纪的倒还记得悉家是外来人口,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娃子,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堂叔堂婶们过日子,很早就嫁了人,好像也没再回去过。至于那个叫蚵仔的男孩子,根本没人见过,更没听说过,悉家人丁零落,多年前迁离了泯蓝,也没再回去过什么人,而苏长行第二年就遇难身故,留下苏湛母子俩相依为命,直到今天。"
  徐天海静静地听着,并不插一言,何善做事向来滴水不露,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也从不废话。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仍不动声色地听着他娓娓道来:"悉家祖籍在江苏……"指了指档案,何善提示徐天海留意上边的地名,徐天海这个地理盲压根都没听过,可是却因着这样一点线索何善又跑到了江苏,说到这里,何善微微笑了,徐天海换了个更稳当的坐姿,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本事很大,相貌平庸的男人。
  
  "悉家人离开泯蓝并没有迁回江苏老家,但我得感谢咱们中国人落叶归根的老传统,有一个人,活着没回去,死了倒是回去了,总算叫我这次没白跑。"
  徐天海忍不住问:"死了?"
  何善点点头:"嗯,死了,一个叫悉爱珍的女人,的确是悉蕙兰的远房婶娘,离开泯蓝后过世了,四人帮倒台那年,她的子女将骨灰葬在老家的祖坟里,然后就离开了,自然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一晃二十多年了。"
  "悉蕙兰也不知道吗?那蚵仔呢?"徐天海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何善的不急不慌叫人想拍他!
  何善做了个你着嘛急的手势,掏了掏卷宗的里层,徐天海只顾着看调查结果,根本没留意卷宗里还夹着几张照片,那是悉爱珍的墓碑照,徐天海只瞟了一眼,便嫌恶地丢回桌面。
  何善无奈地摇摇头,这位爷的骄娇二气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干他们这行的,主顾什么背景来历按理说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的,安全起见嘛,尤其是像徐天海这样的,少惹为妙,但几个交道打下来,何善还是违背了行规,不知是出于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强烈的好奇心,当古里古怪的徐天海第一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拣选了一个最为安全的角落作为谈话的起始点时,何善就知道,这个人很麻烦,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面对报酬巨丰的主顾,何善的淡定根本没坚持多久,勉为其难接下徐天海这个烫手的山芋,暗地里却进行了一次额外的调查,调查结果表明,自己要么继续听这位爷的差遣,赚他娘的钵满盆满,要么从此关了这买卖,退出江湖,做点小生意糊口好了。
  所以,他替他探查商业敌情,替他暗访合作伙伴,替他……捉奸,汗,这位爷还真是与众不同,喜欢男人不算,还很大男子主义,和那些将圈养的女人视为私有财产、争风吃醋的男人没什么本质区别。
  不过,这位仁兄也不全是靠老子的,多少有点自己的能耐,别的不说,至少不是那种倚势欺人、作威作福的太子爷,心狠未必手辣,赶尽并不杀绝,表面上看着阴冷,骨子里却很感性,何善坚信自己的眼光,职业生涯早已练就他不能单靠直觉判断事物,所以很佩服徐天海凭借天赋的敏感判人断事,他应该很少失手,一张没精打采的面孔掩藏不住偶然流露出的警觉,总而言之,这位爷其实做人很低调,也还讲道理,那点古怪也就见怪不怪了,有时还会叫人觉得有趣,就像他的吊带裤,大背头一样,初见时很雷人,见惯了倒很有喜感。
  
  拿起一张墓碑的特写照,何善重新举到徐天海的面前:"你仔细看看,看这上面立碑人的姓名。"
  徐天海并不用手接过来,将脸凑上去,眯起双眼,审度了片刻,又将目光打向何善,嘴角边泛起一纹冷冷的弧光。
  

作者有话要说:喜获长评,石头泪奔~~谢谢summer,写的真好,明日养精蓄锐给你回复哈。也感谢众亲们都惦记着石头,每天都来坑里看看,石头九十度大鞠躬~~~努力把后文写好,不辜负你们这份等待和支持,MUA~~群亲……有一个算一个……




密谈(下)

  墓碑左侧下角三个人名,一儿一女,最后一个居然是"悉蕙兰"。毋庸置疑,悉爱珍去世的时候,悉蕙兰是知道的,说明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感情应该很好,她的两个孩子当时已经二十多岁了,并且在母亲死后下了珠海做生意,也没再见过悉蕙兰,关于那个孩子,老大有那么丁点印象,母亲多年前似乎抱回过一个婴孩,几天后,孩子就被送走了,至于送哪里去了,后来怎么样了,都不得而知,母亲后来也没再提过,如果说寄养在悉蕙兰家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听说悉蕙兰结婚后没有生养,但当时悉家的人对那件事几乎没什么印象,也没多少人关注。
  徐天海不得不佩服何善的搜索功能,在茫茫人海中居然找到了悉爱珍的儿女,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蚵仔应该是婶娘悉爱珍抱来的,至于15年后是否又被她抱走了,没人说的清。
  缓缓地给徐天海的茶杯添上热水,何善斟酌了片刻,又继续说下去:"有个地方很有意思,悉爱珍早年一直在A市做事,说是给某位首长家做保姆,但详情悉家人不甚了了,在哪家?给哪位首长?都没听悉爱珍提过,说是有纪律,首长的情况不得泄露,家里人也不行,至于是不是姓徐?有没有薛平这么一个女人,也没人知道。也因为如此,悉家人向来对悉爱珍在A市的生活既崇拜又陌生,十几年了,悉爱珍不常回家,有时一两年才回泯蓝探亲一次,直到文革,悉爱珍才从A市返乡,后来定要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泯蓝回江苏去,却感染了风寒死在返乡的路上,临终前,一定要儿子把悉蕙兰找来,说了什么都是背着人,所以儿女并不知情,俩人之间看来不光是感情深厚那么简单,没两天悉爱珍就病故了,悉蕙兰陪着回到江苏,看着婶娘下了葬才走的,打哪儿以后,悉家人再也没过她。"
  何善打住了话头,沙发里的徐天海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
  清咳了一声,何善继续说道:"悉蕙兰其实对所有人都撒了谎,孩子根本不是悉家的骨肉,她和悉爱珍不约而同地隐瞒了蚵仔的来龙去脉,甚至包括苏湛,我想,很有可能她是知道真正的蚵仔到底在哪,只是这么多年了,她却从来没有找寻过,倒是苏湛,凭着儿时那点零碎的记忆,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寻找,他去过A市,也去过泯蓝,可惜,悉家人早就不在泯蓝了,看,悉蕙兰连这点都隐瞒了苏湛,那毕竟是她的娘家,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徐天海的眼睛终于全睁开了,摸了摸发疼的胸口,想着那个倔强的身影无限失望地徘徊在墨田的海边,呼唤着他的蚵仔……而何善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有特殊意味的小箭头,嗖嗖嗖地向他投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悉蕙兰和悉爱珍都选择了缄默和逃避,还有隐忍和放弃?那个姓徐的男人和叫薛平的女人究竟和蚵仔什么关系?或者说,究竟和悉爱珍、悉蕙兰什么关系?孩子明明给了悉蕙兰抚养,为什么十五年后又被抱走了?悉蕙兰为什么从来不去找他呢?还瞒着苏湛?"
  何善忽然住了声,望着徐天海,似乎再等什么,等了片刻,见徐天海没有发问,便从办公桌的中间抽屉里又拿出一个大信封,递到徐天海的手里,缓缓道:"我一直挺犹豫的是否把这个给你,不过,既然你托了我,我总还是要尽最后一点职责,我不会下任何评论,你把当做巧合来看也好,或是把它当做我多此一举也罢,都不关我的事,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样交差。"
  打开信封,里边只有几页纸,那是另一份调查报告,和此次徐天海委任何善调查蚵仔的事件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关联,但却字字如链锤似的砸了过来,一下又一下,徐天海感觉自己被砸得变了型,仿佛被砸进了何善对面的那堵墙里。
  徐天海的精神开始委顿,额上也见了汗,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又拿出一个小药瓶,就着何善刚刚倒好的热水咽了下去。
  何善走到窗前,将半掩的窗户彻底敞开,秋风送爽,也带动了室内一些窒闷,何善悠悠地:"徐先生,你小时候一定拍过不少照片吧?"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徐天海,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叫人信赖备至!
  
  徐家的餐厅里闪耀着水晶灯璀璨的光芒,照在一方餐桌上,银质的餐具、精美的瓷器,闪闪烁烁,辉映成趣,倒真是流光溢彩,浮影暗动。
  徐天海望着一尊高颈双耳的景泰蓝觥瓶,神思也晃晃悠悠地随着那上边的光影摇曳。对面的张雪萍已经注意儿子有些时候了,直到坐在儿子身旁的某部长和他说了句什么,可儿子依旧无动于衷,张雪萍终于忍不住了:"天海,张伯伯在和你讲话。"
  徐天海反应过来,连忙道了句歉,主动问起张部长前段时间身体微恙的事情,俩人低语般地交谈了几句。张雪萍望向自家老爷子,果不其然,徐炜的眉头微微蹙起,正在交谈的几位客人自觉地降低了音量,却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起了徐天海,什么青年才俊,后起之秀,什么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徐天海微偏着头,嘴角边定格一个笑,配合着他们偶尔谦逊几句,这么多年了,这些老帮菜为什么每次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还是我身上再也挖不出可夸的了?英明神武的也不敢当,好赖加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什么的吧?为毛没人往这方面下点功夫夸夸?你们不烦我都烦了,老爷子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表情,马屁被人拍了一辈子,那腚早就木了,可我的还很年轻,很敏感,嗯,头发还得变回去,大不了每次回家再变回来,还是苏湛会买衣服,可惜了,上次被一桶猪鞭雨全给毁了……
  张雪萍颔首微笑,有些话听多少都不够,自己的儿子只会比他们夸得更好,打眼看去,儿子今天叫人有些心绪不宁,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不见半点血色,吃了那么多名贵的东西,却总也不见起色,还是一副外强中干的虚乏。今天将平日里老头子用得着的几个人请来聚聚,这样的活动一般都会把徐天海叫回来陪同,可儿子自从一进门,那个治头痛的小药瓶已经被拿出过三四次了,虽然这药的确管用,再贵咱们也吃得起,可也不能这么没节制,是药三分毒。
  张雪萍笑容渐消,望着儿子俊朗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亏欠的永远都弥补不了,将来自己注定要走在儿子前边的,那时可怎么办?谁能像她一样用整个生命来疼爱他?未来的儿媳妇吗?自己就是女人还不了解吗?现在的女人还有几个是王宝钏?祝英台?可以为了男人苦守寒窑十八载?撞坟殉情生死相依?她们眼里只有钱,权势,攀上枝头变凤凰,儿子的条件这么好,可身上又有这个病,唉……儿子不急着找老婆结婚,自己也不敢催,暗地里推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个个条件看上去还凑合,可没一个先过了她这关的,说到底,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琬星倒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从小过继到徐家,后来和天海哥哥妹妹的叫着,俩人感情一直很要好,虽说是姨表亲,只要徐家不在乎,她们张家姐妹俩早就协商过了,亲上加亲,没什么大不了。可琬星毕竟在国外生活过,一脑子的民主自由,大大咧咧跟假小子似的,连饭都不会做,不行,不行……张雪萍索性吃不下什么,推说有些累了,上楼去休息。
  
  一推房门,张雪萍楞住了,声音有些不悦:"你在干什么,琬星?"
  琬星蹲在一组矮柜前明显地身体一僵,然后不回头地继续在几个打开的抽屉里随手翻着:"噢,我,我有个变焦镜头找不到了,看看是不是在您这里。"
  "你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我房间里来?"张雪萍走过来,抽屉里都是些不常用的东西,护照、证件什么的码放得很整齐,一本本相册被撂在地板上,琬星的手里还拿一本早年的,正不知是要摞起来还是放回柜子里。
  "你看你,把这些东西搬出来干什么?都给我放回去,我要休息了。"
  琬星瞪着眼睛问:"宴会结束了?"
  张雪萍懒懒地:"没有。"
  "噢,我就把这儿收拾好,您先歇着。"
  说完,迅速地将一本本相册往柜子里搬,又冲着张雪萍咧嘴笑笑,留下几本抱在怀里就要往外走。
  张雪萍没好气地:"不是找镜头吗?"
  "诶哟妈,就不许咱偶尔怀个旧啥的?刚才翻看了几眼,觉得挺有意思,拿几本回去唏嘘一下逝者如斯夫。"
  "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贫?快出去。"张雪萍被逗笑了,挥了挥手。
  琬星小声嘁着,颠颠地抱着相册向房门走去。
  张雪萍忽然想到什么,又唤着:"你回来。"
  琬星停住脚,撒娇地:"妈——我也累了——"
  张雪萍微笑着,拍了拍床,示意既是养女又是外甥女过来坐,琬星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老妈可不是好惹的,家里上下没一个不怕她的,尤其是老爸,怕得有些可怜,唉,老爸哪都好,为毛就是过不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关呢?
  张雪萍抚摸着琬星的头发、脸蛋……
  琬星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猜的没错,张雪萍一旦温柔得近乎慈母般时,多半是为了一件事。
  "琬星,你看你也不小了……"
  "才26!"
  "可你哥哥都三……三十的人了。"
  "妈——你别老提这事了行不行?烦人。"
  "怎么就不能提呢?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啊。"
  "近亲是不能通婚的。"琬星躲开抚摸自己的手,紧紧抱着相册站起身,准备率先结束这场毫无意义却又格外恼人的母女倾谈。
  "什么近亲,是亲上加亲。"张雪萍强调着,一说到这个,琬星就拿这话气人。
  "我不想将来生出的孩子是有问题的,再说,我和哥就是兄妹之情,您要再说这些,我就回美国去。"
  "没良心的,回你屋去。"张雪萍也是没辙,原本也是下下策,并不真动气,一转身也不再理会琬星。
  琬星冲着养母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踮着脚走出了卧室,终于吁了口气,掏出手机,编辑短信:拿到了,你屋还是我屋?
  很快地,短信回复:十分钟后,我屋见!
  

作者有话要说:病了,睡了一天,醒来坐在电脑前,哇塞,又见一篇长评诶……真是比吃啥药都叫人精神振奋,呵呵,神秘的某人?切!一点都不神秘诶……脱了马甲我也认得你,我们都认得!
PS:谢谢众亲们喜欢这文,虽然更地的确有些慢了,但文的品质会保证的,认认真真写下去。




老照片

  "好险,老太太不愧是曾经领导妇女解放的精英份子,我差点没糊弄过去。"
  "没事吧?"
  "嘁,我谁啊,也曾是在美利坚战斗过的小股土匪,呵呵。"
  徐天海摸了摸琬星的头,坐在床上一边翻开相册,一边说:"记你一功,说吧,想要什么。"
  琬星并不急着邀功领赏,也坐下一起看:"哥,怎么想起看老照片来了?"
  徐天海笑了一下,并不答言,继续翻看着,相册里都是往日的旧照片,并没有明确的时间顺序,但依然可以看出个大概,年代接近的放在一起,有两本不少黑白泛旧的,少说也有一二十年了。
  徐天海匆匆略过时间靠后的,直接打开旧相册,一页一页看得极认真,每一张照片都细细凝睇,有全家福的,一家四口无论去哪儿,总要凑在一起摆个POSS,做其乐融融状,老爷子那时候还很显年轻,鬓角都没有白,张张都一个样子,板着脸,怒望河山的深沉,老妈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琬星还小,方便面似的卷发,小大人似的,和当时国内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而自己呢……半大的秃小子,剃着个青皮头,一身松松垮垮的军装,一看就是扒老爷子的,还真是土……也有个人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和琬星的,老爷子最少,一辈子讨厌照相。
  
  徐天海在看,琬星也在看,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其实论长相嘛还算帅,黑头发黑眼睛黑睫毛,这浓重的几笔衬托得面容苍白如玉,透出皮肤下淡色的血管,五官也分外的醒目,显得人有些凌厉、淡薄,但其实不是那样的,深黑色的瞳仁总是掩在半垂的眼帘下,偶尔飞快地一撩,总透着那么点欲语还休、勾勾~搭搭的意味,生气的时候和老爸一模一样,乌云压顶,雷声暗滚,突然爆发出来,叫人掩耳不及,有次去俱乐部找他,碰上他冲客服部经理发火,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楞是被他几句话憋屈得直掉眼泪,可他呢,一看人家掉眼泪了,眼皮赶紧一耷拉,嘴巴一抿,悄悄地瞟着,窥着人家的伤心欲绝……就像现在,感觉到有人看他,只那么飞快地一瞟,那点局促泄于眼底。忽而想起老妈说的那些话,心里忽悠了一下,若真没有血缘关系,哥哥不再是哥哥……一个激灵,琬星失笑,玩心大起。
  "诶,哥,要不,你娶了我吧?"
  徐天海缓缓抬起头,呆呆地,两只茸茸密密的黑眼睛很无辜地望着琬星,看得琬星当真有脸红心跳的一瞬。却听得徐天海柔声低语:"近亲不能结婚,生下的孩子容易弱智。"
  别嫁哥,哥只是个传说……收了春心的小妮子暗自叮嘱自己,点点头道:"放心吧哥,我不能直接给孩子找个弱智爸。"
  "嗯……"徐天海无极之功开始发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掐住琬星的后脖子,来回晃着:"别欺负我,当心我真娶了你。"
  兄妹俩打闹一番,徐天海愿意投降,揉了揉太阳穴,其实疼的地方也不知在哪里,波涛汹涌地袭来,整个头恨不得摘了去。
  "头又疼了?"
  "嗯。"
  "你这药吃的也太勤了吧?"
  "没办法,最近疼得厉害。"
  "哥,你该去再看看。"
  "没用,最好的大夫都看过,还不是这样?"
  "哥,将来你老了,就算你娶了别人,我也不会不管你。"
  "呵呵,欺负我没够是吧?"
  "嗯,没够!"
  "喂,旧照片都在这儿了?还有没有了?"
  "应该没了,老妈的柜子里就这些了,喂,你到底在找什么?"
  "没什么,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怎么没我小时候的?"
  "这不都是嘛,鹌鹑头的这些……"
  "不,我是说再小一点的,你看这些我都十好几岁了。"
  "是吗?我看看。"
  几个相册琬星又翻看一遍,也有点奇怪:"对啊,好像都是从初中以后的,怎么没上学的,也没穿开裆裤的,露着小鸡~鸡的那种,我的同学基本都有诶。"
  "怎么都是十几岁?"徐天海喃喃的,像是问琬星,又像是自语。
  "我倒有不少。"琬星抚摸相册略微发涩的旧塑面,那几张都是过继前和亲生母亲在美国的合影。
  "哥,别看了,小时候咱家都四分五裂的,没拍什么照片也合情合理。"
  "是啊……四分五裂。"徐天海头也开始四分五裂的疼,
  琬星继续道:"咱爸新疆劳改那么多年,咱妈带着你东躲西藏的,多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徐天海的脑仁疼得翻江倒海,何善另一卷调查结果上,明明写着张雪萍,因受牵连,入狱八年,四人帮倒台后,缓刑释放,但因为徐炜的缘故,并没有得到平反,为了丈夫莫大的冤情东奔西走,最后在中国第一办公桌前告了御状,这个女人不简单!
  "咱妈也坐过牢,你不知道吗?"徐天海轻声地问琬星。
  琬星狐疑地看着徐天海:"知道啊,受爸牵连嘛,不过后来很快就被释放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因为妈怀着你嘛,上面特批的。"
  "我……我怎么不记得?"
  "哥,我现在怀疑咱爸咱妈是不是才真的近亲结婚,笨啊你,你还在妈肚子里,怎么会记得,都是老妈讲给咱们听的嘛,说你记性不好,你还真是烂。"
  徐天海懒得解释,暗自观察琬星,看来她并没有撒谎,的确不知道老妈曾经做过那么多年的牢狱,那段时间,刚刚出生的自己究竟在哪儿……
  "还记得东方红小学吗?"徐天海忽然问,据老妈讲,那应该是一所干部子弟学校。
  "听老妈提过,那不是你上过学的地方吗?我怎么会知道,你都上初中了。"琬星是在国外上的学,后来才转回国内,国内的形势虽已大好,但兄妹俩却不曾在一所学校。
  徐天海茫然地看着妹妹,大脑一片空白,越是努力回想什么,痛感越加剧,以至于额头上冒出汗来,琬星的脸有些模糊,不得已,放弃拼命回想,顺从这片空白,眼前的琬星又渐渐清晰。
  "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太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琬星不无担心地说。
  摇摇头,徐天海没再说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犹豫着,还是递给了琬星:"看看,和我像吗?"
  琬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笑道:"你这是和谁啊?怪可爱的?"
  "什么?"徐天海盯着妹妹,微感愕然。
  "我是问你旁边的小孩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咦,这不就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琬星后知后觉,端着照片,放在徐天海脸旁,眯着眼,肯定地:"嗯,还真是,可你旁边的小蚕豆又是哪一位?"
  小……小蚕豆?
  琬星见徐天海犯楞,又笑道:"你看他,又小又机灵的样子,多像颗豆子,到底谁啊?"
  徐天海重又拿回照片,漫不经心地:"没谁,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好了,我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喂,干嘛?古古怪怪的,这张照片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琬星终于嗅出点什么来了,起初的那点好奇转化为某种反思。
  徐天海道:"没什么,自己留的,所以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照片了。"
  "那你好好留着吧,我看就这么一张了。"
  "嗯,是得好好留着。"徐天海边说边阖上所有的相册,神情淡淡的,似乎对谈话没了兴趣。
  琬星站起身,不禁问:"不用我送回去吗?老妈会问的。"
  "不用,你赶紧回去,我也要走了。"
  这个哥哥的情绪还真是……没个准谱,高兴起来怎么闹都不过分,一旦缩进自己的壳里,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臭德行。琬星嘟着嘴,白了徐天海一眼:"喂,你答应我的。"
  "知道了,你不是喜欢小日本产的最新那款相机吗,我买给你。"
  酷爱摄影的琬星展颜欢笑,顺便毛遂自荐:"嘿嘿,哥,还是你好,给的报酬容易引人犯罪,人家现在还是学生嘛,等我将来工作一定报答哈,对了,想不想看老爸给老妈的情书?我再去弄!"张雪萍的突然出现,使琬星没来得及看那些旧信件,引为憾事。
  徐天海回白一眼:"算了吧,他雷了我一辈子,我可不想彻底焦糊。嗯?老爸给老妈写过情书吗?"刚反应过来的徐天海还是被雷了一下,那可是庄严肃穆,活得像座纪念碑似的老徐同志啊……
  琬星嘿嘿笑着,也是一脸的不厚道:"怎么样?好玩吧?我只看了个开头,啧啧,我的萍——听听,我的,还萍——"砸吧砸吧牙花子,酸酸的,徐天海和琬星一起打了个激灵,的确很天雷。继而互看了一眼,兄妹俩不觉都笑起来,徐天海笑得眼角弯弯的,肩膀抖抖的,肚子颤颤的,脸色也红润了些。
  
  门外几下"咄咄"后,传来张雪萍的声音:"天海,今晚别走了,就在家睡吧,琬星,你也在吗?"
  "噢,不了,我这就回去。"徐天海一边应着一边急忙收起相册,或许做贼心虚,明明没什么,琬星还是帮着一起匆忙收好。
  "噢,路上开车慢点。"张雪萍的声音总是因儿子固执地不在家睡而略带失落。
  看着徐天海柔软的唇边余韵未消的一抹笑意,琬星忽然很认真地:"哥,你还是笑的时候最耐看。"
  壳一紧,连触角都缩了进去,徐天海看向门口,呵呵嘘笑两声:"贫什么,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吧。"
  
  望着徐天海的尾灯闪了闪消失在视野中,灰色小楼的两个窗口,不同的身影淡化在帷幔后。
  琬星拍着自己的蕾丝软枕,叹口气:"唉,你要不是我哥就好了。"
  张雪萍面色凝重,拉好窗帘,回脸看着床上正在看文件的徐炜,自言自语地:"也不知陈悦那边怎么样了?这小子,老感觉办事不踏实。"
  徐炜目光不移手中的文件,只答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张雪萍冷哼一声,重新陷入某种思索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亲们开始和何善一样挖掘天海一家的历史了,石头在这里做点指引吧,譬如说,我写的年代,不见得就是以现在的年份为背景啊,要早几年的,还有啊,天海的实际年龄后文也要做交代,请留意前文中的几个伏笔,咳咳,看文要仔细哟。具体疑惑,石头会在回复中一对一解答。群抱,再晚也惦记着你们,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等待

  "对,东方红小学,我查过了,没有,学校的旧址现在是家工厂库房,嗯,学校早没了,这没什么,还是一样能查到。"
  "你确定?"
  "我确定。"
  "好,知道了,你倒是挺快。"
  何善笑了笑,这算不算是这位徐爷第一次的口头表扬?查个学校的旧档案用不了半天,对于他来讲,简直易如反掌,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站在一堆模型前的徐天海望着沈欢曾经摆弄过的一架战斗机模型,因为移动过,底座上一层薄薄浮土,几根浅淡的指痕。
  拎起脚下行李包,这次鼓鼓的,该带的都带着。嘱咐了秘书几句,徐天海的路虎意兴阑珊地上路了,A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就像忙碌的心,满了尘埃,却无人打理、擦拭。
  
  小院的菊花开得正旺,一朵一朵,明艳照人,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院门洞开,院里很安静,徐天海最后打量一下自己,特意跑到做时装设计的朋友那里,头一次任人摆弄了一番,浅色贴身软衫,休闲背心,半长不长的黑色风衣,一条两色相间的围巾随意搭绕在胸前,水磨兰的牛仔裤,越发衬着两条腿又长又直,好吧,多少年不穿的玩意,这次也豁出去了,看谁还敢叫大叔!
  "怎么看着像个小日本?"徐天海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有些怀疑。
  "你要老这么穿,我都有种想和你上~床的冲动了。"同是此道中人的朋友两眼冒着惊艳的光芒,托着下巴十分欣赏自己的杰作,多少年了,每次见到徐天海都恨不得扒下他那身老头皮,今日泪奔,得偿所愿。
  ……
  忽然想起苏湛来到A市的那个晚上,也是一身新衣新貌的景象,心里一时甜丝丝的,今天咱也给你个惊喜。
  捋了捋新剪的蓬松短发,淸了淸嗓,站在幽静怡人的小院里,徐天海不由得阵阵发慌,冲着屋里叫道:"有人吗?"等了等,无人应答,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那位若是出去疯了,苏妈妈也应该在啊。
  又叫了一声,肩头忽然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苏妈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手里端着碗香喷喷的辣椒炒贝尖,笑眯眯地看着徐天海:"你回来啦?"仿佛徐天海只不过是放了学背着大人出去疯玩,肚子饿了才知道回家的野小子。
  "嗯。"徐天海乖乖地应着,望着苏妈妈满是风霜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年轻,眼角额旁却已是道道岁痕,粗糙的黑面孔使她看上去要老了很多,很想摸摸这张脸,缓缓抬起的手,犹豫间,又放下了。有些事情还很模糊,太多的情绪纷乱复杂,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隔壁阿灿嫂炒了贝尖,送了我一点,快进屋去,苏湛不在,还睡他房里吧,把手洗干净,吃饭了。"
  "他,他不在吗?"
  "出海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啊——"
  徐天海的头顶上隆隆地飞过几架轰炸机。
  "是啊,渔汛期就是这样了,好几家都抢着要他去。"苏妈妈颇自豪地说。
  别无他法,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再等等好了,已经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了,对,不差了,徐天海望了望脚前的几朵小雏菊,笑脸相逢,只觉空落。
  
  等待是种煎熬,把人正面煎完了再反面煎,然后再翻过来继续煎,和忙碌比起来,无所事事中的等待,更添惶惶。
  沈欢不在,去了A市,为自己的小店进点冬装,亚力、苹果、阿涛在脱胎换骨的徐天海面前,都有些发懵:大叔……
  嘿,奶奶滴,怎么还大叔啊!虽然这么想,可徐天海还是微微一笑,大叔听着听着也习惯了,透着一股子亲切劲。
  每日里在蚵仔湾,守着快餐车,深秋时节,游客已渐稀少,别说徐天海没什么事做,连他们三个也常常望着空旷的海滩发呆。苹果还要嘀咕着:"苏湛就要回来了。"通常这个时候,徐天海会随声附和:"噢,是吗?"
  望着茫茫的大海,苹果的脸蛋被海风吹得越发红艳了,眼里有着抹不去的感伤,一抬手,在天与海的交界处,在零星罗布的小岛间,苹果告诉徐天海,苏湛或许也在船上向这边遥望。
  顺着苹果的指尖,徐天海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苍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长久地凝望着这片苍茫,望着它,就像寻着一份盼望,守着一份永恒,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隔三差五的,墨田的码头就会热闹一番,满载而归的渔船驶入港湾,码头的人们早早做好了卸载的准备,人人脸上都欢喜快乐着,无论收获多少,平安归来就是最大的慰藉。
  苹果却每每失望,并不理会软语安慰的亚力,嘟着嘴走回海滩,继续和徐天海一起望大海,望着海天一线的地级处。
  亚力也嘟着嘴,不时迷茫地看看徐天海,若不是早知道大叔和苏湛,咳咳,扯不清理还乱,倒真有些恨他了,为什么苹果和别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徐天海渐渐记住了那些岛屿的名字,落霞岛,黄昏时分看,它几乎被落霞染成了红色,栖雁岛,每到迁徙的季节,南来北往的鸟们将全岛覆盖,草帽岛,就像被哪位匆忙赶路的仙人遗落在海中的……
  "那里又是什么?"指了指最远处的一组小黑点,今日的能见度极好,前几天未发现,亚力突然插口:"海女礁,是片礁石群,周边全是暗礁,一般的船都要绕道而行的,苏湛爸爸的渔船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紧盯着那片黑点,心里突突乱跳,徐天海默然不语,苹果也无声地用指尖在沙子上画着一只船。
  "苏伯伯的船返航时赶上了风暴,估计是想在那里躲一躲,结果触了礁,风暴,礁群,船体太小了,都被打成了碎片。"
  "所以他想要建一艘大船?"徐天海忽然问。
  亚力淡淡地看了一眼徐大叔:"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可笑?"
  徐天海正色道:"恰恰相反,我就喜欢他这样,非常喜欢。"
  苹果惊诧地抬起头,连亚力都微感突然,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徐天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面对大海,面对苹果和亚力,笑了笑,有点腼腆,却很坚定:"没错,我喜欢他,和你们不同,很特别很特别的那种。"说完,因着亚力、苹果同时大张的嘴巴,脸上还是泛起了潮红,似乎仍觉得意犹未尽,不够震撼,徐天海努努力,又补上一句:"就是想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嗯,他是我的蚵仔。"
  "大叔!你——你在说什么啊——"苹果的红脸蛋激动得都有些发紫了。
  "小苹果,别辜负了那个最喜欢你的人,只有他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
  徐天海昂首阔步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亚力的眼里先是溢满了感激,继而一汪深情的看着身边嘴巴仍没有合拢的女孩。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越发的孤单,沈欢居然还没从A市回来,估计是又到哪里玩去了,亚力说,墨田的海再大,也装不下沈欢的一颗心。
  苹果再也不理徐天海了,板着面孔,拒之千里。亚力只围着苹果转,阿涛回父母的餐馆帮忙,海滩的快餐车越发的冷清了,一天也见不到几个客人,索性结束了生意,只等下一个旺季的到来。
  苏妈妈每天都要收听海洋气象预报,徐天海也跟着听,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中间是收音机,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徐天海快把苏妈妈每一道细纹都牢记于心。
  他没有打听过去的那段岁月,于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还不如同她一起平静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要的,早晚有一天都会到来。
  
  "蚵仔,我们晚上吃蚵仔煎好不好?"
  "呵呵,好啊,我来摘韭菜。"
  一老一少,老的叫着自然,少的答着爽快,没有人太在意这其中的微妙变化,起初亚力有点惊讶,后来想着大叔是为了安慰苏妈妈,也不再多想。苏妈妈偶尔还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还这么顽皮……慢点吃,还这么着急……走路还是那么不稳……
  怎么、这么的一大堆,徐天海只是别有用心地听着,间或答着:哦,是啊,嗯,是的。
  这就是要和苏湛过一辈子的男人?未来的老公?呃,怎么看大叔都像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在讨好未来婆婆的乖觉。亚力抖了抖身上竖立的汗毛,玩命往嘴里扒拉着饭,生活太"精彩"了,我们需要更多的淡定!
  
  夜晚躺在苏湛洁净的床上,徐天海久久不能入睡,清淡的,属于苏湛特有的味道似乎无处不在。深吸一口气,倍加怅然,抚摸着柔软的被褥,细腻的棉缓缓在掌心中滑过,就像男孩的手臂曾经那样缓缓地抱过来,惹人眷念。
  孤枕就一定难眠吗?
  徐天海的答案相当肯定,事实是,他已经和苏湛的蓝精灵抱枕以各种姿势"缠绵"了大半夜,其间只迷糊了一小会儿,在和苏湛手拉手沿着海边狂跑的一个趔趄后,就又清醒异常了。
  这份清醒只维持了几秒钟,转瞬变为惊跳,隔着白色纱帐,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影隐约可见,就站在纱帐外。徐天海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后退到墙角,瞪着床边的人影,一颗心兀自狂跳不已。
  纱帐缓缓挑起,黑暗中,苏妈妈声音柔和地响起:"别怕,蚵仔,是妈妈。"
  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动,徐天海只轻轻嗯了一声。
  苏妈妈摸索着在床边坐下来,向着徐天海伸出一只手臂:"靠近些,我想好好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太晚了,留言我争取明天回复,请亲们谅解,我的确不如从前更的勤了,努力工作,努力写文,也努力地生活着,我想大家一定和我一样,每日都在努力着……




星语心愿

  借着床头那点暖光,看清了彼此,至少徐天海可以将苏妈妈眼里点点泪花看清,心里有个地方瞬间软化了,虽然他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冥冥中的一切未免太巧合了些,但这温婉的泪花已叫人无法抗拒慰藉一个老人思念成疾的心。
  "妈——"徐天海轻声而唤。
  苏妈妈哽咽地点点头:"哎,乖,蚵仔——"满是老茧的手粗粗拉拉地抚上朝思暮想的脸庞,再也遏制不住地抖动起肩头。
  将啜泣的老人拥在怀里,徐天海沉沉地吸了口气,如果一切都是错误,那就错一次吧,重要的是,爱人的妈妈就是自己的妈妈,从此以后,他和墨田,还有墨田的这对母子,真的不想分开,那种难以割舍的牵绊,也不想再深究了。
  
  黎明前的那段沉黑最添一抹孤清无助,徐天海半点睡意也没有,好不容易劝苏妈妈回屋睡下,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点点滴滴汇聚成溪,继而壮大汹涌起来,翻滚着,撞击着,亦如习惯性的头疼如期而至,掏出小药瓶,摩挲半晌,任凭那痛持续不断,小药瓶重被塞进枕下,咬了咬牙,索性扭亮床前的灯,来到苏湛的书柜前。
  上次为了找《论语》,这次纯粹打发时光,看着上两层的瓶瓶罐罐,手心痒痒的,偷看别人的东西,也得分是什么?书,可以,至于其它的嘛,有待商榷,关乎爷的人品问题,上次偷看带来的教训不可忘却,等主人回来了,他要亲自问问看,叠这么多星星到底为了什么?
  目光老老实实地落回下两层,国内外名著不少,也有些武侠言情什么的,听说,看一个人的藏书基本可以了解这个人的精神世界,真的吗?嘁,很少看闲书的徐天海撇撇嘴,眼前的书柜,精神太……强大!一时半会了解不出啥,这小子难怪脑子灵光,嘴巴也毒,心眼更是多,将来自己恐怕是要吃亏的,连沈欢都还知道有个沈从文呢。
  所以说,孩子学习,做家长的千万不要逼着,有了动力,孩子自己就想学了,这八成就叫主观能动□,就像徐童鞋,从来都对郭老茅、曹鲁巴敬而远之的,今日里下了决心也要追求一番,不为别的,只为将来不要吃了苏湛的亏才好,兵书还是读过几本的,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爷不是没有文化,爷只是更注重实际运用。
  好吧,徐天海很认真地进行了一番筛选,国外的那些人名太聒噪,虐人,本来头就疼,还是先从国内的看起吧,从书柜里拽出一本名气很大的——《红楼梦》,古典文学哈,苏湛身上那时不时流露出的沉静优雅,挺招人喜欢,咱也熏陶一下呗。
  
  不到半个小时,这部世界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被徐天海翻了大半本,伴随着无数个哈欠,太好了,困倦终于不请自来,不是说名著吗?为什么都是些家长里短,一院子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罗里吧嗦?嘁,徐天海合上《红楼梦》,想不出苏湛看《红楼梦》时的心境,唧唧歪歪的,可千万别跟书上学啊,动不动就耍个小性掉个眼泪的,他徐天海岂不是要哄他一辈子?
  一辈子?真要可心了,哄就哄一辈子又何妨?徐天海笑了,窃窃喜之,一丝甜蜜绕心间,头也不怎么痛了,翻身坐起,书归原位,眼皮再次向上两层撩去,不仅手痒,心也痒,琬星那个星星瓶里,竟是些惊人之语,什么愿上天赐她一个肌肉男!我靠,这都什么心愿?还好意思给念出来!
  那……俺家的这位写了点啥?尤其是这半瓶的,还没填满,肯定是最近的……他和他,也认识了大半年了……徐天海抱着胳膊,挠挠下巴,很严肃地盯着那些星星瓶,然后,看看窗外,已渐鱼白,看看房门,关得好好的,最香莫过凌晨觉,苏妈妈一定睡得很沉,四下里静悄悄的。
  轻轻地旋开瓶子盖,取出最上面的一颗粉红色的星星,看着就暖暖的,笨手笨脚地拆开,徐天海眨了眨星星眼:"帆扬起的日子,道声别离,在别离的浪花里,心已回航。愿平安归来,愿思念轻远……"
  什么意思?
  写个心愿嘛,为什么弄成这个调调?要猜的!不过呢,若硬要往自己身上靠,嘴里仿佛嚼着一块蜜糖,即将出海的人,道别的那个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呢?船还没开,心却不想走,只是,最后一句愿思念轻远……徐天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小纸条辗转在指尖,又按旧痕折上了,转瞬间,又是一颗粉红的小星星。
  
