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我心安处》作者:弓行永夜(穿越在都市,完结)

不小心,被打倒!
  我感到身子在上飘,四周无数的光。炫目的,耀眼的,五彩的,我分辩不清,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景物,朦胧,颤烁,弯曲着,不停转换着,扑向我,虚晃着掠过我,像是一个鬼魂,消失在我的身后。

  "早,林西。"

  "早,看你哈欠打的,昨晚没什么事吧?"

  "有个跳楼的,十五楼跳的,人都扁了。要命,折腾了我大半夜。"

  "真的?哪科的?"

  "随便一个看急诊的,早上赵秉钧还打电话来问你呢,今天他们科可倒了霉,关他们什么事啊?中耳炎,你说她有毛病啊,这就跳!"

  "哼,nothing is impossible!"

  张历乐了,跟我说这事肯定没完。他总算说对一句话,这一上午,差点连厕所都进不去。

  听说听楼这女的她爸是个当官的,叫了七八十号人堵着,把行政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亏着我们这不是病房,不然还不得吓抽过去几个。

  楼下停一排警车,警察屁也不敢放一个,只敢守门口等着。不靠我们来保护警察就不错了,这帮倭货,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就是里面杀了人,他们也不敢进来。

  我算死心了,去叫张历,他躺值班室小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口水流一枕头。靠,老子今晚还睡不睡!

  我们几个年轻的守在院长办公室里,怕出什么事。哎,当年还特意选了人事科,哪想这也躲不了这些个凶神恶煞。

  躲了一上午,下午时警察多了点,看着也有五六十个,那也还是老样子。

  哪找来的这些混混,听说他们还住我们医院对面的友谊饭店!

  正干熬着,院长办公室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一下子进来十来个彪形大汉,上来就揪领子,我们哪肯示弱,管他三七二十一,跟他们撕打起来。可是我们也不能怎么还手,医疗纠纷上,你理再怎么直也不能气壮,家属可以打你,你挨打只能忍着,还得不停解释。你要是打了人家,那事态就升级了。

  没两下我心里就有点来火了,你他妈算什么狗屁,不就是要钱吗?这种人多了,哪个戴口罩的没遇着过?

  这年头真逗,救人出错,不救人也错,什么都没干,天上也能掉块铁饼砸死你。

  好几个人冲张院长过去了,我们挣扯着去拦,也不知是谁,跟锤子一样的拳头,上来冲我当胸就一拳。

  对不起,不是我太挫,实在他打得太正,力道太强,肯定是练过的,我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下。

  要您也得蒙。

  反正我蒙了,确切的说,我晕过去了。

  如果我知道我醒来会发生这种事,当时他就是打死我,我恐怕也得忍会儿再晕。

  …………

  "林西,几点了,快起,下午老刘头要点卯的!"

  我慢慢睁开眼睛,刚才五光十色的眩光逐渐消退,入眼的是一块木板,再仔细看会儿,这木板挺眼熟,上面用别针按了个比基尼美女。

  还迷糊着,旁边有人扯了我一把。我转头一看,竟然是许广於。嘿我的亲姑奶奶,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一脸青涩的许广於,还穿着卡通t恤!我不过半个月没见他,怎么变这么嫩啊!

  这一晃神的功夫,我终于看清楚了,一排书架,柜子,上下铺,床底下臭鞋子,还有东拉西扯的插线板。

  这里不是我们医院,也不是自己的狗窝,这里,是我的大学宿舍。

  书架上摆着一堆书,药理,生理,生化,诊断……我的老天,这是大二下学期的课程,他妈的搞什么啊!!

  我还想再环顾一下,许广於过来一把扯过我,什么东西塞到我手上,我踉踉跄跄的被他拉出了门。

  一路上我都浑浑噩噩的,小路,大门,花坛,体育馆,教学楼,我连着掐了自己好几把,真不是一般的疼。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回到五年前?真的假的,老天爷整我?

  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我还晕晕乎乎的,面前黑压压一面子人,久违了,大学课堂。

  刚坐下不一会儿,老刘头果然开始点名。我看着他的秃顶,这个老头,给我的大学生活留下了无数难以磨灭的记忆。比如说,他发明了种绝对神奇的点名大法:

  不叫名字,只报号,有多少人,报多少号,每个人记着自己的号,下课把号写到班长的单子上。

  这招,不知道哪学的,黑,真黑!根本没处逃啊,至少我还没想到什么办法能躲过的。

  轮到我,前面多少来着,45,我接着喊46,后面又喊下去。

  许广於拿手肘捅捅我:"林西,你胆子够大的!"

  我怎么了,许广於看我一脸迷茫,贼笑出来:"我喊的44,你给蹦了一号。不过还真便宜你了,看这样子老刘头应该没注意到,不然你期末就死啦死啦地干活思密达!"

  我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佛祖阿门观音菩萨,保佑我没被老刘头压上黑名单!

  许广於又捅捅我,"林西,你这号可珍贵了~~~回去搞个拍卖会,今个521他们寝就一个都没来,你这号还不得被抢疯!"

  哦哦,大哥我发了!

  正美着,又想到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况,也不知道今天是哪天……得了,管它是做梦还是回忆,就是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无可奈何啊。

  老刘头打开投影,开始讲课,多年不见,我得说他的课讲得依然动听无比,口水纷飞,前两排绝对稀有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走神着,旁边悄悄摸过来坐下一个人,跟我小声说着:"林西,有个事求你。我们打算为散场晚会排个节目,你参加一下好不好?跳街舞,你肯定喜欢的。"

  我没有动,没有回头,没有呼吸。我知道了,今天是哪天,我知道,是因为从这天开始,我就陷入了极其糟糕的境地,好几年都没走出来。

  五年前的我不知道,可现在的我非常之知道。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没说话。傲慢就傲慢,我的名声本来也没好到哪去。

  "拜托嘛,我知道你忙,不爱跟我们掺活。可是咱班会跳舞的男生不多啊,又一个比一个不好说话。林西,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救我一命啦!"

  嘿,老乡可不敢当,我只是祖籍在江苏。也别说这么夸张,我救不了你的命。我不跳,你死不了,我跳了,我死一辈子。

  我还是坚定不动,稳若泰山,镇静,沉着,只是手心里狂冒汗!

  有点丢人,好像也有点冷酷,旁边许广於都看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看美女。

  美女失望了,不再出声,我还是没回头。我不用回头,我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小圆脸,带一点倔强,眼睛闪亮,又黑又圆,鼻头微微的翘着,嘴巴抿的死紧,下巴也翘着的,死不认输,还在想诡计。

  她一定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别说我冷酷,我只是不敢回头看她,五年前她的样子,对我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我尽量在控制了,如果看她一眼,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点什么。

  夏园,小园子,我竟然又遇到你十九岁的时候,太不可思议了。

  大概是我太坚定了吧,她又鼓吹了一阵后终于放弃,又悄悄摸走了。

  我镇定了下,不想理会这个乱七八糟的事态,干脆目光炯炯地去看老刘头。他正无比投入地讲课,抑扬顿挫,手口并用。光从投影仪里投射到白布上,一束束光线在空中交替变换,我仔细观察,清晰的看见,老刘头的口水星在光线中纷飞。

  多么神奇啊,老刘头,我想你了!

  被折磨了一下午,终于下课,快六点了。我们以光速收拾好东西,飞奔去食堂,正是饭点,食堂里肯定跟一锅粥似的。

  多年不见土豆鸡块!我几乎是膜拜的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真是美味啊!大学五年,对食堂唯一怀念的就是这个菜了,错错,应该是炒这个菜的师傅。

  因为他在我们大三时跳了槽,我们再也没吃过这种麻辣味的土豆鸡块,想的我诶……。许广於一屁股坐在旁边,他又喝汤,这个乖宝宝,把自己养得这舒服。

  冬天已经过去了,武汉的天气,那不是盖的,奇烂无比。夏天大火炉,热死人没商量,整个在大米粥里喘气儿。冬天更不怎样,又冷又潮,被子都能攥出水来。

  眼下是四月底,算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春意正浓,我心情真是不错。以一个半老徐男来说,回到过去活一场,无比的幸福得意。

  我琢磨着,这么好的气候,五一应该出去玩一次。当年我这个傻鸟答应了小园子,被她拉着蹦了一个假期,浪费了大好时光。

  如果真能重来,我不想像从前一样,醉生梦死,稀里糊涂的混过五年大学。这么短暂的青春,想浪费就找个别的专业,怎么也不能挑个医学院,太消耗生命。

  不过我庆幸自己念的不是临床,我看那些七年制,已经快成了书呆子。他们一年期末就要淘汰一次,压力大得压死人。小孩子一个个眼神呆滞,眼眶发青,真是可怜。

  虽然我们号称垃圾专业,每个人都不学无术,专好旁门左道,成绩糟得一塌糊涂。可我们找工作比他们容易多了,嘿嘿,只有赵秉钧那种变态才要去七年制。

  不过他现在还没五升七,还是同学。将来我跟他一个医院上班,现在应该打好关系,万恶的人际关系。

  这种知道未来走向的感觉就跟有预知能力似的,不是一般的爽啊!怪不得人人都爱看超能电影,蜘蛛这么恶心的东西,也能这么招人看。我虽然能够理解,但要放我身上,我还真有点打怵。

  没谁规定男人不能恶心蜘蛛吧,我想着想着不小心就有点心虚,左右看一下,大家都在猛吃,没人注意我。

  大二时还不限时断网断电。可以随便玩到几点。一层楼的兄弟几乎都在打游戏,李重在旁边等了半天,如愿的霸占了我的电脑,键盘敲得震天响。

  我躺在床上,管它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对不起,没到十一点,我就困了。应该也没谁规定,男人不能作息很有规律吧!

  许广於又一次鄙视我,我已经习惯了,有本事你比我睡得早点!今天受的惊吓太多,老天爷实在不仗义,咋能这么吓唬人,也不提醒一声!要不是大爷我心里素质好,恐怕就要吓出精神分裂了。老子要赶紧休息下,安安神压压惊。


回去又回来
  天亮了,闹钟怎么没响啊?

  我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嘿,真恶俗,眼前是一片雪白。

  旁边窗户应该是开的,可以听见窗帘微微的作响,少许的风吹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我往右边慢慢转了下脑袋,果然,我在病床上。

  我不是回去五年前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呒,白高兴一场……,我颓然的呼了口气,还以为能重新过一次大学生活,改变一下过去呢!

  有人走到病床前,我抬眼,是夏园,我张张嘴,她立刻倒了杯水过来,扶了我慢慢喝下去。

  我醒醒神,看见夏园一脸强忍笑容的看着我,完了,又丢人了。

  "就说让你多运动吧,你偏不肯!活该,这下得个教训,看你下次还敢逞能装英雄!"

  "哎,大美女小园子,你能不能别一张口就损我啊!在美女面前丢份儿,我很痛苦的!"

  夏园可不管我,一直嘲笑个不停,我听得面部表情一定很扭曲。等了会儿,护士过来看了眼,看见我醒了,挺高兴,可能一高兴就想起我住院的原因,嘴角抽搐着,也开始想笑。我向上翻了个白眼,这次人可丢大了。

  没多久,院里的领导就来了一大堆,看望我,慰问我,表示这次的事情决不能轻易罢休。明摆着打人闹事,这可太过分了,我唯唯诺诺。陈主任还给我带了鸡汤,把我感动的……。当初进人事科,就是让她把我给骗进去的。

  等领导们走了,张历凑过来,做八卦状说,医院都快罢工了!

  嗨,为我这么个小人物,荣幸啊!

  张历也翻了个白眼,"你当为你啊,张院长也住院了,他肋骨都断了两根,比你严重多了!你老人家,晕过去就啥也不知道了,倒挺省事。"

  "哦哦,对不住,小人我自作多情了。你呢?没什么事吧?"

  张历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往我这凑近点,我这才看清,他一个眼睛完全是黑的,脸颊也清了一块,嘴唇肿起来,像两根腊肠。

  我就想起《东成西就》里,欧阳锋也是带着这么个腊肠嘴,做出迷离梦幻的眼神,猛的回头对洪七公说:"我性不性感?"

  我尽全力忍住不笑,不能伤害张历小朋友的心啊!可惜我表情控制的不太成功,他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就惦记我床头的水果篮去了。

  得回说还是我家小园子好,她削了两个苹果,递给我们俩。我刚才努力跟领导装孙子,现在有吃的,可得赶快补补体力。

  夏园还没忘损我呢:"我说你就是爱出风头,不然也不能糟这回罪!"

  "爱出风头没办法啊!我要不是爱出风头,大学时也不跟你们跳舞了,那还能跟你这么熟?"

  夏园嘴一撇,"你还好意思提,上大学那会儿,你傲得二五八万的。找你跳舞你压根没答应好不好,要不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就应该踩你胸口上报仇!"

  我有点傻了:"小园子,你没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美的你!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心里一肚子气,不管你了。我就请了一上午假,一会儿大於就来了。张历你帮我看着他会儿,先走了。"

  "成,园姐放心吧,回见!"

  夏园胡乱摆摆手,也不理我这病号一眼,大步流星就走了。张历这小混蛋,夏园一走,他立刻抱着水果蓝窜洗手间去了。

  我对着天花板发呆,小园子不像搞笑啊,好像还有点余恨未了的架势。难道我昨晚不是做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天爷你不能把我扔这,啥也不知道做问答题吧?至少也给我两个选项,我逆向思维也能找出个答案啊!

  本人虽然没受什么重伤,可好歹软组织也挫伤了,发了会呆,不小心一挣动,实在有点疼。多亏不用起来上厕所,不然得受罪。哎哎,想到这我才发现,我下面插了导管。

  哪个色情小护士干的,我有病这么严重吗,你导尿管都上来了?老子我的色相不保啊!

  又发了会儿呆,许广於来了,他脚步声特重,离挺远就听得出来。门一开,露出张愁眉苦脸的面孔。

  哎,对不起,是张风华绝代,也不对,是张气宇轩昂的面孔。你说小伙子还不到三十岁,这眉毛怎么就不平平展展的,老弄个川字放那,你当很好看吗!

  许广於一屁股做床边上,贴近我上上下下看的那叫一个仔细。

  "大於,你心情,还行啊?"我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许广於用白眼仁扫了我一眼,也不理我,问张历:"他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儿,本来更没事儿,可是他晕倒的时候撞到了头,有点脑震荡,所以还得观察几天。"

  "哎,那就好。我昨天出差,一听你住院差点没吓死在广州。死赶活赶往回跑,我爸脚崴了我都没这么着急!"

  "还是你孝顺,乖儿子!"

  呃呃呃,我被他恶狠狠的掐住脖子。逞一时口舌之快,恐怕小命要就此葬送。

  看我直翻白眼,许广於终于放过我,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装虚弱,"哎呦,这个脑震荡,最怕摇晃啊……"

  还没等我说完,就被他打断:"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是说即使你死了,尸体这一千年也不会烂,我随时等你回来找我索命。"

  许广於,你能不这么变态不,你看你五年前明明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可爱,如今怎么有暴力倾向了泥?

  对对,我还得问下:"大於,你还记得大二时老刘头上课点名不,有回我多叫了个号。我刚才做梦梦见了,你说神奇不?"

  许广於唾弃了我:"这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记得啊?"

  我心一凉,又听他说:"不过这事我可记得,45号嘛!后来给小胖了,他还请咱们吃烧烤来着。"

  就知道吃,不过我心里是缓过来了,我确切的记得,大二时老刘头点名根本没漏网之鱼。那大於的记忆就和我梦里的一样喽,真的假的?

  "大於,我大二时是不得罪小园子了,刚才不小心提,她还生我气呢!"

  "嘿,你得罪的还不清,她气你好长时间呢!不然搞不好轮不到我哦!"

  他得意的冲我眨眨眼,我确定了,有点兴奋,赶紧说:"我困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别管我,水果归你们了。别吵我睡觉!"

  "光知道睡,你倒十年如一日!"

  又嘲笑我,不管他们,我闭上眼,努力平息呼吸,试着入睡。

  半天没睡着,心里太忐忑,这回能不能回到过去?是不是真这么魔幻?我没底,胡思乱想了半天,总算慢慢沉入了梦乡。

  …………

  刚睡着,就被人推醒了,不说别叫我的嘛!我刚想骂许广於,睁眼一看,眼前一排微量加样器,赶紧闭嘴。

  假装不经意回头一看,果然,老师走到前面了,我坐正,仔细分辩,终于知道我们是在做实验。

  左看看右瞧瞧,大家都闷头做实验。没一会儿,我就无聊了,怪不得刚才打瞌睡。坐在旁边发呆,反正一切自有赵秉钧大人。

  说起来,我上大学时挺有运气的,实验分组大多跟他一组,一路高分通过,可啥也不知道。

  当时还不知道珍惜,以后才发现,再也没这么好的事了!更甚至,五年后住院还要靠他帮忙!我转过头看看赵大天才,决定现在起,要好好的补偿他,多多拍他的马屁,不,天才屁。

  不知道天才要放屁怎么办?忍着?就地解决?脱裤子?

  赵天才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如,两眼紧盯着试管,看都不看我一眼。哎,现在你还不知道吧,你以后的实验生涯中,我为你增添了无数乐趣啊……

  所以,如果偶而不小心增添了一点麻烦,你也能体谅的是吧?

  晚上又是游戏大战,小胖果然来请我们吃烧烤,开心啊!我们学校门前的烧烤滩,真不错,我挺爱吃烤韭菜的,就是吃完味大,迎面能熏死一头驴。不过小人单身,什么也不怕。

  烤韭菜这东西,吃多少都不饱,吃的小胖直肉疼,脸蛋的肉一颠一颠的,还不停的问:"还想吃什么,别客气,想想咱再点。"

  我和许广於假装打了个嗝,摇摇头,喝掉手上的啤酒,笑得很开心。

  一回头,巧了,我们在烧烤摊上看见赵大人。没办法,太显眼了。他人高马大,又气定神闲的样子,气质实在和烧烤滩格格不入。他旁边有个小女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脸甜蜜。

  我和许广於相视贼笑,嘿,天才也食人间烟火啊!

  吃完后,我们摸着肚皮,慢慢往学校里走。道路两旁的大树遮住了月亮,细细朗朗的月光漏下来,地上全是光斑,隐隐烁烁。风温柔的吹过来,像抚摸情人的脸庞,头发轻轻的飘着,满心满身,全是惬意。

  大於酒量不好,一瓶就有点高,他走的晃晃的。我过去挨着他,他的肩膀时不时的碰着我的。他头发有些长了,风把他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耳朵上,眼睛里,刺得我想流泪。

  这个人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没有亲兄弟,即使有,怕也没他对我这么好。不论他做任何决定,我都无比支持他,重视他。

  不是我多大度,他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这一烂摊子真不知道该怨谁。

  从前,他一直愧疚的,尽管他和小园子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我也喜欢她。我不怪他,我说了很多次,他也还是很愧疚。

  这也是我的错,我真不够爷们。尽管我说自己不介意,但是每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心情总不好。我躲着他们,和大於不再像以前那样勾肩搭背,连着跟大於在宿舍里也尴尬起来。

  大於不好过,闹得他和小园子好几次都差点分手。小园子也可怜,她不喜欢我,还因着我受罪,又不好生我气。

  哎,那时候真是一团糟,我错的挺厉害。平白做出一副受害者的面孔,现在想想真有些恶心我自己。当时我又气小园子不选我,又气大於抛弃我,还气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感觉非常复杂,复杂得到现在,我没理明白。

  结果他俩养成了吵架的习惯,到现在还三天两头的闹个没完。在一块这么多年,毕业第一年分在两个城市,隔了这么远也没把俩人分开,感情多深可想而知,可老吵架,不是不影响感情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小园子成了亲人,对她不再有爱的感觉。我希望能改变从前,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弥补下自己犯的错。

  而且,我也想等着阿卜的出现,等他再到我们班里,再和我成为好兄弟。

  当初他死的时候,我们伤心了好长时间,都觉得他太轻率,太不值。

  可如果当初我们多关心他一点,也许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如果这次我多看着他,多照顾他,多问问他的心事,也许可以留住他。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修补遗憾的机会,我要好好把握。


大爷也录回口供!
  胸口一疼,我醒过来。哎呦,我说大於,你哪睡不好,非趴我胸口啊!你这脑袋得十斤沉,不信割下来秤秤。

  我住在脑外科,十五楼,就是传说的中耳炎女跳楼的地方。赵秉钧早就轮转到这,我都躺两天了,也没见他来看看,还曾经同学嘞!

  我不用上班,也能拿工资,还有慰问水果犒劳金。领导说再让医闹这么搞下去,我们医院就得关门了,干脆让我坚持躺着,没个说法,绝不出院。

  可是,可是,第二天,就有小警察上来录口供,搞得我跟取保候审似的。其实,也不是小警察,人高头大马,面孔长的不错,男人味十足,这要楠楠看见,还不就地扑倒?!

  我走了下神,警察哥哥又问了我一遍:"那人穿什么衣服?"

  "灰的,带领的t恤。人不起眼,也不高,太突然了,我,我没太看清。"

  许广於在旁边"咳"了一声,我知道自己丢人,能不能别再提醒我了!还好警察哥哥保持微笑,没有嘲笑。都是笑容,实质千差万别!

  警察哥哥继续问:"其他人呢,你有没有记得谁?"

  嘿,其他人就更别提了,我只朦朦胧胧有点印象。

  警察哥哥情绪掩饰得很好,又问我一大堆问题。没录过口供还真没想到,警察的问题真够细的,快把我问傻了。

  我脑袋混浆浆的,也不知道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我感觉警察哥哥越问,笑容就越大,心里还有点来气。我被打了,不认识凶手,你还笑我!

  不过看他笑容这么诚恳,眼睛里星星一闪一闪的,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小人心态了。人家搞不好是在做温情访问,像鲁豫啊什么的,努力唤起我更多的回忆。

  我也努力来着,可惜脑袋不太配合。警察哥哥又问了会儿,看实在没什么内容,就说明天拿监测录像来,看我能不能指认出几个。

  我点点头,努力让眼睛里写上些坚强啊,愧疚啊之类的内容,警察哥哥慰问了我几句就走了。恐怕他一下楼就会拼命笑我,郁闷啊,大於还不停笑,我真是&…%*#@

  警察哥哥一走,我立刻埋进被子里,大於过来坐在床边上,跟我说话,隔会儿伸手拉几下被子。

  "昨天你问我那个号,我回去想起来,我说我印象怎么那么深!你记得小胖请咱们吃烧烤吗?后来可真害死你了。"

  "害死我什么?你怎么老说话说一半啊!"

  "林西 ,你是不是真脑震荡了,这你都不记得?"

  我突然有点心虚,我不仅不记得,我压根就没经历过。只好更努力压住被子,装头疼。

  倒把大於吓一跳,跳着要去找医生,我赶紧把他拉回来。这么多年了,他还这样。

  小园子真有福啊,大於可是我们班最体贴细心最温柔负责的男人。我们班是医学院里仅次于法医的男女高比例,男比女有三比一。就算这样,大於还是让好几个小女生心驰神往,外院的情书也没少收。当年被小园子拿下,不知伤了多少深情少女的心。

  我装了会儿,看大於忘了,就跟他闲扯,兄弟多年,聊天的时候可不多,这回当补习了。

  下午,小园子和大於换班,我竭力表达自己健康活泼,也没人理。大於走了,我缩在被子里咬被角,昨天得罪了她,她可别借机报复。以小园子的人品,这实在太可能了。

  不过大概我的形象还不咋的,小园子也不跟我计较,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给我削苹果。

  嗯,贤妻良母,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一个。苹果好吃,我啃得干净,一个光秃秃的果核扔进垃圾桶。

  我拍手"嘿"了一声,正中靶心。房门开了,赵大人走了进来。

  "哎,我刚还想着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闭嘴,我前天守了你一夜!昨天被陆主任抓壮丁,跑到后半夜,这会儿刚睡醒。"

  赵秉钧站在床前,扒扒我眼皮,拿手电东照西照,被我一巴掌打掉。我瞳孔又没放大,老照什么。

  他不动声色,把我巴掌按住,又照了两下,才把手电揣回口袋里。

  他穿着白大褂,听诊器横着挂在脖子上,现在怎么都流行这么挂听诊器啊?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听诊器是竖着搭在脖子上,随时可以拿起来听。

  不过这么放也挺好看,尤其是前途光亮亮的赵同学,看上去人模人样,挺有范儿的。

  赵秉钧拉张凳子坐下,说句"不恶心吧?",还没等我回答,脚就翘起来搭我床边,黑亮的皮鞋一闪一闪的。我小声的抗议了下,绝对无效,只能保持缄默。

  医生果然大牌啊,可你不刚毕业没几个月嘛?怎么也这么牛逼哄哄的!当年真应该跟你混熟些,可你没给机会,大三你就五升七奔前程去了,我想跟你套交情,还得在梦里偷偷摸摸的,真不容易。

  我郁闷的干躺着,小园子在那看美容杂志,赵医生在那看医学杂志,就是没人理我。

  抑郁,再这样下去,我也有步阿卜后尘的可能。

  我也发了会儿呆,觉得实在是无聊,你没病没事的时候,天天想着能不能多趟着歇会儿。一旦硬要你躺着,那真是难受!憋得我只想蹦起来到处乱跑,这滋味,不躺不知道啊!

  不过身上也的确不怎么舒服,以前有同学找我帮忙开虚假病假条,常开这种软组织挫伤,急性胆囊炎之类的,方便呐!看似病情挺重,又不好核实,又需要休养。没想到我自己遭了报应,也走了这么一会。

  我躺在那挺尸一般,大概赵大人觉得我真是快憋疯了,回办公室提了台笔记本过来给我装上。我真是感激涕零的,让我管他叫爷爷都没问题。

  有了电脑,时间好消磨多了,我打游戏打得一脸狰狞,连小园子都忍不住过来瞧瞧。发现我在打蜘蛛纸牌,她照我脑门狠狠地弹了一指甲,真的很疼。

  我容易吗?连开十一吧了,从没有过的记录,这可是双色的!听了我的痛诉,小园子干脆给了我一个后脑勺。我转向赵大人,想要求助,结果人看都没看我一眼,不过我对天发誓,我绝对看到他嘴边露出偷笑了。或许也不是偷笑,是光明正大的笑话我。

  我把电脑推一边,拉起被子盖住头脸咬牙,他爷爷的,不管了,大爷还是去梦里办正事,不稀罕搭理你们这些烂蒜!


隔离,也算赶时髦
  睡着睡着,还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肚子好疼,腹腔里骨碌碌乱动,好像一股气在里面上蹿下跳。从床上爬起来,睁眼一看,果然在宿舍。

  多亏厕所在宿舍里面,我挣扎着爬起来去厕所,噼里啪啦一顿放松。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好疼。

  回来躺下,努力再入睡,可没一会儿就给肚子疼醒了。大於在上铺朦朦胧胧地问了我一句,我连回答的工夫都没有,立刻就杀进厕所。不幸的是,厕所里我刚才制造的臭气还没散去,又被吸进肺里,可能还有一些进到胃里,我感觉好像自己在消化自己的那个……

  这一晚上,我还不如不睡,隔会儿醒一次。肚子里空空的,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手脚发软,还直冒虚汗。好容易熬到早上,我赶紧去校医院看病。

  这一去,差点没回来。

  事隔多年,我已经忘了,03年春天,正是非典流行的时节。我一个拉肚子的,无辜受牵连,被大刑,哦不,是大夫伺候,关进了隔离区。

  当然,那些吃里爬外的家伙都认为我因祸得福,住进了外招。我们一人一间,享受十块钱一顿饭的补贴,随便上网,还有服务员来问你想要什么娱乐。

  别误会,真的只是娱乐,书啊碟啊拼图之类的。学校对我们相当照顾,就怕出点什么岔子。

  这一天呆的我,真是无聊啊,除了跑几趟厕所,真的啥事也没有,晚上睡觉时无比郁闷!怎么五年后住院,我跑回五年前吧,还是没躲了!

  睡醒一睁眼,墙上一排水管。诶,还在这隔离呢!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网络第一次稀有的失去了吸引力,我唉声叹气的,无聊啊……

  吃了药,揉揉肚子,已经好了,不就是拉肚子嘛,饿一天就好。据我分析,应该是那晚小胖请的烧烤惹得祸,可你说大家一样的吃,小胖和大於怎么没事?!他们肠胃大概是不锈钢做的,异常强韧。

  好消息是,赵大人也中标了。他比我晚了半天住进来,就住在隔壁,结果我今天起来才知道。我们难兄难弟,难得有缘一次,一起住进了T院最好的宾馆。

  外招虽然是学院里最好的宾馆,但也不怎样,房间很小,而且水管电线都暴露在外面。

  好处是这也给我们增添了一点乐趣:可以敲铁管假装联络暗号。也称不上什么联络,有网有qq,基本上什么事都能交流。但我觉得那样不好玩,在网上跟赵天才说了来个打击乐做暗号,他明显不想配合,半天才回我。

  我就一个人在这边唱独角戏,唱了半天,最后,赵天才经不住我不停的呼唤,终于拿起了战斗武器:勺子。在铁管上敲了两下,我赶紧在这边也敲了两下,哦哦,找到组织了!

  我发明了好几种交流暗号,你好不好,是两重一轻;饭好不好吃,是两轻一重;肯定,是同样力道敲两下;否定,是不同力道敲两下,等等,还列了个单子挂在qq上。

  再可惜一次,我的热络没有传染给赵天才,他依然爱理不理的。我要先敲,他心情好,没嘴儿还回一下,他自己是从来不主动敲的。

  我不受打击,再接再厉,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过这一计是赵大人想的,看来他也非常无聊,不过我没想到他这么勇猛。

  他领着我,从隔离区跑出来了!

  我们非常英勇,非常智慧,飞檐走壁,翻山越岭,杀人无数,不择手段,斩妖除魔…………咳咳,我们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来了。

  一路上,是指从二楼下楼走出门口的一路上,我一直提心吊胆。周围都是服务员,校医,老师什么的,川流不息。我做贼心虚,不停左顾右盼,估计一看就非奸即盗。

  赵大人面容实在镇定,他当其他人都是纯摆设,溜溜达达,闲庭信步的就出来了。

  等站到阳光下,我迷茫了。虽然我确定自己绝没有得非典,一不烧二不咳三不痛,而且本人身体素质极其强健。但是,作为良民,我还是有种为非作歹的感觉。我问赵大人:"接下来干嘛?"

  赵大人脆生生打了个响指,淡定的说:"我要吃冰棒。"

  要说也奇怪,我很少吃冰棒。因为我一叼冰棒,立马就成小屁孩。可人赵大人叼根冰棒,就好像抽雪茄一样,气派!

  我在旁边,怎么看,都是个跟班的。同样是人,差距,相当当当的大。

  再接下去,赵大人领着小跟班去了课堂。我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欢呼,掌声和尖叫。当然,主要是赵大人进去的时候,等我进去的时候,楠楠大喊了一声:"林西,你有没有被宾馆大妈骚扰?"

  全班笑成一团,热烈欢迎的气氛立时变了调。我快气死了。这死丫头,没人的时候"林哥林哥"叫着,嘴甜着呢,怎么大庭广众的突然给我一刀。

  管楼的老师跑进来,呵斥了我们。太不像话,的确的确。

  大家安静了些,我横过去梗着楠楠的脑袋:"小丫头,不想活了是吧?"

  "林哥,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疑问哦!再说,谁叫你上礼拜不请我吃饭!"

  "你一年能过八回生日,我还回回请你啊!"

  死丫头摇头晃脑:"不管不管!"

  同学们一拥而上,尤其是李重,拼命问宾馆的伙食怎么样,服务员小妹漂不漂亮云云。我怀疑他是受小胖之托,平时这种问题都是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这回小胖害我被关进隔离区,见我进来躲得贼远。就大於不错,还有点人性,关心关心我的精神健康和业余生活。还有小园子,忘了记恨,主动送上酸梅给我吃,酸的我龇牙咧嘴。

  我们是赶在下午中途换课的二十分钟过来的,快上课的时候,赵大人走到我身前,"咳"了一下。我赶紧跟众人告别,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食物。转身跟着领袖出了教室,赵大人又去买了支冰棒,然后就回宾馆了。

  等进了宾馆的房间,我才意识到,我怎么跟奴隶似的,就这么被使唤来,使唤去。不仅没有二心,还挺乐呵。

  挠挠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用句五年后红极一时的台词:大概被这小妖精拿了魂儿了。

  赵大人=小妖精?可千万不敢让人知道。

  晚上在线上和同学聊天,小园子也来凑热闹,"林西,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毒啊,毒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蛇口中信, 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又是俺家大於岔开话题,为俺解了围。不过看来,这两个人大概从这时候开始就有猫腻。

  我一面打哈哈,一面觉得胸口有点不舒服。怎么回事,我对小园子不是早就没感觉了吗?!

  QQ在我眼里立刻灰暗起来,不想再聊天,一头倒在床上。宾馆里不能打电话,我那时也没手机,整个房间只有电脑机箱运作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想了想,拿起勺子,敲床边的铁管,两重一轻,"你好不好?"……

  半响,那边终于不情不愿的回了两下,同样的,还挺重。怕我听不着啊?嘿嘿,再敲,"你无聊不?"

  没回音了,这么不给面子,我瘪瘪嘴,仰躺在床上。突然传来敲门声,谁啊,这么晚?

  门一开,吼吼,竟然是赵大人。我赶紧乐呵呵的把他迎进来,他老人家当是自己房间,话也没说一句,直接往床上一靠,大爷一般。我倒了水递到人手边,扶好枕头,嘘寒问暖,就差过去捶腿了。

  狗腿的同时,我心里深刻的检讨,原来,我天生就有拍马屁的爱好。不然,怎么人家一个字都没提,我就屁颠屁颠的上杆子讨好人家呢?

  赵大爷基本没鸟我几句话,呆到十一点,拍拍屁股走了。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躺床上了,困啊!

  不过,这个晚上,比上午舒服多了,原来的寂寥气息无影无踪。尽管人没说几句话,我还是觉得,有个人陪着,比一个人,好了太多。

  在被无聊憋死前,活生生的在隔离区呆了五天之后,我们终于给放出来了。所谓重见天日,不过如此。我心情好的嘞!解放区的天,的确是明朗的天。

  逼着小胖再请一顿,他愁眉苦脸的,不过这次可不敢再吃烧烤了。我点名要去吃福康汤包,想想干脆把赵大人也叫着,他这次没摆架子,一请就来了。汤□薄汤美,吃得我直冒汗。

  转头看赵大人,这人见鬼了,吃个汤包跟作实验似的,全神贯注,对着汤包观察考究个不停。我心里嘿嘿的直笑,还是善良的主动告知吃好汤包的诀窍,怎么夹,怎么吹,怎么咬一小口。赵大人掌握了诀窍,立刻品尝到了汤包的鲜美,平时终年不动的表情,露出了一丝小孩子一样的笑容。

  我不由愣了一下,赶紧低头去吸自己的汤包,心里头扑通扑通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咳嗽与左撇子的关系
  亲爱的警察哥哥果然又来录口供,带了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播放器。我觉得挺奇怪,不知道别的病号录口供是不是这样。

  反正我就躺着,左边是大於在给我冲蜂蜜,右边是查完房的赵天才在写病历,警察哥哥坐在病床上正对着我,让我认人。

  这录像拍的忒模糊,不知道设备科每年的钱花哪去了,每个人都差不多啊!我左看右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实在认不全,只能大齐概指出几个。

  警察哥哥,不,警民一家,应该叫英启勋哥哥,这名字真拗口。他温和的安慰我:"一般的录像是不太清楚,不要紧,我们在弄他们的图片资料,到时我再带来给你认。"

  我心里就是有点怪,不知道为什么,是英启勋的表情?口气?神态?不知道,就是怪。

  我想转移下注意力,干脆问:"你们现在搞这么费劲儿,当时干嘛不管我们?那么多人就在楼下干守着?就该把他们全抓起来,省的现在认!"

  英启勋语气里带着无奈说:"你说得容易,当我们不想啊?我也觉得现在麻烦,没办法,哪那么简单!这可是群众事件,又没直接证据,上级不下命令,我们就得干守!"

  嘿,说得我还有点心虚,英启勋哥哥看我忏悔,他就直笑,又问了几句我身体,我说应该没什么大碍。

  赵老板在旁边突然"咳"的一声,吓得我真咳嗽起来,这一咳真是惊天动地,肝肠寸断,我眼泪也飞出来。

  大於赶紧给我水喝,我不喝不要紧,一喝咳得更厉害,那声听着都快把肺咳出来了。被呛死的人真的很惨,我有了切身体会。我脑袋里一阵阵发蒙,感觉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小胖天使的召唤。

  罪魁祸首赵大人站起来掸掸身上莫须有的灰,淡淡说了句:"他还得观察几天",就出去了。

  我这受害者,只能在泪眼朦胧中目送他远走,连一句算账的话的都不敢说。

  大概在梦里过了好几天,这几天睡觉都是一觉天亮。过了两天,张历带来了中耳炎跳楼女的后续进展。

  这姑娘已经住过好几次医院,中度抑郁症,家长也不好好看着。听说尸体当时已经在停尸房,她爸妈得到消息,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来看看女儿,而是噼里啪啦打电话找人,然后直奔十五楼勘察地形,接着大闹陆主任办公室。

  他们说宝贝女儿是在十五楼窗口上荡脚玩掉下去的,医院防护措施做的不到位,又没告示又没护栏,所以医院得负全部责任。赵秉钧这么不动声色的万年淡然脸都扭曲了,"那窗台有我腰这么高,她没事上那上面去荡秋千?"

  有赵老板腰这么高,那女的也就一米六,想上去还得费点劲儿。再说,还从没听说那个公共场所要对人自杀负责的,谁没事坐十五楼上荡秋千啊!我和张历面面相觑,上学的时候想着医疗纠纷厉害,没想到这么离谱。

  这年头,人人想钱都快想疯了。"要想富,动手术,动完手术就起诉。"人民群众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大於一直摸着胸口说庆幸庆幸,这小子毕业后没跟我们一样进医院,跑外企里混得风生水起,不到两年就成了小主管,不过他们级别挺乱的,经理还是最低的,上面层层各种名目的经理,我听着都迷糊。

  英启勋哥哥没几天又来了,带了一堆资料照片,让我一张张认。说实话,这些照片长得,真是差不多。谁不是长的一个鼻子俩眼睛,组装到一起,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多的排列组合。

  我有的真咬不准,英警官就一点点启发,这么来回几次,大於好像也觉得怪了。总算等英启勋哥哥走了,迫不及待趴在我床边咬耳朵。

  "你说这英启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都录了三遍口供了,你说的内容我都能背下来,还要录!真有这必要还是他自己有什么目的啊?"

  我也拿不定,不太明白,我心里好像有条什么弦在那弹啊弹啊的,想告诉我什么,可这调子弹得太神秘,我也听不出来啊!

  折腾了一上午,中午赵老板赵大人带来了食堂的小炒,不容易啊!我们食堂小炒那能挤死人,我轻易不敢往前凑活。

  我们几个凑一块儿吃得喷喷香,一边吃一边还聊起英启勋。赵大人淡淡的说:"他那是例行公事,多问几次,本来就有可能唤起你记忆。有些东西你当时不经意,以为自己没记住,但潜意识里还有印象。"

  我们点头,嗯,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反驳的意图,闷头吃菜。

  香菇肉片,小炒排骨,哎,太美味了!可赵同志,你怎么这么浪费粮食泥?你都掉好几块肉了!

  赵大人面容不变,朝手的方向努努嘴,我这才看清楚,感情人老人家用左手吃饭呢!

  赵大人又尝试夹起一块香菇,手臂都不敢弯,慢慢的僵硬的往嘴里送。我和大於看的直乐,赵大人轻轻扫了我一眼,扫的我心里一阵发寒,这才开口:"我轮转到微创了,用腹腔镜得两只手,我想练习下左手灵活度。"

  哎呦,真是有志青年,跟咱们不一样。不过当年金庸老先生也说,黄蓉聪明绝顶,可双手互搏的功夫,死也学不会;倒是郭靖那个笨蛋,一下子就能融会贯通。

  我学着赵大人的表情,淡定的把筷子换到左手,稳稳的夹起一块香菇,轻巧的吃掉,又夹起一粒米饭,在他们俩的眼前巡逻了一遍,看赵大人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才得意的放进嘴里。

  嘿嘿,本大爷小时候是左撇子,好容易才扳过来的。但是现在打牌炒菜上厕所搽屁股什么的,还是和别人方向相反,连手劲儿也是左手比右手大。不过吃饭的时候,还是不提也罢。

  赵大人大概第一次发现我还有可能强过他的地方,下午对我的态度温柔了许多。皮鞋头子搭在我床上的时候,距离我脑袋的距离明显比以前远。

  我躺着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依稀听见赵大人压低声音跟大於说话,突然觉得他声音低低的,带点磁性,还挺好听。


实验是场恶梦
  "你好,我叫丁卜"

  "你也好,我是林西。"

  "我知道,以后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他到旁边收拾去了,我还坐床上发呆。这怎么一觉睡醒就大三了?我使劲摇摇脑袋清醒了下,突然意识到,阿卜到我们班了。

  他以前是七年制英医班的,结果第二年被刷下来,大概觉得不想再学临床了吧,就跑到我们这个八大院系的最后一名呆着来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矮小,瘦弱,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伤感,可能被刷掉的人都有点吧。他的头发好像刚剪的,挺短,但也精神。

  这人成了我的大学室友,非常羞涩腼腆,不爱说话,也不参加任何活动,跟隐形人一样。如果不是我们成了室友,可能我也不会记得他。

  当年,我们交情不错,但最后他走了这么一步,我之前竟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些年,我不是没有内疚的。

  其实熟起来,他没外人看的那么沉默,说起话来挺搞笑的,绝对高级冷幽默。反应也很快,你说上句,他立刻能反应下句。知识面广,知道很多冷僻的典故,跟他聊天,绝不会无聊。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心疼,为什么会走那么一步呢?

  我想了会儿,快两点了,叫了丁卜,我们带着书一起去实验室。

  路上我跟他聊天,我说你肯定有个哥哥或者姐姐。

  他小吃了一惊,笑着问我:"你怎么知道?"

  "看你名字呗,卜字好生僻啊!我猜你上面的一定叫丁一!"

  "林西,你不要太厉害哦!"

  嘿嘿,大爷自然厉害,但是这可真不是我猜的,这是当年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我只是想快点跟你熟起来才这么说,对不住了!

  "我爸本来想叫我丁乙的,可是和我姐的名字听起来太像,怕分不清,就叫丁卜了。导致我从小到大,老被人叫萝卜!"

  我乐了,对不起,尽管我知道,但还是太搞笑了,"以后我叫你阿卜吧,我先这么叫,别人也会习惯这么叫你的。"

  "好,感谢你没叫我钉子丁二什么的!"

  "哈哈,你能不能别搞笑!"

  下午是机能实验,比较自由,实验做好就行。今天第一堂课分组,果然,我又和亲爱的赵大人一组。哎,赵大人,下学期你就五升七了,叫我以后怎么办?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没有你,我怎么办?谁给我洗衣,谁给我做饭?"

  阿卜刚来,我干脆把他拉过来跟我一组,反正我们这小班只有十六个人,分组巨随意。

  忘了介绍下我们这个神奇的医管学院。我们学院01级一共有八十个人,组成一个大班,里面分了四个小班,卫生事业管理是大头,有三十多人,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医事法学和药品监督分占了剩下的名额。

  其实大家学的内容差不多,每学期只有一两门课不同,所以大班里同志们很熟。

  我们学的很杂,但前三年还是以临床为主,可临床和我们工作方向差的巨远,导致前几年,大家跟放羊了似的,都不太学习。

  主要是我们也有点有持无恐,这几年,我们专业的分配率都是学校里最高的。而且现在的我也知道,我们这届,找的工作相当神奇,五花八门,搞不好了创了记录。

  跑题跑回来,医学课程里,有意思的没几门,大多都是基础课,无聊型。但是机能实验还不错,那门课里全是动物,自己能动手,我挺感兴趣。

  但是这回我心里有点发怵,我清晰的记得我的第一节机能实验课。当年,我不小心,毁了一面墙。

  那是给兔子做气管插管,我下的手,你说我那天,怎么就想起来要自己动手来着。

  自己动手,没衣没食,还差点当科。

  总之,不记得我在哪一步上,应该是分离血管的时候,本大爷不小心切到了兔子小可怜的颈动脉。当时血"哧"的一下飙得老高,喷了我一脸,喷了赵秉钧一脸,喷了前一秒还夸我的老师一脸,还直接喷上了天花板。

  以后每次上机械实验,我都忍不住抬头看头顶上,那顿天女撒花啊……

  再在校园里遇见老师,他脸都黑的跟碳一样,要不是我们有赵大天才,这门课就算完了。

  这次,我算记得了,千万小心!

