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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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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种田之棠梨叶落胭脂色》作者:南枝(1.17完结+番外7) Part 2

写了一份招领启事让哥哥的小厮拿着在桃花山脚下等,找得着急的温卿吟找来,得到失物,自然万分感谢,这时候宋澄昔为女扮男装,温卿吟便对她一见钟情。
两人只短短地聊了几句话,宋澄昔也对温卿吟很是喜欢,心想要是她能做自己的嫂子就好了。
之后宋澄昔就换回女装想了办法去温家里和温卿吟结交,而且坦言说上次在桃花山是自己女扮男装来着,其实自己是个女的。
两个小女儿遂成了密友,无话不谈,琴箫相和,下棋解闷,作诗互换相留,每日都得相见,不见便如隔三秋,两个女人俨然对对方着了魔。
宋澄昔之后又介绍了自己哥哥给温卿吟,说希望她能够做自己嫂子,男主角宋子颉和他的这个妹妹长得非常像,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温卿吟在他身上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的宋澄昔的样子,便对他很有好感。
第一折就是在这里完了,宋篱觉得里面该是小姑子把好友介绍给哥哥,让两人郎情妾意的故事,他倒是觉得这个故事是不落俗套的,加上里面唱腔优美,服装优美,表演优美,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被吸引进去了,为这两个小女儿的友情所感动,上午的戏已经完了,他依然沉浸在那美妙的唱腔里无法自拔,整个身体与灵魂都染上了那种轻灵与优雅。
再有表演是在下午,杜氏不想来听了,所以就要带着宋篱一起回去,虽然袁氏相留,而且宋篱也确实还想留下来听,但是他觉得还是跟着杜氏比较好,毕竟杜氏才算得上他的顶头上司,于是就婉言拒绝了袁氏的好意。
中午休息的时间会很长,要到下午申时正才开始下午场,然后表演到晚上去,大家都要回家吃午饭,睡午觉,下午再来。
宋篱和杜氏一起出来,外面太阳挺大的,而他们又没有轿子,故而要走回家去感觉还挺麻烦。
袁氏家里的轿子倒是来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吴锦文,他应该是来接他母亲以及妻子和妹妹的,袁氏这时候就拉着宋篱的手对杜氏道,"我说六娘,你说你自己是个舍命三郎这么大太阳的要往家走回家去,可你也不想想你这娇滴滴的甥媳妇,她可得陪着你回去呢。你就别固执了,跟着我到我家去,我家又不是没饭招待你们,不是没有床铺供你们睡个中觉,即使你说要回去看小珍,这也没问题,我让去把小珍接我家来就成了。"
杜氏想说可以叫轿子,这时候袁氏的媳妇们也开口劝了,甚至吴锦文也说道,"婶婶,我们两家又不是外人,就去我家里吧!"
宋篱一直没说话,此时也看向杜氏,其实他还是很想听下午场的,不仅演这戏的人演得好,而且,这戏也很吸引人,宋篱还很想知道之后的情节发展的。
杜氏这下不好拒绝,只得应了袁氏,跟着一起去她家。
因轿子不够,吴锦文又让跟着来的下人去叫了两乘轿子来,大家一起坐在云仙居的游廊花厅里喝茶等,其他人差不多都走了,此时云仙居里显得挺空。
杜晟到后台去给朱青说他母亲想请朱青吃饭说戏,便也留得有点晚,从里面出来时经过这游廊,便和宋篱他们打了个照面。
第七十五章 花厅相遇
这游廊上的花厅是四面都为宽敞的窗户,春赏花夏消暑秋对月冬赏雪,很是不错。
此时花厅里也并不热,因很通风而分外凉爽,又有阵阵荷香飘来,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吴家一家和杜氏以及宋篱他们便在里面坐着说会话喝会儿水,等叫的轿子来了再走。
杜晟是从这花厅外面的走廊走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宋篱,但宋篱在听一个一身嫩黄衣裙的小姑娘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宋篱这一天穿着一身轻薄的浅淡湖绿色的衣裙,颜色浅嫩很是漂亮。
他只闲闲地坐在那里,也可见纤腰一束,眉眼秀丽,神色柔和,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和着杜晟耳边依然在缭绕的《青玉镯》里的句子——春水里润出来的人儿,只怕掬在手心里也散去了。
杜晟心里绕着一股缠绵之意,站在窗外脚步没有挪动,已然看得痴了。
是吴锦文最先发现了站在外面的杜晟。
这里面是吴家的女眷,一个男人站在外面打量很是无礼,而且他还是看着宋篱不转眼,吴锦文心里很不舒服,出门对杜晟道,"这位公子,厅里均是我家女眷,不知你站在这里有何事情?"
杜晟被吴锦文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看过去,吴锦文正皱眉不满地看着他,他拱了拱手道,"在下姓杜,见到一姑母在里面,犹豫着进去问候一声是否妥当。"
他说他姓杜,然后又说姑母,吴锦文马上就知道他是杜家人,而他说的姑母是指杜氏。只是,这人刚才眼睛粘在宋篱身上转也没转过,居然对上他出口就说是看的是姑母,也把窥探别人家女眷的罪责给摘掉了,反而显得他有礼又孝顺似的。
吴锦文对他的这种回答也无从挑剔,他还没说话,厅里的众人也都看过来了,而且杜氏还起了身,过来对杜晟道,"二少爷,你在这里呢。"
杜晟对杜氏笑道,"侄儿刚才打这走廊上过,看到姑姑您在里面,正想着应该打个招呼再走。"
杜氏道,"就你还知道尊重长辈,想着我要来打招呼呢。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怎么,你还没回去用午饭么?"
杜氏说着这话其实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刚才杜家其他女眷出来时杜氏是撞到了的,但是杜氏上前去打招呼,杜家的几个姑娘对她并没有怎么理睬,而二奶奶又在和县令夫人说话,故而也只对她点了个头,因此杜氏心里并不舒坦,之后硬是说要回家,也多是因为在这事上觉得受了气。
杜晟笑笑,答道,"母亲喜欢朱青的戏,就想着来约他去我家里用饭,陪着给母亲讲讲戏。我这是留下来和朱青说这事,故而就走得慢了一步。"
他一说完,厅里本来就在暗自注意他的一干女眷全都朝他看过来,心想这是杜家的二少爷啊,他居然请得动朱青去他家给讲戏么?不是说县令请朱青去他家做客给讲戏朱青都不去的么?
于是一干戏迷全都羡慕起来。
甚至连宋篱也直直地看着杜晟,心想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这不是相当于喜欢偶像,就可以随意把偶像请回家给单独表演么?
杜晟感受到宋篱的目光,不由得止不住地又朝他看了两眼,宋篱虽然粗神经,但通过上一次的竹箫事件,他约莫清楚这杜晟是不是看上他的皮相了,于是此时杜晟看过来,他就只得装作潇洒地把脸转开了。
而这时后面也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杜晟的从人叫李照凛的那位,另一个就是这里一干女人的偶像朱青了。
朱青已经洗了妆,一张素颜,身穿月白色的宽袖衣袍,宽腰带系出一截很细的腰肢,走起路来也带上了台风,略有些摇曳生姿的味道,手里还捏着一柄折扇。
朱青也才十八岁多,眉目秀丽,粉肤朱唇,加上身材高挑纤细,便很有些出尘的味道,要是不知他是唱戏的,便只会认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哥。
虽然大家都喜欢朱青,但这里大家还真没见过他非台上的样子,一时居然都没认出来,倒是宋篱看他走路的姿势,猜测他是不是就是朱青,毕竟,刚才杜二少才说请了朱青去他家吃饭呢。
朱青走过来,目光并不斜视,唤了杜晟的字道,"文衍?"
因宋篱的目光定在朱青身上看,杜晟心里突然不太舒服,本不会介绍的,但也介绍道,"这位是我姑母,这是吴府的公子,和吴府的太太姑娘们,都是来听你的戏的。"
又笑着介绍朱青道,"这就是朱青了。"
朱青其实不想在这里和这些人纠缠说话,但杜晟介绍了,他便只得笑着点点头打过招呼,道,"多谢各位的捧场了。"
本还在厅里矜持地坐着的一干女人们全都站了起来,甚至小姑娘吴钰文还跑了过去,很是仰慕地看着他,道,"你就是朱青吗?和台上一点也不一样。"
朱青居然挺腼腆的,只回了她一个略带腼腆的笑。
宋篱也站起了身,心想这果真是朱青啊,看着这素颜的朱青,他又突然觉得这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倒是朱青也看过来,看到他还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随之也并没有在意了,他惊讶只是因为这小娘子还真是俊俏,随即又觉得她和自己有些相像,但想到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故而也就不再在意。
杜晟带着朱青出去了,厅里大家便讨论起来,特别是吴家的两个姑娘,吴钰文赞叹道,"他长得真好看!声音好听,戏也唱得好。"
她姐姐就跟着附和。
倒是袁氏呵斥两人道,"他再俊俏,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喜欢看戏自是好的,捧他的场也好,难道还真当他是个男人喜欢么?"
她一说,吴家两个小姑娘就不说话了,本来还露出笑容来的两个媳妇也收敛了笑容,低着头很顺从。
宋篱心里想着袁氏虽然看着和蔼可亲,其实是最严厉的那种人了,只要你服从她,便什么都好,要是有一点出格,就该有罪受了。所幸这人和他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以后不要到她家去,或者到她家去了不要多说话才好。
吴家的下人去叫轿子的回来了,大家便从云仙居出去。
走在走廊上,吴钰文不断打量宋篱,之后突然惊讶道,"我怎么就说那朱青看着面善呢,原来是和小嫂嫂长得很像啊。"
她这一说,本来在走路的一大堆人都回头看过来,宋篱也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怎么就觉着那朱青他似曾相似,原来是和他自己长得像呢。
"果真很像呢。"吴锦文的媳妇也睁大一双眼睛赞叹地看过来。
吴锦文是早发现了的,只是没说而已,此时听他妻子这样感叹,便皱了眉,道,"弟妹是良家女子,你们这是说什么话呢,和一个戏子作比干什么。"
于是他妻子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的赶紧低头不说话了,而关于宋篱和那朱青长得像的话题大家也不敢再说。
其实这个时候,戏子是很受追捧的,但是,因着一些原因,他们大多也充当着官妓或者商场的交际花,所以,老百姓们仰望追捧着他们,但是大户人家,特别是家教很严的读书人家里,便并不看得上他们。喜欢戏是一回事,喜欢戏子却是另一回事了。
这还是宋篱第一次见吴锦文呵斥人,虽然别人把他和戏子作比,他心里的确是有些不爽快,这和人人平等没有关系,只是不喜欢而已。但是吴锦文这样呵斥一个弱女子,还是让他觉得挺不妥的。
他一向觉得女人就该好好呵护着,即使是吴雪珍小朋友,宋篱很多时候已经对她忍无可忍了,但依然得忍着,没有骂过她呢。
宋篱拿眼睛看了吴锦文一眼,也并不能说他什么,只跟着赶紧走路了。
倒是吴锦文看宋篱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以为宋篱是因为他妹妹和妻子说她像那个朱青而不高兴,故而更是对妹妹和妻子的不会说话而不满。
第七十六章 前卫的故事
爱情是一种藏不住的东西。
要是喜欢一个人,即使你藏得再深,但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无法避免地就会露出行迹来,你的眼神无法骗人,看着那人的时候的那份温柔和缠绵怎么可能掩得住。
袁氏一直是个人精一样的人,加之吴锦文又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吴锦文心里想什么,她估计该是最早能看明白的。
就只走了这么一路,留了宋篱在她家吃了一餐午饭,中午睡了个午觉,袁氏就看出来她这大儿子对宋篱的感情不得了了。
吴锦文平时是个不大苟言笑的人,做事很是细致谨慎,为人稳重自持,和他父亲很像,作为家中长子,就该是这个样子,他从小到大,没有让父母操心过,甚至他考中举人那年,因为他祖母过世,他父亲让他不要去京城参加春闱,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就在家里守孝。
让袁氏不大满意的就是他和他妻子成亲六年来,居然至今没有孩子,倒是家里二儿媳妇先生了一个女孩儿。
吴锦文的妻子和他是门当户对,也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便是相敬如宾,并无什么感情。
他妻子一直孝顺温柔又懂事,袁氏虽然挑剔她到现在还没有怀上孩子,却也并没有因此就冷落她,平素待两个儿媳妇,她一直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因为二儿媳妇已经生了个女儿就待她好些。
而且,这种生孩子的事情,袁氏也明白,不是她这媳妇一个人的错,平素吴锦文就对她并不大上心,经常在书房里睡也不回房,这种情况下,孩子哪里那么容易来呢。
现在看到吴锦文对宋篱有意思,那种掩在眼睛深处的爱慕和渴望,袁氏很快就看清楚了。
袁氏是很疼这个儿子的,要是宋篱没有嫁人,她估计愿意让吴锦文娶宋篱回家当平妻,要是宋篱能够给他家生下来一男半女,她即使得罪吴锦文现在的岳父家里,也可以让宋篱当正妻,而这正正经经的媳妇被压下去当妾的,但偏偏宋篱已经嫁人了。他们家一个书香门第,难道还能够做出夺别人的妻的行为么?
所以,打消他儿子对宋篱的念头,并且让他多和他妻子好好处,赶紧给她生个孙子才是紧要至极的事情。
午觉之后,下午杜氏不想去听戏了,这时候袁氏便再没有劝说,而是就让家中轿夫送了杜氏和宋篱回去。
宋篱在心里叹气,他非常想去听戏啊,居然又告吹了。
午觉醒来的宋篱脸颊晕着一层胭脂粉,清眉秀目,直如清水里刚开的芙蓉,袁氏没让大儿子来送杜氏和宋篱,她自己见到宋篱这份漂亮,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人是漂亮吧,但是已经是别人的媳妇了啊,能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因为知道吴锦文喜欢宋篱,袁氏此时对宋篱也就没有当初那般喜欢了,毕竟,宋篱要是会勾引人的话,她家大儿该为她神魂颠倒不要家里正经的妻子了,那么,这样一个人,她也自然是不会太喜欢了。
送走杜氏和宋篱,袁氏就让下人去叫了在书房看书的吴锦文到她房里去。
袁氏没让外人在场,就只自己坐在围屏榻上,见吴锦文进来,便道,"我儿,坐吧。"
吴锦文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了,道,"母亲唤我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
袁氏喝着茶,沉默了一阵,放下茶杯就是一声长叹。
见她似乎很忧愁的样子,吴锦文便问道,"母亲有什么烦忧么?"
袁氏看着他说道,"说这烦忧,我怎么会没有。你说你和秀兰成亲几载了,这还没有一男半女,你弟媳已经生了个女儿了,你和秀兰还是这幅模样。"
吴锦文无奈地唤了袁氏一声,"母亲!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急也急不来。再说,我马上就要上京去,明年就春闱了,哪里来得那个心思在儿女私情上。一切等明年春闱过后再说吧!"
袁氏看吴锦文把话扯到功名大事上去,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朝他发火了,忍了好半天,才道,"没有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我且将你所说的当成真话,一切待你明年春闱了再说。不过,锦文呐,为娘可得提醒着你,宋篱那小娘子俊俏是俊俏,但她是别人家媳妇来着,你自己家的媳妇儿你不好好疼着,去打人家家里的主意,这可不是我们吴家人能够做出来的事,你得谨记着了。"
吴锦文没想他母亲居然看出了他对宋篱的心思,不由得怔了一怔,但他也并没有紧张或者反驳,而是顺其自然地说道,"儿子明白。"
看吴锦文不欲再说,袁氏也不说了,便让他回书房看书去了。
宋篱和杜氏回家后,日子也是照常过,只是宋篱想着朱青的那一出《青玉镯》就是放不下啊,心里痒痒的想要听想要看,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多年没有过的入迷了。
因最终不能看戏,他想了办法和杜氏出门时去买了《青玉镯》的戏文话本回家,杜氏这时也看出宋篱是真正喜欢听那戏了,因为她的原因而没有听到后来的,故而他去买书,她倒是很理解的。
宋篱花了一个下午把《青玉镯》给看完了,然后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里面的故事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太匪夷所思和大胆了些。
原来那里面朱青扮演的宋澄昔确实是里面的女主角,而她的哥哥宋子颉倒是男配。
戏里第二折,就是宋澄昔帮着哥哥宋子颉和好友温卿吟幽会,宋澄昔一边为温卿吟能够做自己的嫂子而高兴,一边又为看到温卿吟和哥哥在一起谈诗赏花情投意合而难受,心情复杂难辩;而温卿吟一边在宋子颉身上寻找宋澄昔的影子,一边又知道他终究不是宋子颉而怅然。
看到这里,宋篱便已经有些明白了,心想难道这个戏是讲女同性/恋的不成。
到看到最后,果真如他所想,这还真是讲两个女子之间的爱情故事的。
只是,结局非常悲伤罢了。
温卿吟在和宋子颉成亲前约了宋澄昔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桃花山上去,彼时桃花灼灼,此时却大雪纷飞,很是凄凉。
温卿吟对宋澄昔说心里爱慕的是她,但她却只想让她做她的嫂子;宋澄昔说,比起让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她宁愿她和她的哥哥在一起,以后两人还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但是温卿吟却觉得这并不够,因为宋澄昔和宋子颉长得非常像,她要宋澄昔将她哥哥迷昏了,然后女扮男装去迎娶她。
这样大胆的提议让宋澄昔犹豫,最终并没有这样干。
在温卿吟的新婚之夜,她从婚房里偷偷跑了,去找到宋澄昔要和她私奔,但是宋澄昔再次拒绝了她,温卿吟看着温柔其实性子却烈,说她不能和她同寝同食,便宁愿投水而死,宋澄昔没想到她所说为真,看到温卿吟跳进结着薄冰的荷塘里,她也跳下去救她,因为此时寒冬腊月,宋澄昔将温卿吟救起来,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宋澄昔抱着她没有去求救,便在后院里荷塘边上的一株桃花树下也冷得渐渐失去了呼吸。
这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只是,宋篱拿着这个故事话本不得不瞠目结舌,难道大家去看这个戏的时候不觉得奇怪么,不别扭么,这可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啊,到底是他的思想不够开放,还是这个时候的人思想太过开放呢。
第七十七章 亲热