  索性把瓶子底朝天,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星星乱跳,随便抓起,拆开,细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照片上的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站台上的他,真的是吗?心跳的好快,愿苍天真的不再负我!"
  "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小子,还他一个公道,唉,这人,真是个麻烦,呵呵,我捡回来的!"
  "蚵仔煎诶,那味道伴随着你我成长,你恍惚的眼神是否忆起曾经的岁月?"
  "曾经拥有,还是天长地久?蚵仔哥,你在等什么?"
  "沈欢喜欢他,我知道,可我的心,又有谁知道?"
  "他笑的时候……呃,怎么说呢,还真是……那蓝围裙,我服了,彻底服了!拜托啊,别再折磨我了,乱了,都乱了,他干嘛还不走?"
  "苹果,对不起……"
  "笨啊,沈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别招惹他,好吗?"
  "A市XX区XX路XX号……我要看看他的家,或许这次会有新的收获。"
  "妈妈的眼睛虽然看不清,可心却是最明白的,她什么都不和我说,可我却都知道,蚵仔,你到底为什么不相认?"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却不能拒绝他吻我!!!"
  "他的承诺,和我是那么的遥远……"
  "臭脾气,你是天王老子吗!就不拽你!敲碎你的壳!"
  "泪,色狼一只,吃大亏了,真该叫他在海水里多泡泡!"
  "今天很忙,很忙,可他的短信很短,很短……只有一个。"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愿你一路平安!"
  "我故意的,一起失眠吧,其实,真的很想,从未有过的恶念,好吧,败给你了,很想和你做一次!(横看成岭侧成峰,怎敌他臀翘诱人)!"
  "墨田,我回来了,可我的心呢?留在了何方?他不是蚵仔,而我也不是金丝雀,为什么我却如此的伤心欲绝?"
  "我想你,你是我的蚵仔公!"
  ……
  星星坠满地,桃花朵朵开,字字珠玑泪,颗颗暖人心。
  徐天海,噼里啪啦过电在晨曦中,恰似每一根发丝都打出了火花……尤其那张带括弧的,一直攥在手里,打开,看一遍,再打开,又看一遍,快捻碎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取出一个满瓶的,迅速拆解着,一颗,两颗,三颗……一瓶,两瓶,三瓶……
  考了低分的自责……当选学习委员的喜悦……清明节的思念……妈妈的视力不要再恶化了……建一艘吨位级的大船……少年人的烦恼,大男孩的惆怅……点点滴滴,岁岁年年,几乎每个星星都能看到蚵仔的字样,仿佛所有的心事都在默默地对他诉说,一年一个瓶子,没有都拆开,匆匆读过,已窥全貌,满床的五颜六色,看到后来,徐天海再也没有力气将它们一一复原,手心里兀自攥着那张额外加了括弧的,满嘴满心都是苏湛的味道,酸酸涩涩,亦苦亦甜,浸在这味道里,不知不觉地深深陷入,就连枕头都是酥软香甜的。
  
  梦里的一切真是太好了,好得叫人实在不愿醒来。
  一对乌亮黝黑的眼睛,睫毛刷刷的,晶晶亮,亮晶晶,小脑壳晃动着,徐天海嘿嘿地笑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那小脸蛋,欲罢不能,谁让那小样这么讨人喜欢呢。
  被捏的小脑壳咧咧嘴,却很受用,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巴,凑了过来,在徐天海的脸颊上蹭啊蹭的,滑滑的,痒痒的……
  那还等什么,徐天海的嘴巴也凑了过去,两条胳膊也拢得紧紧的……狎昵间,小脑壳的脸变了模样,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好看的巧克力色,带着清露般的甘甜溢满口,唇齿含香,徐天海抱得更紧了,耳鬓厮磨中喃喃自语:"苏湛,我是你的蚵仔……"
  "你终于记得了?"
  "嗯。"
  "都记得?"
  "嗯。"
  "那说说看,都记得什么?"
  "爸爸,妈妈,还有你。"
  "爸爸?你还记得爸爸?"
  "嗯,爸爸的渔船,很小,却能装下我们一家人。"
  "妈妈呢?"
  "妈妈的蚵仔煎是最好吃的。"
  "我呢?"
  "……"
  心阵阵紧缩,捧着那张丝滑俊美的脸,吻去黑瞳里慢慢涌出的晶莹,徐天海心酸却又心动:"如果哪天你的船建好了,你当船长,我作你的水手……"
  哽咽声,轻微细碎:"你不会游泳……"
  温热的唇吸~吮着温热的泪,咸暖成渍,吻不够似的:"你的船,永远不会沉没。"
  
  徐天海知道这是个梦,可一切又是那么真实可感,湿润的唇略带攻略性地辗转,颀长的脖颈与平滑的锁骨勾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坚实的胸膛贴烫暖人,两点润红因着激动,饱满得像初熟的红枣,鲜艳欲滴。毫不犹豫地摸上去,徐天海的指尖传来轻轻战栗,快~感遍布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已被唤醒,不清不楚地在情~欲的炼炉里开始燃烧、发热、火烫。
  飘飘欲仙,浑然忘我,只求怀里的人回应再激烈些,凶猛些,来自下~体的胀痛使人耐不住地发出一声轻呻,不管是哪里,一旦触碰上了就是一波过电般的涟漪,SO,努力触碰着,尽可能地与另一具肉~体摩擦生电,企图擦出更大更强的电量,电个透彻。
  嘴上吮着、手上揉着、身下擦着,齐心合力向着同一个目标奋斗着,让身心都火一般地燃烧起来,这滋味,酥麻入骨,犹嫌不够,不安地扭动着,个别感官赧涩地呼张着,寻着更深地安抚。
  一只带着同样火热温度的手小心地探过来,抚上那不安的扭动,徐天海哼唧起来,仿佛鼓励般地越发不知足地索取着,即便是在梦中,也要得强烈,故而将那手指当成了救命稻草,哼唧得越发重了,索性开口求着:"快点!"
  梦中人很迟疑,反问着:"怎么……快?"
  迷迷茫茫地胡乱应着:"给我,快点,苏湛。"
  "你真……色。"
  "嗯,嗯,嗯……我色,我色,你说的都对。"
  耳边似乎一声叹息,温热的触感突然从内里传来,从前到后,又从后至前,布控周身,妈的,做个梦都这么爽,里里外外都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快乐中,蹭着,扭着,挤着,摇着……和那几根手指做着醉人的游戏……
  一个激灵打得猝不及防,却又说不出的通骇,高~潮来得毫无预告,也许,梦里的一切原本就是片段般的断续性地折磨人,还好,终于来了,徐天海快意地叫出了声,随着身下的波涛汹涌,叫得也很销~魂,连自己听着都很享受,所以,索性多叫了几声,仿佛被甩上云端,光着脚,踩在柔绵的云上,欢呼跳跃,不愿落回地面。
  
  终归是要跌回地面的,徐天海春梦初醒,余味犹存,酸软地睁开了睡眼,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对面的一张脸,清风雨露般的可人,巧克力的光泽幽幽暗暗,晶润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呵呵,原来还在梦里,这梦可真好,还带后续加长版的,呵呵,呼出一口气,复又闭上了眼,盼着若能梅开二度,人生岂不愈加快哉?
  
  欲要换个姿势,续接良梦,忽觉腿根处一片黏湿,轰地一下,脑袋被什么击中了,双眼陡然睁开,瞪着对面的那张脸,彻底醒了。不是梦,居然不是梦,苏湛,活生生地,真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浓密的睫毛还眨了眨,连呼吸都是热的,此时正用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幽幽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声明,此文无H。。。谁也别想说我不河蟹!




春~梦了无痕

  醒了,却不能相信,现实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徐天海下意识地探出了一根手指头……
  我戳——
  苏湛的脸被徐天海的粗手指戳到,陷了个坑,白了,转瞬弹起,又红了,这红迅速蔓延,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覆盖住早就泛起的潮红,上升为真正的黑里红,一块丢进火里的巧克力,闪烁出隐隐的红光。
  忽喇喇似大厦倾,徐天海犹似被苏湛的双眼施了定魂咒,一动未动,双腿更是紧紧夹住,肌肉本能地往里缩,唯恐泄露了天机,转念间却又懵懂地知道,其实什么也瞒不住了,盖着一床被,又挨得这么近,再傻的人也都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世英名,就此毁了,那点威武也不复存在,玉透般的脸红得发亮,一点也不输于苏湛。
  两只煮熟的大虾,各自曲着身,谁都没敢动,互瞪着,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究竟是一场悲剧还是一出喜剧?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快,快到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思维能力,就在徐天海努力拼回早已破碎的意识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苏湛那好看的鼻子下,缓缓涌出一点红,起初如红豆般大小,渐渐地,红豆凝聚成线,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艳丽。
  倒抽一口气,徐天海终于忍不住呃了一声,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鼻血,那是鼻血!
  晕血的人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大脑小脑以及所有尚未归位的脑细胞还处在一片空茫中,苏湛忽然抬起一只手,迅速抹了一下,鼻血顿时不见了,紧接着一跃而起,一头小狼扑向了痴愣愣的徐天海……
  猛然间,身上一沉,眼前一黑,脖颈一热,唇上一痛,徐天海被死死地压在了小狼的身下。
  惊心动魄,这是缺乏语言天赋的徐天海后来总结的,饶是如此,在苏湛不管不顾地啃吻下,徐天海还是恢复点神智了,没啥过多的反抗,因为那显得矫情,心里想着这光景不是一天两天了,任他的狼吻落到哪儿是哪儿,胸前的某点很快就有些红肿,啧,有点疼!您倒是换着点啊,别竟在一边嘬啊!
  也没太配合,因为……苏湛根本不给任何的时间和机会,小狼还没吃过肉呢,又老嗅着肉味,这种纯天然的嗜血本性不需要任何人开发,稍一撩拨,势不可挡,苏湛的低喘犹似狼吟,呜呜地,面对身下的美味有种不知从哪里下嘴的忙乱。火热的唇上下游走,两只狼爪到处侵犯,徐天海咧咧嘴,面对这样的疾风骤雨,意外又发懵,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不禁抬眼望去,目光对上,小狼的眼里燃着两把火,烈烈地,又是一个铺天盖地的吻,徐天海的呼吸被全部夺走。
  小狼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在被子里一爪扯下徐天海从A市特意带来的睡~裤,将那里的湿黏攥了满把,徐天海有些挣扎,这也太丢人了。可小狼很享受,带着点贪婪急急揉搓着,支愣的头发,轻蹙的眉宇,迷润的眸子,微张的唇瓣,一只漂亮迷人的小野兽,嗷嗷待哺。
  徐天海有点眩晕,不知为什么,陪着苏湛一起呼吸急促,血脉沸腾,紧张无措……
  急急弄了几下,徐天海轻哼着,一边看着,一边配合地微微分开了两腿,半软的东西承受不住地颤抖着,开始抬头、昂首、器宇轩昂……此时的苏湛格外的动人心弦。
  苏湛似乎受到了某种启示,于是毫不客气地掰开徐天海的腿根,扶着自己早已怒~涨发亮的漂亮物什,雄赳赳气昂昂地撞着那红润的洞口,就要硬闯进来。
  这可不行,徐天海一把拦住了,技术上的指导势在必行,终于开口道:"宝贝,宝贝,等一下。"
  那声"宝贝"叫得人一愣,苏湛戛然而止,喷着早已紊乱的气息,虎视眈眈地盯着徐天海,眼里快要汪出水来,越看越迷人,
  于是,在迷死人不偿命又没有提前备好润滑剂的黄金时刻,徐天海担负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使命,抱着苏湛,凑到耳边:"有润滑的吗?油也行……还有……门锁好了吗?"
  孺子可教也!苏湛点点头,还是一语不发。
  一瓶柔肤乳用去了大半瓶,苏湛的手一直在发抖,一切就绪了,徐老师马上进入下一个课程,时不待我,俩人都有点扛不住了,尤其是苏湛,那里不断滴出晶亮的液体,丝丝亮亮的……徐老师再次附耳,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倒通红一片,连带着身体也变成了透明的粉红色,高~耸的物什更是红润润的鲜嫩,招人吮~食。
  这个不用教的,苏湛自觉地含住了,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渐渐地,倒有了点前~戏的意思,徐老师微笑着蹙起眉宇,抚着身下起伏的头,一下一下地感受着来自苏湛口腔中的异样风情。
  徐老师没坚持多久,在全部释放的一瞬间,忽然地就想起了什么,那是一幅瑰丽的画面,夕阳染红的海边,奔跑中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牵着手,兴奋地喊叫着:"苏湛,快点,爸爸的船进港了……"
  "蚵仔哥,慢点,我跟不上了……"
  余潮滚滚,徐天海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嘴边尚有几滴浊白色液体的苏湛,忽然道:"我是你的蚵仔公。"
  "我知道。"苏湛的头深埋在徐天海的颈弯,头发有点扎人。
  "我等着……你进来吧。"
  
  驶入港湾的船,发出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宣告着凯旋而归的喜悦,随波荡漾,水拍岸石,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地欢鸣,震得人心神恍惚。
  起先是有点疼的,船体很大,港湾很小,又仿佛进入了暗礁区,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慢慢进入,浅浅滑行,目光紧紧盯着徐天海,留意着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白瓤的顷刻变红壤,船体没有停,驶向港湾的最深处,徐天海终于耐不住地发出呻~吟,这船有股子探险精神,有些地方是不禁碰的,船头打在上面,连痛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舵手很开悟,渐渐地,得心应手,鼓风扬帆,只是,新船、新航道,舵手不知深浅,也许过于紧张了,也许等得实在太久了,船开得很快,刚刚入港,没动几下便抛锚了,船体随之而轻,飘飘浮浮,摇曳在狭小的港湾里。
  两个人浑身都是汗,苏湛迷润的眼睛急忙躲闪徐天海,急喘不定,无比的窘迫,可身体下意识地还在港湾里向前冲,不甘而眷恋。
  拥着莽撞而羞涩的舵手,徐天海也试图平息紊乱的气息,递上缠绵的吻,轻声而慰:"没事的,第一次都这样。"
  苏湛看着,喘着,就是不说话,眼里的光芒烁烁灼人,徐天海习惯性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腻腻呼呼地打岔:"平时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野啊?"
  野不野的不用徐爷定义,港湾里忽然传来一阵悸动,年轻的舵手居然又扬起了风帆,这一次有点意气勃发的劲头,很快地,港湾里的水波开始荡~漾不安。
  徐天海笑了,欣然接纳,第一次,总得让小狼吃饱足。
  可有一点,徐天海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初尝肉味的小狼好像永远也吃不饱了,外加天资聪颖,即学即会,上下求索,勇于创新,将一艘船驶得渐入佳境,深深浅浅,急入缓冲,徐天海脸上的表情好似一张罗盘,指引着年轻的水手不断调整着舵盘,向着更美妙的境界冲刺。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徐天海开始还忍着,尽量不出声,到后来早就忘记身在何处了,放开了身体,也放开了喉咙,纵声叫着,不断上涌的潮水将身心都淹没,某个点很敏感,恰恰被小狼很快发现了,看着徐天海一下一下打着激灵,叫得要断了气,小狼异常兴奋,忽然抓起徐天海的两个脚踝,整座船体逆流而上,船头狠狠撞向那个点,徐天海魂飞天外,忍不住叫道:"弄死我得了,宝贝,快点……"
  求死,还要快的……苏湛的船很听话,全速而行,以当年北洋水师撞沉吉野的气势撞沉了徐天海,徐天海连叫声都消弭了,铺天盖的浪潮决堤而奔,蔚为壮观,港湾突然落了锁,将还在冲撞的那只船一下子锁紧了,船体受创,挣扎了几下也沉了,尽数没在港湾里,丝毫不剩。
  风未平,浪未静,年轻的水手喘息中继续游弋在港湾里……
  "宝……宝贝……等、等会儿……苏湛同学,等一下……苏湛!"
  徐老师不想举白旗,可这唯一的弟子实在是太勤奋了,很有将课时无限期延长下去的架势,不管室内如何欲~海沉浮,可室外,正午的阳光早已透过窗帘将一切照得明亮、清晰。港湾也需要休息的,也红了,也肿了,从内到外,爽到极致有种要死掉的虚脱乏力感。
  
  苏湛终于停下来,船体有点不甘地退出了港湾,偏着头望着徐天海,眼里的火渐渐熄下去,最终归于一片静海微澜,身下的那船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半昂着头,这令徐天海不得不有些惊叹,睁着一双眼,回望着苏湛,将这点惊讶通过眼神和表情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去:弄了这大半天,Higt了好几次,难道就不累吗?是不是人啊?
  水手漂亮的眼帘半阖半睁,带点审度的意味,居然还拍了拍徐天海的白屁屁,那意思,不言而喻,小爷很喜欢,灰常之喜欢,也灰常之满意,全然没了起初孺子可教,紧张无措的半点端倪,云淡风轻地歉然一笑,露出可爱的贝齿牙,晶晶亮,亮晶晶,又是那个苏湛了。
  徐天海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连连,把爷里里外外狠吃一遍,怎么看上去还像个天使?爱情使人智商下降,也影响了审美观,更叫人迷失了自我……徐天海心里的小人兢兢业业地在小本本上记下深刻的总结,说的太好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姓~事后,一通百通,爷的文学水平大有进步!
  苏湛不知道徐天海脸上那笑是什么意思,甜甜的,还挺不好意思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很黏糊,很风~骚。
  好吧,既然大爷小爷此时的心情都很Happy,那么……
  
  从徐天海的将军肚上撑起胳膊,苏湛笑了笑,笑过之后静静地望着某人。
  徐天海深深地吸口气,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了,上下抚着苏湛两条肌肉健美的臂膀,抿了抿唇,两排睫毛刷刷地,天使的笑此时看上去有点邪恶。
  "你睫毛挺长的。"天使说。
  "嗯……是吗?"
  "嗯,衬得眼睛挺大的,视力一定不错吧?"
  "呵呵,那还用说,飞行员的眼睛。"想起自己体能、胆量上的斑斑劣迹,又找补着:"就是没考。"
  "噢……这样,可惜了。"
  "怎么说?"
  "飞行员算什么,你应该去国家安全局什么,这么好的人才被埋没,就是我国的一大损失。"
  抚动胳膊的手停了下来,徐天海的毛孔在苏湛微微喷出的气息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凉丝丝的。然后借着这点凉意,姓~事之前那场梦摇晃地走来,几秒后,绮梦前的夜晚也陡然闯入记忆里:在一个失眠的夜晚,他无聊地翻看主人的书柜,那些瓶子,那些星星,还有星星上的那些话……
  目光猛然打向四周,刷,床上——没有,刷,书柜——没有,连瓶子都不见了啊……刷,目光打回苏湛。
  苏湛很严肃,后果尚不知,只有一句平淡至极的话冷冷地响起:"偷看别人的隐私就真的那么过瘾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语文底子好吗?常看文的人应该都没问题,比喻拟人什么的,小KISS了,我想这是需要花点力气的一章,相信你们会理解的,我已经竭尽全力了,目前处于X尽人亡的状态……别拍啦!
PS:个别错别字,是我故意那么写的。




床第物语

  "你回来了?!"
  徐天海惊讶地看着刚刚和自己翻云覆雨了大半天的苏湛,如梦初醒。
  苏湛眼里的火星瞬间陨灭,这个叫徐天海的同学,思维方式永远都那么的超乎人所思所想,除了去适应,别无他法。于是点点头:"劳烦您惦记着,今儿早回来的。"
  "难道你总在别人熟睡的时候偷偷上床吗?"
  "……"
  反戈一击,徐天海也适应了苏湛的调调,变被动为主动,很有必要。望着苏湛瞬间无语的样子,徐天海笑了,笑得别有风情,在俩人做了充分的有氧运动后,好像都出了壳的牡蛎,摊开来晒在沙滩上,懒洋洋地碰着触角,爱谁谁的舒坦、恬阔。
  心底有什么在这样的笑容里渐渐柔软,巧克力化在阳光里,散出淡淡的馨香,看不见的情意流动在空气里,吧唧,徐天海的笑容还没合拢呢,嘴巴又被封印了,甜如蜜糖。
  这个吻很缠绵,也很深沉,好像认识了那么久,这次才算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
  彼此望着,深深地,望了很久,心里的小人升到了半空,飘飘忽忽,沉沉醉醉……重新抚上两条臂膀,徐天海话都说得软绵绵:"看了,才知道你的不易,才更加的心疼,才更懂你,那些星星,不就是给我看的吗?"
  苏湛没说话,在很多时候,口才不好的人往往叫口才好的哑口无言。
  顺势将倔强的小爷揽在怀里,平躺着,睫毛碰睫毛,忍不住亲了亲苏湛微微上翘的唇尖,徐天海送上一个春风无力百花残的微笑:"挺灵验的,很多都实现了,赶明儿我也弄几个瓶子去,咱俩一起许愿,兴许更灵,都会实现的。"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鼓起勇气对这个男人说三个字:我想你,如果非要在这份思念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从此不再思念!
  苏湛转过了头,只留半个侧面,沉沉道:"我不想离开墨田。"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摸着苏湛微微泛凉的肩头,徐天海轻声地:"我知道。"
  彼此都默声了一会儿,徐天海再次开口:"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苏湛转过头:"你怎么解决?"
  一时语塞,徐天海还没想好,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他眼里,墨田,还有墨田的这个家,虽然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简单,然而,它就像一个再合宜不过的壳儿,将他紧紧地包容其中,再也不能割离。
  "苏湛,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
  "我……"徐天海踌躇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脑子有病。"
  苏湛笑了,有点坏:"我知道,病的还不轻呢。"
  捏了捏小哥儿的脸,徐天海叹了口气,神情颇为严肃:"我可能……真的失忆过。"
  苏湛楞了,继而又笑了,为徐天海拙劣的演技忍俊不已:"好啊,大叔,说说看,是韩版偶像剧还是好莱坞的死里逃生?"
  大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说话的时候,徐天海的气势还是挺能唬人的,于是苏湛渐渐隐没了笑容,忽然觉得那重要的一刻当真来临了。
  "也许,我真的是蚵仔,只是自己却不记得了,一定发生过什么,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别和我开玩笑,徐天海,我没说不喜欢你,这和你是不是蚵仔没关系。"
  "我不喜欢开玩笑,这些年我被一种头痛病折磨着,也记不得小时候的很多事,稍一用力想,头就痛,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你,有我,有海,最近还梦到了他的小船……"
  苏湛的呼吸渐渐急促,深深凝望徐天海,声音有些颤抖:"爸爸的……船?"
  徐天海回望中,默默地点了点头,苏湛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你以为我在A市做什么?我请人查过了……"
  何善的调查还有那份额外的收获,原原本本讲出来,徐天海是个内秀的人,这其中不乏自己的理解和判断,苏湛不作声地听着,展不开的眉头带着某种深邃,忽然打断了徐天海的陈述:"不,你别说了,我不想现在听你说这个。"
  "苏湛,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吗?为什么现在又……"
  苏湛烦躁地想转过身去,却又被两条有力的臂膀拽了回来,搂了个瓷实,徐天海的眼睛直透人心,躲都躲不开。刚刚坚定的某种意志又开始动摇了,这个人怎么总在别人想要平静的时候搅乱一切?
  "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怕我是,还是怕我不是?"
  "都不是……"苏湛把头埋得深深的,顶在徐天海的脖颈下,顶得人透不过气来。
  又猜不透了,打苏湛这款游戏,需要不断升级配置,还要掌握大量的攻关秘籍,到了关底,需要破釜沉舟!
  "看着我,臭小子……"徐天海霸道地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扒拉出来,扳着苏湛的下巴颏,然后问:"你今儿个必须把话都给我说明白了,咱俩的日子长着呢,别老给我整红楼梦那套谶语玄机,我没那心思猜来猜去。"
  苏湛望着徐天海的眼神变了变,不由道:"你居然还看红楼梦……"
  啪,不轻不重,苏湛的屁~股挨了一小巴掌,以示警告,爷没文化,但爷有自尊!
  贝齿一口咬在徐天海的鼻子上,也很轻,却也给了徐天海一个明确的回馈:别在我这儿摆爷的谱!
  好吧,好吧,还是先说正事要紧,以后再慢慢磨合吧,徐天海继续攻克眼前的苏氏方程式。
  "到底为什么不想了?担心我不是,就背叛了心里的那个蚵仔?"
  沉默了许久,苏湛幽幽长叹,好像呼出了胸中一口郁结之气,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爱人吹弹得破的肌肤:"开始是的,你第一次来墨田的时候,我很纠结于此,可……算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反而觉得如果你是,那我们今后怎么办?看到你,就像看到一座大山跟着你一起压过来,压得人透不过气,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曾想过,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遗忘了过去?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你来了,还会不会再走?失去是一种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一次就够了……我担心妈妈,也担心……"
  苏湛没有再说下去,有些话不说大家也都明了,那段迷雾般的往事,光怪陆离的A市,重重叠叠,令人不安,也不敢太奢望未来。
  紧紧地抱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徐天海的声音震荡着苏湛的胸膛:"我不会再丢了你们,你们也别再丢了我,就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蚵仔哥……"
  "苏湛……"
  两壳并一壳,同盖一床被,徐天海很惬意地摸着苏湛身上各个零件,轻声问:
  "我从前什么样?"
  "和现在差不多吧。"
  "那是什么样?"
  "怎一个傻字了得……"
  "……"
  "行了,别这副表情看我……你皮肤真好,真像剥了壳的蚵仔,又滑又嫩……"
  "诶你……君子动口别动手!"
  "可你对我一直都很小人!"
  君子动口还要动手,俩个君子很有风范地缩进被里,一个温暖的壳儿。
  
  "闹了一上午,还不起吗?太阳都晒屁~股了。"苏妈妈的声音隔门响起,安详、愉悦。
  壳里探出一个头,徐天海凝神屏气,刚要爬起来,这才发现还光着呢,急忙拽过被子重新盖好,又想起折腾时自己叫得挺带劲,苏妈妈眼睛看不清,可耳朵不聋……心里噗通噗通一阵慌跳,红着脸望着也探出头来的苏湛,着实无措。
  苏湛眯起眼,趴在床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徐天海打着哑语,指指门,又指指床上,一通比划,脸上的红瞬间又蔓延全身,剥了壳的鸡蛋掉进了胭脂盒,粉雕玉琢,映着几道窗影,恍恍入眼,犹似生烟。
  "噢,知道了,这就起……"苏湛的嗓音有些干哑,喊得也没什么底气,两眼黏在徐天海身上,初尝禁果,食髓知味。
  看着苏湛的眼神和抚上腰干的手,徐天海明了一切,急忙摇摇头:"不行,她在外边。"
  "妈一直都在。"
  "她会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她就不知道?"
  "苏湛,你什么意思?"
  徐天海诧异地瞪大眼睛,虽然隐隐地有种预感在先,并没有太刻意避讳苏妈妈,可毕竟那是苏湛的妈妈,更有可能是自己曾经的妈妈,他们俩人现在这样,难保不比失去一个孩子叫一个做母亲的更加伤心?
  揉了揉一头乱发,徐天海怔怔地望着更加凌乱的床帏,满地的纸巾,他没觉得对不起谁,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男的也无所谓,包括老徐同志,当然,这些年能瞒得住还是不惊动他老人家比较好,和唐熙的这几年,遮遮掩掩已成为习惯,徐天海不怕麻烦,只是不想惹麻烦,能在壳里的尽量不要露在壳外面,一切稳妥方为上策。可一想到苏妈妈,忐忑不安中还有点难过,他不想对不起她。
  至于苏湛嘛……
  苏湛含着笑,故意不说话,看着徐天海自己谋算着,阴险又痴呆的混合表情,着实有趣。
  徐天海继续痴望着……眼前的人儿,连眼睛都会笑的,一手托着下巴,偎在蓝色的被子里,像只温情的小狼,另一只手戳了戳徐老师雪白柔软的肚子,含笑的眼睛静深深地望过来,静若处子,呃,已经不是了。
  让麻烦来的更猛烈些吧,徐天海有种向全世界大声宣告的冲动,决定了,这男人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都别想拦着,否则爷将战斗进行到底。苏妈妈,对不起了,我把我自己都赔给你还不成吗?永远做你的蚵仔!
  "徐天海!"苏湛率先开口,一本正经的。他不想再逗他了,瞧他样儿,脸上风起云涌,目光森森,咬牙切齿的,转瞬又云淡风轻,柔情似水,还略带感伤……
  "徐天海,你别瞎琢磨了,其实……妈都知道。"
  "知道了……"徐天海有点找不着北了,越是在乎的,越没什么思维能力。
  望着静静的苏湛,徐天海终于明白点了,苏妈妈的爱,或许,远比墨田的海还要深远。
  徐天海笑了,笑得灰常开心,话说得也很感人:"我得疼咱妈一辈子。"
  苏湛默默地望着笑得跟掉进蜜罐里的老鼠似的徐天海,缓缓探过身,轻轻地递上一个吻,细软的唇瓣带着一缕暗香:"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这是一个多么叫人不好意思的问题啊,粉红粉红的,冒着热气,徐天海真的找不到北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诶呀妈哟,累死我得了!




低调是美德

  怎么爱都不够是吧?
  嗯,苏湛是个语言上的巨人,更是行动上的伟人,年轻的男人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到心理,欲~望就像冲破大堤的海潮,再也不受拦阻地暗涌、席卷、奔腾,将两人彻底淹没。
  真是出乎徐天海的意料了,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自命不凡的苏湛吗?
  
  晚饭很丰盛,亚力混在苹果家不怎么回家吃饭,只有一家三口围坐在石桌石凳旁,苏湛端着饭碗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徐天海,碗空了也浑然不觉,看到最后,徐天海就觉出不对劲了,目光迅速一扫,脸腾地红了,虽说天气已转秋凉,可苏湛还穿着一套单衣单裤,柔软的棉质将身型完美地勾勒出来,某些地方实在叫人触目惊心。
  低调!低调!弟弟,拜托,低调!
  徐天海一个劲给苏湛打眼色,就算苏妈妈默认了什么,眼神也不济,可俩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如此过分吧?红着脸,索性也不看苏湛了,继续喝着鱼汤,咕咚咕咚的……
  苏湛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出海那么多天,根本还没睡过一个整觉,说了声:累了,明天再刷碗,便向屋内走去,路过徐天海身边,一拍肩头,轻声命道:"你进来"。
  噗嗤,被鱼汤呛到了,徐天海一阵猛咳。
  "慢点喝,着什么急啊?"苏妈妈心疼地捶着徐天海的后背,嗔怪着苏湛:"你怎么连饭都不叫他吃踏实了。"
  徐天海很想说点什么,又腾不出嘴来,只好咳嗽着推开碗筷,摆摆手,慌忙钻进了屋里,他不急,有人急,妈哟,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太阳公公下山了,借着黄昏的铜色光晕,徐天海只看见苏湛闪着幽光的眼睛,再想看清楚些,眼前一黑,呼吸又被夺了去,人也被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朦胧中,喘息里,苏湛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华丽的水音,激荡人心:"哥,我完了,控制不住我自己,就是想要你。"
  唉……那你也等我把嘴上的鱼腥味擦擦啊,呃,徐天海上边打着饱嗝,下边已经是凉飕飕了,润肤乳的清香气悄然袭来……
  
  苏湛家里没有电脑,只有沈欢的店里有一台老式的PC机,配置不高,但聊聊天上个网什么的还算方便。看店的盖碗头一见苏湛、徐天海进来,忙招呼着:"湛哥,出海回来啦?这次收成一定不小吧?"
  "嗯,还不错,沈欢呢?"
  "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都几天了?不是去A市进货去了吗?"
  "一个多星期了吧,昨天还联系过,说是在A市有点事,过几天回来。"
  苏湛点点头,沈欢向来我行我素的,只是这次去A市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还是挺少见的,过了旺季,店里很冷清,盖碗头傻乎乎看着,目光停在徐天海的身上,一阵思索,这主为毛看上去有点眼熟?
  爱屋及乌吧,苏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一会还得有求于人,徐天海率先送上一个微笑:"来过,夏天。"
  一张口,盖碗头恍然大悟,这种言简意赅的腔调,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德性,终身难忘,原来是那个万分挑剔的大叔受!
  徐天海挑了挑眉毛,又挤出一丝笑,脸白,齿白,笑容也白,衬得双唇红艳似火,活脱脱一个尚在变身的吸血鬼,为毛呢,牙齿虽不够尖,却闪着寒光。
  盖碗头浑身一抖,不行了,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都想上厕所。
  "用用电脑,你去吧,我们帮你盯着。"苏湛坐在吧台电脑前,看了眼徐天海,自家这位可真行,走到哪里都跟雷公似的,劈死一个是一个。
  
  俩个人头挨头,苏湛主控鼠标,以下对白还请各位看官充分发挥一下想象力,相信你们,能行的:
  "网上会有这东西?骗人的吧?"
  "肯定有。"
  "你……怎么知道的?"
  "我……"
  "……"
  "……"
  "不可以吗?我一向好学,是你OUT了。"
  "呃,这个,我就随便问问,你继续。"
  "看,这个牌子,进口的,怎么样?"
  "嗯……我用过,凑合,看看另外那个牌子,虽然贵点,但感觉更好。"
  "徐天海……"
  "嗯?"
  "看来这些牌子你都用过,身经百战啊!!!"
  刹那间,阴风阵阵,寒气森森,徐天海突然卡声,自己傻吧,没事给他这么多建议干什么?
  苏湛丢开鼠标,转过身,目光刺向徐天海,咄咄逼人。
  徐天海的大眼睛微微向天花板撩去,上面除了几个明晃晃的照明灯,什么都没有,又垂向地板,呃,盖碗头趁沈欢不在也太懒了,都是脚印,也不擦擦。躲来闪去,最终又落回苏湛微冷的面容。
  "嗯……"此时该说点什么才能混过去呢?事实明摆着,人家就是颗初熟的果子,鲜嫩嫩、水灵灵的,什么都是第一次,自己却是烂桃子一枚,远的不说,唐熙还闹过一次,苏湛心眼看来也不大,看这架势,八成要老账新帐一并算,润滑剂没买成,倒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一不留神给晒出来了,徐天海一时彷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人逼到一定份上都能逼出点急智来,于是,苏湛抱着胳膊欣赏着光张嘴不出声的徐天海像挤牙膏似的努力挤出一句话:"其实……我对感情挺专一的,真的,处长了你就知道了。"
  苏湛还是不说话,故意的。
  徐天海为情所累,智商骤降,无比的委屈忽然暗涌心头,自己在感情的道路上屡遭创伤,也是不容易,对待爱情,他没糊弄过谁,哪怕是唐熙,他都是一心一意的,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自己?有点经历不是罪过,上天没有安排他自始至终地为一个人而活着,他也不想的。随着委屈,眼眶微微红了,眼皮抖了抖,睫毛上瞬间一层湿润,眨巴眨巴地垂了下来,不敢正视苏湛,也很难过。
  玩笑开大了,虽然心怀芥蒂,想出出气,但苏湛没想到徐天海却将气氛搞得这么"悲壮",这位爷的心肝永远都比外表看上去要脆弱得多。
  "呃,那个……行吧,你看……咱们就买你说的这个牌子吧。"苏湛柔声征询着,一只手臂搭在徐天海的腰际,向自己身边揽了揽。
  徐天海点了点头。
  苏湛抬起脸,微微笑了,一边熟练地下着订单,一边用头轻轻撞了撞徐天海的肚子,然后道:"我可买啦。"
  徐天海顺势揽过苏湛的头,轻叹一声:"你以后可别嫌弃我。"
  "怎么会,那你心里可也别再想着别人了。"
  徐天海伸出一只手量在胸口,又伸到苏湛面前,竖起手掌:"这心就巴掌大,能装下天和海,人却能只能装下一个。"
  苏湛也伸出自己的手掌,附在其上:"这是我的心,和你一样。"
  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掌心的暖分不出彼此,在耀眼的灯光下,每根指节都看得清清楚楚,严丝合缝。
  盖碗头一脚迈进店里,见状一愣,又迅速退了出去,得,这厕所看来还得再上一趟。
  
  网购也不都是假的,徐天海很诧异,在互联网看不见的另一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居然也存在某种信用度,虽然采取了层层防护,但对他来说,还是需要点勇气的,这和钱没关系,而是一种本能的不信任。
  买来的东西是正品,至于好使不好使……反正苏湛第二天马上把钱给人家支付了,徐天海揉了揉酸痛的腰肢,忽然对网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这东西都能买到,还有什么买不到的?
  于是乎,苏家几乎每天都有人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徐天海,收货了!
  先是一台液晶笔记本电脑摆在了苏湛的书桌上,总不能老去沈欢的店里,还是在自己家里方便,晚上搂着苏湛坐在电脑前,一边吸着苏妈妈炒的小海螺,一边在网上东游西窜,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继而,苏妈妈的那台又小又旧的电视转眼变成了高清宽屏的日本货,苏妈妈终于不用眯着眼睛猜剧情了。
  徐天海对这种不出家门买遍全天下的购物方式开始着迷,也不用苏湛帮忙了,这小子一点都不积极,还是自己直接买痛快,申请了很多会员账号,蝴蝶效应,继电视之后,冰箱、洗衣机、微波炉、空调……大摇大摆地将旧的替换,将空白填补,徐天海还额外地担负起苏妈妈最新电器入门辅导,一样一样一遍一遍手把手地教,苏妈妈两手攥着遥控器还是无法将它们正确区分,茫然地看着徐天海:"蚵仔,妈记不住。"
  呃,没事,慢慢来,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妈,我看好你,加油!
  亚力看着连自己租赁的小屋都装了空调,很担心地问苏湛:"你不是要给我涨房租吧?"
  苏湛很无语!
  