  开始作实验,果然,又是气管插管。兔子抓过来,绑好,打麻药,刮毛,这么简单的动作,我应该做的好。

  正在我得意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尖锐的像急救车的鸣笛声,还不太一样。没等我琢磨,就听阿卜"哦"的一声,我低头一看,兔子的舌头全伸出来,全身抽搐,不停在发出尖叫!

  完了,完了,兔子竟然发飙了。

  乖乖,我从来没听过兔子尖叫,以后,永远,绝对,再也不想听见。

  高频,高音量,高肺活量,大门牙一抽一抽的颤抖,魔音穿脑。我快吐血了,这不就是那六指琴魔嘛!!

  赵秉钧一马当前,拔腿离开了实验室,我们跟着也跑了。旁边实验室马上有人出来看,这尖叫声实在太响了。

  完了,再活一次,我没得一雪前耻,反而更上一层楼。

  实验室的老师本来已经跑到外面想翘班去了,被我这么一折腾,脸绿着回来。不过他也束手无策,站在那干瞪眼,只能等兔子自己叫完我们再回去。

  被这只兔子搅得,我们那次实验进度极其落后,整整比别组拖了一个半小时。

  于是,再在校园里遇见老师,他脸还是黑的跟碳一样。

  赵大人一如既往的一词未发,手脚麻利的搞定实验,插管一下就上去了。当然,这当中,我一点都没参与到。

  阿卜一直忍着乐,还好现在不熟,他还给我面子。我委屈的坐在一边,真的很冤。

  我出了名,晚饭时被无数人问候,大於也没能保持善良,笑的比谁都欢。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和阿卜果然立刻熟起来,患难见真情!

  周四就有机能实验,我只要等两天,心中立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把面子挽回来。

  两天里,我和阿卜套近乎非常成功,他答应我要帮我找回丢失的自尊。

  忽忽悠悠,周四就来了。这次做老鼠,要进行尾椎脱臼处死。前面老师讲了一堆,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直在心里复习怎么杀老鼠。

  这活我也干过挺多次了,应该手到擒来。老师一点头表示可以做实验,我赶紧自告奋勇,向赵大人表示:我要好好表现!阿卜在旁边猛点头,我们俩用写着拜托拜托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赵大人。

  赵大人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我,终于点了点头。

  我这个高兴啊,这一小piece of cake ,
驾轻、就熟、轻松、搞定。我把老鼠按在板上,一手掐住头颈,一手捏住尾巴,老鼠一动也没法动,我手下就准备用劲儿。

  突然听见大於的声音:"你们这只老鼠挺大啊。"我心里一激灵,感觉一下子没找准,手头一使劲,"哗"!我傻了,阿卜傻了,大於傻了,赵大人貌似也傻了。

  我,我,我把老鼠尾巴上的皮,给撸下来了。

  那一幕,真是个奇妙而绚丽的噩梦!一个白白嫩嫩的大老鼠,高高翘起了尖尾巴,尾巴上没毛没皮,只是一串白森森的尾椎挺着。

  它大概疼的厉害,在实验室里撒丫子到处乱跑,速度比直升机还快。女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生化危机里的动物四处乱窜,立马跟火烧眉毛一样又跳又叫。

  说实话,我觉得这叫声不比上次兔子叫的好听多少。

  我还在傻眼,赵大人极其灵敏,上来拍了我一脑门:"去抓回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掐住许广於,这个畜生,怎么这时候跑我们实验室来凑热闹!大於被我掐的直叫:"哎哎,别掐了,我帮你抓还不行!"

  我终于放过他,可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根本没动手。我一放开他,他立刻跑去敲别的实验室的门,找同学来看热闹。

  呼啦啦进来一堆人,就指着老鼠使劲儿乐,笑得前仰后合,不停鼓掌,捶胸顿足,开心得那叫一个发自肺腑。

  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四处围堵大老鼠。它反应快着呢,东跑西窜,我左摇右摆,围追堵截,左脚踩右脚,根本逮不着它。

  笑声更是厉害,这帮混蛋,不帮忙,帮倒忙,还看热闹。我感觉汗都下来了,正着急着,突然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这边!"

  我直觉把手往那边一赶,就见赵大人手上一迎一拉一合。我还保持着老鹰抓小鸡的姿势,白老鼠就被关进笼子里了。

  不愧是赵天才,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帮混蛋看完了热闹,一下子作鸟兽散。我一身汗,看见阿卜坐在凳子上笑得直颠,大於这畜生早就跑回自己实验室去了,一转头又看见我们脸已经很黑的老师。完了,这回我怕是当定了!

  赵大人把笼子往桌上轻轻一放,淡淡的叫我:"林西,"

  我赶紧转头,以为他要给我点安慰的雪中送炭的温暖人心的话语。结果听见他难得带着笑意地说:"重杀!"

  …………


小园子的哭穷计
  一睁眼睛,我就看见赵大人在我床边上正在打手机游戏。打游戏他也一脸凛然,他真是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生物。

  想起梦里的惨剧,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太丢人,我内心无比悲痛。

  赵大人看我醒了,朝我点点头,继续游戏,连个早安,你好之类的问候都不讲,一点看望病号的自觉也没有,感情您当我这是休闲游乐室呢!

  大於请了两天假,看我真没事,又被洋老板奴役去了。小园子工作还轻松些,这夫妻俩当年都没走我们老本行,她,她跑去做广告去了!

  搞不好这两位也是种外星生物!总之,每周三周四她都挺闲,常常还能下厨给我们改善一下。今个儿她煲了汤过来,我本来还挺高兴。打开一看,猪脑!把我气够呛,不如让我喝单位食堂的大萝卜汤算了。

  赵大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又往我脑门上巡视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什么吃哪补哪,不符合医学原理。"

  我真想吐您一身我!他又窝回去打游戏,两拇指超级灵活,看的我眼睛直冒火星。

  小园子坐一边看我喝汤,"林西,一会儿我有个同事,想过来看看你。"又冲我挤眉弄眼的说:"美女!"

  我不感兴趣!不过我也挤眉弄眼的问她:"我见过吗?怎么会来看我?你说我什么了?"

  "她见过你照片,反正就死活要来,来就来呗,带点水果给你吃不挺好?你们单位领导这几天都把你忘了,这冷清清的,我给你热闹下!"

  嘿,您公司那群生猛野兽,我还真有点害怕。有回小园子加班到半夜,大於正好出差,我就去她公司接她。没想从此以后,再不敢靠近他们公司方圆十里范围之内!

  先跑个题,我可能有点死板,我就觉得她干这行可惜了。她公司的男女老少都不知道是从什么学校出来的,别的不会,勾心斗角太厉害。她长的这么漂亮,两边都吃亏。

  但是她喜欢这行啊,大於支持她,我也没办法。本来想着多去看看她,结果就去了一回,下次我还真不敢了。

  "这小姑娘我可挺喜欢的,你不许拿出那副傲慢不耐烦的脸孔啊!我好容易遇着个不错的同事!"

  我只能唯唯诺诺,您老才多大啊,就叫人家小姑娘。当然,事关女人的年龄,我还是闭嘴为妙。

  快中午的时候,传说中的小姑娘果然来了,真的挺小的,一脸稚气。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只是喊的大都是火星文,我一点也没懂。

  我谨遵女皇命令,露出微笑,接受她PET一样的扫描。小姑娘把我横着竖着断层扫了个透,一屁股坐在床边,启用地球文中的中文,嫩声细语的跟我说话:

  "林西,我叫冯语思。你身体好点了吗?刚才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你旁边这位小攻,哦不,先生怎么称呼呢?你们认识多久了啊?感情怎么样啊?常吵架吗?"

  我一片迷茫,不由得看向小园子,这是咋回事啊?还没等我回答,赵大人先开口了:

  "我是赵秉钧,和林西大学同学,感情还成,他不敢跟我吵架。"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从没见赵大人这么温和乖顺过,他什么时候一句回答对一个问号的理过谁呀!当然,老师的问题除外。

  不过这小姑娘的确长的很水灵,赵大人看上眼了?小姑娘也一脸激动梦幻的看着他,这两人大大的有门啊!

  搞不好我病这一场,不仅能救人一命,还能当个媒婆,成全一段好姻缘。

  人家两个算是对上接头暗号了,一来一去的聊了个热火朝天。尽管看上去不过是一问一答,可这种情形对赵大人来讲比超人不穿内裤还少见!我跟小园子挤挤眼,小园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嫌弃的上下扫了几眼,扭头出去了。我我,我怎么了?怎么大家一下子都跑火星去了?

  人家小姑娘果然是来"看"我的,根本没跟我说几句话,感觉她和赵大人已经交换过生辰八字,明个儿就要下聘礼了,小姑娘终于恋恋不舍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赵大人的魅力,爆棚!

  我暧昧的捅捅赵秉钧,"兄弟,有戏啊!就大一时见过你一个女朋友,以后你一直形单影只。原来你喜欢这型的,怪不得不好找啊!"

  赵大人极其诡异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她当咱们俩是一对儿!"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当场,您老再说这么霹雳的事能不能给个预兆!至少眉毛挑一下,口气重一点,你这么淡然我哪能做好心理准备!

  "老大,你不能让她这么误会啊,你怎么办?

  赵大人口气里有一点阴沉的恶狠狠的味道:"什么我怎么办?"

  你看,被美色迷晕了吧,这都反应不过来。原来你赵大人也是普通人一枚,害我老以为你是跟超人一趟宇宙飞船来地球的!

  我刚想当个狗头军师,八卦几句,突然看到赵大人的眼睛里赫然显现一排二号、黑体、加粗、大字:

  "你是想这么死啊?还是想那么死啊?还是想那么死啊?"

  耳边同时回荡起刚才那句"什么我怎么办",感觉这四个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语调阴阳怪气,很有明朝东西二厂里锦衣卫杀人的味道:"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我骨碌碌咽了口口水,决定明哲保身,缩在被窝里弱弱的说:"随便什么,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知道赵大人对我的答案满不满意,反正他是拍拍衣服走掉了。

  我终于有勇气从被窝里爬出头,看见小园子靠在门口,冲我以无可救药的表情摇了摇脑袋。

  我觉得心里怪怪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想通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导致我回到大三去还是老惦记着。再做实验的时候,我一下也不敢参与,就靠在实验台旁边偷瞄赵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没想通呢?

  他动作真利落啊,要是我来弄这个,第一步抓癞蛤蟆我就搞不定;第二步我去剪蛤蟆的时候肯定把蛤蟆搞崩溃,它会拼命尖叫,坐骨神经也用不了;第三步,那么细的神经,我也分离不下来,就算分离下来,也会被我弄断这个弄垮那个。总之,就我看的这几眼我就全玩完,后面真正的实验我只能彻底的放弃。

  我趴在实验台上,仔细观察表面皿里只剩上半身的癞蛤蟆,它叫不出来了,可眼睛一动一动的,还在吐血泡呢。耐力可嘉,生命真够顽强!

  想到这,我忍不住转头去看阿卜,他脸秀气的很,气质让人非常舒服。小姑娘们肯定很迷他的,什么人能让他摔这么大一跤,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呢?

  得,一个问题没搞定,又给自己搞一个。这一天我都很沉默,不想说话。好在平时我也这德性,大多在心里跟自己聊天,应该也没谁感觉不对。

  晚饭后,小园子杀进了我们宿舍,不巧,大家都光着上身,只穿了四角裤,李重同学甚至穿了条红艳艳的三角裤,一见她进来,吓得立马往厕所里窜。

  她真是镇定,完全视若无睹,我往后瞄了一眼,大於不在啊!不,大於在,大於跟在她后面进来了,穿的人模狗样的,好小子,不知道刚才都忙什么了,也不先通报一声!

  我还在浮想联翩呢,小园子就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我左右小小瞄了一眼,就我一个,那就是找我喽。自打上次回绝了她,这么长时间,她几乎没正眼瞧过我!今天是哪股邪风把她给吹来了?

  敌不动,我不动,我就屏息坐着等她发话。她看了我一会儿,好像在端详一头长成的小猪好不好宰的表情。我表面保持冷静淡然,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林西,上次你拒绝我,搞得我很惨,如果这次你再拒绝我,就是把我往死里逼了!"

  "姑奶奶,您可别这么说,让别人以为我把您怎么样了!"

  "你没把我怎么样吗?"

  呃,我是没啊!可你一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园子这两句话说的好暧昧,我瞄见李重扒在厕所门口往这边伸头看,耳朵张得跟滑翔机似的。要真像她说的这样,那得多大一八卦啊!

  我赶紧去瞄大於,他老人家一脸关怀备至的看着我们,拿我求救的目光当空气,在这时候摆出同学友爱的面孔,好生欠扁。

  我只好一脸虚心好学的样子,向小园子表示您老人家到底有何贵干。

  小园子面容不变,下了圣旨:"下个月咱们学院辩论赛,你,三辩!明晚,二楼,开会!"

  她老人家说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我,向大於顶了个眼色,转身就走。大於一把拦住我,一副苦口婆心,为你好的口气说:

  "林西,你可千万别说不,上次她都要恨死你了,她可是班长,以后她肯定给你小鞋穿。再说,我都在她面前打包票了,你可千万要答应,不然你兄弟太没面子了!"

  "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拿我打包票哈!来人,关门,上李重!"

  李重在美女面前丢了脸面,正怀恨在心,一听我召唤,挺着大肚子,一脸淫贱从厕所里出来,一面发出"hia~~~hia~~~hia~~~"的笑声,张开双臂,向大於扑去。

  大於被他扑到在床上,拼命挣扎,大喊:"非礼啊,林西,你不能至兄弟名节生死于不顾!"

  我懒得理他,靠过来近距离欣赏,摸着下巴跟阿卜说:"怎么样,壮观吧,绝对举世无双。今个儿你算跟着哥哥见把世面!"

  阿卜学我一样摸着下巴,慢条斯语地说:"床单,毁了……"


大爷录了很多回口供!
  话说我现在对录口供的程序真的非常熟悉啊,单口供,我就录了三遍,加上看录像一遍,看照片一遍。今早上英启勋哥哥又带着一叠资料来了,他说上次的图片有点问题,有必要再来一遍。

  我算理解老师的痛苦了,一样的话让你重复一遍又一遍,真不如杀了我。

  我好死不如癞活着,瘫在床上又看了一遍材料,再把那天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不过,我这次心里是有点疙瘩的。中耳炎跳楼女的老爸的确是大官,不知走了什么关系。原本公安局已经把死因定性为自杀了,现在又改为"高空坠落",这下搞不好医院真要赔钱。

  这就是社会现实吧,谁也没办法。

  英启勋哥哥大概也有点愧疚,图片都看完了,还是坐着没走,东一嘴西一句的闲聊,给我讲他们局里的乐事,听得我也挺乐呵。

  没一会儿,赵大人查完房过来了。他一进来,我就感觉磁场有点不对。他和英启勋哥哥之间明明闪烁着肉眼就能看出的电光火花,还噼里啪啦的,向外散着神经元一样多支多脚的辐射。

  我心里抖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但我应该是理直气壮的。所以我还是背颈挺直的坐在床上,看他们像魔戒里的魔法师一样发射着各种魔法符号。又是火星文字,我算彻底成文盲了。

  好在他们也没用异族语言交流多久,小园子来了,还带了上次那个叫冯语思的小姑娘来。赵大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和小姑娘进行异族交流,看了我一眼,淡然的坐在旁边。

  倒是小姑娘有了新目标,直奔英启勋哥哥就来了。我都感觉英启勋往后退了一步,可想而知冯语思的气场有多强大。

  小姑娘又开始像那天一样和英启勋交流外星语言,搞不好我身边这几个人都是超人亲戚,要不我怎么受了这么多年的压榨不敢还手,甚至连口也不敢还!

  我偷瞄了眼赵大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吃味儿,昨天还猛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今个儿奔警察叔叔去了。他坐在那也没说话,我就是觉得他全身发出一圈黑色的气流,还分了层,上下乱窜。

  赵大人看了我一眼,从水果堆里翻出个巨红巨大的苹果,随手掏出把小刀,开始削皮。要按平时,我肯定感动万分,但此时此刻,他必定把苹果当英启勋哥哥一样的祸害,我万一吃了这饱含怨恨的苹果,被怨气缠身,乌云遮顶,那就不好了。

  而且他老人家非得用左手拿刀,削一下能去十分之一个苹果,等您老削完,就剩果核了。

  练手就拿个小点的嘛,大的我还想留着自己吃来着。

  大概是我幽怨的眼神太过明显,赵大人不小心误会了。结果他把削完的苹果放到我手里,用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向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吃到这个果核。

  我拿着这个扭曲的细长苹果,真不知该怎么办。

  当然我也有点夸张,能吃的地方还是挺大的,只是不太均匀,我小口小口啃着苹果,看他又拿出个苹果练手,心疼的要命。

  小园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不用说,现在这样真挺怪的,该不会,该不会赵大人真遇上情敌了吧!

  咳咳,咳咳,打住,吃苹果时千万别想这么劲爆的事儿。

  …………

  "恐怖……苹果……苹果……"

  "啪",脑门突然一疼,我一睁眼,得,又在开会的时候睡着了。平时睡着不打紧,现在正是讨论辩论赛的要紧时刻,我赶紧坐直,一手忍不住去揉了揉脑门,赵大人啊,你下手能不这么狠不?!

  可这真是很累人的活啊,你是超人,不能当我也是啊!

  今晚已经讨论了两个小时,小园子真是负责,她组织了一套陪辩团,每晚上换着同学来给我们提问,找茬,挑毛病。真是费神费脑肺活量!我说得头都有点疼,缺氧的厉害。

  你说我们这辩论题:大学生应该先考研还是先就业?不是我说,真没什么意思,尤其对已经是成熟人士的我来说,不是一般的没劲!我瘪瘪嘴,真不该来参加的,肯定搞得很丢脸。回头看大家,都是一副攻击性十足的公鸡摸样,也不知都在想什么!

  小园子作为一班之长,尽职尽责每天陪着我们开会,累得花容失色。大於作为护花使者,同样穆桂英挂帅,阵阵不落。

  老袁是一辩,虽然机警不足,但一辩不用自由辩论,够沉稳就行了,嗓子上来一亮,跟《国宝档案》解说员似的,立马全场惊艳。

  楠楠二辩,口才绝对厉害,像把小机关枪,反应极快,急性子,跟我配合本来就很默契,这回更不用说,我说上句她就知道下句。死丫头一点也不内敛,硬说是为我参加比赛的,非要我请她吃饭。

  赵大人是四辩,他一看就是压轴的派头,往那一站,气势压死人,跟军阀演讲一样,谁来发问,他三两句就把谁挡回去,还顶得你哑口无言。

  我是蔫货一个,没啥长项,恐怕要成败笔。我一直还在后悔,怎么糊里糊涂就答应了呢?明明想躲开的。大於这个混蛋,不向着我就算了,还老帮倒忙,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

  当年他们俩也用了挺长时间才在一起的,所以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都是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乐啦,唱歌啦,吃饭啦。大於有时特细心,有时又大大咧咧的。这次,我不想再和小园子太靠近,不想又重回当年的被动情形,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他们俩一路吵着架度过恋爱时光。他们俩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希望他们好好的,快活的过日子。

  我望着虚无发呆,尽管过去很久了,但每次想起那段日子,真是刻骨铭心,恐怕永生难忘。

  晚上回去,我头特大,一进寝室就倒在阿卜的床上。他的床和别的男生都不同,又干净又舒软!我的嘛,还算干净,但很硬,下面没垫什么被子,每次都爱往他床上躺。

  阿卜看我一身臭汗,忍了忍,终于还是纵容了我,幸福啊,我索性拱来拱去,又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唔"!赵大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突然出现在我上方,吓得我心跳都没了!!

  他一把把我捞起来,扔到旁边的凳子上,凳子好硬,我在上面扭了两下,观察了下赵大人的气势,蓝色的,不要紧,可以任性下。

  肩膀垮着,泥巴一样堆在凳子上。赵大人坐到旁边,一看就是个要债的:"林西,你晚上一直发呆,什么都没准备,后天就比赛了,你总得备着几个问题吧。"

  我错了,赵大人不是要债,他是来放债的。我赶紧虚心接受,洗耳恭听。

  天才就是天才,你看人家设计的问题,连环计似的,正方正着答你就用plan a套他,反着答你就用plan
b套他,一环扣一环,怎么答都得死。他给我备了两个问题,里面至少四个套,绝对轻松撑过抗辩时间。

  我很是感动啊,不知道从前的辩论赛是谁参加的,也受到赵大人这种帮助?他搞不好得吓死,我现在就有点。怕辜负赵大人的恩赐,怕万一辩输了,被他抽骨—扒皮—切丝—剁碎—磨粉—喂鸡!

  我一边谨遵教导,不停点头称是,一边想象着,我一整张皮,被剥下来,滑溜溜的,挂在校门口的牌子上,像小山村里酒馆挂的酒幌子,迎风那个飘展……

  赵大人一口气说到十一点,终于滚蛋。我一头栽到床上,好累,真废脑细胞。阿卜到了杯水给我,看我累得满脸通红,笑的有点诡异。

  大於终于回来了,估计刚送小园子回宿舍。我瘫在床上,暧昧的问他:"怎么样,夏美女让你流连忘返了吧!"

  大於一脸扭曲:"你说什么呢?我去跑步去了!"

  "哎,不够意思啊,跟兄弟我还穷装,少闷骚了,赶紧坦白从宽!"

  大於拿毛巾擦了把脸,一边冲我说:"林西,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追夏园啊?你才不够意思,你这试探我呢吧?!放心,人家欣赏的是你这型的,你加把劲儿,一准儿手到擒来!"

  "大於,你就扯吧,谁能有你魅力大啊!哎,还是我们家阿卜好啊!"我转头看向阿卜,他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你可别像大於似的,这么快就抛弃我而去啊……"

  阿卜敷衍的拍拍我的肩膀,一脸好奇八卦的看着大於。大於可能恼羞成怒,一把把毛巾甩凳子上,狠狠地瞪了我俩一眼,进厕所去了。

  阿卜缩缩肩膀,"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放心,大於哪那么小气,倒是你小子,哼哼,这两天搞什么这么忙啊,老不见你人影?"

  "我表哥在武昌上班,我这几天去他那来着。哪天带你见见,让他请你吃饭。"

  "成啊,你表哥干什么的,没见来过。"

  "他做电子的,刚毕业,不过挣得不少,你可以敲他顿大的!"

  "恩,这句话我喜欢!"

  "你一天除了吃,睡,就没有过别的追求好不好!"

  李重在旁边"噗"的笑出来,这个玩具,竟然敢犯上作乱!我爬起来,伸出一阳指,在他肉呼呼的肋间隙上一戳,"哈哈,哈哈,"他身子一斗,立刻笑得跟打摆子似的。我双手齐下,加上阿卜帮忙,很快李重就发出了狼哭鬼嚎的声音,声飘万里,流芳百"室"。

  怪不得有人喜欢sm,的确让人有种莫名的快感……


叉叉狼的兔子
  中耳炎跳楼女事件的后续进展不妙,我再装病也没啥作用,差不多该出院了。赵大人查完房过来,看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依旧闲闲的坐一边,也没说什么。

  我心里叹了口气,我这脑子算白震荡一场,比股市还泡沫。

  我刚才回了趟办公室,说下午回家收拾收拾,明天再上班。明个儿正好周五,陈主任说干脆在家呆着得了,礼拜一再来。

  这感情好,我没精打采的谢了,大家也都没什么精神,这回真是够窝囊的。医务科吴老师过来拍拍我肩膀,让我回去好好休息,还说年轻人,别灰心丧气。

  士气低落,真没办法。我回病房时,大於已经帮我办完了出院手续。本院职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办,就是我住了二十多天,东西有点多。

  我收了大包小包一堆,看了都有点发傻,赵大人翻了会儿我的宝贝漫画,拿斜眼看了我一下,拍拍衣服,恩赐道:"走,我送你。"

  "你不用上班?"

  "今天半天班。"

  "那太感谢了,赵大人,哦,不,赵大医生,让你送我也不太好意思啊,可惜大於现在没车,不然奴役他好了。不过你也未免太牛了,才工作几个月啊,就……"

  "……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马上走!"

  "噗",大於在旁边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他奶奶的,是不是我兄弟,怎么老拆我台!

  赵大人一路沉默是金,就把我送家去了。我住的离医院也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就是楼层高点,还没电梯。赵大人和大於一起帮我把东西拎上六楼,饶是他们身体不错,也出了汗。

  我什么也没拿,但是很久没运动,还是一顿喘气。赵秉钧不耐的看了我一眼,我更紧张,钥匙怎么也塞不进去。他终于不耐烦,伸手接过钥匙,随便一拧就开了门。

  哦,乱得真夸张,东一摊西一堆的,柜门都大开着,原来我平时都住这种猪窝里啊!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赵大人在旁边诶!他那身衣服,笔挺得跟军装似的,在我这屋里恐怕都没地方好站,我估计他袜子都是熨过的。

  我站在玄关傻了眼,更不敢让赵大人进来坐,咳咳,我得想法子挽回点面子:"大於,你上回来拿东西怎么把我家整的跟遭贼了似的!"

  大於也傻了:"我,我没拿什么啊,你就没几样东西是住院用的着的,东西都是从我家拿的!"

  赵大人一言未发,掏出手机,报警。

  O my god ! 我这才看清,不对啊,这哪是正常人能搞得出来的,连门口的鞋架都没了!我冲进卧室里一看,险些颓然倒地!啊啊,内心充满了剧烈的伤痛,我上个月才买的电视啊,啊啊啊啊啊……

  小区物业上来了,没用鸟,邻居也出来看热闹,又过了会儿,警察也来了。一个粉嫩的小警察,又对着我一顿询问,我头疼的要命,真是祸不单行。

  赵大人把我揽到一边,给我揉太阳穴,大於接过手去回答小警察的问询。他答了会儿,也觉得头大,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竟然是打给英启勋,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泥,这算是在公安局里有人不?大於把电话递给小警察,他在那乌拉拉说了一堆,又把电话给我了,"林西,你不要紧吧,这么快就出院啦?"

  "住了挺长时间的了,好利索了。"

  "你家这事别着急,我听小刘说了,你下午要身体还行就过来,晚上我请你吃饭压惊。"

  "哪那么脆弱啊!行了,你忙吧,有空再联系!这回麻烦你了。"

  看我挂了电话,小刘警官跟我说:"你怎么不说认识我们队长啊?看你这病怏怏的,身体不怎么好吧?那你先休息,下午看行的话,再来我们队里把情况说下。"

  我无力的点点头,大於把人送出去,乌泱泱的一堆人终于散了。我坐在冷风嗖嗖的小床上,心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我心爱的吸尘器,电饭煲,咖啡壶,全米了;更别提什么冰箱,洗衣机,空调,贼大爷甚至连抽油烟机都拆走了……

  只剩下我的笔记本,要不是住院,这也保不住!赵大人一点安慰我的意思都没有,他在屋里四处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我的小床上:"就你这两样东西,没就没吧,你也不差那点东西,人没事就行。"

  "说的轻巧,要你丢东西,也得伤心!"

  "我没说不让你伤心,你少伤点心!你这是住不了了,晚上上我那去。"

  我摇头,"不用了,收拾收拾一样住,再说还有大於呢。"

  "我说去就去,你什么都不用带,大於上班早不方便,我明天休息,陪你买东西。"

  等等,暂且把伤心放一边去,赵大人什么时候话这么多啊,是不是被地球什么细菌给感染了?我左右观察了下他,正想发现点什么端倪,被他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要看晚上再看,现在精神点,出去吃饭!"

  我揉揉脑袋,我可是病号,你有必要这么狠吗?不过伤心倒是给打走了。我吸吸鼻子,跟着走了出去,这下好,门都不用锁。

  我家楼下特多小吃店,当初就看这才买的。找了家瓦罐汤,我们坐了进去。原本想喝点清淡的,可心里这股火,就是米下去。把菜单从头到尾数了个便,大爷要个最贵的,"三鞭汤"。

  大於嘴里的茶水"噗"的一下喷了一桌子,你说你至于吗?一点见识都没有,你看人赵大人,表情一点都没变,绝对不动如山。大於表情扭曲的看了我一眼,眉毛拧的跟弹簧似的:"林西,你可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你喝这汤,晚上再住赵秉钧家,他还不被你非礼啊?"

  我有那么饥不择食,色胆包天嘛!我刚想反驳,赵大人淡淡的来了一句:"欢迎。"

  "噗",又是一口,"我说大於,你这一天都几回了?你改当裁缝算了,我有个长辈就是裁缝,我小时候老看她这样。"

  大於满脸痛苦的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指赵秉钧,又指了指我,一时间光哆嗦,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大於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非礼赵大人?你不如让我非礼非洲狮子算了!

  我突然想起一笑话,说有一兔子非礼了大灰狼,一早起来始乱终弃,或者是酒后乱性,醒来后悔,反正它跑了。大灰狼就在后面追。跑下题,我觉得这兔子相当勇猛!

  总之这兔子玩儿命的跑,这狼就玩儿命的追。兔子让狼给追的没办法,干脆拿张报纸,戴副眼镜,坐树底下等大灰狼来。

  没一会儿,狼就来了,看一兔子坐树下,也没认出来,就上去问:"你见过一兔子跑过来吗?"

  兔子淡然地回答:"是非礼狼的那只兔子吗?"

  狼大惊失色:"这么快就上报纸啦!"

  我想着心里一个劲儿地发笑,大概表情有点狰狞,或者猥亵,导致大於跟见了鬼一样,汤也没喝几口,净在那观察我了。

  没一会儿,我的汤也端上来,看着汤里飘着的几块不明物体,闻着一股奇怪的咸味,我立刻后悔了……

  下午去了公安局,还是老形式,说了一堆,不过小刘警官直接跟我说,没戏,甭指望了。我心里也明白,英启勋有任务没在局里,还给我打电话道歉,说明天找我。我觉得现在这人民警察挺不错,忒客气。

  可能还是给吓了一跳,反正我这一天精神都不怎么好,晚上挺早就困了。赵大人没给我反对的机会,把我像泥巴一样扔他车上,拿安全带把我绑了。

  大於竟然愉快的在窗口跟我告别,无视我求助的困得水汪汪的眼神,拍拍车身,示意赵大人。赵大人点点头,发动车子,带着俘虏扬长而去。

  到了赵大人家,真是舒适,三室两厅,还带俩巨大阳台。我趴墙上摩挲了半天,真好真强大啊,问赵大人"就你一个人住?"

  "你不是人?"

  嗨,我白天刚觉得你变成一正常人,你马上又开始了,"这么大一房子,我当你金屋藏娇呢!"

  赵大人轻描淡写的说:"我正有此打算。"

  ……就没下文了?我等半天呢,"诶,你能不能说地球语啊!"

  赵大人诡异的看了我一眼,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没再搭理我。我也实在不会翻译火星文,拿着新毛巾牙刷,住进了有超大飘窗的客房,觉得自己的小窝真成了狗窝。

  赵大人还是挺不错滴,属于面硬心软型,其实很仗义嘛!万一他和英启勋哥哥竞争失败,我是说万一,我可以把我高中死党介绍给他,盛嘉那妮子,也相当不错滴!

  我心里盘算着,觉得头有点疼,忍不住在心里连着咒骂了几句,真他爷爷的背!

  …………

贝永光表哥
  五年后混得很惨,相比之下,五年前那个我还算不错。辩论赛初赛告捷,大家都很高兴,等着第二轮上场。

  第二天小园子去抽题目,我们在办公室等着。她回来时连蹦带跳的,一脸兴奋,我把纸条拿过来:"同性恋是社会问题还是个人问题?"我们抽的签是正方,社会问题。

  这题目,不太好说,感觉离自己好远,看楠楠整个人都快飘了,我真是茫然,这怎么辩啊?

  赵秉钧,我还是叫赵秉钧吧,不然当面都得叫脱口。他拿到辩题的时候,表情真的很玄妙,眉毛向上抬了一厘米,眼睛里亮晶晶的,还拿斜眼瞟了我一白眼仁,眼神巨恶毒,瞟得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题目是改不了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准备,我班女生跟打了鸡血似的,每次开会都来一堆人。本来我们班女生就不多,这下可好,基本都出现过。

  我真想知道当年别人比赛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题目,女生也这么兴奋?反正小园子是挺high的,不像第一场时连着打哈欠。她和大於还是场场都来,大伙看出点门道,可他们云里雾里的打太极,我们也没法确定。

  回宿舍对大於严刑拷打,他也一脸愤恨,身为□员,立场相当坚定,打死他也不说。不说也就算了,还老拿一脸冤屈的表情瞪我,害的我也要跟着相信他,以为他们真的没什么了。

  可是我知道他们俩以后的时光里一直在一起的呀,这是怎么闹的?大於明明一往情深,俩人不吵架时幸福的那样,快把我眼馋的跳河了。也不好说,可能我习惯五年后的成人世界,对大学时代的纯真爱情反而不适应了?

  想不明白,不过我本来就没几个活着的脑细胞。我在这冥思苦想,阿卜在旁边看热闹,笑的极其诡异。

  周末阿卜把他表哥带来了,很青年才俊的一个人,长得很高,对我们也很热情,带了好些水果来。他表哥叫贝永光,贝表哥是做电子的,大於学的信息,谁知道有没有共同点,反正他们自诩是一国的,老凑一块聊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卜就直接叫贝表哥的名字,他真大不了我们多少,加上和大於很有共同语言,很快就混熟了,一来二去,我们也跟着乱叫。

  每隔几天贝表哥就来一趟,从前我真没见过他,这看着他和阿卜感情这么好,怎么当年阿卜出事的时候没出现?可能也出现了我没注意,那么乱,我哪记得住!

  今天是周六,贝表哥来了,说发了奖金,请我们吃饭。在学生食堂二楼小炒厅吃的,还喝了点酒,看来贝表哥挺能喝,千杯不醉的主。我酒量也不错,不过瘫靠在椅背上装醉,阿卜脸喝了不少,本来脸就不大,一喝多皮肤通红,这下都分不清眼睛眉毛。

  贝表哥把我们一圈灌醉了,很是得意,拉着阿卜喂他喝汤。我看着他们俩在那推推嚷嚷,心里突然一动。悄悄转头看大於,他眼睛半闭着,明明也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感觉我在看他,眼神递了过来。

  这一眼里包含了无数意思,非常复杂难懂,有伤感,有惋惜,有了然……我看得迷糊,还在猜测,他已经把眼神收了回去,还是半闭着,像是醉酒,要睡着了。

  我把眼睛耷拉下来,听着贝表哥和阿卜胡乱说这话,他们肢体语言极其亲密,说是兄弟从小长大,说得通;要说是另一缘故,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心里紧了一下,要不是我们这次的辩题,我搞不好还想不到这方面去。

  我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装醉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宿舍。阿卜他们俩从食堂就分道扬镳走了,我和大於把李重这块肥肉扔到床上,他刚才脚还在走路就开始打呼噜。大於跟我努努嘴,我们俩到阳台上去说话。

  大於点了根烟给我,我没要,他自己叼在嘴里。我趴在阳台上往下看,我们住六楼,楼底下的人看上去已经非常小,蝼蚁一般,每个人都一样。

  大於皱着眉毛叹了口气,他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可还是不能确定:"大於,你说阿卜真是吗?"

  "我看像,那个贝永光眼神挺阴暗,就对丁卜还算阳光明媚。"

  "那你还和他那么多话,不觉得难受?"

  "眼神再怎么着,他人还是挺有水平的。阿卜是咱兄弟,你不能因为这个觉得他就怎么着了!而且咱们也没多接触,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瓜葛,搞不好真是情深似海,比一般情侣还好些呢。"

  "真的假的?他俩这样,能成吗?"

  "不是已经成了?"

  "我是说以后,难道他俩能永远这样?不用结婚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阿卜他妈的心可挺细,他想的看的,我一点也拿不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突然想到,搞不好阿卜就是栽这上面的,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里一阵恶寒:"大於,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阿卜跟他分开,不伤筋动骨的,就让他回正道上就行。"

  大於诧异的瞪了我一眼:"林西,你可不能歧视他们,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搞不好还是天性。"

  "我没歧视他们,我就是觉得,阿卜跟他成不了,到后来得吃亏,想着早死早托生呗!"

  "这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林西,你别觉得对他好奇或者是愧疚什么的,你离得远点。从丁卜来咱们班,我就觉得他不对劲,而且他就和你亲近,我老早就担心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思!今天看这样,贝永光才是他真命天子,这人城府挺深,你可千万别往里掺和!"

  "就你瞎操心,我能往里掺和什么呀!你和夏园我都没敢掺和!"

  "诶,林西,你就接着当你的迷糊蛋去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大於,你要骂我也不用这么绕弯吧!"

  大於一脸快被我气死的表情:"林西,你怎么不叫林平之算了!"

  "我又不是太监!"

  "行了,别装屈!林西,咱俩一入学就挺投缘,现在跟亲兄弟似的,要说我真没任何瞒着你的事。夏园这事本来真没什么事,你还记得上学期她找你跳舞这事不?我看那天你的表现特奇怪,你虽然没看她,可你眼神跟中毒了似的。我本来当你喜欢她,不好意思追,你这方面本来就缺根弦儿!瞪什么眼睛,瞪我你也缺根弦儿!"

  我只好垂下眼睛,虚心受教,聆听大於指导,"这学期有这辩论赛,我就想着挺好,给你个跟夏园亲近的机会。我还拼命给你撮合呢,又逼你参赛,又天天去看着你,给你俩制造话题。你倒好,就跟那得道高僧似的,不近女色,不看一眼,还跟着瞎起哄,我差点没被你气死!你整天跟丁卜往一块儿凑,你看不出来我操心你啊!说你他妈缺心眼,你还不爱听,说你是猪,猪都不乐意!"

  "嘿嘿,你乐意吗?"

  "林西,你欠扁是吧?还往里套我!那你到说说,你乐意吗?

  ……我,我没法儿回答,说乐意,我就是猪了,说不乐意,我还是猪!他爷爷的,真不让人活了!

  不过想想大於的话,原来他是想撮合我和小园子来着,我心里又感动又伤心,酸酸甜甜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拍拍大於肩膀,"兄弟,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弟。不过夏园我真对她没那意思,我也觉得她这人挺好的,而且她对你像有点意思,你怎么打算啊?"

  "林西,你真没意思吗?哎,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出来了,是我乱点鸳鸯谱来着,就是有点不死心。不过夏园真挺好的,我原来还没发现。林西,你有那意思千万得说啊,兄弟不缺……"

  我赶紧打断:"说什么呢,我有那意思还能不告诉你?!你当我跟你保密玩纯情呢!"

  "他妈还玩纯情,少恶心我!那我可真下手了啊!"

  "嘿,兄弟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啊,我可是正经媒人!"

  "再点颗媒人痣,你就持证上岗吧!"

  "去你妈的……"

  晚上躺床上,我好久都没睡着。原来大於是为了我才和小园子走这么近的,我心里感动得要命,真是好兄弟。心里一团乱糟糟的,一个大男人,在这感春悲秋,也不怕恶心死一个俩的!

  赶紧转移重点,又想到阿卜,他和贝永光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码事,晚上没回来。以前他没回来,我也没觉得怎么样,今天的心情就挺复杂。我不是歧视他,可是想到男人和男人,心里就觉得怪!

  他们现在看起来挺甜蜜的,以后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甚至还会不会出现那样的结局。我不知道怎么能阻止,当年出事是在这学期末,12月24号,圣诞节前夜。那年阿卜的死让我以后对这个洋节日都没什么好感,还被楠楠说我守旧不够开放。

  这中间的日子,我要好好把握,多关心他,多跟他交流。想个什么办法,让阿卜活下来,别走上那条不归路,别让我挂念半辈子。


真相,永远有真相
  辩论赛风风火火的进行,第二场就定在11月10号,光棍节前一天。

  这场比赛可把我害惨了,我为了它看了无数的同志电影,什么《喜宴》啊,《美少年之恋》啊,《蓝宇》啊,看得我走在路上看见俩男的在一起就觉得有问题,疑神疑鬼的。再这么下去,大於要被我吓死。

  可算把比赛撑下来,说的什么我都没记住。总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说你爸好,我说我爸好,说到后来也不知道咱俩谁爸好!

  我们赢了,虽然没第一场那种压倒性的胜利,但是还像上次那么高兴。大家彼此对视,眼睛里都是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赵秉钧这场就没怎么发言,害的我们仨差点把嘴皮说破。楠楠表现可真是极其出色,不知道碰着她那根弦了,那叫一个舌璨如簧,说的我都觉得她对这个辩题至少有十年以上的高深研究。

  比赛完了,我嗓子也冒了烟,到处找水喝。赵秉钧永远是我们的老巢大本营,伸手就递了一瓶绿茶过来。我咕咚咚一下就灌了半瓶,本来想把剩下的半瓶还给他,可我转头一看他那眼神,黑幽幽的,像要吃人似的,一缩脖子,还是把绿茶妹妹霸占算了。

  我们之前轮空了一场,这把直接就进决赛了。当时可没想到能走这么远,我还当第一场就得死翘翘呢,用大於的话说就是死啦死啦的干活思密达!当晚抽了辩题,又回归第一场的套路,叫"大学生应该更注重理想,还是更注重现实?"我们抽了反方。

  不管下场比赛怎么样,大伙此时都非常高兴。一大堆人一起出去吃火锅。我们喝了好多酒,酒水就洒了一地,现场杯盘狼藉;心情更是不错,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喝的火锅店里的人一直看我们,大概觉得这还没到毕业的时候呢,怎么就来煽上情了!

  我看着大於憨态可掬的模样和小园子的笑脸,觉得生活挺幸福的。我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亲人了,家乡的老屋只剩我一个人住,几乎连个家都不是。但是我有了另一种亲人,我要好好珍惜他们,互相护持,走完一辈子,到老都是好朋友,这辈子才不会孤单。

  享受过后,就开始艰苦的准备工作。理想和现实可是斗争了很久了,我们狂翻书,引经据典,想找出个立足点来。赵大人要同时准备五升七考试,前两次开会没来,我们真觉得力度降了很多。等他第三次来的时候,被我们一办公室的资料轰了个底朝天,狂灌了他一脑袋。

  他回去想了半个晚上,再开会把我们的资料都放一边,把我们的劳动成果视为白辛苦,也把我们的想法毙了。毙的是真让你哑口无言,他说:"这个辩题,容易,出题人一看就没学过政治。"

  "咱们不都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吗?那就得说是物质决定意识!现实是什么?物质!理想是什么?意识!咱们不都信仰马克思主义可知论吗?理想,绝对可知!怎么知,从实践中知!从现实中知!咱们不都信仰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吗?实践——认识——实践!也就是说,从现实出发,上升为目标计划等认识,既是理想,在理想的指引下,更高层次地进行实践。"

  "换句话讲,现实既是出发点又是归宿,既是目的又是基础,既是原因又是结果,而理想,不过是一个指明方向的灯塔指南针。"

  "如果你的理想不是从现实中得来,那说明你的理想不过是妄想,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切实际,无法实现;如果你的理想是从现实中得来,又想要付诸努力实现理想,那就只能说明现实更加重要;除非你说你的理想不想转变为现实,那你的理想也不是理想,是幻想,空抱着幻想魂游天外,最后只能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赵大人,原谅我又用了这个称呼,虽然我觉得你说的相当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但我是真想不出任何论点能驳倒你。我不知该庆幸你是我们一方的同志,还是该庆幸小园子的小手,抽的真好。

  反正我是傻了,楠楠开始眼冒红心,老袁举着自己的大茶杯,眼睛都直了。小园子"嚯"的一下就站起来,小手一拍桌子,目光炯炯道:"perfect,就这么定了。"

  我们感到肩上的担子一下轻了好多,心情也阴转很晴。赵大人说完,无视于我们内心的澎湃,自顾自坐到椅子上,跟坐龙椅似的,仪态那叫一个高贵大方。我们全体万众一心的仰望着他,不是一般的激动和崇拜。要怎么说,同样是人,差距就这么大泥!

  决赛在半个月以后,我们准备得真叫一个十足充分,精神气儿相当足。果然,上去没两句话就把对手绕晕了。这段根本不用我描述,总之场上的情形很快就呈现一边倒的势态。

  管对方怎么说,我们就抓住赵大人定的中心思想。正着也是现实,反着也是现实,前后左右,满天都是小星星。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能把辩题上升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上来,饶是他们口才奇佳,论点上就输了。赵大人在他们绕晕后也不放过对手,把人溜得前后矛盾还批判人家:"你刚才说是,现在又说不是;你前面说不是,现在又说是。你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你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你说到底是还是不是?"