第七十七章
宋篱本还在想那些女人去看了这个故事之后的感想会如何,之后就有人给他解了惑。
正是舅舅隔壁家的那个婶子,她到杜氏面前来谈她看戏的感想来了。
宋篱坐在旁边坐陪,听着那婶子有感而发,突然觉得这个婶子喜欢炫耀的毛病也不是毛病了,反而觉得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有可爱的地方,即使她已经是老女人了。
"到最后,没有几个人没有落泪的,哎,真真是太凄惨了。那个温卿吟怎么就想不开呢,嫁人又有什么不好,至少以后还能够和宋小姐在一起继续谈诗下棋作画。她偏偏要跳水,这下把宋小姐也害死了。哎……"
这个婶子明明已经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这时候这一副小女儿般的忧愁之态却并不显得突兀,她坐在那里,叹气里带着一股怅然哀伤之色,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甚至连杜氏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而已。
宋篱不得不想,难道每个人心里都是有座断背山的么?
不由得想起来,当时戏园子里听戏的几乎全是女人,他原来还想着是不是只有女人才有时间去听戏,或者只有女人才喜欢去听戏,故而听戏的才几乎全是女人,现在想来,原因并不在此,而是这部戏本就是讲的女人的故事,故而大多戏迷才是女人吧。
他倒并没有觉得这部戏不好,反而心中也缠着一股哀伤,那两个女子在一起明明挺好的,但最后却以悲剧收场了。
想了一阵故事里那两个女子的爱情故事,不由得又想到董武身上去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晟走之前曾到杜氏家里来拜访,送了一些礼品,说是来看杜氏的。杜氏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但她对于杜晟想勾搭宋篱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于是宋篱被杜氏要求在后院里管着吴雪珍,她在前面应付着,并没有让杜晟见到宋篱。
宋篱也只知道杜晟来过,却没有去细想他为何而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乡里也来人到杜氏家里来说家里的事情的,宋篱其实有些想自己回家去,但杜氏并不让他走,于是只得在杜氏家里呆着。
在杜氏家里,他之后倒学会了不少菜的做法,还帮着杜氏看过铺子的账目,又和她去铺子里看过里面的人在如何操作。
杜氏家里在县城东边有一个作坊,里面专门做竹制品的,宋篱跟着里面的老师傅还学会了用细竹篾编小山羊,想起以前董武也编过给他玩,此时拿着自己编的小山羊,而董武却并没有在身边,不由得就更想了。
谷子晒干之后便开始下雨了,这一年的雨据杜氏说下得算久,缠缠绵绵前后持续了七八天,天气整个儿冷了下来。
杜氏因董武的交代,还带着宋篱去了裁缝铺给她做了几身冬衣。
董武回来这天,毫无预兆,他并没有让人先带话回来说他要回来了,就这样,他突然出现在宋篱的面前。
杜氏预计董武他们也是这些天会回来,毕竟中秋马上就到了,他们怎么着也会想着回家过中秋节。
只是,杜氏这话才刚说,杜氏和宋篱都以为至少还会再过两天吧,没想到她头天才说,第二天董武就回家来了,不过,舅舅没有回来,他遇到了老朋友,会在云州城里和老朋友聚两天了再回来,说不定还会带朋友会珉阳县来逗留两天,只看他朋友的时间安排。
董武到家的时候是下午,租了马车和两个伙计押了不少东西回来,宋篱这时候正在厨房里做酥肉。
嘴馋的吴雪珍小朋友跟着他转,就等着他做东西吃。
杜氏在做别的事,因为中秋要到了,家里很多事情要忙。
董武回来,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杜氏用茶点招待那两个跟着过来的伙计的时候,董武就不见了,她问了小丫头巧儿,才知道董武问了他那媳妇儿在哪里后就找过去了。
杜氏一边在心里想董武心里就他那媳妇儿是个宝贝重要着,一边又想自己家里那死鬼怎么还不回来,有什么友人要陪着的,带回家来招待着不就是了。
宋篱已经把酥肉用油酥好了,让烧红的婆子李姓婶子把火压得更小些,然后做蟹冻。
他们这里是水乡,虾蟹和鱼是非常多的,这时候已是中秋,正是蟹肥的时候,杜氏刚买了不少螃蟹回家来,没想到几个亲戚和好友家里又给送了一些来,这种多螃蟹根本吃不完,她便说了要做成蟹冻,教了宋篱一次,宋篱也就学会了。
是把螃蟹肉加进猪油里熬,然后放冷后就会冻住,成了蟹冻,蟹冻可以放过冬,吃一大半年,用来炒菜和煮汤,味道异常美味。
宋篱怕吴雪珍小朋友用手去拿装在筲箕里的酥肉会烫到手,便赶紧用小碗给她装了一碗让她自己吃。
看她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宋篱真怀疑这孩子一直干巴巴的没长胖她的东西吃到哪里去了。而吃酥肉宋篱是吃两块就觉得腻了,但这小丫头却吃一碗也不觉得腻的。
这酥肉是做来中秋时用的,他可不能让吴雪珍吃完了,把里面的油沥好,就要装起来放进柜子里锁上。
宋篱把蟹冻油装进罐子里,油锅里剩下的油就加了水,用来煮豆腐和菜叶。
水在烧着,吴雪珍吃完了那一碗酥肉还要,宋篱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道,"没有了。"
吴雪珍不依,宋篱把脸沉了下来,吴雪珍不敢放肆了,但依然嘟着嘴巴,宋篱拿了帕子给她擦嘴上的油,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叫"宋篱"。
宋篱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董武可没在家,他居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董武叫他的声音,这实在太奇怪了。
而宋篱还没有反应过来,吴雪珍已经从他身边逃了,扑进进厨房里来的男子怀里,高兴地道,"表哥,你回来啦!"
董武把吴雪珍抱了一下,然后又把她放下地,道,"给你买的东西在你娘那里,赶紧去拿吧!"
看来还是董武会逗吴雪珍,吴雪珍听说东西在她娘那里,也不缠着董武,飞快地往外面跑。
宋篱愣愣地看着董武,只觉得董武比离开时瘦了一些,黑了一点,但是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正温柔地看过来。
宋篱看着他,在董武看过来时,他赶紧把目光转开了,发现锅里的水开了,他把豆腐下下去,对后面烧火的婶子说不用火了。
他感受得到董武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得不自在地道,"你回来了啊。怎么之前也没让人带个口信。"
董武走到宋篱身边来,伸手替他把脸颊边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很温柔,道,"本是要过两天才回,没来得及让人带口信,我就急着回来了。"
"。"宋篱搅着锅里的汤,又放盐,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在做汤,就给你煮成面好了。"
董武从宋篱身边伸手将他揽住,又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亲,道,"你长高了一些呢。"
宋篱有些吃惊,道,"是么?"
董武笑着点头,"是啊。"
宋篱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是不是长高了,穿衣服的确是觉得短小了一些,但他还想着会不会是衣服缩水了,便也没太在意。
之后董武就没让宋篱劳累了,自己煮了面,还给那两个和他一起回来的伙计各煮了一大碗,因是蟹冻的油,又熬了老豆腐在里面,味道极好。
原来宋篱还想着董武回来后一定会心情异常激动,没想到其实并没有,只是心中缠绵着一股温柔,看着他就不由自主想要微笑。
董武他们是先把运回来的货物弄到铺子里去然后再回来的,在家里吃了饭洗了澡换了衣,伙计们回家去了,他便又去了铺子里将后续的事情做完。
杜氏亲自下厨做饭,宋篱下午忙了一下午满身细汗,就去洗了澡,等天色暗下来,要吃晚饭了,董武也就回来了。
宋篱正在卧室里收拾董武带回来的箱子,里面是衣服,还有带给他的礼物。
董武撩开门帘进来,见到宋篱在床边叠衣服,就走过去从他身后将他拥住了,宋篱没发现董武进来,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要反抗,被董武在他耳边印下一吻,柔声道,"宋篱。"
宋篱反应过来是董武,便停止了挣扎,转过头来看他,"铺子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董武应着,抱着宋篱在椅子上坐下来,宋篱坐在董武的大腿上也并不觉得别扭,伸手指了指此时放在一边小桌上的一支竹箫,道,"我不是已经有一支了,你还买一支做什么?"
董武握着他的手细细地抚摸,闻着宋篱发间的清香,心里满是柔情,道,"这一支更好,你有试过么?"
宋篱摇头,"还没来得及,我得先把你的衣服收好再说,要洗的今天就得洗了。"
董武拥着他,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爱意,宋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他离开得太久,这样的柔情蜜意的相处他已经不太适应了一样。
董武放开宋篱的手,宽大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背,然后亲上了他的脸颊,宋篱觉得痒痒的,但还是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唇瓣相触到一起,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轻轻的相触之后就再也分不开,唇舌纠缠……
宋篱渐渐地就激动起来,偏着头和董武接吻不想分开,董武的手掌抚着他的背也让他有种想要更多的渴望……
两人正要一发不可收拾,门口突然传来吴雪珍小朋友天真的声音,"表哥嫂嫂吃饭了,不要一直亲嘴。"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怀疑

第七十八章
宋篱被吴雪珍这天真又正直的声音吓得不轻,从董武身上离开一些,看向门口。
吴雪珍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董武从云州城给她带回来的一个布偶,目光天真地看着两人。
宋篱心想这下可真是带坏小朋友了。
董武却是不慌不忙地,把宋篱从自己身上放下来,又坐着给他好好整理了衣服,对吴雪珍道,"小珍,你先回前面去吧,我和你嫂嫂马上就过去。"
吴雪珍""了一声,很听董武的话,拿着她的那只布偶就往外跑了。
宋篱红着脸对董武嗫嚅道,"让小珍看到这个是不是很不好啊!"
董武笑着起身还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才道,"她看都看到了,该是没什么吧!想她说出这种话,该是以前就时常见过的!也不独看到我们亲热。"
宋篱心想董武还真是淡定,于是自己也不慌不忙起来,之后就被董武牵着手出门去前面厅里吃饭去了。
饭桌上杜氏问了董武和舅舅在云州城里的一些事情,董武便回答了一些,宋篱默默地吃着饭菜,又不断接受来自吴雪珍小朋友的好奇的目光。
宋篱不知这小孩儿在打量自己什么,于是也不管她。
宋篱和吴雪珍很快就吃完了,说话的两个人吃得慢一些,宋篱便带着吴雪珍给她擦手洗脸,让她漱口,在内室里,吴雪珍趴在宋篱的腿上,由着他给自己洗了脸之后突然说道,"嫂嫂,我也要和你亲嘴。"
宋篱因她这一句话,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地上,然后就黑了一张脸。
没想到这时候董武也进来了,听到吴雪珍这句话脸也黑了。
吴雪珍却犹自对着宋篱撒娇,"嫂嫂,我要嘛,我要嘛!"
宋篱心想这小姑娘脑子里到底装的些什么啊,怎么这种话也随意说呢,她完全是被她家父母给宠坏了,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董武走过来,将吴雪珍抱离宋篱,道,"下次再这样淘气,我不给你买东西回来了。"
吴雪珍却扭着她那小身板嘟着嘴巴扭捏地道,"我没有淘气。"
董武道,"没有淘气就不要乱说话,你去把你刚才那话说给你娘听去,看她不打你。你就知道欺负你嫂嫂,以后你再这样,我可不会疼你了。"
吴雪珍于是只得无辜又伤心地跑出去了。
董武走到宋篱身边来,宋篱正弯下腰在水盆里拎帕子,又把帕子递给董武,道,"你也擦擦手吧!"
董武在宋篱面前蹲下来,握着他的手道,"小珍这丫头看你好欺负,就知道欺负你,你以后对她严一点,不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就知道分寸了。"
宋篱虽然点头应着,但想的却是虽然很多时候的确很想打吴雪珍一顿,但她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觉得女孩子就该是被娇宠着的,即使气得不行,但却真不能对她下手,于是导致吴雪珍以为宋篱好欺负,不会真的责备她或者教训她,让她在他面前越发无法无天了。
要到中秋了,天上的月亮已经要接近全圆,非常明亮。
晚间,杜氏本要留董武和自己多说会儿话,之后又想到人家两个小夫妻分别这么久,董武回来定然也有很多话要讲的,便很体贴地让董武陪他媳妇儿去了,说还有一些事情等第二天再说。
从窗户望出去,外面天井里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一层细腻的光,上面如同铺着一层水银一样;碧桃树也在地上映出婆娑的影子;那大缸里养的荷叶已经败了,就要枯黄,从围墙外面飘进来的桂花香很是浓郁,薰人欲醉。
宋篱将屋子里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董武带回来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装在藤箱里,宋篱把它放在柜子里时并没有看里面装的什么,想来该是贵重的票据吧。
此时拿出来,就问董武道,"里面是什么?是不是要把它放在柜子里锁上安全一些。"
董武拿了钥匙来把那小木箱开了,宋篱看到里面是几个很小巧精致的陶瓷罐子,不由得很惊讶,道,"这是什么呢,药膏吗?我还以为这箱子装的什么贵重物品呢。"
董武却是笑而不答,将密封的小罐子拿出来,这个小箱子居然是有机关的,去掉一格木板,下面居然还有一层,下面才是一些票据,董武拿出来查看,把其中一张制作非常精良,摸着也有些厚,很滑的油纸递给宋篱,宋篱对着灯光看了一阵,赞叹道,"这是银票么?"
董武笑着点点头,"是啊。明天拿到天元钱庄去兑回银子来。"
宋篱摸着那个银票仔细观察了很久,挺赞叹的,这银票做得非常好,比之他前世所见的纸币也不遑多让,而且似乎并不用担心浸水的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更加相信真金白银一些,董武也是愿意拿着银子的,并觉得有保障些。
而其他的票据也都是用油纸包起来的,是一些别人的借据,还有协议书一类的东西。
这个时候虽然是必须以信义才能够立足的时代,而且做商人的信义更重,但是该有的纸质凭据也并不会少。
宋篱瞧了那些票据一阵,对于董武之前拿出来的药膏罐子也就没有上心了。
睡觉的时候,分别许久的两人不自主地就亲热起来,宋篱甚至是急切的,趴在董武身上又亲又摸,反而董武还要显得保守一些。
宋篱的主动让董武呼吸粗重急促,很快就翻身把宋篱压在了身下,宋篱其实对此也是不太介意的,他认为只要两个人都感到快乐就好,毕竟,他们这不以生育为目的的欢/爱,当然是以快乐为目的的。
刚才是宋篱主动,他便没有发现董武的奇怪之处,等董武主动了,他才迷迷糊糊地觉得这次董武和以前挺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不好表达,他觉得董武似乎比以前有技巧了,让他更加敏感和沉迷,董武摸着他的手似乎比以前更加知道要如何讨好他让他快乐,当董武一直往下又亲又舔,含着他那快乐的源泉的时候,他才哑着声音一声低呼出声,"唔……,你……你别这样……"
之后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觉得整个过程都飘飘欲仙,意志力完全无法控制身体,只随着董武的舔/弄吮/吸而沉迷欲/望,以至于控制不住地几乎抽泣出声,之后也是完全无法控制地泄出来,董武擦着嘴边的浊液的时候,宋篱完全是红着眼睛控诉地望着他,董武却并不觉得难堪一样,还下床去漱了口,又过来亲他,宋篱把身子蜷起来,避开他不要他亲。
董武看宋篱这样,有些不解,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声音低哑,"怎么了?"
宋篱咬着牙半天不说话,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怕宋篱冷到,董武用被子将他和自己裹在里面,手把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眼睛热切地盯着他。
宋篱感受到董武那精神奕奕地灼热的器官抵着自己,他很不舒服地推他,这时候才沉着脸道,"你在云州城的时候是不是找别人了?"
宋篱可不笨,像董武这样到大城市去了一趟,床上的技巧突然突飞猛进,这能够没有问题吗?他觉得董武一定是偷腥了,所以才练就了一身本领。
董武最开始甚至没有明白宋篱所问的这个问题具体指什么,当看到宋篱那带着难过的目光时,他才反应过来,难道宋篱认为他在云州城时和别人有过露水姻缘?
董武喘了口气,将宋篱压向自己,不顾宋篱反抗亲吻他的耳朵,哑着声音道,"没有,我怎么会去找别人。"
宋篱扭着身子不让他亲,不相信他的说辞,道,"你以前都不会这些的,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你先放开我,不说清楚你别动我。"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夫妻