  从买电脑开始,苏湛冷眼旁观,笔记本随时可以拎走,可后来的那些……看着坐在新买的沙发上,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淘来的不男不女的睡衣(一不留神这家伙着装品位就能回到解放前),手捧一把刚刚到货的大白兔奶糖和肉脯,吧唧吧唧嚼着,大腿上摊着一本怎么看都像是盗版的《鬼吹灯》,那位爷还看得津津有味。
  "徐天海,接货!"院门口又传来高亢嘹亮的召唤。
  "来了——"
  "你又买什么了?"
  "给你买了几条内~裤,你那些太紧身了,不好……"
  咣当,苏湛终于从床上跌到地上。
  
  "徐天海,我们得好好谈谈了。"晚饭后,漫步在海边,苏湛望着不远处的渔火对徐天海说。
  "嗯……"徐天海嘴上应着,踢着脚下的沙子,暗暗欣赏着脚下新买的大头鞋,谁说便宜没好货?很舒服嘛。
  #¥%¥%…………&%¥#
  明天再买一双去,军绿色,给老头也买一双,地址直接写A市的,真不知道老头脸上啥表情,呵呵……
  %……¥##@**&……
  给老妈、琬星买点什么好呢?女人,真不好办!
  ………………!!!!!
  一双帆布鞋慢慢地压在了大头鞋上,用力撵着,徐天海慌忙撤脚抬头望向苏湛:"干什么踩我?"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你……说话了吗?"
  "徐天海,你认真点。"
  "哟,对不起,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我想说……"
  "噢,你说买东西是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花我的钱,可我那是给妈买的,和你没关系,她眼神不好,换个清楚点的电视不至于继续毁眼睛。空调是因为我怕热,夏天住这里都起痱子了,你总不能叫我带着一身痱子和你……咳咳……"干咳了几声,瞟着已经呆张着嘴的苏湛,徐天海说话的兴致格外高:"至于其他的,哪样东西过日子不得用得着啊,家里多了我一口,添置点东西也是应该的,你总得叫我待着安心吧?"
  "徐天海……"
  "还有,你看,大家都是爱干净的人,我买点换洗的衣服也不行吗?给你买……也是想讨你欢心嘛……怎么连这点心思都不懂?"
  "徐天海……"
  "你是我,我是我,分那么清楚干嘛,我是有点钱,可我也没怎么臭显摆吧?你说说看,我做人是不是一直都挺低调的?你睡我的时候,怎么没分的这么清楚啊?真是的,要强的都不是地方!"
  "徐天海……"
  "干嘛!"说得亢奋的爷终于发现点什么了,伫立在清凉海风中的苏湛已是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满腹无语。
  讪讪地,徐天海习惯性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看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搂过小哥,拍拍上翘的臀~部,小声且自豪地:"怎么样?新内~裤还舒服吗?"
  "徐天海……"
  "嗯?你老叫我干什么?有话说!别吞吞吐吐的。"忽然想起什么,徐天海笑了,色~迷迷的,即便整个海滩只有他和苏湛,还是附耳过来:"当然了,我还是喜欢你在床上~吞吞吐吐。"
  沉默不是两三秒,苏湛将糊掉的脑零件重新组装后,勉强运转:"徐天海,我——饿了。"蹦出来的字听上去有气无力,连眼神都是涣散的,徐爷的连环雷果然不同凡响。
  "想吃什么?"徐天海很体贴地问。
  "去阿涛家的餐吧吃烧烤吧。"
  "烧烤?"
  "嗯,烤两个羊宝,补补。"小狼也是人啊,腰酸的不仅是大叔。
  "那玩意虽说是熟的,可一咬都冒血……"徐天海想起来就恶心。
  苏湛突然狮吼:"我他妈吃了好几天生的了,今天就想吃点熟的!!!!"
  徐天海耳鸣了,摊开两手做息事宁人状:"宝贝,你吃的不是挺高兴的吗?"
  咣当——苏湛将自己狠狠地丢在了沙滩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挺多的~~~




都是文化淫~

  徐天海微微笑着,呼吸着墨田夜晚海边特有的清凉,心情格外舒爽,忍不住笑出了声,嘿嘿,不是爷的口才好,而是爷花了心思,那么大段大段的说辞,要不是几天前就打好草稿了,能这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吗?看把臭小子给噎的!
  早知道苏湛一定会在钱的问题上和自己产生分歧,坐视不理,不行,各花各的,也不行,硬给他花,更不行,苏湛不是唐熙,在金钱物质方面,他不是没有需要,而是另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爱情是爱情,物质是物质,他活得远没有唐熙现实,从某个角度来看,是清高,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迂腐。
  这个矛盾迟早是要爆发的,与其让它成为两个人将来的隐患,不如现在就扼杀在摇篮中,你读《红楼梦》,我读《鬼吹灯》,大家都是文化人!为此,徐天海着实费了一番脑子,从小东西入手,拿苏妈妈说事,慢慢渗透,再来一番强词夺理(白眼,其实爷蛮有道理的),拟好腹稿,熟记于心,就等着苏湛第一次爆发的时刻到来,还不能让他先开口,得让他知道,爷是个明白人,每一分钱花出去都是有说法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最关键还得见好就收,不能触及苏小哥的底线,还要适当地占占苏湛的便宜,譬如,徐天海蹭吃蹭在苏家,一毛都不拔,偶尔还要手心朝上和苏湛要点零花钱,理由是自从被抢后,再来墨田不敢身上揣那么多现金了,银行又远,懒得去。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徐天海的心眼没白玩,至少苏湛暂时没再说什么,看着徐天海出门前很无耻地捻着手指要零钱花时那副理所当然的德性,苏湛总是本能地闭起眼睛,酝酿着下一秒的表情是该哭还是该笑。
  
  都没闲着,徐天海这边暗暗使劲,苏湛那端也在敏而好学,趁徐天海不在时,也趴在网上聚精会神地学习着。
  "在干什么?"已经出门的徐天海突然去而折返,一连几次苏湛拒绝了饭后一同散步的邀请,说是帮苏妈妈干点家务,徐天海表面上没说什么,暗自留了心,今天,嘿嘿,杀他个回马枪。
  戴着耳机坐在床上的苏湛还是比徐天海慢了半拍,嘭地合上笔记本,脸上难得一派慌乱。徐天海故作无视,笑呵呵地爬上床转过苏湛腿上的笔记本:"我看看,什么好东西?"
  当真是好东西,打开笔记本的徐天海,看到自动弹出的视频窗口,面色一凝,笑容微僵。
  苏湛涨红着脸,想抢回去,这次小爷的面子算是跌了,徐天海死死地按住,笑哄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看,一起看。"
  这种要求当真对了景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苏湛就是觉得自己遭人算计了去,在现场被抓了个正着,到底面皮薄,小哥着实懊恼,推开半压在身的徐天海:"你让开。"
  想溜……徐天海一把拽回来压个瓷瓷实实,嘴巴堵上去,一只手目的很明确,将小哥余兴未消的某个点抓住了,边吻边揉~搓着,含混不清地说:"你要想看,请继续。"说罢,一路吻下去,将手中兴奋昂扬的苏宝贝含在了口中。
  
  是男人的谁他妈受得了这个,苏湛不跑了,两腿瞬间酥~麻,感受着来自那里的温暖和湿润,仅仅是一种接触,为什么叫人如此无法抗拒?每一个挑弄都是别有用心,摩擦起电,拨弦拢音,玉暖生烟,银丝缭绕……
  一只颤抖的手悄悄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戴上耳机,视野中的两幅画面,各有各的淫~~靡、香~~艳,耳中传来的放~纵声浪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单单地被动着已经远远不够更深的渴念,努力向上~耸着,抓住爱人的头发,律~动出一个相同的节奏,画里画外两重天,沉醉其中,快活得想死。
  徐天海腾出一只手也探向了自己的身下,苏湛推开了电脑,倒转方向,嘴唇直接寻到爱人早已坚~~挺的巨~擘含住了,继续一起律~动,再也没有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叫人执迷不舍的联合方式了,满室的春~光,一世的缠绵,就算我们曾经丢掉了彼此,但现在已经找回来了,再也不分开。
  在激~情到来的一瞬间,俩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将对方体~内最宝贵的那点液体系数吞下,舔~舐干净,滚烫的,犹如一颗心。
  
  "还是一起看爽吧?"夜晚搂在一起俩个人尚自沉浸在别有风味的性~事中,徐天海开始没心没肺地发表着感言。
  沉寂了一会儿,只听苏湛道:"哥,你的嘴还是刚才更好使。"
  ……
  黑暗中,被子里一阵闷响,苏湛探出头来大口喘着气:"好啦,我错了,看那个没别的意思,不是也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一条粗壮的手臂又把小哥拽进被里,又是一番折腾,苏湛讨饶地:"好吧,你那玩意和老外有一拼。"
  好吧,这句话就算是给个说法了,徐天海欣然悦纳,但有个条件,以后要看一起看,不许背着对方偷摸地看,动机不纯,后果危险,就算为了拓展爷们能力那也不成,爷受不了自己的男人看别人XX~OO有反应,尤其还是欧美爷们的!
  
  一切都归于平静,两颗头颅靠在一起,徐天海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呼噜声。苏湛的双眼忽然睁开了,透过夜色看着男人熟睡的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幽幽沉沉,这些天,日子过得就像场梦,快乐得不真实,他没说要走,可终究不会久留,而自己呢,也不曾提及他离开的日子,似乎俩人都忘却了还有一个A市的的确确存在着,那才是徐天海真正的家。或许,这个男人真如他自己所说,能解决好所有的问题,他的眼底偶尔划过的锋锐让人信服,也叫人不安,他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远比自己要聪明得多,他和他,这样的日子到底能走多远?
  叹口气,闭上眼,将头靠得更近些,如果真的是场梦,那就多做一天是一天吧,至少现在不愿醒来。
  鼾声如雷,徐天海吧唧吧唧嘴,继续呼噜呼噜,眼皮动了动,瞬间也睁开了,对面的苏湛已经闭上了眼,人却醒着,那一声沉沉的叹息叫人心里也随之一沉。爱了,不再了无牵挂,苏湛在为明天忧虑,自己又何尝不是?唯一不同的,他的叹息在心里。
  "后天我就上船了,这次大概要一星期,你也回去看看吧。"
  黑暗中,忽然响起苏湛低沉的话语。
  这次两个人都睁开了眼镜,继续"睡"下去,实在没意义。
  过了好久,徐天海才道:"噢,我知道了。"
  苏湛没说话,对于这个回答,测不出徐天海下一步的举措,是走,是等,还是……
  "能不去吗?"徐天海问。
  "不能。"苏湛的回答简单、干脆。
  还想再说点什么,徐天海转过身,紧紧抱住苏湛,吻了吻额头,一片温凉,心里的小人扭动着,一会一蹦跶,终于脱口道:"别去,为了我。"
  即便是在黑暗中,苏湛也能将徐天海温柔如刀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跟镶了两颗钻石似的,柔情蜜意地闪动在黑夜里。
  别这么看着我,没用的。苏湛心里对自己说。
  徐天海将唇逶迤地蹭上来,触触碰碰,游走在苏湛的唇边,喃喃低语:"你舍得我吗?我可舍不得你,别说一个星期,一天我都会受不了,要不,你带我上船吧。"
  这是一个多么脱离现实主义风格的构想啊,苏湛楞过之后,不禁失笑:"你挺适合上~床的,上船啊,还是免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徐天海原本就不规矩的手,顺势抓住了苏宝贝,捏了捏。
  小哥一哆嗦,这家伙劲大,下手老没轻没重的,急忙道:"你不是晕船怕水吗?"
  "知道你还走……"
  这人讲不讲理啊?苏湛发现徐天海有时真的很矫情。
  "蚵仔哥,一个渔民到了打渔的时节不出海,这一年的光景就都白过了。我们这里只有人家看得起、信任你才会有人请,像苹果她们女孩子是不会上船的,只能在附近的加工厂里打打工,能上船捕鱼是我们这里男人最大的骄傲。再说,出海挣的多,我大部分的积蓄都是出海挣的。"
  "……"
  徐天海知道,苏湛永远都是个依靠自己而活的人,哪怕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和设计,在这个倔强的男人眼里,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苏湛伸出一只手掌,撑在徐天海面前,徐天海半天没动,苏湛执着地撑着,很久,徐天海也伸出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
  苏湛沉稳的声音从未改变:"我会想你的。"
  徐天海道:"嗯,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啧啧地一阵吻声后,传来以下几句闺语:
  "明儿去沈欢的店看看,我帮你挑几件衣服。"
  "网上买挺方便的。"
  "是啊,你连男款女款都分不清,啊——徐天海!你这什么习惯,弄疼我了,放手!"
  黑暗中,徐爷露出特有的阴惨惨的笑容,声音也幽冷:"我分得清你是公是母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手抓饭勺,一手抓鼠标,两手都要硬!
PS:别怕啊,不虐,跑什么跑,害我掉收藏~




星光灿烂

  沈欢还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了,这真叫苏湛有点不放心了,不管沈欢怎么离谱,走到哪里都会和自己通个气,也不会离开墨田那么长时间,这里还有他的小店。
  盖碗头茫然地看着苏湛和徐天海,嗫嗫地问:"欢哥不会不回来了吧?"
  正说着,两辆小摩托匆忙地停在了店门口,亚力高叫着:"蚵仔——"
  三人跑出店,亚力、苹果和阿涛都来了,亚力催促着:"就知道你们跑这儿来了,快回去。"
  "怎么了"徐天海不禁问。
  苹果还是不理徐天海,把脸扭向一旁。
  "回去就知道了,快点,大叔也上车。"
  借了盖碗头的摩托车,一行人往家赶,徐天海快把苏湛的肋骨勒断了,饶是如此,阿涛还嫌他们速度慢,不断地催着快点,快点。
  进了院,直奔苏妈妈的小屋,"喂,到底怎么回事?"苏湛终于忍不住问,还没见过他们几个这么乱闯瞎撞的。
  "快看电视。"
  
  一头雾水的苏湛依言打开电视,亚力抢过遥控器,刷刷地播着台,很快,画面停住了,一个鸡冠头的男孩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是近期各大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的一档选秀节目,名为"星光灿烂",网罗了全国各地的不少追逐音乐梦想的年轻男孩的心,目前处于海选阶段。
  徐天海轻哼一声:"闹了半天,就为了看这个?"
  亚力刚要说什么,苹果马上道:"我们要看的是沈欢,你不爱看,可以离开。"
  "沈欢?"苏湛和徐天海不约而同地惊讶了。
  阿涛凌空打了个响指,不无得意地说:"还是我给他提供的消息呢?想不到他真去了,今天首播海选,不知能不能看到他。"
  "你怎么知道他去A市是为了这个?"
  "我一哥们也去了,说是看到沈欢了,呵呵,这小子,还瞒着咱们,八成怕选不上。"
  没人再讲话,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电视画面上,就连苏妈妈眯着眼睛也认了出来:"哟,这孩子瞅着真面熟,好像欢子嘛。"
  果然是沈欢,白T恤,黑夹克,发白的牛仔裤,略作打理的头发,简单、干净、帅气,怀抱着吉他,不慌不忙地调了调琴弦,指尖轻拨,滑出几个悦耳的音符,好像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什么,全场安静,几个评委也停止了交头接耳。
  苹果紧张地摇了摇亚力的胳膊,亚力搂过苹果的肩头,苹果没有再躲闪。
  阿涛伸出拳头用力地攥着:"哥们,加油!"
  熟悉的旋律悠然响起,一首《听海》缓缓地流淌而出,流淌在镜头前,流淌在现场,也流淌在小小的墨田。
  大大的特写,锁住沈欢略带感伤的眼睛,将所有的心事轻轻诉说: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
  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这首原本是女歌手演绎的《听海》在沈欢磁感沙哑的嗓音下,更加的深远、凄美,那不是海在哭,而是心的忧伤。
  一曲终了,全场陷入一片沉寂,继而一个女评委率先鼓起掌来,全场掌声爆发,就连一旁其他的参选者都在鼓掌。
  沈欢淡然一笑,目光轻扫,似乎将所有的掌声纳入心头,感谢每一位聆听他演唱的人。
  "欢哥其实蛮有明星范儿的。"阿涛说。余者都回味,苏妈妈也点点头:"这孩子真是有出息,回来我给他包鲅鱼馅的饺子。"
  
  四个评委每个人都点评了几句,那个女评委是音乐学院的老师,还给沈欢提了点专业性的建议,很中肯,沈欢虚心接受。
  "什么嘛,带头鼓掌的是她,这会又挑三拣四的。"苹果自私地维护着。
  "谁都不是完美的,对不对,她这是真心为沈欢好。"亚力安慰地拍了拍苹果。
  决定去留的时候到了,大家又都噤声屏住了呼吸。
  刷,刷,刷,四个评委,三个举起"直接晋级"的牌子,只有一个评委举起了"待定"。
  "哇——有没有搞错,这SB今早出门脑袋被门板夹了吧!"阿涛愤愤地喊起来。
  苹果也叫道:"他算老几啊,拍了个下流片跑到国外影展丢中国人的脸,就狂成这样了,到底懂不懂音乐啊。"
  徐天海的脸色很难看,苏湛也默然不语。早在前几个参选者被点评的时候,徐天海就摆着一副臭脸,电视里的人烧成灰他都认得,那张酷味十足,高傲俊雅的面孔,那个被自己的鸡毛掸子打得屁股开花的唐熙,此时正以一线当红小生的风采坐在"星光灿烂"的评委席上,只说了一句给沈欢"待定"的理由:歌虽然唱的好,但酒吧味十足。
  因为一张"待定"牌,下周还要再参加待定选手的淘汰赛才有指望晋级,沈欢很有风度地鞠躬、下场。
  大家再也没有心情看下面的海选了,亚力的安慰也不管用了,苹果气得脸蛋更红了,指着电视里的唐熙:"烂人,有什么资格当评委,酒吧歌手怎么了?歌唱得好,能打动人心才是最主要的,他原先不也在酒吧里唱过吗?怎么这么忘本!"
  阿涛冷笑:"苹果,你们女孩子不懂的,他是靠自己唱出来的吗?他是靠和那些有钱人睡觉睡出来的,自从出道后,没见过他有什么作为,全是他被包养的绯闻。"
  亚力:"这在娱乐圈里有什么稀奇?出了名的哪个背后不得有人啊,别说中国了,国外也一样的,这个唐熙幸好还有点资本,比起那些被潜了照样一事无成的人算是幸运儿了。"
  "这对沈欢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还要参加复选,前边那个鸡冠头都直接晋级了,跟踩了鸭脖子似的。"
  "也不见得都是坏事啊,沈欢至少还有出境的机会,不会被淘汰的,我相信。"
  "哼,不就靠一脱成名吗,恶心死了!"
  ……
  "够了!我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屋内顿时安静了,所有人十分惊讶地转向突然开口的徐天海,大叔的脸色铁青,头发都有竖起来的错觉。
  "他有没有才华,有目共睹,你们不了解他本人,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徐天海冷冷地质问。
  苹果傲然反驳:"既然有才华,干嘛还靠脱?酒吧歌手怎么了?沈欢比他唱得好,他那是嫉妒。"
  "幼稚!"徐天海只蹦出这两个字来,真正想说的话却堵在了胸口:唐熙用不着去嫉妒谁,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努力的故事,那些小报乱写,糟蹋人,你们这些普通人凭想象去杜撰一个人的全部,把人说得那么污秽不堪,唐熙是有点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和我过,非要入这个圈,最后还被李明宇搞,可唐熙从没想害过谁,他压根没那本事,他只害过一个人,就是送了我一顶翠绿翠绿的大帽子!"
  徐天海不说话也不发作的时候,整个人就是从冷库里搬来的一块冰砖,脸上、眼里都挂着一层霜,他不知该生谁的气,根本不关亚力、苹果他们的事,但此时此刻,就是很不爽,一看到唐熙那张脸,蛋定什么的都是浮云了。
  沉寂了良久,阿涛不无揶揄地:"大叔,原来你还是个追星族啊……"
  苹果胸膛起伏着,恨恨地盯着徐天海,亚力小心地拉起苹果的手,气氛不好,嗅出火药味。
  苹果甩开亚力的手,冲到徐天海面前,眼圈红润,大声喊道:"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苹果,别这样。"亚力急忙上前,想把苹果拉出房间。
  阿涛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哑巴了。
  "我恨你,讨厌鬼,你干嘛来墨田,你走,你走……"
  苏妈妈走过来,推了推徐天海的胳膊,默然地走出了房间,直到此时,大家忽然发现,屋里早已少了一个人,苏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大脑短路,小脑随之失衡,众目睽睽下,匆匆跑出去的徐天海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狼狈不堪。
  这次没人再笑话大叔,彼此互看着,苹果倒在亚力的怀中嘤嘤地哭了。
  阿涛抽抽鼻子,想说点什么,看苹果哭得伤心,只好咽下,其实,大叔这人挺好的,苏湛喜欢谁,那是他的自由。
  亚力搂着苹果,吻了吻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已经不再恨大叔了,也希望他们好的是不是?"
  苹果的头点了点,泪痕犹存。
  亚力无奈地笑了,看着一旁垂头丧气的阿涛,忽然说:"喂,打起点精神来,我有个主意,你们想不想听?"
  
  黄昏的海,总有种叫人不忍离去的魅惑,漫天流霞,水鸟轻飞,平静的海是玫瑰色的,在夕阳中闪动要耀眼的光辉,习习海风迎面吹来,微寒沁肤,孤单的身影静静地坐在礁石上,雕塑般与礁石成为一体,与天与海进行一场心灵的交汇。不远处孩童们拎着铁铲小桶追逐着躲进石下沙洞里的小海蟹,嬉闹声、海浪声将海滩徒染,把夕阳染醉。
  笨手笨脚地爬上礁石,徐天海喘着气,苏湛淡淡一瞟,继续转望大海,手里的烟蒂渐冷。
  徐天海一时彷徨,站在那里,也望向海,内心的波澜随着海浪一起涌动。
  良久,徐天海决定先由自己来打破沉默,斟酌后,还是没有最满意的措词以表达他现在连自己说不清的复杂心情,只好问了句最没意思的却也最该问的话,:"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所答非所问,苏湛淡淡地:"看到海,你能想到什么?"
  呃,徐天海住了声,望向夕阳下的大海,只觉天地辽阔,自己好渺小。
  苏湛的目光深沉如海:"胸怀,男人的胸怀,像海一样深一样远,容纳所有。"
  乖乖地坐下来,坐在苏湛的身边,徐天海的目光也变得深邃悠远起来。
  都不说话,面向大海,金色的余晖,古铜色的侧影,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层镀金色,一群水鸟被岸边的孩童追逐乍起,鸣叫着飞向云霞的更深处,俩人一起仰头看,天色在最瑰丽的时候,忽然黯淡下来,墨田的夜悄然降临,第一颗星星探出了头,海风吹得衣衫簌簌作响,有点冷,徐天海向苏湛靠拢了些,苏湛身上的暖很舒服。
  "沈欢唱的不错。"徐天海由衷地说。
  苏湛转过头,笑了一下:"唐熙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酒吧歌手的确有自己的一些弊端。"
  "是吗……我不懂。"
  "上次在你家,噢,在陈悦家,唐熙不会记仇吧?"
  "他敢!"
  再度陷入沉默,苏湛转过头,复杂地看着徐天海,有些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还没过12点,不算食言吧!




月亮之巅

  徐天海舔了舔虽然很薄却不太利索的嘴皮子:"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他和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是为沈欢担心,要不,我找找人,帮沈欢一把?"说完,一派真诚地看着苏湛,心里的小人暗暗跪拜上天诸神,千万别答应啊,我可不想招惹那些圈里人,躲还来不及呢。
  苏湛歪着头看着某位爷,噗嗤笑了,摇摇头:"真不知道唐熙怎么会看上你的?"
  呲牙,露齿,闪寒光,徐天海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不好吗?"
  苏湛没接茬,继续望着徐天海,他很想知道这位爷接下来会怎么样?看徐天海自我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着实有趣,苏湛很喜欢,常常有种想咬徐天海一口的冲动。
  徐天海不负所望,大眼睛骨碌骨碌地,开始认真地评估:"我那么出类拔萃,要什么有什么,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建设的不错,心地善良,有情有义,人也很聪明,你读的书多,一定听说过,古人说过那么多废话,就这句我喜欢,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你看我什么时候治于人了?真的,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人喜欢低调,优秀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越是优秀越要追求过一种平淡的人生,这是大智慧!你要知道,把一身名牌穿在身上,还叫人看不出来,那也是本事……你嘴角别老一抽一抽的,苏湛,我怎么就跟你这么亲呢,老有说不完的话……"
  "那、那好极了,还、还有吗?"苏湛极力不使自己跌下礁石去,双掌搓着脸,面部真的快痉挛了。
  有,多着呢,爷的优点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两根微凉的手指掰正苏湛的脸,四目正视,徐天海微微一笑,做作而深情,连声音都装饰得华丽低转:"你不觉得我是一个特别有风情的男人吗?"
  呆呆地,苏湛这次连嘴角都不抽了,已经肌肉凝固了,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头顶上的避雷针都劈歪了。
  
  风情不是靠吹出来的,而是靠做出来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无限风情,徐天海左右瞄瞄,海滩上早已没了人声鸟迹,一片黢黑寂寥。
  慢慢地将舌头伸进微张的嘴巴里,挑~逗地四壁乱点,手臂环上小爷的腰间,身体真僵,好像被谁点了穴,徐天海不介意,开始大口大口地品尝美味,苏湛的舌头软软的,好像傻了一样,任凭徐天海吸来吮去。
  还从来没在海边做过,一个念头忽闪而过,徐天海做了一个大胆果断的决定,连自己都激动不已,将嘴巴凑到苏湛耳廓,舔了舔,迷离低语:"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操~我,小野狼似的,真他妈爽!"
  如果这次上苍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对这个男人说不出任何话来,但我可以用实际行动做出更好的选择。苏湛也没有负徐天海所望,在一轮秋月高悬的墨田海边,在凉风习习的无人礁岩里,在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下,本能地,仓促地,情绪陡然失控的狼变了。
  
  人的荷尔蒙在分泌得特别旺盛的时刻,胆子也格外的大,徐天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礁石上跳下来的,在几块四面高耸的礁岩中,被苏湛狠狠地按住了,背后一片湿凉,小狼的舌头热辣辣地撞了进来,卷走了所有的气息。果然爽,他就喜欢他这股子和平日里的斯文截然相反的的野蛮劲。
  除了天上的月,再也没有比徐天海更耀眼的了,当苏湛层层剥开徐天海的上衣时,一道白光晃了眼,那是徐天海的皮肤,肌白胜雪,胸膛上的两点仿佛故意招惹谁似的,格外的突显,饥渴的小狼终于找到了失散的母狼,叼上就不撒嘴,爽的徐爷直咧嘴,快意油然而生,解开自己的裤子,揉了揉已经很有感觉的家伙,深秋的寒意从礁石透背传来,一丝~不~挂的徐天海转过身,将最好的体位留给了苏小狼,一手撑在礁壁上,一手开始滑动,微眯着眼,快慢有致,时强时弱,他得在苏湛前边弄出来,没有润滑的时候,这个也挺管用的。
  背后的苏湛瞬间楞住了,不禁仰头望月,没错,又圆又亮,明晃晃地照着天地万物,目光又落回,眼前也是一轮"明月",同样的又圆又亮,以前都是在房里窥月,难见其精华揽天,此时,通体嫩白的徐天海最耀眼的部分——白屁股,堪比天上的月。
  抚上去,摩挲着,触手温润,富有弹性,常年拉网掌舵的手掌在黑与白的对比中映出清晰的轮廓,捧着它,就像捧着一轮明月,吻着它,仿佛吻着月的光华。月下所悬的两颗圆润颗颗饱满润泽,吴刚可以偷吃灵丹追仙而去,水手也情不自禁地跪下来,将灵丹纳入掌中把玩,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不忍一口吞下。
  呃啊……徐天海不禁一阵颤抖,来自身下的湿暖传来一阵奇异的快感,玉杵傲然冲天,掌随心动,捣得不亦乐乎。
  "宝贝,含着它,舔舔,嗯,对,继续……"
  满口含住,两颗灵丹俨然融为一体,鼓胀着跳动,月,仿佛更加的明亮了,好像有了生命气息,粉嫩的入口急促地喘着,召唤着年轻的水手将桂花栽种,深深地植入,扎根于此,酿出更醇厚的佳酿。
  水手在被煎熬,灵丹妙药后越发难耐,倍加小心地探进第一根手指将月慢慢打开,第二根,第三根,含着唾液、体~液将一轮明月弄得水光粼粼,稍微动一动,整个月亮都抖起来。
  徐天海实在站不住了,整个前身贴在冰凉的礁石上,身下的玉杵快要打出火来,水手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了,进出的手指灵活狡黠,触到了就丢了魂儿。
  "苏湛,苏湛……快了,快了……"口里胡乱低喊,却一刻也不能停,火热的玉杵一下一下蹭在冰凉的礁石上,当水手一同握住它时,再也承受不住,月华倾洒,清亮夺目。
  月亮彻底地沦陷了……
  
  这是一个曼妙难忘的夜晚,苏湛常常回想,当他真正进入徐天海的身体时,具体什么滋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仿佛真的升天了,以天为帐,以海为塌,和月亮进行着一次旷古未有的体验,不仅是来自于体内的澎湃情潮,更有一种来自精神上的无比满足,总之,他好像干了月亮,而月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明媚柔亮。
  徐天海也回想,当冰凉的海水漫过腰际时,他完全不觉得恐慌,只希望和苏湛一起继续攀升,攀升到无人知晓的浩瀚宇宙里,做一颗星,永恒的仙宿。
  
  当火热的情~欲一泻而退的时候,秋意绵绵,寒意袭来,荒滩礁洞里燃烧着一堆篝火,几从枝桠遮掩了洞口,洞内暖意融融,俩个人散敞着衣衫,慵懒地躺在海草编织的旧席上,相拥而望,总也望不够似的。
  "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哦?什么样?"
  "又白又亮,就像贝壳里的珍珠,而我又黑又瘦,跟颗蚕豆似的。"
  徐天海伸出一根手指,指背上下摩挲着苏湛光滑细腻的脸庞:"谁说的,在我眼里,你就是一颗黑珍珠。"
  "哧——真会夸人,诶,从前不觉得你嘴巴这么甜啊,现在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
  "啧,都会使用成语了,进步不小。"
  "你别看不起人,不读孔孟架不住咱数理化好啊,你给我对着MIGE267战机把唐诗三百首都朗诵一遍,你看它能飞上天不成?"
  苏湛翻了个白眼,没辙,要想叫徐天海谦卑做人真是比登天都难。
  "诶,问你个问题。"
  "说。"
  "先答应我,不许生气啊。"
  "那……好吧。"
  犹豫了一下,苏湛还是问道:"你和唐熙……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
  一时沉寂,只听得枯杈在火中噼啪噼啪的声音,徐天海垂下了眼帘,浓黑的睫毛盖住了会透露某种心事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指的什么?"徐天海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平淡,甚至有些低沉。
  苏湛没说话,本不想问,却又特别想知道,想知道徐天海到底喜欢唐熙什么?现在是否还喜欢?即便分手了,难道就一丝留恋都没有吗?还想知道……他和唐熙那个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那么的忘乎所以,纵情疯狂?唐熙那方面……是不是也很棒?
  "算了,没什么,我无聊而已。"苏湛自嘲地一笑,摸出一支烟,却忘记了点上,怔怔地望着篝火出神。
  "其实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中,彼此对上眼了,那种聚会,我一般都不去的,没意思,也不喜欢和那些明星搞在一起,别看那些明星在媒体前都光彩照人的,私下里可就另外一副德性了,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有交集还能为了什么,说白了,各有所图,我的不少朋友就好这口,越是名气大的,越玩的刺激。我不行,一是被那些人缠上很麻烦的,二是他们没几个干净的,我嫌脏。那时唐熙刚有点小名气,人也简单的多,也是被朋友拉过去见世面的,他和别人不太一样,长得好却很安静,坐在角落里多少显得有些青涩,我就坐在他身边,看了他好久,忽然就有了种说话的冲动,一来二去的,大家感觉都不错,他不知道我是谁,可他挺聪明,在那样的聚会上,除了明星外,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了。"
  "嗯,大家都在钓鱼,你们钓的是明星,他们钓的是权势和金钱。"
  徐天海看了眼苏湛,不禁苦笑:"你也很聪明。"
  "只可惜,你给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想起唐熙的"金丝雀"一说,苏湛满嘴的苦涩。
  徐天海冷哼一声:"我原本给的就不是他想要的,我看错了人,唐熙也看错了。"
  "追求梦想没有错,只是看用什么方式和手段了,他陷入了那个圈子,就要懂得它的游戏规则,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了,都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再干净的人掉进去,还能保持本色吗,不可能的,你也不能全怪他。"
  徐天海沉默了,他怪过唐熙吗?他只是觉得气愤,气愤源于羞辱,羞辱源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玩了。看着苏湛,有那么一秒的设想,如果苏湛和别人搞到了一起……
  虽然仅仅是一秒,并且还是个无中生有的设想,可徐天海已经面色阴沉了,猛然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了苏湛的脖子,狠狠道:"听着,不许背叛我,否则我……"
  苏湛微惊,望着忽然面目狰狞的徐天海,良久,淡淡一笑,按住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幽幽道:"否则你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挺喜欢这章的……




人在江湖

  徐天海慢慢松开了手,他回答不出,如果苏湛真的哪一天背叛了自己,只是想一想,他已经感到无比的心伤,那是一种近乎把心瞬间捣碎的哀痛,望着苏湛笑吟吟的脸,即便现在他洁净得如海沙里的白贝壳,可这种假象已经幻化为切实的痛啃噬起五脏六腑来,他是真的爱着苏湛的,可苏湛呢?迷信着他的身份,认定他就是蚵仔,迷恋着他的身体,贪欢爱欲,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他不是唐熙,金边柳,随风摇摆,吹向哪边与爱无关;也不是沈欢,一根藤条,能直能屈,爱不爱随你;苏湛就是苏湛,一棵向下扎根,望天而茂的树,自始至终顶天立地,不需要谁的帮扶,照旧开花结果,还能施与真正饥渴的人,譬如——自己这样的。徐天海默默地看着苏湛,摸着他的脸颊,万分的沮丧和难过,这一次,毫无杂质的爱情,得失不由爷。
  看着不说话的徐天海,苏湛的脸上痒痒的,温暖细腻的手掌摩挲出难以描述的心事。苏湛抓住了徐天海的手,目光纠缠,不知为什么也有点难过:"徐天海,不是只有在床上和别人搞才是背叛,任何的不忠都是背叛。"苏湛的唇缓缓而动:"无法实现的诺言,也是背叛。"
  懂了,好像都懂了,静静地望着,目光深植入心,索取的前提是给予,拥有全部是贪妄,总要舍去一部分,余下的,要好好珍惜。
  双唇情不自禁地碰了碰,好像安慰着彼此,又都想起了这场谈话的引子,苏湛刚要张嘴说什么,徐天海马上以无比坚定的口气道:"你棒,你最棒。"
  斜睨着眼,苏湛看着并不忠厚的某人,鼻子哼气:"真的?"
  点了下头,心里合计着,反正唐熙也听不见,索性再烘托一下气氛:"他那儿没你长得好。"
  苏湛莞尔:"你真下流,徐天海。"
  "下流?我说的是个理儿,男人面上再养眼也没用,还得有真本事。"
  "那你呢?"苏湛微微笑着,很欣赏地看着徐天海,自动扶好避雷针。
  果然……徐天海想也不想地:"我比较全面,这还用问吗?!"
  "蚵仔哥……"
  "嗯?"
  "你真是个极品。"
  ……
  "苹果还在生气。"
  "没关系的,早晚她会懂的。"
  "总感觉很对不起她。"
  "墨田人的心像海一样,可以容纳很多。"
  
  回到苏家的俩人并没有再看见苹果他们,只收到一张托苏妈妈转交的字条:我们去A市了,沈欢需要我们。
  另:拥抱你们,大叔,别生气啦——苹果。
  "他们去A市找沈欢去了。"徐天海有点惊讶,苹果的腿不好,一般不会轻易离开墨田,阿涛还要在父母的餐馆里帮忙,为了沈欢的"星光灿烂",他们集体出动了,是啊,星光灿烂选秀活动就在A市举办,苏湛是沈欢最好的朋友,没道理坐视不理的……
  攥着纸条,苏湛沉吟着,一抬眼就看见徐天海两眼冒光地看着自己,满怀期待。
  "我去不了,至少现在不行,明天就上船了。"
  这就是苏湛的决定,徐天海眼里的小光熄灭了,他做不了苏湛的主,只能做自己的主,苏湛不走,那他呢?
  
  徐天海很快就从踌躇不定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下午苏湛去渔业公司报到,接到船主通知,因为某些机器部件尚未检修完,延迟出海日程,大概还要再等几天。
  苏湛走不了了,阳光洒在了徐天海身上,哼着小曲开始收拾起行李,离开A市一个月了,能拖的还在拖,不能拖的,选择远程遥控。没有人知道徐天海在墨田,都以为这位爷携手哪位新欢去马尔代夫晒日光浴去了。
  徐天海也没和陈悦说,有的时候,朋友不在壳外,更不在壳内,而是壳边缘的人,心底深处的某根神经如同警报器上从未歇工的那根保险丝。
  苏湛默默地看着打着行李包的徐天海,他还没说要走,他也没和他商量,收拾行李,和苏妈妈告别,吃过午饭就出发,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合乎情理。而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说NO,他为了他,留在墨田一个多月了,他也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闲人,每一个电话应付起来并不都很轻松。
  "徐天海……"苏湛唤着正将最后一双袜子塞进包里的某人。
  抬起头,看着,徐天海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喂,你怎么还坐着,赶快收拾东西,吃过午饭咱们就走,晚饭前就能到A市了。
  "我……"
  "不是还没开船吗,先去A市散散心,沈欢他们见到你肯定高兴。"
  "徐天海,我没说要走。"
  拉上行李包,随着苏湛的话音一落,拉链精准无误地夹到了另一只手的拇指。啊——徐天海呲牙咧嘴地竖起拇指,血很快冒出来,爷的脸色又开始转白。
  苏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冒血的手指噻进了嘴里,一边嘬着,一边捧住徐天海的脸蛋子,示意随着自己的频率做深呼吸……
  其实徐天海早就没事了,一声不吭地看着嘬着手指头的苏湛,深呼吸渐浅,伸手搂过苏湛的头,贴在胸口,低声而叹:"真是固执,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叫你跟我走,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唇贴上去,封住小哥的嘴,不需要答案了,情到深处无怨尤,既然他不想走,他也不再勉强,唐熙不是说不想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吗,那他干嘛妄想束缚一只海上的飞鹰?
  再深深地吻一次,然后拎上行李,潇洒地和他道别,俩人的日子不该仅仅是这几天,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徐天海面色柔和,声音也柔和,放开怀里的人,用一双绝对能柔死人的眼睛将苏湛缠绕:"好,上船前告诉我一声,我想送送你。"
  "不,不用了……"苏湛的声音微弱无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拒绝这个男人,这个叫他用心等了许久的男人,那抹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总是不能自抑地弹跳出来,不设防地被它侵扰,时断时续。
  徐天海垂下双眼,想笑一下,却失败了,不是说要潇洒一点地离开吗,怎么搞的?反而越来越黏糊!
  拎起行李包,来的时候轻飘飘,走的时候沉甸甸,好多东西都留下,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拎包的手被按住了,徐天海耳边响起苏湛沉稳的声音:"一起走,路虎我来开。"舍不得,还是舍不得,苏湛认了。
  春天里那个百花香,浪里格浪里格浪里格浪……徐天海眉开眼笑,灿若生辉:"我帮你收拾行李,带上给你买的新内~裤,都带上。"
  呃,一定要穿那种松松垮垮的老头乐内~裤晃荡到A市吗?苏湛擦擦眼角,妈的,又湿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用来了。"门口响起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怠,陈悦笑吟吟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屋里这边风景独好,苏妈妈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望着狼吞虎咽将苏妈妈炒的墨鱼韭菜卷进肚里的陈悦,徐天海的脸上并没有喜相逢的欢愉,目光沉沉,保持沉默。
  受到热情款待的陈悦边吃边汇报着工作近况,公司很忙,急需徐天海本人回去处理,几份大的订单都下来了,不能再等了。瞟几眼徐天海,陈悦继续扒拉着饭菜,他说的不是高尔夫俱乐部,徐天海懂的。
  "你先回去,我还要再等几天。"这是徐天海给出的答复。
  "什么?"陈悦嘴边挂着一叶韭菜,愣住了,苏妈妈盛饭的手也停住了,苏湛诧异地望着突然改变主意的徐天海。
  "我说了,我还要再等几天。"徐天海站起身,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陈悦的眼珠子随着徐天海转动,还想再啰嗦,也知道是白费力气,他太了解这位爷的脾气了,徐天海讨厌别人设计他,替他做主,可很多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放下碗筷,陈悦连饱嗝都打不出了,气走丹田,卟的一声,连屁都放得带着一股子怨尤。忸怩着,陈悦冲苏妈妈、苏湛笑了笑,笑得别提多难看了。
  闻得屁声,徐天海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站在房前的台阶上,目光打向陈悦,神情淡淡。
  陈悦放下手中的碗筷,很自觉地随徐天海进了屋。
  苏湛刚要站起身,苏妈妈拽了拽儿子的衣角,轻声道:"该来的总要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陈悦只住了一宿,睡在亚力的房间里,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站在苏家的小院里,望着送客的苏妈妈和苏湛,陈悦的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一句:"保重吧"便头也不回地开着奔驰离开了墨田。
  
  徐天海起的很晚,快近中午了才懒洋洋地走出房间,一身来时的装扮,玉树临风地站在屋檐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手上拎着行李,冲着叼着烟卷的苏湛晃了晃,嘴边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回去了,上船前告诉我一声,我送你。"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苏湛眯着眼,正午的阳光温润地将两人的肤色衬得洁净照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彼此静静地望了片刻,忽然都笑了,苏湛点点头,走过去,很用力地抱了抱,这个既柔软又刚强的蚵仔男人。
  "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行,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
  "你先前不是这样计划的。"
  "嗯,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
  "徐天海!"
  "苏湛,记住,我不回来,你不许上船,照顾好妈妈。"
  "你太霸道。"
  "你现在才知道吗?"
  "不,早就看不惯了。"
  "那……怎么办?"
  "呵呵,凑合过呗。"
  "不,我要跟你好好过,还得过一辈子。"
  吻住心爱的男人,将这句誓言深深地烙印在心底,随风而舞的一片秋叶摇曳着最后的风姿静静地落在男人挺阔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见各位亲了,石头有些想念,今天啰嗦几句,和你们唠唠家常。
不少亲都知道石头现在也是一名奋斗在一线的社会人了,工作越来越繁忙,别担心,我不会放弃写文的,因为只有继续写下去,才拥有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月底之前我会更加的忙碌,几乎是用挤的时间来写文,以前的存文现在都用尽了,只好写一章更一章,还要保证文的品质(这是我个人的完美追求,没办法,在你们看来是不完美的,但我追求的是完美,好吧,言归正传),SO,石头在这里先向大家抱歉一下,喜欢此文的朋友,可能你们得需要付出点等待的辛苦,日更肯定是没戏了,但我争取做到周更,尽量放在周末,因为平日里下班后独坐办公室一隅,默默地写文,回到家后基本也该洗洗睡了,回复神马的都是放在早上(依然独坐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还是不能离开你们,不能离开JJ(我恋旧)。
若只是以此文消遣解闷神马的,又觉得追文辛苦,又不值得如此苦等,没关系,石头也能理解,在这里和大家说清楚,也是怕耽误亲们去追更好的文,呵呵,我是很怕别人埋怨我的。
嗯……今天就啰嗦到这里吧,月底了,更忙了,我会继续挤啊挤的,从来没有放弃过,以后也不会。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和鼓励,这可能是我写文最后的安慰了吧,鞠躬!