  底下观众笑的跟点了笑穴似的,表情和掌声都够热烈。我们在上面也感到稳操胜券,自由辩论这就结束了,下面观众提两个问题,四辩再总结陈词一下,我们就完成任务!

  正得意着,有个观众提了个问题,非常犀利,他问:"反方说应该更注重现实,那请问在国破家亡的时候,在列强入侵的时候,在抗日卫国的时候,我们的先烈们是不是应该更注重现实,不去反击抗争,流血牺牲,为了自己的小命而放弃保家卫国,爱我中华的理想呢?"

  一片鸦雀无声,这个问题大了,答不好可成卖国贼了。之前完全没想到,我真想回答说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现实和理想,可这么回答肯定失败,得不到分。我觉得当时得安静了五秒钟,可能没这么长,是我急的感觉上拉长了时间。楠楠明显着急了,在底下直拿手捅我。我本来就紧张,被她一捅,竟然"嗖"的一下的就站起来了。

  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了,这时候怎么办,我心里直嘀咕,没法子,只好耍流氓了。我清清嗓子,装作沉稳的回答道:"这个问题完全不能说明理想更重要。当时的中华大地,国破山河在,整个中国的现实决定了,必然需要一批英雄勇士付出巨大的牺牲,抛头颅洒热血,来完成光复中华之大任。从古到今,从没有零牺牲的革命,用句通俗的话讲,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伟大的前辈先烈们,是为了不可回避的现实而选择抗争反击,不幸时慨然赴死的,而不是他们的理想,是去流血牺牲,对吗?"

  后面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应该是赢了,因为比赛结束后,好多人,熙熙攘攘的,向我们涌过来。他们脸上都是激动的笑容,那么高兴,那么澎湃。

  我在人群中,到处寻找大於的身影。所有人好像都成了慢动作,其他人在我眼里像是隐了身,转成灰色调成了背景。

  只有他,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光环,举手投足像是最精致的胶片,透着朦胧而温柔的哑光。我的眼睛仿佛最精密的仪器,一眼就可以锁定聚焦在他身上。他没有看到我,和身旁的小园子激动的拥抱在一起,开心的大笑,又蹦又跳,每一下都跳在我的心坎上。他们脸上飞扬着神采,光芒夺目,耀眼至极。

  我好像失去了感觉,木然的,晕呼呼的被他们簇拥着走,也不知走到哪里去,可能是饭馆,也可能是食堂。我只感到心中像针刺的痛,剧烈的,面积极广,疼起来,像是万箭穿心。我全身发凉,脸上大概全是惊异,他们以为我是因为胜利的惊喜,但我知道,我是被我自己吓到了。

  就在刚才的那一转瞬的工夫,我发现了自己心里一个极其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无比恐怖,以至于,我都被我自己蒙骗住了,而且一骗就是这么多年,一心陷入自以为是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以前听人说,人的脑子是会骗主人的,当时我还嗤笑。现在,我相信了……

  原来,我曾经爱着的,不是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园子,而是我自己以为的好朋友,好兄弟,许广於。这份感情,太过惊世骇俗,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不愿面对。所以我把感情的矛头指向夏园,以为借此就能解释,当我看到他们两个浓情蜜意的时候,心中无限的嫉妒和悲伤。

  我的大脑真会骗人,它做得如此成功,让我自己相信了这么久。每次心有疑虑,就自欺欺人,一笔带过,根本没仔细究查过,我心里到底怎么看待大於,我对他究竟抱了什么样的感情。

  好像有人来跟我敬酒,我一仰脖子喝了进去,对方说了什么,我全没在意。我面上还能保持适度的微笑,只要微笑,多难的境地,一定能撑过去。我机械的动作,像是有另一个人主宰了我的身体。这另外一个灵魂没嘴就是我的大脑,它指挥我敬酒,寒暄,大笑,客套,连清醒时都没有这么进退得当,挥洒自如过。或许它真的存在,它躲在我的脑子里嘲笑我,蔑视我,我的确是个蠢货,无上愚昧,贻笑大方。

  不知道喝了多少,脚下都虚了,全靠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我,我才能继续走下去。久违的真相,一下子快把我压垮。我浑浑噩噩的走,心里疼得透不过气来。这么简单的事,怎么竟然就是看不清,原地打转这么多年,蠢到了老家。

  谁扶着我上了楼,我稀里糊涂的跌在床上,有个东西噌到我的脸上,我伸手摸了一下。这个谁扯了被子盖住我,我直接把被子拉上来蒙住头,真想憋死自己,一了百了。

  我缩在被子里,有人把被子拉下来,是大於。我看着他,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忍都没能来得及。他温柔的笑了,大概是在笑话我,我都没在意,我只能痴痴地望着他。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把被子给我盖好,我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睡熟。

  大於起身走了,给我关了灯。我闭着眼睛,心里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大於,第二个我骗了真正的我,我没能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我现在终于醒悟,可是,这份感悟来的太晚,在我已经把你当成亲人家人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经深爱你,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压住眼角,鼻子酸得要命,真怕会掉下什么眼泪来。


羽毛不可能爱上沙粒
  发现了自己心里的龌龊想法,害我整天整天的消沉,看见大於在我眼前出现,心里都跳得跟敲鼓似的,响得我耳膜都疼。这份醍醐灌顶的醒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让我觉得自己原来真的是个蠢蛋。

  我和大於,绝对没有可能,这就像羽毛不可能爱上沙粒,大象不可能爱上海豚。时过境迁,我对大於的爱早就随着时光消逝了,所以知不知道这份感情,不会带来什么改变。大於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他,我冒不起这个险。他不会知道,也不该知道,或许连我自己,都不该知道,还曾经,有过这样一种心情。

  这份爱情,可以那么危险,幸运的是,还没等我领悟到这份感情,还没等我发现所谓的真相,还没等我决定冒不冒险,它就已经成了往事。我心里侥幸之极,为着没有打扰到大於,为着没有失去我最好的兄弟,也为着我自己。

  我无法控制的低落,但是在大於面前,还是活蹦乱跳,他没看出什么异常。阿卜发现了我的消沉,就每天都带我到处去吃喝玩乐,想让我振作开心起来。我觉得他肯定看出点什么,可他从来不提,只是静静的陪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提,就这么伪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笑还可以一样的大笑,不知道心里这个洞,怎么能填起来,永远都别再让我难过。

  我想,他是理解我的,他有贝永光,我们根本就是难兄难弟。我原还想多关心他,多照顾他,没成想倒过来,反而是他照顾了我。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每天胡吃胡喝,挺有享乐的滋味,李重还对我们的逍遥表达了无比的羡慕之情。我脸上长了点肉,看上去,比从前有福相多了,我很满意。

  这天晚上,我们去学校侧门的小炒摊上吃饭,我要宫保鸡丁盖浇饭,这是我的最爱,阿卜也要了份,说跟着我尝尝,又一人要了瓶可乐。别说什么借酒消愁之类的,我是可以喝个酩酊大醉大哭一场,回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问题是,万一我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大於可未必给我洗心革面的机会!我还没那么虎,所以,还是乖乖和可乐算了,让自己,多乐乐。

  眼下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可是今年天气有点反常,还是有酷暑的感觉。每个摊位老板都开着风扇,呼呼地吹着。我们坐在离老板蛮近的位子,有风扇吹来吹去,也好降降温。

  我扒着饭碗,吃得很香,这家炒得味道的确不错。可乐好像漏气还是那么的,气不冲。我没两口就喝完了,随手把空瓶子放在桌上,又埋头猛吃。

  我们只顾着吃,没注意周围什么。晚秋的天气带着一阵轻风,我们觉得惬意舒适,正是享受,也就没注意,力道强劲的风扇摇过了它矜持而高贵的头。说时迟那时快,空可乐瓶被风一吹,立刻跳着在桌子上滚动过去,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一头跳进了阿卜的饭碗里。

  我傻了眼,阿卜也没料到,两个人对着可乐瓶子一顿愣怔,然后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这顿大笑,真是发自肺腑的欢畅,直笑得我腮帮子也疼,表情也痛苦。

  我们俩付了帐,一路笑着往宿舍走,操场边的林荫路里,没什么人,只有盏盏微弱的路灯。我一路大笑着走着,笑声在空荡的路上,响起阵阵回音,更显出寂静空旷。

  我控制不住的笑着,多么荒谬!十一月的天气,奇怪的风扇,跳进碗里的可乐瓶子,最好笑的,就是喝可乐的这个我,做出无数惹人鄙夷的事来,真是可笑。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流了一脸,流进衣服里,滚烫的,像是想和我心口的温度比试一番。阿卜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让我自由的任性的流泪。

  我越哭越凶,干脆不加掩饰,肆意的痛哭流涕。这一场哭得真是淋漓尽致,痛快写意,像是要把所有的惆怅,所有的苦闷,所有的伤心和失落,统统发泄出来。我把这些秘密的心事一股脑的抛出来,狠狠地扔在身后,再也不回头去看,再也不回忆去想。

  我哭了好久,好久,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流过泪,所有陈年烂谷子的往事,知道我所谓身世的时候,独自一个人住在老宅的时候,发现曾爱着大於的时候……所有一切的,不快的心事和愁绪,全都哭出来。给自己做一个承诺,这些痛苦,就如同眼泪落进土里,永远也不会回来。

  我哭的太认真,眼睛也肿了,尽管我不会很在乎,但也不想被别人问起。我们偷偷跑到天台呆着,等灯熄之后才摸进宿舍,胡乱洗漱了下躺到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四周都是黑暗,安静的很,隐现的喧嚣声,似乎离我们非常遥远,从窗口望出去,外面微微的有些隐约的光影。秋天的风吹进窗口,轻柔,舒爽,吹得人不由心神宁静。

  我慢慢安了神,心也不在乱窜乱跳。是了,我应该忘记曾经有过这段感情,无论我是不是刚刚知道。我和大於,像亲兄弟一般,我们就是亲兄弟,还有小园子,像我妹妹一样。他们是我最亲的人,能守在他们身边,我不知有多幸福。

  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什么别的牵挂,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的身份,像是个笑话。我离家千里,就是不想让自己总是想起来,我其实是个笑话。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亲人,有朋友,我是幸福的,也敢说自己有几分幸运。我比很多人都要幸福,都要富有,我有太多的财富,大於他们,就是我的财富。我知道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重点,也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放弃现在温馨平静的生活。

  我感到心绪清朗,我终于理清了这么多年的乱麻,没出什么乱子,真该上香感谢老天给面子。我应该继续我的初衷,努力使大於和小园子顺利的在一起,挽回阿卜。纠结于我自己的鸡毛蒜皮的早就过时的失恋,又蠢又瞎又小气,该过去的本就该让它过去。

  或许我的脑子知道我注定要有这么个结果,才选择自我欺骗,这样的结果果然是最好的,大家都相安无事。我也算傻人有傻福,如果我早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搞不好会做了傻事,万一跟大於告白,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林西可能有点蠢,但千万不能干出这么蠢到太平洋的事来。

  大於还没有回来,大概是和小园子在一起,我从来没这么感谢过他重色轻友。李重已经睡着了,呼噜跟奏乐一般,时高时低,有起有伏,还有停顿转折符号,长鸣重低音,小号大提琴,一部华丽丽的交响曲。做人要像他这样无忧无虑的,什么事都一笑而过,处之自然,才是美满。

  我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脸庞轻轻拂过的微风。尽管带着一团千头万绪的心事,心中却从没这么敞亮清楚过,甚至还有心情想要微笑。我定了定神,想到大於和小园子的事应该要成了,可以让他请吃饭。晚风徜徉中,意识渐渐远去,慢慢沉入了黑甜的梦里。


情敌没见面
  一觉醒来,觉得床也舒软,梦也香甜,心中一片舒畅。睁眼一看,一盏月牙型的吊灯,墙面都是温暖的米色,转过头,赵秉钧正靠门口看我。

  我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环境,真想骂他一句资本家!可是如今被逼寄人篱下,总得拍人马屁。口齿不清的夸了几句,赵秉钧也没说什么,把手里的杯子往我手里一送,我低头一看,咖啡,这感情好。刚要往嘴里倒,赵秉钧把我手一捏,往旁边轻摆头示意了下:"刷牙!"

  我只好苦命的放下咖啡,脚底下踢踢踏踏的去刷牙,哎,我不仅寄人篱下,还给自己找一妈!

  洗漱好,赵秉钧带我下楼吃了早午饭,快十点了,不是早饭也没到午饭,就稀里糊涂吃点算了。吃完饭,去苏宁买家电,我小屋里就没剩下什么,列了个单子,发现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坐赵秉钧的车到了苏宁,人真多,不是周末人也不少。东看看西看看,每个牌子都比较了一圈,把手里的购物单子仔细算了又算,恐怕我下个月就是成绝对贫农也没法买得起。

  我原来那点积蓄,去年买房的时候都搭没了。现在一个月工资还得交一半贷款呢,可不敢乱花。眼下马上就要冬天了,武汉的冬天,没空调我得冻死,还是买最重要的吧!

  赵大人本来闲着看热闹,我在那一点一点的抠价格,捂着自己的钱袋子肝疼。他凑过来发现我想买空调,不知怎么想的,大手一伸,把我拉了出来,"别买了,先住我那。"

  我可不敢,心里拼命运转怎么能用委婉高素质的语言告诉赵大人,我不住他那,又不会惹他生气。这个问题难度有点高,我又没学过心理,得罪这种阴暗型人士,有没有被无声灭口的危险?正寻思着,电话就想了,我一接,竟然是英启勋大警官的:"林西,昨天没得空,中午空闲时间挺长,出来一起吃个饭?"

  我当然点头,我现在最缺人请我吃饭,何况是人民警察的饭,不吃白不吃。挂了电话,感觉赵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手机的眼神像是要把它扔出去。我仔细藏好手机,咱可别大意,被情敌之间的怒火烧到我这无辜小人物就太不划算了。

  跟赵大人小心解释了下,他没说什么,就是伸手从我裤子里把我钥匙掏了出来,揣他口袋里。尽管这属于冷暴力威胁下的抢劫,我也不敢表示抗议,灰溜溜地出了商场,夹着胳膊打了个车,心疼!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我算亲身体会到了。

  可你要让我坐赵秉钧的车去吃英启勋的饭,我宁愿亲手把自己打成二胖子。还有我那钥匙,赵大人别一气之下给扔了,那钥匙扣还是名牌的呢!

  到了艳阳天,英启勋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我跟着他上了楼,找了个位子坐下,他点了几个菜,我们就随便聊天,他问我:"林西,你刚才去哪了?打电话时那边好吵。"

  "本来想买电器的,可现在物价真贵,看什么都下不去手,白转了半上午。"

  "买电器可得注意,说道挺多。你那小屋也不大,别买太多东西,省得操心。对了,昨晚我路过你楼下,想着看看你怎么样,去按你门铃,你没在家。"

  "可不是,昨天住我同事那了,就那赵秉钧,你见过的。我那狗窝让贼糟蹋得没法住了。你说这小贼,他偷东西就算了,心里不是应该挺紧张的,怎么还有闲心祸害我那家具啊!"

  "谁知道!不过林西,你住同事那方便不?你那同事看起来挺酷的啊!"

  "他,跟杨二郎似的,又拽又牛,不过人还是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善言辞。"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敏锐地感觉到,英警官的话题常常貌似无意的转到赵大人身上。厚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情敌不见面,就拼命搞情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挺重要的,还卖了几个关子,再加上点信口开河,说得我好像多了解赵大人似的,但透露得也不太多。

  我感觉英启勋的精神面貌不够执着,他好像越听,眼神就越暗,还有点没精打采。我心里挺着急,你别灰心啊,你再请我吃顿饭,不就能彻底了解他了嘛!

  不知道英启勋有没有接收到我的暗示,反正他说下次再找我吃饭,还说会帮忙盯着我那案子。我这才想起来,我还要他帮忙呢!赶紧说几句好听的,溜须拍马一番,再捡几件我知道的赵大人的事迹讲了,也不晓得有没有作用。英警官是真的蛮忙,没一会儿就一个电话,吃到快两点,终于走人。

  他也要送我,我更哆嗦。这位可是带着枪的,万一看见情敌出场,一激动拔枪行凶怎么办?我夹在中间不小心万一牺牲未免太不值个。连声谢绝之后,我,又打车了。

  我一大男人,坐出租车里,真想嚎啕大哭啊,啥叫祸不单行?!我垂泪欲泣的眼神被司机大哥发现,还以为我受了什么情感上的打击,发挥他身为的哥深不可测的嘴皮子工夫,说的我一愣一愣的:

  "我说哥们,女人就像衣服,买之前穿模特身上瞅着特带劲,越买不起越带劲;一旦买回来,穿两回就又起皱又起球,还洗不干净,一点卖不上价,打个一五折都怕没人要!所以你呀,就该当自己捡一大便宜,破烂货都让别人得着,你多美啊……"

  我听了两句,发现这哥们是东北人,我纯老乡啊!赶紧上来跟着呱唧,大山从武汉一溜侃到葫芦岛,老兄可算把我送到地方了。下车掏钱时,觉得老乡见老乡,真的会两眼泪汪汪!

  灰溜溜回到赵秉钧这,一进门,发现他黑着一张脸,端坐在沙发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见我进来,眼睛撇了一眼,就又回复不动如山的样子。我赶紧过来报告中午的情况,赵大人听了,不置可否,只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让我继续。

  不过据我长期对他的观察理解,当我说到英启勋一直打听他的情况时,他的气场绝对瞬间转变为优雅怡人的海蓝色;当我说到我的回答,得知我没有出卖情报时,尽管我有跟他套近乎的嫌疑,也不耽误他周身的气流,静是清爽舒适的天蓝色。

  我本来还担心我说自己跟他很熟,赵大人会小生点气,或是表示不屑,没想到打击情敌的欢娱如此强烈,赵大人压根没跟我计较,还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我,表示嘉许。

  我受了鼓励,越发得意起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拍马屁,相当有水平的大事。得意忘形之余,我不小心说出,我暗示英启勋再请我吃饭的后续来。脚踏两只船的后果显然很严重,赵大人的气场,立刻转为墨蓝墨蓝的,我连忙闭嘴。

  赵大人用高深莫测的眼光打量了我几下,打量得我快发抖了,终于难辨阴晴的问我:"吃的挺好啊?"

  "还好,还好,一般。"我战战兢兢的回答,力求无功无过。

  "我还没吃,做点去吧。"赵大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别过头不去看我了。我为了好好表现将功赎罪,赶忙杀到厨房,施展浑身解数,恨不得把我自己剁吧剁吧端上来。多亏我平时还会做几个菜,不然今天不吓死,也得急死。

  一拉开冰箱门,"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上了我的脑袋瓜子。我低头一看,一根硬邦邦,干巴巴的胡萝卜,表皮都皱吧了。冰箱里只有几样简单的蔬菜,一看包装就是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真够浪费。

  打开冷冻层,嘿,满满四大抽屉,一块肉也没有,一袋速冻饺子或是面点也没有,只有各式各样,各个品牌的冰激凌,琳琅满目,相映成辉。我看傻了眼,也不敢批判赵大人极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只好下了碗面条,加点菜,打个鸡蛋,算是完成任务。

  没想到,赵秉钧挺给面子,吃的很香,吃完了两碗还要。我小心翼翼的说:"锅里已经没有了,但是我还可以再做点。"

  他听了之后,难得地露出了失望的不满足的表情,但也算善良的恩准我休息。接着他对我刚才露出的他认为是幸灾乐祸,但事实上我真的只是觉得他没吃够闹别扭的表情挺逗而露出的善意微笑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要求我晚上也要承担煮饭的重任。

  我没用勇气说不,但也有骨气的没挪步;赵大人还算有眼力界,见我没动,理解了我眼神热烈的表达着的中心思想,终于腆着肚子收洗了碗筷。

  在赵大人洗碗的时候,我在旁边进行了无声的指导——我是真没勇气出声——我怕我一出声,就会谴责他什么家务也不会,连个碗都洗的叮当响。赵大人恐怕读懂了我内心的小小鄙视,抬头状似轻描淡写的瞄了我一眼,看得我直冒冷汗,赶忙夹紧括约肌,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洗好了碗,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这不已经晚饭了吗?赵大人才不管这套,拿出串钥匙,上面还带一绳子,往我脖子上一挂:"下楼,买菜!"

  我有些傻眼,超市在哪啊?不不,这都哪跟哪啊?赵大人无谓的耸耸肩,同时麻利地下令:"以后不用你房租,每天做饭就行。我可以洗碗,其他家务有钟点工。超市很可能在东北方向,也可能在小区西侧。你家的衣物,我下午已经给你拿回来了。林西,我不吃香菜,不吃西红柿,其他不挑食。记好别买错,一会见!"

  他说的极其流畅,边说边扶着我肩膀把我带到玄关,说完伸手一推,我就出了屋子。看着赵大人稀有的向我挥手告别后关了房门,我目光呆滞,情形有必要这么诡异吗?我,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啊?!


慈禧与李莲英
  我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用句专业术语,我被非法拘禁了;也不对,应该是合法拘禁,毕竟我没敢反对。反正赵大人是过上了小康生活,想吃什么就点菜,我怀疑他每天早上上班开始就在想晚上怎么奴役我,而我则是每天早上上班开始就在想晚上到底做什么菜才能使自己主子满意。

  以前去北京旅游的时候,不记得在哪个景点,说那是慈禧钓鱼的地方。每次她老太太钓鱼,李莲英就派小太监摸下水,把鱼偷偷挂老太太鱼钩上,老太太钓的果然非常开心。马屁拍到这份上,实在是需要天份。当时我只觉得李总管很牛,现在觉得他巨牛:面对一个阴沉不定的主子,要把每件事都想得面面俱到,多不容易啊!

  我算是体会到了,当个奴才有多不容易。而且我这主子还是挺好说话的,尽管整天都是一副大爷的模样,但给我这奴才的福利待遇都很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主子很不爱逛市场。他宁愿无聊地在车里等着,等我把菜买回来放车上,也不愿意屈尊降贵,到大众的民生场所走上两圈。拜他所赐,如今我买菜只上超市,快啊!消费水平上来了,但是也的确方便,菜随便洗洗就行,还有车接送,何乐不为?

  以前我还觉得自己肯定会很郁闷,就这么沦为家庭煮男,要你你也郁闷。可是买了几次之后,我发现和我同样苦命的人多着呢,有好几个煮男都常遇到。时间久了,我们还能聊几句。我哪好意思说,我这是给我主子做饭啊,干脆装成妻管严,彼此之间还挺多话聊,搞得好像自成帮派,整个一内部集团。

  我突然发现,赵大人挺像别人家小媳妇的:你看,虽说吧家务是钟点工做的,但也是他付账的啊,所以绝对是他主内;他性格阴沉不定,极其不容易讨好,有时候还会阴阳脸,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这不是女人心,海底针吗!而且他说话非常霸道,说一不二,脸一沉,我能吓出屎来,让我往东,我连屁股都不敢朝西,只能横着走;还有,他赚的,比我多啊,这在煮男的家庭里,根本是条铁打的定律!

  我们煮男集团在沟通的时候,我就把赵大人说成是我内人,你看,脾气性格,丝丝入扣,聊起来非常有共同话题,根本是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大於知道我挪赵秉钧那住去,还是比较支持的,没有说我被物质诱惑,也没说我受列强压迫;小园子发现之后,表情也有点看头,只不过这表情太复杂,带着点看好戏,带着点期待,带着点雀跃,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看不透啊看不透。

  昨天赵秉钧夜班,今天轮休,我没有高级班车坐。上超市买菜,与我集团军一号妻管严宫言不期遭遇,他老婆怀孕,算是以正当理由沦为煮男,我在心里偷偷把他列为一号,人家毕竟很快就能重见天日啊!可惜,今天,他也面带愁容,本来脸就挺长,这都快拉到胸骨柄了。

  "宫言,扣奖金拉?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别提了,我还宁愿扣奖金!我老婆害喜,什么都不想吃,又坚持非得吃,吃了又全都吐出来,这都快把我难为死了。"

  "你领她上医院看看,把早孕反应调理一下呗。"

  "她不愿意吃药,怕对胎儿不好,干啥都追求自然无污染。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全家都像踩刀尖上似的,一步一步走的快把我吓出精神病了。"

  "我看你不远了。"

  "等你媳妇儿怀孕,你就知道了。"

  我嘿嘿笑两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一天啊。不过目前来看,我还真不想有那么一天。我看他把每样菜都拿起来研究半天,然后又摇摇头把菜放下,表情越来越愁,脸长得快到肚脐眼了。

  霎时间,我觉得自己非常之幸运。现在伺候赵大人都把我愁够呛,我要给自己找一亲活祖宗,还不把我奴役死啊,我还是当我的"砖屎"王老五好了。再说,还不一定有姑娘看上我呢!

  正想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以前就没谈过恋爱;暗恋,对象也只有大於一个。大於又是个男的,我,我该不会,是那个吧?像阿卜一样?一个宿舍,四张床位,出两个?有这么高比例吗!还是我们宿舍风水不好?盖人家祖坟上了?听说我们那宿舍楼从前就老闹鬼……

  我一时间愁云密布,跟宫言一起,对着几根半长不短的茄子,长吁短叹,无限哀思起来。

  拎了菜往回走,一路上,我这脑袋里就一直转悠这么个破事,走得一步比一步慢,一步比一步扭歪,又垂头丧气,跟脱了魂似的。走着走着,老觉得有东西在眼前晃,还黑乎乎的。一抬头,一个精神健铄的小老太太,戴了副老花镜,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我一愣,不认识啊,这老太太找谁啊?

  "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小伙子,年纪轻轻,好日子在后头,有什么过不去的难事啊!别跟那斗败的公鸡似的,走路得昂首挺胸,趾高气昂,走出那精神头来,让人看着就觉得朝气蓬勃。青少年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你怎么也得是十点钟的啊,精神点,抬头挺胸,目光直视远方,前面是光明大道……"

  我果然直视远方,眼前一片,乌灰。今个儿阴天,现在又是傍晚,天色贼暗。我看着这小老太太还在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自我陶醉中,觉得今天赵大人不在,我恐怕整个人就撞了邪。难不成平日里,他还起着斩妖除魔的作用?或许他自己就是一大魔王,别的小妖看见他根本不敢靠前。我,我明儿还是买一桃木剑挂脖子上吧!

  忍了小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下去,只好开口打断她:"阿姨,您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小老太太总算暂时停了口,晃过神来看看我,顿了一下,接着硬朗地说:"小伙子,我想找个叫百易巷的地方,有个社区格林小镇,你知道在哪吗?"

  百易巷,听说过,就在这附近。格林小镇,也听说过,可它离这超级的远啊!

  我想了想,又问:"阿姨,您确定是百易巷的格林小镇,有没有可能不小心记错?"

  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小伙子,你是不是看我老了,不信任我,觉得我这点小事也记不清啊?!"她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批判,说我不尊老爱幼,不乐于助人,不虚心学习,不细心观察……

  我被她说的就快吐血,真叫百口莫辩,干脆陪她直接去百易巷。到了巷子里,从头走到尾,也没这个小区。问她有没有电话,她不知道;要去什么人家,她说不清;想去居委会求助,人家下了班;想去派出所求助,她又死活不干。

  我们就在这附近一带疯狂的绕啊,找啊,我这个岁数都觉得脚后跟疼,老太太愣是一个累字都没说,目光炯然,坚持己见,勇往直前。

  眼看着天完全黑了,还是没找着,我心里真着了急。这谁家老人不回家,都得着急。实在没办法,去远处的格林小镇太晚了,我只好问小老太太:"阿姨,天黑了,您家在哪?要不我送您回家吧?"

  老太太挺精神的,反问我:"干嘛回家,还没找着呢?"

  "天黑了,您还没回家,家里人该着急了!您先回去,改天让家人陪着再来找好不好?"

  老太太看看天,又看看我:"也好,我下次再来。"说完想想,一脸幸福地说:"我打车回去,我儿子说回家要打车。"说完又想想,转而郑重警告我:"你不许跟来啊,想抢我,没门!"

  我真想冲她翻个白眼,咽口口水还是忍了。在路边叫了个车,扶着她坐上去,看小老太太坐着的士扬长而去,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转过身往回走,突然意识到,完了,赵大人还在家等着呢!他每次值完夜班,脾气都不是很好,我又忘了做饭,这下死彻底了!脚下紧赶慢赶往回走,进了屋门,果然看见赵大人抱着双臂,坐在沙发里,用看烤全羊之前绑好待宰的小羊羔一样的眼神盯着我,我又点头又哈腰又道歉:"对不起啊,我回来晚了,马上做饭,稍等,稍等。"

  "知道回来晚了?电话也不接!还当你让人拐卖了!"

  电话?我完全忘了还有电话,"对不起啊,下午开党支部会,我把手机调震动,没听见。我这就去做饭,马上就好。"

  大概是我诚恳无比的眼神和话语打动了他,或者是对晚饭的渴望浇灭了他的怒火,他终于放弃杀我泄愤,微微点头道:"恩,多做点。"

  我一听,立刻愧疚心就上来了。人家赵大人,什么时候受过委屈挨过饿啊,短短五个字,道尽各中心酸啊!我真是太不对劲了,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怀着虔诚而内疚的心,我赶紧淘米洗菜做饭,紧着忙活,等什么都弄好,也快八点了。

  饭一端上桌,赵秉钧就扑了过来,他吃的真香,一个字都不说了。我不停给他夹菜,他来者不拒,打扫了个干净。我看他吃的像小老虎一样可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他爱吃的话,让我一直做饭,我都愿意。


我的礼物,我的心肝
  日子就这么流水一样的过,有开心,有苦恼,有酸有甜,有莫名的情绪。当然时不时有些困难和阻碍,但无论什么槛,迈过去就行,我有充足的自我娱乐的精神。生活不过就是荡秋千,有前有后,有上有下,飞的越高,跌的越快。只要要求不要太高,摔得就不会太重;只要别松手脱轨,生活就肯定过得去。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我在回忆和现实中莫名的穿行。看到这些过去的人和事,心中有着无法形容的感触。阿卜依然清朗忧郁,说起话来温言软语,从不发脾气。我不清楚他和他的贝永光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也无法询问。我自然希望他能过的幸福,只是心中,总是有着各种疑虑。如果相爱,是不是什么困难都能度过?我不知道,也不敢揣测,这种缠绵悱恻的爱情,离我那么的遥远。

  大於和小园子自然地发展,每双眼睛都看得出,他们在相爱。可让我没料到的是,他们还是没法一帆风顺。小园子的烈性点滴不减,她察觉到一开始,大於想要撮合她和我在一起,对大於心生了隔膜。大於只能更加努力,像耕牛一样勤勉的追求这个几乎称得上完美的女孩。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靠近,相恋,伤害,疗伤后重新振作,如同两只取暖的刺猬。我心中,对爱情这种东西,越发的想要敬而远之。

  我终于发觉,我似乎并没像我想象的那样,改变过去。小园子和大於,对待别人都和蔼体贴至极,对彼此,却依然吵架如吃饭;阿卜,也依然锁关自闭,不肯向我诉说任何一句心事,即使,他看上去是那么的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赵秉钧,同样刻苦的准备着五升七考试。他谨慎冷静,胆大心细,活脱脱外科医生的料子,又有决心,没什么考试能难倒他。我知道他一定能通得过,一点也不担心,有时带点烧烤炒饭给他做宵夜,算是帮他改善下心情,报答他之前对我的照顾。

  大於忙着谈恋爱,阿卜和赵秉钧每日里都忙得不见人,大家好像离我越来越远去。我有点害怕这种感觉,干脆搞了个相机,整天在校园里,到处拍来拍去,什么都拍。同学匆匆赶课的脚步,小孩子在喷泉里笨拙的笑跳,阳光在教学楼角上的转折,还有周围的每个人,他们嬉笑的样子,认真的神情,以及离去的背影……

  每个光圈都是美的,独一无二。如果每一个瞬间,都能像照片一样,被定格保存,该多好。

  时光走的很慢,我常常一天过两天的份,更觉漫长。可我又巴不得,时光的脚步,更缓慢些。我已经有预感,我可能救不了丁卜,我又要承受一次这种伤心嘛?到底我回到过去,有什么意义?

  这种难以释怀的心情让我在时光镜面的两端,虽不至疲于奔命,也略有些惓怠。每一次,好像回头看到了自己,又好像离我想得到的答案,南辕北辙。我不想被这种感觉拖垮,只有努力调动我的自我娱乐技能,给这贫乏的生活,尽量增添一些乐趣。

  12月19号,我的生日。好几天前大於就定下今晚的时间,我们要在宿舍里庆祝这个小小的生日。我知道大於会给我什么礼物,这份宝贝,直到五年后,依然是我的最爱。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大於他们掏出礼物送给我。尽管早已知情,当大於亲手把它交给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丢脸的湿润了眼眶。

  大於还被吓了一跳:"林西,你哭个鸟啊?"

  "去你妈的,谁哭了!"

  我吸吸鼻子:"大於,你画了多久啊?这么细致的活,你没找枪手啊?"

  "林西你找扁是吧?打寿星虽然不太厚道,可也不是下不去手的!"大於瞪了我一眼,又做出一副不在话下的样子:"这么点东西还不简单,两天就画完了,还至于你说那样!少在那没文化,说你是猪吧,你还配合我!"

  我嘿嘿笑了两声,手里紧紧搂着礼物,就怕被他抢回去,心里脸上都笑开了花。大於大人不计小人过,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给我讲述他天才的idea,和他是怎么制作这份大礼的。

  听着他在那胡吹胡侃,自我膨胀,我心里别提多感动了。这份礼物,我看了无数遍,仔细的保存,反复的摩挲,跟传家宝一样的待遇。每一笔每一划,我都如数家珍。

  我有些颤抖的打开它,熟悉的图画映入眼帘。这是本手工自制的书,像古时的奏折,封面很厚,里面好像用的木板,涂成蓝色,纯手工的感觉,古朴可爱。打开封面,第一页是写给我的祝福,再往后,每个折面是一个漫画故事,讲一个小笑话,或者我们之间的小小往事。一本书,分成好几个系列,每个系列都有各自的主题。漫画里,我变成了猪的形象,贪睡贪吃,画风非常温馨搞笑,看得人忍俊不禁。

  有的故事里,我站着睡觉,像化石一样,雷打不动;有的故事里,我能隔着崇山峻岭,闻着香味找到美食;有的故事里,我能产出等边三角形的便便——我突然觉得,或许漫画里的我,也是外太空来的?

  这本漫画的正面都画完了,大於说,以后每年,都给我补上一个新故事。当然,他小子纯在那忽悠我,以后一笔也没再画。可是我听了,依然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么厉害的感情炮弹,我就不相信谁能抵抗得住!

  赵秉钧也送我礼物来着,我都没打开,直接放进柜子里了。不是我多冷漠,没有同学情谊,而是因为,以后的五年里,他每一年都送同样的礼物,风雨不变,这个礼物的品种是:像框……

  可见他多没诚意,连动动脑筋换个样都懒,真气得我肝疼。我们五年后可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我看在眼里,恨在心上。毕竟,我没勇气恨在行动上报复,只能恨在心里了。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人家大爷要准备五升七考试了,性命攸关,马虎不得,所以选礼物没法用什么心思,有的送就已经相当给我面子了。以后的重复呢,大概是因为习惯成自然。科学不是研究说,一个行为重复20几次,就会形成惯性吗?改都改不过来。可能赵大人形成惯性所需要的重复率过低,一次就成永久,这应该属于心理缺陷!

  老师说了,对待患者要理解。

  这么自我宽慰了几次,也觉得送像框没那么土了,还对赵秉钧的心理疾病产生了同情,甚至是羡慕。要知道,这年头,得心理疾病的往往是牛人,富人,就跟从前那糖尿病似的,富贵病!一般人想得还没机会呢。

  阿卜送了套书给我,同样气得我半死。其实这书挺精美的,叫《动物未解之谜》,里面全是彩图,铜版印刷。我的确很喜欢动物,阿卜挺了解我。可是干嘛搞个未解啊?!这每页看过去都得好奇个半死,想来想去,想完还没正确答案,我还不给活活憋疯!

  你看现在这些作家、出版社,一点正事也没有,思想僵化,顽固不灵。要是我出书,我就出个《动物已解的谜团》,这看了多过瘾,保证谁都爱看。又有神秘冒险,又有历史传说,又有科学考证,还有详细答案。不过要求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思想有文化,也实在是苛求了点……

  阿卜对我的说辞表达了无穷的鄙视和唾弃,自己跑桌边去等着分蛋糕。他精神抖擞,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心事还是难题。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我还是得小心为上。管他有没有希望,最后是什么结果,我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非得后悔一辈子。这世上没什么事,没什么人,值得豁出性命。我看着阿卜温柔的侧脸,他正对着蛋糕微笑,真不想他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真不想,落得只能在回忆里看见他。

  蛋糕是小园子买的,我们一起切了,美美的吃。吃着吃着,突然,大於拿着蛋糕冲我迎面就拍了过来。我也不甘落后,很快,大家就开始互拍,简直乱了套。又打又跑,每个人都被奶油蹭了一脸一头,黏糊糊的,头发结了团,衣服也都惨不忍睹。

  大伙跑来跑去,乐得脱了力,想再补充点体力,已经没有"活下来"的蛋糕了。李重下巴压在桌子上,两眼无神地看着蛋糕盒子,遗憾的说:"美好的事物(我怀疑他说的是食物)总是很快就消失了……"

  正乐着,电话想了,我接起来,父亲严肃的声音在彼端响起。他在电话里客客气气的祝贺了我,让我好好学习,叮嘱了好几句,我唯唯诺诺的答了。最后他问我过年回不回家,我说不了,留在学校学习。他好像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然后母亲接过去说了几句,言语里小心翼翼的,说不了多一会儿也挂了。

  我心里揪得乱糟糟的,刚才的好心情,转眼间一扫而光。大家都静静的看着我,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我脸色会突然这么难看。我冲着大伙笑了一下,感觉头脑一阵晕眩。

惊魂夜
  我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脸都是虚汗,胸口一个劲儿地发颤。抬眼看,是赵大人的客房。我坐了一会儿,爬起来走到厨房,在冰箱里找出瓶绿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然后靠在冰箱门上发呆。

  周围静悄悄的,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一些轻微的声响。我仔细去听,听不出是什么。往外望出去,尽是灯火霓虹,远远的照映闪烁,尽管现在已经是半夜,可如今的城市,都是不夜城。我可以想象,远处的人们如何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我有好几年没回过家乡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刚才听到父母的声音,心里的感觉,实在是很复杂,让我想起了以前好多回忆。父亲把我带进门,说那是我自己的家;母亲给我做很多美食,温柔的看着我吃;大我很多的哥哥,把他小时候的玩具和书拿出来给我,把我当成五六岁的小娃娃一样哄,可当时我已经要上初中了……

  一幕幕景象,过电影似的从我眼前闪过,晃得我心里很乱。

  正发着呆,旁边房门开了,赵秉钧走了出来,工工整整的穿着一套睡衣裤。尽管现在是半夜三更,他看上去倒还挺精神。走近一看,头发竟然也蛮服帖,不像我,每次刚睡醒时都支楞八翘的。

  他也没看我,走过来用眼神示意我挪窝,探头也在冰箱里拿出瓶绿茶来。他这冰箱里,别的喝的都没有,就只有绿茶,一瓶一瓶错落着,摆了三层,好像在搭积木。

  赵秉钧拉开餐厅的壁灯,转身坐在餐桌边上,拧开瓶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享受的呼了口气,才淡淡地问我:"怎么了,睡不着?"

  我也做到椅子上,手里握着那瓶绿茶杵在下巴底下,颓然地回答:"是啊,睡不着。"又长嘘了口气说:"刚才,我梦见我父母了。我有将近四年没见过他们,心里有些难受。"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们,都不回家?"

  "没回,不敢回,不知道回去说什么。"

  赵秉钧撇撇嘴:"不知道回去说什么,就不敢回?"

  我停滞了一会儿,这该怎么回答?或许是这个夜晚太过温柔,或许是对面这个人太过神奇,或许是我迫切的需要有个人能安慰我,反正我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倾诉的渴望。

  "老赵,你家里是武汉的是吗?一个礼拜就能回趟家吧?虽然你平时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我觉得你家里肯定很幸福。"

  赵秉钧眼睛里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我喝了口水,又开口道:"我小时候,家里的确挺幸福的,穷点,但是很温馨,很舒适,爸妈都对我不错,我觉得特别满足。你可能觉得我这么说有点怪,可我现在回忆起来,小时候真是挺好,要是人能永远不长大,我绝对第一个举手赞成。"

  "你知道吗,我是领养的,我小时候就知道。我长得和我爸妈一点都不像,而且我奶奶不喜欢我,老是骂骂咧咧,有时候不小心就会说漏。不过我也不生她的气,她骂她的,我过我的,她没有亲孙子,脾气差点也正常。那时候看电视里总有养父母虐待小孩,特别催泪,但是我一点都不怕。爸妈的确对我很好,我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孩子。"

  赵秉钧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并不明显。可我现在算是比较了解他了,知道他想安慰我。冲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关系,忍不住把头贴在手臂上,趴到桌子上。

  赵秉钧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抚抚我的肩膀,附和我说:"你小时候是挺不错。"

  "可惜我对小时候的回忆不多,常常只有一些画面,很多都不记得了。我最想念小时候家里的院子,窗前种了好几颗向日葵,大花盘垂下来,从我的小床上就能看见。每年我家都自己炒瓜子吃,有一年我跟着捣乱,也要去炒。结果把手伸进锅里,碰到了锅底,手指头烫起好大一个泡,我妈就给我抹酱油。那时候我本来很爱咬手指头,那一下把这毛病全改掉了。"

  赵秉钧坐在对面,静静的听我述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没有打断我的意思。他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发酸,不想再回忆过去了。我振作了下神情,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换个话题吧。你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就是那些事。"他顿了一会儿,大概想不出什么可讲的,就又换了个话题:"林西,过几天就是你生日,想没想要怎么过?"

  "随便怎么过吧,大伙一起吃个饭热闹下就行。诶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老了,怎么老说些八十年代的话呢?"

  "你本来就是八十年代生的,还想说哪年的话!"

  我被堵了个正着,赶忙想办法扳回一局:"老赵,我还想问你呢,这几年我过生日,你怎么老送像框啊?咱交情不错,怎么一点也不在物质上表示表示?"

  赵秉钧听了,眼睛突然变黑漆漆的,真不是一般的黑,眼神儿也发生了变化。立刻让我想起《X档案》的某一集里,被外星生物感染的小孩,眼睛就是这样,幽黑幽黑的,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我心脏缩得死紧,不由自主用眼睛紧盯着赵秉钧。他果然站起来了,向我迈了两步,就站在我面前。他神情凛冽,一脸高深莫测,慢慢低下身,一点点靠近我。我立时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他,逐渐向我逼近。他该不会下一秒就变身了吧!早就说赵秉钧是外星人,大於还不信,我怕是马上就要小命不保。

  我颈项僵硬,像缩不进壳里的乌龟,心扑通扑通跳的震天响,缩在椅子上等死。赵秉钧的面孔离我越来越近,终于,贴在我的脸上。他没有变身,也没有吃我,他,他亲了我。

  我彻底傻了,连低头也不能。赵秉钧在我嘴唇上轻轻蹭了噌,又亲了亲我的额头,睫毛,鼻子,脸颊,下巴,到处亲了个够。最后转移到我耳边,先低声笑了下,接着用他那带着低厚磁性的,说起话来让人心里发颤的嗓子轻声说:"笨蛋,这都不懂。"

  他抬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眼神巡视了我全身,同时提手不停抚着我的头发,带着笑意说:"别胡思乱想,睡吧。"

  然后,他拍拍屁股就回屋睡觉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惊吓过度的呆坐在那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啊啊啊啊~~~~你倒是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回答我的问题就算了,咋还又撂下一个谜团哪?!

  这一宿我也没睡好,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比做梦还做梦。第二天起来,赵秉钧一脸平淡,好像一点事也没发生,我不敢确认,只好从各个角度观察他的表情,神态和动作,根本无懈可击。看着看着不由得心存侥幸:搞不好昨晚真是我做梦来着!