第七十九章
宋篱说话气息全都呼在董武的脸颊上,暖呼呼的,让他整个人情/欲更甚,身体里的猛兽他几乎要压制不住,手紧紧地把宋篱搂着压向自己,想要亲他,抚摸他,甚至想要将他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似乎这样才能减轻他心中的焦躁。
而宋篱却并不体谅他的难受,只一个劲纠结在他是否和别人有过关系的问题上,宋篱这样的醋意在董武看来也是很美好可爱的,这说明宋篱在乎着他呢,所以才无法忍受他在外面是否有过别人。
董武一边抚摸着宋篱赤/裸光滑的背脊,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保证道,"真没有别人!我知道怎么疼你了这样不好吗?"
宋篱想说不好,想说董武变成个床上情/事高手了让他不安心,不过董武完全忍不住了,密密地吻住他,宋篱想要反抗也动不了,最后又被董武亲得脸颊绯红,整个人也迷糊起来。
董武又俯下身分开他的双腿□他的大腿根,他只觉得全身酥软,董武的灼热的呼吸全都拂在那里,让他几乎颤抖,当后面有凉凉的感觉,似乎是董武抹了膏脂在那里,那里被手指玩弄的感觉让宋篱突然觉得很不能适应,他突然想坐起身推开董武,但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以前董武进入的疼痛感让宋篱回想起来,以至于条件反射地感觉异常疼痛,他要把身子蜷起来,董武却安慰地亲吻他的脸颊,柔声劝慰,"这样不会痛,一会儿就好了。"
董武进去的时候,宋篱痛得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手指紧紧抠着董武的手臂不放,他觉得董武自从去了一趟云州城,整个人就变坏了,床上的功夫学得一套一套的。
宋篱之后完全说不出话,而且也控制不住眼泪,抽着气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来。
董武本是激动万分的,但是看宋篱痛得不行,便只得控制住自己,慢慢地动,又亲吻宋篱的脸颊,抚摸他的身体,宋篱却不怎么买账,只一味闭着眼睛,董武让他放松点,他完全办不到,身体很僵硬。
"好了,好了,不痛了,我出来……"董武最终还是败给宋篱的眼泪了,而且宋篱不知放松,他除了心里的满足外,其他倒并没有太多快感。
搂着他的肩膀,亲吻着他的下巴,董武慢慢退出来,宋篱微微睁开眼睛,一双泪眼看了看董武,见到董武额头上泌着汗,忍得很难受的样子,他又突然心软了,觉得自己每次这样折腾董武很不厚道,毕竟董武每次都是让他很快乐的。
宋篱的手颤颤地搂住董武的脖颈,声音也是颤抖的,"你……你还是继续吧,我……没什么。"
宋篱越是这样说,董武越是心疼他,在他唇边亲了亲,最后还是全退出来了。
宋篱身体一下子放松很多,董武甚至感受到他长松了口气的气息,他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经常被宋篱这样折磨着,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出点问题。
宋篱虽然身体松了口气,但心里其实挺纠结的,直骂自己是个白眼狼,董武喘着粗气握着他的手去摸他那东西,宋篱挺内疚地在董武唇上亲了一下,道,"要不你再多抹点那个膏脂进来算了。"
董武以一种宠溺里又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宋篱,他觉得宋篱这时候这样说,过会儿又会后悔的。
他伸手从床头摸了一个陶瓷小药罐在手里,覆在宋篱耳边道,"这个药大夫说能让第一次的人轻松点,里面还有些催/情的东西在,用了之后你会自己自动放松些,而且会更快乐……"
宋篱其实挺害怕催/情的东西的,觉得那完全像是毒品一样,会让人处在迷幻的状态下,他不想被药物控制住,但是又实在不好驳董武,于是只得应道,"你用吧,我没关系。"
董武拥着宋篱略微颤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应该心狠一点,不然他永远也不能彻底拥有他的小娘子,宋篱现在的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开,要柔软很多,等以后他身体长开了,不再柔软了,到时候宋篱要接受他只会更疼,而慢慢来适应的话,估计会好些吧!
那略微有些凉的药膏抹进去,董武的手指在里面的感觉也很明显,董武在他耳边的声音低哑里带着磁性,很有些催人沉迷的力量,"是不是并不觉得疼,这药不会让你疼,会让你很舒服的,是不是身体开始发热了,觉得舒服些了吗?"
宋篱迷茫地点点头,身体所有的感觉都随着董武的手在动,董武亲吻着他,抚摸着他,手指在他身体里也让他感受到一股酥麻,特别是从那里扫过的时候,他身体颤了一下,前面也有了反应。
而董武的话还在继续,"我多加了一根手指,并不觉得痛是不是,其实这是很舒服的事情,你好好感受一次,一点也不痛,反而很舒服……"
董武的话就像是小时候妈妈哄着他睡觉的话一样,让他精神很放松,身体真的热起来,很想要和他亲热。
宋篱咬着的牙关也放松下来,嘴里溢出低低的呻吟,身体不自觉追着董武的手指,似乎是想要更多。
董武看宋篱完全放松了,他这才抽出手指换成自己的**,慢慢地一点点地进入,宋篱开始时眉头微蹙了一下,当董武温柔地抚摸他的大腿根和他那已经挺立的**时,宋篱眉头又放松了,微张着嘴喘气,脸上全是陶醉的神色。
当全部进去宋篱也没有喊疼,董武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慢慢来。
虽然还是有些胀痛,但宋篱并不觉得难受,他觉得自己用了药身体就该是放松的,是渴望的,他之后完全沉迷其中,甚至低声请求董武动作快点。
月光从窗户照进房间,整个房间似乎荡漾在一层水波里,涟漪一层层荡开,渐渐地消失不见,然后新的涟漪又起……
温柔和爱意将房间里溢满了,从床帐里溢出的喘息和呻吟似乎能让窗外的月亮也不好意思起来,渐渐地隐入一朵云彩后面,房间里暗下来。
董武完全退出来,宋篱甚至觉得不舒服起来,低声"嗯"了一声,脸埋进柔软的床褥里。
灼热的液体溅在他大腿根,烫得他低声呻吟,董武之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嘴唇在他的耳边脸颊细吻。
床帐里弥漫着情/事后暧昧的气息,宋篱在董武的怀里觉得很热,身体也倦倦的,半闭着眼靠在他肩颈窝里平复呼吸。
两人这样拥在一起过了很久,宋篱觉得董武粘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这才轻轻推了推董武的手臂,道,"董武,我想擦一下身。"
之后董武起床穿衣去厨房里端了水来,所幸厨房里灶上的热水罐里还有热水,擦个身是够了的。
月亮从云朵里钻出来,房间里又明亮起来,董武甚至能够看到宋篱脸颊上的红晕。
擦了身,宋篱裹着被子坐在那里,蹙着眉头看董武换床单,这才想到明天杜氏他们一定会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的。
一切收拾好又躺回床上的时候,宋篱眉头依然是皱起来的,董武抚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董武刚才好好检查过了,宋篱后面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红肿了而已,还抹了药上去,想来并不会太难受才对。
宋篱哼了一声,过了一阵才说道,"董武,下次别在这样骗我了?"
"啊?我……我不曾骗过你。"董武似乎挺无措的,但宋篱却握着他的手张口就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董武倒并不觉得痛,只是宋篱这样的小打小闹很容易让他那本就没有压下去的**复又高涨而已。
"什么不曾骗我,你不是说这膏脂里面有催/情药吗?里面真的有吗?"宋篱一双黑亮的眼睛把董武盯着,明亮又有神,还颇有气势,完全没有他才不久的迷蒙惺忪。
"呃?"董武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床头就只得一盒膏脂,给宋篱之前用的和之后用的都是这同一盒,董武看宋篱总是那样紧张所以才故意说他新给他用的膏脂里面有催/情药,没想到这样做效果很明显,这也是出乎董武的意料的。果真宋篱每次都喊疼不接受他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去除这心理作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过要说真正给宋篱用催情药,董武也不是不会的,那样的话,不仅要担心那药会不会伤了宋篱的身体,而且他也会产生也许宋篱自己是不愿意的,只是药的作用而已的心理,那样,他又如何能够开心。
宋篱刚才就着月光看到床上只得一盒膏脂,打开盖子来看,里面挖下去了大半盒,就明白刚才董武两次给他用的都是这一盒,马上明白了董武的伎俩,他还在奇怪董武明明说这药膏有催/情作用的,怎么他用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原来原因在此。
宋篱其实也不是真要生董武的气,看董武说不出话来了,他也就没追究了,依然把头靠在董武身边,胳膊还伸过来搭在董武身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董武于是也就放松了,明白宋篱并没有真正生气,手抚着他的肩背,道,"以后不会了。"
宋篱没理他的话,刚才的确很累了,一会儿也就睡熟了过去。
倒是董武过了一阵才睡着,心想宋篱这么聪明,一点也骗不到他的。不过,刚才和宋篱水□融的夫妻之事实在是一件比在云州城和人一起做了一笔大生意还来得好的事情。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地在乎和喜爱着宋篱,但是,有这种即使为了他死去也甘愿的心情他觉得是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第八十章 舅舅的朋友

第八十章
因为董武那骗人的伎俩和催眠人的话,让宋篱觉得即使做到那一步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其中的个中快乐只有做过才知道。
前一晚纵情的快乐是很好的,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很悲惨了。
宋篱睡到日上三竿才行,想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腰酸身软,懒得无法下床。
董武本该去铺子里做事的,也因为宋篱这个样子而没有成行。
看宋篱睡醒了,不仅是他亲自伺候洗漱穿衣,而且还是他亲自为宋篱做的早餐,熬了斑纹鱼的粥温着等他起来吃。
这斑纹鱼还是他一大早爬起来去早市上买来的,滋补最好。
杜氏看董武刚从云州城回来也没有好好休息就劳前忙后的,一大早还去买菜,又给宋篱开小灶,看宋篱睡着起不来,谁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她也是被丈夫宠着过了这么多年的,看着董武这么疼他那小娘子倒并不觉得董武做得过了,反而和付婶儿偷偷地拿这事说笑。
宋篱虽然身体软,还是拼命爬起来做事了,不过虽然家里事情很多,但杜氏却总是吩咐别人做了,留给他的倒没有事。
中午在大桌上吃饭时,杜氏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宋篱,让宋篱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宋篱午睡,吴雪珍小朋友本要缠着他让他指导吹箫,杜氏也把吴雪珍拉走了,宋篱这时自然也明白了,心想杜氏该是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了,所以这时候这是在"体谅"他?
董武下午去了商铺,晚饭也是在外面和别人吃了才回来的。
他回来时,宋篱已经躺在床上就要睡着了,董武也不吵他,洗漱之后才轻手轻脚上床来。
宋篱迷迷糊糊地侧身让他往里睡一些,声音也很朦胧,"你回来了?"
董武应了一声,想着自己刚上床身上带着凉气,便没有靠宋篱太近。
宋篱翻身过来对着董武,闻到一丝酒气,瞌睡醒了一些,含糊道,"你喝酒了么?"
董武应道,"喝了一些。不过并不太多。"
他以为宋篱要责怪他,没想到宋篱只小声说了一句:"喝酒伤身,少喝点好。"然后就再没言语了。
过一阵,董武觉得自己暖和起来了,这才把宋篱搂到身边来拥着他睡,宋篱的手被董武握在手里轻轻摩挲,他觉得有点痒,就又清醒了些,小声道,"我想回家去了。我们明天去看了准备买的那个小院就回家去吧!"
董武低声应了一声,之后抚着他柔软的耳垂道,"舅舅马上就回来了,我们至少得等到过了中秋才能回去,不然舅舅和舅母会不高兴的。"
宋篱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第二天本来准备去看他们要买的那个院子的,没想到上午舅舅就带着他的那两个朋友回家来了,于是家里一通忙乱,董武和宋篱没能去看成那房子。
来人除了那两个朋友,还有他朋友的随从两人,于是要招待的人有四人。
舅舅吴旭家里倒是有好几间客房的,但因董武和宋篱这对小夫妻住在偏院里,那这边院子的所有房间都不能用来待别的客人,因这客人又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住在主院里的偏房里也是不妥当的,最后只得把前面的两间上下花厅布置成了卧室。
用夏日纳凉的竹床铺了被褥上去做床,好在此时已经天凉没有了蚊子,也不用架蚊帐;又搬了桌椅进去,放了脸盆架和脸盆巾帕等物,摆了茶壶茶杯之类。
好在舅舅的那两个友人是很随意且豁达的人,一直叫着让杜氏不要忙碌,随意就好。
宋篱也帮着做起事情忙碌起来,见到舅舅的那两个友人时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两人一人叫汪涵勋,一人叫蒋诗泽,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其中汪涵勋高大沉稳,目光如炬,很有魄力,而那蒋诗泽则是儒雅而温文的,眉眼含笑让人很亲切和有好感。
两人坐在客厅里和董武以及舅舅舅母讲话,宋篱给上茶水,两人都对宋篱露出很友好的笑容,蒋诗泽还夸赞他有灵气。
宋篱发现两人很奇怪,是觉得这二人总是同进同出,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块儿,宋篱觉得即使都是舅舅的好友,但也不用如此行止一致吧!
为了招待这两位贵客,晚饭很是丰盛,杜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而且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家里又要蒸月饼和做别的小点,于是就更忙,杜氏甚至还去隔壁邻居家里借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厨子过来帮忙。
晚饭时宋篱和杜氏以及吴雪珍单独坐小桌子吃的,不过两位客人倒是真的很随意的,那位蒋诗泽甚至招呼过杜氏几次,说她是嫂子,又待两人如亲弟,同桌吃饭就行了,不用在乎那些虚礼,只是杜氏一味不肯而已。
家里用花雕醉的醉蟹这两天吃正好,客人直夸东西好吃,而小桌上是没有醉蟹的,最后蒋诗泽还把吴雪珍小朋友抱在膝盖上坐着给她剥醉蟹吃,没想到吴雪珍小朋友小小年纪,酒量居然很好,吃了一只醉蟹,还喝了好几口酒,也没见她醉酒,倒是宋篱酒量最差,董武拿了一只醉蟹剥给他吃,宋篱吃完过了一阵就晕晕乎乎的了,只把杜氏看得直摇头,最后董武把他抱着回了房,给他擦了擦手脸,脱了鞋子和外衫,让他在床上睡了。
宋篱没有睡太久,晚上董武上床睡觉的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而且还来了精神,和董武说起话来。
"你不觉得舅舅的那两个朋友很奇怪吗?"宋篱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董武,问道。
"怎么奇怪了?"董武帮宋篱紧了紧被子,含笑问道。
"我也不好说,但我就觉得他们两人很奇怪。"宋篱眉毛蹙起来,仔细地想,又实在不知道这给他奇怪感觉的两人哪些细节上让他觉得奇怪了,找不出例子来。
董武笑着在宋篱脸上用嘴唇碰了碰,凑在他耳边道,"他俩和我俩一样的关系呢,你说你能不觉得奇怪吗?"
"呃?"宋篱惊住了。
"以前不是给你说过吗?舅舅有两个好友成婚在一起过日子的。就是他们俩,记起来了么?"
宋篱虽然想起来以前董武的确对他说过这事,但是此时见到真实的两个人还是很惊诧的,好半天才问道,"难道官府就这样让两人成婚了?他们……"宋篱想问官府承认两人的关系和两人如果遇到财产问题如何解决的问题,但是又觉得太突兀,有点咒人家关系不和睦的意思,便住嘴没有问完。
不过董武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听舅舅说,两人成亲时,那位叫蒋诗泽的叔叔将自己登记成了女子,是以汪涵勋的妻子的身份和汪涵勋在一起的。"
宋篱惊得又张了嘴闭不上了,好半天才叹道,"那他当时不觉得吃亏吗?"
的确是这样的,官府登记成了女子,而且还是别人的妻子的话,就相当于他在法律上是女人,以后他和那个汪涵勋夫妻关系破裂的话,他就得被他丈夫休掉,而且除了能拿回嫁妆外,是不能分到其他的夫妻共同财产的。
董武听闻宋篱的这个问题,似乎是轻微地叹了口气,他摩挲着宋篱的手掌,问他道,"你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吃亏吗?"
宋篱讶然了,心想自己和董武在一起哪里算吃亏呢,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跟着董武的,跟着他后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吧,从全无青年变成了过着小康生活的人,这样也算吃亏的话,那便是在床上董武是压着他的那一方了,不过自从体会了前天晚上做下面的也有乐趣之后,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并不算吃亏,毕竟床笫之间,哪里能计较那么多呢。
而那位蒋诗泽就不一样了,董武说过他原来也是经商的,想来是很有本事的人,现在却被官府登记成女人做别人的妻子,想来也会不甘心的吧!
董武摩挲着宋篱的手掌没松开,看宋篱眉头蹙起来又松开又蹙起来,他心想宋篱果真还是很介意以男儿之身做他妻子的啊,不由得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这时候宋篱说话了,"吃亏倒不觉得,只是,我是不是也被官府登记成女子了,以后你要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了,要分开的话,你得留点家财给我。"
宋篱觉得自己必须从董武这里拿到遣散费的,不然他和董武在一起,他一无"嫁妆",二无能够回去的"娘家",到时候孤身一身,他觉得要找到出路还真的很为难。
宋篱的话让董武怔了一下,然后将宋篱紧紧搂在怀里,道,"不会分开的,我们不会分开。"
董武的声音浑厚有力,让宋篱突然有种感动得鼻子发酸的感觉,他低声"嗯"了一声,便不敢再说话,真怕会丢脸地带上哭腔。