PS:目前河蟹又强横起来,我不怕,因为没什么可河蟹我的,我依旧是个单纯写作的耽美写手,任何出现的所谓的肉肉都是为了人物服务,我没刻意地为了讨好谁或者靠H搏出位,那不是写作的目的,乐趣总要有点,要不看耽美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学党史,对吧,所以,声明两点:一,此文免费,不牵扯到靠这个走红赢利;二,此文和谐,也不用好心人举报神马的,教育我如何CJ。
咔咔,啰嗦完毕!请大家继续看文。




朋友一生一起走

  "徐先生?"
  "嗯!"
  "虽然他遮住脸,可我还是留下了他的声音,你要不要听一听?"
  何善静等了几秒,电话那端没有明确答复,于是按下播放键,事先录好的一段对话缓缓传送:
  "你确定他在那里?"
  "应该是的。"
  "他去那里多少次了?"
  "应该是第二次。"
  "他们交往到什么程度了?"
  "照片上应该都很清楚了。"
  一声轻笑:"道上的朋友都说你是最专业也是最有能耐的,'应该'这词听上去可不那么专业。"
  "王先生,我只回答我所知道的,不下最后的判断。"
  沉默了一会,王先生一派怀疑的口吻:"他没找过你吗?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对不起,这不是你请我要查的内容,无可奉告。"
  "呵呵,职业道德啊。"
  "你说对了。"
  "何善,我既然能找到你,也就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王先生,我对所有的主顾都一视同仁,不过……"何善停住了。
  "不过什么?"
  "不过还要看这个主顾是不是更讨我的喜欢,若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我的账号已经发给你了,最晚别迟过明天。"
  "何善!"王先生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何善居然也敢如此的张狂。语气十分不悦:"徐天海付你多少报酬,你开个价,我只会比他更多。"
  "呵呵。"这次轮到何善感到好笑了:"王先生,你要我帮你查的都已经查到了,你的报酬我也很满意,至于其它的,对不起,我不感兴趣,就这样吧,拜拜。"
  录音中断,电话那端沉寂了许久,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何善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维护了徐天海,当有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所要查的人居然是徐天海时,何善不由得暗暗一惊,来者不善,出于职业本能,他没有一口回绝,墨田、徐天海、蚵仔、悉蕙兰这几个名字,这大半年来,他已了然于胸,不动声色地接下这宗买卖,一个月,将徐天海在墨田的行踪如实汇报给委托人——王先生。
  何善知道,这不是委托人的真实姓氏,要查徐天海的也不是他本人,当把所有的调查结果上交后,从未有过的某种情绪令何善在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的怂恿下,拨通了徐天海的电话。
  这是一个真正的背叛。
  良久,徐天海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里稳稳地传来,略带几分倦怠:"何善,谢谢你,我会将报酬汇入你的账号,嗯,再见吧。"
  "徐先生?"何善唤住了欲要挂上电话的徐天海,依旧和善,如沐春风:"这次是免费的,你没委托我什么,我只不过头脑发热罢了,也不会有下次了,噢,一点私人建议,苏湛的确比那个明星更适合你,祝你们幸福,拜拜。"
  何善望着电话,不一刻摇头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头脑发热?一点私人建议?这算什么?从业这么久,第一次出卖了委托人,他和徐天海压根谈不上私人交情,何来建议?还祝福?也许,一想到徐天海坐在对面角落的沙发里,那双隐藏一切的眼睛隐隐透出的不安,令人无法真正的释怀,正如王先生所言,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专业了。
  望着窗外渐渐笼上的寒气,阴霾的天空似乎凝聚着一股阴湿之气,不曾入住的公寓布置得焕然一新,依旧存留几许涩然之气,守着温暖的壁炉,徐天海也在笑,比何善的笑容充满了苦涩,就像喝了一杯胆汁,从胃里漾出,渗透到全身。
  王先生?多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听了十几年,笨人笨办法!不,他压根就不笨,笨的是自己,即便在墨田最后一次面对面倾谈,他依然执着地劝他回去,回到A市,回到他效忠的人身边,不能怪他,人在江湖嘛,这么多年了,他畏惧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那两座真正的靠山。扯了扯嘴角,徐天海的苦水倒流回胃,苏湛说的对,不是只有捉~奸在床才是真正的背叛,任何一种不忠都是背叛!爱情、友情、亲情,亦如此!
  
  初冬的暖阳露出小半个脸来,清冷的气息徐徐吹来,说是要下雪,可这天眼看着又晴了,不阴不阳的,照在高尔夫球场新换的草坪上,绿盈盈的鲜嫩欲滴,青草特有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虽然已经过了打球的最佳时节,球场上仍有不少人影优雅得体地漫步在微寒的清风里,时不时一个漂亮的挥杆,嘭地一声,清脆悦耳,望着滚向洞口的球,自认为很绅士的男人们,享受着秋冬之际最后一点怡人的暖色。
  一个远击,白色小球牵动了不少目光,遥遥地飞向了百米外的小小洞口,球尚未停稳,陈悦已经无奈地拍了拍巴掌,这一次,铁定又输,和徐天海打球,不求结果,只重过程,向来不好各项运动的徐天海,对高尔夫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悟性,姿势标准漂亮不说,成绩也很骄人,堪比专业选手,有时候看徐天海打球,陈悦很享受。
  可今天,陈悦输得很惨,比任何一次都惨,徐天海几乎不给任何机会,一杆进洞,这在以往的球史中,徐天海也只罕见地出现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陈悦惊诧地张着嘴,望着徐天海,半天说不出话来。球场四周已经响起了掌声、惊叹之声。
  一杆进洞的本主倒是云淡风轻,含笑不语接过服务生端来的咖啡,悠然地抿了一口,看向陈悦,忽然问:"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打高尔夫球吗?"
  陈悦腹诽:除了这个,你连跑步机都站不稳。
  徐天海自顾自地说着:"从挥第一杆开始,我就莫名地喜欢上了这种稳操胜券的美妙感觉,它能叫人彻底放松,慢慢地思考,轻轻松松就可以击败对手。"
  转过头,对视陈悦,静静地看着这个交往了十多年的挚友,陈悦笑了笑,并不怎么轻松。
  "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输吗?"徐天海笑笑地问。
  "你悟性高。"陈悦只有这么一个答案,他讨厌徐天海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收起笑容,徐天海面色微冷:"打高尔夫球不能是一成不变的,不断地纠正动作,力求完美,才会有脱胎换骨般的感受,每一次的改变都是一个更高的起点,我已经改过三次基本动作,你呢?"
  陈悦不语,他一次都没有过,自认为还算标准,何必再改?
  摩挲着球杆,徐天海点点头,眼睛又黑又亮,陈悦也很讨厌徐天海今天的眼神。
  "每一次挥杆的时候你都会想,这一杆要打左边,或者这一杆要打右,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打高尔夫本身就是在设定目标,在追求目标,只是……"徐天海停顿下来,看着陈悦闪烁不定的眼神,微微一笑,这笑里含着几分陈悦再熟悉不过的阴冷:"如果设定目标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挥杆再漂亮,球打得再准,是不是偏离得也就越远呢?"
  陈悦咽了几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额上已是一层细微的汗亮。
  徐天海的球杆抵在陈悦的肚子上,用力顶了顶,向陈悦幽幽望去,眼底一抹哀伤:"陈悦,你的球有没有进错洞的时候?"
  "天海……"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我老欺负你,你是不是很生气?"
  "天海……"
  "陈悦,告诉我,我们今后还能做朋友吗?"
  "天海,除了你,我没对谁打心里头这么好过,连我老婆都没你这福气。"陈悦忽然无限的委屈,眼圈发红。
  "嗯,我知道,你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放下球杆,徐天海目色沉沉地望着脚下的青翠。
  "我……天海……我……"万般话语堵在胸口,一向口齿伶俐的陈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里闪动着晶亮,他实在讨厌今天的自己。
  徐天海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球杆递了过去,陈悦茫然地望着,不敢伸手接。
  "这是我最喜欢的球杆,送给你。"
  "我怎么能……"
  "拿着吧,重新设定目标,打出你认为最正确的一杆球来。"
  泪水终于滑落,摔碎在草坪上,陈悦缓缓地接过球杆,磨得发亮的球杆尚有哥们手上存留的余温。
  
  "星光灿烂"的选秀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沈欢终于如愿以偿在第二轮的选拔中直接晋级,接来下的日子需要等待,等待更加残酷的竞争,从万到千,到百,再到十,漫漫星途,每一站都是一个新的起点,又或是一个终止,望着网上不断攀升的人气,沈欢常常凝神屏气,继而又微笑不已。
  "欢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墨田去?"离下一次晋级赛还有些时间,苹果忍不住惦念墨田的海港还有一个人即将出海打渔。
  "沈欢还要参加组委会安排的各项培训,估计回不去,我们可以先走,等开赛了我们这支亲友团再来嘛。"阿涛坐在旅馆里的小床上,捏着沈欢犒劳大家的葡萄,边吃边说。
  苹果迟疑,两边都有点不舍,望向亚力,希望听听他的意思,亚力很多时候,主意又多又好。
  不等亚力说话,沈欢却道:"我和你们一起走。"
  亚力问:"没事吗?"
  "没事,海选还没结束,我是自由人,我爸我妈叫我回家一趟。"
  余下三人都微感惊讶,沈欢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这次看来是个转机。
  "再说,我也想看看苏湛,这次出来也没和他打招呼,临出海前,送送他。"
  苹果高兴地点点头:"是啊,是啊,送送吧,我们一起。"
  阿涛皱眉:"什么送啊送的,不吉利。"
  苹果瞪他:"迷信脑壳,吃你的吧。"
  阿涛不服气地:"老一辈人很忌讳出海送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苹果还要说什么,亚力赶紧道:"那我就定明天的票吧,晚上咱们吃点好的,我请客,说吧,想吃什么?"
  阿涛来了精神,跳下床:"听说A市有条美食街,我们现在就出发。"
  沈欢微一沉吟:"呃,那个,我晚上有点事,去不了,你们去吧。明天回墨田,叫上苏湛,到阿涛家的餐馆,我请客。"
  "你干嘛去啊?约了人?"
  沈欢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几个新认识的朋友,都是参加这次选秀的,明天大家都各奔东西了,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怎么没听你说过,真是的。"苹果酸酸的,沈欢为了新朋友居然不顾老朋友。
  亚力笑着揉揉苹果的头发,对沈欢道:"嗯,应该的,那我们去吃了,你早点回来,明天还要赶火车的。"
  "嗯,放心吧,噢,对了,大叔还在墨田吗?"
  摇摇头,没人知道,苏湛没来,估计徐天海也没有回来,俩个人成天腻在一起,叫人看了脸红,谁也不愿意做那盏瓦数最强的电灯泡。
  电话铃响,沈欢急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慢悠悠地晃到桌前,一屁股坐下,架起两条长腿,任那电话响了片刻方才接起,语声慵懒:"喂?"
  听了一会儿,沈欢忽然冷笑:"你以为你谁啊,管得着我吗,老子向来我行我素,你怕啦,别来啊。"
  嗯?亚力三人不禁眼神交流,这新朋友交的可真是火药味颇浓,瞧沈欢这副备战的德性,八成对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估计对方也被惹得火大,沈欢的脸上阴晴不定,冷哼两声:"好啊,你说在哪儿吧?我无所谓,小老百姓就是这点好,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地方你来挑,我奉陪到底。"
  这是约饭吗?怎么听着像是要约架?
  "没事吧,沈欢,哥几个陪你。"阿涛道出大家的心声。
  沈欢一笑,晃了晃手机:"小菜一碟,哥们先闪了。"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抻了抻衣领,一扬下巴问苹果:"小苹果,说实话,哥今天帅吗?"
  苹果撇嘴,没办法,就算真唱红了,沈欢在她眼里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坏小子,揶揄地冲沈欢道:"喂,我说,你每天早上都是被自己帅醒的吧?"
  沈欢不介意,也没办法,就算真唱红了,苹果在他眼里永远都和亲妹子一样,嘿嘿坏笑着:"妹子,哥每天都是怕自己不帅给急醒的。"
  沈欢走了,留下一室的乌鸦上空盘旋,嘎嘎嘎……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我提前更文了,希望大家过一个浪漫温馨的圣诞节!




不速之客

  "咦?怎么回事?"一行人停在熟悉的苏家门前,紧闭的大门、停在路外的黑色吉普,还有座驾上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都叫人微感不适。
  沈欢上前一推,居然没推开,从里面落了锁,回头望望亚力他们,阿涛不耐,推开沈欢开始砸门:"苏湛,在家吗?我们回来了,开门。"
  叫了几声没人应答,相互看了看,吉普里的人看着这群被拒之门外的年轻人,面无表情。
  身后的门缓缓开启,传来沉重的一声吱呀,狭窄的门缝露出苏妈妈略显苍白的脸,双眼湿红,看着门外几个孩子,抖了抖唇道:"噢,原来是你们。"
  沈欢上前一步,低声问:"干妈,怎么了,家里来人了?"
  苏妈妈刚要点头又急忙摇头:"噢,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玩。"
  "苏湛在吗?"
  点点头,又再次摇头否认:"没,没在。"
  沈欢皱皱眉,沉吟片刻,忽然道:"干妈,我有点重要的事要和苏湛说,留个字条就走,叫我进去吧。"
  不等苏妈妈拒绝,沈欢轻而易举地推门进院,苏妈妈木然地闪在一边,一行人随之而入。
  苏妈妈撒谎了,不仅苏湛在家,而且,屋里还多了两个人,依然是完全陌生的,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小了,男的不怒自威,女的端沉精致,苏湛直挺挺地戳在当中,沉郁、对抗。那女人眼圈也红红的,万分警觉地看着沈欢他们走进来,随即站起,背转过去,一块绢帕象征性地擦了擦嘴角,遮住了面容,余光瞟着男人,传递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信息。
  "家里来客了?呵呵,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沈欢笑问苏湛,眼里也打着只有哥们之间才懂的暗语:怎么回事?什么人?气氛不对,需不要帮忙?不能叫人欺负了,听你一句话,是留还是走?
  苏湛嗯了一声,回复信息:不速之客,是个麻烦,还是带苹果他们先走吧。
  "那我们先走,就是和你说一声,晚上在阿涛家聚餐,你一定要来。"
  "知道了,我会去的。"
  "苏湛,大叔回A市了吗?"阿涛四下里寻摸着,没看见徐天海,有点不习惯了。
  屋内的人脸色均变,女人陡然转身,面对着这伙人,漂亮的丹凤眼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男人的目光更冷了,一语不发。阿涛敛声退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干妈,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走不远的。"沈欢很想晒晒屋外的阳光,身上莫名地泛着一层冷意。
  亚力不见了苹果,回头一看,却见苹果仍直愣愣地伫在屋中。
  "苹果……"亚力低声唤着,沈欢、阿涛也停住了脚步,苹果充耳不闻,望着那女人,寸步不移,消瘦的双肩越发显得伶仃孤单。
  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微弱的暖光映着彼此的面容,同样的苍白,同样的深刻,不一样的却是眼里的光景,苹果乌漆黑亮的大眼睛幽深不见底,将女人从冷淡到疑惑,到沉吟,到震动,到惊疑的瞬息万变的眼神,全部纳入眼底。
  这更加坚定了某种认定,望着背转过身对男人命道"老徐,我们走吧"的女人,苹果忽然高声道:"我见过你。"
  女人不闻,只管对着男人低声催促:"你还坐着干什么,快点,我们走了。"
  徐炜没有动,淡淡地看了张雪萍一眼,又看向苹果,继而目光向下,一步一步走近的苹果,走出了一高一低的艰难。徐炜的双瞳蓦然收缩,望向妻子,张雪萍雪毫无血色的脸印证了一切。
  亚力欲要拉住苹果,却被一向柔弱的臂膀甩开了,苹果执拗地走着,好像仅存的两三米她足足走了十八年。
  "我认识你,你的眼睛和别人的不一样。"
  张雪萍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小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应该没有见过。"话落,淡淡的转向苏妈妈,不疾不徐道:"悉大姐,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你。"
  苏妈妈垂首不语,并不答言。
  苏湛一把扶住了摇摇欲晃的苹果,苹果的目光死死咬住张雪萍,还想往前走,似乎要扑到张雪萍的身上才肯罢休。
  张雪萍丢下徐炜,也丢下一句话:"我在车上等你。"走出几步,想起什么,返回苏湛身边,神情倨傲,语声冰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做叫所有人都后悔的事。"说罢,绕开一屋子的人,绢帕遮脸,低头向外走去。
  一条粗壮的手臂拦住了她,沈欢笑笑地:"大婶,别忙着走啊,东西还没拿。"说罢,接过苏妈妈递过来的用丝带捆好的礼盒,还有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一起塞回张雪萍的怀里。
  脸色泛青,张雪萍欲言又止,大婶?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扬起颀长的头颈,依然不失优雅地向外走去,若多停留一秒,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手中的东西砸在这个嬉皮笑脸的男孩的脸上。
  与此同时,徐炜站起身,缓步走到苏湛面前,互望间,刀光剑影,各不相让,一丝冷笑,几分恨意,冰冷的目光燃烧出灼人的火焰,徐炜的笑转瞬即逝,火焰熊熊燃烧,是的,他恨眼前这个叫苏湛的男孩子,整整恨了十八年。儿子失去了某种记忆,而自己想忘却偏偏忘不了,那一幕,深烙于心,每每想起,他就恨不得亲手撕碎苏湛,再将他烧得干干净净,十八年前的噩梦本以为早已结束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它又以另一种更强悍的方式反扑而来,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若不是陈悦,他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骨里多久,真是冤孽,难道命运这把上封宝剑就斩不断徐苏两家的恩恩怨怨吗?噩梦,再也不能醒来了吗?
  无比厌恶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徐炜睁开眼,缓缓开口,暗哑沉沉:"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用白费心机。"
  苏湛笃定不移:"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他会回来的。"
  徐炜又笑了,每道纹理都泛起了青光,这是和徐天海貌似相近实质却又截然相反的一种笑,没有温度,无关喜怒,无端地叫人背脊发冷,头皮发麻。凑到苏湛耳边,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徐炜的声音也不带丝毫的感情:"雄鹰折了双翼,它还能飞多远?老鹰是不会叫自己的小鹰落到鸡窝里去的。"
  苏湛的双眸漆黑如墨,陡然失色的双唇微微颤抖着,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良策"吗!他不信,真的不信,可从徐炜的眼里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信号波:若不信,此生他就会犯一个致命的大错误,而且,必将后悔一辈子。
  徐天海……你在哪里?看看仍在不住流泪的母亲,苏湛的目光忽然有些错乱,笔直的双腿也晃了晃。
  徐炜很满意,人都是有弱点的,像苏湛这样的人,优点就是他的弱点,爱,可以是精神支柱,也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你既然想爱,那我就毁给你看。徐炜也信,信他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儿子就是死,也得死在自己的身边,像个人,像个男人那样。
  
  墨田的海面吹来初冬阵阵寒意,最后一艘渔船已经起航,苹果的泪水颗颗坠落,摔碎在凄凉的海滩上:"亚力,冬天还没到吧,为什么会这么冷?"
  送行的人都默默地,亚力搂过苹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沈欢笑笑,难得的没有讥讽,却透出几许无力:"就是,等到了春天,墨田又该热闹了。"
  苹果蹲下身,断断续续的哭声被风卷入了大海。
  "忘掉过去,苹果,站起来。"亚力柔声命道。
  "不,我不想,我知道,一定是他们,那女人的眼睛,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苹果……"
  "别哭了,大叔和他们不一样,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伤心的。"
  沈欢恨恨地踢起一脚海沙:"妈的,我为什么就拦不住苏湛,妈的,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除了海浪和苹果的呜咽声,谁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年轻的身影随着远航的渔船,渐渐消失了……
  
  踉跄的身影扑向海水,喘息不定的呼怆响彻云霄:"苏湛……你他妈的给我回来……苏湛……"
  "大叔——"集体大合唱再次齐鸣,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滚圆,徐天海就像突降的天神,高大的身板矗立在墨田冰冷的海水里,望着早已成斑点的渔船,欲哭无泪。
  "大叔,你怎么才来?"苹果哽咽着,忽然别过头去,扑进亚力的怀里放声痛哭。
  "他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话?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沈欢的声音沉沉响起:"因为墨田的人只相信他们自己。"
  徐天海猛然冲出海水,冲到沈欢面前,抓起他的衣襟,满腔的怒火喷向无辜的男孩:"放屁,你懂什么,懂爱吗?既然相爱,就该信任彼此,永远都活在过去的失败里,算是个男人吗?玩你的吉他去。"
  "大叔——"余者都艰难地别过脸去,谁的心里都不好过,不是不相信爱,也不是不奢望未来,只是除了这片海是从来不会撒谎的,人,能信多久?
  掰开衣领上的熊爪,沈欢也怒了:"你和你老子一样,以为天下都是你们说了算,拜托,这里是墨田,不是A市,我们虽穷,可穷的自在,你若真相信什么爱情,好啊,有本事就像亚力一样留下来,永远的留下来,放弃你的A市,你的老子,对了,还有你那风骚的老子娘,我就佩服你是个真男人!"
  空旷的海滩上传来第一记闷拳声,继而响起阵阵惊呼,嘶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影溅起点点泥沙,你一拳,我一脚,各不相让,继而又纷纷砸进冰冷的海水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浑然不觉,依旧死缠不休。
  拉架的人远没有争斗的人那般舍己,拉开这个,那个又扑上来,也随着一起滚入海水中,亚力大吼:"别打了,你们碰到苹果了。"
  沈欢只是见过徐天海不遗余力的打架风格,可从心底还是轻看他,蔫不拉几笨手笨脚的徐大叔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这次,亲自领教了,整个身体被压在海水里,头脑也清醒了,望着徐天海即将落在面门上的拳头,沈欢毫不退避,冷目迎视。
  拳头停在了鼻尖处,呼哧带喘的徐天海回望着沈欢,所有的火气一下子也消灭了。放下拳头,人还骑在沈欢身上,徐天海疲惫不堪,缓缓而言:"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留下来,难道留下来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爱也是需要智慧的。"
  徐天海爬起来,向不语的沈欢伸出手来,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照样可以懂得彼此,瞬间释然,一拉一拽,沈欢也爬了起来。
  望着浑身湿冷,哆嗦在小风中的几个年轻人,徐天海的眼里充满真诚:"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苏湛也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日子还能说什么呢?祝各位入坑的亲们,新年快乐!




真心话

  A市迎来入冬以后第一场降温,霪雨菲菲,将一切打湿,灰色的将军楼若隐若现在这座城市向来人少车稀的大院深处,三步一岗,五步一查,远远望去,高大深色的砖墙内,寂静的有些可怕,令人肃然。
  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隔窗而飘,细密的雨丝彷佛也多了一些清丽之姿,每当家中会客室的小门紧闭之时,琬星都会很自觉地躲进自己的琴房叮咚叮咚一阵子,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早已熟烂于胸的曲子无端端地错了好几处,翻来覆去的弹着,却总也不能将它完整呈现。
  陈悦,怎么会是陈悦?他就那么大刺刺地走进客厅,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松。琬星有些诧异,他很少单独来,哥哥不在,他来干什么?更叫人诧异的是,父母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只是对他以这种堂而皇之的出现方式表现了各自的不自然,陈悦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首长",彼此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最近哥哥不知又搞什么名堂,人影不见,家中的气氛自不必提,琬星识趣地跑上楼,忍不住回头望去,徐炜和张雪萍已进入了会客室,陈悦抬起头,迎着琬星的目光温文有礼地点了点头,便尾随而入。
  会客室的门刚一关闭,张雪萍马上开口,略带责备:"你怎么搞到?就这么直闯进来?"
  陈悦避而不答,反问道:"您找我?"随即垂下眼帘,徐炜的目光依旧叫人不愿直视。
  张雪萍不无烦躁,直奔主题:"陈悦,天海不见了,悉蕙兰也不见了。"留意陈悦的反应,张雪萍一无所获。
  陈悦:"首长……"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张姨,都是自己人,老那么客气干什么?"
  陈悦闭上了嘴,看向徐炜,微微一愣,几日不见,老虎的雄威徒添几许罕见的衰态。
  徐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陈悦微一沉吟,还是走过去,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徐炜站起身走近前,陈悦又惶惶站起。
  沉默了片刻,陈悦的目光无处可落,只好又落回徐炜蓝色军装上的第二颗纽扣,这是多年来的一个老位置,妥帖,安全。
  "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沉寂许久,徐炜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十五年。"
  "嗯……十五年了。"
  带有暖风的房间空气也似乎凝滞不通,一直没有脱去呢子外套的陈悦,额上冒出一层热气。
  徐炜笑了笑,有点回忆的味道:"都这么多年了,新兵蛋子一晃也成了有家有室的男人了,陈悦,还记得你刚参军时的样子吗?"
  陈悦茫然,他该记得什么,又该忘记什么呢?
  徐炜替他回答了:"有理想,有干劲,也很听话。"
  陈悦默然,或许吧,为了理想他才会舍己,有干劲才为人所用,听话……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天海虽然是我的儿子,却不怎么听我的话。"徐炜的声音暗暗沉沉,好像这光线幽暗的会客室。
  "不,我倒觉得,他一直都很在乎两位首长。"这话说得有些违心,可也参杂着几分真,徐天海的确不是什么乖孩子,可他也从来没有忽视过这两位。
  "噢?你似乎认为自己很了解他?"徐炜的嘴角微微一扯。
  陈悦再次陷入沉默,他对徐天海的了解或许远不及徐天海对他的了解,一丝哀伤,陈悦忽然很想念这个自小玩到大的老友,他接近他,起初不含什么情谊,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使命,成为徐天海生命中最知己的朋友,而少年的徐天海,睁着一双警惕又茫然的眼睛,看着陈悦带着憨然的笑容在一片陌生里递出的橄榄枝。军校三年,吃喝拉撒睡,徐天海开始填补人生记忆库里的空白,而陈悦,恰恰是这片空白里最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孔。
  
  "告诉我,他在哪儿?"徐炜突然发问,震醒了五味杂陈中的陈悦。
  "我不知道。"陈悦的样子看上去永远都那么老老实实,诚诚恳恳。
  徐炜看够了,浓眉紧蹙,可他却没有理由不去相信陈悦,自己一手带出的兵娃子,就算翅膀再硬,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张雪萍不这么看,多年的残酷斗争,就是人和人之间的斗争,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儿子和陈悦毕竟厮混了这么多年,儿子重情重义,而陈悦恰巧就吃这一套,利益熏心的是大多数,可陈悦……虽然国外银行的存款足够他逍遥快活下半辈子,可他不是只为这些而活的人。多少有些欣慰,替儿子高兴,能有这样一个人肯为儿子牺牲自己的前途,是喜是悲,倒也纠缠。于是,张雪萍的口气也缓和下来,轻声道:"陈悦,坐,别老站着,你徐叔和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几句真心话和你说。"
  真心话,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的玩意,陈悦今天不是来听真心话的,他也有几句真心话要说,打断首长的话,一向规矩的陈悦叫张雪萍不由得一愣。
  "首长,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陈悦!"张雪萍不想继续听了。
  "感谢你们多年来对我的器重,我很抱歉,令你们失望了,也让朋友失望了,只是,对我最失望的还是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缓缓放在徐炜面前的茶几上,陈悦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没安心过,这个账号我一次都没动过,连看一看都觉得是种罪过,徐叔、张姨,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们,有些话,天海不在,可我想替他说,有些感情,负担不起,这些年,看着他频繁地换掉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与你们的爱周旋而活,唯独留下了我,我心里很难受,求你们,给他一点自由,让他也能像普通人那样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难道我会去伤害自己的儿子吗?你根本不了解。"张雪萍冷冷地打断了陈悦。
  "对,我是不了解,要是真的了解,我也许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陈悦,别说你后悔了。"
  "张姨,我不后悔,做了就是做了,我只是感到难过。"依旧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陈悦不再看任何一位首长的表情。
  会议室的门拉开又闭合,陈悦悄然退去,里边传来一声裂响,名贵的官窑茶杯带着怒气摔得粉身碎骨,门外的脚步停了停,继而坚定不移地迈离这间曾下达过无数指令的房间,陈悦的身心忽然无比的轻松。
  "老徐……"望着丈夫阴郁抖动的脸,张雪萍的眼里忽然升起一抹恐惧。
  
  "陈悦,等等。"淋得半湿的琬星站在了陈悦的宝马车前。
  摇下车窗,陈悦点头笑了笑,真奇怪,这兄妹俩哪个都不太像屋里的两个。
  "哥哥他……还好吗?"
  "嗯,他很好。"
  "那怎么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沉吟片刻,陈悦忽然又很想笑,老实人索性讲老实话:"放心吧,琬星,你哥貌似灰太狼,其实他是喜羊羊。"
  噗,琬星笑了,同感地点点头。
  "噢,将来见着了,托你捎句话给他,有空来意大利找我,我请他听歌剧。"
  琬星凑上前:"有我的份吗?"
  陈悦笑道:"当然,意大利的男人可帅着呢。"
  
  就在陈悦的宝马消失在A市的雨雾中时,几百公里外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村,简陋的平板房中温暖如春,粉刷一新的墙壁,几样简单的家具水新溜滑的,地上铺着白色长绒毛毯,光着脚踩上去又软又静,四方的玫瑰色餐桌坐落一隅,上面的饭菜香气扑鼻。
  "蚵仔,不要弄了,吃饭了。"苏妈妈嗔怪着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对着那晃眼的黑盒子一整天了,就不累吗?"
  嘿嘿笑着,却很乖觉地应着:"好,马上就吃,我再发个邮件。"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抻了个懒腰,用笔记本工作一整天滋味的确不如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舒服,可该办的事也得办啊,陈悦走了,留下的一摊子事还得委托何善处理,何善叫苦不迭:"大哥,我是个私家侦探,不是首席CEO。"
  徐天海的邮件扑棱一对小翅膀飞过来:钱到账了吗?
  何善无奈地飞回去:早就到了!
  小翅膀飞回来:那就好好干!
  何善对着电脑"靠"了无数下,可惜徐天海看不到,合上电脑,飞向了餐桌。
  何善泪奔,这就是被徐天海极度信任后的下场,还有比心软一次更可怕的吗?嗯,那就是心软了无数次,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坐在餐桌前,打开收音机,固定的海洋气象台,徐天海开始狼吞虎咽,筷子两头忙:"妈,多吃菜。"
  苏妈妈笑着,听着,吃着,望着,虽然匆匆忙忙地搬离了墨田,安置在这个连她也不熟知的小渔村里,为什么搬,住多久,家怎么办?苏妈妈都没问,可儿子一句话——"妈,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你就能回家。"她信,儿子所说所做的她都信,她也不多问,免得他烦,她知道他心里烦,可没打算放弃,既然儿子都不放弃,她为什么先打退堂鼓?小时候,属他最淘,旷课、打架、趴墙头,往女老师的饭盒里喷墨鱼汁,带着苏湛逃学不回家……她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怎么晒都不黑的皮肤,嫩得叫人不忍碰,可真被气着了,她就在一旁擦眼泪,半大的小子也莫名地跟着掉泪,然后发誓说再也不犯那些错了,小孩子的话居然都不落空,他果真没有再犯从前的错误,可换着花样来,光着屁~股被人拎回小院,把人家辛辛苦苦捞上来的蚵仔都丢回了海里,他挺着小脖颈子不服气地喊:"谁叫他们说吃我的肉!"
  苏湛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然后悄悄进屋,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塞进哥哥的手里,背起自己的小鱼篓,颠颠地跑回海,直到末日黄昏,将装满蚵仔的鱼篓还给人家,每个人都说,苏妈妈真是幸福,有这样两个儿子,一个精,一个乖,这辈子都不用愁。
  "蚵仔?"
  "嗯?"
  "你什么时候走?"
  "等苏湛回来再走。"
  "沈欢他们会带他到这里。"
  "不,我一定要见到他再走。"
  "拖久了不好,那边估计很生气。"
  徐天海沉默不语,他心里能不急吗,时间拖久了很不利,老爷子现在找不到并不意味永远找不到,失去一个陈悦算个屁,比陈悦更尽忠更专业的人实在太多了。片刻,徐天海淡淡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苏湛没回来,我不放心。"
  "蚵仔?"
  "妈……"
  "这次回去还能……你……"苏妈妈哽咽了,有些话说不出口,她不想难为了儿子,可更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两个儿子,哪一个伤心她都比他们其中一个更伤心。
  "我能去就能回!好啦,高兴点,哭坏了眼睛,苏湛以为我欺负了你,他不讲理的,你知道。"
  破涕为笑,苏妈妈夹起一箸葱炒蛏子放进了儿子碗里:"他是弟弟,你要让着他。"
  汗,还怎么让着?擅自出海,不听指挥,根本就是对自己不信任嘛,这次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爷的能耐不是一星半点的,还得教训教训他,哼,到现在还没让自己那个什么一次,嘁,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办法有的是,就看爷的脑筋怎么转了,再汗,妈的眼神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得赶紧治,一筷子夹的都是葱……
  
  收音机里嘶嘶拉拉地报道着:"紧急气象预报,根据今天下午XX气象局最新数据统计,受北部地区强冷气流的影响,预计从今日夜间到明后两日XX海东部,XX海东北部海域将会出现7~8级大风气候,XX海峡受其影响,短时间内将会出现暴风登陆,能见度低于5公里,沿海地区广大人民请注意,请立即做好防风抗险的准备工作……
  "啊——苏湛——"筷子滑落,一把抓住徐天海,苏妈妈迷雾般的两眼一派惊恐。
  "妈,别怕,有我呢……"紧紧搂住颤抖中的苏妈妈,这次徐天海说得很没底气,望向镜中的自己,一张惶惶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了,你们看吧——剩余石




落网之鱼

  A市的火车站熙熙攘攘,走出包厢的徐天海并没有急于离去,打量着这个城市接来送往的枢纽,阔别几日,它依然固我地喧闹着。
  两名毫不起眼、穿着普通夹克衫的男人凑近前,一前一后,专业有素地封住了徐天海所有的出路,其中一人微微行过立正礼,然后道:"三号派我们来接您,车在外边等,请您配合。"
  看看四周,情形一目了然,至少五、六个捉鱼的,自己这条鱼肯定是跑不掉的,徐天海也没想跑,放弃路虎,选择火车,只是为了能体体面面的走进家里,看来,有人比他更等不及了,连这样的布控都安置,他们可真是"用心良苦"。徐天海点点头,对面的两人微微放松,将这讯息传递其他人:目标顺从,无需做应急处理。
  天空阴霾,气温骤降,人们匆忙的脚步迎来匆忙而至的冬天。虽然坐上车的徐天海毫无反抗,一言不发,但随从的几人始终保持着警醒,这个人物所带给他们的压力一点也不亚于这糟糕的天气。
  中途换了车,也换了人,一切井然有序,安静无声,徐天海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
  
  一间卧房,窗帘紧密,一副手铐,冰冷无情,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大声吼着:"混蛋,给我打开,叫三号来见我。"
  锁人的人匆匆离开房间,门也落了锁,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两名守卫铁塔般戳在那里,对屋里传来的喊声置若罔闻。
  "敢锁我?这是他的命令吗?你们几个听清楚,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很快就解决了,而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记住了,别想我能饶了你们。"
  铁塔们晃了晃,紧张地互看,这位太子爷的坏脾气众人皆知,而老太太溺爱儿子也是略有所闻,这份差事真是他妈的不好干。
  "我要喝水……"
  铁塔A无奈,迅速进屋,顷刻,哗啦一声响,铁塔A一身湿迹地又站回了门口。
  时钟滴答答……
  "来人,我要上厕所。"
  铁塔A不动,瞪着铁塔B:哥们,这次该你了。
  铁塔B回瞪着战友:你已经混了个脸熟,做一次和做两次没什么区别。
  瞪来瞪去总得进去一个,徐天海暴怒:"你们想憋死我吗?这是虐待,好,我就尿在裤子里。"
  铁塔B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不一刻,屋里传来狮吼:"要我当着你的面尿吗?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侮辱!懂吗!把铐子打开,我要自己上卫生间……"
  屋里传来铁塔B歉然碎语,咣当,又不知什么东西飞了出去,显然双方沟通无果,铁塔B狼狈地跑出房,狠狠瞪着铁塔A投来甚为同情的目光。
  时间的指针又过去了几个格,房内再度传来悚人的喊声:"我的手腕破了,这是他妈的什么手铐!我妈呢,叫她来,让她看看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多大了,还找妈,铁塔们相视一笑,面含讥讽,也很为难,太子爷的手腕破了,这算不算是受了伤?而三号的命令是:毫发未伤地带回来,除他以外,不许徐天海接触任何人,包括张雪萍。
  铁塔们执行过很多次艰难的任务,唯独这次,有点棘手,犯人金贵,金贵的要人命,也招人烦。索性都瞪向对面的墙壁,老僧入定,物我两忘。
  "流血了……血……我不行了,你们快点……"声音忽然微弱,就像撒了气的充气娃娃,慢慢瘪了下去。
  两名铁塔各自惶惶,坏菜,太子爷不会怒极攻心玩自残吧?大好的前途可别毁在这位爷的手里,俩人二话不说急忙打开门冲入房里,望着眼前的情景,一时无措……
  