  赵秉钧处之泰然,我虽然小心观察,但也实在不明所以,这一团子稀里糊涂。战战兢兢的吃了早饭,发现事情好像真没怎样,提得老高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早上还是坐了赵秉钧的车上班,路上他一如既往的惜墨如金,表情没有一点异常,我又放下一点心。

  到了单位,本来应该在路边把我放下了,他却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我整个人紧紧贴在椅背上,又开始紧张起来。赵秉钧停了车,也不急着下车,侧着头,明显感觉到他心怀叵测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他只看了一会儿,就向我靠过来,依然侧了头,慢慢亲在我唇上。

  我僵得像一根木头,任他额头,脸颊,嘴唇摩挲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敢说。赵秉钧大概亲够了,放开我,又是一顿轻笑,然后故意用他厚磁的声音含着气音,在我耳边说:"下车吧,have
a good day!"

  我能有好日子过了嘛?!我腹诽了一句,不敢抵抗,乖乖下车,跟着他出了停车场,又看着他走远了,才敢转身去行政楼,走在路上,老觉得后面有鬼跟着,后背发凉。

  就这么晕晕乎乎的过了一个礼拜,每天都跟过山车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袭击个一两回,慢慢我竟然习惯了。这有什么,亲两下又不会少斤肉,而且他亲的还挺舒服的。

  我也二十好几,奔三十的人了,心里大概有点数,不过也没什么底。赵秉钧就当什么事都没有,我也没勇气提,就这么着呗,也不错。只要他亲我一下,对我的态度就会相当好,我还乐得享受嘞。要是他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恐怕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都是像框惹的h

  没几天,我二十五岁生日就到了,正好礼拜六。之前好几天,大於就定好了,这天晚上去饭馆喝酒,要灌醉我这个混蛋。我只有听的份,哼哼呀呀的,被小园子一顿损。末了,大於还加上一句:"记得叫赵秉钧也一块啊。"

  然后他俩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吓得一句"再见"也没说出来,在原地呆站了半天,连晚上吃饭都心不在焉。不知道大於他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看出点什么你倒说清楚嘛!现在这世道,怎么讲话都流行捉迷藏?多大的人了,说话讲重点懂不懂?!

  我一个人琢磨了几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决定吃饭时好好观察下。生日当天上午起来,都快九点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在客厅看见赵秉钧坐在近阳台的靠椅上。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早,老爷……"

  他看见我起来,跟我点点头,抬手给了我一个扁扁的盒子。我捏着手里的包装盒,觉得心情真的很复杂!包装都不用拆,我就知道,又是个像框。五年了,还是像框,更何况我前几天已经问你了,你怎么还不知悔改泥!

  赵秉钧无视于我哀怨且仇恨的眼神,照着我后脑勺就拍了一下:"发什么楞,打开看看。"

  我听话的撕开包装纸,那也不敢随便撕,万一他挑理说我不重视怎么办?我从贴边的地方小心撕开的,里面露出一个深绿色的外框,我就说,果然是像框。刚想咧嘴,定睛一看,这次的像框里,有照片;而且,是我见过的照片。

  照片,是我们两个的合影。我和赵秉钧从来没有单独合过影,但在照片上,我们肩挨着肩站着,脸上都洋溢着微笑,目视镜头,精神得很。我知道这张照片是哪来的。我们医院每年新晋员工培训完,都会照张大合影。我们人事处搞培训,照相时会跟着照一张,赵秉钧刚进医院时也一样。当时照相时,我们的确是挨着的。

  我那时根本没注意和谁一起照的相,照完后相片我也没拿。现在看来,这家伙早有预谋。再仔细看手里的照片,果然有ps过的痕迹,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呆呆的,看看照片,又看看赵秉钧。

  赵秉钧看我的表情可能有点可笑,反正他是笑出来了。他走过来,靠我很近,几乎挨到我的身上,笑声就贴在我耳朵上。他喉音震荡,我的心也跟着微微震荡。我一时被他的用心良苦所迷惑,也忘了躲避,傻愣愣的看着他略低下头,含住了我的嘴巴。

  我心里跳的轰隆隆,血也涌上大脑。这几天来,赵秉钧类似的小动作不断,我也大概有些心理准备,对这种亲近,并不排斥,还有那么点小小的享受。我心里也证实了,我恐怕的确是对男人比对女人更感兴趣。好在我没什么伤心愤恨的机会,老天爷放了个绝世怪男在我身边,还考验我对美色的抵抗能力。我没什么能力,我缴枪。

  赵秉钧的嘴唇干燥而柔软,却很霸道,他蛮横的顶开我的牙关,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我的口腔,逼得我舌头都无处躲藏,只能被他卷着吸吮,又被带进他嘴里。我被他吻得快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靠过去。他伸手搂住我的肋骨,用力的往怀里带,像要把我揉进他怀里。他的舌头,横扫过我口里的每一处,反复舔舐我的上颚,舔的我脊背电流乱窜,不小心喉头发出"嗯"的一声。

  我吓了一跳,这一声未免太过粘腻,十足□的味道。赵秉钧听了这一声,口上更用力,猛吸着我的舌头,吸得我舌根发麻,口水也要含不住,像要把我吃下去。我不由得挣扎了下,他把我抱的更紧,用一只手固定住我的下颚,让我转不过头。我被舔的头脑发昏,全身一阵阵的发颤。他像是对我的反应挺满意,竟然伸舌头去舔我的喉咙,真像要吃掉我。这感觉有些恐怖,我只好伸手去推他。赵秉钧大腿一顶,右手搂着我的腰往后带过去,一下就把我压在旁边的方桌上。

  他完完全全压在我身上,我后腰顶着桌子,脊背压得死紧,脑袋在人家手里,一点反抗不得。他腰身噌进我两腿中间,一边吻我,一边有意去我摩擦我大腿根和会阴。这下我算真栽了,上下都着了火,腰上软了劲,压根感觉不到腰的存在,只是有股抑制不了的本能,让我拼命抬着身子去贴着他。

  赵秉钧立刻感觉到我的投降,放开钳制我下巴的手,顺着我的胸口,一直摸下去。他滚烫的嘴唇不停在我脸上巡视,一股股热气喷在耳朵上,让我情不自禁发出微弱的呻吟。而我越是呻吟,他的热气就越滚烫。我原以为,他是个冰冷的人,原来是大错特错,他身上发出的炙焰,快把我烤化了。

  我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嗯"个不停,口齿甜腻,尽是喘息的声音。我顾不上羞耻,全身都是奇怪的感觉,似痒非痒,热流酥麻,不受控制。赵秉钧的的手,已经解开了我的裤带,还在往里伸。我突然有些紧张,伸手想去阻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同时在我耳边不停地呢喃着:"林西,林西,别动,别怕我……"

  他声音里也带着喘息,沙哑着,我一下子脱了力,想阻止的手也改成搂在他腰上。他慢慢的伸手到我裤子里,像一条灵巧的蛇,紧紧的缠上我。我立刻忍不住弓起了身体,拼命把头向后仰:"嗯……轻点,哈,嗯……"

  这感觉太刺激了,他的手像是有魔法,一波波快感不停地涌上来。他的舌头还在我嘴里,让我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呻吟,又让我口齿不清,每个字都好像被他吞进口里又吐出来。他很用力,不停舔舐着我上颚和喉咙各处,又时不时去吸吮我的耳根和颈侧,每吸一下,都让我全身发麻,不断的颤抖。他的手很温柔,体贴人意,不同于我自己的,却更令我迷乱。

  他一只手在我身上四处点火,另一只手,专心的照顾那一个地方。他时快时慢,时紧时松。顶端,根部,一条条青筋血管,整个柱体,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底下的双球也被他握在手里,像是放在暖箱里烘烤。他的手在我下身动作着,还时不时用指甲轻刮。

  我身体不停有抽搐的感觉,快感潮涌一样,直接把我灭顶,腰部脊背,全都酥麻到融化。他吻得很深,我越要呼吸不过来,他吻得越深,非得我用力挣扎。如果挣扎得脱离了他的掌握,他就会伸出钳子一样的手,狠狠抓住我的下巴固定。

  有几下快感太强烈,我会忘记他在吻我,含不住他的舌头,或者放开他的唇瓣。这时,他就会越加惩罚我,舌头蛮横得让我呼吸不了,甚至还会捏住我的鼻子,一定得我回吻,他才会放开。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整个人都被别人掌控在手里,没有丝毫的自主权。而这个人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快感和刺激,这刺激这么强烈,我都能听见自己变了调的,无比□的呻吟。

  "嗯,哈……嗯,快点,嗯,啊,fuck,快点,嗯哈……"

  我感觉到,我要射了,我在赵秉钧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濒临□的表情。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凶狠,不再吻我,支起身子,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眼神里有股势在必得的霸道。

  虽然他手上没停,可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我好像在高高的秋千上,忽上忽下,一边是不停涌上的快感,一边是无法纾解的难受,我只能疯狂的摇头,呻吟里带了哭腔:"fuck,啊,你妈的,嗯,哈……放开,让我……嗯……放开……"

  他把另一只手伸进我嘴巴里,随意搅弄我的舌头,压我的舌根,同时命令道:"舔我。"我一面胡乱舔着他的手指,一面不停地弹跳,抽搐,挣扎,喘息,呻吟,所有的毛孔好像都放大了,在拼命渴求着:给我,让我射!

  赵秉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在我裤裆里,仿佛握着换挡器,随意操纵我的感觉。我感到有怒气上来,偏偏无法拜托快感的控制,像只脱水的鱼,徒劳无功的挣扎,快感已经变成折磨:"嗯,赵秉钧……嗯哈,你他妈,放开……"

  大概是我的怒吼唤醒了赵秉钧的神智,他褪去了冷冰冰的外壳。先是俯下身子来吻我,吸出我的舌头,尽情的缠绕,又转到我耳边命令:"林西,我是谁?叫我的名字,我就给你!"

  "赵秉钧,你他妈……"

  还没等我说完,他的手就恢复了魔力,我一下拼命仰起头,全部身心都被快感笼罩住。我感到全身都不停地发抖,时间静止了下来,眼前一片乌黑。

  谁说□时会眼前一道白光,纯他妈瞎扯!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天堂落回地面,真有失重的感觉。两眼终于能聚焦,看到赵秉钧深深的看着我,紧紧贴在我身上,一手还在我裤子里,大概手上全是那玩意儿。我心里有点生气,偏偏他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一见我有生气的苗头,立刻深深地吻住我,极尽温柔之能事。

  口吻相交,吞不掉的唾液都被他吸过去。满室只有我浓重的呼吸,和接吻发出的"嗞啾"的声音。赵秉钧把手拿出来,抽出一旁的纸擦了,中间也没停止吻我。我很陶醉于亲吻的触感,欲罢不能。

  赵秉钧把我抱起来,转身坐进靠椅里,让我面对他坐在他腿上,继续吻我。我感觉他两腿中间支起了帐篷,故意不去理会,装作一心亲吻。只是时不时不小心蹭到,有时还会用手碰着,按着,听见他急促的喘气,才感觉解了刚才的心头之恨。


少小离家老大还
  正缠绵间,电话想了,赵秉钧伸长手够到电话,让我枕在他肩上,他用另一边耳朵接听。感觉电话里应该是他亲戚,他说话没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冷傲。那边说了几句什么,他皱着眉毛说:"妈,你就别管了。"

  哦,赵大人还有妈呢!这句话也不对,是人都有妈。不过我从没想过,赵大人竟然有能管住他的人,这感觉挺奇妙,就像孙悟空遇上了如来佛。

  听了一会儿,开始感觉有点闷,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打得一滴眼泪都从眼角处流下来。真是累,刚才消耗太多了。赵大人看见我困得两眼无神,原本搂着我的那只手改成拍我的背,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轻拍着。

  怪不得小孩都喜欢有人拍着睡觉,感觉的确很滋润很催眠。我眼皮立刻耷拉下来,没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反常的看到了我十一岁的样子。不像以往的亲身经历的感觉,而是纯粹的一个梦,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看着事情飞速的发展,跳跃,对一切无能为力。

  那年,我爸的生意很差很差,他每天回家,脸色都很糟糕。后来,有人自称是我的亲生父母,找到我家来。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见那个调皮捣蛋的我,一脸愣怔的,被带到两个陌生人面前,要求喊他们爸妈。

  而我以为虽然不是亲生,但会永远在一起的爸爸妈妈,站得好远,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不只有疏离,还有无尽的愧疚和些许的不舍。我看见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纸包,头颈、胳膊、身躯都僵硬着,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咬紧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少时的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全然懵懂无知。目光里,满是莫名的恐惧,和难以纾解的,被遗弃的疼痛。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他们再也没出现过。如果这个梦不是这么清晰,我还以为,自己早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我后来听人说,他们卖了房子,举家搬到临市,重新做小生意,比从前好很多。这样是好的吧,省得我有退路,万一哪天跑回去,他们不知道拿我怎么办。

  我跟着父母,回到了那个对当时的我来说,十足豪华的家,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尽管伤心,陌生,但我努力表现乖顺,不惹是生非。他们对我很好,我母亲甚至常常抱着我流泪,她总是伤感后悔小时候把我送人。可那时家里也养不起,又已经有一个男孩,没办法。我静静听她给我讲,我刚出生时如何像小猴子一样的瘦弱,喝奶时多么有劲,送人时怎么硬拉着她的手不放……可总是感觉,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尽量去习惯这个新家,但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从前的小屋,向日葵,房前种着的豆角,屋后栽着的韭黄。我变态的想念一切,唠叨的奶奶,贫寒的家境,脸色灰暗的爸爸,身体羸弱的妈妈……我常常一个人偷偷跑回从前住的地方,看见里面出现的陌生人,躲在巷子里悄悄的哭。

  父母对我好到没话形容,哥哥也一样,他们都努力想去弥补从前的遗憾。他们买最好的文具、衣服、零食,宠我宠到夸张的地步。我甚至觉得,如果我说要天上的星星,父亲立刻就会去搬梯子。

  我转了学,到一个高级的小学,念六年级。班上的新同学,新事物慢慢转移着我的注意力。我小时候,真有些狠劲,和新同学也打过架。那个同学不知怎么知道我家的事,就整天在班上说我,说的话还一套一套的,特别难听。我很生气,冲上去跟他厮打,他又胖又高,喊了好几个同学帮忙,把我揍了个鼻青脸肿。

  回家后,他们看到我一脸淤伤,气得半死。我父母第二天就去找老师和同学的家长。我哥更猛,他那时已经上初三,功课很紧,可他硬是翘了一天的课,跑到我们学校门口守着。等那个同学出来,跟着他,在他回家的路上,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结果父母臭骂了我哥,却很心疼的安慰我,给我煮很多好吃的东西。经过这么一回,同学都不敢再欺负我。小学的功课又都很简单,我认识了新的小伙伴,有了好朋友,好哥们,开始昂头挺胸的走在操场上。

  那样的生活也是美好的,不同于从前的家,但依然平静而幸福。我谁都不怪,我相信,他们当初放弃我,绝对是迫不得已;我也相信,当时爸妈离开,是没有别的办法。

  慢慢的,我融入了这个家庭,我爱上了这些亲人,我又开始,像从前一样开朗活泼,热情好动。父母兄长无比疼我,我什么要求都第一位满足。无论多么调皮捣蛋,无论闯了多大的祸,他们都从不骂我,还反过来夸我聪明勇敢。母亲甚至对我闯的祸赞许又加,说这样的恶作剧,只能是她儿子做出来的。

  这样小皇帝的日子,过了四年。

  直到那天,父亲又带回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那天,原本可以是那样一个清朗的日子。

  父母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我们不知道原因,就尽量不去吵到他们。他们俩总是躲在房间里,小声商量着,争执着什么,吵了好半天之后,一脸疲惫的出现,还努力露出笑脸面对我们,不让我们知道他们有任何忧心的事。

  终于有一天晚饭时,父亲一脸沧桑的回来,手上牵着一个少年。少年脸上,满是羞怯,小鹿一样的眼睛,小心的看着我们。我们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知道事情恐怕非常严重。而父母的眼睛里,出现了无数我不能理解的神情,有不安,有欣喜,有伤心,有茫然,还有那种熟悉的愧疚………

  我猛的一个冷战,从梦里惊醒过来。晃了晃头,发现自己盖着被子,躺在赵大人的客房里。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爬起来,发现赵大人并不在家。入睡前坐着的靠椅背对着我的房门,椅背上贴着一张纸条。

  我撕下来一看,赵大人说有事出去,晚上直接去饭馆见面。还说我两顿饭都没吃,锅里有粥,喝一碗垫垫胃。

  他不在,那好啊,省着我看了尴尬。拖着拖鞋到厨房,果然电饭煲里温着米粥。盛出一碗慢慢的吃了,肚子里剩下的空档,就等晚上坑大於好了。

  晚上到了饭馆,赵大人竟然没让我等,早早就来了。看见我进来,往里面让了一个位子,用眼神稍微这么一扫,我立马乖乖坐过去。大於和小园子也已经到了,我是最后一个。他们菜都快点完了,留了两个余额给我这个寿星老。

  我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根本没虚伪的问他们意见。服务员一下去,大於的胳膊就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说,你是不是两天没吃饭,就等今天了?"

  "差不多吧,而且还格外做了很多运动!"

  说完这句我竟然有点心虚,偷偷瞄了赵大人一眼。人老人家面色一点没变,还是一样高高在上。只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爷,手里握着一瓶绿茶,喝的挺起劲。我们三个,包括小园子都喝了酒,就他雷打不动,没一点男人气概。

  大於不停地训我:"你就丢人吧,别说你是我哥们,说出去都丢我人!"

  "你又不是人,怕什么丢人呢!说你是猪,都是美化你!"

  "林西,你非得找死是吧!看我不……"还没等他说完,手底下一滑,大於险些坐地上,小园子也不去拉,醉醺醺的坐一边呵呵笑话他。

  "大於,看丢人的是你吧!说你是猪,你还配合我!"

  我刚一说完就被大於死死勒住脖子,非要我口对瓶喝一瓶不可。亏着赵大人清醒,轻而易举就把我从酒鬼的手里救下来,又扔回座位上。

  我喝的有点上头,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和大於互损了多长时间,反正舌头有点不太听大脑使唤,还一直跑厕所。这馆子的厕所挺滑,地上全是水,真怕我不小心摔死在里面,那脸可就丢大了。

  跑了两趟厕所,酒立刻就代谢得差不多了。大於他们还是一脸茫然,大脑运行缓慢,手脚极不协调。赵大人招呼服务员结账,很自然地掏出大於的钱包买了单。我看了深感佩服,也稳坐如山,让大於请这个糊涂客。

  把他俩塞进计程车,说了地方,车门一关,算是完事。天不太冷,饭馆离住的地方很近,我们俩慢慢散步回去。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微风吹着,心里很是舒坦,不想让话语吵到耳朵。

  走着走着,刚到小区门口,我手机就响了。接起来,是父亲的,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好听:"林西,生日快乐!"

  "谢谢,爸,你们挺好的?"

  "挺好,都挺好。你工作忙不忙?别太累了,多吃点好的!"

  "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林西,快过年了,你回来吗?"

  "今年过年我得值班,回不去了。"

  "哦……"父亲的声音很失望:"你哥过两天回来,我和你妈还想着,咱们一家人聚一聚。"

  我听着他的声音,比我梦中的,十年前的声音,甚至五年前的声音,都老了不知道多少,又感觉到他心里的失望。一时酒壮怂人胆,借酒装疯,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我元旦可以请两天假回去。"

  父亲明显很高兴:"好,好,林西,回来就好,我们等着你。"

  我们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抬头看已经走进楼梯了。我呆立在原地,全身肌肉都在紧张,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他们。正彷徨着,突然感觉身上一紧,赵秉钧环抱着我,眼睛里都是关切。我心头一松,感觉所有迷茫都有了归宿,不由得把头轻靠在他肩上。他的手轻拍着我,一切恐惧担忧都消散了。


我在云上,家在云下

  礼拜一上班,跟领导请假。我这是上班第三年,还一次长假都没休过。年底了,择期病人都在家呆着,医院并不忙。主任痛快地给了假,等人家过春节时回来顶班就行。

  接下来几天,没事我就去逛商场,人累得够呛,也没买着几件满意的东西,回家带点什么呢?我挠破头皮也想不出来。还有几天就圣诞节了,街上的气氛热烈得夸张。明明是洋节,中国人里需要庆祝的人应该不多,可商家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搞气氛,那些小孩也一个比一个期待,我真是看不透。

  而且由于阿卜的原因,我对这个节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看见有人带红帽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给人换个绿帽子。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能回去五年前瞧瞧,虽然有些忐忑,可我心里不怎么想回去。我怕救不了阿卜,有些不敢面对现实。留下城里感觉又生气又憋屈,干脆定了24号的飞机票,回我家那小地方,不看这满世界的圣诞树。

  我和赵秉钧的关系也有点奇怪,那天之后,我没能再享受到他的"服务"。他表现的就跟没事人似的,但是小吻小亲近还是不断,有时心情好,整个人春风满面,害我不知道怎么应付。后来一想,怕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赵秉钧条件比我好那么多,我还怕他玩弄我感情不成!

  我跟大於交待了一下,这两年我都是跟他们一块过年的。我说这次回家,他俩以为好容易能过个情人圣诞、元旦加春节,屁颠屁颠还高兴呢!又听我说春节回来,大於那脸上表情就严肃了。

  他把我拉一边,详细的问了一个明白,跟我说:"别想那么多,好好呆着,不用着急回来,有事打电话。"想想又问我:"你跟赵秉钧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诶,你怎么知道啊?"

  大於弹了我一个脑瓜嘣:"就你这笨蛋,还想保密?那天吃饭看得清清楚楚!"

  "你都醉那样了,还能看清啥?小园丢了你都找不着!再说,你都看清清楚楚了,还问我干嘛?"

  "去你妈的林西,有本事你过年别回来!看你能装多久!"

  "哎哎,大於,别……别介。"

  我们俩骂骂咧咧扯了半天,依然以我落败告终。大於给我出了主意,告诉我可以买什么,完了还嘱咐我:"别自己想什么馊主意啊,就按我说的买!"

  唉,老揭我伤疤!大於说的是快毕业时小园见未来婆婆的事,他老说是我故意捣乱,我哪敢啊?!这么重要的事,小园子好容易来咨询下我的意见,这多给我面子啊!我乐不得呢,反复想了半天,想起我们学校门前的米酒很好,就跟小园子说。结果她理也没理我,一路狂笑着去告诉大於,害我从此被大於嘲笑了好久。

  按大於的高见,我买了一套休闲西装给父亲,买了套护肤品给母亲;给我哥的东西是我自己想的,一个DV。他家的小孩快出生了,可以拍些小短片留作纪念。至于他要不要拍小侄子出生的画面,那得看他心理承受能力了。

  呼呼啦啦也装了一大箱子,24号一早,准备跟赵秉钧告个别就出发。赵秉钧看我拉一巨型箱子,嘴一撇,状似勉强的说:"我送你吧。"

  要按以前,我肯定觉得他是真的很勉强;可如今,我对赵秉钧的理解也算是不浅,我知道他是有些舍不得我的。心里一软,就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还没等我退开,他一把抓住我,舌头一下就顶进来,使劲亲了个够。

  他亲了个够,我舌头都麻了!这人属狼的,还是一装成雪狼的色狼。

  拖着箱子进电梯,发现赵秉钧也拖一箱子进来,刚问:"你这是……"赵秉钧突然凑过来在我唇上舔了一口,我吓得立刻就不敢说话了,电梯里可是有摄像头的!

  走出小区的过程中我一直疑神疑鬼的,就怕哪一刻小区保安突然出现,把我们绑缚起来,押解六角亭精神病院,我们离得还真不远。还好,无惊无险的出来,我还在愣神,赵秉钧伸手拦了一车,把我们俩箱子放后备箱里,拉着我上了车。

  "天河机场。"直到赵秉钧开口说话,我才意识到,这怎么打车了?

  "你车保养了?"

  "没。"

  "那打车干嘛?"

  "车开去了谁开回来啊?"

  "咦?你也要出门?"

  "是啊。"

  "那你还好意思说送我!……你去哪啊?"

  赵秉钧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去星城!"

  "诶,那可不方便,得在沈阳倒车。哎?星城是我家啊!你要跟我回家?!"

  我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赵秉钧不置可否,靠在背垫上,闭目养神。我还想说什么,赵秉钧把我手一扯,眉头一皱:"嘘,我晕车。"

  我立刻不做声了,还自动主动提供肩膀给人家躺,一路上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下了车我才想起来,你老人家自己就开车,飙起车来,跟开跑跑卡丁车似的,还好意思说你晕车!!

  糊里糊涂进了机场,把箱子托运了,我们两手空空上了飞机。我本来心情有些忐忑,要回家了,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可赵秉钧陪着我,像是一瓶高效的安神补脑液,把我的紧张和焦虑都镇压下来。

  今天天气不好,飞机在地上滑行了好久也没进入跑道。飞机上大部分都是东北人,坐我后边的是俩大妈,看上去是出来旅游回去,可能头一次坐飞机。一个大嗓门大妈说:"今天咱赶集,坐回这小轱辘大客车!"

  另一个大妈说:"一会下车就给你整个四菜一汤。"

  我听得嘴角直翘,亲切啊!心里放松下来,飞机还没起飞,我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赵秉钧在跟空姐要毯子,不一会盖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噌了两下,心里犯了甜,更睡熟过去。

  进到梦里,我又看见了那个少年。畏畏缩缩,一直躲在父亲身后。他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像是拉着最后一个救生衣、降落伞。父母给他起名叫林南,他很喜欢,和当初的我一样。父母看他的眼神,也和当初看我一样。

  最初,我们俩感情真的不错,其实直到现在,我对他也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和我同岁,可比我矮了半个头不只,单薄瘦弱。开始,我想让他叫我哥,也尝尝当哥的滋味,可他不肯。结果无论有没有外人,我们俩只叫对方名字。

  慢慢的,我知道了原因。我感激父母为我做的一切,可我感觉没脸面对他们。那时,我刚刚中考结束没几天,如果早几天知道,可能就什么都考不上了。高中开学,我申请住校,从此,每个月最多回家两次,和父母渐渐生分。我成了个没有家的人,每天除了学习和发呆,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做。

  高三时,父母搬了家,我说怕突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影响学习,要求留在老屋这边。父母劝说我不肯,哥哥知道我的顾虑,说服了他们,留给我一个像家,又不是家的避风港。

  我真心感激他们,他们养大了我,没有抛弃我,依然爱我,甚至在我刚毕业没多久时,就坚持要帮我买房。只是我,太过别扭,愧对他们,怕是永远,都没法恢复从前的亲近。

  没法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恐怕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往事不要再提

  "林西,林西,醒醒,要降落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完全躺在赵秉钧的腿上,脸几乎贴在那个紧要地方。我"呼"的一下坐起来,有点低血压,眼前直冒金星,赶紧靠椅背上。

  赵秉钧靠过来帮我系上安全带,发丝轻轻蹭着我的下巴,不知道他用什么洗发水,香味还挺好闻。我迷迷糊糊想着,赵秉钧伸手拍拍我的脸,捏捏我嘴巴,看我眼神迷茫,他还直笑。这笑容很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觉自己真挺赚的。

  下了飞机,倒了车回星城。东北的天空真蓝,那叫瓦蓝瓦蓝的,天气也不冷,只是很久没出门,感觉还挺累。进了市区,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就直接带赵秉钧去了老屋。

  尽管许久没人住,屋子里并不脏,只是空气很沉闷。开窗通风怕赵秉钧感冒,只能把空调打开,还好有电。我们俩稍微收拾了下,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下来。今天是肯定不想回去了,明个儿再说吧。

  正准备洗澡,大门突然响了。伸头一看,竟然是我哥。他没想到老屋里有人,先就吓了一跳;等看见是我又吓了一跳:"小西,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哥,我也刚到,看天也晚了,想着明儿再回去呗。"

  "那也该先打个电话啊!爸妈不定得乐什么样呢!"

  "嘿嘿,哥,你怎么过来了?嫂子不是快生了?"

  "是啊,现在肚子跟地球似的。这不你要回来了,妈说你肯定得住这边,让我给你收拾收拾,没成想你这快就回来了。"

  "哥,我这不想你吗?!"

  "哼,说的好听,这两年电话也没几个。"我哥还想抱怨我,听见卧室门响,赵秉钧听见响动出来看看。

  我给他们俩介绍了下,特意强调,赵秉钧是我同学、同事、哥们,一纯种、纯粹、纯一色的南方人,跟我回来主要是想感受一下东北的冬天,祖国这小旮旯里美丽的大好山河!

  "好啊,这几天多带人家转转,改天去滑爬犁玩,我也好些年没玩了,这玩意儿南方人肯定没坐过。"接着还不忘损我:"我刚才听着动静,还当小西带女朋友回来,想着这小子现在出息了啊!得,白高兴一场!"

  赵秉钧笑容不改,沉稳的说:"追林西的人多着呢,就是他眼光高。"

  "是吗?那好啊,小西,说说看,哥帮你参谋参谋。"

  他俩说的我心头一颤一颤的,这还了得,赶紧转移话题:"哥,嫂子怀孕,怎么你倒成八婆了?!"

  我这句话一下子把我哥得罪了,他立马打电话给爸妈,非要我们现在就回家不可。我们俩澡也没洗,觉也没睡,用东北话讲"泥咕芡球"地被我哥押回了家。

  刚进小区就看见我爸妈在楼下等着,我们赶紧迎上去。我妈眼睛都潮了,强忍着,不停用手摸我的头脸,肩膀,我爸就一直点头说:"好,好,回来就好。"说得我鼻子也酸了吧唧的,眼圈直发热。

  拉拉扯扯的上了楼,路上坑坑巴巴介绍赵秉钧,我爸扶着老花镜,上下打量了他说:"小伙子,长得真不错。"

  我听了居然感觉挺高兴,跟夸我似的。连拉带摸得进了门,我四下看了几眼,这里我一共也没来多少回,现在感觉都生了。赵秉钧发现我的表情有点咸,不动声色拉了我一把,我赶紧收拢心思。

  一群人在屋里坐了,赵秉钧装腔作势夸了几句我爸的精神头,我妈不老的皮肤,和家里的装潢如何有品位,哄得老爷子乐呵呵的。这一晚上,全靠他撑场子,只要他不发言,我爸妈就死盯着我,不说什么话就要流泪叹气。我就更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几次有点尴尬。

  我哥在一边帮忙,他又没什么说的,就讲我嫂子怀孕的搞笑事迹,要不就回忆我小时候惹的祸。没多一会儿,把我的底细抖搂了干净。

  赵秉钧一直在笑,不同于以往公式化的笑容,他在好笑的时候就大笑,在我丢脸的时候就暗笑,听嫂子的事的时候就微笑,和老爷子针砭时事的时候就冷笑……这么多种表情,他做的都相当到位。

  原来他真的不是面瘫!哎,学医出身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这晚上我爸非常高兴,我妈几次想落泪,都被我们转移走了。我挺感激赵秉钧的,要不是他,我很难这么没隔阂没尴尬的和他们在一起。而一旦这样相处了之后,就觉得融入这个氛围当中,也不是那么难了。

  我们聊了很晚,我都困得直打哈欠,我爸妈倒挺精神。后来我俩也没走成,就在家里睡了,睡在多年来一直给我留的房间里。我们洗了澡,躺在床上,赵秉钧竟然还很清醒。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看出来,我在家里地位很怪异,反正他不睡,也不让我睡,一直回想我哥讲我的那点破事。

  "你真把你们校长公开课搞砸了?竟然让你活到现在。"

  "是啊,我爸权力大呗,不然能找得回来我们吗?"

  "找回你们?"

  我心里有点别扭,心思转了一圈,干脆还是说吧:"是,我家还有个林南。现在在长春吉林大学念研究生呢,估计过几天就能回来。我们俩都是后找回来的"

  赵秉钧不出声了,这个鬼人,立马就察觉有问题,就知道穷装!我叹了口气,这点破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爸妈找到我以前的养父母家,以为我是他们早年送人的亲生儿子。我养父母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是证实了这个事,我爸妈就把我领回来了。我养父母立刻就跑得无影无踪,我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因为伤心才搬走的。又过了几年,有人家找上门来,说那个才是亲生的,我是个赝品。"

  "我爸妈开始还不敢相信,结果后来双方把当年的详细经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他甚至还有当年被抱走时,身上穿的小衣服。你说像不像电影里的故事?"

  赵秉钧"嗯"了一声,翻过来侧躺着,一只手压在脑后,一只手搭在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我的脊背。我向他那边靠了一点,轻声说:"林南和他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小时候养父就跑了,他就跟着养母过日子。养母开始也不想告诉他实话,就当是亲生的一样养。后来她自己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没办法了,才告诉他,让他来找亲人。"

  "当时我爸的官已经做得不小了,林南没直接去找他,就每天在我家小区楼下等着。我爸妈几次看见他,都觉得亲切,又看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站着,实在忍不住,就过去跟他说话,说了两回,他才跟他们讲了实情。林南说过,他当时特别害怕,如果我爸妈不去跟他说话,他根本没法主动跟他们相认。"

  "他养母没多久就过世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相依为命的老母亲就这么没了。这边的家里,又有一个我。我虽然是赝品,但已经和爸妈相处了好几年。他又被我偷走了父母,又觉得自己是来抢我的父母,感情肯定挺复杂。"

  赵秉钧听了,轻轻的问我:"所以,你就觉得对不起他们?"

  "是啊,虽然我不想这么想,但我从前的养父母可能真是为他们的钱骗他们,早不知道哪去了。爸妈没扔掉我就不错了,还供我上学,给我买房。我一个鸠占鹊巢的,哪有脸见他们?"

  "那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人有两对父母就挺稀罕了,我有三对,还当怎么好呢?!"

  "既然你也没有别的父母,他们俩又真心疼你,你就当他们是亲生父母孝顺就是了,亲不亲生,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在跟自己闹别扭!他们都不介意,你还自找苦吃?"

  我知道自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可我心里那道坎,哪这么简单就迈过去。叹口气,不再想这个令我头疼的问题。我仰躺下看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想不了。

  赵秉钧看出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凑过来用嘴唇噌我的耳朵:"我有个方法能让你忘掉这些事。"

  呦,赵大人还能自制"忘忧丹"不成?可还是受不了他卖关子,听话的问:"什么方法?"

  赵秉钧身子移过来,脑袋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吻住了我。先是吸吮了几下,轻啃我的唇瓣,然后是舌头探了进来。他没有用那次狂风暴雨的方法,只是温柔的舔过我口里的每个角落,追逐着我的舌头,让我感受他无声的安慰。

  亲了一会儿,彼此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我觉得这样下去,行为目的要变质。稍微挣了下,赵秉钧会意地抬起头,喘了一会儿平稳下呼吸。他轻轻的笑:"还有种方法,比这更有用,要不要试试?"

  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赵秉钧,用眼神表达我的无能为力。他低声笑了几下,又过来吻吻我,贴着我旁边躺下。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天南海北,有的没的。他一手搭在我身上,轻轻拍着我,不一会儿就把我拍睡着了。


人生已多羞耻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熟,几乎没做梦,一觉到天亮。第二天早早起来,神清气爽,陪着爸妈吃了早饭,还散了会儿步。他们一脸容光焕发,见着认识人,就猛的介绍我,弄得我一阵阵心酸和歉疚。

  十点多钟,我和赵秉钧陪我妈在那包饺子。赵秉钧算是心灵手巧的人了吧,偏偏饺子包的真不咋的。一个个歪瓜裂枣,连着努力了好几个饺子,长得都没法看。我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取笑他。他被我一激,手上一团和,一个饺子被他拧成了麻花,饺馅洒了一桌子。我妈把他当成我浪子回家的功臣,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妈都得说他是共工投胎,这点小事就当没看见。

  正是乐呵的时候,大门"咚"的一声打开,一个人在门口大喝一声:"林西回来了?"

  我被喝得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林南背个迷彩书包,插着腰站门口,一头大汗。

  我的心像突然拴了个秤砣上去,胸口沉得要命,还有点手足无措。赵秉钧突然灵魂附体,竟然热情主动走过去自我介绍:"林南吧,我是林西的同事,我叫赵秉钧,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一边说一边顺手把林南的书包接过来,林南傻乎乎的,又感谢又微笑,还跟他寒暄呢,只是眼睛时不时谨慎地往我这边瞄。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举起手里的饺子皮,示意他我就不过来欢迎他了。

  赵秉钧接了林南,又主动关了房门,然后做出"猛地想起"的样子说:"哎呦,我忘了手上还有面,手都弄脏了。那我就不包了,林西,你帮我把我那份包出来啊~~"

  没等我抗议,我妈乐呵呵地回答:"放心,还有我呢!"

  我嘴都气歪了,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帮我解围呢?原来是想逃跑。我看他跟林南坐在沙发上,做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大聊特聊,比跟我在一块时健谈多了,心里这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我嫂子挺了个超大的肚子,打电话说进小区了,结果半天才进屋。一进来就抱住我,从头到脚,好一顿摸。我哥说她已经魔怔了,见谁好看就希望儿子长得像谁,方圆一百里,只要看着过得去的,都被她骚扰过。

  我嫂子狠狠踹了他一脚:"林东,你给我闭嘴!人林西好容易回家一趟,当嫂子的摸摸怎么了?"又回过头征求我的支持:"林西,你说是不?!"

  我当然说是,而且我对我这未来的小侄子也好奇的要命,一个劲儿盯着我嫂子肚子看。我哥得意得二五八万的,说他儿子肯定长的比姚明还高,比黎明还帅。

  我在脑子里构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哎呦我的乖乖,那还能看吗?

  从认识我嫂子,她对我就巨热情,我好几次都怕我哥吃味。我就包个饺子,嫂子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跟我哥的生活福利挂了勾:"林西,嫂子肚子大,今天还有点腰疼,包不了饺子。你替嫂子帮妈包,我晚上不让你哥跪洗衣板!"

  我哥一脸甜蜜,嫂子的话全当圣旨。我妈也光乐,看我嫂子那样,跟看金元宝、聚宝盆差不多。可算包好了饺子,这一家七口,包了快三百个还怕不够,把我和我妈累够呛。我哥说,我嫂子肚子里那个,比两个我加起来还能吃,听的我直咋舌:这得多稀罕我嫂子,才能不给吓跑啊!

  饺子是韭菜馅的,吃着很鲜,那也没能阻挡我心情时起时落,一顿饭吃得我忒紧张。林南刚才大喊了一声之后,又装成瘦弱青年一个,吃饭时不怎么太出声。他也不用怎么出声,我看见他就够紧张的了。

  吃晚饭,我给盛嘉打电话,我回来要敢不告诉她,以后就别想在星城混了。她接起电话一听是我,一惊一乍连喊了好几声,勒令我晚上的时间必须留给她。

  "爸,妈,盛嘉让我晚上跟她一块吃饭,要叙叙旧,晚上吃饭不用等我们。"我顿了顿,接着说:"如果聊得太晚就不回来睡了。"

  爸妈眼神好像也暗了点,但还是打起精神,把我俩送出了门。赵秉钧偏在这时候不看我眼色,跟我妈说:"阿姨,我们尽量早点,回来也方便,太晚了怕吵到你们休息。"

  我妈一听,赶紧说:"不怕不怕,我们睡得也晚,就回来吧。"说着还拿泪汪汪的眼神望着我。我受不了她那期待的眼神,只好点头,看我妈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真是不孝。

  我一下楼,立刻板起脸。你说赵秉钧,也太不够意思了,我都把底细跟你说了,你怎么还给我帮倒忙呢!赵秉钧看我脸臭臭的,一把拉住我,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理你都懂,你就是自己折磨自己,连带着折磨老人。我现在帮你缓冲一下,你慢慢顺过来就好了,难道你还想逃避一辈子?"

  说完用严肃的眼神紧盯着我,好像他为我好,而我多不领情似的。我被他说到理亏,生气臭脸的事只好作罢。

  上了出租车,我坐在前座,赵秉钧也没说什么。我不断从后视镜里偷瞄他,他不动如山,倒让我碰了一鼻子灰。想了想,让司机开到老屋,时间还早,我去把带回来的东西拿给这丫头。

  进了屋子,赵秉钧说进去换个衣服,我一个人跑到阳台上,掏出手机给盛嘉又打了个电话。

  "喂,林西,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再给你打个电话。"

  "你骗鬼呢?刚才我就觉得你有大事没说,到底怎么了?快点说!"

  不亏是我三年的死党,一听就知道,我犹犹豫豫的,还是说道:"盛嘉,我领回来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吧,有点问题。"

  "你领女朋友回来了?什么问题啊,你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挑什么?!还是说人家特完美,你领过来跟我显摆,在这故意酸我?"

  "不是,我还没定呢,因为这问题,我还有点犹豫。这个问题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林西,你话费不用花钱是吧?"

  "……盛嘉,这人,是个男的。"

  "咳咳,%×&¥#@,咳咳……林西,你想吓死我啊!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我这不跟你打招呼呢吗?你刚才还说让我别太挑来着……"

  "搁这等着我呢!行,你不用太挑,领来我见识一下,咱也见把世面。"

  "盛嘉,你是不是觉着不妥啊?"

  "还没见着呢,我有啥妥不妥的。我还是这原则,有人要你就不错了,有啥好挑的。你当你变成兔子,我就能放过你啦?"

  "盛嘉,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安慰谁了?"

  跟盛嘉就没办法用正常逻辑说话,把事说了,省得一会儿她又大呼小叫。挂了电话,觉得忘了点事,又发短信给她,让她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帮我参谋参谋,毕竟我还没最后定下来不是?她还可以当把上帝之手,指挥一下我的终身大事。

  死丫头没回我,我把手机揣好,进到里屋来。赵秉钧已经换好衣服,很精神,青年才俊的感觉。我拿出给盛嘉买的旗袍,准备出门。一回头赵秉钧就站我身后,看着我手里的衣服,表情神秘莫测。

  "你给她买的衣服?"

  "是啊,她可臭美了。"

  "你知道她穿什么码子?"

  得,我知道他犯什么邪了。不过我心里还有点得意,伸手拍在赵秉钧肩膀上,假装严肃地说:"同志仍需努力!"

  说完想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他扑床上了。赵秉钧跟捕食的蜘蛛一样,四肢并用把我缠了个死紧,我挣扎不动,眼睁睁看着他把我满脸啃了个遍。他啃完不说话,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寒,吓得半死,不晓得他后续会有什么酷刑等着我,赶紧招供:"没,没有,我和盛嘉是高中死党,她个子高,得穿一七〇的衣服,这些年都没变。"

  赵秉钧脸色好一点,坐起来放开我,我迅速躲到床脚,被他"哼"了一声,又赶紧爬回来,坐在他腿边继续解释:"我高中三年过的怎么样不都跟你说了吗?我那时候孤僻得很,没什么朋友,就一个盛嘉。她家里情况也挺乱,和我比较有共同语言,慢慢才成好朋友的。你不能那么小气……"

  "嗯?"赵秉钧鼻音一哼,眼睛斜着看过来。

  我赶紧狗腿地改口:"……也不能太大方,……您老辛苦了!"

  赵大人这才满意,一伸手把我脑袋挪他手底下,尽情亲了一顿。这叫气势磅礴,亲得我口水咽不下,沿着嘴角淌下来。赵秉钧看着我这副痴呆模样,笑得相当变态。


番外
  1语如嚼蜡

  和大於他们约好了打羽毛球,四点,我和赵秉钧下楼。走到两楼楼口的地方,从窗口看见大於和小园子他俩已经在楼下等着。我跟他俩打招呼:"嗨~~~"

  大於回答:"嗨~~~"

  我再问候:"我看见你们啦~~~"

  大於再回答:"我也看见你啦~~~"

  我又问:"早就来啦?"

  大於又回答:"早就来啦。"

  我还想再问候来着,可是觉得这样的对话实在太没营养,只好作罢。准备下到一楼当面再打招呼,回头看见赵秉钧满头黑线,一脸嫌弃的看着我,看得我产生了随时被抛弃的恐惧。

  2脱线事件

  三天前,我的电脑开始继续罢工了。之所以说是继续罢工,是因为好多天前,它已经开始跟我闹脾气了。

  这个电脑,是我半年前被盗后,硕果仅存的电器,我还是相当宝贝它的。就是它太不争气,老是出问题,我没辙,只能重装。

  正好大於和小园子在这做客,大於一拍胸脯:"交给我吧!放心,半小时搞定!"

  我相信了他,在一边安心地看小园子打牌,还不停叫嚣:

  "大王!"

  "对调!"

  "扣底!"

  连输好几把,气得小园子说我是疯狗头军师。

  ……

  半个小时过去了。

  信誓旦旦的大於没搞定,郁闷道:"为什么按DEL键不行泥?连正常界面都出不来!"