八十一章 中秋

第八十一章
中秋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该是非常喜庆高兴才对,但是宋篱这一天却被累坏了。
一直忙着晚上的晚饭大餐,还要做很多种类的月饼,做好了还是新鲜的时候,杜氏就让家里的下人给邻居和关系好的人家用篮子提着送去,而且还要给商铺里的掌柜伙计们家里送,更甚者如吴锦文家里这种比较显耀的人家,还要杜氏亲自去送,于是这一天是非常忙乱的一天。
舅舅、董武以及舅舅的好友也没有闲着,那两位客人来舅舅家似乎并不是只为做客,应该是有和舅舅的合作意向,过来看这边的铺子以及作坊什么的,于是他们是一大早就出了门的。
中秋这一天,商铺里下午就给每人发了些过节钱然后放假了,舅母还准备了家里的螃蟹和菊花酒给铺子里的掌柜和帐房,他们带着月饼送过来给主家的时候,舅母便将这些东西作为回礼。
那些掌柜和帐房还在舅母家里坐着歇会儿喝杯茶说几句话,这才离开。
宋篱不得不想这时候的商人要比他前世那些商人厚道多了,至少福利待遇给得好很多,而且更多时候像朋友关系,一般一家人遇到什么事情,别家都会给予帮衬的。
这是个更多依靠人情的社会。
家里送出去的月饼大多是宋篱调的馅儿,除了做芝麻、豆沙、咸蛋、猪肉、牛肉、火腿馅儿的,还做加了咸菜的猪肉月饼,和用野菜猪肉做的月饼,各式各样,味道异常鲜美。
因中午舅舅他们没回来吃饭,大家甚至忙得没有在意午饭,只吃了月饼充饥。
吴雪珍小朋友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外面的檐下,嘴巴一直没停过,每起一锅月饼,便是她最先品尝。
因还有别人家里送来的月饼,全都装得很漂亮的放在客厅旁边的小房间里,那间小房间里几乎要被月饼占满了。
有大姚村里的人来县城里买东西,过来拜访送东西的时候,宋篱给那人装了非常大一篮子月饼让带回去送人。
到傍晚的时候,舅舅和董武他们总算是回来了,见他们回来,厨房里便开始炒热菜。
董武一回到家就过来看宋篱,见宋篱在厨房里忙得满额头的汗,心疼不已,用袖子给他擦了汗水,道,"你坐着休息会儿,我来做好了。"
舅母却不让他做,道,"这大过节的,你在灶房里来参合什么啊,家里又有客人,让客人看笑话呢。"
于是董武只得算了,宋篱虽然觉得累,但是他自己本身对于厨艺挺喜欢,忙了一天便也并不觉得烦,反而挺开心。
舅母把董武说了一顿,他便拉着董武到天井里的那株桂花树后去,道,"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我,去陪着客人去吧。过会儿你尝尝我做的月饼,味道很好的,小珍那丫头吃得不想停呢。"
董武满脸疼惜,这才应了,去了客厅里陪客人说话。
吴雪珍因月饼吃多了,晚饭便没吃,而且还胃胀不舒服,吃晚饭的时候,舅母也没安生,赶紧又去给吴雪珍熬消食的汤药,宋篱作为后辈自然不能让长辈一个人去忙碌,也跟着去帮忙去了。
于是晚饭宋篱和杜氏都没怎么吃。
不过也并不觉得怎么饿,空着肚子等晚上赏月时再吃点心月饼和螃蟹也不错。
晚饭之后月亮已经上到树梢了,月亮又圆又大,异常明亮,坐在院子里,甚至能够分辨清楚花圃里的各种草。
在前院院子里放了桌案,放上香炉和祭祀的牌位,祭上水果和月饼,祭拜之后,这才坐在一起赏月谈天吃月饼水果,还有清蒸螃蟹,喝菊花酒。
舅舅、舅母和客人们在说话,宋篱和董武坐在檐下暗影里,吴雪珍小朋友因为胃不舒服,舅母已经不让她吃东西了,加上她喝了药,便早早地就去睡了,便也不用担心这小姑娘又坏人好事。
董武和宋篱在院子里坐了一阵,宋篱吃了一个月饼,又吃了一个螃蟹,没敢喝酒,董武和舅母说了一声,便带着宋篱出门去走走,说是边走边看月亮,又可以消食。
两人出了门,外面街上非常明亮,还有不少人家点了红灯笼,不少小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地玩,这时候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也不会显得突兀,自有一种温柔和浪漫在。
就这样牵着手走着,两人甚至没有怎么说话,只静静地走到东街那边去了,看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宋篱累了一天,再没什么精神走路了,便道,"我们回去吧!"
董武看宋篱神情有些倦,便要背他回去,宋篱本是拒绝的,之后看董武坚持,就只得爬到董武背上去了。
董武的背宽厚又温暖,宋篱不自觉地就迷糊着睡了过去,梦里面也是中秋,他还小的时候,母亲背着他从学校里的操场上过,鼻腔里全是操场边上花坛里种的桂花的香味,他抬头望见明亮的月亮在随着母亲的步子而走,他稚嫩的声音问道,"妈妈,月亮在跟着我们走呢!"
他的母亲没有回答,而是哼起了一首略微忧伤的调子。
他小时候的中秋节从来是和母亲一起过的,里面没有父亲,大多时候是在外面的餐厅里去吃饭,回家的时候就被母亲背回去,直到他渐渐长大,母亲再也背不动他。
想到此,那时候的悲伤似乎已经入了骨,让他在梦里也不由得哭了起来。
他小时候从没有在中秋这一天哭过,相反一直很高兴,因为这一天母亲一定会带他出门去吃大餐,只有长大了,他才明白,这一天母亲带着他坐在热闹的餐厅里心里的凄凉。
董武感受到背上的衣服湿了,宋篱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里。
这不得不让他震惊,宋篱从白天开始一直很高兴,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他把宋篱从背上放下来,然后将他扶住,宋篱本是睡着了的,此时却醒了,红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董武,董武眼里全是关切,伸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水,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宋篱愣愣地把董武望着,似乎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在这里一样,他四处看了看,见到街道两旁的白墙黛瓦的房子,见到天上明亮的圆月,见到一直延伸下去的青石板街道,桂花香味飘来,寂静的夜,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心中一阵凄惶,突然觉得异常孤寂,他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那个自以为是为了爱情而一生孤独凄凉的女人,他几乎颤抖起来,董武见他这样悲伤的样子,将他拥入了怀里,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不想说就算了吧!别难过了,我在!"
他的一句"我在",似乎带着异常坚定的温暖人心的力量,让宋篱突然安下心来了,声音有些苦涩,道,"我没有事,我做梦了,小时候,我母亲也这样背着我走在月亮底下,不过她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宋篱这样突然哭起来,不用想董武也明白,宋篱一定是想家了。此时宋篱说起来,他也只是柔声安慰他,"以后我会背着你的,会一直陪着你。"
宋篱在董武的怀里伤感了一阵,又觉得自己这样突然变成了个忧郁的小青年不成样子,便从董武怀里退了出来,道,"时间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董武应了,距离舅舅家里已经不远,便牵着他慢慢走回去。
院子里舅舅舅母以及客人们还在说话,见两人回来,便招呼着又过去吃东西,宋篱说不吃了,董武也说不用,然后因宋篱实在太困,就和宋篱回房间睡觉去了,没有守着月亮直到子时。
中秋过后,董武又跟着舅舅和两位客人忙了好几天,这才和宋篱去看了那决定要买的房子,虽然宋篱觉得那房子已经不错了,但董武似乎并不怎么看得上,也许是觉得房间太少了,而且院子也不够大,于是这事就搁上了,要去看别的房子,董武又没有时间,买房子的事一时便没法定下来。
宋篱住在舅舅家里,董武回家了去处理家里的事情,本来舅舅舅母都是要宋篱一直住在他们家里的,但是宋篱心里不乐意,便找借口说想要回家去看看,毕竟出来太久了,没回去看看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舅舅舅母无法,只得送他回去。
是舅母送宋篱回去的,还有付婶儿跟着一起,小丫头吴雪珍也要到他家去做客,加上路上保驾护航的一个铺子里的伙计,一共是五个人。
到家的时候,正是上午,李婆婆在院子里晾青菜,这青菜晾成半干用来压缸做成酸菜,见到一行人进来,李婆婆赶紧迎出来,高兴地拉着杜氏道,"是舅母跟着宋篱来了呢。武郎去隔壁村子里办事去了,不久就会回来。"
宋篱将从舅舅家里带回来的东西放好,在自己家里四处看了看,到处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心里生出很踏实的感觉。
之后便是招待舅母他们坐,洗脸擦手喝茶。
春英也从自家过来了,看到好久不见的宋篱,过去就拉着他从上到下的看,感叹道,"宋篱啊,你这是长高了不少呢。"
李婆婆在一边说道,"她在舅母家里还不是吃得好睡得好,能不长高么?"
她这样一说,大家就笑起来,舅母也感叹了一句,"的确是长高了一些的样子。"
大家都说自己长高了,宋篱自然也是很高兴的,毕竟,谁想做矮子呢,更何况宋篱还想着自己要长到董武那样高。
第八十二章 出事