  只有四五、六人的会议气氛严肃有序,与会人员认真聆听、记录,没人敢轻视坐在首席上的那个老人,虎老雄威在,虽然在这个舞台上半退不退,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关系到很多人的前途命运。
  某委员的发言正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嘭地被推开了,张雪萍一袭银灰色套装阔步而入,身后的警卫员虚晃一拦,实则知道根本也拦不住。宛若一根银针,张雪萍笔直地立在门口,目光越过一切,淡淡地等着。
  开会的人纷纷站起,看向徐炜,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三号再厉害,却也厉害不过他老婆,先不说张雪萍年轻时的确是军中人人欲摘的一朵娇花,也不提她祖上显赫的红色资本,单说这女人的胆识和城府,还真不是一般妇孺可比的,可以说,没她也就不会有徐炜的东山再起,老爷子从牢里出来还能重掌要权,她算第一功臣。
  徐炜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这样破门而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挥了挥手,秘书长率众而出,撤离得迅速、无声。
  
  "你难道还嫌别人不知道你的存在吗!"徐炜幽幽道。
  "我儿子呢?"张雪萍单刀直入,她也没心情和徐炜废话。
  徐炜不语,端起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今天的龙井再名贵喝起来都有些涩然。
  张雪萍秀眉轻蹙,踱到徐炜面前,口气不变:"你把我儿子关哪儿了,我要见他。"
  徐炜纠正道:"那也是我儿子。"
  消息传得好快,这在徐炜意料之中,到处都有张雪萍的眼线,瞒是瞒不住的。徐炜也没打算瞒,这件事早晚要解决,张雪萍是个关键,任何事都好商量,这么多年了,他离不开她,可唯独在儿子的问题上,张雪萍就是权威,几乎是蛮不讲理的。
  张雪萍薄怒:"马上派人把儿子送回来,我在家等他。"说罢,转身要走。
  "雪萍!"徐炜很生气,虽然后果远没有老婆生气更为严重,但是,今天必须要把话挑明了,说开了,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你暂时不能见他。"
  "你说什么!"张雪萍粉白的脖颈因为激动而泛红了。
  "这次不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恐怕将来第一个后悔的就是你。"徐炜微微抖着,手中的茶杯千斤重。
  彼此审度着,张雪萍的瞳孔缩了缩,她也很了解徐炜,年轻时就是个狠角色,若真惹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搞不好打断儿子的腿,宁可把他养在床上也不会放手。张雪萍害怕了:"不,老徐,让我和他好好谈谈,我的儿子,我了解。"
  徐炜笑了,略带嘲讽的,张雪萍被这笑刺痛了,却无力反驳,她其实早就模糊地知道,自己的儿子他们并不了解多少,他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低眉顺眼,懂事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他对他们还表现出一种依赖和信服,可他们早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这种状态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也没人能说得清。
  桌上的内线电话骤然而响,带来的消息徒添更深的烦恼,徐炜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不语,张雪萍夺过电话:"我是张雪萍……"就像多年前一样,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内心的刚强远胜于许多叱咤风云的男人们。
  
  徐天海紧闭着双眼,耳朵可没闲着,听着铁塔们打电话向上汇报着,没过多久,匆忙的脚步声带来母亲张雪萍强力克制的颤音,命令着那些人将昏迷的自己抬上了车。不敢睁眼看,索性继续闭着,听着他们忙忙碌碌,咬着牙,忍着巨痛,他没晕,那点血的确可怖,可他一眼没看,他只知道钻心的痛随着卖力挣脱越发叫人难以承受,那副镣铐冰冷无情,手腕仿佛要断掉一般,可他不能再犹豫,也没时间了,暴风雨,渔船,苏湛,苏妈妈,墨田……等不及了,一切分秒必争,当务之急,马上要见到二老,那么顺利地束手就擒,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们,没成想,老爷子先给了个禁闭,不闻不问,你狠,我比你还狠,不就是一副铐子吗,还难不住爷……当铁塔们闯进来的一瞬间,徐天海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腕,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枕在母亲柔软、温暖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中,心中泛起的酸楚差点就败露迹象,不由感触,他始终离不开他们,事到临头,他很需要他们,这算啃老吗?呵呵,有老当啃则需啃,没什么可商量的,光有傲骨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徐天海如是想。
  
  伤口已经包扎好,腕上的灼痛却丝毫没有减少,徐天海的脸颊痒痒的,那是母亲的手在缓缓摩挲。
  "妈——"徐天海轻声而唤,另一只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苍白的脸孔看了叫人心疼。
  张雪萍似乎并不惊讶儿子苏醒得如此彻底、清晰,斯艾艾地应着:"哎——"
  房间里弥散着薰衣草的幽香,母子俩的目光轻轻碰触,张雪萍漂亮的眼窝瞬间又湿润了,绢帕上早已是泪痕斑斑。
  "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徐天海用力握了握母亲柔若无骨的手,虽然有些干瘦,但依然光滑细腻。
  "还走吗?"张雪萍抬起泪眼,深望儿子。
  短暂的沉寂,徐天海忽然笑了,笑得轻描淡写,好像母亲问了一个再傻不过的问题。
  "你要我去哪儿,这是我的家,怎么,嫌弃我吗?"
  玩笑并没有带来多少轻松,18年前再次见到儿子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充满了野气也饱含着敌意,若不是那场变故,15岁少年叛逆的心不知还要抗衡多久,或许这些年她和他之间也难续母子之情,正是那场变故,使原本灵动的一个人变得有些呆板、迟钝,连讲个笑话都毫无生气可言。人生仿佛被格式化了,重新安装后,给他输入什么就储存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很庆幸上苍还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15年的岁月被彻底抹掉,一个没有童年回忆的儿子,总比带着复杂的情感游弋在过去与现在的纠葛中要好得多,她要他忘记,统统忘记,上苍真的成全了,就像和她开了个极为恶劣的玩笑成全了一切。
  "妈,我不走,就守在你身边。"徐天海说得诚诚恳恳。
  她应该相信他吗?他不是喜欢那个墨田,还有墨田的那对母子吗?
  张雪萍苦笑一下,反问道:"你不管他们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们,即便你们当初选择离开了我。"
  一丝震动传递到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张雪萍严肃地望着儿子,儿子的话含着避无可避的迫势。
  "为什么?我想由你亲自告诉我,而不是那些白纸黑字的调查报告。"徐天海开诚布公。
  这一刻还是来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不是尽人事就真的能抹去,命运有双奇妙的手,轻轻一按,它们都恢复了,刷地一下回到眼前。
  张雪萍抽回自己的手,拢了拢鬓边凌乱的发丝,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直紧闭的窗帘,落日的余晖温润地照进来,照在儿子探究的目光里,也照着自己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良久,声音低缓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晚了,和大家说一声,我会抓紧时间更后文,争取在年前完结此文,即便在忙碌,石头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也不想让大家失望,开开心心滴准备过个好年吧。




往事并不如烟

  寒冬的夜晚除了西北风萧杀而过,还有隐隐雷动的喊声潮水般涌动,淹没着大街小巷。空荡的房间一片狼藉,灯光恍惚,暖气冰凉,发电厂的、烧锅炉的……人人都响应上面的号召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去,在政治洪潮中参与着,翻腾着,激昂着,这是一个真正混乱无序的时代。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心慌如麻,隔了好久,不见人应,敲门的人加大力度重重垂着门板,心急如焚。
  "谁?"门内终于有了回应,声音微微发颤。深夜造访,鼓催人心的敲门声,早已叫人不堪忍受,突检、秘捕、打砸抢,这个家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
  "悉嫂,是我。"门外的人也压低了嗓音,急急道:"里边托了人,可以见一面,这是她拼了命争取来的,你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门外的人传过话后,迅速离开,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看守所的走廊里灯光昏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探访者低着头急匆匆地跟在领路人身后,寸步不离,一切都静得可怕。
  "到了,你等会。"走廊的尽头,狭窄的铁门上只留有一个巴掌大的洞口,领路人左右看看,迅速掏出好不容易到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轻声嘱咐着:"记住,要快,别罗里啰嗦的。"
  房间狭小昏暗,探访者还没完全看清室内的一切,一个人影已经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臂膀,低声而唤:"悉嫂……"
  "啊?夫人——"
  "嘘,别叫。"
  "夫人,他们怎么能……你……?"悉嫂骇然,眼前的女人还是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那个风光无限的首长夫人吗?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一个棉卷,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像即将沉没的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灯光。
  悉嫂哽咽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哪里受过这罪,真是作孽啊。"
  没时间抚今追昔,安慰彼此了。
  "有三号的消息吗?"
  悉嫂迟疑,张了张嘴,终究敌不过那双丹凤眼的威严,只好道:"据说是被押到新疆去了。"
  "判了?"
  "不,不知道。"
  "家里人呢?"
  "都被带走了,就留下我看房子,后来护士小李、司机小张也出来了,都被遣返原籍了,他们早晚也会叫我走的……"
  打断悉嫂的话,女人切切道:"悉嫂,听我说,我也快判了,不管他们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张雪萍生死都要和徐炜在一起,若今生无缘再见,求你帮我们敛骨收尸,来世定当报还。"
  "夫人,不会的,你们会好起来的。"悉嫂无奈点头,强抑泪水。
  打开怀中的棉卷,张雪萍苍白憔悴的容颜忽现柔和,一抹慈光使她看上去格外的圣洁。
  "啊——孩子——夫人——他们,他们不是人。"悉嫂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哭声,抓捕的那一夜,身怀六甲的张雪萍冲着徐炜喊着"别担心,我会生下我们的孩子",那情景,犹似在眼前,现在,这个猫儿大的男孩安稳地睡在母亲的怀里,冰冷的监狱是他初来人世的暖房。
  "悉嫂——"咕咚,怀抱婴儿的张雪萍双膝下跪,跪在了唯一的希望面前。
  "不,使不得,夫人。"
  "没时间了,悉嫂,求你,带走他,越远越好,这是徐炜唯一的血脉,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你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若将来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们母子定有相见的一天。"
  重如泰山的托付,令人不堪承受,可也无法拒绝,悉嫂颤颤巍巍地接过了棉卷,张雪萍忽然又扑了过来,抱住了棉卷,撕心裂肺,寸断肝肠,干裂的唇吻在孩子的脸上,总也吻不够:"天海,我的天海……"
  孩子动了动,美梦中不愿被人打扰,可也安心,毕竟是在母亲的怀里,努了努粉薄的小嘴,连眼也没睁,继续下一个美梦。
  "夫人——"悉嫂终于泪如雨下。
  "别叫他们找到你和孩子,赶紧离开A市,替他找个好人家……"
  铁门忽然打开,领路人焦急地催促:"快点,走了。"
  棉卷在交出的一瞬间,孩子忽然张开了眼,好像有了感应,咧了咧嘴就要哭出来,张雪萍一咬牙,合上棉卷塞进悉嫂的怀里,背转身再也不看,不是娘心狠,是这个世道狠,如果有一天我们母子再重逢,希望你不要恨我这个做母亲的。
  
  幽香暗送的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哭声,徐天海下了床,走到窗前,来到母亲的身边,拢住那微微轻颤的双肩,拥入怀中:"妈,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抬起泪眼,张雪萍抚摸着儿子的脸,一抹痛苦袭上眉间:"那是因为你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徐天海沉默了,他不记得什么?是第二次的别离吗?他的人生里为什么总是充满了别离?
  "你要找的薛平就是我。"张雪萍缓缓抬起头,窗外暮色沉沉,往事并不如烟。
  "在那场举国震惊的历史冤案中,受迫害的不止我们一家,前前后后被牵连的多达两千人,我和你爸爸是重犯,没多久,我也被押送到新疆劳改,从此和悉嫂断了消息,我日日等,夜夜盼,年复一日的劳改生活,受够了凌~辱和苦楚,要不是想着这世上还有个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八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重见天日了,却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被提前释放了,你爸爸还在坐牢,外边的世界翻天覆地变了样,那么多的冤假错案都要平反,而我和你爸爸还没有得到彻底的平反,没有组织,没有党籍,没有亲人和朋友,我心急如焚,渴望找到你,却失去了悉嫂的音讯,凭我一个女人的力量真是难上加难,当务之急只好先救你爸爸要紧,我奔走、周旋在那些人中间,他们中间有人恨你父亲,也怕他出来,所以多方阻挠,迫不得已,为了你,为了你爸爸,我一纸诉状递到了一号的办公桌前,终于盼来了我们家第二个春天。
  你爸爸出狱后,百废待兴,恢复党籍,恢复原职,不是我们不想找你,而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重新夺回来,有权才有路,直到两年后我们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悉嫂把你送给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成了苏长根和悉蕙兰这对渔民的儿子。"
  "原来……我真的是那个蚵仔,真的是……"徐天海喃喃自语,悲喜莫名,他真的是,那些调查和推测,原来都是真的诶,他就是苏湛等了盼了找了十几年的蚵仔哥,他们曾经一桌吃,一床睡,一起玩耍在墨田的海边,那些梦,也都是真的,小蚕豆,小脑壳,呵呵,他和他之间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千万种声音叽叽喳喳在心里开了锅,跳着集体舞,很骄傲地打出了一道横幅:苏湛,爷是正品,货真价实!
  儿子微微泛起的痴笑落入母亲的眼中,心瞬间被刺痛了,他是高兴的,为自己曾是苏家的儿子欢喜不已。一丝恨意,几分妒火,张雪萍冷冷道:"若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我不会把你交付给一个保姆带走,也决不允许苏家带大你。"
  徐天海回神,轻声而言:"你应该感激他们,是他们替你养育了我,给了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张雪萍神情凝重:"对,我是应该感谢他们,可你知不知道,送出的东西再想要回来有多难,何况是个孩子,悉嫂为了这个缘故远避他乡,就是怕我们找到她,而那个苏长根和悉蕙兰,你以为他们真的希望我和你爸爸还活着吗?他们养活了你,就以为你是他们的儿子,别做梦了。"
  徐天海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只是难过地别过头,窗外铅灰色的天终于熬不住地飘起了雪花,这是A市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早,却在阴霾的大地上空舞出几许柔媚。
  张雪萍也望着这纷纷扬扬的世界,有些地方已经落了白,笼在华灯的暖光中,一层晶莹,纯净、透亮,唇边两道生硬的纹路渐渐消柔和,多年的牢狱生涯,看尽世间冷暖,人情早没了,良心姑且还剩点。
  "妈,为什么这些我都不记得?我的头疼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当年发生了什么?"
  张雪萍凝然不语,直直地望着窗外,那些往事,她不愿再想,也不能再提,她答应过徐炜,永远都不要在儿子面前提起。
  徐天海焦灼地等待着,时间的指针就像根刺一下一下戳着心口,而母亲的沉默加深了这份煎熬,他已经在A市里捱过了一天,断绝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那边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这样等下去了。
  "妈,我答应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和爸爸,求你,放我走。"
  "你还要回去?回到墨田去?"张雪萍蹙起眉心,审度着儿子。
  徐天海踌躇,良心也好,亲情也罢,都要赌一把,搏一搏:"我很快就回来。"
  "你这次回来究竟为了什么?自投罗网总要有个目的。"
  徐天海深谙母亲的聪明是瞒不住的,索性道:"我来取一件东西。"
  "什么?"
  "给我爸爸的钥匙,求你了,帮我这一次。"
  目光胶着,张雪萍没有再继续问,已经有人汇报了XX沿海一带的暴风险情,紧接着失踪的儿子忽然回来了,这不是巧合,儿子的出走为了那个人,回来也是为了那个人,一股难言的恼怒、痛楚灼伤了张雪萍。
  "我要是不帮呢?"
  徐天海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母亲,他有点不敢相信在这场赌博中,自己会是输家,一直以来,他在她的宠溺中,早已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就是她的命,可苏湛也是他的命,他不能输,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控制不住地要疯掉。
  "那我和他一起死。"
  啪——
  清脆的耳光用尽全力,无比绝望:"好,就当我没生过你,若你真的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而且还是苏家的男孩,那还不如死了好。"抽身离去,泪水簌簌而落,张雪萍连头也没回。
  "把门锁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门,就算他闹出天去,你们也不准进去。"
  "是,首长!"
  
  从一间牢房转到另一间牢房,这期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更叫人沮丧,揉了揉肿起的半边脸,徐天海觉得这步棋走得险了,他把母爱看得太伟大了,张雪萍不是悉蕙兰,爱和爱也是不尽相同的,爱可以使人得自由,也可以成为一生的枷锁。
  窗外的雪花在风中尽情挥舞,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轻灵、美好,徐天海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走出一间房,走向广阔的天地,像它们一样能自由飞翔。
  好大的一片雪花,大的有些出奇,白白的,四边形,拖着两条长须,抖动在窗前,擦了擦眼睛,徐天海扑向窗户,抹净雾气,"雪花"飘忽着又靠近了些,打开窗,顺着雪花尾部的细线,徐天海看到寂寥的后院一隅放"雪花"的人,那个人挥动一只手,又指了指"雪花",另一手还在努力地调整"雪花"的方向,尽量使它靠近窗口,徐天海伸长手臂,隔空抓着,抓了几下,终于拽到了。
  "雪花"里另有乾坤,展开夹在缝隙中的小纸卷:哥,我来救你,别忘记礼物。
  琬星,你真是个大救星,徐天海用力地向后院中那个快成为雪人的身影挥了挥手,心中燃起了一点亮光,可不免也疑惑,琬星又该怎么办呢?别说老爸老妈那没法说服,就是门口的两个铁塔也不会违令的,一时之间,倒也惆然。
  苏湛,若你我今生注定有缘,就请你等我回去,爷都这样了还没打算放弃呢,你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抱歉神马的都是浮云,只有更文才是王道!




调兵遣将

  野兽在牢笼中什么样,徐天海在房间中就什么样,来回踱着步,将脑力开发到极致,直到头痛不已,摸了摸兜,空的,这才想起已经好久没在吃药了,看来,想摆脱一样东西的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也不去碰它。虽然头依然会痛,但可以使人保持一种清醒,这种清醒不同与往常,好像超越了思维本身,一切都显得沉静、空灵,连反应都格外的敏锐了,或许这药吃多了人才变得迟钝,自己总是笨手笨脚的,八成和这药的副作用不无关系,徐天海愤愤地想着,卧室的房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门锁转动,悄然打开,一个熟悉身影轻盈地闪进房,待看清一盏台灯下的室内光景,来者一抱拳,娇声低语:"徐天海同志,你辛苦了。"
  "琬星——"徐天海眨了眨眼,激动之余仍不免好奇:"你干嘛穿成这样?"
  一袭黑色紧身衣将徐琬星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琬星很不以为然:"《古墓丽影》,劳拉,我的偶像。"
  点点头,徐天海扶正避雷针,指了指门外。
  琬星莞尔:"小意思,都睡了。"
  都睡了?这他妈的也太不负责了,还吃着纳税人的粮呢,老太太你行不行啊,找这么俩门神。
  琬星很快给了答案,是男人都有弱点,特工也是人,在如此寂寞困乏的夜晚,由美人端来的热咖啡,又养眼又暖心,何况还是大小姐,受宠若惊之下享用了特殊咖啡后,铁塔们倒下了。
  竖起大拇指,徐天海忽然想起另一个人,那个狡猾如狐的何善,不知遇见琬星谁能更胜一筹?
  "快走吧,我给你弄辆了车,但你得先委屈一下……"
  "琬星,等等,我得拿样东西走。"
  "什么?"
  "爸的令章。"
  "什么!"琬星楞住了,只道哥是为了爱情而战斗,却怎么又扯上令章了,匪夷所思。
  "哥,你——不会要闹事吧?"徐炜的令章在军中相当于一道虎符,可以调兵遣将,琬星含糊了。
  "我是为了救人。"徐天海恳切又急迫。
  救人哈,算了,从小到大,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反正马蜂窝已经捅了一个,也不差再捅一个了。
  "行,那就赶紧的,药劲一过,就没机会了。"
  爽快!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琬星绝对见识比头发长。
  刻不容缓,兄妹二人溜出房间,直奔徐炜的小书房,这个家从小玩到大,只有今晚才觉得新鲜刺激。
  
  漆黑一片却熟门熟道,很快摸进了书房,找到了书架后的保险箱,看着徐天海熟练地转动着徐炜的保险箱,一旁的琬星打着手电,既兴奋又艳羡:"你怎么知道爸的密码?"
  "他当着我的面开过一次。"
  琬星很是欣赏,哥对数字的敏感简直超乎常人,人才啊!
  感慨中,琬星忽然有点舍不得:"哥,你还会回来的吧?"
  徐天海肯定地:"嗯,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逃。"
  "他帅吗?"
  "谁?"
  "你的那个夫君。"
  徐天海停了一下,转过头,黑暗中,琬星的眼睛在手电光中一层蓝光。
  "你怎么知道的?"
  "陈悦告诉我的。"
  "这大嘴巴。"
  "别骂他,今晚的行动还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呢,让我想办法营救你。"
  心里一暖,陈悦,人才啊!
  啪,保险箱开了,找到令章,在老爷子专用的一种文件纸上盖上戳印,徐天海嘘了口气,琬星笑笑:"哥,看来你早有预谋。"
  俩人相视一笑,令章放回保险箱,一切恢复原状,迅速撤离作案现场,谁的心里都没有犯罪的感觉,倒像干了一件扬眉吐气的事。
  车停在院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遭静悄悄的,这场雪来的正是时候,低档缓行,车轮无声地滚动在软绵绵的甬道上。
  执勤的警卫看到琬星,瞟了眼车内,没别人,这位大小姐常常晚上去HIGH,敬礼后放行,琬星笑笑,车子顺利地开向了街面,雪下得更大了,这个世界真是无声得有趣。
  从后备箱里爬出来的徐天海接过车钥匙,看着琬星将面包矿泉水拎出来丢在后座上,乌黑的长发在雪中湿亮亮的。忽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琬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你,又不想娶我,真是的。"
  徐天海放开手,舔了舔嘴,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粒雪花,分别在即,倒有些担心了:"回去后,你怎么办?"
  "呵呵,等着军事法庭审判我呗。"
  兄妹俩都笑了,这玩笑有点苦,可也叫人觉得暖和。
  拍了拍徐天海的肩头,琬星安慰着:"放心吧,我今晚住朋友那儿,明一早就出境,意大利,陈悦那边都给我安排好了,等爸妈的气消了,我再回来负荆请罪,哥,你一定要来,我们等你,呃,还有你的那个夫君。"
  这个必须得更正一下,徐天海很认真地:"不,我是他的夫君。"
  琬星楞了楞,想不出这里边还有什么弯弯道道,只好摆摆手:"好啦,你们还不都一样,喂,你还没回答我,他帅吗?"
  这个也很重要,徐天海腼腆地点点头:"挺帅的。"
  "嗯,那就好,不枉我小女子夜盗虎符,远走他乡……"
  "琬星,若有一天我回不去了,你要照顾好老爸老妈。"徐天海忽然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地说。
  琬星望向徐天海,不禁恻然:"我会的。"
  
  暴风过后,沿海地区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长长的海岸线笼罩在风雨飘摇的恶劣天气里,各级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安全防范措施,将各城镇的损失力求降到最低,面对这突然袭来的暴风,沿海一带的人们早已学会了如何适应,从容面对。
  海上救援指挥中心的办公大厅灯火通明,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几艘出海的渔船尚未归港,还有一艘已经失去了联络,人们拥挤在这里焦灼着,催促着,等待着,也盼望着,一旦出了海,岸上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聚集在这里获得最新的消息,温柔宁静的海发起怒来,它是多么的可怕,翻腾,咆哮,漆黑一片,平安,无处可寻,这里是唯一的希望。
  派出的救援小组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一艘渔船在导航船的帮助下终于安然返航,人们一片躁动,彼此互嚷着:"朝阳号回来了,朝阳号回来了……"一群人跑了出去,奔向码头。
  "什么?"苏妈妈支愣着耳朵,茫然询问。
  一旁的苹果极力保持着镇定,低声道:"朝阳号平安回来了。"
  苹果的妈妈握住苏妈妈的手:"嫂子,别急,飞鹰号也会回来的。"
  苏湛就在飞鹰号上,沈欢、亚力、阿涛齐声附和,可脸上都惶惶的,没人在大海面前可以承诺什么,全都是无谓的。
  "欢子,给你干妈倒杯水。"沈欢的父亲,一个满脸风霜的大汉递给儿子一个眼神。
  水端来了,杯子却被苏妈妈的手碰翻了,大家还未反应过来,苏妈妈突然站起身,直眉瞪眼地向大厅的工作台走过去,一个踉跄摔倒了,引起大家的惊呼。
  沈欢奔过去:"干妈,当心。"
  悉蕙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地:"欢子,为什么断电了?苏湛看不到亮。"
  "干妈!你说什么?"沈欢一僵,也随之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忙碌不堪的大厅,为了安抚等待中的人们,这里的灯光彻夜长明。
  "欢子,跟他们说说,把灯都开开,蚵仔回来找不到这里。"
  沈欢缓缓地抬起手,空空地在苏妈妈的眼前晃动着,片刻,紧紧咬住嘴唇,艰难地深吸几口气,向四周赶来的亲朋摇了摇头,苏妈妈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了眼的沈欢突然冲向了工作台,冲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大喊着:"两天了,飞鹰号到底在哪里?你们就不能再快点?给我一只船,我要亲自出海去……"
  叫喊是徒劳的,所有的人都已尽了力,救援小组在暴风稍平息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开始了救援工作,已经在海面上搜索了48个小时,出海的渔船中,只有飞鹰号失去了联络,其余都已陆续返航,这里唯一一架直升飞机还在进行艰难地找寻,天气如此恶劣,大家都知道,时间越长,救援的机会就越渺茫。
  "快,什么情况?什么?军用的?"救援指挥组的人们忽然有些振奋,逃不过的大家的眼睛,领导模样的人索性大声宣告:"上面派来新的支援,大家别急,党和政~府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持……"
  
  徐天海从来没有见过风雨中夜晚的海是如此的狰狞可怖,它没有手没有角,仅凭身躯的扭动就能让天地一起震动、颤栗,好像地狱的入口,黑张着,随时可以吞食一切,在这发怒的巨型怪兽上空,直升机尾灯映出的雨丝显得如此的轻盈、温柔。
  "报告首长,已经和他们的救援机联系上了,分头行动,地毯式搜索,就要降低飞行高度了,请首长坐好,注意保持身体平衡。"
  徐天海其实坐得很好,也对飞机的每一个部位熟悉得犹如自己的掌纹,它们在图纸上,停在机坪里都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像这样坐在上面,上面是发飙的老天,下边是对吼的大海,整个机身虽然稳定性能超级良好,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保持平衡,一直想吐,只是碍于"首长"的威严,得忍着,估计那个上尉看着首长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所以才有此一说。
  上尉不禁又多看了首长几眼,能拿到三号密令的人身份级别肯定不低,这个人不知什么来头,完全可以安稳地坐在地面指挥中心喝着热茶等待救援结果就好了,可偏偏要一同飞上来,真是令人费解,算了,反正上面指示要完全听从这家伙的领导,军人的天职就是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多问,可是……大哥,你要是晕机就别上来了,欲吐不吐的,弄得别人都跟着一起反胃。
  机身忽然一阵摇摆,徐天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报告,风浪太大,气流不稳,请求上升飞行高度。"前舱传来驾驶员的请示。
  上尉看了看徐天海,徐天海冷冷地看着他,伸出两根指头,指尖向下,目光坚定,不容质疑。
  上尉迟疑片刻,只好命道:"继续下降,二百米。"
  "是,继续下降,二百米。"
  
  呜哇——首长终于坚持不住了,上尉看准苗头,及时拽过垃圾袋罩在了首长的嘴上,心中默默祈祷:上帝啊,让我和这个可怜的家伙早点回归地面吧!
  机身晃动的更厉害了,徐天海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忽然命道:"拿开这玩意。"
  上尉丢到垃圾罩,紧张地盯着首长。
  首长的神情无比凝重:"继续下降!"
  "首长——"
  "要是找不到失踪的渔船,这架飞机也就不用返航了,我说到做到。"
  "是!"上尉的声带有点劈了,回首冲着前舱吼道:"下降三百米,进行低空搜索,这是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就要放假了,忙碌的步伐终于可以放慢一些了,我会尽量在假日写文、更文,你们有时间就来看看吧。
有些亲们想知道此文还有多少才能完结,离完结不远了,最后上几道甜点就END,分开了那么久,得挤在一起热乎热乎。




命悬一线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可在漆黑发怒的大海面前,有些路是不归路,走过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海女礁"的礁群闪烁着狰狞的磷光,巨浪一个接一个,桅杆的残片在扬起的泡沫中跌宕起伏,就像风中狂舞的飞叶,一段卡在两块巨大礁石中间的主杆成了落水者唯一的浮木,在每一次冲击而来的波涛中勉强支撑着,不至沉沦下去。
  桅杆下一个年轻的身躯不屈不挠地与桅杆,与风浪,与黑夜做着抵死的抗衡,随时都可以被下一个巨浪卷进黑不见底的汪洋中,桅杆是他唯一的救星,也是压在身上动也不能动的锁链,他已经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移动身躯了,另一只手臂死死拽住一个早已毫无知觉随时被海水吞走的同伴的尸身,那灰白的脸在冰冷没有半点光亮的黑暗中,格外突显。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无望的坚持,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是无法舍弃的,渐渐麻木失去知觉的身体里,生命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仰起头,定睛看着愤怒失常的大海,年轻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光芒,干涸的唇喃喃吐着:"天海……有天就有海……"
  黑暗中,一点隐约可见的天光,似乎回应般的打开了风雨中的天和海,清澈的眸子也随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微微笑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刻,思念着你沉入海底,从此,不再寂寞荒凉。
  
  "报告首长,发现目标残骸,请求支援……"上尉激动地报告着最新发现。
  目力所及,徐天海紧紧抓住舱门,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在哪儿?在哪儿?"
  "首长,请求其他小组进行救援,应该来得及。"
  "到底他妈的在哪儿,打开舱门,我要看清楚些。"
  无奈,已经对这位首长的脾气了解不少,不容多说,上尉做了个手势,将安全绳锁紧腰身,猛地拉开了舱门,风夹带雨水打了进来,冰冷,强劲,首长瞬间无色,双手紧扣舱门,上尉挡在首长身前,指向风浪中突起的嶙峋礁石。
  顶着风和雨,徐天海极力向上尉所指的地方看去,即便天再黑,风再大,雨再烈,他依然看到了海中的一番景象,那一瞬间,就像有人一拳砸在了心窝上,又像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徐天海差点站不稳一头栽进海里,目光却再也不能离开那片礁石群。
  上尉紧紧护住了首长,脸色也瞬间苍白,这位首长真可谓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看着真狠,却如此弱不禁风。
  向陆地汇报着,上尉请求返航,剩下的燃油促使他们理应返回,海中的两个人不论是生是死,都应该交给其他救援队来完成。
  徐天海一把抓过安全索扣在腰间,剧烈的颤抖使他看上去无比的笨拙。
  上尉吓了一跳,拦住徐天海:"首长,燃油不多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返航。"
  推开上尉,徐天海继续揽紧绳索,艰难地咽着口水,望了望机舱外的黑暗和风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走出下一步。
  情急之下,上尉死死抓住首长的胳膊,向驾驶员下达着指令:"上升高度,迅速返航。"
  徐天海猛然大吼:"把老子放下去,否则我毙了你!"
  上尉骇然,首长怒红的双眼比眼前的风雨更骇人,好像受伤的公牛欲要冲杀所有的拦阻,哪怕是冲向死亡也在所不惜,可眼中分明又有湿润的东西在闪动。
  闭了闭眼,上尉下定决心:"那我下去,您留在飞机上。"
  "不,你留在上面,这是我的事。"首长的神情有些悲壮。
  上尉还想再说什么,徐天海已经不想听了,拽过安全索,战栗在舱门边,看了眼茫茫的大海,紧闭双目,两脚一空,悬在了机身外。
  
  摇晃的飞机渐渐靠近了汹涌的海面,一百米,五十米,一点一点靠近"海女礁",一根长长的绳索飘荡在凄风冷雨中。
  徐天海又吐了,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还在不在,灌进嘴里的是自己的胃液还是腥咸的雨水,绳索太紧了,勒得人透不过气来,要把人撕得四分五裂,天旋地转,风雨太猛烈,睁开眼都困难,他感觉自己就像琬星放飞的风筝,只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卷入不可知的预测里。
  向上看去,上尉焦虑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他很想打个手势把自己拉回机舱,开始怀念刚才飞机里的那点安稳和温暖。
  苏湛,我不行了,救不了你,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或者,你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折磨我的心灵,还摧残我的身体,等回去了,我非得把你关禁闭,关个十年八载的,不,关他娘的一辈子,对了,都是有娘的,娘啊,儿死后,把儿埋在哪里也别埋在海里,我怕水……
  徐天海的胃液和眼泪齐飞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徐天海像失色的纸鸢,在颤抖地降落……
  (仅以此章纪念伟大的前苏联无产阶级文学大师,高尔基)
  
  "嘿,你好。"苏湛微微笑着,他觉得自己临死前还能梦见一个叫徐天海的人,是多么的幸福,理应保持着最后的一点风采。
  只可惜,某人不领情,傻瞪着一双牛眼,拼命地向自己挥动着手臂,像一只大鸟飞翔在上空,手里还攥着什么,一张朝思梦想的脸因为惊恐、专注而变了形,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苏湛——苏湛——"
  一个巨浪拍过来,苏湛终于清醒了,搞什么搞?若不是腾不出手来,苏湛真想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一切,不是梦,飞在风浪中的梦中人,被捆在一根吊绳上,晃荡在空中,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粽子。
  
  上尉快哭了,手里紧紧控制着绳索,一眨不眨地看着首长狼狈着陆,狠狠地被海浪拍倒在礁石上,这可怜的家伙发出的惨叫盖过了浪声,连滚带爬地向目标前进,扑在也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尸体的人身上,无线对讲里传来首长颇富戏剧化的高亢对白,上尉终生难忘。
  "苏湛,宝贝,你还活着,回答我!"
  无人应答。
  "谢天谢地,臭小子。"
  微弱的声音,却很悦耳:"别叫我臭小子。"
  "快,放开他,我带你走。"
  "不,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他死了。"首长又咆哮了。
  上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说点什么:"首长,快,燃油不够了,带上活的,留下死的,绳索承受不住这么多重量。"
  不多一会儿,飘忽的绳索突然变得笔直,铰链咔咔作响,上尉大声喊着:"不行,放开那具尸体,安全绳承受不住。"
  "让我们试一试。"对讲器里是首长无奈的请求。
  绳索缓缓上升,缓慢得令人胆战心惊,漆黑苍茫的海面上,机身也随之倾斜,一个活人抱着一个半死的人,半死的人拖着另一个死人,悬挂在漆黑的海面上,构成了一副壮烈的景象,狂乱的夜,怒吼的海,隆隆的螺旋桨,上尉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几乎是在哀求:"首长,不要做无谓的努力,放弃死者,否则你们都会死的。"
  "苏湛,丢下他,求你。"
  "不,蚵仔,他也有孩子和家人,我不能让他像爸爸那样。"
  怦怦——承受到极限的绳索忽然倾斜,钢丝开始分裂变形,发出刺耳的声音。
  爱人湿冷的胸膛起伏不定,紧紧相抱的身躯一同战栗,四目相对,道不尽生离死别的一刹那,苏湛凝望的双眼痛苦地闭上了,手一松,同船的伙伴脱离了,坠向茫茫的大海,瞬间消失无踪。
  上尉难过地别过头,谁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对于一个冰冷的躯壳,总要把希望留给生还者。
  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绳索到了极限,腕粗的钢丝终于断裂,藕断丝连,生命在大自然的愤怒中,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上尉嘶哑地做着万分艰难地决定:"报告首长,绳索……绳索就要断了,放开那个人吧……"
  上尉的声音就像上天最后的宣判,苏湛凄然地望着徐天海,紧紧相拥的手臂松动了,一只手伸向腰间的安全扣,眼里有些眷恋,也很哀伤……
  "你敢,苏湛,抱紧我!"徐天海怒吼,真的疯了,眼里要滴出血来,死死地抱住失去力道的爱人,仿佛要把对方整个揉进身体里,揉进生命里。
  "放开我,否则我们俩都会死的,谁来照顾妈妈?"
  安全扣已开,苏湛的目光锁住徐天海龇牙裂目的脸上,虽然最后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他真的很帅,他爱他,就像在墨田的火车站,隔着厚厚的车窗,看着他冷冷地和沈欢斗着小心眼,那么警觉,那么不耐,却又那么孤独无助,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那一刻,他的心已经为他怦然心动。
  空中的雨很冷,爱人的胸膛却是暖的,他真想靠着这暖,一辈子,可是,他现在必须要割舍了,他要和大海永远的在一起了,那里还有爸爸,他不会太孤单,太寂寞。
  没有了任何依附的苏湛,却被一只手臂紧紧环扣,他的爱人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整个生命环扣了他。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无关爱与不爱,徐天海笑了,没有了这个磨人的臭小子,没有了爱,是生存和毁灭,都他妈不重要,望着苏湛,徐天海忽然很认真地问:"苏湛,你爱我吗?"
  飞机那端也陷入了无声,似乎悟到了什么,命在旦夕的一瞬间,风雨中的世界都安静了。
  朗朗的声音宛如朗朗的天空,还带着一点阳光味,苏湛似乎很开心:"我爱你,徐天海同学。"
  首长很满意,也很释然,这小哥,关键时刻真给力,就是爷的定心丸,点点头,首长给上尉下达最后一道指令:"继续上升,要是绳索断了,就跟三号说,我和苏湛去游龙宫了。"
  对讲器里传来一声哽咽:"是,首长!"
  