  打电话问以前信息班的同学,还是长途,没得到答案。

  ……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突然,大於猛抬头,如梦方醒地说:"我们按F2试试!"还不服气地说:"是你的电脑跟别人的不一样,我大学成绩挺好的!"

  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灵魂附体,竟然真的进对了。可是想要的重装的界面就是不出来.只有一串英文字符摆在上面。

  我们绞尽脑汁,不得要领。

  ……

  半个小时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终于,我们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小园子也加入我们的头脑风暴,而且一出手就肯定了我们:"应该是这样啊,没错的。"

  可是这个后面的问题嘛?三个人冥思苦想。

  ……

  半个小时又忽忽悠悠过去了。

  赵秉钧下班,一进门看见我们三个,像做奥数题的小学生一样,个个绞尽脑汁,咬牙切齿,愁眉苦脸。实在看不过去,大衣也没挂就走过来,问我们到底在愁什么。

  我讲了原因过程,赵大人未置可否,把大衣搭在手上,摸着下巴想了几秒钟。然后突然伸手,在我电脑的光驱上按了一下。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光驱颤巍巍的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重启几十次后,我的系统盘还躺在cd包里,呆得老老实实。

  3五百副麻将

  晚饭做了土豆烧肉,赵秉钧吃得心情舒畅,吃完后挺着肚子坐在那,一脸恩赐得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替我洗碗。

  这个交换条件虽然不划算,但我还是挺乐意。他讲故事,语言精炼,但是生动有趣,听着很有意思。

  赵秉钧看我同意了,沉稳地点了点头,开始讲故事。

  说上海有个老兄,坐飞机去昆明,这一去要走两个月,大伙都来给他送行。来得太早,说你上飞机场还得等半天呢,干脆打两盘麻将吧!

  呼呼啦啦打了两圈,马上到时间了,赶紧出发。路上堵车,这飞机就活生生从他脑袋上飞过了。

  他捶胸顿足,满心悔恨。结果飞机刚起飞,飞没多远就掉稻田里了。

  这老兄回家买了五百副麻将,装修的时候全贴墙上了,每天爱抚感激!

  我听他讲完这个故事,半天说不出话,看着他目瞪口呆:咳咳,这个,咳咳,这个关于五百副麻将的故事,你以前讲过,是这样地:

  说有个男的很爱打麻将,有一天他要出去打麻将,他老婆不让,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一点作用也没起,他还是打麻将去了,老婆给气够呛,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结果晚上回来,发现他们家楼下着火,把他们家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和老婆买了五百副麻将,新房装修的时候全贴墙上了,每天爱抚感激!

  赵秉钧完全没有扒瞎被当场拆穿的尴尬,面无表情看着我沉默了会儿,重又开口道:

  说乡下有个女的爱打麻将,把自己没满周岁的小孩就放家里不管,结果有次打完麻将回家,发现自己的小孩让家里的猪给吃了。

  她就买了五百副麻将,装修的时候当地板铺上了,每天踩踏泄愤!

  …………


赵大人的伤心往事
  我们俩耽误了半天,赶紧出门,出门时把给家人买的东西装一箱子也带着,一会儿吃完饭好带回去。赶到饭馆的时候时间正好,盛嘉没几分钟就到了。我们吃碳烤的烧烤,我点了猪护心肉,这是我的最爱,其他任何菜都随便。

  吃饭过程挺和谐,赵秉钧平时在医院里,冷傲的跟冰棍似的;偏偏这几天好像中了病毒,成了聊天机器: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表情生动,滴水不漏。

  盛嘉一直猛盯着他研究,赵秉钧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两个人是大大地看对了眼,你一言我一语猛聊个没完。后来聊的入了神,盛嘉也不管原始使命,随口胡诌八扯。几杯酒下肚,没多会儿,更开始管赵秉钧叫嫂子!

  我闷头吃肉,护心肉,羊肉大块,明太鱼,多吃多得,省得跟他们扯淡。可其实我脸都气绿了,有这么吃里爬外的吗?我恨不得冲过去使劲捶她俩下,打醒这个丧权辱国的卖国贼,赵秉钧问你什么你都说啊?!有些事都过去快十年了,你记性有必要那么好吗?

  赵大人好像突然间脾气巨好,被人家叫嫂子也不恼,还干脆的答应。我看他俩一来一往的,头皮直发麻,得到个教训沉痛的感悟:攘外必先安内!

  喝到八点多,这俩人总算侃够了,我还跟我妈说和盛嘉叙旧呢,她压根没抽出空搭理我!把她送回家,我再不情愿,还是跟着赵秉钧回了爸妈家。

  爸妈看我回来真的蛮高兴,我们把刚才回去取的礼物拿出来,给二老和我哥;给林南的东西是上飞机前最后一天买的,一个ps2。他这些年过的都很乖顺,从来不上网吧,不打游戏,这算是给他做补偿。

  他们每个人收到礼物的表情都有的瞧啊,我妈一脸激动,眼泪都快掉下来还使劲笑;我爸就一个劲儿地点头,眼睛带着老花镜仔细盯着我看;我哥我嫂子埋怨我太能花钱;林南嘴角紧抿着,眼神里好像坚定了什么,倒看得我背后冒凉风。

  赵秉钧也带了东西给他们,象征性的,黄鹤楼烟和武昌鱼。我妈快把他当恩人了,看他那眼神跟看亲儿子一般。我心里不住嘀咕,搞不好,我家真能有第四个儿子!赵大人改名叫林北,我们四个可以凑桌麻将!

  我累了一天,说了不一会儿,就被我妈赶回屋睡觉去。随便洗漱两把就躺下,赵秉钧躺在我旁边,带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味,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问我:"今天晚上后来,盛嘉有没有说我什么?"

  "没,没有啊,说你什么?"我不小心有点心虚。

  "哦?不是你让她考察我点嘛?"

  我是让她考察来着了,可她没搭理我啊!转念一想,赵秉钧怎么知道?我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盛嘉连这个也告诉他了?

  赵秉钧看见我脸上的扭曲,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把手机举到我眼前。我有点将信将疑,接过来仔细一看,手机上赫然是我发的短信,啊啊啊啊啊!!!我把下午给盛嘉的短信,发到赵秉钧手机上了!!

  我丢人丢到姥姥家,整个人卷进被子里,气得把自己滚成一球。赵秉钧低声的笑,笑声里绝对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你下午不还说让我更努力吗,我现在努力一下怎么样?"

  我一把掀开被子,头发散乱的坐起来,双眼饱含仇恨地看着他:"你下午就知道了,干嘛不说?害我晚上干着急!"

  赵秉钧冷哼一声,好像我多不识好歹似的:"都到这份了,你还要考察我?我没掐死你就不错了,让你着着急怎么了?"

  一下子我愤怒的火焰全被浇灭了,我双眼无神,呆坐在床上。我真有点后悔了,看我俩之间这气势的差别,要真成了,我不被他欺压一辈子啊?

  赵秉钧明明知道我受的打击很大,还是暴力地把我按倒,腾身一下压到我身上:"林西,别再濒死挣扎,从了我吧!"

  "诶,你才到东北几天啊,把我们这恶霸的德行学了个十成十!"

  "你少转移话题!"

  "我哪敢啊,真的,你东北话说的巨溜,刚才当盛嘉面,还说我'唏嗒嗨衰'来着!"

  "真的?我没注意。"赵大人怀疑我,稍一回忆,眉头一皱:"这词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道意思你也敢说?不过我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难得有一回,赵秉钧能让我转移了话题,我还不赶紧添两把柴火!

  "我跟你说,你还是很有学习自觉滴,短短几天就能学到精髓之处。网上的东北话都没说到点子上,东北话最传神的地方就在于,它可以用象声词表示含义。不用词语的内涵,而用发音来表达,绝对牛叉!"

  "比如说吧,你刚才说的这'唏嗒嗨衰',是说人吊儿郎当,不认真不负责;'水嘡鸟裤',就是形容人办事拖拉不干脆;'吭哧瘪嘟',是说人说话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喯喽咔叽',是形容人长得歪瓜裂枣,超级砢碜;'毛了怔光'就是一个愣头青,冒冒失失,虎了吧噔——不好意思,最后一句也是东北话……"

  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模糊了重点,而且还勾起了赵秉钧的兴趣。他"有来到趣儿"(再对不起,这又是一句东北话,表达非常感兴趣)地跟我学习东北话中的四字表达,并且深有感悟。

  我看他兴致盎然,贼拉精神地重复这几个词,觉得自己也精神起来。这人好像有好几面,有时冷漠高傲,有时温柔体贴,有时阴森暴力,有时童心未泯。在外面,最常见的就是冷傲的那一面,可在我面前,倒是后面几种出现的挺频繁。

  "哎,你这不是挺有人性的吗?"

  "……这好像不是在夸我吧。"

  "我不是那意思,就是你平时吊得二五八万的,老是一张扑克脸,我以前还当你面瘫呢!"

  "嗯,这还真有些原因,想知道吗?"赵秉钧挑着眉毛问我。他可是难得想讲故事,我当然愿意。

  "想听的话我就讲,不过回去你得替我洗一次碗。"

  这小问题,还值得一提?不过我也借此发现,原来赵大人非常痛恨洗碗。我用好奇宝宝的眼神猛点头,赵秉钧看着我笑出来,趴在枕头上给我讲故事。

  "我妈说我刚出生时,特别讨人喜欢,尤其一笑起来,可爱的不得了。我那时远近闻名,甚至还有人慕名还看我。他们一来,立刻就会非常喜欢我,抱着我不放,使劲又亲又啃,呆半天不想走,常想把我抱回去玩两天。"

  小小赵大人被人非礼又无奈的样子,这样一幅极其解恨的场景,我忍不住露出窃笑。

  赵秉钧一幅"你还听不听?"的表情,横了我一眼,我赶紧端正态度,摆出虚心好学的嘴脸,继续听赵秉钧话当年。

  "一直到我两三岁,'参观'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我妈那时还挺得意。后来有一次,有个卖鸭脖的阿姨,实在太爱我,趁我妈不注意,偷偷把我抱走,想偷回乡下去当自己儿子。我爸妈差点急死,还报了警,总算把我找回来。"

  "那以后,我妈发现了危险,尽量少让我单独和别人相处,相处了也不让我笑。我可能本来就被这些人烦的受不了,一知道不用再笑,很快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三岁是一个分水岭,三岁以后,我差不多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我听得忍俊不禁,真是意想不到啊!赵大人也有可爱的时候,看来真的不能以貌取人。我在那笑得胸口肚子直颤抖,气都岔了好几股。赵秉钧挪过来,半边身子轻压着我,恨声道:"我都把这么古早的事情讲了,够努力了吧?!"

  他在我眼里,再也没法冷傲起来,反而总是浮现出可爱逗人的样子。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眉毛,抬起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他深深看着我,眼睛温柔得快滴出水来,轻轻的接住了我的吻。


家有喜事

  我昏昏沉沉到处乱走,分不清这是哪。周围一片沉暗的景致,灰突突的,不好分辨。我努力保持清醒,脚底下拼命跑。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远处有些许光亮。

  我冲到光亮前,好像一层蛛网蒙在光上,伸手扒开这团混沌,一脚踩了出去。外面立刻清明起来,只是天好黑,没有月亮,道路两旁闪着路灯,街边的店铺有个写着卖热干面的。这是武汉,我怎么跑回了武汉?

  我原地转了一圈,周围没有一点现实感,脚下软绵绵,好像踩在云彩上。我突然领悟到,原来我在做梦。我还没有过明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情况,感觉挺诡异。

  正发愣,突然有个人从我眼前"呼"地跑过去,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阿卜。他脚步凌乱,踉踉跄跄,偏偏还跑的挺快。我张嘴去喊他,可嘴好像也张不开,腿愣是不由自主跟着他往前跑。

  跑着跑着,后面追上来一个人,我边跑边回头看,果然是贝永光贝大表哥。他也一脸慌乱,脚下追着嘴里着急地喊阿卜。终于,阿卜跑得脱了力,一下子狠狠跄在地上,贝永光冲过来,对我完全视若无睹。他想扶起阿卜,可阿卜不领情,一把就甩开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想往前走。他们俩拉拉扯扯,推搡着,我却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飞回街边,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看。

  贝永光一直猛喊着什么,不断重复,我仔细一听,他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叫宝贝?可够酸的!我忍不住缩缩脖子,又探出脑袋来看。丁卜推开贝永光,猛的站起来,嘴里大骂:"贝永光,你他妈少来这套,你不是说咱俩完了吗?那老子就当嫖过你,没什么大不了。你妈B少来装腔作势,让我看了恶心!"

  贝永光拼命去抓阿卜:"不是,我妈知道了,她知道了!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说咱俩不分她就去死,你让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逼死我妈?宝贝,我爱你啊,这么些年了,你还不知道吗?我是真没得办法!"

  阿卜一滴眼泪也没有,表情恶狠狠地看着贝永光:"姓贝的,遇着你算我倒霉,我当年能考上北大都没去,就为了跟你一块到武汉;没两年又活生生被你妈给我从临床搞到五年制,你还假装不知道!我说过一句吗?什么都忍了!今天你为了你妈几句话就要分手,你当老子多贱,非得靠舔你屁股过日子!"

  "不是,宝贝,我也没办法,你别这样……"贝永光死拉着他不放,阿卜就上脚猛踢。我正着急,突然后面来了一声:"林西,还不去拉?"

  我一激灵,竟然是赵秉钧的声音,紧接着身子被人一推,脚底下踩空掉,感觉一下子就掉下了云彩。

  我扑腾地一下就坐起来,睁眼一看,原来还在家里。我坐在那喘了半天的气,真吓我一跳,回头看赵秉钧睡得正香。

  他睡着时一脸稚气,估计小时候总是吃奶嘴,吃的时间太长,导致他现在睡觉,嘴巴是嘟着的。因为翘起的嘴巴,下巴上出现一个小坑,可爱得要命。我看了半天,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想去揉把俩下的冲动,忍了好几下,还是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还把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咳嗽出来。轻声下了床,到客厅里找点水喝,晚上的烧烤吃得忒咸。找到饮水机,倒了一大杯水,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感觉舒服多了。

  刚想回屋,我哥那屋的门开了。我回来这两天,我哥都回家住的,看我看得跟劳改犯似的。他小心翼翼扶着我嫂子出来,看见我点点头:"小西,咋醒了?"

  "喝的,出来喝水。"我赶紧过去帮忙扶着,我嫂子脚步迟缓,额头上汗也出来了。我问我哥:"哥,这是怎么的了?嫂子不舒服?"

  "可不是,今天她有点腰疼,本来没啥事,夜里突然厉害了。把我喊起来,我俩想着在客厅坐会儿。要不行,明早去医院看看。"说完还得意地显摆:"你不知道,我儿子老淘气了,使劲踢他妈,就想早点出来。"

  我嫂子疼得不清,还不忘瞪他一眼,我笑了两声,突然想到,屋里不就睡着个大夫吗?拉出来看看。

  我跟我哥说了,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起身进屋去,轻轻推了两把赵秉钧,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林西,怎么了?"

  "你妇产科行不行啊?"

  "……啊?"他睡眼惺忪的,还反应不过来。尽管他样子很可爱,我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小恶魔,在他脸上稍微摩挲几把,帮他清醒一下。他抬手握住我的手,贴在脸上,努力挤了两下眼睛:"妇产科,我实习过,怎么了?"

  "我嫂子有点腰疼,你出来帮我看看。"

  他点点头,从被窝里爬起来。先跑个题,我觉得东北的冬天比南方好过多了。房间里有暖气有地热,在屋里穿睡衣一点都不冷,睡觉还要踢被子。出去的时候看上去冰天雪地,但是谁一直在那看啊?要么走路要么坐车,谁也冻不到。不过赵秉钧有点不习惯,因为每次进出屋子都要穿脱大衣。进屋时如果脱得慢了,或者出去穿大衣早了,得出一身汗。我说这人就是给惯的,特挑剔,当自己是牙签呢。

  不过牙签还是爬起来,先跑洗手间洗把脸,立刻变成人模狗样,一脸正经的出来。走过来坐沙发上,看了看我嫂子,他俩还连着跟赵秉钧说不好意思,谢谢。

  他摸了会儿我嫂子的肚子,摸的时间挺长的,非把我们兄弟俩都摸紧张了,然后才问我哥:"哥,嫂子怀孕几个月了?"

  我哥大概没工夫说他套近乎,可能还巴不得跟他套近乎呢,赶忙回答:"36周。"

  他听了也没说什么,又问我嫂子:"疼多久了?"

  "今天中午开始的。"

  "仅仅是腰疼吗,肚子疼吗?底下出血没有?"

  我嫂子说都有点,不过以前也有过,都没啥事。该死的赵秉钧,还是不说怎么回事,就是一直琢磨我嫂子的肚子,摸会儿这,按会儿那,按一会儿问两句,把我哥的脸琢磨得一阵青一阵白,

  我也有点着急:"怎么样,是正常反应吗?"赵秉钧盯着大肚子,眉头皱着,问我:"林西,你看嫂子的肚子,是不是好像比36周的要大?"

  诶,这我可看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不知道,我怕是胎盘早剥,咱家离医院远不远?"

  多远也顾不得了,我哥立马把衣服拿过来,我们几个都赶紧穿上。也不敢吵醒爸妈,带上身份证和钱,悄悄的出了门,急忙往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我嫂子进去检查,我哥坐旁边凳子上,腿都软了,嘴里还一劲嘀咕:"怎么搞的,早上还好好的,该不会有啥事吧?"

  我也有些害怕,赵秉钧在一旁挨着我,我就紧紧拽着他衣角。他伸手揽过我肩膀,轻轻拍我的胳膊安抚我。现在都凌晨两点多快三点了,医院里人特少,透着一股阴森气儿,好像远远的还有小孩的哭声。我哥整个六神无主,紧张得不行,我看着心疼死了。

  没一会儿,有个小个子大夫,出来说:"产妇情况不好,又是头一胎,得准备剖宫产。"

  我哥本来都站起来了,听完一屁股坐下去,咣噔一声。大夫可能见惯这样的男人了,还安慰他:"没事儿,你媳妇儿身体挺好,放心。"

  我哥哪放心得下啊,我俩赶紧走过去,连声安慰他。过了好半天,也可能是一会儿,当时感觉时间过的特漫长。那个小个子大夫又过来,让我哥签手术同意书。

  我哥的手立马哆嗦了,拿笔一点都不稳。大夫看着没办法,让我代签,然后让我哥在我签的字上按了红手印。

  感觉真跟杨白劳卖喜儿没两样,我当时分明听到唱腔"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我被唱的打了个寒战,林东的东字右边那点划了老长。我当年也在临床上实习了一学期来着,给谁动刀子都不怕;这回是我自己亲人,感觉真是不一样,揪心裂肺。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后来看表,就一个小时。四点多一点,小孩就生出来了,母子平安。我哥这才舒了一口气,立马高兴起来,还有闲心逗我:"就说你乱花钱,你看你侄儿出生也没用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跑到病房去,我嫂子一脸容光焕发,一点不像做完手术的人,看我们来了,笑的特甜,跟我说:"小西,我之前要做剖腹产你哥还不同意,这回倒称了我的意!"

  我哥一脸疼惜:"好,好,称了你的意!"

  "这回可真的谢谢秉钧,要不是他,我们娘俩就完了;指望你哥这笨蛋算是白搭。小西,你也绝对是第二号大功臣。"

  说的我俩也挺高兴,看他们小两口在一起亲亲蜜蜜,美得不知道我俩还在跟前站着呢,咱得有点眼力见。我跟我哥说:"哥,你先陪嫂子,爸妈一会儿睡醒知道了肯定要过来。这天冷路滑,我俩回去接他们去。"

  "是是,我都把这茬忘了。"

  我点点头,跟赵秉钧走出病房,走前带上房门,把一室的温馨幸福留给他们。


全套h
  我俩回了家,刚进家门,看见我爸妈一身运动打扮,正要出去散步。看见我们从外面回来,把他俩吓一跳。我妈表情立刻就伤心起来:"西啊,咱家住的好好的,咋非要去老屋呢?"

  都把我说乐了:"妈,哪啊!嫂子早上生了,我回来接你们俩去医院。"

  我妈一听,立刻跟中了大奖似的,扑过来一顿问。知道是赵秉钧帮了大忙,对他连声夸赞,那夸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看赵秉钧虚伪地表示谦虚,我说咱也别磨叽了,医院去吧。

  到了医院,我嫂子他俩已经睡着了,折腾一晚上,可不累吗!我们几个跑去看小婴儿,他还在保温箱里,也睡得香甜。小手抵在脑袋上,皮肤红红的,小小的脸蛋,睡容还挺严肃。我爱得不得了,真想拿出来揉吧两下。

  看了一会儿,我打了个哈欠,我妈一看,就让我俩回家睡觉。我点点头,我俩也折腾够呛,回家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个人的生活重心全围在着小婴儿。说来神奇,他早产吧,身体还挺好,甚至出生第二天就会笑,把我们高兴得,见谁跟谁讲,四处显摆,恨不得管他叫林会笑。

  赵秉钧也挺喜欢这小孩的,几乎比我还积极,总跑去看。我们家当他是救命恩人,让我回去做牛做马报答人家。

  我能说什么,难道说这是一狼,报答他很可能被吃光抹净?!没几天,假就用完了,我们俩打道回府。我爸妈很舍不得,一直送到沈阳,连着说让我常回家,给我装了一大箱子土特产,差点拿不动。

  上了飞机,我瘫在座位上,空姐长什么样都不关心了。赵秉钧凑过来问我:"怎么,这就想家了?"

  我瞪他一眼:"没,你当我5岁啊?"

  "那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觉得,我已经有真的融入家里的感觉了,现在一走,他们是一家人,我还是一个。"

  赵秉钧训我:"什么一个人?走到哪你都是他们孩子,别胡思乱想。"

  他脸上的表情很妙,我看着竟然不小心笑出来。他皱眉:"你怎么一会晴天,一会下雨的?"

  "我没!我就是看你刚才那表情,又想安慰又怕安慰得过了头,有点像……我妈。"

  赵秉钧眼睛一立,做出不敢置信的样子,我笑得更厉害,学着台湾腔叫:"马麻~~~"

  赵秉钧没好气地说:"干嘛?"

  "你对我真好。"

  ……

  折腾了一白天,晚上才回到赵秉钧的大房子。自从我叫他"马麻",他表情就一直阴晴莫测,路上绷着脸,话也没说几句。

  进了屋子,我小心翼翼放了东西,轻声报告:"我,我回房整理一下……"

  赵秉钧"哼"了一声,我连忙改口:"这之前,把你房间前整理出来。"

  他点点头,到书房去了。我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就是改不了这个奴才命,老老实实去了他房间。其实一直有阿姨来收拾,屋子里不脏,我换了床单被套什么的,就完事了。

  抱着换下来的被套,我想把它塞洗衣机里,一转身,赵秉钧站在门口,挡住我。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把被套拿过去扔地下,慢慢贴到我面前。

  我心里咕咚咕咚的响,后背直跑凉气。他靠近来,伸手抓住我肩膀,我像被点了穴,眼睁睁看着他低下头来,重重地吻住我。

  他吻得很深,我承接不住,想后退一点缓和些。我退他就跟着,一步没站稳,俩个人都跌过来,摔在床上。

  他什么都不管,还是凑过来用力地吻,舌头刷过我牙龈,上颚,甚至舔过了喉部。我被亲的一阵阵战栗,发出粘腻的鼻息。

  他顺着嘴唇,下巴,向下吻到我的脖子,用力的吸吮,好像要把我的喉结吸出来。我挣动了几下,只能乖乖躺在下边,只剩喘息的命。

  他伸手脱掉我的毛衣,手伸进来,捏住我的□。我立刻就颤抖了一下,喘息也大了,他喉头发出低声的笑,指甲用力的刮捏,揉弄,我腰部窜上麻酥的电流,手臂搂住他颈项。

  他用唇代替了手指,一只手则交换探进了我嘴里,捉着我的舌头玩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去了我的裤子,秋衣,空调开得很高,我也不觉得凉,只是心里知道,这下是大条了,嘴里含糊的问:"你,嗯,嗯哈……你,不累吗?"

  他抬起头,回来吸咬我舌头,吸的我口水直流,一边嘲笑我:"现在才想起来,晚了。"

  说着,底下一把抓住了我的命根子。我上身弹跳了下,马上忍不住呻吟起来。他妈的,他技术太好了。

  我整颗心都跟着他手跳动,他仔细吻我的胸口,牙齿啃着□,时不时拉扯起来,电流就跟着乱窜。我一阵阵难耐,不知道想要什么,只能不停的探起身子,把□往他嘴里送。

  他尽职地啃噬,有时重咬一口,我就会颤抖一次。我成了他手里的玩具,他要什么反应,我就做出什么表现。他玩够了胸口,开始一路向下,啃噬我的肋间,肚脐,一直到我紧绷的下腹。

  他脱去了我的内裤,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控制不住伸手抓他的头发,紧张得很。他露出满意的笑,眼睛盯着我,慢慢张口吞了进去。口腔炙热,滑腻,粘膜的触感爽爆掉。

  "嗯,嗯哈……太他妈,爽,哈……深,点,嗯……"呻吟连成片,我头深深后仰,下腹紧的要命。他吞了很深,直到根部,舌头围着柱体滑动。一深一浅,还时不时含住底下的双球。我热的要着火,身体扭转着,弹跳着,像被活煎的鱼。

  炙热感越来越强,我内脏都痒成一片,恨不得掏出来抓抓。他的手却渐渐滑下去,探进我的后方,带着凉凉的东西,一点一点顶进去。我挣扎了下,快感立刻降了一度,他察觉到,嘴上越发卖力。

  我被快感攻击的没法思考,心被揪着,全身都在战栗。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下面,那里传回的电流,从脊背窜上来,无数闪电击中我的后脑。

  "嗯,嗯……嗯哈,深点,哈,你……啊,别……嗯哈……"

  我慌乱的摇着头,快感袭击得我承受不住。他舌头缠绕顶端,用力吸着,我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吸过去,内脏的痒麻逼得我快疯掉。

  "不行了,嗯哈,嗯……赵,嗯,我要……嗯哈……射了……"

  他把我吐出来,改用手紧紧握住我的根部,命令道:"叫我。"

  "赵秉,嗯,秉钧……嗯,我,放开……嗯,啊……"

  我眼泪都给逼出来,身子拼命挣动,下腹快爆掉了。他终于松了手,却在下一刻,用力地顶了进来。

  我"啊"的一声,身子整个弹起来,疯狂地往后挣。他死命捏住我的腰,下身劈开我,全部冲进来。我疼得要命,胡乱去踢他:"出去,嗯……你他妈,好疼,你出去……"

  他空出一手握着我下面,努力地安抚,嘴唇啃着我的□。我快感上了头,又疼又涨,两边都要爆开掉。他不管我挣扎,退出点,又坚定地顶进去。

  "啊……不要……嗯哈,啊……出去……嗯……"

  我胡言乱语,一边使劲躲。可他握着我命根子,上下撸搓,快感如潮,我被他钉在床上,四肢抽搐,他一下一下不断捅进来,眼睛紧紧盯着我,像狼盯着自己的猎物。我感觉下面要被捅穿了,大声的呻吟也摆脱不了,每一处褶皱都被他完全撑开。他前后摆动着腰部,用力顶进,拔出,又捅进来,发出沉重的呼吸。

  我被捅得不住上移,丢脸的发出哭泣声:"赵,赵秉钧……嗯,求你,……嗯,放过我,嗯哈……好疼……"

  他果然退了出去,却把手指伸进来,在内壁上刮着,一进一出,模仿刚才的动作。这比他下面那玩意儿小多了,我没那么疼,加上他右手还在我命根子上面,很快被快感俘虏,全身抽搐着,他眼睛深深看着我,发现我要射了,凑过来吻住我,手下动作过不停。我身体都化成一滩水,下腹急促地收缩了几下,终于射出来。

  身子一下瘫软在床上,他还深深地吻着我,我没有力气回吻,只能大口的喘气。他凑到我耳边轻轻吹气:"爽吗?"

  我无力地点头,他轻笑着,问我:"你已经爽了,不该轮到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恼,慢慢滑下来吻我的胸口。手指在我肠壁上不断摸索,指甲刮着粘膜,我忍不住扭动了下,突然"啊"的一声,赵秉钧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坏笑。手指狠狠地按住了那,我身子立刻弹了起来,像有蛇爬上了我的脊背。

  他立刻抽出手指,下身猛的冲进来。我又是"啊"的一声,声音里全是痛楚。他伏下身子吻我,轻声安慰:"小西,就好了,抱着我。"

  我好疼,只能听话的抱住他肩膀。他开始有力的进出,在我身体里寻找刚才的位置。没多久,我疼痛的呻吟变了调,手也抠进他肉里。他深深地看着我,腰部像是压缩泵,一下一下疯狂地进攻我。我被他顶得撞到床头,只能伸手抵住墙,只是手臂无力,根本抵不住。

  他握住我的腰,一下把我拖下来,紧贴在他身下。他拼命攻击我,同时伸出一只手,抓住我下面。我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快感袭来,折磨得我求生不得,只能拼命的呻吟:

  "嗯哈,不行……我,啊,不要了,……嗯,嗯哈……"

  赵秉钧全然不理会,整个人俯在我上方,腰部像马达一样抽动,快感太大,都成了折磨。他紧握住我根部,喘息着说:"小西,等我一起。"

  我拼命的摇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几次想射,他都会立刻握紧,下身马上捅得很深,让我疼得要软倒。我跟不上他的节奏,呼吸全变了调。

  来回几次,我被完全降服。脚跟无力地瞪着身下的被子,手被他一只手握住扣在头两侧,如同陷进蛛网的昆虫,拼命挣扎却一点动弹不得。下身完全麻痹,酸胀疼痛和快感交替着,身子上下两头够不着地,悬在空中,难受得我呻吟到失声。

  "嗯,哈……真,不行了……嗯哈,够了,啊……求你……"

  他还是不停抽动着,捅得我头脑发昏,我忍不住转头咬住他的手腕。他没提防,被我咬得一个激灵,下身一沉,一股热流在我内部散开。他手松掉,我腰部立刻控制不住地高高挺起,也射了出来。


救了萝卜,当了猪蹄

  "林西,林西,醒醒……"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皮都睁不开,谁扰人清梦啊?

  "林西,醒醒,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痛苦地把自己从梦乡里"拔"出来,挣扎得要命,可耳边绝对是赵大人的声音,我真不敢不醒啊!

  我好像趴在个很硬的桌面上睡着的,不会吧!昨晚是挺激烈的,后来还转战到浴室里,可我怎么随便趴着就睡了,也太不济了。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赵大人一脸关切的看着我,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时头脑不清,迎头亲了他一口。我感觉赵大人一愣,甚至脑袋还退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接过主动权,一手抱着我用力吻了下来。这个吻真是香甜,赵大人好像全身都在冒粉泡泡,亲吻中带了点羞涩和激动,梦幻得可以。

  我努力回应,都这时候了,装淑男实在没啥用,何况我也挺享受的。亲着亲着,他开始在我脸上到处啃,还咬我耳朵,咬得我一哆嗦。

  伸手想推一下,不小心手指打到了桌角,真够硬的,打得我想骂人。想低头瞪桌子一眼,突然,我整个人僵在当场。

  这个桌子,不是我大学时的书桌吗!完了,我怎么突然跑回去了?还趴书桌上睡着了!这么久没两边跑,我都忘了确认一下,直接就亲上去了,这下咋办?我能干脆说我睡糊涂了吗?

  不过赵大人也没拒绝啊,现在啃我耳朵啃的还正香呢!我真想问他:我和猪蹄,谁更美味些?

  想归想,我赶紧扭了两下,把耳朵救下来,退后一步,脱离赵秉均的魔掌。他显然还在魔幻中,有点喘息,见我退出去一脸不解。

  我得说,还是当年的赵秉均比较嫩一些,至少我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在不解什么。这么想我心里还有点得意,赶紧清清嗓子,先发制人:"你怎么亲我啊?认错人啦?"

  赵大人一脸狰狞:"明明是你先亲的吧!"

  "我那不睡糊涂了嘛!再说你也可以推开啊!"

  "我干嘛要推开?"

  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偷偷扫视了一下,还好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赶紧换个话题:"你怎么到我们宿舍来了,别人呢?"

  "我还想问你呢,别人都去舞会了,你竟然没去?"

  他继续搂着我没松开,闲闲的回答我。我也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现在天气很冷诶,而且头脑还有些迷糊,晕乎乎的问他:"什么舞会啊,全宿舍人都跑光了?"

  "和英护一起办的啊?你不摩拳擦掌很久了嘛!我们宿舍的不到六点就杀会场去了。"

  舞会?英护?该不会是……

  我猛地清醒过来,冲上前一把揪住他前襟:"什么舞会?今天几号?"

  赵秉均一脸又笑又气:"平安夜舞会啊。原来你把这事忘了,难怪一个人趴那睡得跟猪似的。"

  我没听完他说什么,一把推开他,好像推的他一个趔趄,我也没顾得上回头,拼命往外跑。

  老天爷,你不能这么玩我吧!!一回来就赶上今天,我反应的过来嘛我!

  这辈子我就没跑这么快过,上楼梯一步仨台阶,我衷心感谢阿卜选在我们宿舍楼顶跳楼,不然恐怕真是来不及了。

  一口气跑到楼顶,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我一面拼命喘气,一面四处打量。结果刚这么一看,就差点把我心脏病吓出来,阿卜正站在楼顶最边缘的矮墙上,看着下面发呆。

  你哪发呆不好,非得跑这啊?下面直接就是水泥地,你还一脸深沉专注,想跟大地来个直接亲吻啊!我背上的汗立刻就出来了,气也不敢大喘,深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惊了反而掉下去。

  阿卜混不在乎的站在那,还时不时横着走两下,还好今天风不大。我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他。我在想,他要是突然往下一蹦,我拉得住他吗?万一拉不住,我自己也掉下去了,那真是葛儿屁的彻底。那我怎么能把他拉下来?我要说什么呢?怎么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怎么不随身带个谈判专家过来?我感到非常后悔,从前盛嘉跟我聊电视剧的时候,我不应该觉得那是女生的东西就不听。这年头,你哪知道它就用不着啊?!

  我在那胡思乱想,脑袋都快炸了,不敢轻举妄动,头都不敢转一下。阿卜在墙台上站着,弄得我度秒如年,这颗心跳的跟敲鼓一样。

  正在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中风的时候,突然,丁卜腿轻轻一抬,我心立刻就要跳出来,张嘴想大喊,可是一个字也喊不出,眼眶都要挣裂开,一下子全身的劲都提到胸口,憋得胸腔要爆炸。那一刻的感觉,真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结果他老人家腿一抬,直接跳下来,稳稳站在地上。他还是一副愁思的样子看着远方,我却差点要被救护车抬走了。腿好软,我想走过去,却差点没坐地下。

  丁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吓人是很不道德的?你知不知道你没死,我差点就要玩完了?不只是我,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吓哭多少纯情女同学?

  不过这是我说慌来着,当年他一跳,好多人风闻跑到楼下拍照片,人人跟法医遇着案子一样,激动得够呛。照片各个角度的都有,还发到bbs上,我气了好长时间。正对这位置的一楼宿舍更倒霉,有位老兄蹲大号呢,听窗外"砰"的一声,当是谁往楼下扔东西,提着裤子就出来了。结果往外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真奇怪,这些从前气的我要死的事情,我现在都觉得很搞笑。我一边大喘气,一边慢慢朝他走过去。丁卜没回头,不过他大概知道是我,只是淡淡的问我:"没去舞会?"

  还知道舞会,那看来没事。我也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用尽量平静的声调回答:"没啊,你不也没?"

  "我对跳舞又不感兴趣!"

  "我对跳舞也不感兴趣,但我对跳舞的姑娘感兴趣。"

  丁卜抬眼瞟了我一下:"真的?"

  竟然问的我有点心虚:"老子爱好广泛还不行,这叫公母不忌,男女通吃。"

  "狗嘴吐不出葡萄牙!"

  我囧:"葡萄嘴里也吐不出葡萄牙好不好!"

  他没接我的话,望着远处,轻轻叹了口气,半响道:"林西,我刚才,特别想从这上面跳下去,真的,特别想。"

  乖乖,我知道,只不过我不敢说。

  他又接着慢悠悠的说:"我想我跳下去之后,会不会有灵魂呢?会不会看见你们为我哭?我跳的时候,会不会看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这些时刻里,有多少,是有贝永光的……"

  我听得眼眶发酸,连忙叉开他的话:"想象力挺丰富,那你现在……还想跳不?"

  "不想了。……你说怪不怪,你一跑上来,我听你跟癞蛤蟆似的在那喘气儿,我就一点也不想跳了。"

  "……你这夸我还是损我啊?"

  他没理我的问题,眼神迷离的要命,就那么茫然的看着远处:"我就想着,如果我跳了,恐怕死相会很难看,你又要嘲笑我了。"

  "那当然,死得是相当难看。"

  他把脑袋搭在我肩膀上,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轻轻搂搂他,算是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神清澈,一点之前的绝望困惑都没有。看他啥事都没有的样子,我撇撇嘴巴,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枉费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想来出英雄救萝卜呢。丁卜看着我的表情,噗的一下笑出来。他笑起来可真是挺好看的,不比一般女生差。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他肩头捶了一把,真觉得不解气,又捶一下,想想,还想使劲再捶一下。刚一抬手就被他抵住了:"林西,打上瘾了吧!"

  "让我打两下怎么了,别那么小气!"

  "你怎么不让我打两下?哎呦,还打……"

  "你不也打我!喂喂,我打得没你这么重好不好!哎呦,丁卜,你要单挑是吧!"

  "挑就挑,先说好,不许打脸啊!"

  我们俩在楼顶上演全武行,幼儿版摔跤,你们看过吗?他正是伤心时刻,我总不能真用力打吧,可这小子下手挺狠,拿我当贝永光解恨来着!我又不想轻易被他打败,两个人滚成一团,谁也不让。你爬起来,我就把你扑倒;不过你倒了,我也没好哪去。

  好久没运动,我们俩没一会儿就脱了力,听着彼此喘的跟呼吸机似的,我一边喘一边问他:"要不,歇会儿……再打?"

  丁卜也不停大喘气,"好吧……,先,饶了你。"

  我们俩一头躺倒在地面上,真是舒服啊,全身上下都透着舒畅和快意。我歪头看看丁卜,他脸上洋溢着淋漓尽致的痛快。他没看我,轻笑着说:"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学着女生,骂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从内心深处发出开心的笑,丁卜也笑,我知道他还不能完全走出来,感情这种东西,很难说有彻底痊愈的那天。但至少,他现在不会做傻事,这就够了。

  我转过头,直接看着头顶上整片浩瀚飘渺的星空。没有云,星星也不多,在黑天鹅绒一般的天幕上,俏皮的眨着眼睛。她是那么的宁静,安怡,神秘,让你整个人都好像被吸进去,在夜空里盘旋,跟着她迷醉。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我尽情享受着此时的安详舒适,好多年来的心事,终于得以挽回,心里的滋味,难以描述。

  躺了会儿,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大冬天的,说不冷是扯淡。我们俩全身都是灰,我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他扶着我,一边嘲笑,一边慢慢往楼梯口走。

  一走进来,我立刻看见赵大人,静静的站在楼梯间那,眼睛深深的看着我,看样子,已经在这站半天了。

  我心里咯噔的一声,糟糕,我把他给忘了。丁卜看着我的表情,又看看赵大人,我冲他露出尴尬的笑:"阿卜……"

  阿卜深深看了我一眼,抿嘴一笑,松开我的手,把我交到赵大人手里,自己下楼去了。

  我喊也不是,走也不能,只好眼睁睁看着赵大人逼近我(好吧,我心里可能是有那么点期待),伸手把我按在墙上,气势汹汹,上下把我啃了个遍。

  我一动也不敢动,这可是学校,就算是顶楼,少有人来,可是still,这是学校!我吓得连口气也不敢出,赵秉均一边吻我,手一边像蛇一样伸进我衣服里,四处摸,搔捏我的胸口,揉弄我的腰际。麻酥的感觉在全身乱窜,我感到脚更软了。

  他轻轻笑出来,搂得更紧,额头抵着我的,嘴唇贴着我的,低声开口:"林西,解释一下。"

  "我,我,和他,约好……"我直结巴,每次他这样,我脑袋都会不灵光,约好什么呢,快想啊,约好……"约好,看星星!"

  我心里绷得紧紧的,他一下一下啄着我的嘴唇,阴柔地"嗯?"了一声

  他摆明不相信,我一时慌不择路,干脆对准他嘴巴,一口咬上去。他对我的主动,笑纳之,同时双手继续在我全身不断摩挲。我不敢拒绝,努力回应,牺牲色相,终于让他没再问下去。

  一面被骚扰着,一面我心里涌上好多费解。我不是五年后才和他在一起的嘛?现在这样子,到底是嘛回事?

  正想着,腰被狠狠捏了一把,我赶紧摒除杂念,专心投入,化身职业猪蹄儿,让他啃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希望以后能保持每日一更!
职业药人

  "什么?你说什么?"

  "冷静,林西,冷静!"

  "你,我,阿卜,你……"

  "我知道咱俩你我不分,你不用这么激动。"

  "可是,你……"

  "我怎么,我不就是做做实验吗?"

  "你哪是做实验,你那是被实验做!"

  "都一样。没事啦,不然过年在学校呆着也没事,大冬天的,实验所还有空调,有什么不好?"

  "你过年不回家?……等等,差点跑题。阿卜,难倒你就为空调,跑去做,做药人!"

  "别说这么恐怖,什么药人!我那是为科学献身。"

  "阿卜,你当我不认识你是吧?"

  "认识,认识,我哪敢……"

  "阿卜,你考虑一下没有啊,有风险的!"

  "知道啊。"

  "那你还……"

  "林西,你这么激动干嘛?该不会是嫉妒我有空调吧!"

  凸

  阿卜无视我华丽丽的中指,转身摆摆手走了。我追喊无用,楞那半天回不过味儿来。

  药人,你们听说过吗?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是真实世界里的。真实世界里的人都是要吃药的,但是药三分毒,副作用得研究明白。药人,就是干这个的,好像731部队。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总得来说,就这么夸张。

  别以为药品说明书上那些药物不良反应有多尽职尽责,什么多少人参与实验,副作用很低,比例很少之类的。实际中,药物的副作用比说明出来的要放大很多,尤其是新药。国家规定,开发新药,厂家必须进行药品人体试验,而具体进行实验的,通常都是医院,或是学校这样的专业人士。

  但是,这个专业人士也是有竞争的,一个市那么多医院的,谁非你不可啊。你不给我的药过关,下次我就不找你了;不找你,你的奖金就会低好多。所以,除非药品真的有问题,否则,他们是很少给出负面评价的。如果人体试验的副作用超出规定值,他们要么再做一次实验,要么修改实验数据。导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新药里面,不良反应都是打了好几折的。反正厂家觉得,真相你不用知道,药你买了就行。

  而且在具体实验时,药物的剂量会加倍,监测不可逆损伤之类的超级副作用的临界值是多少。这对人体的损害,实在不好说,只能看运气。

  所以,尽管这种钱赚的非常容易,尽管近水楼台,尽管我平日穷的很厉害,但我一直对它敬而远之。刚才阿卜说要去做药人,完全把我吓傻了。

  我追着他屁股后面唠叨了好几天,这孩子,全当催眠曲来听,就是不当一回事。我无可奈何之际,也只能让他去。

  最近,李重小朋友大二挂掉的两门课都要重修考试,他头一回比我们都用功,天天自习室不关门绝不回来。大於和小园子恋爱正浓情蜜意,宿舍楼不关门也绝不回来。寝室里只剩我和阿卜,不对,恐怕只剩阿卜了。因为,我,我也在恋爱。

  对于目前和赵秉均的关系,我本来不敢下结论。问阿卜,他做出一副"你白痴"的表情给我。我有点惭愧,人家刚失恋,我咋好老拿自己这破事耽误人家。可是赵大人天天跟我跟得死紧,又一副我属于他私人物品的行径,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到底是不是,我有好几次想问赵大人,都没有勇气。算了,得过且过吧。

  说得过且过有点不厚道,因为我过得挺滋润的。考试虽然很紧,真的相当紧,但时间的确是海绵,你再使劲挤挤,竟然又能挤出来一些。昨晚上,我还跟他坐着武汉著名的公交车去吃牛骨头。来去在车上就花了两个小时。

  我下车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到湖南了。这车开的太颠了,差点把我从窗户里颠出去。走路腿都轻飘飘的,要不是赵大人威逼我过来,我才不干呢,你知不知道多远啊!