第八十二章
能够回家,这一天宋篱是非常高兴的。
一边招待着舅母他们,一边将家里需要收拾的地方收拾了,李婆婆去隔壁村子里豆腐磨坊里买豆腐,还要买鲜猪肉,宋篱便操劳着开始整治午饭,春英和付婶儿也在厨房里帮忙。
舅母在宋篱家里到处打量了,觉得宋篱其实很会管家的,而且这些日子在她家住了这么久,他的脾性如何,能不能干,这些都是能够看得很清楚的。
虽然董武娶宋篱的时候舅母觉得宋篱不好,非常反对,相处这么久之后,她对宋篱完全改观了,觉得宋篱除了脸盘子太好招人了点,其他的都是好得没话说的,不过,她找了邻居家一个很会看媳妇怀胎的婆子给偷偷打量了宋篱,只说他腰太细身子骨太单薄,骨架也细,恐怕生子不易,虽然结果让杜氏不太满意,但她觉得宋篱现在年岁还小,只要好好养着,身子骨再长开一些,估计生孩子还是不会存在太大问题的。
再者,杜氏虽然觉得宋篱脸盘子过于好了,但她其实自己喜欢着呢。而且看宋篱待人处事,他虽然生得好,但他人本身并没有想着去招蜂引蝶,为人也很爽利正直,甚至没有别的大部分女人都有的嫉妒虚荣之心,也不好打扮,他的性格好得杜氏没有任何话说,根本对他无从挑剔。
米饭已经在大锅里蒸着,其他菜也处理好了,就等着李婆婆把肉和豆腐买回来了。
从他们村到隔壁石鼓村走路二十分钟不到,而且李婆婆做事总是很麻利的,没想到这次去买肉买了很长时间都没回来,宋篱和春英不由得都觉得奇怪。
春英还在宋篱面前道,"难道肉卖完了,不然我娘她怎么现在还没买回来?"
宋篱也觉得奇怪,"卖完了不买也该回来了啊,不过,以前午时去买也是有肉的,现在又不太晚,怎么会没有了呢。"
而且石鼓村有两个杀猪匠,供应附近三四个村的猪肉,一家卖完了另一家也会有的吧!
"估摸着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上了。"宋篱推测道。
两人正在厨房里说话,外面就一个人冲进他家院子里来,道,"宋小娘子是不是在?"
杜氏,以及宋篱和春英都出门去应话,杜氏先问道,"找她做什么?"
这是他们村里的李万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平素和董武关系不错,他跑进院子来,喘着气,很是着急的样子,看到宋篱,就赶紧道,"你家武郎出事了,在隔壁村里,你赶紧去。"
因他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惊住了。
宋篱一边往外跑,一边将身上的围裙解了,李万德在前面带路,宋篱着急地问他,"是什么事情?"
李万德却皱着眉毛很为难,他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过去就知道了,这种事我不好说。"
杜氏牵着吴雪珍也跟在后面过去,那个跟着来的吴家铺子里的伙计也一起过去了,家里剩了付婶儿和春英。
虽然宋篱看着瘦弱,走起路来并不慢,加上他着急,跟着李万德走在前面甩了杜氏他们一大截路。
宋篱心里万分煎熬,他才不见董武几天,这才刚刚回家来,董武就出事了,而到底出的什么事情,问了李万德,李万德又不答,只让他更加着急,心想能出什么事儿呢,难道是受了重伤,只是受了伤应该是去陈大夫家里,而不是去石鼓村大院子里,那么,就该不是受伤,宋篱觉得只要董武不是出了生命安全的事情他就能够不慌张,毕竟事情总是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石鼓村西村的大院,这里是石鼓村的一个大凉坝,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是围着这个地方的,以此为中心,平素晒粮食也搬到这院坝来晒。
院坝正北是村子里的最大的祠堂,祠堂旁边有用柱子支撑的一间极大的殿堂,过年过节有大事村里人请了戏班开戏便是在里面,而且还时常作为附近几个村学子考试场所之所在,为村子里的中心地点。
此时就是这间大堂前面围着不少人,宋篱被李万德带着过去。
宋篱不知道这些人围着在做什么。但想来一定与董武有关。
还没有走到,一个很愤怒的尖利的女人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败坏我家少才的名声,我说早几年就该把你休了,不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她骂着,又有女人的哭声和哀求声,围在那里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在窃窃私语,宋篱正慌乱之间,听到李婆婆的声音,"宋篱,你怎么来了?"
宋篱疑惑地想我不能来吗?脸上却是非常着急的神色。
大家听到董武那小娘子来了,全都看过来,宋篱刚从舅舅家里回来不久,身上穿着带橙色的上衣,下面是靛蓝色的裙子,他一路赶来,裙子下摆在地上已经弄脏了,头上只简单地挽了部分头发,剩下漆黑如缎的发丝垂下来覆在背上,垂在肩头和胸前,因为一路着急地赶来,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脸颊绯红,即使没有打扮,也和这里别人家的姑娘或者媳妇是云泥之别。
宋篱问道,"董武出什么事情了?"
人群围着的圈子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有一个石坎,上面是檐下宽敞的檐廊,檐廊下坐着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刚才那骂人的声音就是这个妇人叫出来的,她此时也朝宋篱看过来,看到宋篱的第一眼,她也愣了一下,不由得想听人说隔壁村子里董武的新媳妇儿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脸盘子靓得别说这几个村子里,即使在县里也没什么人比得上,她之前还想着是这些人夸大在说,现在才明白真真如此。
她于是又转过眼看了被绑在一边的董武一眼,心想他已经有了这样标志的小娘子了,怎么还来和她家儿媳妇儿偷会,想到此,不由得眼睛又冒出红光地把同样被绳子捆着的和萍瞪着,心想一定是她家儿子商少才这段时间来一直在养伤没法和她同房,这个贱/人就受不住要出去勾引汉子去了,而董武又和她多年前郎情妾意来着呢。
宋篱看到董武被绳子捆住了绑在一根柱子上,而他以前见过几面的和萍也被绳子绑了起来倒在地上。
看到宋篱来了,董武便朝他看了过来,宋篱对上他镇定中带着一丝忧虑的眼,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到这一步,宋篱如何看不出来出了什么事情,估摸着是董武和和萍在一起被人误以为两人在偷/情吧!
而在另一边还坐着身上的伤没好多久的商少才,看到宋篱,他的眼睛一亮,目光便粘了过去。
宋篱感受到他那如有实质的炙热目光,朝他看过去,宋篱的目光很冷,瞥了商少才一眼便把眼转开了。
他朝董武走过去,问坐在上首的村中的几个老人,语气铿锵,不卑不亢,道,"不知道我夫君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被绑在这里?"
对上宋篱质问的目光,坐在上首的几个老人倒还不好说话了。
这天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董武到石鼓村来做事,偶遇到了和萍,和萍估计是有私密的话要和他说,便把他约到了村子后面竹林边说话,这种会惹来嫌疑的事情,董武本是不会去做的,奈何和萍满眼哀求地看着他,董武只得跟着她去了。
董武对着和萍其实还是有些感情的,这种感情不是爱情,董武早早地就明白,但是毕竟和萍是他从小就定的娃娃亲,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还非常好,和萍比董武小两个月,董武便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而且待她很好,一个男人呵护着一个女人长大,即使没有爱情,别的感情也是很重的,后来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对女人没有感觉而故意对和萍冷落起来,又借要守孝一直推迟婚期,这才导致了和萍嫁给商少才,之后生活一直不幸福,所以董武对和萍打心眼里有愧疚。
他跟着和萍去了村后竹林,两人没说几句话,甚至和萍只问了他最近情况如何,人好不好,和他媳妇处得好不好这种话,要说的正话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商少才就带着他家的几个奴才突然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甚至拿着木棒家伙,董武本有些武艺傍身的,奈何情况突然,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掀翻在地被打了几棒然后被绑起来了。
后来就发展成商少才明明确确地说董武来私会他媳妇儿,而且他还有以前和萍跑去董武家里的证据,于是,事情就被搞成这样了。
里正商老爷子这时候带着大儿子在县城里去了没在家,商家就商少才那很凶的老娘做主,请了村子里一干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处置这通/奸的董武和和萍。
商少才的老娘年龄的确挺大了,该有六十多岁,她当年一直无身孕,这才允了商老爷子纳了一个妾,给他生了大儿子出来,还生了个女儿,但是过几年,商少才的娘也怀孕了,就生了商少才。
当年商少才的娘生了他便稳定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而且还很恶毒地把商老爷子原来的妾遣回家去了,商少才也因为她的溺爱而从一个良才变成了不可雕的朽木。
商老爷子本还对商少才抱有很大希望的,后来看他朽木不可雕,便对大儿子更加看重了。
以后继承商老爷子职务的问题,现在也是商家存在的大问题,商少才就想一辈子做个风流少爷,不想干里正的职务,只想要家里的产业,他老娘自然是什么都想要的,于是一天到晚地劝他儿子好好听他父亲的话,不能让他父亲把里正的职务传给他大哥了。
而商少才从来就是不听话的,根本不听从他母亲的言语,他母亲不把这个气发在儿子身上,却把这个气发在儿媳妇儿身上了,认为是和萍不好好劝商少才所致,她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和萍最近在家里是越发不好过日子。
而商少才居然还在打宋篱的主意,他完全发疯了,看宋篱去了县城舅舅家住,他又一直卧病在床不能去找宋篱,便让家里奴才去董武家里偷宋篱的衣服,董武家里只得李婆婆住在后面偏房里照看,要是这奴才去偷,定然是可以得手的。
但是事情却让和萍知道了,和萍就去劝了商少才回心转意,不要去打别人家有夫之妇的主意,而且还呵斥那奴才让他不要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就因为和萍的这次搅和,商少才没能如愿以偿地得到宋篱的衣服,想要拥着宋篱的衣服一解相思之苦的愿望不能成形,加上商少才大热天地躺在床上养伤很憋闷,心情便异常坏,以前还觉得和萍要是本分地做他媳妇儿他是能够和她一直相敬如宾下去的,但是和萍却连番坏他好事,上次和萍去找宋篱说让宋篱到娘家去躲避一段时间,和萍在商少才面前将这件事说漏嘴了,商少才知道此时后,便认为宋篱离开村子不回来全是和萍的错,于是对和萍就很怨愤,时常因为心情郁卒而对她大发脾气。
这次董武回来,但是宋篱却没有回来,伤好后一直策划着要怎么把宋篱得到手的商少才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因宋篱没回来,商少才就又找和萍发脾气了,把她骂了一通,骂她又老又丑,看着她就倒胃口。
商少才这完全是对宋篱着魔了,自从上次去董武家里强来未遂,反而被打了一顿,商少才就更放不下宋篱,觉得要是没有得到他,即使他死了也不甘心。
宋篱没有回来,商少才就让人去把董武监视着,想着要报上次被董武恐吓惊吓的仇,就等着他落单到偏僻的地方,以人多的攻势将他打一顿。
没想到这次居然运气这般好,他那吃里扒外的媳妇儿居然约着董武往村后竹林里去,他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心想董武居然胆子这样大,居然和他媳妇儿偷偷摸摸在竹林子里,那么,他就去抓奸好了,看把董武处置了,宋篱还不就顺理成章是他的了。
于是,就有了董武和和萍被"抓奸"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出事(二)

第八十三章
和萍这次约董武,其实是想问董武宋篱的事情,顺便告诉他,商少才还在打宋篱的主意,让董武不要让宋篱回家来,一直住在县城里才好。
要说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别人听到了,于是和萍才带着董武去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说,没想到董武居然一直在被商少才的人跟踪着,所以一切事情看起来总觉得像是上天安排地一样巧合。
和萍对董武和宋篱这样好,自然也不全是大公无私地为了董武和宋篱,其实也是她自认为的一种保护婚姻的方法,她劝商少才改邪归正是不行了,那么,让商少才一直见不到宋篱,商少才总有一天会收回心来的,愿意和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最近商少才的老娘身体因为商少才受伤的事情而伤了神,便也不好起来,加上她六十来岁了,过不了多少年也该入土了,和萍想自己只要一直熬下去,就有媳妇熬成婆的一天,故而即使在商家日子过得非常不好,但依然忍辱负重地坚持了下来。
但是,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情,和萍被绑之后倒是一直在和商少才说她是无辜的,她和董武没什么关系,但商少才却不理睬她,甚至凶恶地给了她一巴掌,骂她道,"我知道不是你自己情愿的,是董武逼你的是不是,他逼你去竹林干好事的,是不是?"
和萍见到商少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完全是疯狂的光芒,这才意识到商少才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话,即使商少才知道她和董武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一定会让这之间有关系的,商少才已经因为宋篱发疯了。
倒是董武一直非常冷静,自从被商少才捉住了,看着商少才根本听不进和萍的话,他就明白,这是商少才故意的,他故意要陷害自己和和萍,而理由不言自明,他想要宋篱。
此时宋篱上前的质问,让上面坐着的一干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因董武这人平素太过老实而且诚恳了,他自己又有个如花似玉的新娶的小娘子,无论如何不会去和一看就又憔悴又瘦得自剩下一把骨头的和萍通/奸的。
这个时候的人们并不是以胖为美,但是瘦的人在他们眼里也是不大漂亮的,要必须丰满,不胖不瘦,于是和萍其实瘦得并不丑,但这些老人家都会认为她已经不漂亮了,不值得男人为她心动。
而商少才却是从来就名声不大好的,他又是自己去抓了董武和和萍的奸,要说通/奸的证据,根本没什么说服力,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通/奸的痕迹。
而且因为商少才自己是个大男人,他虽不喜欢和萍了,但也不会让奴才去碰他的媳妇儿,所以和萍是商少才自己拿绳子捆绑的,和萍衣服穿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松散的迹象,董武的衣服松散了也是打斗造成的,并不是通/奸什么造成的。
这些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们眼睛尖着呢,此时宋篱一来,商少才那恨不得眼睛贴在她身上的架势,他们什么都看得明白地很,假如是商少才来请他们坐下来给这件事评理,他们动都不会动一下,在家里坐着摇椅抽叶子烟不舒坦多了,只是是商少才的老娘一家一家地请的人,他们这些老头子不得不卖商少才老娘的一点情面,只得来这里坐着了。
此时宋篱质问,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有两个人叹了口气,商少才的老娘以为他们要发话了,还期待着,没想到两人叹了气便又没有下文了。
而看热闹兼作证的其他村民也多少不相信这件事,主要是商少才没做过好事,其公信力不行。而且这种媳妇丢丑的事情本应该掩着人处理的,他居然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办,一看就有问题。
大家都站在边上想看好戏,等着这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篱的目光从那几个老头子身上扫到地上瑟缩着呜呜哭泣的和萍身上去,和萍也没抬头看他,只不断哭泣,她此时是没有什么想头了,无论这件事是真有其事还是没有,她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别说商少才不会要她了,婆婆会要休了她,她娘家里定然也会认为她丢人而不会要她的,毕竟,现在村子里很多人都来了,她娘家父母以及兄弟没有一个人过来的,定然是他们都认为她一定是和董武通/奸了,为了避嫌或者躲避闲话而不敢来看她为她说句话。
她被捆着倒在地上,看到大家的鞋子和裤腿,又看到不远处坝子里的阳光,突然觉得眩晕,心想没什么好活了,这种日子,没什么可活了。
宋篱的目光又扫到商少才的老娘王氏身上去,她娘家里也是地主,和商老爷子当年是门当户对,而且现在她娘家里比商家还要有钱有势一些了,自然自认为自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贵气的女人,平素就很有派头的,此时被宋篱愤怒里带着犀利的目光扫来,她居然感觉到自己气势被压了几分,她马上就厌恶起宋篱来了,心想这个小娘子还真是不守妇道,跑出来给她丈夫出头来了呢。
王氏站起身来,声音很尖且轻蔑,道,"你一个小娘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分么?你问你家相公怎么了,事情明摆着呢,董武这是污了我商家的人,和这个贱/人想行好事被抓住了,他们这是要被好好处置的,不然我商家的颜面放到哪里去。"
宋篱被这个老婆子说得眉头蹙了一下,马上又松开了,道,"这位婆婆,虽然我年岁不如你们,但是,董武是我夫君,要是我不出来为他说话,谁来为他说话呢。你说他污了你商家的人,必须要证据才行吧,就这样把他绑在这里,全是你们在说话,这怎么能够让我,让大家相信呢!"
众人皆没想到宋篱这么个小娘子居然说话这样咄咄逼人,王氏轻蔑地"嘿"了一声,上前就要甩宋篱的巴掌,道,"你一个小娘子这样没教养,就对着长辈这样说话了,没人管教你,我来管教你。"
她一巴掌还没有打到宋篱脸上,董武已经着急地出声了,"宋篱……"
宋篱哪里会任由她打到自己脸上来,轻巧地就往后避开了,倒是王氏上了年纪,一巴掌没打到人自己却踉跄了一步,她身后的一个婆子赶紧上前扶住她,骂宋篱道,"真是个没教养的狐狸精,你小小年纪在这里来出头,勾引汉子来了呢。"
宋篱因为她们的话而脸色都黑了,他从来就是非常尊重女性的,认为每个女人都是可爱的,即使严厉又规矩多的袁氏,他也不曾不喜欢她,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真是太过分了。
宋篱气得嘴唇发抖,董武心疼他不已,道,"宋篱,你回去。我和和萍没有关系,公道自然在的。"
董武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已经让自己村子里的人去帮着叫自己村里的老人家来帮着说话了,再说,他本就和和萍没什么,也不怕商少才的栽赃。他原来还担心宋篱来了知道事情会生他气,现在看宋篱这样护着他,他的这种担心也消了,更加不怕商少才。
宋篱回头看他,看董武脸上还有被打的伤,身上衣衫凌乱,心里就特别不好受,鼻子发酸,眼眶突然一热,心想董武脑子是坏的吗,公道顶个屁用,等着公道来救你,你难道想被浸猪笼吗?
宋篱以为被发现通/奸,通/奸者要被浸猪笼的,但其实这个时候并不如此,不仅不如此,而且国家有律法规定,民间一律不允许私刑致死,不然就要判罪;遇到官司,都要到官府里去解决,通/奸罪的刑罚是两人都坐牢做苦役而已,最严重也只是流放,不过,这种罪行的犯人在牢里面和强/奸罪待遇差不多,很多人在牢里熬死或者被人买通折磨死的也有,这些是社会的黑暗面暂且不提,毕竟,律法只管得到光能照得到的地方,而光照不到的却是大多数地方。
宋篱根本不听董武的劝,他自己压抑不住,眼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出来了,晶莹的泪珠划过洁白的脸颊,看起来他突然变得楚楚可怜起来了,他激动又愤怒对着董武道,"公道有什么用。要是公道在,为什么是你被绑在这里,而不是他——"
宋篱漂亮的手指指向商少才,商少才自从宋篱来,视线黏在他身上根本扯不断,他心想着宋篱长高些了,脸颊上多了些肉,穿这身衣裳虽然料子不怎么样,剪裁倒是很合适她,那腰真是细啊,皮肤也细腻,他甚至回想起上次在董武家里把宋篱压在身下时抚摸到他身体的细腻柔韧的肌肤的感觉,就这样看着他,他就觉得身体发热,似乎连鼻血都要止不住流出来一样。
宋篱手指指着自己,眼里全是控诉的凶光,这时候商少才才反应过来,进而道,"宋篱,是董武和这个臭女人在后面竹林里幽会通/奸,你看他根本不珍惜你,你做什么还要为他说话。他被绑起来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候跟在后面走过来的杜氏也赶来了,李婆婆站在人群里抹眼泪,她刚才其实有站出来给董武说话,她相信董武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是却被商少才的老娘王氏给呵斥了一顿,于是她只好站在人群里不好再出头了,只想着叫了人又去请了自己大姚村里的村长和几个叔公过来给董武作保和辩护,其他,她一个几十年寡妇的妇道人家也说不得,毕竟,寡妇门前是非本就很多,而她女儿又被休了在家,她和董武两家有如一家人一样过日子,别人说一句,"你是不是把你那女儿也送给董武了,所以才这样帮你这便宜女婿说话",那么,她就有理说不清了,于是只得在一边抹眼泪干着急。
杜氏平时可不是怕欺负的人,不然作为杜家里偏房的庶出,从小就被欺负,她可不能顺利长大嫁给像吴家这样的好人家。
但是这种事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看情况是这样,她不能让小丫头吴雪珍明白这是什么事情,便让李婆婆帮着把吴雪珍小朋友抱回去不能让她看,她又让跟着来的那个伙计马上回县里去搬救兵,让吴旭和吴锦文的父亲吴恩儒赶紧赶过来。
这种忙乱之时,杜氏能够镇定的指挥事情,也可见其很有些大家风范。
把事情安排下去,她就走上前去了,道,"我是董武的舅母,今天来他家做客,家里客人坐了一屋子,董武要待客来着,我可不相信他会做什么辱了名声的事情。"
杜氏这样说,很明确地说董武即使有心估计也没时间,而董武有没有心也是明摆着的呢,家里娇妻摆着的,还来找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做什么呢。
杜氏说着,还过去把宋篱给拉住了,和商少才的老娘对峙着,杜氏才不是怕人的,头比王氏还要昂得高些。
而她看在坐的来断事的老头子们都不开腔,便要直接过去解董武身上的绳子,这时候商家的家奴过来把杜氏给拦住了,杜氏伸手就给那家奴了一耳光,骂道,"你姑奶奶的衣裳是你能扯的吗?"
一下子把那一向还有些趾高气扬的家奴给打懵了,看杜氏那凶悍的样子,也不敢拦她了。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要说一般女子还好,例如像和萍和春英这样的女子很乖顺,该是很不错的,但是,要是像杜氏和王氏这样的,凶悍又撒泼的女人,男人们一向就没什么法子了。
因为杜氏打了商家的家奴,王氏便骂了起来,道,"难怪有这样的不知廉耻的外甥和甥媳妇儿,原来你这个做舅母的都如此没教养!"
看着两个妇人就要掐架起来,那四位坐在一边给审事情的叔公一个个都皱眉,其中一个还把烟杆拿出来抽上来了,又用烟杆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道,"两位夫人,先停一停。"
两个如斗鸡一般的人这才没有当场对骂对打出手。
第八十四章 出事(三)