作者有话要说:石头给大家拜年了,今天是破五,大家吃饺子吧……




你我约定

  正午的太阳暖融融地照着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小米黄的沙滩闪烁着散碎的光点,云白色的浪花将一切风暴过后的混浊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片纯净、安然的新天地。
  一排"沙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望着如洗的天空,嗅着清新的海风,枕着松软的海滩,连话都懒得说。
  一只水鸟好奇地靠近,状起胆子,看中一块雪白的沙丘,跳上去,啄了啄,沙丘忽然动了动,惊飞了水鸟。
  "哈,大叔,你果然目标最大,连水鸟都爱上你了。"
  "小苹果,别耍嘴皮子,快点回答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答应亚力?"
  "什么嘛,我的事不要你们管。"
  "咦,大叔,你希望苹果和亚力走吗?"一个沙人扭过脸,胖阿涛望着最大的那堆沙。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亚力的爸爸妈妈可是望眼欲穿,澳洲很好玩的,你去了就知道了,天更蓝,海更清。"
  抖抖身上的沙子,苹果嘟着嘴坐起来:"再好也不是我的家,喂,我很丑吗?"拍拍身边的沙人:"苏湛,你说是不是?"
  沙人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的意思。身旁的"大沙堆"彻底瓦解,一双贼兮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沙人,声音细小如蚊:"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不是吗?"
  沙人眯着眼,很不满地翻过身去,沙子抖落开来,外衣下露出一段黝黑健美的身体,"大沙堆"咕咚咽了咽口水,奶奶滴,爷饿了。
  隔壁伸过一只毛茸茸沾满沙粒的腿踹了踹大沙堆:"别看了,赶紧的,明儿和我一起走吗?"
  一时无人接茬,各怀着心思,都想听听别人的安排。
  沈欢翻身坐起,颇无奈地看着这排沙人,随手抓起沙子一把一把挨个砸过去,沙人们笑骂着集体坐起,纷纷抓起海沙回击着,闹了一会儿,亚力息事宁人地擦着眼镜:"好啦,沈欢,我们都去,给你助威去,总要看完你的比赛我再走。"
  "你爸妈没事吗?"沈欢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挺仗义地替哥们着想。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呢,没关系,再说,不带礼物回去怎么行?"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苹果,集体的目光又都浓缩在苹果身上。
  苹果红了脸,低语喃喃:"我不要离开墨田,不要!"
  亚力有点着急,这些天,一直希望苹果能有所松动,满以为苏湛大难不死,大叔劫后逢生,能令苹果更加懂得珍惜彼此这份情谊,可惜,收效甚微,苹果可以接受亚力,但却不接受离开墨田。
  徐天海看了看大家,沉吟地问苹果:"诶,小苹果,咱们来个协议怎么样?"
  苹果谨慎地问:"什么协议?"现在的大叔不同以往,自从把苏湛从风暴中带回来以后,那形象在苹果心目中光辉高大得如日中天,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大叔的话一定参考一下。
  "那好,如果沈欢这次在"星光灿烂"中拿了冠军,你就和亚力回澳洲去过圣诞节,怎么样?"
  除了苹果,余者齐声抗拒:"凭什么啊?"
  徐天海摊手:"目标定的离谱些,不至于太有压力,也能给对方留点希望。"
  亚力不干了:"大叔,你这是摆明了不让苹果跟我走嘛。"
  苏湛笑了笑,看着徐天海,有时候这家伙就是这么容易得罪人,自己还不觉得。
  果然,沈欢的脸色也很难看,睨视徐天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认定我拿不到冠军?"
  徐天海很老实地将打击进行到底:"那真是传奇了。"
  沈欢瞟了眼一旁微笑不语的苏湛,有点报复地:"徐天海,那咱们也来个约定,要是我真的拿到了冠军,你就留在墨田别再回A市,怎样?"
  嗯,报复得很成功,徐天海顿时哑巴,其他人举目望天,靠,关键时刻一架灰机都没有!
  苹果率先爬起来,抖净沙子:"起风了,好冷,我先回去了。"
  亚力也道:"是啊,明天还得早起赶火车,沈欢,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走,去你家看看。"
  阿涛拍拍屁股:"等等我,一起。"
  
  望着沈欢他们离去的背影,徐天海肚里的话九转十八弯,颇具建设性地说出来:"呃咳,那个,妈眼睛不方便,明天他们都坐火车走,你和我开车回去,医院我都联系好了,后天就能入住,安排好老妈咱们再和沈欢他们会合。"
  苏湛仰躺着,满满抓起一把沙,看着它们缓缓地从指缝中溜走,徐天海的大巴掌伸过去,接住了那些沙。良久,才听苏湛道:"当时……你怕吗?"
  楞了一下,徐天海笑笑:"怕。"
  "怕什么?死?你?还是我?"
  "我怕再也没机会大骂你一顿,便宜你这小子了。"徐天海没好气地说,那一幕现在想起来心还在发抖,什么都怕,又什么都不怕。
  背着风点燃一支烟,苏湛看着烟雾在海风中飘散,眼神也恍惚:"你没来的时候,我拼尽所有力气坚持着,想活下来,见到你以后,我倒不怕了,有那么一秒钟,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呵呵,要是绳索真的断了也就一了百了,反正有你陪着,即便真的去游龙宫也没什么……"
  徐天海的表情有点复杂,面对大海,嘴巴蠕动,有型无声,苏湛还是看懂了,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臭小子!
  苏湛苦笑一下:"其实,你觉不得觉得咱俩好多地方差异挺大的?"
  支楞起耳朵,徐天海问:"什么差异?"
  弹弹指间的烟灰,苏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伤:"不了解你的人,会被你外表唬住,好像对谁都很有距离感,警觉,阴郁,一点都不快乐。其实呢,你身上有种轻松、愉悦的东西,一旦贴近了,会很踏实,叫人温暖。而我呢,从小到大,总被人夸是个好孩子,懂事,孝顺,是个永远面带微笑生活的人。"
  徐天海静静地听着,他可不认为苏湛是那样的人,如同自己一样,坚硬的外壳里蕴藏一颗别样的内心。
  "父亲走的那天,天也这么的蓝,海水很平静,他扛着妈妈补了又补的渔网挥着手,笑着对我说:'记住,要和妈妈照顾好对方,爸爸走了,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没想到,这一句成了永别,他再也没回来,从此后,我真的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和妈妈相依为命,受尽了苦楚,我们离不开大海,就像鱼儿离不开水,我爱它,也恨它,恨它夺走了爸爸,望着这片海,我常常感到无能为力,不断地告诫自己,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不管多难,都要艰难地撑下去,有时也幻想着,幻想着蚵仔突然回来了,家里不再只有我一个男人,他是哥哥,他回来了,我可以喘口气了,也有个依靠让我靠一靠。可是……没有,一切都是妄想,爸爸不会再回来了,哥哥也一样。我所有的开心都是为了让妈妈放心,总是不断地对自己说:我们过得很好,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虽然只有我们俩个人,但是我们过得一点都不比别人差,甚至比别人还幸福……你回来了,可我依然觉得无能为力,明知道是块不可碰的禁戒,可还是逃不过……"
  "苏湛……"望着这个总是充满了阳光味的男人,听着他近乎脆弱的表白,徐天海缓缓抱住了小哥:"从今以后,你别自己扛,放下重担,我说的是心中的担子,我们一起来抗,我只要你相信我,这不难。"
  "我知道,但有些担子不是你的,也不该由你来承担,你不懂。"
  徐天海蹙眉:"你的不就是我的?"
  苏湛摇摇头:"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我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要没有我,你不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连命都差点没了,这会让我更觉得不堪重负,我只想自己承担,而不是转嫁给你。"
  看着有点颓丧的小哥,徐天海激动地一巴掌拍在苏湛后脑上:"果然是臭小子。"
  熊掌向来没轻没重,苏湛受痛,捂着脑袋叫着:"干嘛!"
  徐天海气呼呼地:"想不到你这么自私啊,枉我对你痴心一片。"
  呃——苏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爷今天发挥得有点酸,傻愣愣望着徐天海,苏湛悄然竖起避雷针。
  满身沙粒的徐天海,脸红脖子粗,双手插腰,威风凛凛戳在沙滩上,一根粗手指隔空点着苏湛,吐沫纷飞:"我看你才什么都不懂,不懂爱情,不懂情趣,不懂生活,不懂……总之,屁也不懂,就像一个孩子,只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别人把心都掏给你了,换来的是什么?嗯?是什么?"
  苏湛茫然嗫嚅地:"什,什么?"
  哎呀!徐天海更气了,手指抖抖的,一阳指顿改梅花六弄:"换来的是你最自私的一面,你说你爱我,可从一开始,顾及的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有没有替我想过?你以为避开我,拒绝我的付出就是为我好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伤人?你把骄傲和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不在乎丢掉爱情和快乐,也不在乎爱你的人一个人在跑道上奔跑得有多辛苦,爱情明明是俩个人的事,你凭什么自己说了算?叫你在岸上等着,可你就是不听话,能解决的问题咱们一起去解决,解决不了的到时候再说,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能抗过去,哪怕是死,也要在一起,不是你一个人解脱了我就能没事人地继续活下去,你到底懂不懂?"
  苏湛无意识地反抗,声音小得快听不见:"我不是后来想和你一起去死了吗?"
  熊掌又抡过来,这次更疼,眼冒金星的苏湛听着熊吼:"怎么他妈的不想着一起活?你不仅自私还很傻,伪成熟,假道学,讨厌!所以你活得累,累死也活该,真该把你丢到大海里,免得叫你继续伤我的心……"
  梅花六弄忽然僵在半空,熊吼也消音,望着蜷在沙滩上捂着脑袋嘴巴呈O型的小哥,徐天海元神复位,他在干什么?都他妈的乱吼了什么,还……貌似还动了手……完了……即便世界不怎么美妙,也不能如此暴躁啊,苏湛的眼神都变了,从来没有过的,好像撞了鬼。
  伸出一只手,徐天海只想安抚一下爱人,苏湛却急忙一缩抱住了头:"喂,别再打了。"
  ……
  这个么……其实……徐天海无措看着自己搞得很糟糕的气氛!
  苏湛咬了咬唇,喃喃道:"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可能就是因为太想了,才会有了那样的念头吧,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样样都不配,开始是不太相信你,总觉得一个外来人早晚都是要走的,后来越是了解你,自尊心越是不允许,怕自己陷得太深,也怕欠你的太多,你要说是自私,也没什么不对,面对迟早要来的一场伤害和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我为什么要不顾一切?"
  黯然神伤,苏湛披上衣服,沮丧地要离开,他不想在徐天海面前掉眼泪。
  "诶……那个……我……不是……"徐天海空张着两只熊掌,真想抽自己俩嘴巴子。
  站住了脚,苏湛头也不回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意思?踩了苏湛的雷区,这下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爷慌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过去:"宝贝,你等等,咱俩再谈谈。"
  苏湛转过身,淡淡地:"徐天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完了,这次彻底搞砸了一切,徐天海肠子都悔青了,开始耍起了无赖:"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救了你的命,你连谢谢的意思都没有,怎么能这样呢,我还是你的蚵仔哥,不念新恩也要念念旧情……"
  苏湛依旧故我地大步流星往前走,情急下,徐天海很不要脸:"臭小子,上了爷那么多次,爷还一次都没有呢……"
  啪,立定,转身,苏湛隆起的眉头像颗即将爆发的小宇宙,两眼寒光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家伙一天到晚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吓了一跳,徐天海也急忙站稳了脚跟,调整一下情绪,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就算要分手,也得答应我一次,否则,你欠我的实在太多了,该怎么还?"
  晚风轻拂无人的海滩,夕阳咧嘴笑红了脸,照在眯起眼睛抱着胳膊的苏湛身上,小哥很帅,也很冷:"你说什么,徐天海,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徐天海挺直了腰杆,大言不惭:"我说,就算要分手了,也得让我上你一次。"
  "分手?"
  "咦?不是你说的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分手了?"
  "你……"徐天海干咽着口水,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听到,可,什么以后不再那样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是那个意思吗?哎呀,人家那是在表白心意,打算好好地跟着自己过日子,瞧我这理解力,真是的……呵呵,徐天海笑了,百花齐放,一朵比一朵鲜美,整张脸也像一朵灿烂盛开的桃花,白里透着粉,摇曳在苏湛的面前。
  可惜,苏湛磨牙的声音很响,徐天海想装听不见都难,笑着笑着桃花有点谢了,一双桃花眼左右乱扫,真希望哪里有个洞能钻进去,嘴上胡乱帮忙:"呵呵,不是就好,呵呵,吓我这一跳,呵呵,挺好的,挺好的,哟,夕阳真美,看啊,连海都变成红的了……"
  呣——谁的唇如此温润给力?将爷忙乱的嘴巴堵得个结结实实,徐天海瞪大了眼睛,耳边辗转着苏湛"温情软语":"傻瓜,又不是黑猫警长,接吻你瞪什么铜铃眼啊!"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终于下了……天将大雪于北京也……




PK开始了

  无论是欢歌劲舞还是深情告白,"星光灿烂"的舞台早已被年轻的汗水、泪水秀到白热化,台下的尖叫和千家万户的关注将这场平民秀越演越烈,好像整个世界都为之疯狂了。
  这个局面,连徐天海都没有料到,更没想到的是沈欢居然可以挤进前十名,在专业造型师精心打造下,舞台上的沈欢闪闪发亮,耀眼动人。
  挤在演播厅的观众席里,高举闪着"沈欢"的名牌,随着这股狂潮左右摇摆,时不时高嚷两句:"欢欢,我爱你,加油!"再配合一两声尖叫,起初觉得很可笑,不仅自己,所有人都有些可笑,苹果总是拿胳膊肘捅捅徐天海:"大叔,你卖力点。"徐天海烦恼地看向苏湛,刚刚尖叫完的苏湛扭脸说:"是啊,你怎么跟没吃饭似的。"徐天海想抚平心境,冷静思考都困难了。
  心境无法平静,思考也很难集中,身在意大利的琬星刚刚打来电话,听到老爸老妈直到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兄妹俩在电话里都沉默了,良久,琬星故意压低嗓音:"他们俩不会被咱们气死了吧?要不,我回家看看?"
  徐天海说不用了,过几天他亲自回去,琬星啊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大哥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主张,既然决定了,她也不好再阻拦,只好说:"那你小心点,别叫老爸老妈再来个瓮中捉鳖,随时保持联系,这次没人能帮你了。噢,陈悦问你好……"
  这个电话是背着苏湛打的,脸色也尽量平和,有些问题不好解决,看来,他不能光骂苏湛一个人,自己不是也要独自承担重担嘛,这样的牺牲是情不自禁,他宁可再被老爸老妈关禁闭,也不想苏湛为这件事操半点的心,可要真见不着了,苏湛能不着急嘛,他们该怎么办呢?
  腰间又被狠狠撞了一下,轮到沈欢上场了,苹果催促着:"大叔,快站起来。"
  徐天海不情愿地站起来,晃动着手中的"沈欢",目光还是难以克制地射向了评委席,这是他最懊恼的。
  一袭黑衣的唐熙潇潇洒洒地端坐在评委席的正中,面带微笑,神清气朗,台上的沈欢一登场,唐熙调整了一下坐姿,聚精会神地听完整首沈欢版《剪爱》,荡气回肠,余声缭绕,全场沉寂片刻,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叫,苹果、阿涛他们更是卖力地跳起来,将牌子举得高高的,嗓子都喊破了。
  唐熙鼓了鼓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陡然掉转视线,与徐天海碰了个正着,淡然地移开,继而又看过来,徐天海已经坐回了人堆里。
  徐天海跳不动,也喊不出,只想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洗个澡,望望天,回到A市后,没刻意躲着,但也没明目张胆的住别墅,打扫出一套大面积的公寓,将几个孩子都安顿好。听说不用住旅馆了,大家都很愉悦,省下的钱可以在A市多待些日子,万一,万一呢,沈欢要真是进了前五名,或者前三名,想想就振奋,何况房子离医院很近,照看苏妈妈也方便,大叔真给力,块头大,房子也大,把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大家在以徐天海同志为后勤供给,紧密团结在沈欢、苏湛身边,一手抓医院,一手抓选秀,两手还都要硬,这个冬天是个暖冬。
  徐天海可没什么兴趣过集体生活,原本想带着苏湛换个地方住,他们还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二人世界,想想心跳就莫名地加速。可看着苏湛连行李都没拆就和朋友们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行程和要完成的任务,话在心里转悠了一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吧,徐天海苦笑了一下,一扭脸身旁的座位空了,苏湛不知何时离开了。
  
  演播厅外的吸烟区,苏湛靠在一根柱子上抽着烟,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徐天海已经笑盈盈走过来。
  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沉默了片刻,徐天海先开了腔:"少抽点。"
  苏湛笑笑,意兴阑珊:"挺帅的。"
  徐天海应着:"是啊,没准沈欢真能蒙个冠军呢。"
  苏湛又笑笑:"我说的是唐熙。"
  空气似乎停顿了数秒,徐天海看了看脚上小哥新给买的鞋子,锃亮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个人不远不近的身影。
  苏湛吸了口气,就像换走了什么令人沉闷的东西,带着一点轻松问道:"你现在还不和他说话吗?"
  "没这个必要。"
  "呵呵,你有点小气。"
  "就算是吧。"
  苏湛歪着头,笑吟吟地盯着徐天海,徐天海掏出大方格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一点黑,劣质的名牌有些掉色。忽然挑起眼帘,徐天海不紧不慢地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苏湛只笑不答,留下很多空间任徐天海自己发挥去。
  果然,徐天海敛笑,很认真地问:"你以为我还喜欢他?"
  苏湛别过脸看着大厅外进出的人们,笑道:"就算是也不稀奇,他是大众偶像,万众瞩目的明星,的确有种与众不同的魅力,我也很喜欢。"
  "管他是什么玩意,我不喜欢,你也不许。"徐天海蛮横地说。
  苏湛回过头,惊讶于徐天海的说辞,不禁笑道:"不仅小气,还很不讲理。"
  徐天海冷哼:"你品味真差!"
  苏湛一挑眉:"那可是你曾经的选择,不是我的。"
  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心情更添几许恼意,徐天海的声量提高了:"能不能别老提这事了?我看小气的不是我,干嘛每次一见到他你就别别扭扭的?"
  苏湛的眼睛瞬间变大,不禁好笑地:"徐天海,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心底某个痛点还真是被踩到了,爷的坏脾气上来了,自己都拦不住:"那你他妈的就别老踩我!"说完,转身就走,没看清后面的俩个女人,撞到了,连声道歉都懒得说,俩个女人不甘,骂了几句,徐天海头都没回,只剩下苏湛一人,捏着渐冷的烟蒂,缓缓地靠向大柱,又抽出一根烟来,攥着打火机,有些怔然,没有点亮它。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站在PK台上的沈欢有点紧张,台下众粉丝不满的叫嚣几次打断了主持人的台词,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又帅气唱功又好的沈欢居然站在了PK台?
  徐天海抱着胳膊,眉头也蹙起来,看看苹果他们个个愤然,评委有一半支持沈欢,那个从开始就抵触沈欢的唐熙,左右摇摆,含糊暧昧,关键时刻,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沈欢才有希望不被淘汰。
  苏湛安静了许多,默默地看着台上选手们最后的拉票,不禁叹了口气:"真像一场游戏,希望沈欢不是被玩的那个。"
  看了苏湛一眼,有点后悔刚才那样对他,徐天海淡淡道:"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娱乐大众,娱乐自己,不进入前三名,所有参赛者都不会是赢家。"
  苹果瞪了过来,想说什么,被亚力抻了抻衣袖,又咽了回去,这种气氛下,说什么都已经是多余。
  苏湛不语,徐天海有时候虽然实诚得令人想扁他一顿,但他想的往往更接近现实。
  "我……想请你帮个忙。"苏湛硬着头皮开了腔,为自己,打死他也不肯,可若为了哥们,他想低一次头。
  徐天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打住了苏湛的话:"你最好把下边的话烂在肚子里。"
  苏湛的脸涨红了,蹭地站起身,大声冲台上喊着:"沈欢,加油,我们都在这里!"
  又掀起一波尖叫,主持人再次无奈地稳定现场情绪。
  徐天海的头开始痛起来,闷在胸口的气怎么都顺不过来,离开坐席,离开这个吵闹得令人窒息的地方。
  
  评委席上的唐熙收到一张字条,上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很面熟: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懒懒地笑了笑,还是这副命令的口气,收起字条,唐熙的目光又向那个地方扫去,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只有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自己,虽然仅仅一面之缘,因着徐天海的原故,他们之间似乎并不陌生,从见第一眼时就莫名的敌视,谁都不肯先退却一步。
  现场直播的选秀大赛,关键时刻总要插播裹脚布一样的广告,趁此空档,大赛稍作调整,主持人努力安抚全场观众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唐熙将小纸条揉成一团,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漫步向休息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对石头的不离不弃,再坚持坚持,这个文不会拖太久了,已经接近尾声!




做个交易

  像唐熙这样风头正劲的腕儿,电视台专门安排了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门口还站着保安,见到唐熙,小保安紧张地敬了个礼,唐熙蹙眉,他讨厌这个透着些许卑微的动作,在徐天海的地盘里,曾经领教过无数次,起初很享受,连带着徐天海也威不可侵似的,看着穿上军装的徐天海,唐熙会莫名地兴奋,总有种要把首长狠狠干一下的冲动,可首长□了,还他妈的是首长,气喘吁吁的不忘记教训唐熙:不许进剧组,广告要减量……
  够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唐熙冲保安小声说:"别敬礼,否则你离开。"
  大明星都怪脾气,小保安怯怯地点点头,盯着唐熙玩美的鼻骨,肯定整过容,男人长成这样还要女人作甚?
  
  推门而入的唐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化妆台前煞气逼人的徐天海,一旁的经纪人大陈没敢拦阻徐天海的闯入,早在很多年前就领教过这位爷的脾气,差点害得他和唐熙都没饭吃,现在唐熙正当红,他又跑来干什么?大陈抱着胳膊,警觉而不安,见到唐熙犹如见到救星,刚要发发牢骚,被唐熙打了个简短的手势抢先道:"没事,你在外边等我一下。"
  "只有5分钟,电视台可不好得罪,记住,5分钟。"看了眼徐天海,大陈不情愿地走出休息室。
  5分钟,哼,徐天海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阔别多日早已今非昔比的恋人,嘴角不自觉的下垂。
  唐熙大大方方落座在徐天海身旁的空位上,对着化妆镜打理着已经很有型的头发,不缓不慢地:"什么事?我时间不多。"
  "时间不多"的背后有很多种意思,最常见的就是"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你身上,因为我们已经没了那份交情,你不会是例外,而我也不想破例",所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徐天海微微受痛,若不是为了苏湛,为了沈欢,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给唐熙释放这种嘴脸的机会。爷虽不爽,但向来先办正事要紧,于是单刀直入:"我要沈欢进前三,开个价!"
  唐熙接下来的表情更加刺激了徐天海,一张俊脸摆出做作的表情,看徐天海好像看外太空人,噗嗤一声笑了,话里的温度却直线下降:"行啊,徐天海,想不到你也开始玩起潜规则来了,从前和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下作?是不是有人比我伺候得更卖力啊?"
  意料之中的巴掌扇过来了,却比想象中的轻,徐天海这个巴掌说实话,还不如鸡毛掸子抽在屁股蛋上更有威力,唐熙揉了揉颧骨,照照镜子,还好,一点都没肿,不会影响明天上镜,望着镜子里气呼呼的徐天海,唐熙涩然一笑:"天海,你变了,变了好多。"
  徐天海冷冷地:"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赶紧开个价。"
  唐熙依旧望着,眼神飘忽:"发型变了,着装变了,品位变了,连肚子都没了……"
  徐天海骨子里那点天真不用勾搭自己就往外蹦:"对,爷我图的就是新人新气象!"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唐熙酸酸的。
  徐天海霍然起身向门口走去,压根就不该来。
  "徐天海!"唐熙唤了一声,熟悉的背影戛然止步,深深凝望,军人出身的身板总是挺得那么直,无论穿多难看的裤子,臀部都翘得高高的,亦如从前,看得人热血沸腾。
  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伟岸的背脊,一声轻叹,唐熙的话音在徐天海身后沉沉响起:"你为了他连飞机都敢跳,他真有那么好吗?"
  这是谁啊走漏了风声?那次救援按徐天海的指示已经被当地政府封杀了真相,只说是海上救援队在党和政府英明的领导下,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救援任务,使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降到最低……
  徐天海转过身来,紧盯着唐熙,语气严峻:"你从哪儿知道的?"
  唐熙微笑不语,终于有了种说不出的快感,话锋一转,直奔主题:"沈欢是进不了前三名的,别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徐天海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唐熙挑眉,这家伙的自信看来永远是不会变的:"你知道这次星光灿烂的投资方是谁吗?"
  徐天海心眼一转就猜个大概:"李明宇?"
  唐熙耸耸肩,不可否认,这家伙不知是直觉灵验还是天生聪明,也许肢体太笨才会赐给他一副灵活的头脑。
  徐天海冷笑,早知道就不蹚这浑水了,只觉对不住沈欢,想起苏湛的恳求,更添踌躇,却听唐熙道:"这次选秀早就内定好了,沈欢能进前十全凭实力,总要拉点收视率,全是假的观众也不傻,选秀就是作秀,看吧,我敢断言,星光灿烂会掀起国人新的娱乐风尚,未来几年里,这股风不会断的,还是劝劝你那位新欢,叫沈欢也别太失望了,机会有的是,不急于这一次。"
  忽然想起什么,徐天海半眯着眼,研判地看着唐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从一开始海选的时候就故意为难沈欢?怕他被人玩?"
  唐熙一愣,没想到徐天海会说出这些,人那,不能太聪明了,太聪明了招人烦。
  门开了,大陈探进头:"快点,该上场了。"
  唐熙说知道了,看向徐天海,眼波流转,总有些东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不是讨厌他们吗?想看他被淘汰下来,一番奋斗后,原来就是个陪玩的看客?唐熙,我真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五个评委如果都被收买了,你拿了多少?我加倍给!"徐天海越说越气,心却莫名其妙地乱起来,就算没分手,他们对彼此到底有多了解?他好像从来没认真想过,他们之间做过很多事,吃、喝、玩、乐、大汗淋漓的□,就是不曾坐下来谈谈心,唐熙的确讨人喜欢,可他不需要走进他的世界里,高兴了就哄哄,不高兴丢在一边,反正人是自己的,他养他,宠他,这就足够了,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对不住唐熙,徐天海的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你在评委里是关键,李明宇那里你也说得上话,说吧,要怎么才能让沈欢进前三,一切费用我来出。"
  嘴角轻轻一抖,唐熙复杂地看着名为沈欢实则为苏湛不顾一切的徐天海,心里的那根刺从来没□过,反而越扎越深。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沈欢就算不进入前三名,现在人气已经很旺了,你看看网上,多少人在点击他的名字,够了,人不能出名太快,否则会为名所累的。"
  徐天海笑了,真可笑,一个靠脱一举成名的人有什么资格裁定选秀这些草根们的命运?
  唐熙懂得徐天海那笑里的轻蔑,无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爱情太复杂,志同道合的未必天赐良缘,南辕北辙的偏要纠缠不清。
  门再度打开,大陈有点急了:"开天窗了,快回去。"
  深吸一口气,最后整理一下衣装,唐熙目光烈烈地射向徐天海:"好,做笔交易,我保证让沈欢进入前三,以后如何,我不管,我不能为他得罪李明宇。"
  徐天海认真倾听,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一切都听你的。"唐熙果断地开出了价码。
  如果人生真的是场戏,那么此时此刻徐天海认为这是今天最恶搞的一个桥段,刚要张嘴,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猛咳,粗手指点着唐熙,说不出半个字来。
  唐熙面无表情,他到底要看看徐天海会作何选择:"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一分钟考虑,出了这个门,沈欢马上被淘汰。"
  不用一分钟,徐天海连半秒都没犹豫,心里有气,嘴上也不干净:"别臭美了,我他妈的就不和你好。"
  唐熙瞬间的表情的确很难看,继而点点头,转转身,好像要找什么,却什么也没找到,继续点着头,也用手指点着徐天海,最终也没说出半个字,转身向门外走去,那门倒了霉,被唐熙狠狠地撞痛了,发出一声剧烈地惨叫……
  
  令人心跳加速的重金属无情敲打,场内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投票结果,投票分三组,现场观众一组,媒体嘉宾一组,评委一组,放在最后,成为关键一锤。
  电子显示器上的彩色柱体闪动跳跃,终于停止了,除了评委组,现场观众和媒体嘉宾很平均的结果未免令所有人揪心,两名选手站在PK台上,神情都很紧张,沈欢的目光溺水般投向了观众席,苏湛几人呼啦全站起来,手牵着手,徐天海情绪激昂地带头喊起来:"沈欢,我们爱你,加油!"其余几人惊讶之余,更加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拉拉队的火热让几个评委面带微笑强作淡定。
  四个评委的分牌立起,两名给了另一个选手,两名给了沈欢,最后关键一票,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唐熙,节目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主持人叭啦叭啦按规定高捧唐熙,唐熙一时之间成为聚焦,特写镜头使每一个人都能数清他那浓密而修长的睫毛。
  唐熙的脸上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手里转动着分牌,不同的两面决定着沈欢是留还是走,徐天海的手心里湿乎乎的,汗水沁在苏湛和苹果的手心里,可还是紧紧攥着,有那么0.01秒的错觉,徐天海恍惚看到唐熙向他投来的惊鸿一瞥,这一瞥里有种别离的感伤……
  徐天海有点后悔,刚才干嘛装好汉,先答应和好,等沈欢进了前三再甩了他,妈的,爷才不干这种孙子事,算了,算了,以后给沈欢再寻更好的良机,苏湛,我可是为了朋友差点就失了气节,还有名节,这笔账还得算在你头上……
  "唐熙、唐熙、沈欢、沈欢、唐熙、唐熙、沈欢、沈欢——"有节奏的叫喊声震耳欲聋,主持人也有点着急,气氛烘托到这里就行了,再不亮牌有点做戏的嫌疑。
  "好,大家安静,请唐熙评委给出今晚最后的一票!"
  
  接下来的一幕,令谁也没想到,唐熙站起身,放下手里的分牌,冲现场所有人深鞠一躬,朗声道:"对不起,我弃权。"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刹那间寂静无声,就连经验老道的主持人也傻在了台上,这不是组委会事先预定好的,怎么搞的,这唐熙红得太快,脑筋也秀逗了,只有选手弃权的,评委弃权还是头一次。
  哇——啊——尖叫声迭起,众目睽睽下,只见唐熙转身离席,丢下身后的一片混乱,大步流星地向演播厅外走去,依旧器宇轩昂,不折不扣地巨星风范。
  徐天海轻声对自己说:也许,我早就该放手让他做回真正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才知道原来JJ的扔雷政策是对写手的一种新的支持,石头在这里也深鞠一躬,感谢给我各种糖衣炮弹的亲们,呵呵,石头包下糖衣,炮弹嘛,共享吧。不过这些都是需要花掉亲们自己的JJ点数,石头不敢多占多拿,亲们,留着点,看更好的文用,石头已经很感激你们不离不弃这么些日子了,心里着实惭愧不敢当。
此文到此,已经所剩不多,大家和我一起再甜蜜几天就可大功告成,我坚持到最后那是应该的,你们啊,多陪我几天呗,咱们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啊啊啊啊……




玉碎瓦全

  唐熙退出"星光灿烂"的评委,掀起一股狂澜,选秀现场佛袖而去的一幕占据各媒体最抢眼的位置,不胜其烦地报道着,甚至有些网民们将其漫画打趣,一时间,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经纪人大陈开始还怪唐熙任性妄为,没法和李明宇交代,看着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围追堵截,随即喜笑颜开,连夸唐熙越来越上道了,不过,下次这样炒作得提前打声招呼,免得当场血压又高上去。
  唐熙歪在自己新置的豪华公寓里,合上手中的报纸,推开还在喋喋不休的大陈,端着从法国带回的水晶杯走到吧台前,闷闷地倒上一杯猕猴桃果汁,望着纯净的水晶,话都懒得说,炒作?炒个屁!娱乐圈不管发生了什么,真的也变成了假的,假的也都成了真的,真真假假,全他妈是炒作。想起那天徐天海在化妆间里的说的话:别臭美了,我他妈的就不和你好。默默地喝了口冰凉的果汁,咧了咧嘴,酸甜参半。
  "喂,唐熙,这个叫沈欢的真是借足了你的光,虽然被淘汰下来了,可风头更劲,到处接受媒体采访,我听公司放下话来,就算没能进入前十名,也会考虑和他签约,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
  唐熙继续无声地喝着果汁,手里的水晶被猕猴桃的汁液晕染成片片乌纱绿。
  大陈停了停,还是决定把那点可靠消息说出来:"这是李明宇的意思,昨天晚上的聚会,沈欢也去了……"
  唐熙的眼皮动了动,李明宇的私宅聚会他也常在被邀之列,昨晚托病推了,李明宇也不勉强,像李明宇这样的人,目光永远都停在最新菜肴上,再好的菜只要动过了,都会失去新鲜感。
  大陈的脸上露出些许淫媚:"听说,沈欢昨晚可是留到最后哟,呵呵……这小子,早就看出来不简单……"
  桄榔——水晶杯横飞而出,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晶莹的碎片飞溅四射,大陈惊凝住声,唐熙两眼发出凶狠的光芒。
  "这……这是干嘛?你……你不是和李明宇早完了嘛,发什么火?"
  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唐熙阻喝大陈:"别跟着我,有的时候你很招人讨厌,知道吗!"
  望着摔门而去的唐熙,大陈撇撇嘴,嗤之以鼻:"自己也是被人操红的,装他妈什么正人君子。"
  
  徐天海的公寓里也并不太平,亚力、苹果、阿涛三人望着餐桌上油条、豆浆怔怔发呆,阿涛忍不住伸出爪子奔向早已相好的一根大油条,手背被苹果啪地打到:"就知道吃,还不快想想办法。"
  阿涛委屈:"从昨晚上一直饿到现在,他们都不见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爸妈来电话了,催我回墨田呢。"
  "吃吧,吃吧,饿着肚子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亚力无奈地说。
  阿涛随即抓起油条,一边往嘴里狂噻一边道:"别发愁了,沈欢现在成了名人,哪还顾得上咱们,再说,不会有事的,他又不是小孩子。"
  苹果扭脸看向亚力:"苏湛和大叔也好几天没回来了,电话又不通,怎么搞的?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把咱们三个撂在这里玩失踪,不会出什么事吧?"
  亚力摇摇头,有些事情真不好说,散场那天,大家因为沈欢被淘汰下来,心情糟透了,一出演播厅徐天海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徐天海好像早就认识那个人,只对苏湛他们几个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
  苏湛下意识地挡在了徐天海的身前,那个人看着苏湛,面无表情地对徐天海道:"还有他,一起去。"
  气氛虽然有些古怪,大叔却很顺从,耳语苏湛,也没多说什么,也很顺从地坐上了那个人的车,临别的时候嘱咐沈欢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第二天,沈欢一早出去也没再回公寓,一连几天,除了在媒体上看到沈欢知道他在忙什么,而那两只,干脆就断绝了所有消息。
  更令人气愤的是,苹果去医院给苏妈妈送饭,结果人去床空,医院的人只说转院了,接受更好的治疗,至于转到哪里了,这是上级的安排,无关人等一律免谈。
  隐隐约约地感到肯定和大叔、苏湛的失踪有关,但到底怎样却没人给个说法,苹果三人好像没了娘的孩儿,不知何去何从,无聊而又心焦地等在徐天海的公寓里。
  "大叔啊——你到底把苏湛拐到哪里去了?"苹果仰天哀鸣。
  
  徐天海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家书房的漆红色地板上,低着头,看上去又忠厚又老实,身边的苏湛时不时投来颇感讶然的目光,这样的徐天海倒很少见,老鼠见了猫,也不过如此吧,想不到徐天海站在自家老爷子面前会是这么一副衰样,平日里的威风都哪里去了?一时失神,什么时候也能把他整得像现在这样服服帖帖的就好了,不对,这家伙狡猾地很,还是不要轻易被表面现象给忽悠了。
  徐炜的肺快气炸了,话还没说一句,就已经被眼前两个人的光景堵住了呼吸道,一个低眉顺眼,却干尽了胆大妄为的事,另一个,用那种极度令人作呕的目光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另一个男人?
  这场会晤即在彼此的意料之中,却又有种突袭而至的违和感,难以想象当儿子和苏湛同时站在自己面前时,那冰锥似的寒彻钻心入肺,冻筋刺骨。
  自从儿子连夜潜逃,假公济私,再度失踪,他便归于某种蛰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已经打响,他要重新调整作战部署,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可当在电视上看到儿子像个二百五似的站在星光灿烂的观众席上摇旗呐喊,那多日来积郁在体内的所有炸点全面引爆,立即派人将其捉拿归案,战役提前打响了……
  面对面地,徐炜失去了惯有的平静,鹰一样的目光冷冷巡视在儿子和苏湛身上,还是无法面对,只要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视野中,他恨不得立即手中有枚炮弹丢向他们,将一切化为灰烬,他不会掉一滴眼泪,他的眼泪,早就在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已然流尽了。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适时地搭上徐炜冰凉的手背,张雪萍颇带深意的目光有效地阻止了徐炜欲要拍案而起的躁动。
  "我给你的选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徐炜忽然开口,徐天海抬起头,却见父亲的目光射向苏湛,什么选择?他怎么都不知道?
  苏湛看着徐炜,这个老家伙要不是也姓徐,他真想掉头就走,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喜欢他,正如徐炜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一样。
  又看向徐天海,面对投来寻问的目光,苏湛会意地笑笑,表示那选择都是屁话,他不曾在意过,你也不用在意,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徐天海懂了,心领神会,对哟,死也要死在一起,怕他个鸟。无论怎么选择,他都和他在一起,打死都不分开。于是也回了一个会心的小微笑,和苏湛一起看向徐炜,下意识地又向苏湛靠拢一些。
  徐炜、张雪萍的脸色同时白了白,这分明是赤~裸~裸地挑衅和示威,他们,什么都不顾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
  徐炜浓黑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什么都不顾了是吗?好!忽然笑了笑,徐炜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徐天海转向张雪萍,哀恳中带着绝然:"妈,别费事了,点点头,咱就海阔天空,多个儿子孝敬您,狠点心,咱就玉石俱焚,捆得住我这个人,捆不住我的心,早晚得走这一步,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嗯?!苏湛亮晶晶地黑眼睛定在徐天海身上,这家伙还真是个妙人,一抬手,夺回主动权,将选择权丢给了对面那两只,看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正中软肋。
  原本不肯说一句软话,苏湛望着张雪萍眼中瞬间的伤楚,不禁恻然,第一次开了腔:"徐阿姨,你们上次来我家说的那些话,我无法选择,现在也一样,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人受伤害,而天海是注定伤得最深的那一个,就算是为了他,我也没法选择,如果打断他的腿就能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那……很抱歉,你注定会失望的,到时候只能徒添你的伤心罢了。"
  张雪萍强忍内心狂澜,静静地望着苏湛,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占了儿子的世界,而她,枉费心机却只落得个玉石俱焚,徒添伤心?他要赌她的亲情,那好,她就和他赌一把亲情。
  按住徐炜攥在手里的茶杯,愤怒解决不了眼前的态势,张雪萍缓缓开口:"苏湛,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对我家天海也是真心,可是,人总不能光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先不说你们的……这样的一个关系,念在你们苏家也算有恩于我们徐家,过去的错误都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也不想再提了,但报恩的心我们还是有的,你母亲的眼睛很不好,你徐伯伯已经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治病,听说不能再耽误了,否则你母亲的眼睛就真的失明了,你要她以后在黑暗中度过余生吗?百善孝先行,自古有之,我的意思,你考虑一下,不要因小失大,这才是你当儿子应该做的事。"
  话音未落,苏湛额上的青筋已然暴起:"你们把我妈怎么着了?"
  一个声音含糊响起,黏黏地甩进张雪萍的耳朵里:"卑鄙了点,妈,我都出汗了。"
  徐炜的茶杯还是飞了出去,徐天海的反应的确很慢,嘭,不偏不倚,正中额心,茶杯碎了,一脸茶花开,出水玉芙蓉,徐天海湿淋淋地站在原地。
  "徐炜,你疯了!"张雪萍失声而叫:"你怎么可以打他的头!"
  对哟,我的头是最金贵的地方,怎么可以打我的头呢?徐天海冲着张雪萍咧咧嘴,临别一句,慷慨悲壮:"妈,疼,扛不住了……"
  咣当,徐天海倒在了自家的地板上,姿态依然是苏湛熟悉的烈士英姿,苏湛傻了傻,连忙抱起瘫在地上的徐天海,愤怒地望向徐炜:"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还不如一个抢糖果的孩子!"
  "来人,警卫员,拉出去,拉出去禁闭!"
  "徐炜,叫王医生,王医生……"抱住沉沉闭目的儿子,张雪萍瞬间失控,多年前的一幕惶惶而至,苏湛随之莫名地紧张,他从来没有见过张雪萍如此的没了风度,惊慌失措,而徐炜,更是两眼发直,脸色煞白,就像一个命中要害即将死去的老人。
  一个徐天海倒下去了,惊动了徐家上上下下,在跑进跑出的人们中,苏湛茫茫地被警卫员拉出了房间,徐天海的头如此的不堪一击,一个茶杯引发的慌乱,让他忽然有了种深深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剩余石很好,写文中……