  但是堤角的牛骨头的确很好吃,我们要了四斤牛骨头,一个牛杂锅,吃了个一干二净。就是太辣了,差点把我辣出屎来,眼泪鼻涕直流,嘴巴也不敢闭,一闭嘴就好像舌头要着火了一样,只能学习小狗伸舌头喘气。

  赵大人真不愧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吃这么辣的东西还没啥反应。来的路上他让我去买酸奶,我当时还不理解。你说两大男人,喝酸奶,多丢人啊!

  现在我可不这么觉得,我都想喊他活祖宗了。吃了辣的,喝水也压不下,就酸奶还能有点用。我只要啃两口牛骨头,就一定得喝两口酸奶。吃完了之后,更是含着酸奶不敢咽,赵秉均在这顿饭里鄙视了我不知道多少次,到后来我被辣的眉毛眼睛都红了,他还在那嘲笑我,这人的良心压根就没长过。

  吃完饭,撑得肚子把衣服都顶起来,我腆着肚子,被赵大人拉到旁边的小公园散步。堤角公园还挺大,不过眼下是冬天,冷的不一般,要不是我刚吃了爆辣的东西,我肯定不进去。里面全是树,七点多天已经黑了,阴森森的,冷风再那么一吹,树叶哗啦啦的一顿响,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绝对不是冷的。

  赵大人不管我哆不哆嗦,领着我往小路上溜达。公园里没什么人,四处黑洞洞的,你说我们两个孤男寡男,鬼怪应该不会感兴趣的是吧?!

  我看他一副悠闲惬意的样子,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孬,尽量挺胸抬头,走的气宇轩昂一些。我们渐渐向公园深处走去,没一会儿周围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赵秉均拉住我的手掌,跟我十指相扣,他掌心很烫,跟我心里一样。

  我们没说话,牵着手在小公园里慢慢走着,就算有人经过,我们也没分开。这里离学校很远,没人认识我们;天很暗,没人能看清我们。可能现在有认识的,能看清的,我也不在乎。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手上。我们默默的走,手越牵越紧,我感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胡乱走到一个小水塘,不管天多冷,我们跑到水边的石凳上坐着,挨得很紧。他扭头看看我,现在天色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他能看得出来什么名堂,但我就是觉得他眼睛,亮的跟天上星星一样,至少比我上次在楼顶看的星星还要亮。

  他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手掌,语调温柔到不可思议:"以前,我跟高中同学来过一次,吃完牛骨头就到这个公园散步。我那时想,将来,我要带我心爱的人来吃牛骨头,要带他来这个公园,还要在这个公园里吻他。"

  我听得心扑通扑通的跳,我怀疑他也听见我心跳的声音了,不然他干嘛笑得那么开心。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眼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有几丝头发贴在他脸上,他的眉毛长的很好,很长,很黑,还有眉峰。我不停的观察他的面孔,他的笑声轻轻喷在我脸上,嘴唇贴着我的,微微探出舌尖,反复描绘我的唇形。

  我被他舔的有点痒,忍不住退了一点,他马上跟过来,也不深入的吻,就是温柔的含住我,目光像陈年的美酒,熏得我快醉到在里面。我沉浸在他的温柔里,实在不可自拔,我更不想拔。我忍不住有点走神的想,我还是更喜欢五年前的赵大人,简直温柔的,能迷死人啊……

  回了学校,尽管我俩都滴酒未沾,我还是一副喝高了的样子,赵大人难得没笑话我,因为我觉得他也有点高。摇摇晃晃,飘飘欲仙的走路,见到谁我都抱以标准的傻笑。

  进了宿舍,一抬头就发现丁卜一脸严肃的看着我,看得我立刻就醒酒。赶紧搬个凳子坐到他面前,低头聆听他的教诲。

  他眼神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叹口气摇摇头,一脸不争气:"你啊,完全被美色迷倒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你还英雄?哎,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阿卜,你又想单挑是吧!"我气的牙痒痒。

  "我是想,不过不是在武力上,你以为谁都像你,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

  …………

  我除了使劲瞪他,一时间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阿卜又摇摇头,自顾自的说:"本大人呢,下午去了趟研究所,准备领一期实验的money,心情很不错。到了研究所,一下子就看到个令我心情更不错的小妹妹。"

  "她是发钱的?"

  "去,真没情调。她是实验所的小护士,好像还是实习的,长的这叫一个水灵啊……"

  "嚯嚯,你看上了?"

  "何止是看上,我觉得这小姑娘对我一见钟情,眼睛里含着水,一荡一荡的,荡的我那心也跟小船似的。"

  "哈哈……还小船……呵呵哈哈……阿卜,你越来越像李重……整个一采花大盗!"

  "本大爷有花可以采,你还不赶紧恭祝我脱离苦海!难倒我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也吊不死,有花采你很骄傲是吧?"

  "那当然,看咱么俩谁采的花好!"

  我一时无语,有这么比的吗?不过看他一脸得意,我也觉得挺开心。

  有些事,尽管知道没法摆脱,没法忘记,但你总可以想办法,让它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悄无痕迹。

  我希望阿卜过得好,更希望,他自己觉得自己过得好。


疯子许广於
  "林西,你考虑下,包多大一红包啊?"

  一早醒过来,我刚刚分辩出这是在赵大人的房子里,还没感慨一下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突然手机就叫的跟杀鸡一样。我赶紧爬出来摸手机,刚迈下床,腿就软了一下,差点没趴地下,我怎么全身都疼啊?

  摸到手机,赶紧回被窝里,冬天挺冷,还是被窝里好,热乎乎的,好像有暖炉一样。

  手机刚一接通,就听见一个声音高出平时八倍,以比刚才那杀鸡还难听的腔调,拼命地喊:"林西,你可得准备一大点的红包!你是老子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小了我跟你拼命啊!"

  "……大於?"

  "林西,老子要结婚了!!小园答应我了!!老子要……嗯,唔……结……!"那边一顿混乱,然后是小园子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林西,我一时不察,误入贼口,不如你做个乱世王子,把我救走吧!"

  "恭喜啊恭喜!"我终于理清这团乱七八糟的对话,一下忍不住也像大於那样大呼小叫:"你们要结婚啦!哈哈,老天长眼啊!小园子,我要给你当,不对,我要当大於伴郎!你的伴娘定没呢?找个漂亮点的啊!日子订那天啊?准备摆几桌?诶小园子,上次你不还没答应吗?"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小园子……不会先上车后补票了吧?"

  "林西!!你给我把小命看好,小心我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是是,我错了,娘娘怎么会出这种事,小人胡说八道,请娘娘恕罪!"

  "免礼,等着,大於跟你说。"他们俩七手八脚的把电话换过来:"林西,"诶?大於竟然冷静下来了!他以正常的音量跟我说话:"今天你上班不?"

  "不用啊,明天上。"我不停地笑,"说吧,什么安排?"

  大於的声音好沉稳,镇静沉着:"还没定呢,中午过来,我们研究一下具体事项。"

  没等我回答,下一秒,他突然又得了羊角风,狂喊我:"林西,老子要结婚了!!林西,老子要结婚……"咕咚的一声,电话断了,估计是小园子挂的。大於这么丢脸,小园子不会悔婚吧?

  这疯子,我被他喊得耳膜直颤动,晃了两下脑袋,周围好像还有回音,那个回音问我:"谁啊?"

  "大於……"诶,这回音怎么这么耳熟。我突然反应过来,旁边有人?怪不得被窝里这么暖和!我缓慢地扭过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赵大人光着上身,脑袋半埋在枕头里,头发凌乱,正口齿不清的跟我说话。

  我压根没听清他问什么,"咻"的一下就掀开了被子。完了,完了,我们俩,那个,赤果果!

  再看看我自己身上,青青紫紫,全是印子。我又"咻"的一下把被子掀回来,牢牢遮住不该露的部位,转过头,悄悄的颤巍巍的偷看赵秉均。

  他眼睛没睁开,也不管我内心多么颤抖,伸出手把我胳膊一扯,我腰一软,立刻歪倒一边。他翻身压住我,模模糊糊的说:"早啊!"

  "早,你,你也早!"

  "刚才谁啊?"

  "大,大於。"

  听到是大於,他终于睁开眼睛,定睛仔细瞧我了一眼。然后鼻子磨了我几下,低头就是一个深吻。他这人舌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随便几下就搅和的我头脑发晕,手也忍不住搭上他肩膀。正陶醉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行,……嗯……等下……我早上,没刷牙!"

  赵大人轻轻的笑,笑声里全是狡诈:"你昨晚也没刷。"

  ……我死了吧我!

  在床上昏天暗地了一会儿,我终于能忍住诱惑,起来穿衣服。拿起衣服那一个动作就累得腰酸腿疼,那个要命的地方也疼得不得了,两个大腿筋一直在发抖,合也合不拢。我很丢脸的连滚带爬回自己房间,在房间里边抖边穿,总算弄好。

  再出来看赵秉均,还一脸不情愿,硬赖在床上不起来。他这人,一早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小孩,可爱得不得了。一到白天就成了阴沉狡诈的狐狸,面冷心硬,还特霸道。

  我一看表,嘿,都十点多了,我俩真够能睡的。昨天没收拾好的东西也懒得管,趴在沙发上,等赵大人起床。大概是我不在房间里,他没有观众,很快就起来了,动作那叫一个麻利,一点不像我,跟七老八十了似的。

  他神清气爽走出卧室,正看到我趴在沙发上怒视他。赵大人很有自觉,面带愧疚心疼地走过来,坐到地上,头偏过来温柔吻我,手伸过来帮我按摩。

  我享受着亲吻和按摩,嘴里抱怨:"哼!现在知道心疼了,昨晚也不知道轻点!"

  "我轻点你也不会同意啊。"他得意的笑出声。

  我听了差点气死,索性埋着头不说话。赵秉均看我不理他,就凑到我耳边咬我,咬得又痒又麻,还不断轻轻吹气。我被咬得全身都发颤,只能又探出脑袋,献出面孔给他亲,让耳朵能躲开骚扰,心里真是呕的要死。

  不过我得承认,赵大人的按摩技术真的不错,没一会儿就按得我哼哼唧唧快睡着。慢慢的,我发现赵大人按摩的地点发生了问题,呼吸的拍子也有点乱,我赶忙呻吟说这也疼,那也疼云云。他面露愧疚,终于做了次正人君子。

  按摩完毕,我在赵大人的掺扶下洗了个澡,然后一块去大於那。他的车子好久没用,我们就打车去。路不远的时候在武汉打车巨划算,起步价3块钱,不晓得司机大哥们能不能赚到钱。

  一路上,我都觉得自己走路有些外八,下车时最艰难,希望见多识广的司机大哥没察觉出什么内幕。赵大人装好心来扶我,被我一巴掌打掉。本来不想做这么娘的动作,应该踹他一脚,偏偏脚一伸,那里就很疼,只好乖乖作罢。

  东张西望的进了电梯,我真怕有人看出点什么,赵大人一脸担忧的样子,可我明明在他眼睛里看到得意,他爷爷的,也不看是谁把我害成这样!

  一进门,大於就像只打胜仗的公牛,耀武扬威的走过来,瞪着牛眼,上下扫视了我们一圈。我心里有鬼,站在玄关处一动也不敢动,大腿根抖得厉害。大於研究了一顿,点点头,接着发出厚重狂妄的笑:"哈哈,林西,老子要结婚了!"

  我腿一软,差点扑倒,我还以为他要说出多么高深的话,害我担心个半死。

  进了屋子,我小心翼翼找了个最软的位子坐了,小园子似乎发现了我行动迟缓,一双大眼睛狐疑地扫来扫去。我觉得自己是瞒不过她那双慧眼滴,但也只能装傻充楞不做声。

  大於也过来巡视,我们做一块聊了几句,他竟然就拉着赵秉均跑旁边房间去了。我很诧异,他们俩个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大於他们一出去,小园子立刻一屁股坐我面前,语带阴柔,十足千年老妖的口气问:"林西,你们是不是,嗯……"

  这个嗯字是慢悠悠上挑的,听得我心头一颤,我只能跟小媳妇儿似的,缩在沙发角落里,虚弱地点点头。

  小园子立刻两眼放蓝光,整个人仿佛发出无数粉色的小红心在四周飘荡,语气颤抖的说:"这么久了,竟然,真的……"

  我本以为会被臭骂一顿,这下彻底傻眼。她抓住我的手,继续梦幻的说:"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们俩重归于好,这是多么的幸福啊……"

  "重归于好?什么意思?"我狐疑地问。

  小园子温柔地坐到我旁边,轻声道:"林西,不要瞒我了,姑奶奶我什么都知道。当年你和赵秉均的事,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呢。如今竟然又能重温当时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如果我不是女人,真要骂两句"他妈的,他妈的"来表达我的感受啊!"

  你已经骂了!不过我被她的话惊到,傻张着嘴,忘记了可以反驳她。甚至赵大人和大於回来,他们研究婚礼的事情,我也一直都在回味小园子这几句话。那一天的时间里,我基本属于魂游天外的状态,心里乱七八糟,这感觉太复杂,真无法形容。

  我可能有些杞人忧天,在以前的那个以前,我和赵秉均没在一起过。但是现在我不小心回到过去,我们在一起了,那小园子有这种感觉也正常。我担心的是,如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真的,那我和赵秉均,过去就的确在一起后又分手。为什么分的手,什么时候分的手,分手后多久,赵秉均怎么又对我产生兴趣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我想到大於,如果我和赵秉均被她发现,那我曾经对大於的感情,她是不是也看的出来?如果看出来了,那她的心情也够复杂的了,还能对我这么好,太了不起了。

  我被担忧和疑问搞晕了头,再加上昨晚劳累过度,身体真的不是很舒服,趴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我似乎听见大於和赵秉均在争执什么。

  好像大於低声问"解释过没?"

  然后赵秉均竟然无力地回答:"没有。"

  大於说:"你有什么打算?"

  估计赵秉均摇了头,因为大於立刻接着说:"哪天分手通知一声啊,我好帮你庆祝。"

  赵大人不知回答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解释什么?我解释吗?分手?我挣扎着想从梦里醒过来,可是好累好困,身子沉得动弹不了,到底被睡魔压下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好你个小老太太

  我睡到彻底天黑才醒,刚一清醒,大於就对我表示了无边的鄙视。

  "大於,就半天的时间,你们也研究不出个四五六来,鄙视我有什么用?"

  "叫你来也没打算让你出什么主意,就你那点大脑,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本来想着,你来了当个玩物给我们夫妻俩乐呵乐呵,结果你这玩物一点不负责任,进门就睡个人事不省,我鄙视你怎么了?!"

  的确不怎么,原来我就这点功能!想起之前听见的奇怪对话,我睡得一塌糊涂,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听着了,还是我睡着了的梦境。瞧瞧观察,大家都气色如常,搞不好真是我做梦来着。

  在大於家蹭了晚饭后,我们被他夫妇俩扫地出门。回家洗洗涮涮,接着睡。老子明天就要上班了,人家是过春节回家,我是过春节值班,多么大的差距啊!

  赵秉均是最令我痛恶的那个,他竟然一直请假到春节之后,这几日整天在家里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让我很眼馋。我们办公室只有三个人,我一回来,正赶上做年终奖,加班加得两眼发花。累个半死终于搞定之后,主任和张历全拍拍屁股回老家,剩我一个独守空房。诺大一间办公室,还是挺冷清的。

  年终奖一发,电话立刻响的跟接号台似的,有事没事的,有空没空的都来找茬。我忙的晕头转向,期间竟然还被小护士调戏,真让我吐血个半死。回去跟赵大人抱怨,他坐在躺椅里,不管我说什么都面带微笑,让我倾诉的欲望降到冰点,那个的欲望倒是升的很旺盛。被个帅哥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是个人恐怕都得激动一下。

  今个儿是腊月二十五,马上就放假了,闲着没事来踢馆的人也少了。我闲来无事,坐在桌边,心里有个事想办,但又拿不准主意。

  这个事,完全关于阿卜!我这几天常想,倘若我真的改变了过去,那阿卜他,应该还活着。既然他还在这世界上,为什么这段时间里,他一次都没联系我?手机里也没他的电话号码。是我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决裂,还是他真的没能活下来?

  我想给英启勋大警官打个电话,托他帮我查查丁卜的消息。可是我们也有快一个月没联系了,大过年的冒然打电话过去,还是求人办事,会不会太不礼貌?

  我左思右想,犹豫来犹豫去,脑袋里混浆浆的。想了半下午,终于心下一横,老子我再这么下去非给憋爆炸不可,不就是个电话嘛!拿出手机,找到英启勋的名字拨了过去。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来:"林西,过年好啊!"

  "过年好,过年好,你挺好的?"说完我差点没被自己呕到,你挺好?这叫啥话!

  "挺好的,过年时稍微有点忙,要不早想找你出来聚聚了!"

  "哦,那行了,你忙吧。"

  "诶,林西,好不容易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啊,没事。"

  "行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有事你就说,下次请我吃饭补偿我好了。"

  是你让我说的啊,那我可真说了:"英大警官,我的确有个事想托你帮忙。我有个朋友,好久没消息了,我想着,公安局里能不能查到这个人啊?"

  "我得试试看。林西,你跟我别这么客气,老叫什么警官,直接喊名字就得了。"

  "哦,好吧,启,启勋。"

  "就是,这多好。你刚才说的人是谁啊,得从公安局找?"

  "一个叫丁卜的,萝卜的卜。他是我大学是特别好的一个同学。83年夏天生,岳阳人。"

  "好,我查一下,不过这两天够呛。你着急不?我过完年给你消息好不?我现在在襄樊呢,不太方便。"

  "当然好,当然好!你在外地啊,不好意思,还麻烦你。我一点不着急,等过完年你很有空的时候再说。先这样吧,谢了,你忙!"

  急急忙忙道别,挂了电话,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正想平静一下,一抬头看见赵大人的身影站在门口,阴森森黑洞洞。我一口气没上来,好一顿咳嗽,差点没呛死。

  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眼泪都呛出来。赵秉均站门口看着,眼睛漆黑漆黑的,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也不过来帮帮忙。我咳了半天,好容易压下去,心肺都要从喉咙里咳出来,他才总算不在那发呆,过来倒了杯水给我。

  我小心的喝了两口,终于能顺过气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快下班了,来接你。"他不咸不淡的回答。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都上班一个多礼拜了,怎么今天想起来接我?"真的假的?说那么好听!那我刚才咳嗽个半死,你也不帮忙?"

  他不回答,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很黑,眼白有些微微发蓝,瞳仁亮亮的好像会发光。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很难不被吸引进去。我静静看着他,看得心里发疼。他算是个天之骄子,什么难题都难不倒他,可从他眼睛里,我为什么看到无尽的悲伤和疼痛。

  我醒醒神,赵大人怎么可能悲伤?再仔细看过去,果然,他眼神里全是冷傲,搞不好纯是我眼花。

  赵大人不管我表情多扭曲,低头看看表说:"下班了,走,领你去个地方。"

  "哪啊?"

  "去了就知道。"

  "搞这么神秘。"

  车开了不到半小时,进了个典型的武汉小区。房子老式,但是树非常多,茂密高大,树尖比六层楼还高很多。我是个植物盲,认不出这是什么树,但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下了车,赵秉均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箱橘子,让我抱一箱跟着他上楼。走到三楼,他熟门熟路的拿钥匙开了门。我到这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一进屋,我就傻了。

  沙发上坐着一对老爷子老太太,应该说是小老爷子,小老太太,也就五十岁的样子。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和善,满脸慈爱,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赵秉均把橘子放下,对着我说:"林西,这是我爸,我妈。"又转过头跟他们说:"爸,妈,这是林西。"

  我石化在玄关口,手里的橘子都忘了。这个混蛋,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啊!空气都静止了,我眼神发直,脑袋发麻。赵秉均在旁边捅了我一下,我才好容易反应过来,赶紧颤抖着,跟小老爷子小老太太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阿姨?"

  这个小老太太咋看上去这么眼熟?这不是上次说迷路让我领路结果根本没那条路害得我折腾到天黑才回去被赵大人恐吓的那个小老太太吗?!

  小老太太一脸善良祥和地看着我,微笑地点头说:"小林,你也好"

  我立刻从后衣领冒出一股寒气……

  赵大人终于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把我领进了屋。我手脚僵硬,颈项强直,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你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想我被你爸妈切丝、剁碎、磨粉、喂鸡吗?

  赵大人帮我拿拖鞋,趁机在我耳边悄悄说:"没事,他们当你是我同事。"

  这句话可算让我能正常呼吸,我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小沙发里,规规矩矩地陪老人家聊天。小老太太好像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拉着我嘘寒问暖。

  "小林啊,武汉的天气习不习惯啊?"

  "习惯。"我都呆了八年了,能不习惯吗。

  "这两天温度低,你觉不觉得冷啊?"

  "不冷。"就是比我家冷点。

  "武汉的辣你吃的惯吗?"

  "还行。"比不上你儿子,但也不错。

  "工作忙不忙啊?"

  "不忙。"不过前几天差点累趴下。

  "我们家秉钧对你好不好啊?"

  "很好。"

  嗯?我刚说完,险些被这个问题吓死,赶紧咳嗽两声,喝口水,借机谨慎地观察小老太太的表情。好像没问题,她还是笑眯眯的。尽管我总觉得她和她儿子一样,也是满心狡诈,但这非常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看小老爷子,也一副一家之长,慈祥和蔼的样子。我把心放回肚子里,应该没问题吧?这么察言观色,明察秋毫下去,我要得精神病了。我还不想进六角亭,尽管听说这家精神病院条件还不错。

  晚饭好了,两位老人家很热情地把我带到餐厅,还让我坐他们旁边吃饭。我行尸走肉地跟着他们吃了点东西,味道应该不错,但是我完全没心情没胃口。老人家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绝对不主动挑起话题,恨不得变成隐形人,谁也看不见才好。

  席间,小老太太一直给我夹菜,小老爷子也时不时关怀一下,味道烧的好不好啊?合不合胃口啊?会不会太辛辣啊?

  我努力吃掉碗里的每一粒饭,全身的汗毛恐怕都竖起来。赵大人非但不帮我解围,还跟老人家说:"妈,林西烧饭也不错,哪天让他做给你尝尝。"

  小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那好啊,林西真能干。这些菜是小阿姨烧的,下回我也下厨露两手,看看咱们俩谁做的好吃!"

  我听了脖子都直了,还来!赵秉均,老子这回要死透腔了!

  晚上回来,路上我一直没说话,在心里积累暴风骤雨。回到家一进门,我立刻跳起来抓住赵秉均的脖子,大喊一声:"小样,你死定了!"

  赵大人伸手接住我,我冲力太猛,一下把他撞倒在地上。赵秉均"哼"的一声,我心一紧,立刻担心起来,赶紧问他哪里撞疼了。

  赵秉均一把按住我,让我贴在他胸口。他心跳的很响,很快,也很有力。"咕咚,咕咚……"我趴在他身上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和他一起跳动,"咕咚,咕咚……",像一首温柔婉转的二重唱,很动听,很美妙。


林南驾到

  在地板上趴了半天,我才想起这是冬天,地上很凉,赶紧把他拉起来。我们草草洗漱了,躺在被窝里,盖棉被纯聊天。

  "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我回家?"

  "我不也去过你家吗?"

  "那不一样,那时候,咱俩不没……没那个啥吗?你也不怕你爸妈看出来?!"

  "怕什么,同事间交往很正常,他们不会多想的。"

  也是,那个年代的人们应该想不到这方面来,回想小老爷子小老太太的精神面貌,蛮积极向上的,我的性命应该还安全。我放下心里揣着的小兔子,轻松好多:"想不到就好。害我晚上快给吓死了,饭都没吃饱。不过,你爸妈身体挺硬实的嘛!"

  "是啊,我都蹦不过他俩。"

  有这么形容父母的吗?我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赵大人一只手爬上我胸口,轻轻刮捏,悠闲的问:"晚上真没吃饱?"

  "嗯,也还可以,应该有六七分饱。"

  "那就好,吃太饱了不好做运动。"

  "什么运动,都要睡了。"

  赵秉均喉头震动,低声地笑,嘴唇贴过来,用气音说:"剧烈运动。"

  ……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两个时空里来回穿梭,日子过得极其诡异,有时还会说错话。好在一句两句,也没人怀疑什么。不过不管什么时候的大於,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每次发现我出状况,都嘲笑我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

  我不知道别的"同志"们是怎么把恋情告诉朋友的,反正大於很快就知道了。我很感激他支持我,没被这种恐怖的情形吓跑,对他的嘲笑,也就只好充耳不闻,随便他糟蹋了。

  阿卜的小日子也过得很滋润,他和研究所的小护士,对不起,名字我还是没记住。反正他和那个小护士的恋情好像平地起高楼一样,突然间就华丽丽的开盘了。

  阿卜过年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他做药人,我打零工;他谈恋爱,我也谈恋爱,把个春节过得很热闹。

  从放假到开学,短短几个月,阿卜和小护士已经成了密不可分的整体,如胶似漆,如火如荼。从星期一到星期天,他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其他的时间全和她耗在一起。早就没他的实验了,他也赖在研究所不回来。

  我一直要求见一眼这个让他"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小护士,都被他以"时机尚未成熟"的借口给挡回来。这更让我好奇得不得了,这个小护士的形象在我眼里,简直高大伟岸得无以伦比,盖世无双。我把这感觉跟阿卜说了,他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表示一定在小护士面前多多夸奖我,哪天我有兴趣,也介绍个同行给我。

  我逐渐发觉,阿卜是个看上去很斯文,很要面子,很有文化,而在内心深处有点不要脸的家伙,不然他干嘛每天晚上回来都跟我讲述他一天的行程,巨细靡遗,听得我好几次都快崩溃。

  他视而不见,还要求我回答他各种奇怪的问题:

  "林西,你说她晚饭时干嘛突然生气呢?"

  "林西,你说女人的心怎么这么不好琢磨呢?"

  "林西,你说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爱粘人呢?"

  "林西,你说她这么粘我,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厌恶呢?"

  嘿,当我真知道答案似的!我压根还没机会和女人来场艳遇,就被赵大人拿下了,你问我还不如问大於!而且我怀疑阿卜根本是用这些问题做烟雾弹,表示在他的恋情里是小护士迷恋他,掩护其实是他死赖着不走的内幕。

  我威胁阿卜,再这么讲下去,我就到处宣扬他是个跟屁虫。阿卜才不管我的威胁,照样十万个为什么,问的我整天精神萎靡,没精打采。我知道你老人家很困惑,我也知道咱哥俩感情好,可这种问题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啊!老子也没跟女人谈过恋爱啊!

  我通常在心里称五年前为前台,称现在为后台。以前我挺期待能在前台多接客的,托他老人家的福,我现在更希望能完全转入后台工作。

  不过,前台后台的我有很多相同的任务:比如说,都要和赵大人进行甜蜜而诡异的奸情;比如说,都要思索阿卜的未来走向;再比如说,都要钻进书店研究时间与空间的无穷奥秘。

  这本书上说,爱因斯坦的时间倒流理论是有漏洞的。嗯,这跟我想知道的答案没关联,扔掉。

  那本书上说,穿梭时空是绝对可行的。这个我都已经实践了,这本书也没用,扔掉。

  那那本书上说,数字有奇数偶数,正数负数,那时空肯定也有相对时空,平行时空,对称时空……诶诶,这个还搭点边。

  我成了个科幻迷,没事就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和赵大人聊天时也忍不住会提起。他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听我瞎扯。用大於的话说,我和他现在属于奸情正热,这个词虽然不好听,但还真是说到点子上。

  偷偷摸摸的恋爱,的确蛮刺激。人前装模作样,一本正经,人后滚成一团,奸夫淫夫。从前觉得操场是个锻炼的好地方,现在知道十点半操场关闭后才是真正的好地方;以前觉得水房是个又潮又热的烂地方,现在发现没水打之后,水房也能变成好地方……

  开学后一个月,赵秉均顺利转进七年制,手续跑了好几天,我被他拉壮丁,又跑腿又搬家,累得够呛。为了补偿我,我们在早春的一个凛冽的周末,去了趟武当山。

  想象中的美景基本没看到,山上冷的要命,风超级大,吹得我脸都快变形。我们爬了一天山,累个半死,什么叫望山跑死马,来了个彻底领会。

  每个景点都有一两个道士算卦,这大概算武当山的特色了吧。我们没有算命,倒是在比较哪个道士长的帅,哪个道士看起来假,玩的很愉快。

  晚上缩在山下的小旅店里,紧紧贴在一起互相取暖。把相机拿出来,一张张欣赏在山上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请路人帮忙拍的合影,我们虽然没靠在一起,但是气氛和背景都很好,头发飞扬,连赵大人的扑克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别人看着应该只觉得是两个要好的同学。回到学校后,我把这张照片洗出来,放在上次生日时他送的相框里。赵大人对着它看了好久,赏赐了我一个极其火爆的热吻。

  日子淡淡的过,还挺不错。前台考试,后台加班;前台放假,后台上班;前台开学,后台还上班。

  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事业有不错的领导,搞怪的同事,爱情第一次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我满足,即使被逼当家庭煮夫也还是很满足。

  主任和张历都放完假回来,俩人各胖了一小圈,对于我一个人在春节期间坚守岗位表示了赞赏,并带给我很多他们家乡的小吃。

  张历诉苦说被家人领去相亲,把过程描绘得特别恐怖。主任听了拍拍他的肩膀,沉重地说:"大伙都这么过来的。苦不苦,不如想想萨达姆!"

  下班了,我慢悠悠走出行政楼,边走边想晚上买什么菜。到楼门口时抬眼一看,差点以为我走走路就穿了:林南背个书包,身形瘦弱,像个二十岁大学生一样站在楼下。

  我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下,这是我们医院啊!你老兄哪冒出来的!

  我直直地走过来,他表情淡定,一定不像我,跟见鬼似的。看到我走向他,他微笑出来,轻声说:"林西,你要收留我了。"

  跟赵大人打电话说明情况,我和林南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两瓶啤酒。刚一坐下,我就问他:"林南,你怎么到武汉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南笑笑说:"告诉你,你还能不让我来吗?"

  "当然不会!"

  "那告不告诉你不都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

  林南摆摆手说:"好了。我研究生是两年半的,三月份毕业。这边有个公司招人,之前一直有些犹豫,你元旦回家时我还没决定。后来决定了又正好过年,我就忘跟你说了。再者说,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真的?"我有些怀疑,这小子看上去特温顺文静,骨子里的坏心眼比谁都多。

  "骗你干嘛,你是不是怕我麻烦你啊?公司安排宿舍,不用你担心。"

  "我不怕麻烦,就是太没想到了。刚才在楼下看着你,我差点以为自己掉黑洞里了呢。"

  他嘿嘿一笑,端起啤酒冲我示意:"少罗嗦,喝酒。"

  喝就喝,谁怕谁!

  这一下喝到天高皇帝远,天晴乌云散,天上地下啥也不知道了。我模模糊糊的,好像看到阿卜出现在面前,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你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我哪也没去啊!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找到你?阿卜,你在哪啊?

  林西,对不起。

  我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四周都是雾,他身形飘飘乎乎,看也看不清楚。我伸手拉他又拉不着,喊他又不理我,急得直冒烟。他看我一头大汗,嘴角上扬,明显在笑我。我冲着他跑过去,他却轻飘飘的退开,我越追,他就退的越远,我只能拼命喊他。

  阿卜,阿卜,你停下。

  林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阿卜,你给我停下。

  我激灵的一下醒过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面。赵大人端了杯水给我漱口,我靠在他胸前,忍不住不断喘气。刚才的感觉太糟了,我心里有点害怕。赵秉均没有说话,让我稳稳靠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里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又出现了上次那种伤痛的感觉。

  我坐起来想看清楚些,他却把我按回去,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我又喝了几口水,头脑清醒多了,问赵大人:"我怎么回来的?"

  "我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林南用你手机打电话给我,一听就知道你俩都高了。我就把你接回来了。"

  "那林南呢?"

  "我也把他送回去了。放心吧,亏待不了你的宝贝兄弟。"

  我哑口无言,不过我怎么就醉了呢,难道现在生活太舒适,连醉酒的阈值都下降了?

  赵秉均拿了个枕头让我靠着,把我脑袋搭他肩膀上,然后用鄙夷的口气说我吐了他一身,还抓住他狂吻。我有点不相信,不过赵大人说了,我不信也得信,只能乖乖认罪领罚:明天替他洗碗。


捉奸
  林南一来,我的生活重心有一部分转移到他身上。我估计赵大人感觉被冷落,有些不乐意:因为晚上他作恶的次数多了些,而且比以前更加霸道凶狠,常害得我早上腰酸腿痛直不起腰。

  眼下虽然是四月初,但这几天很凉,我把我小屋的电热毯已经给林南拿过去了,还是怕他冷。明天星期六,今个下午正好调休,我就煲了汤给他送宿舍去。

  说来也奇怪,在家里时,我每次看到他都想躲开,避之都不及更别提主动找他,就是同在一室也没话讲。现在到了离家千里的武汉,反而好像回到他刚回家的时候,我们有无数的话题,随便什么就可以聊上一整个下午,不需要担心那句话说得不对,那句话讲得不得体,常聊到唾沫纷飞,口干舌燥。

  这种感觉很好,他是我的朋友,兄弟,亲人,很多种感情融在一起,我很开心,真心努力想把这种感觉保持下去。

  路上有点堵车,我看看时间恐怕晚饭要来不及,打电话给赵大人,让他晚饭自己吃。他很不情愿,也没办法。我哄了几句,他终于点头,要求我明后两天做美食给他,同时负责洗碗。

  我当然答应,闲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抬头看见的士大哥一脸窃笑,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地道的"气管炎",可就算是事实,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啊!回头一想,我是"气管炎",那赵大人就是我老婆了,这种感觉真爽,也忍不住低头偷笑了几下。

  到了林南宿舍,他刚下班,我俩围在一起喝了汤,没饭吃,还是饿。离他宿舍不远是武汉最大的一个艳阳天,我拍拍屁股,指指肚子,表示我要讹他一顿。

  上大学时,尽管离这个艳阳天有点远,我们宿舍几个贪吃鬼也常往这跑。当时毛血旺才六块钱一份,我们穷学生,别的吃不起,点四个菜里就有两盘毛血旺,还跟服务员要求:一盘超辣的,一盘微辣的。

  如今再来,感觉很不一样啊!我心情极好的往里走,准备大吃一顿。穿着性感旗袍的服务员带着我俩往里走,好久没来,里面全都重新装修过了。我边走边四处看,走着走着,突然,让我看见了赵大人,还有大於!

  他们俩怎么跑这来了,我摸摸鼻子,不知道这两人研究什么坏事?大於该不会是想踢掉我,找赵秉均做伴郎吧?

  我跟服务员说把我们安排到他俩旁边的位子,中间只隔道屏风。跟林南示意一下,我们俩绕了一点路,悄悄坐到他们旁边那桌去。他俩好像没说什么话,我更不敢出声,点菜都用手指。服务员用奇怪的表情看我们,我没空理她,竖着耳朵听大於他俩在说什么。

  饭馆里太吵了,我基本上听不清几句,尤其是赵秉均,说话声音本来就低,离我又远些,他的话我一句没听着。倒是大於,嗓门大一些,我还能琢磨出几句话来。

  林南也很感兴趣,我们放着宽敞的位子不坐,非都挤在一边,听两句笑一下,好像小时候的恶作剧,特有成就感。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考虑一个问题: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还会不会走进这个饭馆,坐到这个位子。但在现实中,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更何况,我听到了这些话,很难装作没听过,更难忘记自己听到过。

  在我刚偷听的时候,他们俩还比较平静。慢慢的,不知道在什么话题上面意见不统一,他们的语调时不时会突然拔高一截,有时又会很激动,语速非常快。

  开始我只能听到大於说什么"全都说清楚","问个明白"之类的话,然后又听到赵秉均难得激动的说了句"大不了分手"。我心中的兴奋逐渐冷却下来,大於要结婚了,要分手的,肯定不是他们。

  后来,我听到大於愤愤在说:"我难倒要跟他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

  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自己没搞清楚,甚至也记不得了。我应该表示愤怒,或者是委屈还是怎样,但都没有,我表现得非常镇定。连林南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我平静的听着,吃了几口刚上的菜,夸了几句好吃,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正在被油煎的感觉。很烫,很疼,疼得快麻痹。我想林南可能知道我和赵秉均的关系,因为他的样子很有看头,活生生一副无意间撞破别人偷吃的表情,不断小心谨慎的观察我,我一概给予平静祥和的笑容。我能表演的极限就在这里,我没法说出"没什么""我和好"之类的话。

  我回想了一下和赵秉钧在一起这半年,很多回忆,很多幸福。我已经在想,就算我父母发现,以我向来尴尬的身份,他们也不会拼命的反对。只要赵秉均能坚持,说不定,我们俩真能在一起过下去。

  没想到,我又一次栽在大於身上。第一次,是我爱上了他;第二次,是我爱的人,也爱他。

  就在前两天,我还想着,我终于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儿,我享受生活的美好。原来,终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大於还说了些什么,比如说:"那你就问他……","谁受得了?"或者"哪能又分手?"什么的,我听着,脑袋里木木的,好像什么都没法去想。我该想什么呢,想以后的生活?想自己的悲哀?还是想,我要不要来回离家出走。

  林南迅速的结账,拉着我离开。我走在外面的大街上,满街灯红酒绿,几乎比白天还热闹。人们喧闹着,表情丰富,聚在一起激烈的说话,大笑,喝酒。

  我被林南拉着,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回了他的宿舍,我一头倒在床上。真想就这么睡着,再也不醒过来。我害怕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相信这种搞笑的情形会发生在我身上。

  头很疼,昏昏沉沉的,稍微晃两下,好像脑浆也浑浊掉,在里面左右摇晃。我趴在床上,林南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人出声。过了好一阵子,我终于能组织语言,淡淡的跟他说:"林南,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林南乖顺地把手机递给我,我仰躺过来,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十通电话里,至少有五通是打给赵秉均的;短信更是如此。那些昔日里甜蜜的,搞怪的,装腔作势的,装傻充楞的话语,现在看起来,真是无比的讽刺。

  这个手机,和赵秉钧用的一模一样,过年时他买给我,还美其名曰是情侣机。他用的黑色,我的是蓝色,好像一个是星空,一个是海洋,永远都无法交汇。

  我眼眶一酸,几乎立刻就要落下泪来。可我不该这样,不该像个娘们,因为失了个破恋就大哭大闹,寻死觅活。我把拇指挪到关机键上,手机一声长"滴"后,灭了光亮。

  林南靠在床边,看着我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轻轻的开口:"林西,你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他果然知道。

  "你,不当面问问吗?"

  "呼……不想问了,不想自取其辱。"

  林南伸手握住我的手臂,头靠在床头挨着我,"林西,你想哭的话,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竟然还能笑,转过头看着他,林南的眼睛里全是担忧,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

  "林南,我大概是想哭的,可我哭不出来。等我能哭的时候再哭吧。"我轻轻的说:"到时你也不许笑话。"

  林南把尖下巴放在床上,大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林西,给我说说你小时候吧。"

  "小时候?"

  "就是我刚被领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啊,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呢,还想以前辈的身份照顾你来着。结果闹了半天,你才是正牌货,害我自卑得要死。"

  这些从前难以说出口的心事,现在都无关紧要了。我不在乎说出来,不在乎林南的想法,不在乎自己的面子。我最关心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没什么还能失去的。

  林南眼睛一闪一闪的,轻声说:"林西,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你小时候跟闷葫芦一样,话少的可怜。"

  "我刚到那个家里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爸妈,大哥和你,都对我很好,可我就是不开心。一开始发现你不知道咱们俩这种真假李逵的荒唐事的时候,我在心里嘲笑你,想着有一天你发现事实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对我好,什么都想着我,陪我说话。你怕我想家,就给我讲你被带回家之前的事。之前的父母很好,疼你,刚来的时候你也很想他们,但是时间长了就好了。让我不要伤心,多笑,多跟你说话。"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原来我还当过一阵子好兄弟。

  林南目光放的很空,不知道焦点在哪里,他继续说,声音飘忽不定:"慢慢的,我开始害怕,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不再和我说话;我怕我喜欢上这个家,背叛我之前的妈妈;怕有一天你亲生的父母找来,再把你也带走;我还怕,怕爸妈把你认错,是因为我之前的妈妈,给了爸妈错误的信息。"

  "我妈,之前的妈妈死之前,摸着我的头,一直跟我说对不起。爸妈之前找我的时候,曾经找到过她。可她不想让我回来,所以没有承认,还说把我又送给了别的人家。"

  "我不知道爸妈怎么找到你那里,把你带回来的,但是爸妈对你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的好,你也很爱他们。我那时想,如果你永远不知道就好了,我们就当两个不是双胞胎的双胞胎,我不会对你感到愧疚,你也一直对我好。"

  "可是后来,你还是慢慢发现了。我知道你会发现的,我很怕那一天到来,只是我阻止不了。我看着你一点一点醒悟,一点一点确信,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离开家,住在学校,很久都不回来一次;考大学时考了这么远,你班上大半的同学都留在北方,可你非要到这个你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城市;爸妈给你寄的生活费,你总是原封不动的放着;
  上学这么多年,你一共只回了两次家,电话也很少打……"

  "林西,这些年里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没有我的出现,你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分手
  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晚,前所未有的亲近,畅所欲言到深夜。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件事,或许这也是老天对我的优待:有两个兄弟,有三对父母。但不管剩下的两对在哪里,我如今只认现在的爸妈,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父母,林南,是我真正的亲人。

  很晚的时候,可能赵秉钧打我的手机不通,就打电话到林南手机上。林南骗他说我睡了,明天再说。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风平浪静。我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不是你的,怎么都不是你的。"他不是我的,我强求不得。

  我在林南那趴了一个周末,好像回到婴儿时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大脑完全静止。饿了他去买饭,累了倒头就睡,不洗脸,不刷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这样很好,我在努力找回没有赵秉钧的日子,以后,依然是我一个人生活。赵秉钧说的对,大不了分手;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

  星期天晚上的时候,我偷偷开了下手机,一下子涌进无数短信。我看着手机上闪动的曾经深爱的人名,一条信息也没看。正想把手机扔回去,突然看到一个我差点遗忘的人:英启勋。打开短信一看,是我上次找他帮忙的事,想想还是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他好像在忙,我们闲说了几句。他说查到点东西,但是还不确定,想搞清楚之后再告诉我,到时当面谈。

  我感觉他吞吞吐吐,有些话好像不好开口,我也不好细问,感谢了他几句,挂了电话。

  手机刚挂断,立刻赵秉钧的电话就打过来。我看着手机闪了半天,深吸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林西。"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很低的声音,喉头的震动好像通过话筒传递过来,听得我心头一颤。

  "林西,你在哪里?"