第八十四章
之后事情被闹得更大了,在董武村子里的叔公们赶过来给评理之后,大家就说事情是不是不是商少才看到的那样,因为两人的确是没有理由通/奸的。
这样看来,舆论大多是偏向于董武和和萍是清白的。
这让王氏认为她和她儿子被这些人给欺负了,于是就撒泼起来,又哭又闹,说她儿子命苦,娶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媳妇儿,大家还不给一个公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给处置了……
所有人都心想她儿子调戏过那么多姑娘家,怎么就没见这老婆子那时候站出来说教训处置她自己儿子。
而且,别说他们这些旁观的人了,就连董武那个小娘子都不相信董武和和萍的关系,他们这些人自然就更加不相信了。
宋篱站在一边看着,此时来了太多人,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看到董武被绑起来,身上还有被打的伤,他就心疼不已,只想过去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但是,商家的人自然是不允许的。
看着王氏那样撒泼,他就觉得这种女人真是让人厌烦,便一直皱紧眉头。
董武和和萍最好的做法便是少说话,毕竟,这种事情越说越黑,本来没什么事的,也能够让别人借由你的话借题发挥。
和萍因为心如死灰一直缩在地上默默哭泣,之后甚至哭泣也没有了,只一脸漠然和茫然,脸色灰败。
董武一直都很镇定,只要宋篱不误会他,他觉得别的都好说。
大家午饭也没吃,下午董武的舅舅和吴恩儒以及吴锦文都过来了,王氏也请了自己的娘家人过来,而且商老爷子也回来了,商老爷子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气得吹胡子瞪眼,且不说他儿媳妇儿到底有没有和别的男人通/奸,即使通/奸了,也不该把这种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的,但他也拿王氏和商少才没办法,气得将家里的茶杯都摔了。
因为事情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大部分人偏向于董武和和萍没有通/奸,但王氏一直坚持要处置董武和和萍,所以事情就僵持着了。
这个时候,男女之防并不是很重,在大街上,人家小两口要牵着手亲密地走在一起,有些人看不惯也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人家有碍观瞻,甚至定了亲的未婚男女是可以见面的,春天约会放风筝,夏天约会游个船什么的都是可以的,只要不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来,别人不会太管你。
所以,男女两人在路上遇见了说个话,也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所以,董武和和萍站在一起说话也没有犯什么不得了的忌讳,两人不该的便是到村后竹林边去说话,那里很少有人经过,两人去那里,的确是不妥的。
所以,董武这边才一直驳不倒王氏的定论。
但董武一口咬定是在那里偶遇和萍的,两人并不是故意要去那里.
商少才让和萍承认是去和董武偷会的,和萍即使被他打了一个耳光,她也一直不说话,只像个死人一样,她这个样子还颇让人担心,商少才也不敢太逼她。
在董武一口咬定是和和萍偶遇的情况下,商少才说两人是在那里去偷会也没有非常严格的证据。
加上两边都来了很有分量的说客,最后这件事到夜幕降临时依然没有得出结果,王氏要把两人扭送官府,董武这边自然不愿意,事情发展到要扭打起来。
最后还是商老爷子发话了,说第二天再商量怎么办,或者送官府,或者私下解决。
宋篱看董武一天没吃东西,甚至他想偷偷给董武喂水也被商家那边的人阻止了,宋篱只恨得想去找把刀把商少才砍几刀。
董武这边要求把董武押回大姚村里去关这一晚,而和萍就商家自己关起来。
但商少才不愿意,他说怕董武逃跑,便要把董武也关在石鼓村。
最后董武这边争取的结果是董武被关在石鼓村,但是要大姚村里的人来监管,这样子,宋篱才松了口气,至少可以让董武处在比较安全的环境下,可以给他送吃的和送水喝,而且不会被打,宋篱望着董武,眼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他知道,全是因为他,因为他招惹了商少才,才让董武来受这种苦。
董武目光倒一直很镇定,还用口型对他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宋篱不被允许和董武接近,他只得在远处望着他,心里全是痛苦。
董武被押着关在了石鼓村祠堂边的堂子里,和萍被关在商家自己家里。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宋篱不得不感谢舅舅和舅母、以及来帮忙的吴恩儒FZ。
来帮忙的吴恩儒FZ当晚回县城去了,说第二天一大早再过来,他们也帮着把吴雪珍带了回去,舅舅舅母留在了董武家里,帮着感谢了村子里的长辈们,给了宋篱一个精神支柱。
吴锦文看着宋篱那样忧心董武,一整天都一脸忧愁,心里就非常心痛,想要好好安慰他,只是,在那么多人在的情况下,他却是并不能和宋篱接触过于亲密。
他本是这两天坐船出发进京,听到董武出事的事情,他本不该来这里的,但他放不下宋篱,最终还是说服了他的父亲,跟着一起来了。
一个下午,他的所有心思几乎全在宋篱身上,他甚至心里想过,要是董武真的被处置了,宋篱以后不做董武的妻,他是不是从此可以得到宋篱。想到此,他居然心里生出了希望,但是,瞬间,他就又羞愧了,毕竟他是读圣贤书的人,却想着这种用谋害兄弟的做法来抢别人的妻子。
吴锦文要离开的时候,走到宋篱身边,说道,"弟妹,你别忧心,武郎会没事的。我们不会让他被送官,事情能够私了。"
宋篱一双眼里满是泪水,愤怒,伤心,忧虑……
此时吴锦文这样说,他硬是扯出一丝笑容来,道,"谢谢你。我是相信他的,他不会和和萍有关系。我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看宋篱对董武这样坚定,吴锦文心里又发酸了,然后又劝了两句,这才和他父亲一起走了。
大家都是一天没吃东西,回到家,春英和付婶儿做好了饭菜,宋篱却一点也吃不下。
他提了饭菜拿了衣服去看被关押起来的董武,李婆婆、舅母以及和董武关系非常好的李万才跟着一起过去。
虽然大姚村里派了四个人来守着董武,但是商少才不放心,还派了两个商家的奴才在绑了董武的堂子外面守着。
宋篱要提着饭菜进去,那两个奴才不愿意,道,"他这样的奸夫,不允许吃饭。"
宋篱气得咬牙切齿,最后是舅母给了守人的六个人一人一些钱,大姚村的那四个都不收,舅母硬是给了,宋篱这才提了东西进去。
董武被绑在堂子里的柱子上,垂着头似乎是在想事情。
宋篱看到他那样憔悴的样子,心就像被刀子在割一样,他走过去,唤了一声,"董武?"
董武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眼睛亮了亮,还露出个想让他安心的笑容来,道,"你怎么来了,天气冷了,在外面走别被冻到。"
宋篱把食盒在地上放下,要过来解董武身上的绳子,董武马上道,"不要解,不然会惹来事情。"
宋篱心里苦得像是吃了黄莲,他只好把手放开了,他的确是不敢解那个绳子的,就怕商少才那个混蛋又给董武栽赃一个挣脱绳子要逃跑的罪名。
宋篱拿出帕子来给董武擦了脸,湿漉的眼睛带着心疼地把他望着,声音也哽咽了,"他们打你了,是不是很痛?"
董武赶紧摇头,道,"我没事。"
宋篱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涌出来了,他赶紧把头低下去不想要董武看到,于是蹲下身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饭菜一路提过来,已经冷了,他也只得夹了一些冷菜到饭碗里,端起来一口一口喂董武吃。
董武的目光柔软如水,静静地把宋篱看着,趁吃饭的空档道,"知道你相信我和和萍之间是清白,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放不下你。"
宋篱默默地没有发出声音,他害怕自己一说话声音就又哽咽了,只一筷子一筷子地喂董武吃饭,喂几口饭,怕他噎着了,便又喂他喝两口汤。
饭菜喂完了,宋篱用帕子给董武擦了嘴,皱着眉毛忧虑地道,"给你拿了衣服来,不过不解开绳子可怎么穿呢?"
董武多想伸手将宋篱抱到怀里来呵护,但他此时却被绑了手无法动作,只能用温柔的目光包裹住他,"这也不是很冷,一个晚上我没事。"
宋篱想坐在堂子里陪着董武过一晚,但是外面的商家人却催他赶紧走。
董武劝他道,"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冷到了身子,你生病了,我心里着急。"
董武的这句关心的话让宋篱鼻子马上酸了,眼泪瞬间滚出眼眶来,他把董武一把抱住,又扬起头亲他的下巴,道,"你等着我,就把你救出来。"
宋篱提着食盒就走,董武预感宋篱说救他出去会出不妙的事情,他想把宋篱叫住,但宋篱已经跑出去了。
舅母在外面问宋篱,"武郎他如何?"
宋篱用袖子擦了擦脸,道,"还好,他把饭菜都吃完了。"
舅母这才松了口气,道,"武郎虽然性子看着平心静气,但我一向知他心里傲着呢,哪里能够忍下商家人这样一口恶气,就怕他不吃饭跟自己过不去,他能把饭菜吃了就好,只要身子骨是好的,我们都相信他和那和萍是清白的,只要不送官,就没事。"
第八十五章 办法

第八十五章
给董武送了饭,几个人就着火把往家里走,宋篱一路上没说话,他现在一直在担心董武的事情夜长梦多。
商家那么有钱,要是他们出钱去把大姚村那几个帮着董武说话的叔公给买通了的话,董武即使是清白的,也是没用的。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谁有钱有势就谁说了算的吗?
宋篱来自一个太不单纯的时代,他心里更加明白人的恶,明白各种暗箱操作,即使他想对自己说现在的人都很注重气节,并且更加诚实,在乎自己的威望,但是,他心里依然非常不安,他就怕那些帮着董武的人会被收买,他担心董武,以至于觉得任何人都不可信。
他突然很惊恐,才刚回到家,他就对舅舅、舅母说道,"舅舅,舅母,我担心商家明天又会想出别的说辞来,这样夜长梦多,我实在放不了心。"
舅母劝他道,"宋篱,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董武会没事的。"
宋篱直摇头,"不,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要是商家一直咬口董武和和萍有染,我们这边最终能怎么办呢。我不能这样等下去,我不能放着董武不管。"
"但现在大晚上的,能怎么办?"舅舅道。
宋篱站在那里,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做,他这样做了以后就名誉扫地再也不能在这里立足生活了,但是,他却不能不救董武,他不能眼看着董武受苦。
宋篱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盯着舅舅舅母道,"我有办法让商少才承认董武和和萍之间没有关系,只是,就怕这事你们不同意。"
两人都很吃惊,舅母道,"什么办法?"
宋篱直接说道,"在这次去你们家住之前,那个商少才曾经偷偷翻墙到我们家来过,那时候我在午睡,董武去了鱼塘做事情……"
宋篱说到这里,舅舅舅母脸色一下子都发白了,舅母声音里是愤怒和压抑,"是不是那个混帐对你做了什么事?我今天就看出来了,那个商少才看着你的眼神一直有问题,他这样对董武,是不是一直是想打你的主意?"
舅舅想到自己的甥儿媳妇被人欺辱了去也是满脸怒色,但他是个男人,便只是隐而不发。
宋篱摇摇头,道,"他没能把我怎么样,董武及时赶回来把他制止住了,把他捆着扔回了他们村子后面。这次商少才这样对董武,估计就是想报上次的仇。不过,我想,他肯定对我也还是有些心思的。我想,只要我去给他说,就可以诱哄着他说出这次是故意害董武的话来。"
宋篱刚说完,舅舅马上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新媳妇儿,怎么能让你单独去见那个混帐。"
宋篱争取道,"不是我单独去,我去约了他,让证人都在外面听着,看他商少才能够说出什么好话来。"
舅舅和舅母都愿意宋篱这样乱来,但是宋篱却不听他们的劝阻,拉着舅母的手哀求道,"舅母,算是我求您了,不这样做,商少才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董武送到官府去的。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宋篱说着就哭了起来,舅舅和舅母看他求得可怜,这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二更过后,夜晚非常冷,宋篱到石鼓村去,在路上冻得脸颊通红,在商家大院外面转了一圈,给了他家守门的门房一些钱,让他去帮忙传个信让商少才出来见他。
那门房是个四五十岁好喝酒的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宋篱几眼,就露出了个挺猥琐的笑,道,"我去给小少爷说。"
这门房白天也去凑热闹了,自然认出宋篱是董武的媳妇儿,他以为宋篱来找商少才,是宋篱和商少才之间早有一腿,这次董武和和萍的事情便是商少才故意说出来要让董武入狱,到时候进了牢里,商少才再给点钱,董武还能不能回来就不好说了。这样,商少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把董武留下的这个漂亮媳妇儿占为己有。
而他看宋篱白天的时候还一直站在自己相公那边说话,没想到才没过几个时辰,这个小娘子就来找商少才这个想好来了。他便认为宋篱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在心里挺鄙视的。
商家一直没睡,院子里檐下挂着风灯,把院里照得非常明亮,大门外挂着两盏大灯笼,宋篱躲在商家院门外的一株大桃树后面,见到商少才出现在大门口。
他这才从树后出来,望过去,道,"商少才!"
商少才在屋子里席上和他母亲娘家那边来的人吃饭喝酒,出来去茅房,在半路上被门房拦着说外面一个姓宋的小娘子找他,在大门外面等他,看那小娘子的样子,该是董武那个媳妇儿。
听说是宋篱来找他,商少才脑子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欢欣雀跃起来,心想这宋篱偷偷来求他来了,看这小娘子最终还是会是他的。
商少才快步走出来,又对那门房放狠话道,"这事别让别人知道。"
那门房点头哈腰地应了,心里却很不屑这两个奸夫□。
此时见到站在桃树下的宋篱,虽然树上叶子黄了,被风一吹就往地上飘,但在商少才眼里,似乎那桃树上依然是桃花灼灼,他那日日翻来覆去思念的人就站在灼灼桃花里翘首等他。
宋篱看到喝酒喝得脸红的商少才出来,心里的憎恨几乎要压不住,要是他手里有刀,他简直想和他搏命。
但宋篱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冲动,于是赶紧掩住自己眼里的憎恨,甚至还朝快步过来的商少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声音也故意地拿捏得柔软,道,"商少才,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商少才满脸笑容,赶紧迎上去道,"宋篱~,有什么事?"
他那一声"宋篱",肉麻兮兮,宋篱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道,"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他这样说,商少才就想去拉他的手,宋篱赶紧把手缩了一下避开他,瞪着他道,"你这样子举止轻浮,我不和你说事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宋篱那一瞪,在商少才眼里就是万千风情,只把当成是宋篱娇嗔,他犹自心花怒放着,赶紧赔罪,完全一副无赖相,道,"好好,我错了,你别走。"
宋篱听他那哄劝人的恶心的声音,脑子里就在想上次怎么就只是吓他,没有真的把他废了呢。
他冷着脸瞥商少才,道,"这里这么大的风怎么好说话,我们去前面的地方说吧!"
即使宋篱冷着脸,商少才也被他迷得脑子晕乎乎的,更何况他晚上酒还喝得有些多,就更是对宋篱的邀请没有抵抗力。
不过,听宋篱说去前面找地方说话,他就犹疑了一下,上次宋篱把他压到地上打他的事情他还记得呢,但他这时候脑子一转,看宋篱那小身板,就觉得即使过会儿宋篱反抗又和他打起来,他也能够制得住他,而且去偏僻的地方不是对自己更加有利吗,便欣然应了。
两人走到前面一个空庙里来,这里面祭着两面石鼓,据说是从什么地方挖起来的,之后就一直供在这里,这也是石鼓村的由来。
天上的下弦月此时才升起来,把静下来的村子里的大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篱怕商少才半路上就对他拉扯,便走得很快,商少才跟着他,在他身后哄他,"小娘子,你走慢点,不然摔着了。"
宋篱没有理睬他,一味往目的地冲。
这祭着石鼓的庙里白天看着很亮堂,晚上却有点阴森。
月亮从宽敞的无门扇的大门照进来,让里面亮了很多。
宋篱站在那里,因为发冷而搓了搓手,望着跟来的商少才直言道,"我知道是你故意陷害董武和和萍的,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商少才笑了笑,道,"你怎么这样说,他们俩行事,我能够陷害什么?"
宋篱眼睛一下子就泛泪了,一双盈盈泪眼在月光里把商少才望着,商少才瞬间就被他这个样子给柔了心肠,道,"是董武他对不住你,你看你这样好,他不珍惜你,还来和和萍有私情。"
宋篱摇头,道,"你不要说了。"然后便低下头,似乎是在暗自垂泪。
商少才看他这独自伤心的样子就心里更加厌恶董武,只想把宋篱搂到怀里来安慰,但是他刚伸出手,宋篱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抬起头来戒备地看着他。
商少才于是只得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又站了一会儿,宋篱似乎是下了大决心,才对商少才说道,"我嫁给董武为妻,是决计不想看他因为我有什么事情的。你说,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放过他。"
商少才依然不改口,道,"是他和我商家的媳妇儿通/奸,我怎么来放过他。"
宋篱眉头皱起来,道,"你不放过他是不是,反正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以后定然是要被别人说闲话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商少才听他这样一说,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心疼地道,"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董武的事情是董武的事情,你怎么就愿意为了他去死呢,根本不值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要我心疼死吗?"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清白