窥视

  徐炜的御用医生王军医,紧张忙碌了一番后,徐天海还是那副死不睁眼的衰样,王军医心里有数,但又搞不清状况,这不是妙手回春所涉及的范畴,徐天海此时脉搏有力,呼吸均匀,脸色红润,各项体征正常得真想一脚给他踹起来拉出去跑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凭着多年与徐家打交道的经验,两头都不能得罪,王军医望着紧张的张雪萍、板砖脸的徐炜,只好硬着头皮道:"哦,不用紧张,躺躺就好。"
  "什么?那他怎么还不醒?要不要去医院照个脑电图?"张雪萍轻抚着尚未睁眼的儿子,不无担忧地问。
  王军医很无奈,也很怨念,无缘无故被卷进徐家莫名其妙的家事中,砸了军医的牌子是小,得罪了首长以及首长的心头肉,下场都很悲催。索性不忙着撤,安慰着张雪萍:"噢,多少有点轻微的震荡,造成暂时性昏厥,没事的,我不走,盯着他醒来。"假模假样地掏出针管,给徐天海注射了一针葡萄糖,针头很给力地扎进又白又嫩的手臂上,小样,给我来这手,也别白装,反正葡萄糖打不死人。
  徐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张雪萍看了眼丈夫的背影,又看看昏沉沉的儿子,轻轻将被子盖好,一时黯然,这种无止境的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站起身,嘱咐王军医几句,离开了儿子的房间,直奔徐炜的书房来。
  路过客房,听到里边的吵闹声,这才想起苏湛还被关着,皱紧眉头,张雪萍推门而进,警卫员小张老鹰捉小鸡似的挡在苏湛身前,不敢碰他,也不敢放他出去,而苏湛正在没好气地想摆脱小张:"你走开,我不是他的兵,你没权利阻止我,躲开,让我出去。"
  见到张雪萍,争执中的两人停了停,丢下小张,苏湛迫切地问:"他怎么样了?醒了没有?没伤着头吧?我要去看看他。"
  张雪萍的眉心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关切、担忧。示意小张离开,将门关好,张雪萍缓缓地走近苏湛,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这个渔民的孩子,皮肤黝黑却很干净,散发着光洁的巧克力色,两只黑亮的眼睛光芒难掩,坚定、果敢,此时无所畏惧地直视过来,沉静中夹杂着一丝警觉、审度,这表情,和天海不高兴看见谁时还真有点相似,一瞬间,张雪萍的心被一种柔软触动了,也许,这就是命,逃过了第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
  "如果他死了,你怎么办?"张雪萍忽然问了一个令自己和苏湛都有些诧异的问题。
  屋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四目相对,良久,苏湛沉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想过他要怎么活,或者,在海上,在风暴中,在钢索就要断开的一刹那,我曾想过我们可以一起死,后来他说这样想太自私了,应该想着要一起怎么活。"
  张雪萍目光沉沉,语调依然不冷不热,抛出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死了,他会怎样?"
  苏湛冷眼看过来,云淡风轻地:"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嘴角抖了抖,张雪萍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不考虑你妈妈?"
  苏湛脸色一沉,却很坚决:"我会考虑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她的幸福就是我和天海的幸福,眼睛看不见,可心里亮堂就行。"
  张雪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湛,心头起伏,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来,默默地转身离去,自己在这个二十多岁的男孩面前总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妈!"
  身后传来一声异样的称呼,张雪萍停住了脚步,缓慢地转过身,微感惊异、突兀。
  苏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继续道:"可以吗?这样叫你,你会感到很厌恶吗?"
  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张雪萍静静地站在那里,咀嚼着这一声"妈"里的别样味道。
  "你在讨好我?"张雪萍很想趁此打击一下这个骄傲的男孩。
  苏湛不可置否:"是,你说的没错,即使我心里不怎么乐意,感情也没到这份上,可天海先叫我了妈,公平起见,我叫你一声妈,不吃亏,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你呢?还是很厌恶吗?"
  呃,厌恶吗?张雪萍回过神来,有点招架不住眼前的景况,她怕他再来个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譬如……拥抱……呃,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不厌恶,可你也先别这么叫,你说的对,咱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这个份上。"话落,忽然觉得这话里有很大的疏漏,好像目前没到这个份上,可将来或许,大概,就……张雪萍的脸上微微一热,女人,不管年龄几何,面对一个其实怎么看都讨厌不起来的男人,抗拒到底,却为何来?
  理智告诉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间房,苏湛再次叫住了她:"妈,我想去看看天海。"
  张雪萍再次止步,个别字眼敲打在心头,酥酥麻麻的。
  
  徐炜的书房里烟雾缭绕,很久没吸烟了,这烟是一种特质的专门供给他们这些老头子抽的,外边买不到,一号喜欢抽,弄得这种烟国内外知名,象征着某种身份和级别。今天他很需要来一支,清淡的烟草香让人心思恍惚,过于的愤怒之后,心里倒剩下一种填不满的寂寥和感伤,他不是不想做个好父亲,而是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太大,从他在母腹中还是个胎儿的时候,这个差距就产生了,他没有看着他出生,也不知道他还是婴儿的模样,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可当他费尽心力寻到他——一身粗布衣,卷着裤腿,打着赤脚,拎着个竹篓满怀敌意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徐炜的理想瞬间有些错位了,这个渔民家的孩子,真的就是自己的亲骨肉吗?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他徐炜的儿子就是眼前的这副光景?他不知道该去怨恨谁,这场浩劫?命运?张雪萍?悉嫂?苏长行夫妇?还是……他自己?
  
  "你过来。"徐炜的手臂扬起,极力温和地向孩子召唤着。孩子不动,十五岁了,已经有了很强的自我意识和小小的世界观,这个男人过于威严,让人心生畏惧,他不喜欢。偏过目光,男人身边的女人很白净,眼里含着泪花,就像一朵雨后的梨花,孩子的心是柔软的,与生俱来的,默默地注视着女人,他很想擦去她眼中滚落的泪水。
  爸爸沉默不语,总是叹气,母亲也哭了,孩子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用一双刚刚捡完贝壳的手小心地擦拭着,偷眼向那个女人瞟去,梨花难过地掏出手帕自己擦拭着泪水,手帕很快就湿润了,男孩不忍再看,靠在母亲身边,依然打量着从外边来的这对陌生人。
  母亲颤抖得很厉害,想要说话,可是嘴唇不停地在抖,终于憋出几个字:"蚵仔,叫……妈妈。"
  妈妈?蚵仔讶异地瞪大眼睛,母亲的手在背后轻轻一推,想要把他推给那朵梨花。
  "叫啊,叫妈妈。"
  孩子蠕动着嘴唇,屋里的气氛过于凝重,淘气的孩子往往有颗柔软的心,他听话地喊了声妈,目光却落在朝夕相处的母亲脸上,概念里,妈妈只有一个人,就是眼前的满是风霜的粗糙的脸孔,可她也是最熟悉,最温暖的脸。
  梨花的泪眼瞬间失去了期待的光芒,抽泣得更厉害了,可依然执着地向孩子伸出手来:"天海,我才是你的妈妈。"
  "爸爸?"孩子习惯地向父亲求助,两个男人同时有了反应,一个男人转过身,深切而又痛苦的想答应着,另一个,猛然抬起头,热烈地望向自己,孩子困惑了,本能地向母亲身边缩去,到底是怎么了?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吗?
  "蚵仔哥……"弟弟的声音脆脆地响起,就像沉溺中唯一的舢板,男孩走过去,拉住弟弟的手,紧紧地攥着,想要离开。屋里的四个大人都站起了身,目光同时打来,母亲艰难地征求着:"让他们先出去玩会吧,我不想……"
  张雪萍果断地响应:"好。"随即走到男孩面前,梨花展颜,温和而美丽:"乖,别走远了,我等你回来。"
  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气息也有股安心的味道,男孩下意识地点点头,拉起弟弟很快消失在大人们的眼中,跑得飞快,就像后边有人追赶似的。
  徐炜追到门口站住了,摇摇地望着,苏长行递过一支烟:"没事的,他们玩惯了的。"徐炜淡淡地推却了,仍然望着,他的儿子,眉眼、身型似乎找到了一点他徐家的痕迹。
  
  一口气跑进船坞后的杂物棚里,到处堆满了打渔的器具,弥漫着熟悉的鱼腥味,却是两个男孩子的小秘密,打架旷课请家长,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躲到天黑,躲到听见随着海潮声隐隐传来大人们焦急的呼唤,男孩们才志得意满地回家去。
  气喘吁吁地俩人头挨头按老位置躺下,身下铺着厚厚的草甸子,这是他们一起从东家西家一点点拼凑来的,上面还盖着一层小棉褥,这是哥哥的杰作,趁隔壁阿灿嫂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晾晒在院子里的小褥子,哥哥着实得意了好久。
  "哝,给你。"哥哥从兜里掏出好东西。
  白白的手心里几块包装精美的奶糖,弟弟很惊讶:"哪儿来的?"
  "那女的给的。"哥哥大方地剥下糖纸,第一块先塞进了弟弟嘴里,随后才给自己丢进一块,慢慢地品咂起来,没吃过,真甜。
  弟弟也慢慢地嚼着,小脑壳靠得哥哥更近,人小鬼大地分析着:"那女的是你妈。"
  "呸,再说撕你的嘴。"已懂人事的男孩遮掩不住人生里突如其来的第一缕痛苦。
  小脑壳不服气:"她自己都这么说,妈还要你管她叫妈,那男的是你爸。"
  "你再说——"哥哥跃起,压在弟弟的身上,两手掐住弟弟的脸蛋,向两边用力扯着。
  弟弟不讨饶,疼得眼泪汪汪的,嘴里还含着那块糖。
  "还说不说了?"哥哥威胁着,冰凉的爪子探进弟弟的衣襟,想再来点狠的。
  弟弟的黑眸子真好看,虽然瞪着,却依然亮闪闪的像两颗星星。
  "你舌头红了……这糖掉颜色。"哥哥有了新发现。
  弟弟很快也发现了:"你的舌头是蓝的,哈哈,蓝舌头。"
  新发现引发新想法,哥哥放开弟弟,吐出自己口中的糖,舔了舔,看向弟弟:"你的啥味儿?肯定和我的不一样。"
  "嗯,你的呢?"
  弟弟也吐出来,俩人交换了一下,开始品咂起对方的糖果,嗯,味道果然不一样,哥哥的像葡萄,弟弟的是草莓味。
  重新躺好,趁糖果未完全消失前,间歇换过来,交替品着,索性掏出剩下的奶糖,一块一块剥开,还有绿的,黄的,白的,一个颜色一种味道,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争执,俩人欢乐地将糖果们一一消灭。弄得手上、嘴里、心里都是粘糊糊,甜腻腻的。
  稀薄的阳光从木质的杂物棚大大小小的缝隙里照进来,照在最后一块亮晶晶的糖果上,是桃子味的,哥哥还没吃到,自己的已经都消灭光了,眼巴巴地盯着这块轻巧地丢进了弟弟嘴里,粉嫩的唇瓣上下蠕动着,哥哥很想知道那桃子味的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该我了。"哥哥讨要着,半大的男孩嗓音也有发紧。
  弟弟故意不理,玩命地砸吧着,幸灾乐祸地看着急切的哥哥。哥哥有些懊恼,小脑壳居然敢以小欺大?
  转身把弟弟搂在怀里,仗着自己个头大的优势将小脑壳欲要反抗的小小身体紧紧地搂着,想都没想将头压下去,嘴巴对嘴巴,舌头往里拱,争夺着最后一块桃子味的糖果。
  弟弟挣扎着,不是反抗哥哥的举措,而是为了保护那块糖的最终归属,舌头卷着糖,躲闪着入侵者,鼻孔被堵死了,不能自由的呼吸,喘着气,想笑又不能笑,既兴奋又高兴,手脚胡乱推着,蹬着,只是没有那么大力气,笑得浑身没了劲,怎么挣都是徒劳的。
  更为新奇的是,哥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闹一闹就作罢了,好像故意在撒野,舌头逮住了糖,却很恶作剧似的在弟弟的嘴里吸吮起来,连糖带所有的,贪婪地吸着,口水流下来,弄了彼此一脸,你呼我吸的空气里满是桃子的香甜,哥哥的声音都是孱弱的:"苏湛,真甜……真的甜……"
  哥哥的脸泛起微红,怎么晒都不会黑的脸上一抹异样的情动,丝丝缕缕的余晖将它涂抹成连汗毛孔都难寻的瓷光色。
  捧起哥哥的脸,弟弟有些难得的小心事:"哥,你别走,我喜欢你。"
  "嗯,我不会走的,我也喜欢你。"十五岁的男孩忽然有了种难为情的羞涩,将头抵住弟弟的下巴,不愿再抬起头来,身体也一动不动,紧紧地贴在弟弟的身上,失去均匀的喘息中飘荡着青春年少特有的难耐,男孩的眼里有火星在跳动。
  弟弟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身上的另一具熟悉的身体在发烫,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推了推,没有推动,哥哥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眼睛都闭上了,不敢对视弟弟的目光。
  "蚵仔哥,你……"弟弟惊讶之极,身上的传来异样的变化,一只手好奇地探过去,哥哥烦躁而又害怕地夹紧了双腿,低声阻喝:"你别碰我!"
  "哥……让我摸摸。"
  "你别管,当心我揍你。"
  "怎么又这样了?它会变的?为什么我不行。"
  "要你管,男的都这样。"哥哥臊了,头扎得更深了,弟弟看不到此时哥哥的表情。
  "我也是男的,可我就不会这样。"
  "你还小呢,将来也会的。"
  "哥,求求你,就摸一下,好吗?"
  ……
  木板房里的光线逐渐黯淡下去,依稀辨得彼此的面容,哥哥终于松开了某种紧绷的力道,身体向上滑了滑,任凭一只小手战战兢兢地摸过来,在它们触碰到一瞬间,弟弟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而哥哥则重新夹紧了令人难堪的变化,痛苦地扭动了下身躯,口中溢出近乎于哭泣似的哀吟。
  "哥,糖没了,你还吃吗?"
  "嗯……"
  
  落日羞赧地收起最后一缕温润的余光,四下里都暗了,只听见不远处的海浪声带着令人安息的韵律拍打着岸边,木板房残破的缝隙外,一双凌厉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愤怒着,震惊着,恐惧着,哀伤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可能有人说这章三观不正什么的,但很想建议大家,看待两个男孩少年时对性的懵懂和亲密的感情,还是以CJ无暇的心态去看,因为石头在写这章时,心也是干净的,不带有任何腌臜低俗的趣味,这不是兄弟文,也不是感官刺激文,就这样。




那一夜

  徐天海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头就疼起来,这次是真疼了,碎语在耳边断断续续,进进出出,令人不堪烦扰,也许是梦做得太长,太清晰,也太辛苦,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像座山一样的渐渐逼近,刮起的旋风叫人睁不开眼,一个巴掌扇过来,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剧烈的疼痛导致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仍在努力地爬行,似乎想要挣脱这可怕的一切,却无路可逃,抬起头,眼前的镜子里,一个满脸是血的半大孩子,眼里闪动着恐惧的光芒,微弱的声音无助的哀求:"求求你,别打我……"也许,它压根就不是个梦……
  
  张雪萍的眼泪止不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当着这个叫苏湛的男孩子诉说那段惊心又痛苦的过往,儿子还在沉睡,苏湛与窗前那盏灯一样,静静地聆听,静静地散发着温和的光晕,偶尔抬起头,露出与她同样惊心而又痛苦的神情,这让她忽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契合感,埋在心底的话连同着泪水一起静静流淌……
  一个夜晚,一个举家团圆的夜,一个噩梦般的夜,一个永生难忘的夜。
  "徐炜,别这样!"
  刚刚走进墨田唯一一家驻军基地的高级住所的房间,徐炜像拎麻袋一样,把倔倔的儿子(已经更名为徐天海,虽然他自己死不承认)丢进了房间里,徐天海梗着脖子,瞪着从天而降素未谋面的老爸,自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
  他想跑,悉蕙兰已经把他平时所用的东西打成了一堆一堆的包袱,结果却被苏长行捉了回来,抓住苏湛的手谁都扯不开,苏湛嚎啕大哭,小胳膊快被大人拉抻得变了型:"你们都是坏人,坏人,不要带走哥哥,哥哥……哥哥啊……"
  啊——张雪萍一声尖叫,嫩白的手腕上一排小而锋利的牙齿印,苏长行一个巴掌拍过来,带着哭腔哀喝着亲生骨肉:"苏湛,放手,听话!"
  孩子错楞,爸爸从来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趁此空档,四个大人一用力,分开了死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大的被徐炜一路拎出,丢进车,小的被妈妈紧搂在怀里,张雪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满是绝望的女人,丢下一句话:"别再找我们了,求你!"
  悉蕙兰抬起一汪泪眼,在它们还算清澈明亮的时候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自称是薛平的女人!
  徐天海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一天里所发生的远远超过了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所能承受的,没人和他商量过,也没人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妈妈爸爸突然之间变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朝夕相处的爹娘,虽然他们眼中有泪水,但他们还是狠心地将他推出了家门,就像栽在泥土中的小树,被人生生连根拔起,带着断裂的根须,暴露在凄风冷雨中。
  这个自称亲生妈妈的女人,虽然极尽和风细雨,却无法让他领略出一丝一毫的情感关联,而那个爸爸,徐天海心里若有两排牙齿,一定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声音,他想反抗,却莫名的恐惧。男人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觉得,他就算再不喜欢他,也罪不至此。
  可……
  仅仅因为自己不肯喊他爸爸,不肯乖乖地进屋去睡觉,不肯正眼看他一眼,就招来如此灭顶之灾吗?就连所谓的妈妈也给吓到了。
  当第一个巴掌突然落到自己脸上时,徐天海呆住了,火辣辣地疼,长这么大,还没挨过巴掌的滋味,心里瞬间一空,继而恼怒地回视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徐炜,你干什么!"张雪萍大叫,有些震惊,丈夫盼儿子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正是一家三口重续前缘的激动时刻,情势突然急转直下,迎接儿子的第一步居然是他的铁砂掌。儿子的脸红通通的,那原本就不顺从的目光此时充满了无限的恨意,这怎么可以!
  抱住儿子,张雪萍全面爆发了压抑太久的母性本能:"别怕儿子,爸爸只是有点生气,你别误会,他是疼爱你的,妈妈也一样,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徐炜出以不意地走过来,张雪萍还没反应过来,也像麻袋片似的被拎开,在人高马大的徐炜面前,女人更加楚楚可怜,弱不禁风,一阵风似的被丈夫摔进了另一间房,锁上门,徐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的儿子,我来管教。"
  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徐天海本能地向门口跑去,只可惜,徐炜的动作远比他干净利落,小鸡落到老鹰手里,徒然地扑棱着弱小的翅膀,老鹰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儿子,嗯?我的儿子。"
  "谁要做你的儿子,放我回去,你不是我爸爸,你个死老鬼。"
  徐天海稀里糊涂地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打在耳根处,顿时一片嗡鸣。
  咚咚咚,张雪萍对着门板又踹又拉,发疯似地喊:"徐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小鸡开始还很顽强地踹了老鹰几脚,渐渐地,恐惧完全占了上风,失去了起初的斗志,男人抽下皮带,一鞭一鞭甩过来,毫不留情,小鸡躲闪不开,四面八方都是它野蛮的黑影,然后是一波胜过一波的火辣的疼痛。
  我完了,爸爸、妈妈、苏湛,我要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叫我爸爸。"男人住了手,迫人的气息喷过来,语调冰冷而无情。
  "死老鬼,我呸。"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鞭挞,男孩倒在了地上,对面墙上的穿衣镜里,他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血迹斑斑的人,满身满脸交纵着可怖的血痕,挤了挤模糊的双眼,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血人居然是自己。
  男孩剧烈地抖动着,瞳孔深深地缩进了眼眶,第一次扭过脸来,努力正视着男人,声音微弱了许多:"别打了。"
  "叫我爸爸。"
  男孩咬着嘴唇,心里在哭泣,这是他唯一的活路,男人在等,手中的鞭子也在等,男孩吭吭哧哧地,带着数不尽的委屈张了张嘴:"爸……爸。"
  男人阴沉的脸上并无一点欢愉之色,紧接道:"我要你今天给我牢牢地记住了,你是我徐炜的儿子,不许你的血液里带着肮脏的东西,再想做那种事,我就打死你。"
  男孩的瞳孔浓浓地涌上深深的恐惧,恍惚地,隐约地感到了什么,却又完全不能肯定,只在最深层的意识里,激起逃生的欲望,挣扎着向门口蹒跚而去,嘴里胡乱地喊着:"苏湛……"
  一把薅住男孩,男人怒意更浓,整张脸都写满了厌恶:"下流胚子,还敢叫那个小崽子的名字。"
  这次是无数个耳光伴随着拳打脚踢,房间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成了男人发泄郁愤的武器,男孩开始意识模糊,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血流如注,到处都是粘糊糊的甜腥味,连牙齿都松动了。
  "徐炜,你是个混蛋,魔鬼,放我出去,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张雪萍变了音调的尖叫闷在被锁的房间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男孩看了看那门,忽然有了点希望,伸出一只手:"妈,妈妈——救我。"
  一声微弱的"妈妈",好像打开房门的最佳钥匙,柔弱的张雪萍居然将门锁生生拉断,疯一样的冲出来,眼前的情景使她在惊呆片刻后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头撞向了徐炜,徐炜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她,忽然之间也失去了最后的克制,大叫起来:"你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他是个变态!是个和苏家小崽子乱弄的变态。"
  张雪萍抖如筛糠,茫然地摇着头,看向儿子,依然茫然地摇着头:"不,你胡说,我的儿子不会的,他不是,不是……你胡说什么!"仿佛才有了意识,张雪萍勃然大怒,狠狠地扇了丈夫一个耳光,眼里冒出罕见的凶光来:"我不管他干了什么,他是我的儿子,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不信你试试。"
  "雪萍,你冷静点,如果野马一次不能驯服,将来永远也不会是匹好马,你起开。"猛然推开老婆,徐炜冲向了早已木然不动的儿子,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儿子血色模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冰冷……也许,就是这道冰冷令人失去了最后的理性,父亲的脚缓慢抬起,其实很快,只是在儿子的眼里他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慢得连声音都听不到,周遭静悄悄的,妈妈的脸失色变型,娇艳的红唇惊出一个圆圆的O型,定格在那里。然后,他就看到父亲那只牛筋鞋底的印花纹路在眼前一闪,再然后,他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看清了很多房间里的情况,也看清楚一把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椅子,男孩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尽量用自己的后背迎向地板,迎向那把椅子,其实,他根本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用意识感觉到了,撞击所产生的那一声闷响,煞是悦耳,他知道一切都可以结束了,结束在一阵翻江倒海的裂痛中,结束在一片深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蛋腚!




倒戈

  "是,我承认我是最自私的母亲,从前是为了他,现在还是为了他,只要他能好好活着,让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苏湛,不妨坦白告诉你,为了救我的孩子,我把什么都豁出去了,甚至不惜用别人的生命换取他的生命。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们要用血的代价换取以后的安枕无忧,只可惜,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平安,内心的谴责一直伴随着我度过每一天。抱着早已昏迷的天海,我们连夜开车往A市赶,那时候还没有修路,天公又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根本看不清这条路有多艰难,奄奄一息的孩子是我唯一不能倒下去的支柱,司机车开得飞快,可我还是嫌慢,只盼着再快点,再快点,天海脸色苍白,好像快没了呼吸……"说到这里,张雪萍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仍然不堪回首即将失去孩子那一刻的恐慌。
  "他紧闭的双眼,微弱的呼吸,间歇的呕吐,冰凉的四肢,我感觉我马上就要失去他了,而这一次,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如果真的翻车了,那我也要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可就在这个时候,车子猛然颠簸了一下,嘭地一声车子就停住了,司机傻坐在那里,徐炜也呆呆地一声没吭,天,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冲到路中央来,在那样的一个慌乱、无措的雨夜,仅仅为了一把被风吹跑的伞,就像是谁的恶作剧,我们撞倒了她,看着她的身躯像个小小的纸片,落在了车后。"
  苏湛有些激动:"你说的是苹果?"
  张雪萍流泪不止,艰难地点点头:"应该是她,她怎么会一个人那么晚又下着雨还在路上徘徊?"
  苏湛涩然道:"苹果是陪着妈妈去接下夜班的父亲回家,她每次都会很乖的等在厂门口,只有那一次,为了一把伞……"抬起头,苏湛很怨念:"你们跑了,为了你们自己的孩子,居然跑了,把一个受伤的小女孩丢在雨里,丢在血泊中,如果她死了,你们就是凶手,一条鲜活的生命,你们……"苏湛说不下去了,此时的指责,毫无意义。
  张雪萍也激动不已,仿佛在辩驳:"我们试图找她的家人,可除了那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毫无感知的小女孩,四周围连个人影也没,司机狂按喇叭,我们大喊着,徐炜甚至还想把她抱上车一起走,可天海开始抽搐了,在我的怀里吐着白沫,他快要死了……"张雪萍嘤嘤地哭起来,难以自拔地痛苦着:"我的孩子每一分一秒都在撕扯我的心,理性告诉我,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个女孩不知死活,墨田是一个我再也不想踏进一步的地方,救与不救,将来都是个无法摆脱掉的麻烦,我做了一件最不能饶恕的决定,我快要彻底的疯掉了,不停地向他们大吼着:'放下她,徐炜,天海在抽搐,他要死了,开车。'司机看我的眼神,我至今难忘,而徐炜看到抽搐的儿子,迟疑地放下了那个女孩,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我的孩子能活下去……"
  
  沉寂,暗潮汹涌的沉寂,换来短暂的沉默。端详着熟睡中的人,微微蹙起的眉宇让人不得不起深爱之意,忍不住轻轻触摸,一滴温润的泪滴落其上,苏湛随手抹去,沉声低问:"他活了,却落下了病根,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张雪萍痛苦地一笑,满含酸楚:"或许我这么说太过于残忍,但我庆幸他什么都不记得,一张白纸,任我涂抹,就像他从未离开过我们,为了你和你妈妈以后找不到他,也为了他能重新入学读书,参军入伍,我们更改了他的出生年月,抹去了三岁,天海其实今年已经三十三了。"
  苏湛恍然,难怪他的蚵仔哥年龄上有出入,人也看上去显得老成。看了一眼张雪萍,天下的父母哪有不自私的,为了孩子,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不顾。
  "对于天海来说,也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苏湛无限凄凉地说。
  这心境莫名地吻合了张雪萍的,张雪萍忽然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身上,男孩结实的肩头仿佛可以承载更多,出神地着望他,张雪萍喃喃地:"天海喜欢你,总有他的道理,你真肯一辈子都好好对他吗?照顾他,不管他将来如何,你都肯吗?"
  苏湛转过头,对视张雪萍,黑色的瞳仁平和而有力,张雪萍抽回手,也收回了目光,她在干什么?在默许他们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合理化吗?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苏湛?"张雪萍的目光咄咄逼人,仿佛要挖到苏湛的最深处:"给我一个承诺,一辈子都不背叛他,即便他做了多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都要原谅他,永远地守在他身边,直到死。"
  屋里一片死寂,苏湛静静的,张雪萍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提出了任何人都无法承诺的一个诺言。
  有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妈,你又何苦,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他不会答应的,我也不答应。"
  "儿子……你醒了?"
  "嗯,一直醒着,一个茶杯算不了什么,我没那么娇贵。"
  "诶,你……又骗妈妈。"
  "我不想打扰你说故事。"想起苹果的腿,徐天海神色黯然。
  "喂,你怎么老这样?连妈妈都骗。"一个声音又惊喜又埋怨。
  "不骗她那么多眼泪,怎么会有你臭小子叫妈的机会,还不快谢谢我!"
  "我正准备答应妈照顾你一辈子,你该多睡会儿,错过了我的一片真情告白。"
  "切,得了,我还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老惦记着分手呢,真要做了什么,你还能管我死活。"
  张雪萍一惊:"什么!天海,你们还闹过分手?"
  苏湛狠狠瞪了一眼床上丧眉耷眼的某人,玩笑开大了,徐天海连忙挽回失地:"他敢,这辈子,他就是我的了。"
  苏湛对着徐天海微微一笑,柔情蜜意尽泄眼底:"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果然遗传基因很重要。"
  张雪萍满脸黑线,这话听着真刺耳,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嘴仗:
  "那你到底要不要答应这么不平等的条约呢。"
  "不答应。"
  "呃……"
  "喜欢一个人也是要讲原则的,我又不是圣母。"
  "苏湛,你给我听仔细了,要是你敢背叛我,我一定宰了你。"
  "徐天海,你也给我小心点,要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下半辈子你自己一个人过吧,鬼才管你……"
  这叫什么爱情承诺啊?张雪萍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筋疲力尽,默默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原本冷冷清清的走廊,此时也多了一点久违的生气。
  
  夜晚的星星隔着云层露出半个脸来,窥着人间各样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神情各异,闪烁不定。警卫森严的灰色小楼里,紧闭的书房忽然爆出一声咆哮,吓得星星们也缩了回去:"妄想!想不到连你也疯了。"
  "我没疯,我只要儿子能幸福。"
  "这就是你的软肋,雪萍,你还是被他们利用了。"
  "随你怎么说,我很庆幸我还有这根软肋,徐炜,你的呢?"
  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传来张雪萍的声音:"你给谁打电话?"
  咔哒,电话没有拨打出去,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冷笑:"那好,让那个瞎老婆子永远都躺在医院里好了,你们谁也别想见她。"
  "徐炜,你敢。"
  "张雪萍,别以为只有你才有决定这件事的权利,这么多年了,我一忍再忍,够了,我受够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我带着儿子搬出这里,从今以后,你一个人过吧。"
  "你什么意思?也想叛逃?哈——"徐炜怪叫了一声。
  "你如果敢打这个电话,我也马上通知严律师,你会接到我的离婚协议书,这个权利想必属于我个人的吧?瞪什么眼?天海说的对,我们谁也不是你的兵,离开你,我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孝顺我就够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用看你这个暴君的脸色过日子了。"
  徐炜的咆哮戛然而止。
  "摔啊,你以为你拿的是点三八啊,不就是个哥窑盅吗,上次砸了儿子,这次还想砸我?行,要砸就快点,你毁的不是宝贝,是我的心,把我打了,咱们一了百了。"
  "都他妈的是疯子,雪萍,你别逼我。"
  "老徐同志,是你在逼我们所有人,你可以不接受儿子的选择,但我的选择也不会更改,我都这把岁数了,可以没有你,但我再也不能没有儿子了。"
  "雪萍,你一直都这么冷酷无情,你……"徐炜忽然哽噎了,这世上如果真有今生来世的话,那他、张雪萍、儿子,前世不知谁欠了谁,今生这样的纠缠不清,看着傲然无惧的老婆,那双美丽的凤眼永远都充满了自信、果断,它们也有温柔的时候,暖融融地仿佛可以融化掉所有的不安和艰难,他就是靠着她走过了大半辈子,他一个人,走不到今天,同样的,也不会有明天,他始终离不开她,就连她泡的茶都比别人的好,任何人也无法取代。
  徐炜高大的身躯颓然倒在椅上,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张雪萍走过去,将这个受了伤的男人抱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不多说神马,因为还有~




观战

  当苹果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一幕时,目瞪口呆,春天里的春天,无限风光好,门外相拥而吻的俩人随即也扭过头来,彼此的手臂搂在腰间,环在脖颈上,四目对双目,三个人都很泥塑,三张关公脸。
  被砸过额头的徐天海反应忽然提速了许多,看了看苹果手中的垃圾袋,率先开口:"丢垃圾啊?"
  苏湛点点头,替苹果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啊。"
  一问一答的结果就是一袋垃圾被丢在俩人身上,苹果把门一关,一切又归于平静。
  相互望望,苏湛略带尴尬,徐天海倒没什么的耸耸肩,头又凑了过来。
  苏湛急忙臂挡:"还来,快拿钥匙。"
  徐天海谁啊,赖皮赖脸地又把嘴巴堵上来,管他呢。
  门又开了,苹果的脸再度出现,这次连眼眶都弩圆了,终于爆发了海豚音:"你们太过分了,有完没完啊!"
  嘭,门又关上了。
  徐天海也不闹了,掏出公寓的钥匙打开门,阿涛已经笑脸相迎地跑出来:"我说苹果你怎么搞的?他们回来了,你气鼓鼓的干啥?"
  一番激动人心的会师后,徐天海略略提了下在父母家住了几天。亚力迅速看了看苏湛,苏湛笑了笑,表示一切都很好。苏妈妈也很好,换到更好的疗养院,有专家级医生医治,暂时先不回墨田,要等苏妈妈的眼睛手术康复后再回去。
  大家心里一阵安慰,俩人很快发现少了个沈欢,一问下,刚刚缓过点劲来的苹果又来了气:"一个一个都是有组织没纪律的,那个更野,到现在还没回来,今天再没你们的消息,明天我们就打算回墨田去了。"
  "噢,呵呵,看来我们不是最差劲的。"徐天海胳膊肘碰了碰苏湛的腰眼,苏湛一笑,表示认同。
  亚力翻了翻了白眼,这年头,甭管男女,一旦有了□,必定同穿一条裤子!
  苹果索性扭头进了里屋,兀自生着气,心里接受和亲眼看见所带来的冲击力毕竟不一样,忽然间就委屈了,眼眶不争气地湿了,背后有脚步声,苹果赶紧抹了把眼睛。
  以为是苏湛,没想到会是徐天海,苹果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和他,远不止曾是情敌的微妙关系,他的背后,有她更加抵触的因子而无时无刻不在空气里挥发,这使他每次一见到他,就多少有些不自然,甚至想发火。
  