  我压住心头的酸楚,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没在哪。我一会儿就回……去你那,你有空的话,在家等会儿。"

  "好,林西……"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还是收了口,轻声说:"我等你。"

  我跟林南说了声,回去赵秉钧家里。在门口,连着做了好多深呼吸,才能镇定的推门进去。赵秉钧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看到我进来,微微抬眼看着我。

  我从前,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都会有种他想要弄死我的感觉;不明白我们两个个性截然相反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一起。我沉浸在虚伪的幸福里,连个为什么都没问过。我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女人喜欢问"你爱不爱我"这个问题,因为如果对方从来不说这句话,你的心里,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我看着赵秉钧,他如平常一样的淡定安然,我消失了两天,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这样也好,好聚好散,不枉相交一场。

  我走过来,坐在沙发对面的躺椅里,这里本是他最爱的地方。我们在这张躺椅里□,喂饭,依偎,现在也要在这里分手。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抬眼瞄了我一下,没有动。

  我稳了下心神,认真的说:"对不起,这两天没给你打电话交待一下,我一直,在考虑些事情。"

  赵秉钧有些心不在焉,他深深的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弥漫出疏离之感。听到我的话,他伸手拿过我刚才交给他的手机,不在意的把玩,同时懒洋洋的看过来,悠悠的问:"那你考虑出,什么结果?"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随便你,无所谓"感觉的人,我到底还是心痛难当。我尽量稳住内心的战栗,慢慢的说:"我们两个,个性并不合适,没必要勉强在一起,与其将来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分开,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赵秉钧没有动,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一丝意外或是伤心都没有,只是看着我,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他用对陌生人的眼神对我,也用对陌生人的语调淡淡的说:"你决定了就好。"

  不问一句问什么,不做任何挽留的举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似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这一段对我来说刻骨铭心的感情,在他,无非一场旧梦,梦醒后,梦里的人,事,再也不会出现在脑海里。我走还是留,他都全无所谓。

  我麻木的点点头,站起身,他不再看我,我们终于,还是没能逃出形同陌路的结局。

  我收拾了东西,虽然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可是东西却不多。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赵秉钧给的,衣柜里并排挂着衣服里,真正是我带过来的没有几件。

  简单的把东西装了,还是当初背来的那个背包,其他的都不属于我,赵秉钧扔掉就好。提着东西出了房间,他还在沙发上坐着,姿势一点都没变。我最后贪婪的看了他一眼,他每一丝表情,每一根汗毛,都想牢牢记住。

  他没有转头看我,侧脸依然英俊迷人。我在心里跟他告别,离开了这座房子,离开了这个我心爱的人。

  回到我的小屋,真是冷的要命。我把东西随便规整了一下,趴在冰冷潮湿的床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心也冷到结冰,空荡荡的不断坠落,没有尽头。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日子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每天都是一部流水账。我成了一个工作机器,我自嘲的想,我应该佩服自己,竟然能做到工作失恋两不误。不过我脾气大概不会很好,因为来办公室办事的人,明显向张历的办公桌倾斜。

  同在一个医院,难免会碰到赵秉钧。有时迎面走过,他也很少正眼看我,只是自然的点点头,我总忍不住偷偷转过头去,贪恋他的背影。

  他身形很高,肩膀也很宽,但不壮,这些日子来似乎还有些消瘦。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失恋,我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而是没有我这个拙劣的厨师在旁边,饮食不够规律。

  我还在努力戒掉每天思考晚餐菜式的习惯,其实我有很多习惯需要改进。有一次在路上,还遇到了从前每天买菜时常遇到的煮夫宫言。他好奇问为什么很久没遇到我,我无言以对,只能缄默不语。他看出来我表情苦涩,没再问下去,匆匆告别,好像怕被我的苦闷感染到。

  我这人好像很多东西都比别人多一倍,父母很多,兄弟很多,经过的事可以再来一次,甚至失恋也要翻倍。我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当时小园子说我和赵秉钧是"重归于好",因为回到五年前,我还要再跟他分手一次。

  一开始,我没想到这方面。结果在宿舍里醒来,看到赵秉钧出现在门口,我整个人如同被定了身,完全石化。除了苦笑,我还能怎样。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开他,不敢回头看,怕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

  我不想再一次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对我全不在意的赵秉钧;我总想再骗骗自己,赵秉钧依然是我的,哪怕是苟延残喘一刻。尽管我不断告诉自己,必须要跟他说清楚。

  对心爱的人说分手,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对五年前的赵秉钧,我更加留恋。

  东躲西藏了几天,还是被他堵在宿舍里,大於看到这个情形,耸耸肩离开了,宿舍里只剩我们俩。我僵硬的站着,想叫大於留下来,却开不了口。

  五月的武汉,天气已经热起来。他额头上沁了薄薄一层细汗,眼睛紧紧盯着我,微微的呼吸声,好像就在我耳边。我呆立在屋子中间,傻看着他,真的还要再来一次吗?我不知道自己受不受的了这种折磨。

  他把房门反锁,直直的走向我,我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终于鼓起勇气说:"坐吧,我有事跟你说。"

  他收住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了我几眼,竟然面带微笑,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好像无比期待的等着我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把已经说过一次的话再讲一次,已经割碎的心再割一次:"我们,我们两个,个性并不合适,没必要勉强在一起,与其将来……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分开……"

  比我相像的还要艰难,我几乎没有能力把话说完。我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从好整以暇到不可置信,心痛到呼吸不了。到头来我又要伤心一次,可惜伤心这种东西,从来不能免疫。

  赵秉钧似乎无法相信我会主动提出分手,他身子动了几下,翘起来的腿也放下去,眼睛困惑的看着我:"林西,你在说什么?"他满脸都是惊讶,我根本没法看他的眼睛。

  "我说的是真的,分手吧。"

  "要分手总有原因的,别说什么个性不合,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他好像有些愤怒,声音非常用力。我不敢抬头,猛盯着地面看,要说什么呢,说你不爱我,我不想自取其辱?我整颗心都乱成一团,突然看到丁卜的足球鞋,心下一横狠心说:"我,不爱你,我爱的,是阿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会更很多,导致这个文也马上就要结束,舍不得啊~~~
与往事干杯

  我几乎不敢看他,他眼睛里写满了愤怒、惊讶、伤心,好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的心疼得几乎要裂开。

  赵秉钧坐在椅子上瞪着我,胸口不停的起伏,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朝我扑过来,可是他没有。他剧烈的喘着气,喉头上下滑动,我们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太难了,我有好几次都想收回刚才的话,跟他说我没有爱别人,我只要他。可他要的不是我,我再没有骨气,也不能明知人家不爱我还死赖着,我不想输得更惨。

  好半天,他突然开口:"原来真的是丁卜,我还一直在骗自己。"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嘲讽的说,"他刚转到这个班上,你就对他另眼相待,什么都照顾他,做实验一个组,平安夜到楼顶看星星——那天我看见他靠在你身上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你们靠了那么久,躺在楼板上说话……可惜我总以为,你吻我,就必定是爱我的。但是林西,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我太迟钝,不知道我喜欢他。"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顺着说下去,一边努力忍住眼泪,这个时候掉眼泪真是太没种了。

  我的确太迟钝,先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大於,然后是不知道你也喜欢大於。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管他妈的谁是谁,都不干我的事。

  "那现在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

  他没再做声,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我看着他的鞋子,我恨不得冲上去亲吻他的鞋子他的脚,求他爱我,可我不能。我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对了,我还没问,你和大於怎么样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不应该是我问,更不该在这时候问。

  好在他并没有动怒,慢慢的,轻描淡写的说:"还好,这你也知道了?你怪我们瞒你?"

  "没有,怎么会?我又不在乎。"

  越说我越后悔,我根本是个笨蛋蠢货,用这么酸溜溜的话,说着一听就知道的谎话,好比用力想留一点面子,却更丢脸的一塌糊涂。

  "你不在乎。是啊,你又不在乎。"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没再出声过。过了好久,他缓缓站起来,好像一个动作会有多么艰难一样,最后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走了。

  我靠在墙边,听着他沉重的脚步走出去,轻轻关了门,把我关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面,仿佛再也不会有人走进来。

  我慢慢坐到地上,房门并不很隔音,走廊上人来人往,喧哗热闹。可是屋子里面,却冷的像西伯利亚一样,寒风凛冽,我这双迎风流泪眼,实在不争气。

  过了好久,大於回来了。进来砰的一声摔上门,看见我坐在地上,大骂我:"林西,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你有毛病是吧?……"

  我木然的听着,他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我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能理解。赵秉钧告诉你了是吗?你有没有安慰他?他有没有向你诉苦,博得你的同情和拥抱?

  我扶着墙站起来,麻木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不由收住口,直直的走出宿舍。大於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把怨气发在他身上,我已经失去了心爱的人,不能再失去大於。

  我慢慢爬上楼顶,走到当初丁卜站的地方,赵秉钧看到我们靠在一起的地方。既然你看到我们靠在一起,还靠了很久,为什么不问我呢?你不相信我们是单纯的看星星,那你真的关心我们在干什么吗?

  大家都有谎言,看谁编的更高明些罢了。

  我在楼顶站了很久,站到双腿发麻,什么都没想,只是站着,脑袋一片空白。

  赵秉钧果然没再出现,我们已经不在一个院系,想见面除非主动联系,否则很难遇见。也许就是因为我和大於在一个宿舍,又是好朋友,所以他才选择我吧。既可以常常见到大於,又能知道他所有的消息。

  有一次,我在上课的路上见到了他,他和大於一起,站在教学楼下说话。他们两个长的都很俊挺,大於斯文些,他更冷硬些,站在一处,十分赏心悦目,往来的女生都会看他们一眼。

  看到赵秉钧,我的心噗通了一下,跳的我差点喘不上气;等看到两个人一块儿,我心里酸水直流。我本想视而不见,他没看到我,我还是忍不住贪婪的狠狠的看了他几眼。

  多年后他还是爱着大於,这么长情,或许,我应该抓住他不放,他为着大於,没准真的会一直和我在一起。那一刻,我心里动摇了一下,赶紧晃晃头走过去。同一个陷阱,我不想跳个没完没了。

  我努力镇定自若的走进教学楼,感觉背上热热的,像是被谁注视着。我跟自己说,一定是赵秉钧,毕竟在一起过,总会有点感情。想想还是自嘲的笑了,自作多情不能到这种地步,我这个阿Q,当得未免太尽职。

  回到现在的时间进程里,我过得也算还行。这半年基本上没花自己什么钱,攒了不少,把最重要的几样电器买了,用我自己以前那个破手机,还像之前一样的自力更生。

  林南常来我这儿,反正楼下有直达公交车去他单位,他最近一段时间
  干脆就住在这里。他最爱吃我们家乡一个叫香辣肉丝的菜,我就常给他做。食宿全包,这根本是天底下最美的事。就是地方小,挤了点,那也比他宿舍宽敞。

  心情不好,就什么好事也遇不到,不是钥匙丢了,就是钱包掉了。林南一天到晚对着我叹气,我也没办法,都回家了,我可不想再强颜欢笑,整个人都像一坨烂泥。

  唯一的一件好消息是,当初找流氓围攻我们医院,害我被一记重拳打回五年前的那个当官的,就是有个精神病女儿在我们医院跳楼的那个混蛋,他终于下台了。我听说的时候,整整高兴了一下午。张院长好得意的跟我们说,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大於和小园子的婚礼,如火如荼的准备着。知道我们俩又分了手,大於也又跑过来把我臭骂了一顿。我低着头任他责骂,一个字也没说。

  倒是林南,认出他是那天吃饭时和赵秉钧坐在一起的人,对他极其反感,大於骂我一句,他就反驳一句。两个人后来吵得不亦乐乎,倒把我给忘了。反正我也不敢出头,不如躲在一边,两耳不闻吵架事,乐得清净。

  大於骂累了,看我懦弱的躲在墙角,直说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那他也没把我这块破泥烂铁怎么样,还是在我这蹭了饭才走。

  医院里,一直没能碰到赵秉钧,他在各科轮转,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科。明明是我说分手的,到头来,舍不得的是我,想见到对方的是我,最留恋过去,走不出来的还是我。

  世上爱情这码事大概都这个德性,谁也强不到哪去。

  婚礼定在六月六号,我们大家都忙的灰头土脸的,结个婚简直要把人累死。我全心全意投入其中,借此来忘记赵秉钧的一切。每个细节都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预料到,满足小园子所有的幻想,力求让婚礼完美。

  五号晚上,已经来了好多大学同学,大家很久不见,非常开心,聚在一起什么都说。要不是明天就是婚礼,怕是不聊到天亮不肯罢休。

  李重这几年竟然还能更胖一些,我差点认不出来。他身边领了个水灵灵的极其娇小的女孩子,两个人肉麻都骨子里,没事就honey来honey去的,我简直要给酸死。

  丁卜,依然没有出现,这个人到底哪里去了?我甚至问了大於,大於一脸诡异的看着我,未发一言。我不好追问,更不敢问别人,只好在心里瞎嘀咕。

  婚礼很棒,粉色的紫色的花铺的到处都是,前期所有的准备工作,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外表一副白领摸样的楠楠一见到,立刻就原形毕露,尖叫着说好美好浪漫,我听见了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大於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五岁小孩似的,倒是小园子很坚强,还拍着他的背安慰。这些全都被我用相机拍下来了,以后可以做个不错的纪念,有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威胁大於。

  我作为他俩的媒人——按照我们俩当初约好的那样,上台发言。我说得很动情,要知道相爱又能够相守,修成正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俩在一起这些年,我算是从头看到尾,和自己的事情一样知根知底。

  我在台上,能够看到赵秉钧坐在远些的桌子边。他并没有看我,我就肆意的把他看了个够。我心里发疼,发言时声音都跟着颤抖。很久没见到他,我又想念,又心痛。

  大於在一边越听越感动,哭得更厉害了。发完言,我们立刻紧紧抱在一起,我绝对看到小园子冲天翻了个白眼。

  晚上我喝了好多酒,身为伴郎,我不仅帮新郎挡酒,自己还热情主动喝酒来着,喝了个酩酊大醉。但是意识好像还清醒的,我知道赵秉钧很早就离开了,大於结婚,他心里必定很不好受。整个晚上他都面无表情,一眼都没往这边看。

  我想着这些,心里疼得像被刀割成一片一片的,可是心越疼,我就越用力想,自虐一样把自己凌迟成个骨架子。

  婚礼进行到后面,吵得快翻了天,大部份人都喝醉了,大家又吵又嚷,都想对方听见自己说的话,结果都听不见。我被吵到耳鸣,整个脑子里都是干杯的声音,等熬到一切就搞定,我连人脸都已经分辩不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家,全身臭烘烘的,趴在床上就睡着了。反正现如今,也不会有人嫌弃我,我也不会,再吐到谁的身上。现在整个屋子,就我一个人,多好。


大於结婚了

  "阿卜,你答应我件事。"我边说边夹起一个汤包小心的吹。

  "什么事?"他愁眉苦脸,又和亲亲小护士吵架了,吵了又好,好了又吵,真搞不明白。

  "以后失恋了,不许再想不开!"

  "哦,上次也没想不开啊,我不没跳吗?!"

  "等你跳了就完了,你当我爱管你!"

  我被他一脸苦相弄得胃口全失,扔了筷子。我们正在学校门口的汤包馆里吃饭,可他一直满脸悲戚,看的我实在憋闷,美味的汤包也吃不下去。

  最近这段日子,我在过去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我好像有种预感,这种诡异的情形就要结束了。我有些害怕,有些期待,五味交杂,但最担心的还是阿卜。他后面的生活怎么样,到底去了哪里,我都担心的不得了。

  "阿卜,你还得答应我件事!"

  "又什么啊,说吧!"他要死不活的说。

  "你答应我,以后不管我们离多远,你每个月都要给我打电话。"

  阿卜一听,五官扭曲成一团:"你怎么也这样啊!她让我每个小时都打电话,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我被他凄厉的声音搞得打了个哆嗦,好恐怖的声音,我当初怎么觉得他是个可腼腆内向的人来着,绝对是个误会。我一口咬住吸管,嗉咯咯的喝饮料,不敢多说话。

  正在回味丁卜的凄凉惨状,饭馆门叮铃的一声,我无意间一回头,竟然看到赵秉钧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女生。我心里一阵酸楚,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领着那个女孩子坐到后面去了。

  那个女生很眼熟,好像是以前有一次吃烧烤,就是被隔离的那次,我曾经见过他们俩一起。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真够积极的。这个饭馆还是当初我带他来的呢,我们俩第一次一起吃饭就在这,结果他一转眼就把别人领来了。我心里气愤,把吸管咬得稀烂。

  丁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秉钧。他这段时间被小护士搞得焦头烂额,压根没时间理会我,也没想到我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现在看这幅情形,拿胳膊肘捅捅我,还使劲朝后面挤眼睛。

  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吃你的,少啰嗦。"

  "你们吵架啦?"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特务接头一样悄悄问。

  我心被揪了一下,好难过,低落的点点头。他瞪大了眼睛:"你们都能分手,有没有天理了?"

  我又长叹了一口气,没精神满足他的八卦。他还不依不饶:"怎么回事啊?我看你俩不挺好的吗?赵秉钧对你跟对天上星星似的!"

  "那肯定是流星。"

  丁卜又嘀咕了几句,不发言了,这叫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俩赶紧把剩下的汤包解决掉,灰溜溜的逃出小饭馆。走在学校的小路上,俩人都士气低落,垂头丧气。

  看来我的失恋对阿卜打击不小,不过这也好,让他知道,没谁的恋情是十全十美的,省得他老对小护士不满。

  走到楼下,丁卜还是没憋住,问我:"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继续抱着对他的幻想过日子,还是抛掉负心人move on啊?是继续做gay,还是回归大众啊?"

  一着急连英文都冒出来了,我被他逗得直乐,伸手给了他一拳,"啥也不想,走哪算哪呗!"

  "哪有你这样的,得过且过,你得有点追求,有点目标,有远大抱负!"

  我讶异的上下打量阿卜:"你没事吧,你以前不是个忧郁的愤青来着!"

  丁卜眨了眨眼睛,神情又颓废下来:"哎,被我家云云洗脑了!"

  对了,他家云云,我总算记得小护士的芳名了。这个小护士,实在不一般,竟然能把丁卜这个忧郁寡言的家伙改造得会讲大道理,还知道积极向上,了不起。

  这阵子,贝永光来找过他几回,都被他赶走了。这两个人,没有缘分。贝永光怎么求都没用,丁卜态度坚决,甚至告诉贝永光,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跟他永远都不可能了。

  贝永光一开始还不相信,反复的来找他,直到有一天碰到丁卜和小护士在一起,才终于相信。丁卜回来给我讲,当时贝永光如何拦住他们,如何大惊失色,如何失魂落魄的离开,语气淡然,神情得意。

  我想到他那样子,觉得有些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他当时能坚持一下,他们俩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晚上天黑了,我又跑到楼顶上,星星很少,月亮也不出来,夜空灰蒙蒙的,被乌云遮得非常压抑。

  武汉的夏天,从来都没有风。我站在楼顶没一会儿,全身都出了汗,连眼睛都有些湿润。身后听见脚步声,我眨了眨眼睛,把眼睛眨干些,回头一看,竟然是赵秉钧。

  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这栋楼了,到这里来干嘛?找我吗?

  我抬头看着他慢慢走过来,站到我旁边,讽刺的开口说:"怎么,林大少爷到当初定情之处来缅怀旧日深情?"

  我一点都没听懂,但也没吱声,只看着他的下巴,上面有青色的胡渣。他的胡子总是长的很快,每天都要刮,我一直都很羡慕。他的下巴长的也好看,刚毅的形状,让他整个人男子汉味道十足;侧面看的时候,你又会发现他的下巴有些微翘,嘴唇下方有个小小的窝,十分可爱。

  我盯着他的下巴出神,他的表情阴狠霸道,眼睛里充满了嘲讽。这样的表情,我见过很多次,在他的床上,他常常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每每都让我以为会被弄死在他身下。他阴晦的眼眸看了我一会儿,退了几步,躲进阴影里。

  "林西,还没问候你和丁卜,如今过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恭喜你们了。可惜我刚才看到他和一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出了校门。"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来示威,来嘲笑我,想看我难堪。我心里很疼,疼得有些站不住。悄悄靠在墙上,鼓起勇气回答他:"那是他女朋友,我知道的。"

  "你蛮大方的。"

  我不敢看他嘲讽的表情,低着头胡乱说:"可不是。"

  "林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很低,"我再问你一次,那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终于抬起头,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在夜色里忽隐忽现,"是真的。"我心里有个声音拼命的喊"不是!不是!",可我嘴巴里还是淡淡的说:"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他讽刺的笑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是我痴心妄想。"

  不,是我痴心妄想,我低着头没说话,听见他转身走出天台,都没敢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一听到他关了门,我立刻转身趴在墙台上,等了不一会儿,看到他从楼里面走出来,慢慢朝他宿舍的方向走去。

  隔了这么远,他的背影也只有一点点,天色很黑,只有楼下几盏路灯的光影,可是清晰的就是他的背影。他渐渐走远,拐过一个转角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盛夏的夜晚,孤单的站在天台上。

  我在楼顶呆不下去了,也下了楼,回到宿舍里。大於还在,看到我进来,躺在床上看书不理我。因为和赵秉钧分手,他生了我好久的气,一直不跟我说话。

  我爬到他床上,他向里靠了靠,转过身子面对着墙,还是不看我。我低声说:"大於,我已经失恋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理我……"

  大於一翻身坐起来,手上的书直接敲上我的脑袋:"我说你个笨蛋,真让我生气!你喜欢男人,大哥我都不介怀了,你干嘛不争点气,跟个好人在一块!非得喜欢什么丁卜,真是活人也能让你气死!"

  "丁卜也不是坏人啊!"

  "我又没说他坏,可是他不适合你。赵秉钧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你主动亲了他,甜甜蜜蜜过了没几个月又甩了他,你脑子有问题吧!"

  我缩在一边没吭声,这样的细节大於都知道,可见他们关系有多好。可是我从来就没注意过,我像个傻子,什么都看不到。

  大於见我闷在一边不说话,满怀的怒气都发不出来,抬脚踹了我好几下。我任他踹我,没反抗,就是一直看着他。大於没办法,只好瞪了我一眼说:"行了,真拿你没办法。下去吧,我自己想办法消气。"

  我乖乖点头,大於这么说,就是不生我气了。他这点特别好,说不生气绝对就是真的不生气了,一点不像我,嘴里说的好,心里能记恨你好几年。

  我躺到自己的床上,好了,大於还是好兄弟,丁卜好容易也答应我,绝不寻短见,以后一定跟我联系。我没什么可强求的,应该满足了。

  大於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赵秉钧,大於在五年后,已经和小园子结婚。我会慢慢忘记赵秉钧,他会找到另一个他自己的大於,我们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和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赵妈妈回忆录
  大於婚礼那天我喝了太多酒,一早醒来头疼的跟要裂开一样,感觉脑袋有电冰箱那么大。晃了几下脑袋,清醒一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洗澡。

  洗好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看上去还不错。我打开冰箱,林南这个蝗虫,把我冰箱里能吃的东西一扫而光,还在冰箱门上贴了张纸条,要求晚上做好吃的,他会回来吃饭。

  我抓了两把头发,决定去超市大采购。走到楼下,太阳热的能把人烤熟,这个时候,我最怀念有赵秉钧小车接送的日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林西,你家住这哦?"

  我回头一看,立刻吓了一跳,竟然是赵秉钧的母亲,那个诡异的小老太太。她不管我表情多么的惊恐,笑呵呵的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上次来家里吃饭吃的好不好?怎么不再过来了?"

  "挺好的,阿姨,菜挺好吃。……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看熟人呗!"小老太太看我疑惑的看着她,笑着说:"你不也是个熟人!"

  啊?真是来找我的吗?您老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啊?小老太太好像看不出来我巨紧张,手里牢牢的拉着我,健步如飞就往小区外边走:"林西,上回不是说,哪天跟阿姨露两手吗?今天这机会好,走,去阿姨家坐坐。"

  "不用了,阿姨,哪天有空的,阿姨……今天真的没时间,……阿姨……"

  "大周末的怎么会没时间,你嫌我这老太太无聊是吧!?"

  "没有,阿姨,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今天秉钧没回家,我们老两口闷的很,你来给我们解解闷。"

  "我……不是,阿姨……"

  根本由不得我推脱,小老太太力大无穷把我拉出了小区,又说太阳大,天气太热,再把我拉上出租车。我想着应不应该给赵秉钧打个电话找他帮忙,可又实在不想打扰到他,我对他而言,已经是个无关的人了。

  算了,大热天的,把小老太太送回家好了。结果出租车直接开到菜场门口,小老太太要去买菜,一口气买了好多,我看这情形,只能给她送回家去。等到了她家,我就更没走成。

  小老爷子也在,看到我手上拎了一大堆菜,还高兴的说:"小林来了,快坐,来就来,还买什么菜啊!"

  我解释了他也当听不见,小老太太过来把我胳膊一扯,:"林西,别愣着,过来帮忙。"

  没几下,我彻底被小老太太管制的服服帖帖,乖乖的给他们包东北饺子。

  跺馅,和面,擀皮,一边包,小老太太一边跟我聊天:"林西啊,最近和我们秉钧还挺好的?"

  问的我手里一哆嗦,差点把面团扔地下。"挺好的,嗯,他工作很不错,他们领导很赏识他。"

  "哦,挺好的。那我看他最近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心情很差,脾气更差。"

  "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咳咳……我们是同事嘛,也不清楚。"

  不知道我这是不是欲盖弥彰,反正小老太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精光四射的,看得我心里一哆嗦,脸都绿了。小老太太看我都快吓死了,又气定神闲,啥事都没有一样,低头拌饺馅,随口换了个话题。

  "林西啊,你知道秉钧这名字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啊,怎么来的?"

  我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这小老太太太不一般了,该不会看出什么,来跟我算账了吧。我突然心里揪了一下,我现在是真的完全无辜,跟赵秉钧一点瓜葛都没有了,尽管我一点都不想无辜,尽管我很想有瓜葛。

  "秉钧刚出生的时候,特别可爱,谁都爱得不得了。他爸那时候在检察院上班,希望秉钧将来能接他的班,做个秉持公正的检察官,那总不能叫秉公或者秉正吧,就选了个钧字。这个钧有好几层意思,公平公正,接近于平均的均;他长的可爱,是个俊俏的俊;还可以表示雷霆万钧什么什么的,当时想了好多,觉得这名字好得不得了。"

  "是很好啊。"我努力附和。

  小老太太听了一乐,接着说:"我们当时也觉得好,就上了户口,秉钧小时候也一直觉得挺好。渐渐的,他上了初中,学了历史,有一天回家,特别生气,跟我们说这名字一点都不好,非要改名字。"

  "为什么呀?"还真把我好奇心勾起来了。

  "看,你历史也不好。一百年前,刺杀宋教仁的主谋,就叫赵秉钧,是袁世凯复辟的头号帮凶。赵秉钧三个字,一个字都不差。"

  "哦?真的?"

  "真的,他当时气死了,从此一定都不喜欢这个名字,还说听着像"病菌",有机会就要改。"

  赵秉钧小时候这么正直,像个小老头小学究!我低着头一直乐,太逗了,从没想到这个名字还有这么一说。

  小老太太看我乐,她也乐,笑容里充满回忆的幸福感。"再后来,他考大学了,考到跟你一个班。开始他也不喜欢这个专业,坚定要转系,结果大一那年可以转的时候,他没转;大二那年考试的时候,他也没报。我们都觉得奇怪,这孩子一向很有主见,也很少改变主意,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我听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饺子包的七扭八歪,一个赛一个的丑,可是嘴里还是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回应:"为什么呢?"

  小老太太仔细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确定我的确是真心问这个问题,摇摇头回答:"我们也这么问他来着,他一直没说,可我们老两口想,恐怕他是遇到了个女孩子,不想和她分开,所以一直不愿意转系。"

  不是什么女孩子,是大於。我心里更难受了,揪的紧紧的,连小腹都绷紧到发酸。恐怕表情也不好,我感到眉毛皱得眼睛都跟着疼,只能拼命咬牙。

  小老太太看我这表情,显然有些意外,赶紧说:"林西啊,当时我们以为是个女孩子来着,可是后来,我们知道了你,就晓得是我们搞错了。孩子,你别,我不是要反对你们……"

  我听得巨惊讶,他们竟然知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一下子紧张的不行,手脚都没处放,整个人都僵住,恐惧的看着她。小老太太被我看的也吓一跳,连忙说:"孩子,别害怕,别害怕,没事。"

  她过来拍拍我上臂,把我手上的饺子拿出去,拉我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林西,阿姨和你叔叔,早就知道。你别紧张,让你来呢,也不是要威胁你,警告你,给你难堪。阿姨是看着最近,秉钧他那副样子,想着可能是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想和你谈谈,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两个分分合合这么多次,总是又到一起,肯定是有感情的……"

  我听得感动,心酸,心里复杂的很,轻轻打断她说:"阿姨,谢谢,谢谢……不过,您误会了,赵秉钧他,不是为着我不想转走的,他心里有……"

  我不想说他喜欢别人,我到现在都没法接受。

  "林西,阿姨也是从你那么大过来的,感情这种东西也懂点。你信阿姨的话,如果有误会,赶紧解开它。阿姨不是偏向自己的儿子,但是秉钧这孩子,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他认识你不久,有一次无意中说,自己的名字还挺好的,叫病菌,预示着他要上医学院,会在学校里遇见你,他从来不说这么幼稚的话。就是那次,我们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我呆坐着没说话,想着我们认识之后的这些事,心里乱成一团。赵妈妈扶着我的肩膀,认真的说:"林西,信阿姨的话。秉钧这孩子,心思全在心里,从来不说,面上也不露。但是你们每次分手,我都知道,因为他脸上的神态,一看就能明白。如果他对你没有感情,不可能流露的这么明显。可能是他什么都不说,所以你们俩有了误会,这都怨秉钧。你不用客气,直接踢开门问他,有什么事都摊开说,说清楚了还不能解决,再分手也不后悔啊。"

  我非常感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姨,您知道还,……阿姨,谢谢……"

  "我们刚知道秉钧喜欢男孩子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可是他从小到大,对女孩子从来不屑一顾,连句话也不愿意讲,说阿姨心里从来没有疑虑也是不可能的。"

  "开始,我和他爸心里都犯嘀咕,拿不准这事应该怎么处理,就想观察着再说。后来慢慢的,看他和你这么好了又分,分了又好,我从来也见过谁能影响他这么深。高兴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能笑得开了花;伤心时候那个样子,看的我心都要碎了。时间长了,反而更担心的,是你们俩能不能好好在一起。"

  "大言不惭的说,我和他爸都有那么点文化,知道这很多都是天生的,没法改,强行干预还可能出问题。索性随其自然,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不了的,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俩这回在一起,是他最开心的一次,比前两次都明显的多。我想,可能是因为这次你们都毕业了,成熟了,比较稳定。所以上回就自作主张,跑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别怪阿姨,为人父母的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吃亏上当。你是个好孩子,我回来跟他爸讲,他也很满意。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支持你们俩。你们俩也要好好相处,有什么问题及早解决,有什么误会赶快澄清,省的阿姨在旁边看的干着急,恨不得替你们俩解决。"

  "阿姨……"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感动,我心里,真的燃起一丝希望,有没有可能,这一切,仅仅只是个误会?

  我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心思全飘到他身边去。他真的是爱我的吗?难倒是我搞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四章,够多吧?明天应该有三章^_^
一直好想仔细回复大家的留言,可是总怕自己口拙,万一回的千篇一律就不好玩了。今天人品爆发,突然很多话,很谢谢大家看我的文,希望能和大家更多的交流。虽然我不常回帖,但是我每天都会看着留言傻笑呢……
该死的误会

  离开那个温暖的房子,我一路飘着回到家里。路上随便买了点菜,心里全都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老太太说的,好像是挺有道理,该不会,我真辜负了赵大人的一片赤诚吧?我的心一下子飞起来。可是,她还说,我们分合过好几次,难倒,其中有几次,不是和我分的?我的心又落下来。不过这些年里,我好像真没听说他和谁在一起过啊?我的心又再次的飞的老高……

  我就这么一会上一会下的折腾,路走的七扭八歪,心神跑的远远的,马上走到家还迷路了一次。

  好不容易走到楼下,远远的竟然看到林南。他和一个人在花坛那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吵什么。我赶紧走过去,林南一看到是我,立刻迎过来,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转过去冷酷的说:"那,你都看到了,这是我爱人,我们俩感情好着呢!你别死缠着没完,要不要脸啊!"

  我被他吓傻,正想张嘴问一句怎么了,被林南在胳膊最嫩的地方掐了一下,赶紧闭嘴。

  我仔细观察对面那个人,他本来应该长的蛮不赖,个子很高,穿着件休闲装,感觉很舒服,肩宽体健,一脸阳光的样子,看来年纪并不大。可他听了林南的话,面孔完全扭曲掉,一脸不敢置信,急切的问:"你,就看上这么个小白脸?他那点好啊?你连宿舍都不住,非得跑这么远!你不是挺有品味的吗?"

  这话我可不爱听,谁小白脸啊?

  林南一本正经的跟他对答:"我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感情你不懂。而且,我的确是挺有品味的!"

  我终于听出点门道来,简直大惊失色。伸手指指林南,又指指陌生人,又指指林南,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南轻轻把我的手指收进手里,温柔的说:"亲爱的,没事,这人是个神经病。看你买了什么菜啊,全是我爱吃的,走,咱们回家。累坏了吧,回去我给你按摩……"

  我一脸呆滞,被林南连拖带扯拐进了家门。一进屋子,林南挺直的脊背立刻一垮,瘫坐在沙发上。我基本上还处去傻眼的阶段,突然想起什么,大喝一声说:"林南!怪不得你这段时间老到我这来住,原来……"

  林南头也没抬,疲惫的说:"闭嘴。"

  我赶紧闭嘴,坐在沙发边上,小心的伺候林家小少爷。他坐了会儿,看我还一脸希翼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问号,终于轻描淡写的说:"同事,精神病。"伸出食指指指我:"奸夫",又用拇指指指他自己:"淫夫",然后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碰了两下:"同居。"

  我被他言简意赅的描述震慑住了,不亏是研究生,说话一个废字都没有。我还愣着呢,林南软绵绵的靠过来:"做饭啦,饿死了,我等你好久。"

  一句话让我把所有的疑问都忘个精光,赶紧杀进小厨房,切切炒炒,喂饱劳累的林小少爷。

  第二天上班,我偷偷跑到医教科,查到赵秉钧轮转到内分泌。接下来的两天,我有事没事就往内分泌跑,想找个机会看一眼赵秉钧。可是我看到他了,他却当没看到我,擦肩而过也不打招呼。我心里害怕,不敢轻举妄动,想来想去,对了,我有大於,怎么把这个活宝给忘了。

  做好准备工作,我早早把林南踢回宿舍,郑重的把他请回我的小屋,锁紧房门。大於进来坐了,还一脸的嫌弃。哎,小是小点,可你也不能这么嫌贫爱富啊。

  我也坐到他对面,把新鲜的水果端上来,关怀备至了一番后,清清嗓子,先问候一句:"大於,没去度蜜月啊?"

  大於像个面团一样堆在沙发里,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没去,你不知道吗,不然干嘛让我过来。"

  "咳咳,是,是。……嗯,大於,我找你来,那个,是有这么个事情,想咨询你。"

  "说吧。"他拿片菠萝塞进嘴里。

  "你和赵秉钧,关系怎么样?"我试探着问。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他停下来,上下打量我一番,鄙视的笑了下:"就你那点破事,我都懒得说你。"

  诶?这是怎么说的来着。我赶紧切入正题:"咳咳,大於,我,我前阵子,看到你们俩一块吃饭来着。"

  "是吗?哪啊?"

  "艳阳天,我就坐,你们隔壁。"

  大於好像发现了我的忐忑和紧张,以及这个话题里的猫腻,一下子就坐起来,"怎么的,你干嘛坐隔壁?赵秉钧让你坐的?不对,他不知道你在,那你是,你跟踪他!"

  "干嘛这么大声,没有,没有,谁有空跟踪他。那天是凑巧的,本来,我想吓你们一跳……"我越说越慢,有点犹豫不决。

  "后来呢?你快点,别吞吞吐吐的。"

  "后来,我听你们说,要分手。我想,分手的肯定不是你和小园子。"

  大於皱着眉毛看我,一言不发等我继续,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说下去:"我还听到,你对赵秉钧说:'我总不能跟他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

  这两句话说的很艰难,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它们挤出来。我坐在那里看着大於,咬紧牙关,克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时间好像静止在那一刻,我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答案来。我突然有些绝望,如果这是真的,我在这里自取其辱,情何以堪。

  大於看了我几秒钟,貌似平静却又饱含阴森的开口问:"就因为这个,你跟他分手?"

  我困难的点点头,腮帮子都快咬爆掉。

  大於看我点了头,大喝一声:"你是猪啊?!"

  诶?我抬起头,这么激动,为什么啊?我有些费解,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大於……"

  大於气鼓鼓的看着我,好像正在强忍着破口大骂,又好像很想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我在旁边急得半死,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大於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苦着脸看他,"大於,快点说,我要急死了!"

  "你以为你的那个姘头跟我有一腿?"

  我,我缩了缩脖子,不太敢点头。大於眼睛里像长了把小刀,看我一眼就剜我一刀,"我是说了那句话。不过我那句话,不是对赵秉均说的,而是对你说的!"

  啊?我一下子就呆住了,对我说的?

  "大於,别卖关子,我听不懂啊!"

  大於又狠狠剜了我一眼,气愤的说:"你们俩这点破事,这多年了都搞不清楚,你当我愿意掺活吗!"

  "那天,赵秉钧找我,跟我说,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阿卜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我抱着济世救人的态度去安慰了他一下,无意中说到这里。你哪句不好听,非得听那句啊!我那是说你对……对我,和小园子!"

  大於这两句话说得犹犹豫豫,不清不楚,可还是好像一个晴天大雷"啪"的一下,把我劈在当场。"什……什么?大於?"

  "你这个笨蛋,从前,不是,咳咳……暗恋我来着?"

  我几乎要立刻跳起来,忍不住大喊:"你怎么知道?"

  大於给了我一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笨蛋才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竟然知道我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蔫在一边沮丧的说,说得自己都被这一堆的知道不知道弄得发晕。

  亏我还努力遮掩,暗伤情怀,自以为藏的很好,结果人家老早就知道了,比我这个第一当事人知道的还早,甚至还知道我这个笨蛋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大於问我。

  "大三辩论赛那次想到的。"我闷闷的说。

  "哼,就知道你肯定得快老了才能知道。"大於大人有大量似的摆摆手:"算了,不跟你计较。大爷我可是大二就发现了,当时还想着,你这个笨蛋,怎么会这么有品味爱上本大爷?结果绕了一圈才发现,你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哎,后来想想,原来是本大爷魅力太大,让你潜意识里都无法拒绝,无法抵挡,无法抗拒……"

  "大於,咳咳,大於,跑题了。"

  大於眼睛望着远方,还陶醉在刚才的回忆中无可自拔,"后来,我好不容易发现,你对夏园这个女生蛮另眼相看,想帮你牵牵红线,不然你一直被大爷的阴影笼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可是你小子,竟然不领情,对夏园一脸痴迷,干流口水,毫无动作,急得我要死。一问才知道,你对夏园没意思。没意思你干嘛老偷看她,还一副忧郁的为情所困的样子,害得我会错意!结果我这个好心人,只能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把夏园收归己有,永除后患。"

  大於一边摇头晃脑装沉重,一边接着说:"后来,对了,就是辩论赛那次,你还记不记得,决赛那天晚上,你喝多了?"

  我想了想,好像是,就是那天晚上,我从以为自己爱着小园子,发展到领悟出自己对大於的感情。哎,多么悲惨的感情生活,难怪醉得一塌糊涂。

  大於看我回忆起来了,马上说:"就是那天晚上,你喝多了,醉得跟块橡皮泥似的,赵秉钧把你扶回来。我进宿舍的时候,发现他在吻你,这才知道,原来有人比你还笨,喜欢你这个笨蛋!"

  他说得好鄙视,我听得好惊讶。原来还有这么一桩公案,活生生发生在我眼皮底下,我一点都不知道。

  大於继续鄙视我,摇着头说:"他看到我了,也没解释什么,比我还镇定自若。我蛮佩服他,后面,就慢慢帮着他对付你,给他通个消息,打个小报告之类的,他有问题也会找我出主意。你们俩的发展过程,我差不多是全程跟踪了解。"

  "哼,你们俩能在一起,最开心的是他,其次恐怕就是我。结果没几个月,你个超级大笨蛋,喜欢上了丁卜,把赵秉钧给蹬了,我差点被你气冒眼睛!


烈男怕缠郎

  "嘿嘿,大於,息怒,息怒,别生气,气坏自己谁如意!"我赶紧拍马屁,最后确定一下:"大於,所以你说的那句:'我总不能跟他说,你爱的是我不是她',说的是,'你总不能跟我说,我爱的是你大於,不是小园子'的意思?"

  "对啊,你以为是什么,'赵秉钧爱的是我,不是你'?"

  "……是啊,我……"

  我呆坐在沙发边上,郁闷得五体投地。什么跟什么呀,你说悄悄话也不说清楚一点,这下好,还得老子失恋了两次。

  大於撇撇嘴角:"虽然我知道自己魅力很大,可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陈圆圆!"

  我,我赶紧转移话题好了,"可是那次在你家,就是你求婚成功的第二天,我听到你们俩在那说什么,'分手你帮他庆祝'。那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我做梦吧?"

  "你甩了他这么多次,又整天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我早就劝他放弃算了,他非不听……"

  我赶紧打断他:"谁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啊!大於你搞清楚一点!"

  大於冷哼一声,"怎么了,说的就是你!先是暗恋本大爷——当然,这说明你有品味————然后是小园子,接着是赵秉钧,再下来是丁卜,对了,前不久还有个英启勋……"

  他越说,我就越抬不起头来,不过慢着,"英启勋,我跟他可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跟赵秉钧分手前,最后一个电话怎么是打给他的?"

  啊?又一个谜团,我想想,对了,我知道了,"当时,打电话给他,是想托他找人来着,根本不是你想的好不好?"

  "哼,是吗?找谁啊?"

  "丁卜啊!你们都不肯说他去哪了,我托人找找还不行?!"

  大於一下子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问我:"你还对他旧情未了?"

  "当然不是,纯粹就是好朋友,不能问一下吗?"

  "林西,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茫然,"没怎么啊?"

  大於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大爷懒得理你那些破事,也就赵秉钧能被你这种笨蛋迷住,徒然伤心了这么多年。你自己瞎折腾吧,我走了,夏园还在家等我呢。"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坐在沙发上。我突然一把抱住脑袋,完了,我这次犯大错了,怎么对得起赵大人?我,我不得剖腹谢罪啊!

  我在家发呆了一天,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兴奋。我终于知道赵大人是我的,这种感觉无比的美妙。我不应该不信任他,我害他伤心了这么久,心里愧疚得要命。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犯的滔天大罪呢?

  我打电话给盛嘉,让她出主意。她听我艰难的把故事说了,干脆利落的告诉我:"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

  真的吗?赵大人也怕缠?我心里虽然没底,但总要试一试。这一次,不管多么困难,我都要把赵大人给追回来!

  我修整了心态,拟定了计划和战术,从星期一开始,行动正式开始!鉴于赵大人才貌双全,行动代号为:招财猫计划!

  招财猫计划第一步:蹲门口!

  星期一下午还没下班,我就提前跑路,杀到赵秉钧的家门口守着。天热的够呛,我快给蒸熟了,那感觉,就像在大米粥里生活一样。我特后悔,当时怎么把钥匙就还他了呢,至少留个纪念,眼下也能进屋去避避暑不是!

  等了好久,肚子都咕咕叫了,赵大人终于出现在电梯口。他慢慢的走过来,看上去非常疲惫,我双眼冒蓝光,猛盯着他看。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抬头看到了我,身子好像一顿,马上平静下来,淡然的说:"有事吗?"

  "有,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能进去说吗?"

  他看了我一眼,索性站定了:"有事就在这说吧。"

  我咽了咽口水,看见他额头的发丝被汗黏在皮肤上,整个人柔弱的靠在墙上,性感的不得了,真想扑过去把他吃掉。我赶紧醒醒神,冷静,冷静,现在不是兽欲大发的时候。

  "我,我想跟你说,从前都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我只爱你一个,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我结结巴巴的说着,脸上热热的。电梯时不时"叮"的一声,很可能就出来个人,我却要表白,紧张极了,手脚都僵硬掉。

  他听了我说的话,身子动了动,半响回答:"是吗?谢谢了。"

  "我说的是真的,赵大人,不不,赵秉钧,不,秉钧!我,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

  "还是算了吧,"他打断了我,粗鲁的说,"我担当不起。"

  "没有,我,我错了,对不起,你给我个机会吧。从以前到现在,我都解释给你,我一直只爱你一个!"

  "是吗?那你解释好了,我听着。"

  "好,你听我说,我……"我激动的想扑上去,却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排斥和嘲讽,好像是在逗弄一条小狗。我愣住了,我不能说我回到了过去,我不能说我跟他分两次手,都是因为一个原因。他不会相信我,他会以为我是在骗他,在耍他……

  我一时语塞,头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他看了我两秒,自嘲的一笑,绕过我进了屋子。

  我一个人僵在门外,我怎么忘了这个问题!我必须得想个完美的解释方案,即使是骗他,我也必须骗的天衣无缝。在没想出完美方案之前,我必须躲过这个问题,不能让他抓到漏洞。否则,我真的要永远失去他了。

  打定了主意,我掏出口袋里的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对不起,明天见。",然后悄悄塞进他门缝下面,希望他看到了不要生气。

  回到家,我立刻摊开一张大纸,把我所有想到的问题都写在上面。好了,现在要考验我编故事的能力了!