第八十六章
商少才一脸的心疼之色,似乎真会因为宋篱说要去死,他就也跟着心疼得要死一样。
宋篱心想这文艺男青年又来这种腔调,不由得厌恶得在心里呕了一遍,手还被商少才抓着呢,他要挣居然挣不开,只得仍他握着,道,"我死不死的,你心疼什么?"
宋篱这带着厌恶的声音,在商少才看来完全是宋篱在向他娇嗔埋怨,他心里心花怒放,心想这个小娘子只是面上硬气,心里该是早软下来了吧!毕竟宋篱看样子最多只得十四岁,这么小的小娘子,哪里有什么坚定的心思呢。
于是,他赶紧表明心迹哄着他,"我满心里都是你,你哪里伤了,哪里疼了,我都跟着心疼呢。"
宋篱闭着嘴沉默不说话,商少才马上又道,"你不能不信我,我是万万不骗你的,你上次那样打我,董武还把我捆起来,我家老爷子也没放过我,我这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好了伤,可都是为了你,我心里却没有怨你半分,只更想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得信我。"
宋篱心里很是厌恶,心想你这人喜欢被虐么,被打了还一点也不记打,又要迎上来让人打。脸上却带着犹豫的神色望着商少才,商少才看宋篱一双漂亮的眸子望过来,整个人都迷在那双眸子里了,两只手把宋篱的那只手紧紧握着。
宋篱露出略微哀戚的神色说道,"你自己明明是有妻室的人了,我也嫁人了,你还来这样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商少才看宋篱这幅样子明明是对他心动了,马上道,"和萍敢和外人通/奸,我回去就休了她,董武他也要被告到衙门里去,到时候被在牢里关个几年,谁知道牢里会出什么事呢?董武不在,他又不能拘着你,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会好好待你,这样不好吗?"
宋篱露出有些震惊的神色,道,"你想这样吗?"
看到宋篱这样震惊,商少才马上就为自己的计策有些洋洋得意起来,道,"我商家是这周围有财有势的人家,你跟着我,以后你自然都过好日子,有丫鬟奴才伺候着,吃好穿好,你不喜欢?"
宋篱抿嘴不答,商少才以为他在犹豫,便又说道,"你完全不用担心董武会回来找你麻烦。既然我有办法让他和和萍扯上关系,只要把他弄到牢里去,我就能保证让他出不来。你跟着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说着,还轻轻抚摸宋篱的手,宋篱的手在这寒夜里冰凉,但是却细腻柔软,触手就像是软玉一般。
他陶醉着,听宋篱柔声道,"真的吗?其实董武和和萍根本没有关系,只是你故意说两人有关系的,然后还要把董武弄到牢里去。"
宋篱的声音柔软如水,商少才听着,完全沉迷其中,加之他本就喝了酒,晕淘淘的,便答道,"董武上次那样对我,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下,今天我也是想找人打他一顿就算了,却看到我那媳妇儿和萍找他讲话,自然让我抓了个正着。我只一想,就觉得该这么办,既能把和萍给休了,又能把董武关到牢里去。我和你也能够好好地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
宋篱望着他道,"和萍跟着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忍心如此待她么?她哪里对不起你了?"
听商少才这样说,宋篱心里非常难受,董武所受的苦倒另说,主要是他为和萍觉得不值,那个女人据董武说比董武年岁还小些,但是宋篱每次看到她,她都憔悴不堪,这次更是,她被绳子绑着在地上,脸上毫无生气,像是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只十岁,她要是在现代,明明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人才是;宋篱不由得就特别为她心疼,为她不值。
但商少才却以为宋篱这样质问他,是担心他跟了自己之后会和和萍一样得不到好结果,便安慰他道,"她没有哪里不好,早些年,我也对她很有心,只是她最近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思,总是阻我的好事,还要我怎么待她好呢。宋篱,你不一样,我满心里都是你,以后不会让你吃苦,一直好好待你的。"
宋篱把自己在商少才手里的手挣开了,推了他一把,道,"但是我心里只有董武他一个人,不会跟着别人的,你不用这样想了。你刚才已经承认了,你说董武只是和和萍在一起说话,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私情,你还说要把董武弄进牢里去让他出不来。董武和和萍都没有罪,有罪的人是你。"
商少才又要过去拉宋篱,嘴里发狠道,"即使你心里只有董武,我也有办法让你跟着我的,你别和我犟,和我对着干是没有结果的,乖,听我的话,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
宋篱冷哼一声,往庙外面走,道,"那你看我和你对着干,到底有没有结果!"
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就着月光看见是宋篱的舅舅舅母,还有大姚村的四爷公和六爷公,后面又过来两个年轻男人,他们把火把点了起来,火光照得那间小庙里很是明亮,商少才的脸在闪耀的火光里瞬间一阵青一阵白,闪烁不定。
宋篱走出庙外来,舅母就上前把他拉住了,狠狠握住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舅舅、舅母自然都是不同意宋篱这样做的,他这样做虽可以救董武,但是以后她这么一个小娘子的名声就是毁了。但宋篱却跪下来求他们,他们也只得应了,过来设了这样一个局。
一边庙的后墙根上还有好些人,此时也都点着火把,是商家那边的人。
这下,商少才自己承认是他故意诬陷董武和和萍之间通/奸,而且想要把董武陷入牢里去,还想害死他,而最终目的是占有董武的媳妇儿。
证据确凿,大家都亲耳听到的,商少才即使要辩驳也无法辩驳了。
刚才宋篱把商少才带到这庙里来,舅舅舅母也就激了商家的人一起来听,前面的几句商家的人没有听到,后面的商少才承认罪状的话都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而其实外面当时也发出了些簌簌声,但商少才以为风吹树木的声音,故而并没有在意,却没想有很多人在外面。
商老爷子手里拿着拐杖,杵着过来就要去打商少才,商少才的大哥赶紧把老爷子扶住,劝他不要过于生气。
事情结果如此,大姚村的四叔公就说既然一切都是商少才诬陷的,那么,就该把董武放了,商家也不能说什么,舅舅就赶紧带着几个大姚村的人去把董武从石鼓村祠堂旁边的大堂子里松了绑带回家去,还请了陈大夫连夜给他看伤。
宋篱这样子去勾引商少才说话,而且在那么多人听着的情况下,商少才又情话绵绵说了那么多对宋篱的表白,舅母始终认为宋篱这样还是有些不妥的,虽是为了救董武,却也丢了董武的人,故而就拉着宋篱,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先回家去了。
这件事闹了大半夜,舅舅让商家要给一个说法,毕竟商少才不仅故意诬陷董武,而且还打别人媳妇的主意;商家这边承诺第二天会给董武一个说法。
商少才是被他父亲让人捆了手押回去的,回到家就让他到家里祠堂去跪着。
董武被绑在柱子上,突然听到堂子外面的吵闹之声,紧接着,堂子的大门开了,好几个人举着火把站在外面,把堂子里也照得分外明亮。
解开了董武身上的绳子,舅舅又给他披了一件衣服,道,"好了,事情解决了,回去看伤。"
董武疑惑地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回去了?"
舅舅和跟着过来的几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告诉董武,是他媳妇儿去勾引商少才说出真相了,所以他才能够被放出去。毕竟这种事情,虽然大家认为宋篱救了董武是好事,但是,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做法,他们认为,估计董武宁愿坐牢也不愿意自己媳妇儿去故意勾引人说这种事情的。
大家的沉默让董武越发疑惑,紧接着就不安起来。
他甚至几乎猜到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焦急地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舅舅安抚他道,"先回去,你看万才他们跟着忙了大晚上,也该让他们回家去了。你也得看看大夫,那个商少才,是不是叫人出狠手打了你?你看你这身伤。"
董武看舅舅避着问题不答,眉毛就皱得更紧,道,"我没什么事。"
董武被绑得久了,手脚不灵便,是被他从小的两个伙伴把他给扶着一起往家里走的。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和萍之死

第八十七章
董武被带回家,帮忙的万才他们几人只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时间已晚,便回家去了。
家里人依然不少,一直在担忧的李婆婆和春英都在,还有舅舅舅母和付婶儿,董武从石鼓村回来走了一段路,因被绳子捆绑而僵硬的身体放松了,身上血液流畅不少,便也能自己行走了,只是被商少才带着人抓他时他的脸上被打了一拳有点乌青,身上也有些伤,好在都不重。
宋篱从厨房里端了热水出来,董武朝他看过去,两人目光相对。
董武默默地望着他,宋篱朝他露出个微笑,眼底是无限的温柔,他把水端着放在董武的面前,又蹲下身给绞了帕子要帮董武擦脸和擦手,董武要接过帕子,道,"我自己来就好。"
宋篱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你受了伤,我来吧!"
董武只得坐着任由宋篱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脸,又给他擦手。
宋篱柔软的手握着他的手,温暖的巾帕从上面擦过,宋篱做得很仔细,神情专注,似乎董武的手便是他面前的所有。
董武只看着他,感受到他手上动作的温柔,心间便是无限温暖。
被商少才陷害,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商少才的母亲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董武都可以不在意,他只在意宋篱会相信他。
他相信宋篱会相信他,而宋篱的确给予了他最坚强的支撑和信念。
旁边还坐着几个人呢,大家看两人之间这样含情脉脉,不由得都生出些不自在来,但几人并不是觉得这两人在外人面前太黏糊,只是觉得自己坐在这里耽误别人相亲相爱了。
董武洗了脸和手,便进内室里去换衣服。
宋篱和他一起进去了,他要换的衣服已经拿出来放在了椅子上,董武脱了身上的脏衣服,宋篱就把干净的一件件递给他穿上。
看到董武身上被打出来的青紫痕迹,宋篱心里就很难过,手指抚在他胸前的一块青紫上,眼里满是伤痛,问他,"你还说没事呢,这样的伤会没事吗?是不是很痛?"
董武见宋篱如此,心中全是对他的爱意,伸手将他拥在怀里,两人就在这样的夜里紧紧抱在一起,董武的声音低沉有力,里面没有任何对这件事的怨气,也没有任何抱怨之词,只全是温柔和暖意,道,"我没事,这些只是小伤而已。搽点药酒就会好了。倒是你,让你着急担心了。"
宋篱心想这点着急担心又算什么,不全都是应该的吗?
董武的这种关怀却是很让他安心的,从董武怀里退出来,让他赶紧把衣服都穿好,毕竟这夜里还挺冷。
董武穿好衣服,外面已经在说请了陈大夫过来看,他已经来了,宋篱便和董武出了内室。
这陈大夫当年和董武的父亲关系一直非常好,而且还算是董武的干爹,故而大晚上被人抓起来给董武看病,他倒没什么怨言,还关心地问了董武很多问题,给董武检查了身体,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了散瘀的药,让董武搽搽就行了。
厨房里付婶儿和春英煮了夜宵出来大家吃,陈大夫被留着吃了夜宵,这才又劳村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人送他回去了。
董武他们家里到三更过了才渐渐安静下来。
春英和李婆婆回家去了,付婶儿也去了她们家里睡一晚。
舅舅和舅母睡在后面房子里的那张床上,董武被捆了一天也早筋疲力尽了,需要好好休息,宋篱为他身上的伤处搽了药,又端了洗脚水让他泡了脚,便让他先上床睡。
董武看宋篱忙忙碌碌地做事,心里万分感动。
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宋篱待他有多好,他在宋篱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宋篱把厨房里收好了,这才端了厨房里的油灯进卧室里来。
董武坐在床上还没有睡,宋篱把卧室门关了走到床边去,问道,"怎么还不睡呢?"
董武朝他露出个笑容来,"我在等你。"
宋篱因他这句话心里暖暖的,脱了外衫,吹熄了油灯爬上床去。
宋篱让董武睡里面,他这次睡外面,董武不愿意,道,"我习惯睡外面,你快进来。"
宋篱迟疑了一下,"我明早上要早些起来,我睡里面到时候把你扰醒了怎么办?"
董武虽然身上有伤,但力气却依然是很大的,将宋篱一把抱住,一拖就让他躺到床里面去了。
他躺下来,用被子把两人裹起来,道,"就这样吧!"
董武在宋篱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伸手要把他搂到怀里来睡,宋篱赶紧制止住了他,道,"别动,把你身上的伤碰到了。"
董武却依然将宋篱紧紧抱在怀里,道,"我没事。不搂着你,我睡不好!"
听到董武这句近似情话的话语,宋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脸颊一下子泛起红来,默默地乖顺地依着他,生怕自己的挣动会把他身上的伤给带动了。
窗外的月光清冷洁白,静静照在大地上。
地上已经枯黄的草叶上,种上麦子的田地里,伫立在寒夜里的大树,石板的小路,安静的房屋……都被落了一层白霜,在这夜里显得异常凄清起来。
但屋子里却是暖的,宋篱觉得,只要董武还在,还是好的,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而董武累了一整天,已经早睡熟过去了,手揽着宋篱的身子,便异常满足,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二天早上,这个村子在鸡鸣声里醒过来,伴随着狗吠,整个村子都活了起来。
宋篱家的那条黄狗小鲁也被春英从她家里牵了过来,宋篱起床开始做事,见到扑过来的黄狗,愣了一下才蹲下身抚摸它身上的毛。
小鲁不断绕着宋篱打转,宋篱完全能够从它身上感受到它见到自己的兴奋。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只狗居然还能够认识他,宋篱心里不由得滑过一层暖意。
这个世界上,总是温暖人心的事情比较多,它能够支持着人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积极向上的乐观走下去,坚定地走向更远方。
虽然宋篱让董武多睡一阵,但董武依然早早就起来,忙忙碌碌地做完了早起该做的家务,宋篱和春英一起做了还算丰盛的早餐,一大家人吃了之后,外面天色也早亮堂了,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金色的光芒突破薄雾给这个世界洒下耀眼的金光。
这一天还要处理商少才诬陷董武和和萍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并不需要董武出面,只舅舅出面就行了。
只是,舅舅还没有出门,就传来了一件噩耗。
是从石鼓村那边过来的人到董武家来说的。
"商家那个媳妇儿,昨天晚上死啦!"
说话的人站在董武家院子里,脸上是一副很不忿的神色,又带着怜悯,"她昨晚上被商家关在商家后面的柴房里,本是让了家里一个婆子照看着的,但那个婆子根本没上心,去上夜了之后就自己偷懒跑回房睡觉去了。这早上那婆子跑回柴房里去,才看到人已经死了,据说是在柱子上撞了很多次,把头撞破了,流了很多血,这样死的。"
他说着,唏嘘不已。
"这商家真是作孽,大家都看着的,他家这媳妇儿没什么不好,全是商少才那个混帐东西做的孽。"
董武家里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很震惊,宋篱甚至身子发抖,虽然他和和萍并没有深交,但是,想到这个女子跑到他家里来,对他说商少才打他的主意,让他回娘家去躲几天,想到她当时的那种忧愁憔悴的神色,想到昨日她被绑起来扔在地上的憔悴又蒙着死灰般的面孔……他的心就像在被一把钝刀在磨着,磨得血肉模糊……
董武也是满脸伤痛愤怒之色,他发现宋篱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苍白身体打颤,就赶紧伸手把他扶住了。
舅舅舅母和李婆婆都是满脸痛心和唏嘘,舅母问那人道,"昨儿晚上不是就澄清了吗?她并没有做错事情,一切都是商少才那无赖搞的把戏出来,他们家没有回去就把人放了给找大夫看看吗?"
那个人摇摇头,道,"这媳妇在商家一直都不被喜欢来着,估计他们没有记起来要人去照看她,哎,她才二十来岁呢,就这样没了。"
春英因为伤心已经哭了起来,她虽然并不喜欢和萍,但是,听到她的死讯,依然免不了难过不已。
似乎黄狗小鲁也能够感受到大家的悲痛,只沉默地,用头在春英的腿上轻轻地蹭,就像是在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冬日