  徐天海探头走进来,插着兜,挺了挺肚子,呃,没了,只好挺了挺胸膛,假模三道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可以么?"
  苹果扭脸不看他:"这是你家,随便你。"
  徐天海大喇喇坐下,半晌无语,苹果不禁回过脸来,却见大叔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不眨地凝望自己,更不自然了,大声质问:"干嘛?"
  徐天海的目光落到苹果的腿上,出了神,苹果窘然,最讨厌别人这么盯着自己的腿看,站起身,甩手要走,却被徐天海唤住了:"苹果,对不起。"
  苹果站住了,回头向神色凝然的徐天海望去,徐天海满含歉意的声音更加地清晰有力:"对不起,虽然我不配和你说这三个字,但我还是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苹果捂住耳朵,脸蛋更红了,迟来的对不起倒让人有掉眼泪的冲动。
  徐天海也站起来,走到跟前,想抱抱这个可爱的女孩,却又觉得不合适,这辈子除了老妈妈,还真和别的女人是绝缘体,琬星都不行,只好捏着苹果的半边袖子,努力了半天才又蹦出一句来:"你做我妹妹吧,亚力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
  ……
  ……
  徐天海后来的景况该怎么形容呢——亚力不搭理他,阿涛不敢搭理他,苏湛保持中立,唯恐担上重色轻友之嫌,倒是苹果很给面子,一声一声别有内含地喊着:"哥,麻烦让让,你挡住了路……哥,拜托别没话找话,大伙现在不想说话……哥,你老跟着我干嘛……"诸如此类,徐天海那块花格大手帕,一下午掏出来N次,暖气再热,也架不住屋里的另类气氛升温快。
  就在徐天海孤掌难鸣,瞪眼吹气,吹气瞪眼的时刻,□降临了,说是天使,因为他也有良善的一面,屋里的气氛顿时焕然一新,之所以黑,因为他有时很任性,进了门,也不痛阔别几日的老友们打招呼,只字不提失踪的事,直奔自己的行李,扔出一句震撼全场的话,果然有明星范儿:"赶紧收拾东西,都别楞着,去火车站,就买今晚的票。"
  一气呵成,沈欢拎着行李包,几个屋子一通乱串,敛着自己那点家当,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发现大伙都跟盐柱似的戳在原地,齐刷刷地虎瞪着他,犹属徐天海的眼睛瞪得最有型。
  "哟,大叔,你没事吧,诶,蚵仔,干妈挺好的吧……"
  "沈欢,你没事吧?"望着大冬天还一脸汗的沈欢,亚力终于忍不住发问。
  沈欢又动起来:"快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走。大叔,你跟我们走吗?"
  "喂!"苏湛喝住了头上冒烟,脚下乱晃的沈欢,好像屁股后面有鬼追似的。
  "交代!"苏湛要求着。
  "交代什么?"沈欢装傻充愣。
  不用反应了,很快就有人给出了交代。门铃乱响,可见门外的人也是个不管不顾的脾气,沈欢神情有异,忽然冲向徐天海:"帮我挡一下,别说我在,全靠你了。"
  为什么会是我?徐天海来不及问,沈欢已经连人带包地闪进了卫生间。
  几个人的下巴全砸在了脚面上,苹果跑到门口,看了看,惊讶地转过头:"是唐熙!"
  啊——连下巴都没的砸了,苏湛迅速看向徐天海,这里能和唐熙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这位爷了。
  徐天海好无辜啊,向诸神发誓,他就在选秀活动现场见过唐熙一面,还是为了苏湛和沈欢,平日里连做梦都没唐熙的份儿。
  不管怎样,人家唐熙那么大一腕,就站在门口叮咚叮咚执着地呼唤着屋内的某个人,还嫌不够,故伎重演,大喊着:"沈欢,我都看见你了。"
  苏湛很无语,某爷的旧爱还真是一句台词闯关到底。
  哦嘢!徐天海飞快地给了苏湛一个"看,和我没关系"的小眼神。苏湛无力地翻了翻眼皮,这家伙,我该拿什么来爱你,我的衰哥!
  苹果上前开的门,面对唐熙,有些紧张,指了指屋里,忽然又摇了摇头,除了还在玩眼神战的两只,亚力和阿涛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唐熙及时刹住了往里闯的脚步,看到徐天海,不知哪根神经起了条件反射的作用,就是弧度太长了点,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句:"敢情你这儿还有套房子啊。"
  徐天海淡定地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唐熙也懒得和他斗嘴,瞟了眼苏湛,依然没打招呼,直视徐天海:"你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找沈欢,叫他出来。"边说目光边向各屋里扫着。
  "你找他干嘛?"苏湛淡淡地问。
  唐熙不愿意和这位取自己而代之的人说话,怎么看都不顺眼,这点阴影看来一时很难消除,依旧只对徐天海,两眼闪着一丝快意的光芒,不紧不慢道:"因为我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词语一出,算了,有什么零件就砸什么吧,通通坠地,全场皆愕!
  徐天海下意识地就笑了:"别逗了,不可能。"
  苏湛忍不住问道:"凭什么不可能。"
  唐熙冷笑,难得和苏湛一个口气:"是啊,凭什么不可能。"
  徐天海张了张嘴,方才缓过神来,对哟,凭什么不可能呢?就因为唐熙曾经是自己的人?两脚又踩地雷上了,一边苏湛,一边唐熙,脸上都很有内容地看着徐天海,这个永远都以自己为爷的家伙,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抬起一只手,徐天海难掩澎湃的心绪,一指卫生间,第一时间出卖了沈欢
  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唐熙潇洒地敲了敲,声音性感柔和,仿佛念的是最深情的一句台词:"沈大少,面壁思过吗?换个空气新鲜的地方,更利于思考人生。"
  哐当——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沈欢,根本不理会唐熙,冲着徐天海怨念地:"大叔,你可真够意思,苏湛,小心点,这家伙没义气!"
  唐熙冷笑一下,不阴不阳地应和着:"可不是,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你还跟了他三年。"沈欢语含讥讽。
  唐熙眨巴眨巴眼:"……谁都有脑残的时候,噢,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
  徐天海不干了,躺着也能挨枪子,当着爷的面这么肆无忌惮的伤爷的自尊,"喂,我说你们——"
  苏湛生生扯住"受尽侮辱"的徐天海,心里想笑,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生动起来,手心里攥着爷的"粉"拳,给予最深切的同情和安慰,这个唐熙,虽然傲气得有些过于做作,人倒不坏,此时……还有点可爱。
  唐熙和沈欢都没理会这边徐天海的阴阳脸,一把抓起沈欢的胳膊,唐熙命道:"换个地方说。"
  沈欢甩开:"我哪儿都不去,你走吧,别来烦我。"
  唐熙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谈私事,更不想在徐天海和苏湛面前如此不堪,看着沈欢抱着行李包,心下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再次抓起沈欢的手腕,板着脸向外拖去。引发一阵小骚乱,沈欢拽住了苏湛,苏湛不防备一个趔趄,苹果、阿涛本能地扯住了沈欢。唐熙哪有那么大力气,好汉难敌众手,放开沈欢,气咻咻地把堵在喉咙里的话喷出来:"好,你跑吧,你这个没种的家伙。"
  "你他妈说什么?我没种?"沈欢眼睛瞪起来。
  徐天海笑了一下,抱着胳膊靠在了墙上,今儿个戏好,还免费的,往日里你们是怎么观爷的,今天爷一并观回去,一个一个都欺负过爷,想想就牙根痒。
  "那你跑什么?"唐熙索性也豁出去了,不管围观群众还没买票呢。
  沈欢不说话,眼神避着唐熙:"我就是不想和你搅合在一起,这行了吧?"
  "不想搅合在一起?就因为我打了李明宇?你怕影响你签约、当歌手?"唐熙冷笑。
  啊——集体再度华丽丽地合唱诧音,唐熙打了李明宇?!多爆料的新闻啊。
  沈欢急眼:"你居然这么看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天海万分诧异,唐熙居然敢打李明宇?为了什么?失宠?吃醋?潜都潜过了,还倒后账吗,虽说唐熙现在炙手可热,可要真得罪了李明宇这个流氓,还怎么在这个圈里混?这个圈子多少都会给李明宇几分面子,唐熙这么干无异于自毁星途。
  唐熙的声音有几分冷感:"那你什么意思?"
  "行了,唐熙,你赶紧走吧,咱俩没戏,你当你的大明星,我回我的酒吧去。"
  "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那天晚上你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也是一时冲动,为了报答你,诶你——"沈欢忽然卡壳,脸腾地就红了,嘴巴大的好处就是偶尔也能出卖自己。
  噢——这样子:那、天、晚上——报、答、你——观者的神情都很高深莫测,连苹果都很不纯洁地红了脸,阿涛恍然明白地:"想不到沈欢居然被唐熙潜了。"后脑勺很意料中的被苹果扇了个瓢。有些东西,不在言传,只能意会。难怪沈欢一去不返,原来一直都和唐熙搅合在一起。
  唐熙面色凝重地望着沈欢,语调滞涩:"你说什么?报答?"
  沈欢模棱两可地"嗯,啊",眼神却飘移了,不能直视唐熙逼来的目光。
  
  徐天海的扑克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珠子却很灵动,左看看,右看看,颇有点剧情到了□,万分投入的状态。也没留意围观群众全都自觉地悄然退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继续围观的确有些不厚道,好赖人家唐熙还是个名人呢。
  苏湛懊恼,徐天海真沉,拽不动的,居然还往前凑了凑,以最佳的视觉角度观看唐熙和沈欢之间的这场对决。
  
  "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打了李明宇,其实那天我没事的,你就算不来,我也不会放过李明宇的,我没那么傻,也没你想的那么想出名,参加选秀对我来说已经过足了瘾,痛也好,乐也罢,干你们这行压力太大,一辈子也说不了几句真心话,不适合我,让我为了这样的生活放弃墨田,我不干。"
  沈欢一番肺腑之言,徐天海心里暗自击掌,苏湛倒有些忡忡的,那是沈欢一直追求的梦想,仅一步之遥,就这么放弃了,难保将来不后悔。
  唐熙神伤地:"所以索性连我一起也放弃了?"
  沈欢不自然地笑了笑,就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仅有的两位观众看不下去了,别人不了解唐熙,徐天海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别人不了解沈欢,好吧,苏湛多少也还是了解的。于是——
  苏湛破例和唐熙搭了一句话:"他那不是逃,是不想影响你的锦绣前程,怕连累你,谁叫你是大明星?你要是个普通人,估计早就报答N+1次了。"
  徐天海也轻轻踹了沈欢一脚:"唐熙可没为了我和李明宇翻脸,为了你,还真是贱出品格来了。"
  攘外必先安内,唐熙和沈欢彼此飞快地看了一眼,达成一致,天下没有免费的好戏,既然嘴巴都那么毒,那就以毒攻毒好了,忽然各自伸出一只手来,趁说话的俩人还没合拢上嘴,扳着他们的脑袋,绝对是正面对正面,完美的撞击,唇酸齿痛,这个意外之吻,让苏湛和徐天海在龇牙咧嘴中顿悟,好人果然没有好下场,不过呢,话又说回来,虽然痛,但痛的却很畅意。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更更更~~~~




冬眠

  冬天的墨田有点冷,却仿佛没有冷透,温带海洋性气候使这里的冬季始终是温温和和的,白日里太阳照着,少有阴天,到了夜晚,从海面吹来的风刮在皮肤上也不似内陆的西北风那般凛冽,小风一吹,温凉而湿润,恍惚觉得春天不远了。墨田的人只有在这一季才会放慢脚步,大部分人什么也不做,外面的人都不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忙碌的呢?只是在家中盘点盘点一年的收成,合计合计来年的规划;修补渔具船体,为下个渔汛期的到来做好充足的准备;买买草籽花种,修缮一下自家的门庭院落,等来年开春了,定是满墙满窗的姹紫嫣红。墨田的美,不是由一家装扮出来的,而是家家户户的心思合而为一的成果,虽然和A市相隔才几百里,在这里过冬,叫人不得不眷恋着这份慵懒和安适。
  徐天海此时就像一条冬眠的蛇(根据身高、体重,应该是大蟒蛇),盘在苏湛那张柔软干净的床上,因着他的缘故床的四周被苏湛精心地用紫罗兰色绸幔搭起一座"帝王帐",即便如此,常常在半夜醒来的苏湛,会趁徐天海熟睡的时候悄悄掀起帷幔的一边,给自己透透气,清晨醒来的时候,再将它取下来,遮好,密不透风。
  
  睡在不见天日的帝王帐里,太阳挪到哪里徐天海一点也不关心,耳边听着苏妈妈开始一天中必做的一些琐碎事,徐天海连早餐都免了。就那么躺着,没睡着,却也没醒着,微睁着眼,望着空了半边的床榻上摊开的笔记本电脑,桌面是那张黑白的"哥俩好"的童年照,儿时的自己就像一块土饽饽,快乐无忧。邮件自动提示闪了好久,徐天海也不用看也能猜个大概,一定是琬星又因为高尔夫俱乐部的事情来商议,自从从意大利回来之后,琬星自告奋勇地入主海悦,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显徐家老娘那精明之风,连陈悦都说,你们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天生就是管理别人的命。
  陈悦没回来,在意大利开了家餐馆,据说经营的还不错,有点遗憾徐天海和苏湛没到意大利重聚首,因为苏妈妈的眼睛手术虽然很成功,但还在恢复期,徐天海告诉陈悦,香槟迟早会喝上,明年再带着苏湛去意大利陪他一起听歌剧。
  手机震动了半天,徐天海才懒懒地打开机盖,看着来电显示,不免泄气,又是那该死的何善。
  "喂——"徐天海的声音也没醒。
  "天海,真的,你说我该怎么办?"何善最近的主题恰好是自己最薄弱的环节,他可以查出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就是搞不定眼前的麻烦事,几天一个电话的对着徐天海诉说心事。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徐天海不负责任地回应着。
  何善难得的听不出对方的情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她昨天又来找我了,还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
  "她说我的底细她都知道,要是我不合作的话,不管我查什么,她都会抢先一步把委托人搞定,你知道,她干的出来,真的,你别笑,上次我刚把委托人老婆的红杏出墙照弄好,结果她就把委托人养小三的照片先寄给了他老婆,害得那个男人离婚案败诉,赔了老婆好几百万的家产啊……"
  "嗯,干得漂亮,不亏是我妹妹。"徐天海由衷地赞赏。
  "徐天海!"何善很懊恼:"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接了你们家的破案子,和你搅合在一起,害得我失去多少原则啊,一个破海悦俱乐部,耽误了几笔大生意不说,还被……被女人烦。"
  "噢?"徐天海换了个姿势,淡淡地问:"你是同性恋吗?"
  电话那端声音猛然高了八度:"徐天海!!!"害得徐天海赶紧将话筒远离耳朵。
  何善还在发飙:"真没想到,我居然会和你这么个烂人交朋友。"
  徐天海忍笑,略略正色问:"我妹妹哪里不好了?论模样,论才干,论风情,论家世,论心底,啧啧,我十个手指都夸不过来,你干嘛那么排斥她?换了别的男人,早就群扑了。"
  何善沉默了数秒,缓缓道:"也许就因为她样样都太好了,好得有点不真实吧,别的都还好说,你们家……"何善咬咬牙,说出了最纠结于心的:"天海,她要不是徐炜的女儿,也许我会考虑爱上她。"
  徐天海拉出一个长长的"噢——",然后道:"何善,你歧视高干子女。"
  何善哭笑不得:"拜托,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刻薄?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低调是安家保命的第一要素,我的妻子不该是枝头上的人物,和琬星在一起,成为徐炜的女婿,不是我的人生追求,我不想失去我的事业。"
  徐天海又拉出一个长长的"嗯——",之后道:"你不接受我妹妹,很快就会失去事业了。"
  何善终于抓狂了:"徐天海,你们就是仗势欺人,你,你妹妹,你们一家子……"
  徐天海撇撇嘴,也不管何善还在那端ONLY YOU地梳理着自己凌乱的感情世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了,何大侦探,这把岁数了还这么不懂爱情,挂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院里传来苏妈妈咕咕咕喂鸡的声音,那些新买来的小鸡唧唧喳喳争抢的好不热闹,吃吧,吃吧,将来都是要长大成鸡的,打鸣、下蛋,最后锅煮油烹。被子蒙上头,徐天海继续冬眠。
  小院里一阵骚动,苹果欢快的声音盖过了小鸡:"干妈,就你一个人吗?"
  "嘘——"苏妈妈给了小点声的提醒。
  苹果反而更惊讶地:"大叔还没起吗?这都几点啦?大懒鬼。"
  苏妈妈没答话,估计是笑了,儿子喜欢睡就让他睡呗。
  苹果故意不满地:"您也太惯着他了,苏湛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船业公司的事,您就不心疼?偏偏这个懒成这样,您还笑……"
  亚力依然和稀泥,转移了话题:"您眼睛好点了没有?能看清多少了?"
  "你脸上的口红印我都瞧得清楚,快擦擦。"苏妈妈以实力证明自己恢复得不错。
  一阵说说笑笑,小院里平添几许闹意,三个人说着最近发生的喜事。
  "苹果,定好日子了吗?什么时候走?"
  苹果有点不好意思:"呵呵,过几天等签证下来了就走,不着急。"
  "怎么不急,我爸妈那边都望眼欲穿了。"亚力的声音倒干脆。
  苏妈妈乐颠颠地:"真是双喜临门,那么多人买彩票,怎么就咱们苹果中了个头彩?我早就说,你的命是好的,先苦后甜,这下你爸妈也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干妈,你猜有多逗,他爸昨天夜里睡着觉突然嘿嘿嘿地笑了,吓了我们一大跳,原来是做梦点钱给乐醒的。"
  "喂,你怎么把我爸说得跟个财迷似的。"苹果推搡了亚力一把,想起来也不禁笑道:"其实我从来不买彩票的,要不是大叔那天非得逼着我们一人买一张,我才不买呢,都当是哄他高兴呗,没想到真中了,那么多钱,上了税还有那么多。"
  "是啊,我家蚵仔财运旺,谁挨着他谁沾财气。"苏妈妈抓紧一切时机夸奖着儿子。
  亚力也难得的迷信起来:"要说也是啊,苏湛努力了那么久想在咱们这儿成立一家股份制的船业公司,造一艘大船,这下可好了,头两年那几个船主还犹犹豫豫的,今年这么快就答应了,还提议让苏湛人力参股,这下好了,苏湛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了。"
  "就是公司小了点,离造一艘大船啊还远着那。"苹果说。
  "小怕什么,创业的开始都是从小干起的,苏湛那么能干,一定能干好,再说,等咱们明年从澳洲回来,帮着他一起干,就和从前一样,一起创业。"亚力的话里透出几许对未来的憧憬与干劲。
  苹果也兴奋地:"太好了,将来的墨田是属于我们的,唉,真可惜,沈欢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苏妈妈打听着:"欢子最近有消息了吗?"
  亚力笑道:"嗯,这家伙现在忙得很,新签约的那家唱片公司正准备给他出第一张专辑呢,听说还有导演要找他拍戏,昨天的电视您看了没有?沈欢还唱了首歌,那个女主持人啊,望着沈欢那叫一个陶醉,口水都快要流到胸口了。"
  苹果挑剔着:"还说要留在墨田,结果人家唱片公司一找来,二话不说就走了,唉,没信用的家伙。"
  亚力替哥们维护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沈欢的理想就是他的音乐和舞台,是金子总会发光,不是人想埋没就能埋没的,老天也不答应。"
  一阵笑声过后,苹果压低了嗓音:"不知道屋里那个的理想是什么?就是……睡觉?从冬睡到春?再从春睡到夏?他怎么就不说到公司帮帮苏湛的忙呢?"
  "嘘——"这次苏妈妈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打压下苹果的后半句。
  院里的三人不禁同时望向挂着窗帘的窗户,那么吵闹,徐天海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真的睡死过去了。
  
  床上的徐天海怔怔地望着紫罗兰色的帐顶,耳边的话语零零碎碎地渐渐淡了下去,苹果、亚力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小院里又恢复了宁静,翻了个身,继续闭上了眼,彩票不是人人都有命中的,但也要看背后的操盘手偶尔听命于谁,花个几百万让彩票公司配合一下做做戏,又能免费替他们宣传了,吸引更多的人来玩这场游戏,对于徐天海来说手到擒来,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苹果一家应该永远也不会猜出答案究竟在哪里。
  船业公司真正的幕后投资人睡在他爱人——执行经理的床上,天经地义,哼,徐天海重重地翻了个身,故意将床压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以示抗议!
  
  午饭过后,徐天海才起了床,苏妈妈已经进屋午休了,很体贴地将饭菜热在笼屉里,打开屉盖,菜香扑鼻,还冒着热乎气,有点饿了,狼吞虎咽一番之后,徐天海又倒回了床上,依旧懒懒的,偶尔望望帐顶,偶尔望望笔记本,两眼无神地翻看着网页,一条新闻很醒目地跳入眼帘:话题大王唐熙与签约公司、经纪人闹翻解约,另觅东家,身价翻倍,跻身国际影坛,绯闻女友层出不穷,疑似同性恋之说依旧神秘莫测,等等,诸如此类,为纷乱浮华的网络世界又添上一笔重彩。
  望着唐熙神采飞扬的照片,徐天海恍恍一笑,拿起身边的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恭喜你,自由了。
  短信很快得到回复:谢谢,望你都好。唐熙。
  再次发出一个短信:臭小子,我爱你。
  这次手机没有得到及时回复,徐天海又将头蒙在了被子中。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湛带着些许的凉气掀开了帝王帐,听妈妈说,吃过晚饭后,徐天海就钻回了自己的壳,一直也没出来过。
  看着床上将自己和被褥萎成一团的徐天海,眼睑染着薄薄的一层红色,苏湛笑了笑,冰凉的手掐了掐圆润高翘的臀部,徐天海受惊,睁开了眼,帐外射进的灯光虽然黯淡,依然晃了爷的眼,见到苏湛瞬间的喜悦很快转换成恼意:"干什么你。"
  温饱思那个啥,忙碌了一整天,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船坞和几个船主谈购置修复材料的事宜,没顾得上搭理,心里可暖和到现在,涌动着一份情谊,见到正主了,这股子情谊不由得泛滥开来,笑吟吟地爬上了床,蹭到爷的身边,语声暧昧:"干你呗。"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厚道,一直都这样~~~你们看着吧,继续更,最后一章~乌拉,撒花!




我不想长大

  徐天海也不是不想,却顽固地守着自己那方寸之地,心情由明转暗,好像故意和苏湛唱着反调,心里那点失落才会得以真正的释放,于是乎,床上的俩人都有了点压迫与反压迫的意思,然后开始一同焦躁、亢奋起来,折腾了几下,徐天海被苏湛的吻弄得头晕眼花,躺了一天了,任谁都软绵绵的浑身没劲,屁股被迫撅起来,嘴也噘起来,感受着小哥一点一点挤进来的费力,好不容易进入了,满意地唏嘘着,苏湛的汗都出来了,也顾不得许多,轻轻抽动起来,年轻的男人自从有了固定的性伴侣,性循环也相应地规律起来,偶尔还会饥渴莫名,年轻呵,正是欲求不满的时候,其实每天都想,一见到徐天海就想,这点连苏湛自己也说不清,每次徐天海带着点不安抱着自己白白的胳膊,闪动着看似无辜其实很诡诈的眼神,苏湛就想把这个男人紧紧地抱着,然后戏弄般地啃咬那双不说则已,一说雷人的唇瓣,嫩滑的肌肤上都是徐天海温暖湿润的气息。
  苏湛尤其喜欢叫徐天海"哥",抽得尽兴的时候,嘴里就会忽然冒出几声柔麻到骨子里的呼唤:"哥,呃,哥,我爱你……"
  徐天海不知为什么,开始非暴力不合作了,特别是苏湛喊哥的时候,总是搞个临时拆台,身子往前一窜,在最欢愉的时刻逃离,苏湛借势干了几下空气,差点没摔在枕头上。
  "怎么了?"苏湛嘴里问着,身体可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乐土里钻,本能的驱使早已排空了理性,抓回徐天海,连哄带硬来的又插了进去,生怕他又出幺蛾子,急匆匆地赶紧拉栓上膛,驰骋在徐天海这片辽阔的海洋上,直到巨浪袭来,将他们一起卷入快乐的漩涡。
  收拾完停当,吻了吻身边有些沉默的人,苏湛的确有些疲倦了,两个眼皮粘合度达到了99%,依然不忘送上临睡前的爱语:"我爱你,哥,晚安哈。"
  不久,耳边就响起了苏湛略显沉重的鼾声,徐天海的嘴巴还噘着呢,眼眶湿乎乎的,脸蛋也红扑扑的,余潮未尽,可那份失落还是挥之不去,他想找个人诉说诉说,望望苏湛,终有点于心不忍,无奈地躺了大半天,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不由得爷的脾气又上来了,转过头来,一把推在苏湛的肩膀上,气势很凶:"你,给我睁眼。"
  苏湛很听话,猛地睁开了眼,布满血丝的两眼惊看徐天海,不知所以。
  徐天海不说话,恢复了蔫不拉几地样儿,瞄着苏湛的枕头角。
  苏湛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顺手拉开了帝王帐,透出一小片自由呼吸的空间,复又找回梦里的味道,闭上眼的刹那,鼾声随即响起,根本就没彻底醒来。
  徐天海磨牙,再磨牙,钻出被窝,褪去被子,光着雪白的屁股伟岸地站在床上,一只脚踩在苏湛的身上,踩水车似的揉来捻去,却换来苏湛梦中呓语:"乖,下次再陪你荡秋千,睡了。"
  徐天海的夜晚大致是这样度过的,上半夜滋扰半梦半醒的苏湛,下半夜折磨笔记本电脑,什么都看,国内外新闻,八卦论坛,间或□小电影,然后,当黎明的曙光渐渐升起的时候,疲惫不堪地钻回被窝,开始进入冬眠,白天除了两顿饭,洗个澡,此人基本不出帝王帐。
  
  苏湛清晨离家的时候,对苏妈妈道:"妈,别老叫他白天睡了,让他出来活动活动。"
  苏妈妈看了儿子一眼,突然来了句:"他睡的那不是觉。"
  走到院门的苏湛回过头来,老妈话里有话啊,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他睡的是心事。"
  "心事?什么心事?"苏湛微蹙起双眉,自打从A市回来,徐天海好像是哪里有点不对劲了,原本想仔细琢磨琢磨的,可船业公司一启动,他就一直忙活到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一忙也渐渐忽略过去了。在他看来,徐天海远比自己要有主意的多,很多时候,无药自医的本事不需要他来烦恼,问多了,反倒说他不信任他。经老妈这么一说,看来事态要比他想象的严重。
  "行,我知道了,先走了,晚上再说吧。"发动摩托,苏湛风风火火地走了,苏妈妈不禁叹口气:"唉,真是个孩子。"
  
  有一个人终于把徐天海从帝王帐里给请了出来,徐天海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帐外的阳光,看清来人后,淡淡地问:"噢,你不好好唱你的歌,跑回来干嘛?"
  沈欢背后的苹果给了沈欢一个"你看,我没得说错吧"的表情,沈欢唇上叼着烟卷,撩起帝王帐,探头进来,头发很有造型,衣着也很光鲜,整个人都透着帅气,可赖皮赖脸的笑一点没变:"哟,醒了?"
  徐天海皱了皱眉:"这禁止吸烟。"
  沈欢点点头:"好啊,换个地,你跟我走。"
  "去哪儿?"徐天海重新倒回床上,不怎么情愿。
  "阿涛家餐馆,咱俩喝一杯。"沈欢的眼里几分期盼,还有一丝落寞。
  徐天海忽然点点头:"好。"
  
  夜晚起了点风,借着一阵一阵从海面吹来的潮气,天空中飘起了混杂不清的非雨即雪的东西,冰冰凉凉的,墨田的冬天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透出一点入骨的寒彻。
  阿涛家的烧烤店离蚵仔湾不远,沈欢的两个轱辘早就不骑了,望着他的新座驾——本田小跑,苹果、亚力飞快地钻进车里,这天还真是冷,徐天海站了站,沈欢的变化还真是快,难怪那么多年轻的男孩女孩飞蛾扑火似的往这个圈里钻,可真正出来的又有几个呢,沈欢算不算是一个幸运儿?
  沈欢大方地邀请着:"大叔,上车吧。"
  徐天海忽然面色微沉:"以后别这么叫,否则我翻脸。"
  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沈欢一愣,随即无所谓拍拍本田车顶:"行啊,老大,上车吧。"
  
  阿涛及全家给了沈欢、徐天海无比热情的最高规格接待,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救人英雄。旅游淡季来烧烤的基本都是当地人,就是喝点小酒,暖暖肠胃,唠唠家常的地方,店里倒也不冷清,考虑到沈欢现在毕竟是个"星"儿了,阿涛的老爸特意打开一间雅间,抬出自家酿的好酒,顺便叫沈欢给阿涛的几个表弟表妹签了字,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看着沈欢从小长起来的,如今混得有出息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脸上都光彩。
  炙热的烤架端上桌,肥美的海货、鲜肉、各类蔬菜很快铺满了桌子,阿涛拉着一位大眼睛的女孩介绍着:"海哥、欢哥,这是小静,我女朋友。"女孩略带腼腆地打了个招呼,徐天海和沈欢不禁感慨,连阿涛都长大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
  亚力拉着苹果和阿涛小公母俩在外边另支了一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苏湛下班,难得今天凑得齐,回头等大叔和沈欢聊完了心事再痛快地喝一壶。
  
  心事都有,只是没说出口,菜还为吃上一口,沈欢一仰脖已将徐天海刚斟上的酒一饮而尽。徐天海看了看沈欢,继续将空酒杯斟满,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要出新专辑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沈欢丢进嘴里一粒花生米,端起酒盅滋溜一口又见了底,不等徐天海再倒,自顾抓过酒瓶倒满,两颊很快飞上淡淡的红晕,这才回视徐天海投来的目光,笑了笑,话说得很直接:"高兴就回来了呗。"
  徐天海也抿上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食管滑落,五脏热乎起来,望着沈欢解开前襟的衣领,半眯着眼,端起烤架上滋滋作响的鱿鱼两面翻烤着,通红的炭火将他微醺的面孔染成醉人的妃色,朦胧而虚幻。
  "唐熙最近好吗?"徐天海也干了一杯,阿涛家的酒香醇甜腻,味道刚好。
  沈欢飞快地看了眼徐天海,鼻腔里嗯了一声,徐天海笑了,笑得很暧昧:"我看你也是自己骗自己。"
  鱿鱼卷了须,沈欢默默地转换着角度,声音听上去有点空茫:"究竟是我接受不了他,还是接受不了他的生活,我还没想好。"
  "你指哪方面?工作?外界的压力?还是……那些没影儿的绯闻?"
  沈欢摇摇头,难以确定:"不知道,可能都有点,其实我们不常见面的,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好不容易见着了,就跟做贼似的,连呼吸都得提防着被别人听到,见不着也想,见着了,反倒觉得一次比一次生疏,距离,那种总也拉不近的感觉,对面站着也觉得看不清,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徐天海点了点头,沈欢还只是个新人,唐熙已经如日中天,爱情在这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里,显得多少有些单薄和脆弱,这个圈子很现实,也很混乱,真真假假的各种舆论早就把最真的底色涂改了,有时连身在其中的当事人自己也会茫然无措,普通男女尚且如此,何况他们,那一定是很辛苦的。
  "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信任是在一起的基础,没了这点,交往就是种负担,早晚得累死。"
  沈欢望着徐天海,略带沉思地:"诶,你说……唐熙当初到底爱你什么?"
  徐天海楞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想不到沈欢这个时候居然问起这个来,只好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我问过,他说不知道。"沈欢抓起一只烤鱿鱼咬了一口,眼睛却紧盯着徐天海。
  徐天海琢磨一下,有点戏谑的意味:"你不会还介意他和我好过吧,我俩那段早翻篇了,你要老这么着,可没意思了,别跟我说唐熙的心底永远给我保留了一块圣地,我会笑到天亮的。"
  沈欢白了徐天海一眼:"别逗了,也就苏湛拿你当个宝。"
  徐天海的自尊心又被划伤了:"我怎么了?唐熙跟我三年,我可从来没亏待过他,你问问他,李明宇除了让他拍那种丧权辱国的□电影,还能给他什么?你小子不是也喜欢过我吗?说明什么,说明爷就是这么优秀。"
  沈欢瞪大了眼睛:"我?有吗?"
  徐天海眼睛瞪得更大:"没有吗?"
  哧——沈欢笑了:"你的确很有喜感,要真跟了你,那我真的要笑到天亮了。"
  "沈欢,你丫什么意思?"徐天海狠狠地说。
  沈欢敛笑,目光黯淡下去:"是啊,你们都能有给他的东西,可我呢,什么也给不了他。"
  俩人沉默了片刻,徐天海再次为沈欢斟满了酒,淡然地说:"别傻了,有样东西除了你,谁也给不了他。"
  "什么?"沈欢紧紧地盯着徐天海。
  "爱情。"
  沈欢不语,转着酒杯,苦笑了一下,一饮而尽。
  "沈欢,别太患得患失了,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唐熙那人虽然对名利看得重,但内心始终有块地方是留给自己的,我是不好好珍惜,李明宇那傻X是根本不配,而你,只想要他那块地,怎知他最稀罕的不是这个?"
  "可我有的时候受不了和他的那种距离感,聚少离多的日子总能叫我一觉醒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笑的是,看着他和那些女明星的绯闻,居然也会产生一种错觉,或许,那些都是真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我也开始动摇了。"
  "那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爱情不就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嘛,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不后悔就成。"
  酒杯隔空相撞,俩个人都有些醉意朦胧,徐天海洞察先机般地:"一看你跑回来就知道多半是为了他,唉,真是个痴情的傻孩子,幸好唐熙也不机灵。"说完,向沈欢撩了下眼皮,坏坏地:"你要听的我都如实说了,还满意吗?"
  沈欢有点窘,被徐天海说了个正着,这次跑回来的确是有点赌气的意思,明知道唐熙和那个女明星纯属逢场作戏,自己偏要当个事似的和唐熙大吵了一架,也许早就想吵一架了,将那点不确定再渲染得厉害些,倒要看看彼此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想及此,心中更添五味杂陈,看来,动什么别动感情,这话说得真在理,一旦动了真情,什么傻事都能干得出来。
  "知道唐熙喜欢你什么吗?"不知为何,沈欢又再提及刚才的话题,只不过这次浅浅笑着,看着徐天海,有了点心怀叵测的意味。
  徐天海第六感超强,这是常人所不及的,马上摇头:"不想知道。"
  见徐天海不上套,沈欢索性主动发挥:"苏湛喜欢你什么,我喜欢你什么,唐熙就喜欢你什么,只不过呢,嘿嘿……"沈欢故意话说一半,果然徐天海的酒盅停在唇边,万分警觉地看着沈欢。
  "你看看你现在。"沈欢指了指徐天海,米琪的帽衫,牛仔裤,一双雪白的板鞋,至少比实际年龄小了一半,半醉的沈欢好像才发觉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诶,大叔,就算你要配合苏湛,也没必要打扮得跟他弟弟似的吧,就差围个奶嘴了,夸张了点,谁给你买的这些衣服?苏湛?不会吧。"
  徐天海不语,目光闪闪,冒着寒意。
  沈欢压低嗓音道:"看来唐熙说得对,苏湛有能力改变你,而他没有,可他恰恰最喜欢你这点,明明是只金钱豹,却总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土包子,放在哪里都安心,不会担心你被人挖墙脚。"
  这是一个情绪泛滥的时代,也是一个极度需要控制情绪的时代,所以,遭到严重打击的徐天海挤出几丝干笑后,只好用酒盅和烤肉将所有的面部表情封杀后,淡淡地给了沈欢一句:"还有一点得提醒你,每次上床前把地方洗干净点,最好也别得痔疮,唐熙有洁癖。"
  沈欢的脸通红,与徐天海彼此狠狠地互瞪着,俩人的酒杯空了又空,桌上的烤肉去了一大半。
  "你现在干嘛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养精蓄锐?好为苏湛提供最佳的性服务?"
  说到痛处,徐天海连话都懒得辩驳,只顾喝着酒,抓起酒瓶一摇,空了,大叫一声:"阿涛,上酒!"
  当第二瓶酒下去一半的时候,沈欢有点后悔以酒会徐天海了,那不是喝酒,那是灌凉水,可酒精浓度并不因着喝酒的气势强大而减弱丝毫,很快的,俩个人都开始舌头打架,眼神迷离了,沈欢努力表达着自己那点邪念:"诶,大叔,苏湛使了什么法宝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回去我也效法一下。"
  徐天海虚晃一笑,很不满意地看着沈欢:"他、奶、奶、的,都跟你说了,别再叫我大叔,否则你就把这盅都干了。"
  干就干呗,沈欢干了酒,不依不饶地:"为什么不能,呃,叫你大叔?别以为穿个帽衫,染了个头,你就葫芦娃了,老就是老,叫你大叔那是因为喜欢你。"
  徐天海眼里滚动着泪花花,热烈地看着沈欢:"真的?你们喜欢我是大叔吗?"
  沈欢嘿嘿地笑着,夸张地点头:"当然,当然,我就喜欢年龄大看着稳重点的,让唐熙那根嫩黄瓜见鬼去吧。"
  "好啊,让那些嫩黄瓜统统见鬼去吧,爷就是老,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徐天海翻着眼白望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着生命中有关老的一切给力词语。
  "老而弥坚!"沈欢一拍桌子。
  徐天海频频点头,竖起大拇指。
  "老奸巨猾!"沈欢再接再厉。
  苹果等人向雅间里探了探头,看情形有点喝大了,不无担心地:"大叔喝苹果汁都能钻桌子底下去,还是别喝了吧?"
  亚力推推眼镜,也有点拿不准了:"是啊,这苏湛说一会就到,怎么还没来啊?"
  
  沈欢已经站不起来了,搂过徐天海的脖子,热气吹上来:"大叔,你看你,养得白白嫩嫩的,怎么可能老呢?"说完,肆无忌惮地在徐天海早已透红的脸蛋上使劲捏了一把,一个劲地笑着,根本看不清东南西北了,全凭一点意识支撑着自己别倒下去。
  被捏的徐天海很受用,虚荣心和自尊心统统得到了满足,越发地飘飘然,眼前都是星星眼:"呵呵,呵呵,我本来就不老",晕头转向地倒在沈欢的怀里,想都没想地照着沈欢脸上咬了一口:"爷就是年轻有为,少年才俊,全国十大杰出青年。"
  推开餐馆的门,苏湛浑身湿漉漉地迈进来,洋溢的笑脸刚要打招呼,却发现亚力、苹果几人瞬间的不自然,雅间的吵闹声吸引了他的目光,然后,就看见徐天海狠狠给了沈欢脸上一口,立志要当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之首的一幕。
  
  徐天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苏湛那张床的,只是一睁眼,咦?酒馆、烤肉、沈欢突然之间不见了,眼前居然是自己的帝王帐,还不确信地摸了摸,厚实、柔软,真的是时空转移了,自己果然本事了得,笑嘻嘻地爬上床,屁股后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使自己瞬间跌落到床上,努力转过头,爷有点生气,这他妈谁啊,背后给爷一脚,然后就看到苏湛一张格外深沉的脸。
  叽里咕噜,骂骂咧咧,徐天海开始神游太空,晕啊,转啊,苏湛就像长了翅膀的小天使,穿着白白的棉质的长袍,以极其优雅动人的姿势向他飞来,还眨着星星眼,越看越美丽。
  苏湛的白色背心被徐天海牢牢地抓在手里,扭成了一个结,酒气熏天的嘴巴堵上来,苏湛无声的挣扎着,下边很快一凉,酒后的徐天海动作异常的灵敏,苏湛心里微微一惊。
  徐天海看到天使微笑着,挥舞着点仙棒,叮地一声,周边洒下了无数金粉银线,彩虹架在蔚蓝色的海上,整个世界一片瑰丽。徐天海渴想着,也张开了双臂,不,是翅膀,飞向了天使,迎向了这片瑰丽,幸福啊……
  苏湛被肉大身沉的徐天海压在了身下,一只手很用力地分开了自己的腿,他知道有可能即将发生什么,隐忍着,迁就着,包容着,也有点好奇,徐天海还没有真正占有过他呢。紧紧咬着下唇,酒醉而狂的人是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急忙从枕下摸出润滑剂,在徐天海尚未彻底失去自控前,匆匆抹上,爷的状态好得吓人,苏湛不禁悄然放松了自己,只将双唇递上去,喃喃而语:"蚵仔哥,你进来吧。"
  徐天海飞得很用心,每一个方向都把握得很准确,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四颗,五颗……无数颗星星闪动晶亮的光芒,照得天空璀璨夺目,每颗星星都是苏湛说爱你的眼睛,都是苏湛情谊流露的心声,徐天海感动得快要哭了,将自己彻底地,完全地投入到星星中去,就像刹那划过夜空的流星,燃烧了自己,将最美好的心愿留给了人间。
  
  头好痛,痛得人想死,徐天海的帝王帐里,没有一丝光亮,然后,在记忆的长河里,好吧,也就是从昨晚和沈欢一起喝酒到今早醒来的这段长河里,徐天海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然后,他哭了,哭得别提多伤心了,抖动的肩膀震得床一颤一颤的,枕头顷刻湿了一大半。
  苏湛也醒了,也好痛,痛得人下不了床,徐天海的功夫领教了,这笔账,先记下,以后慢慢清算吧,只是,哭得如此伤心,却为了哪般?心事总要说出来,俩个人一起承担,再大的事也就算个屁,以后过日子,就得这样过。
  "哥,怎么了?告诉我,这些天到底为什么不开心?"苏湛的柔声细语宛若清晨第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某人灰灰暗暗的内心。
  徐天海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终于盼到有人关注他的遗失,寻问他的家在哪里,转过身来,泪眼相望,苏湛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温柔。
  爷的心都要碎了,在一个鼻涕泡很华丽的冒出来的一瞬间,徐天海委屈地倾吐自己的心事:"苏湛,我都三十三岁了!三十三了!妈居然连这个都骗我!"
  ……
  在这样一个云淡风轻,乍暖还寒的初春的早晨,抱着痛哭流涕的徐天海,苏湛忍着笑,不得不安慰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年轻的某位爷,是啊,一直都按着三十岁的感觉而活着,谁愿意一夜之间长大了三岁?谁偷走了徐天海的那三年?这三年的空白,又由谁来填补呢?
  这还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呢,啊,对了,沈欢脸上那排牙印怎么善后呢,这个问题更头疼,天啊,徐天海,你就让人没个省心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此文终于安然地落下了帷幕,石头衷心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亲们陪我这大半年的光景,写文偶尔会寂寞,更文也会心里没底,但有你们的陪伴,这些都不算神马,呵呵,石头打算蛰伏一段时间,和徐天海童鞋一样,养精蓄锐,呃,我是为了能写出更好看的作品来,你们懂得!
盼望你们以后能更多的支持我,感到空虚无聊了,就到JJ上看看我的文,打发一下时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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