  星期二,我不再堵他门口,下班随便吃点饭,买了一兜冰棒送过去。他开门看是我,表情很漠然。我没有解释什么,就眼巴巴的递过冰棒,恳求他收下。

  星期三,我带了箱青梅绿茶,就是现在广告做的正凶的那个。他别的不爱,就对绿茶感兴趣,看到我一头大汗扛着绿茶出现,难得没摆臭脸,接过绿茶就关了门。

  星期四,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去他那,回家烧了两个菜,给他送过去。他开门的时候,表情有点古怪,看我用期待的表情端出一个篮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篮子。

  我只好恳求他:"给你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菜,拜托你给个面子吧。"

  他木然的看着我,说了句"等会儿",终于伸手把篮子接过去。不一会儿,他又把篮子送出来,连个谢字也没说。我打开篮子,看到里面放了一百块钱,不禁叹了口气,我必须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心理准备啊。

  星期五,我买了几个大红苹果去找他。门一开,我立刻献上苹果:"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不对!"我差点给自己一个耳光,他就是干这行的,远离的了吗!我亡羊补牢:"是每天一苹果,烦恼远离我。"

  他一把接过苹果,冷冷道:"我倒希望是你能'一生远离我'。"

  我饱受打击,肩膀也垮下来,哎,这话未免太伤人了。垂头丧气的走到楼下,抬起头看看他房间的窗户,黑乎乎的一片。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滚到他床上?真是个难题。

  又一个星期一,星期二……我就这么坚持着每天去骚扰他。赵大人立场极其坚定,从来也不给我好脸色。要不是我脸皮厚,意志刚强,早就丢盔卸甲哭着鼻子逃跑了。

  我每天受一次打击,但是可以每天见赵大人一面,虽然话说不来两句,也算有点甜头。我不断的给自己做信心建设,告诉自己,爱要越挫越勇,尤其是爱赵大人。

  这辈子,我还没追过什么人呢,也不知道方法对不对。反正盛嘉说,要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死乞白赖,死磨硬泡……

  她纯属狗头军师,我怕她不好用,还去咨询林南,结果差点被他胖揍一顿,他以为我是在逗他。

  那天在楼下见到的阳光大男孩,就是用这种方法把他缠得快发疯。我每天都去赵大人那,他是每天都到我楼下来,还蛮有缘的。我有好几次都想走过去跟他取取经,但是看到他愤恨的眼神,还是落荒而逃,要真打起来,我绝对不是对手。

  这人可比我不要脸多了,招术层出不穷。不过我觉得这招在林南身上有效,他只能恨得牙痒,嘴上骂个两句,别的就拿他没办法了。

  我决定执行这个看上去蛮有效的方法,反正我是坚定了信念,不追回招财猫,誓不罢休!死不罢休!

  希望他不要让我追到死为止……


庐山恋

  我真想一万次的感慨,五年前的赵秉钧真是可爱的多啊!事情很容易就搞定了嘛!

  前因后果是这样滴:我,跟丁卜串好口供,写了封情意绵绵的长信,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丁卜身上——对不起,好朋友,利用下!——然后堵在赵大人晚上下课的路上,突然窜出来,把信交给他,转身就跑。

  第二天晚上,他下课的时候果然慢慢的走在后面,我扭扭捏捏的出现在墙角处,借着天黑可以不让他看到我扭曲的脸,用最诚挚最讨好的语气向他赔礼道歉:

  "对不起啦!原谅我一次,我那天是受了丁卜的刺激,你不要相信我的口无遮拦,这都是误会,误会!"

  赵秉钧挑挑眉毛,"什么误会,你信里写的乱七八糟的。"

  嘿嘿,上钩了吧!"咳咳,我,那个,我,这都怨丁卜。"我在心里再一次的向阿卜道歉,朋友就是用来栽赃的,"他,他和他的男朋友分手了,正处于伤心郁闷阶段,看到咱们俩甜甜蜜蜜的,就心生嫉妒,一直跟我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现在越甜蜜,将来越痛苦';'你们两个都是学生,被学校发现,肯定退学';'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咔嚓'……我听得久了,就被他洗脑,一时做出了糊涂事……"

  赵秉钧闲闲的站在那,表情很平淡:"上次我去问你,你死不改口,怎么现在突然就想通了?"

  "丁卜他现在谈恋爱了呀,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也对我进行了积极的影响。我就发现自己错了,赶紧来向大人你赔罪。"

  他眼睛里明明已经有笑意,嘴上还是不松口:"看来,丁卜对你影响蛮大的嘛!他说一句话,比我们在一起几个月都有用。"

  "没,没,我,哎,我鬼迷心窍了。"我眼睛眨了眨,决定反咬一口:"再说,你也有错,你从来都不表个白,定个情啊什么的,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所以他随便说两句话,我就往心里去了。要是你平时说点甜言蜜语,哪至于啊?!"

  我一边说,他嘴角边慢慢的上翘,慢慢朝我走过来:"这么说,倒成我的错了?"

  "可不是!你对我一点也不信任,我对你那么好,那么言听计从,像是喜欢别人的样子吗?你随便听两句,都不怀疑一下,转身就走了。你一走,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哭得好惨。"

  "真的假的?你就编吧!"他忍俊不禁,脸上露出微笑,帅死了。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都被你弄得像个娘们似的,快点补偿我!"

  "补偿你?你应该先补偿我吧!"

  然后我被他挟持,押往组胚楼后面的小树林,那里绝对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我被他啃得脸都变了形,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救命一下。

  他边啃边威胁教导我:"以后还敢不敢说分手?"

  "嗯……不敢了……"

  "还敢不敢移情别恋?"

  "不敢……我没有……移情啊!"

  "还敢不敢跟我顶嘴?"

  "……好好亲你的,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天色虽然很黑,但是他眼睛亮晶晶的,跟狼一样冒绿光。我抚摸着他的脸颊,心里酸酸涨涨,好像有什么要满出来。他的手扣在我后颈上,用力的吻着我。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在他不满的眼神里,慢慢蹲下身,给他口/交。

  他很意外,也很激动,呼吸声非常沉重。我之前没做过这种,一直以为会很脏。但是原来为心爱的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鼻腔口腔里,都是他浓重的雄性麝香味道,我吞的深一些,他就会呻吟一声,我受到鼓励,几乎比他还激动。我听到他时不时的轻微呻吟,嘴里卖力的舔弄,吸吮,我希望能给他快乐。他觉得快乐,我就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耳朵,头发,那么温柔,之前所有的不快,他都已经忘却。我终于相信,他是属于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一个人。

  我想我的技术应该还不错,他享受其中,腰部不由自主的前后挺动。我小心调试着方位,不让他压倒舌根,免得刺激太大吐出来。可惜他快活的忘乎所以,力道很大,我总忍不住会发出"呕"的一声。有时顶的太深,我感觉气道都被他堵住。

  我们还不太有经验,他射的时候,弄了我一脸,衣服上也是,狼狈得很。他很开心,不管我的脸有多恶心,凑过来吻我。我赶紧躲开,翻出纸来擦。他抢过满是粘液的纸随手扔掉,抓住我吻个不停。

  你瞧,男人总是抗拒不了肉欲的诱惑,他彻底的原谅了我,并且同意我可以偶尔闹一下别扭,然后用肉体补偿。

  我们俩又恢复了甜的腻死人的美日子:打游戏,他弄一女号,我弄一男号,随便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买衣服,不敢明目张胆的买情侣装,就买一个样式,两种颜色;上自习,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装作被挤得挨在一起,腿压着腿,胳膊挨着胳膊……

  期末考试后,他们班组织了一次郊游,我也没骨气的跟着,反正放假也没处去,情人到哪咱到哪。他们宿舍的人我已经都认得了,人家当我是赵秉钧的好朋友,混得还挺熟,知道我也跟着,都表示支持。毕竟打牌的时候,喝酒的时候,讲黄色笑话的时候,赵秉钧是肯定不上场的,还不如我去了跟他们热闹一下。

  他们班还真有能人,搞了辆旧式公交车,拉上班里四十多个人及其家属,包括我,浩浩荡荡出发,开往庐山。车开了一下午,到了九江。我说他们班有能人是真的,有一位仁兄就是活生生的九江本地人,给我们找了个一个人十块钱的旅馆,还是双人间。

  休息到十二点,大家都爬起来,嘿嘿,我们要逃票进山。那位本地老兄,带着我们几十个人,从庐山脚下的一排小台阶爬起,慢慢的,往山顶进军。爬着爬着,台阶越来越陡,大家在月色里,发现旁边都是陡坡石崖,只能前后两人牵着手,小心的往上爬。

  这些个娇贵公子,爬一会儿就累得直哼哼,发现山上还很危险,更是又脚软又抽筋。我们俩有了爬武当山的经验,并不觉得很累,而且可以在众人面前理直气壮的牵手,也是一种享受。

  不断有同志掉队,我们时不时停在半山腰等着他们赶上来。头顶上有一轮特别明亮的满月,照的人心情舒畅,我们俩紧紧的牵着手,在阴影里靠在一起,真恨不得时间就留在这一刻。

  爬了一个晚上,一直到早上六点,才算安全进入景区。我们也累了,在山上找了旅馆,倒头就睡,睡到中午起来,随便吃个饭,又开始爬山。

  庐山上还是很美的,空气清新,风光俊秀,我们请了个野导游,沉浸在庐山的美景中,这可比上次去武当山好多了。我偷偷抱怨给赵大人,被他在后背上捏了一把,又疼又痒,差点叫出来。

  其实到底走过什么景点,景点有哪些典故,我都没注意。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点色情倾向的人,看他在同学面前一本正经的,就特别想扑上去啃两口,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这个那个。

  当然,这也是我内心里一直存在的小小愿望,不知道能否有实现的那天……

  我爬了一天一夜,晚上全身酸疼的躺在旅馆的小床上哼哼,赵秉钧忍住身上的疲惫给我按摩,刚按了两下,就被我一下扑倒。他一边笑一边推我:"别闹了,你不累?"

  "肉体上很累,精神倒是很亢奋。"

  "那你就等于半个废人!一边呆着,少来招我!"

  我死赖在他身上不下来,"不,不,就要这样。"我努力的眨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大人,给我解决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疑惑为什么你是个笨蛋?这个问题我可解决不了。"

  我气极:"当然不是这个!"想想还是改用温柔的语调:"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大一、大二的时候都可以转系,你却不转,非要等大三最后一次机会了才报名,留下那么多课程要补修,你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吗?"

  他笑了笑,无所谓的说:"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我把眉毛皱起来,眼睛瞪圆:"不是说了你要时常甜言蜜语,不对,是要说真情实感吗?现在就是个机会,快说,快说!"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好吧,我是担心转走了,就不能经常看到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满意,你讲的是大实话,我当然满意!"

  他扳过我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命令说:"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我乖乖的趴下,扯开被子的一角,偷看赵秉钧往书包里装吃的和饮料。哎,这个男人,怎么干什么都这么帅啊!


艳阳天

  第二天凌晨还没到三点,我们就起来了,要赶上看五老峰的日出,必须早起。又是一顿爬山,昨天就已经腰酸背疼了,这回更是费力。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五点钟爬到了山顶。风好大,远处已经有一些光亮,我们坐在山顶大口的喘气,等着日出的到来。

  大概就过了十分钟,太阳就冒出了一小头,我们全站在石头上傻看。美啊美啊,美不胜收,日出的美景,无数文章里都有描述,就不用我这只破笔在这废话了。但是我想再啰嗦一下,就是最后那一刻,太阳真的是跳出地平线的,颜色非常漂亮,就像出了油的鸭蛋黄。

  我很想用个美一点的比喻,可是最经典的就是最精确的。尽管鸭蛋黄已经被用烂掉,但是刚出生的太阳,真的就是个鸭蛋黄。

  在鸭蛋黄的照耀下,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渡了一层金边,我站后一点,偷偷去看赵大人。他表情舒适,看来也很享受这场美景,可能是起得早了,眼睛还有点湿润,像是小狗的眼睛,又黑又亮又可爱。

  我看的全身发痒,还有些微疼,心底一直有股冲动,不停的上涌。我恨不得在全天下人面前高呼:这个人是我的!你们谁也得不到,这个人是我的!你们嫉妒去吧!

  正想的激动,突然赵大人把我手心一握,略偏过头,偷偷跟我说:"想什么呢?一脸□。"

  我赶紧揉揉脸,有吗?真有吗?

  从庐山回来之后,我们就算彻底放假了。丁卜依然被小护士搞得时而崩溃,时而变态。我干脆就住在赵大人的宿舍,反正其他人都回家了,他借着要补修课程的名义,也留在学校陪我。这日子过得,怕是拿个月亮来,我也不换。

  我很幸福,哎,能和爱人在一块,谁说咱不幸福?不过,这个爱人是分年代的,五年前的嘛,甜蜜蜜,很可爱;五年后的嘛,一块硬石头,一点缝也没有,害得我这个苍蝇累得够呛。

  我不断的给五年前的赵大人做心理建设:以后,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只要道歉,他就得原谅我!

  的确有点霸王条款,可是他答应的很爽快啊!为什么到五年后,我真的去道歉了,他就是死都不原谅我泥!

  连续受了一个月的打击,我估计自己的脸肯定是蜡黄蜡黄,或者墨绿墨绿的。我已经把能送的都送了,什么鲜花,美食,巧克力,果冻,衣服,袜子,甚至上次还送了蚊香和卫生纸,赵大人依然一点回转的迹象都没有。

  有一次,我还看到他领回家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在门口遇见我的时候连眼白都没给一个,直接就进屋去了。我在门外徘徊了好久,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那个女孩子才离开。我看在眼里,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场景,又不敢去找赵大人理论,人都要气炸了。

  大於听说了我现在做的蠢事,特意打电话来大笑了一顿,把我洗刷的淋漓尽致,脸面全无,还说我是"活该,报应,自讨苦吃"。

  "反正你是看好戏的。兄弟有难,也不帮一把!"我愁眉苦脸的抱怨。

  大於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好吧,本大爷就再帮你这笨蛋一回!"

  还是艳阳天,还是上次那个位子,还是坐在他们隔壁。我把自己缩成个小小的肉球,紧紧贴在屏风上偷听。现在还没到饭点,人很少,他们说的话一清二楚,我心里好激动,聚精会神,一句话都不想错过。

  大於先跟他一顿家长里短的闲谈,听得我想伸出只脚踹他一下。终于,他好算把话题绕到了正路上,问赵秉钧:"现在林西这么殷勤,你怎么想?"

  赵秉钧悠闲的回答:"让他殷勤吧,我也好解解恨。"

  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那就好,如果你只是想解解恨,那解恨之后还是有原谅我的可能的吧?

  "我觉得他这回挺诚恳的,你也别太难为他。"

  "我没为难他,"赵秉钧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们之前在一起都太容易了,只要他勾勾手,我就立刻会贴上去,或许是这样,他才不珍惜。"

  他声音低沉,慢慢的说:"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像以前那样反复无常,只能先这样冷落他,让他吃点苦头。或许,物以稀为贵,他也能……"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透着心酸和苦涩,我听得心揪成一团。我从没想过,他心里也会这么苦的,他永远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我竟然带给他这么多伤痛,我总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我心里发现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抓不到那个点上。

  一走神的功夫,又听到大於说:"前两次也就算了,都这么多念了,这次可真是误会了。你记得咱俩上次在这吃饭那回?他当时看到我们了,就跑到旁边偷听,结果听得东一句西一句……

  我心里咯噔的一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我匆忙从椅子上滑下来,悄悄的绕过走廊,躲进厕所里,掏出手机打给大於。

  响了好几声他才接,声音小小的,一听就是捂着电话在说:"你跑哪去了?我都解释完了,他也相信了,该你上场了啊!"

  "大於,今天我就不出现了,菜你随便点,帐算我的。我心里有个结没打开,想通了再跟你说。"

  "你个混蛋,该不是又想跑了吧?"

  "没有,我这回真不会再对不起他了。拜托了大於,你相信我一次,多说我几句好话,帮帮忙!"

  大於犹豫了一下,无奈的说:"真服了你了,最后帮你一次,别害得我都跟着你一样没信用!"

  "好了好了,放心吧,去吃饭,多吃,多说好话!"

  大於哼哼唧唧的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捂在胸前,粗气喘的像头老黄牛。

  我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赵妈妈说过,大於也提过,我一直没反应过来。他们都说,我们一共分过三次手,我还当是口误,现在看来,的确是三次。我们第二次在一起后,又分开了,否则也不会有第三次复合。为了什么原因我根本一头雾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这么折腾?

  我在厕所里走来走去,心里急得直哆嗦,脑子里乱七八糟,全身又焦又燥。我真想找个人来打几架,这种心急如焚的感觉真是太糟了。可我也不能总呆在厕所里,原地打转了好久,还是偷偷离开了饭馆。

  我在大街上风风火火的乱走,好像走的快些就能把这些烦恼都甩到身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发生过什么?我感觉急火攻心,喉咙紧的咽不下口水。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我一抬头,竟然发现是我们医院。低头一看表,乖乖我的老天爷,我竟然一口气走了三个小时,这时才觉得累,身上衣服早就被汗浸湿掉,脚底板针扎一样疼,走出好几个血泡。我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进了行政楼,我得休息一会儿,喝几口水,不然真要累死了。

  楼里很安静,只开了必要的几盏小灯,走廊上光线昏暗。大周末的,除了值班的,其他人都在家里休息,只有我,非得到处乱走,还走到单位来。

  走到办公室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无意中往旁边看了一眼,走廊最远端的办公室门大开着,洒了一地的灯光。我皱皱眉,那是张院长的办公室,他平时极不爱开门,从来没有这种情况,我觉得有点奇怪。仔细听,明显有人在高声说话。我悄悄走进些,真的有问题,不是张院长的声音,有另一个人用恶毒的语调在骂着什么。

  我有点着急,赶了几步,跑到张院长的办公室门口,往里一看,张院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又矮又胖,一脸横肉,手里拿把刀,正在指手画脚的大骂。他们看到我,愣了一下,那人立刻就冲着我过来。我也被这幅突然的场景下了一跳,直觉的退了两步,听到张院长喊了声:"小林!"

  胸口上一凉,我最后看到的,是那个满脸凶相的人露出惊恐的表情,和他手上,泛着血光的刀。


该来的总要来
  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黑乎乎的,只有一盏很暗的灯。艰难的转转头,我应该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周围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好多好多大口袋堆在旁边,叠的很高。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我努力的看过去。角落里,有一个人影,很小,很瘦,和我刚才看到的那个行凶的人,并不一样。那人看我醒了,从影子里慢慢走出来,竟然是个女孩,穿着一身护士服。她冷冷的看着我,一脸狠毒和愤恨。

  我觉得这女孩有点面熟,可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稍微动了动,发现肌肉完全不听使唤,身体很沉,根本起不来。我张张嘴,还好能发出些声音:"你,咳咳……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在哪?当然是在医院里了。"

  医院,我们医院哪有这样的屋子啊!我心里不解,就听她用温柔得让人打寒战的声音说:"别急,他很快就会来的。"

  "谁会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当然是我带你来的。"她明明语气温柔,但是眼神却透着仇恨,好像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我,"你知道吗?在医院里就是方便,我只要弄点麻醉药,把你往车上一扔,根本没人管。"

  "你把我麻翻了?"我真不敢置信,这个小女生怎么这般生猛!

  "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她好像是真心在问,眼睛执着的看着我,看得我一阵阵的心悸。

  "很厉害,你的确很厉害!"

  我努力的拍她的马屁,她眼神太疯狂,恐怕有点问题。边思考现在的处境,边尽量和她聊几句,缓解一下她眼里的狂热。

  "小妹妹,咳咳,你干嘛把我麻翻掉?我,我们认识吗?虽然我的确觉得,你有点眼熟,但是我真想不起来,咱们是在哪碰过面。"

  她抿着嘴巴一笑,轻轻的说:"咱们没见过,我是丁卜的女朋友,他马上就来了,你会看到,我们俩个是多么的相爱……"

  我竟然在五年前!还被丁卜的小护士给撂倒!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可真是流年不利!五年后被捅了一刀,还不知道死活,五年前又被麻翻在一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倒霉得过了分!

  好在,我应该还在我们学校里。丁卜在哪?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护士又不是麻醉师,她要是把剂量搞的太猛,我下辈子就完了。

  我心里不断的嘀咕,口上还得附和着她:"是啊,是啊,你们俩感情是很好啊!云云,你是叫云云吧?昨天丁卜还跟我夸你来着,说你对他特别好……"

  "是吗?我也觉得,我是对他特别特别好的,特别好……"她打断我的话,一个人喃喃的说着。我听她自言自语,觉得她精神肯定有些问题,这下栽在精神病手里,不全死也得死一半。她又不用偿命,我未免太不划算!

  正着急着,外面咣当的一声响,一个人的跑步声,从幽静深远的地方靠近,外面似乎是一个很长的走廊。不一会儿,有人猛的拉开了门。

  "云云,你在干什么?"是阿卜的声音,我好激动,努力转过头去看他。

  小护士看到丁卜,立刻跑到我旁边,手里好像拿了把小刀,欢快的说:"丁卜,你看,这个第三者我给你找来了。你快跟他说清楚,你是爱我的,你讨厌他。"

  丁卜大口的喘着,上气不接下气:"云云,你在干什么,他不是什么第三者。云云,你快过来。"

  云云一脸痴迷,温柔的看着丁卜:"丁卜,他是第三者,是他勾引你的,你快跟他说,你爱我,你不爱他!"

  丁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护士,努力平稳的说:"我,当然是爱你的。云云,你过来,我真的只爱你。不过他不是第三者,他是我同学,你别把他吓着了。"

  "不,是他勾引你的。"云云坚持着,一点都不放松:"你每天都提到他,每天都提到。你说他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对你有多好——有我对你好吗?"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吓得丁卜一个激灵,他赶紧安抚的说:"没有,没有,云云,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我不过去,你怎么会喜欢这么恶心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刚醒过来,就在跟我搭讪,说在哪里见过我!还叫我云云!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啊!云云,他是个男人,你搞错了。"

  云云摇头,她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不,我没搞错。你不爱我,你爱男人!我知道的,上次那个男的拦住你,他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懂了。你以为我不懂,但是我都懂!"

  她简直声泪俱下,痛苦流涕。我听明白了,她说的是贝永光,不知道那次丁卜怎么给暴露了。看云云这幅摸样,我心里涌出很不祥的预感。

  丁卜身子晃了两下,表情痛苦:"云云,对不起,对不起,你都知道了。可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我以为自己会爱上你的。"

  云云听了哭得更厉害,她的手一抖,我就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淌下来。丁卜更加紧张,他慢慢的向前靠了一步,"云云,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来。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你让他走,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不行!"云云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厉尖锐,她剧烈的摇头,眼泪流了满脸:"你喜欢他,你凭什么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丁卜,你混蛋,你他妈混蛋!"

  丁卜不停的安抚她:"没有,云云,我不喜欢他,我喜欢那天你见到的那个人。云云,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到别人头上。"

  "不许再靠过来!丁卜,你还想骗我!你还想骗我!你喜欢他,我就要杀了他,我让你痛苦一辈子!你是个混蛋!"

  "云云!"丁卜爆喝了一声,马上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轻柔的说:"你别做傻事,你要我痛苦,你过来杀我好了。云云,我对不起你,我不爱你,我也不爱他,我只爱我自己。你过来杀了我,我肯定痛苦一辈子。"

  云云满脸都是迷茫:"真的?你会痛苦一辈子?不,你又骗我,你总是骗我!"

  "云云,我会的,我现在就在痛苦了。"丁卜索性坐在地上,伸出手臂:"你看,这里划一刀就够了,你只要划上一刀,我就永远都活在痛苦里。你不相信的话,过来试一下。"

  "阿卜,阿卜,你疯了,你说什么!"我真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努力想爬起来,可是全身好像都不是我的,我只能拼命的喊他。他根本不看我,目光幽幽的看着云云,云云被他说迷糊了,真的站起来,迈出一只脚,想朝他走过去。

  丁卜坐在地上看了我一眼,对着云云说:"云云,你过来亲手划上一刀,看到血喷出来,你就放心了。"说着,他往前伸了伸手腕,"就在这割,用力一点。"

  云云听了打了个哆嗦,她似乎在犹豫,我看着都要急死掉。丁卜看云云在挣扎,他反而表情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然,我自己来割,你只要看着,好不好?"

  云云摇头:"不,你又骗我,我把刀给你,你就要来杀我了。"

  丁卜微微的笑:"怎么会,我用我自己的刀。"说着,真的从口袋里拿出把水果刀,"云云,你要答应我,我割下来,你要放林西走。"

  "好,我答应你。"云云瞪着眼睛,木然的说。

  "阿卜,你别做傻事!阿卜!阿卜!"我拼命的喊他,声音嘶哑破碎,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快给吓疯了。

  丁卜看向我,轻柔的说:"林西,我老早就想这么干了。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不会走这条路,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下去。我以为自己可以爱上女人,可原来我只对男人感兴趣。我已经是个行尸走肉,活着没有一点意思。林西,你别怪我,你闭上眼睛,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丁卜!丁卜!你疯了!你醒醒!……"我拼命的喊着,眼眶都要挣裂开,眼泪涌了出来,流进鼻腔里,又从鼻孔流出来,我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他只是冲我轻轻的笑,手上用力,刀子深深的割了进去。我几乎能感觉,那个手腕里所有的神经和血管都被他切断,鲜红的血一下就飙了出来,随着脉搏一下一下的喷着,喷了我一脸,喷了云云一身。

  我听见她的尖叫,嘶哑的,彻底的歇斯底里,眼睛里全是恐惧。我眼睛里也是一样的血红,我能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疯狂的喊着丁卜的名字。

  他还在微笑,一直看着我,终于慢慢的躺倒,他的眼睛微微的闭上了,手指稍稍抽搐了两下,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血顺着我的脸流下来,热腾腾的血,好像当初我杀的那只兔子,血也是这样喷了我一身。我突然觉得,是我亲手割断了他的动脉,是我害了他,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

  我整个视野都在旋转,世界全乱了,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断的发出"啊——啊——"的喊声,我没法停下来,脑海里满是丁卜的微笑,云云的尖叫。我也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我感觉自己漂了起来,碰到了棚顶。我低下头,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那个人是我,我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嘴巴张得老大;还有一个女人,她在疯狂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根本停不下来;她坐在一团血泊里面,旁边,是一个早已经冰凉的身体。


二进宫

  "林西,你醒了?"

  赵秉钧站在我床前,下巴上的胡子好难看,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想张嘴,发现自己戴着呼吸面罩。赵秉钧伸手稳住我,轻轻开口:"林西,别动,没事了,没事了。"

  我冲他眨了两下眼睛,表示我知道了,他伸手握住我,我也回握回去。只是刚醒,手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他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拉过凳子,坐到我旁边。我被扎了一刀,肯定血气胸,搞不好还会感染。他这个样子,一定是担心了很久。

  我想到梦里看到的场景,阿卜,他死了,无论我做什么努力,他还是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太残忍了。所有的一切,我终于弄明白,可是也没用了,他死了,丁卜还是死了。

  原来我根本不能改变过去,该发生的,我完全无能为力。我自以为是的关心他,拿自己的破事烦他,根本没发现他心中早有去意。

  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赵秉钧看到我的眼泪,连忙帮我擦干:"林西,别怕,都过去了,那人被抓住了。林西,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眼睛,鼻翼,嘴角,都透着担忧和恐惧,我肯定吓坏他了,我抬起手指,在他手心里敲了几下。两重一轻,这是那次我们被隔离的时候,我无聊搞出的暗号。

  他勉强的笑了一下,点头说:"我很好。你呢,好不好?"

  我在他手里里重重的敲了两下,他看着我,先是努力的笑,笑容非常勉强,后来慢慢的,把脸埋进我手心里。

  "林西,还好你醒了,还好……"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心渐渐的湿润。是的,还好,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还在,别人,我都可以不在意。

  嗓子里很痒,我想咳嗽,但是一动胸口就疼的厉害。我稍一动,他就坐起来:"林西,有痰就咳嗽出来,忍着点疼,免得感染。"

  我想咳,但是真的很疼,拼着命吐了口痰,我几乎快断了气。赵秉钧陪着我,仔细的给我擦汗。我握着他的手,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住了院,不过那次仅仅是小毛小病,这回可是动了真格。医院里所有的领导都来了个遍,张院长来的最多,我们俩算同病相怜,老一块遇着倒霉事。

  大於和小园子也跟着我吓够呛,尤其大於。那天晚上他和赵秉钧吃完饭后给我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他还奇怪来着。结果下一秒就被通知我可能要挂了,差点把他吓死。

  我很愧疚,也很庆幸。他们这次一点都没损我,也不说我没用,只是一直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还有林南,经常来看我,有几次还有那个阳光男孩陪他来,我通过赵秉钧威胁他不准告诉家里。他咬着嘴唇点头,眼圈也是红的,可爱的像个小兔子。我真心喜欢这个兄弟,只是想到爸妈,如果我们兄弟三个,有两个人是gay,爸妈会不会哭死?

  林南听了我的话,瘪着嘴巴说:"爸妈早就看出来了,你上次回家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吗?我没有啊!为什么我的事,别人都比我先知道啊?

  "你不用担心,你好不容易能回去,还住在家里,都是赵哥的功劳。你忘了,他还救了咱嫂子,爸妈一点都不反对,巴不得你俩在一块。"林南跟我解释。

  我郁闷的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我求助的看向赵大人,他抿着嘴巴明显在暗笑。我苦闷啊,我担忧了好久的事情,你们咋三言两语的就过去了呢!

  赵秉钧告诉我,那个行凶的人,就是去年找流氓来医院闹事的那个当官的,他下了台,总觉得是我们医院搞的鬼。老婆卷了钱跟他离婚,他走投无路,便自以为是的跑到我们这来报仇。

  "本来是张院长倒霉,没想到你这个笨蛋,糊里糊涂当了替罪羊。"赵秉钧以这样一句话做为总结。

  我眨眨眼睛,这也不错啊,我将来肯定能受张院长的重视,搞不好还能当个官。这话我可不敢讲,就算我现在能说话也不敢讲,不然赵大人非把我彻底打残不可。

  过了一阵子,我终于能自主呼吸,自由讲话。我在心里,反复的把从前琢磨了几遍。丁卜的一切,我都无可挽回了,我自以为改变了他的命运,结果差点害得自己跟着丧命。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就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五年前。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那个小护士云云看起来这么眼熟,她就是去年在我们医院自杀的那个中耳炎跳楼女。女儿以前想杀我,后来死在我们医院,爸爸还给了我一刀,真是父女同心。

  或许云云早就精神崩溃,从丁卜死在我们面前的那天,她就算是个半死人了。她的死,把我带回了五年前,阿卜的死,让我彻底回到五年后。

  过去,现在,一团混乱。我以为我和赵秉钧是第一次在一起,其实我们过去已经好了两次;我以为丁卜是在平安夜自杀,结果他死在半年后;到底是我推迟了他的死期,还是他本来就注定会死在那个库房里,我不过是借着错误的记忆,错误的方式,把他的死摆在了正确的轨迹上。究竟是我真的改变了过去,让大家的回忆都跟着发生了改变;还是原本历史就是这样子,老天不过给了我一个虚假的回忆,好让我能把顺着真正的历史走完这一遭……

  又或者说,这些其实真的都是在做梦?

  我想不通,也不愿再想,丁卜已经死了,我无能为力。他死在过去,而我活在现在。我有赵大人,有大於,有父母兄弟,其他的对我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我身边这个人。我要把最重要的这个人,永远留在我身边。

  赵大人白天还要按时上班,我确定他不会突然出现,偷偷打电话给大於。

  "大於,我问你个事?"

  "说吧,大爷现在对你是有求必应。"

  "你告诉我,我和赵秉钧,第二次是怎么分手的?"

  "你自己的事,怎么跑来问我?"

  "大於,"我深吸了一口气,"大於,当年丁卜一死,我受了刺激,把所有的事都忘光了。我前阵子还问你丁卜来着,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他已经死了。"

  "真的假的?怪不得你老问我他去哪了。我还当你要转移话题呢!"他顿了下,好像自言自语的说:"原来港台苦情剧里面失忆的情节,真的存在啊?"

  我听得大翻了个白眼,大於又问:"那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我被捅了一刀,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所以才想问你一下。你快告诉我,我们俩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大於叹了口气说:"你们俩那次特别莫名其妙。当时正放暑假还没开学,有天晚上,赵秉钧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消失快两天了。你当时又没手机,要不是第二天你出现在咱们宿舍,他就要报警了。"

  "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开学的时候赵秉钧给我说,你那天回去,整个人就变了。你再也没去过他们宿舍,对他一脸平静,跟他说话很冷淡,就你平时跟别人说话的那副死德性。你像对普通同学一样的对他,他问你,你也总是答非所问,还满脸不解。"

  "当时大家已经知道丁卜自杀了,也知道他死时,你和他女朋友都在现场,可具体的事情经过我们都不知道,你也从来不说。赵秉钧慢慢心就凉了,他觉得你心里真正爱的是丁卜,你的种种动作说明,你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就这样,你们俩惨淡分手。你不知道,那段时间里,赵秉钧那张脸哦……"

  我听得心揪成一团,丁卜死后的那个我,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我。那个我,不知道和赵秉钧发生的一切;不记得自己最心爱的人;甚至以为丁卜,早已经死在前一年的平安夜……

  我好心疼,疼得想哭,自打和赵秉钧在一起,我就变的巨娘无比。我对不起他,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对不起他。

  "林西,我是真好奇,当时到底怎么了?你不知道哦,当时学校里讨论丁卜的死因有多夸张!最广泛的说法,是你和丁卜争风吃醋,抢同一个小护士,他为了吓唬你,给了自己一刀,结果挂了。还有的说你们是三人行,或者是搞sm,不小心把人弄死了……真是五花八门,听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只好苦笑,他们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吓死。我无奈的说:"具体的我还是没想起来,反正跟我肯定没什么关系,我是无辜被卷进去的。"

  "跟你没关系就好,我也觉得你跟丁卜不像有奸情的样儿。最近这一年呢,赵秉钧找了我好几次,就担心你又要抽风逃跑。我觉得你这回挺认真的,你还跟他说你家的事了对吧?又领人回家,又跟人上床,把人哄得以为雨过天晴了又把人蹬了。当然,这次分手是个误会,下次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不然我都看不过去了!"

  我有那么一咪咪不太好意思。"放心了,大於,他不蹬我,我肯定从一而终。"

  "那就好,不过你小子,也有点没信誉。行了不说了,大爷上班了啊。"

  挂了电话,我心里甜一阵酸一阵,恍恍惚惚的,直到赵大人下班了,都还沉浸在对他的愧疚里。


结局
  赵大人现在每天都耗在我病房里,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出什么猫腻。好在我这是单人病房,一年里住了两次单人病房,还都是医院报销,心情也有那么点得意。

  他拎了几个苹果,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皮,用左手,从头到尾一点没断。这人怎么看怎么好看,咋就这么没眼光,看上我了呢?

  我咳嗽了两声,咳得他抬头看我,我冲他笑了一下:"大人,一会儿那个叫英启勋的警察会过来看我。"

  他表情绝对凝固了一秒,定定的看我。我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诚挚的说:"我有几件事要问他,想你陪着我一块问。"

  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沉默的点点头,把苹果削成小块喂我。我边吃,边傻笑,用台湾腔喊他:"马麻~~"

  他被我喊得想乐,还是瞪了我一眼,"干嘛?"

  "你对我真好!"

  真是当年我们一起从星城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说的话。语境不同,心境也不同。我们经过了这么多波折起伏,我发自肺腑的觉得,他对我真的很好。

  不一会儿,英启勋就来了,他进门看见我们俩靠在一起,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稳重的坐到旁边。

  我们客套了几句,英启勋看上去有些没精神,我主动提起来:"英警官,我上次托你帮我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挺不好意思的,可我这几年,真以为丁卜还活着呢。"

  赵秉钧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没吱声。倒是英启勋,苦笑了一下:"你上次让我查的时候,我以为是个简单的事,结果查完把自己吓一跳。"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林西,其实我五年前就见过你。"

  我听得"啊"了一声,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啊。他用力看了我一眼,语气干燥的说:

  "五年前,丁卜自杀那个案子,就是我们分局接的。你们医院和学校,都归我们片管。那时我刚当警察没多久,接到报警,以为是医闹在医院砸场子。结果一进到那个库房里,差点被血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熏得吐出来。"

  "你当时已经快休克了,漆云云精神崩溃,整个现场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血。你吸入麻醉剂过量,好像精神也有点不妥,在医院观察了两天,一个字都没说过。虽然丁卜手上的伤口的确是自杀的切痕,但我们就是觉得案子有问题。漆云云的父亲很有门道,很快,上面下了命令,第三天案子就定性为自杀,连口供都没要你录就让你走了。"

  "去年漆云云在你们医院跳楼,我当时没想起来,她就是当年那个疯掉的护士。直到我去查丁卜,才发现这并不是偶然。我后来到你们医院门诊大厅里看了一下,你们医院把一些受了嘉奖的员工照片贴在墙上,五官科的正对面,就有你的照片。"

  "漆云云是去看中耳炎……"我喉咙沙哑着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我原以为她选在这里跳楼是巧合。怪不得他上次打电话时吞吞吐吐的,这事的确不太好说。

  "是,估计是她看到你的照片受了刺激,和丁卜走上了同一条路。当年你被抬出来,为了避嫌不能住在你们医院里,所以要把你送到人民医院去。我们把你抬到车上,你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的,一碰就碎,我一直不能忘记那个场景。去年你们医院出事,我无意中看到你的资料,所以主动要求来跟你录口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我没有心情去观察他在干什么,只觉得全身发冷,手里紧紧的握着赵秉钧。他一直没出声,静静的听着。这些话太出乎意料了,我们俩完全没想到。发现我在发抖,他立刻搂住我,想要给我温暖。我靠在他身上吸取能量,连英启勋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注意。

  靠在一起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的缓过来,长舒了一口气,抬头亲亲赵秉钧的下巴。他脸色不比我好看多少,刚才听到的话,他恐怕比我还吃惊。

  "吓了一跳吧?"

  他侧了下头,呼出一口废气说:"是啊,吓了一跳。"转过来看着我问:"你还记得那个漆云云?"

  我苦笑一下,"本来不记得,本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这个漆云云;我不记得,丁卜死在我面前;我不记得,我们从前,在一起过。"

  赵秉钧身子一震,稀有的露出一脸的惊讶。我勉强笑了一下,好吧,今天买一送一,吓死你这个大面瘫。

  就在这一刻,我决定不告诉他全部的真相。这段感情已经走的很困难,我不想在里面加入太多的旁支分叉,把事情弄得过于复杂。我可以把过去轻描淡写的掩盖起来,这段诡异的经历,就这样过去算了。

  "我上次说要跟你解释以前的事,你记得吗?那时候,我慢慢想起一些事,又不能确定,所以找英启勋帮忙,并不是和他有什么暧昧。"

  他紧紧的盯着我,不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丝变化。我由着他看,把丁卜死的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慢慢讲给他听。这一段经历,全部是实情,我的表情和声音都是真情实感,没有一点虚假。就是拿测谎仪来,也不会发现问题。

  他越听表情越凝重,手就搂的越紧。我伤口疼的要裂开,也不愿意推开他一点。这段故事,没有一个人知道,连那个漆云云也死了。丁卜死在我们面前,对我,对漆云云,都是巨大的打击。

  "他死之后的事情,我全都忘了。那几天,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丁卜死前说,他早就不想活了,他甚至随身带着把刀。我几乎天天跟他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发现。我总有种错觉,好像是我杀了丁卜。我亲手切断了他的动脉,他的血喷到我脸上……"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把头埋进他怀里,也防止他发现我说的有真有假:"他会死,是因为他爱上了同性。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跟他一样的路。漆云云的麻醉药太厉害,丁卜的血也够刺激,我脑袋里一直回想丁卜以前说过的话:'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我的潜意识把我和你所有的过去全都删掉,一干二净。当我回到学校时,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完全不熟的普通同学……"

  他的手抖了一下,我赶紧握住:"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得感谢云云他爸捅了我一刀,我才有机会把从前的事情都回想起来……"

  "你不用感谢他!"赵秉钧生硬的打断我的话,他对我受伤一直不能释怀:"我宁愿你永远都想不起从前的事,也不愿意你全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

  我全身都靠在他身上,手也把玩他的手指。他平静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这次受伤,全都怨我。要是你说分手的时候,我追问你一下,也许就不会误会,你也不会搬回小屋,更不会周末一个人跑到医院去。"

  我摇摇头,他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全抗到自己身上。他按住我的嘴,把手指伸进我嘴里摸我的舌头,一边接着说:"以前你每次想要分手前,总会消失个两天。所以这回你一失去联系,我心里就好像有种预感,你又要离开我了。等你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还给我,我看了通话记录,除了我的号码,你只打给那个叫英启勋的。"

  "我当时,差不多万念俱灰吧。我每次都留不住你,差不多该死心了。等你回来找我,我心里很高兴,却还是想考验你,难为你。如果你要分手时我留住你,或者你回来找我时,我早些点头,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我摇摇他的衣服,过去的事,不用再忏悔了。赵秉钧晃了晃脑袋,想起一个问题:"大於说你那天本来是想到艳阳天找我的,怎么后来在外面走了那么久都不去?"

  "我当时发现咱们俩上学时竟然分过两次手,差点给吓死,失魂落魄的乱走,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医院去了。"我赶紧诉苦,"我当时心里一直在想你,根本没注意自己走了多久?"

  赵秉钧面露愧疚,嘴巴抿的死紧,又露出下巴上的小窝。我垂涎他的美色,这么大好的时光,总不能一直浪费在忏悔当中:"好了,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想了。我们俩还在一起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赵大人点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美色当前,难以抵挡。我冲他勾勾手:"我还不能动作太大,不如,你主动亲我好了,像我们第一次那样。"

  "那次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我那是睡糊涂了。"

  ……

  这是我们第四次在一起,有够折腾的,不过这可真不全赖我。两次分手是因为同一个误会,这个我是有点过分,但是中间那回我也是个受害者。你让十岁的你和你现在的男朋友对话,你也一样搞不定,纯粹的鸡同鸭讲。

  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自己脑袋摘下来研究研究,我觉得我的大脑自己成精了。以前,它骗我说我喜欢夏园,而不是大於;这次时空旅行,搞不好也是它闲着没事逗我玩来着。

  我的身体渐渐好转,赵大人也不再那么浓情蜜意的关注我。他的大皮鞋头子再一次的搭上了我的床头,无视我愤怒或是恳求或是苦闷的眼神,总是一边晃着脚一边抄病历,有时还命令我也动手。

  我决定下回跟医教科提提,这都什么年代了,赶紧改电子病历得了,免得以后我一看见那什么出院小结就想吐。

  终于,我就出院了,精神、身体和肉欲都得到了升华。我又得到了赵大人家的钥匙,住进了他的卧室;我又每天买菜,掌管起他的胃和冰箱;我又滚到了他的床上,享受的天昏地暗,结果常常半夜被饿醒,还得再起来找吃的……

  每次放假过节,我们要么回哪个人的家里,要么出去旅游,拍回来无数的照片,选出气氛最好的放进像框。书架上专门留出一层来摆像框,大於要我们搞个电子的,我觉得不好,还是最原汁原味的有感觉。

  他还有一年轮转就要定科了,我无所谓,他倒是经常在愁去哪个科。脑外科,本来挺好,但是当初漆云云就是从那跳下去的;胸外科,本来挺好,不过我前不久在那住了好长时间,回忆不好;微创外,本来也挺好,他现在左手和右手一样的灵活,可偏偏上次他在微创的时候,恰逢我被打成难震荡,也在住院;更别提内分泌,普外,骨外,心内,他在这几个科轮转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分手,感觉不甜蜜……

  我一直想养条狗,可是怕狗便便会弄脏地板,不好收拾;我还想养只猫,又心疼赵大人的躺椅,担心被抓花;后来,我让赵大人从医院实验室里偷回两只白老鼠,不错,蛮好养的,就是有点臭……

  有时我想着,搞不好,当初漆云云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对我的诅咒,所以我才回了过去。这趟时间旅程,让我捡回了赵大人这个无价宝,还真得给漆云云上柱香拜祭拜祭。

  没多久,小园子怀孕,大於得了躁狂症一样,整天不安分。他们几乎每个周末都跑到我这来改善伙食,大家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期待,我还考虑要不要跟我哥的小孩定个娃娃亲。赵大人偷偷问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会不会遗憾?

  遗憾嘛,恐怕是有的,但是不后悔。万一我的小孩,个性像我这么糟糕,我还不把他掐死?他长大了我还得愁他的学习,人品,事业,家庭,还有他的小孩……愁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现在我的愁事,了不起就是煲汤水放少了,做工资把谁做丢了,最严重也不过是赵大人马上要考主治——那我也是跟着瞎着急,他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总之,我对这样的生活满意,希望生活对我也满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