第八十八章
之后的几天时间大家都沉浸在悲伤里。
因为董武和和萍传过"通/奸"的罪名,虽然之后证明这都是商少才的诬陷,但为了避嫌,董武却并不能去为这个枉死的女子鸣冤,就怕别人说两人之间不干净是真有其事。那样,和萍即使死了,名声却也会不干净。
和萍娘家里知道闺女被商家无辜陷害然后又被逼死了,要到衙门里去告商家,但之后因为商家有钱,就把这个事情给压下来了,赔了和萍娘家里一大笔钱,和萍娘家里得了钱便再没有去闹。
村子里不少人家都看不上和萍娘家里这种做法,认为他家见钱眼开,连闺女的死活都不顾,但是明着大家却不能说什么,毕竟那些为了申冤而倾家荡产打官司的人家在哪个时代都是少数中的少数,更多的人都是愿意退一步让自己好过些的。
因为和萍娘家的要求,以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舆论压力,商家给和萍安排了非常体面的葬礼。
只是,人都死了,葬礼再体面能有什么用呢。
商少才在家里似乎是被他父亲打得很惨,又病重了,在他媳妇下葬之后,他就没有在石鼓村里出现过了,据说是被家里趁夜偷偷送到他家在临县的一家亲戚家里养病去了。
在这之后很多年,他都没有回家来过。
再说董武家里,商家也是想以钱来息事宁人的,因这件事是舅舅处理的,董武和宋篱都没有怎么参与,最后是商家赔了医药费,而且向乡里澄清董武和和萍是清白的,一切都是误会。
虽宋篱和董武都为和萍的事情而愤怒不已,但却也并不能把商家怎么样。最后的结果也只能如此。
商家陪的一大笔钱很多都用来感谢村子里那些帮过忙的人了,请到县里面的比较高档的酒楼里吃了一顿饭。
虽然商家出来澄清事实的时候并没有说事情是因商少才觊觎宋篱而起,但是那天晚上宋篱勾引商少才说出实情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最后这件事传得颇宽,大家都知道宋篱嫁给董武才半年,居然就惹出了这种事情,虽没人在明面上说宋篱不守妇道,但是那些原来和宋篱坦然交好的人却都对他有些避闪了。
那些原来羡慕董武娶了一个漂亮娘子的男人,也在暗地里说还是自家媳妇比较好,至少不会像董武家里那个宋小娘子一样惹出这种事端来。
宋篱在这种情况下日子并不好过,一来是为了和萍的死,他觉得和萍的死他是要负责任的,以至于心里压力很大,从那事以来基本上没怎么笑过;二来就是为了别人总是在暗地里说他的事情,这让宋篱憋闷不已,有时候他憋得狠了,甚至想冲出去发泄一顿,让大家要说就明着来说他,不要总是在别人背后唧唧咕咕。
但是这所有的发泄途径都是不行的,宋篱只得郁郁地待在家里,没过多久,他就瘦了不少,董武眼见着宋篱这样,心里非常难受,但他的劝说却并不能起到作用。
甚至舅舅舅母也不敢接宋篱去县城他家里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只因董武和萍以及商少才宋篱这四个人的事情流传太远,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最后整个县城里都在说这事。
只能想是这个时候的人,大家每日都太过无聊,便总是喜欢传这方面的话题来打发打发时间。
只是,事情最终传出的样子定然不会和原来的事实一样。
最离谱的版本居然把宋篱传成一个淫/妇,去勾引了商家的少爷商少才,然后又吹枕边风让商少才去陷害董武和和萍,这样两人便能长久,但是不巧事情却被和萍知道了,她便想要反抗,在拉扯里撞到家里墙上撞死了,而商少才觉得对不起妻子,便反省了,拒绝了宋篱,去临县寺里当了和尚,而宋篱却又把董武哄得好好的,继续和他的丈夫过自己的日子。
这种版本的故事里面姓名什么的定然是模糊的,但大家却最认可这种版本,多被那些在家里的媳妇婆子拿来说给丈夫听,告诫他们不要轻信外面的狐狸精,不然最后搞得家破人亡,人家狐狸精照样自己过自己的好日子,很快还能找到下一个目标呢。
这种版本直把舅舅舅母他们气得跳脚,但是却不能让宋篱知道了,不然他们真担心宋篱那身子骨经不住要大病一场。
所以把宋篱接到县城里去住也是行不通的。
吴锦文家里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只是虽然他们家知道事情事实,但是家里主母袁氏依然认为宋篱是事情的罪魁祸首,所以以前对他起的喜欢之情一点也没剩了,而且还借着这件事教育了家里的媳妇和闺女一顿,让她们不要随意和男人勾搭,不然不会有好结果的。
而这时候吴锦文已经去了京城,对家里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只知道董武和和萍的事情解决了,董武是清白的,商家给赔了钱。而宋篱怎么样了,他没有得到任何一点信息。
宋篱本就是心思比较细腻,又对人生带有悲观主义色彩的人,在冬天来临之后,天气一冷,他就真生病了。
其实只是感冒了而已,但因为他抵抗力差,加上古代医疗条件跟不上,便一直没有好,缠缠绵绵地病了很久,因喝中药,家里也染上了一股子药味。
董武看他这样非常心疼,却也并无办法。
只细心又心疼地把他照顾着,怕宋篱累着了,便不让他做事,李婆婆和春英几乎每天都在他家帮忙。
怕宋篱会觉得闷,春英会陪着宋篱说些话,宋篱大多数时间被董武要求在床上歇息着,故而趁着这个时间将那本《孟子》也看完了,还学了大半本的《左传》。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在冬至晚上来的。
冬至时候,家家户户要吃羊肉汤和馄饨。
这天一家人很高兴,早上舅舅家里派人给送了羊肉来,还有些糖果糕点,董武在外把事情做完,回家后就和面准备做馄饨,宋篱和春英剁馅儿,然后包馄饨。
李婆婆就负责顿羊肉汤,家里热火朝天。
黄狗小鲁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也等着吃的。
晚饭吃羊肉汤后全身都暖呼呼的,李婆婆和春英回家后,董武去关了院门,回屋子里来的时候,就见到天上在往下飘雪花,他进屋里对宋篱道,"在下雪了,这还是今冬第一场雪呢。"
听说下雪,宋篱很是高兴,还跑到院子里伸手接了两朵,但是开始的雪花很小,落到手上就化掉了,变成几滴小水珠。
董武赶紧把宋篱拉进屋里去,道,"你身子还没大好呢,别去玩雪,冻到了可如何是好。"
宋篱只得笑笑不答,听话地跟着他进卧室。
晚间躺在床上能够听到雪花落在院子里和瓦上的簌簌的声音,宋篱在被窝里动,问道,"这是下雪的声音吧?"
董武伸手将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把他身后的被子压紧,道,"别乱动,冷气进来了,把你背冷到又该咳嗽了。"
宋篱笑笑,"我哪里像你想的那样弱。"又侧耳倾听外面的落雪声,道,"在下雪呢,你听到了吧!"
年年都下雪,董武不明白下雪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宋篱这样子兴奋他还真无法理解,说道,"是在下雪,该还不小,明天院子里都该会垫上一层。"
"会垫上一层啊。"宋篱叹道,觉得一定会很漂亮。这还是自从和萍死后他第一次有了高兴轻松的情绪。
雪花会把很多东西都给掩埋住,让大地只剩下一片洁白。
宋篱在这样的寒冬里,靠在董武的怀里,心想,假如有来世,他希望和萍能够投一个好的人家,有很珍惜她和爱她的丈夫。
第二天宋篱起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院子里果真垫着一层雪,洁白地铺在地上,只是上面不免有很多脚印,全是董武起来做事踩的。
董武让宋篱不要在院子里吹风,便又把他赶到卧室里呆着去了。
到了冬天,房子的窗户全都把窗纱换下来用了厚厚的窗纸,不仅风吹不进来,要从房间里看出去看外面的东西也很不清楚。
故而想坐在窗户边赏雪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董武去了县城一趟,给宋篱带回来一个小手炉,是铜的,里面要烧小碳,抱在手里就非常暖和。
房间里也烧了暖脚炉,将灶里烧红的碳放进脚炉里,面上盖上厚厚的柴灰,上面是用宽厚的竹篾编的罩子罩住,脚可以放在罩子上,再在脚上腿上搭上厚毯子,就非常暖和了。
入冬后,本是该闲下来的时候了,但董武似乎依然很忙。
这天晚上,董武搂着宋篱裹在被子里好好亲了一番之后,宋篱伸手要解他身上的衣带,董武赶紧把他的手抓住了。
宋篱喘着气,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把他望着。
宋篱身体没有大好,虽然董武非常想要和他做更亲密的事情,但怕把宋篱的身子伤了,或者让他冷到了会使病情严重,便只能忍下,而且也让宋篱忍下。
董武看宋篱不满,笑着在他脸上亲亲,道,"等你病好了好不好?"
宋篱不想让董武觉得自己就是个色狼,虽然心里热热地想要做一场床上运动,最终在董武的劝告下只能和他拥在一起听着外面的风声,在暖被窝里说说话。
讲了一阵过年的事宜,董武突然道,"舅舅舅母都同意了,我也想好了,等开春了,我们就搬走吧,去云州城里住。"
董武说完,宋篱就惊住了,"搬到云州城去?"

正文 第九十章 搬家

第九十章
请了堪舆先生给看了,定了搬家的日子,于是出发去云州城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二月初一,日子眼看着近了,董武还要处理许多其他事情,安排家里各种产业。
而家里整理要带走的家什什么的,这些事全都落在宋篱的身上。
宋篱在前世是搬过很多次家的,那时候,整理几个箱子提着换个地方便是搬一次家,异常简单。
这次却不太一样。
最开始,宋篱只整理了衣物和家中贵重物品之类,后来李婆婆看到直接把他骂了一顿,说他这种收拾东西的方法是败家子才用的,按照李婆婆的要求,凡是换地方之后要用的东西都要考虑搬过去,宋篱只觉得李婆婆的这种做法太麻烦了,但是又不能反驳她,只能将原来没有考虑要带走的东西也都收拾上。
甚至连咸菜坛子李婆婆都让宋篱带了几个,家中的竹篾制品她也让宋篱带上,之后被董武制止了,毕竟到云州城去,董武大部分的生意便是竹制品生意,到时候不会缺了用的,便说不用带。
而要用的棉絮被褥之类是要到离开的时候才需要打包的。
村子里都知道董武家里要搬到云州城去了,不少人挺不舍的,即使原来躲在后面说宋篱勾引了商家商少才不守妇道的媳妇婆子此时也要来他家看看,给送些家里的农产品什么的,让带着到云州城去吃,于是宋篱家里几乎是日日访客不断。
家里的这些田地租给了李婆婆种,之后房子也要李婆婆家里帮着照看,她对城里一向是满怀憧憬的,而且和这里所有人的意识一样,认为城里人要高人一等,故而董武和宋篱要搬到云州城去她非常支持而且高兴,并且认为将来董武一定会在云州城里发家致富,故而对董武是满怀希望,给宋篱交代了很多在云州城里的注意事项,其中心依然是让宋篱不要勾三搭四,要跟着董武好好过日子。
倒是春英非常不舍得宋篱,好多次眼含泪水地把宋篱望着,让宋篱也跟着有些伤怀,只说等自己和董武在云州城里扎下根,日子好些后就接春英过去玩一玩。
春英丈夫还在的时候,曾经被带着去过云州城一次,故而对云州城的某些地方还有点了解,就给宋篱说了一些,然后也只是哽咽着让宋篱不要忘了这里。
搬家的日子到来了,早上,不少人都来送行,要搬的东西基本上没让董武和宋篱费劲,全是村中乡邻帮着搬到码头去上船的,先是一艘小船,要到县城里去后转到去云州城的大船上,大船要第二天才出发,董武和宋篱会在舅舅家里住一天,等到第二天离开。
这次去云州城,舅舅、舅母以及吴雪珍都要跟着去,舅母说要看着董武和宋篱把家安下来后才会回珉阳县来。
在村子码头要上船的时候,春英拉着宋篱的手不放,无语凝噎,宋篱只得安慰她,"好了,我们只是去云州城里住而已,又不是以后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想家里的时候会回来看看,你也可以来云州城看我们,要是你愿意,到时候有机会也搬来云州城住好了,不要伤心了。"
宋篱柔声安慰着,春英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低声应了。
宋篱一直把春英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此时要离开了,也是非常不舍的,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终归是要面对各种别离的,此时虽然不舍,也只能忍痛承受着。
董武的几个好哥们儿跟着押船去县里,然后还会帮着把东西搬到他们定下的去云州的大船上。
船要开了,岸上站着不少人,大家都挥手告别。
宋篱站在船头董武身边,也和大家挥着手,船被撑离了岸,突然,一个人冲过来,从岸上跳上了船来,宋篱被吓了一跳,一看过去,居然是李万林,他也朝宋篱看过来,语气很坚定,道,"我也要去云州城,我要去我大哥那里。"
李万林的大哥李万允在云州城里做学徒,他跳到船上,后面他娘就赶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打他的竹竿,道,"你给我回来,你大哥哪里养得起你,你没事做去云州城做什么?"
"我就要去云州城,我让大哥给我找事做。"李万林反驳着。
因为这事,船只好停了,四婶儿跳上船来抓李万林回去,李万林硬是不肯,船上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出手才把李万林给抓住,四婶儿要拉他走,他无论如何都不走,四婶儿急得哭了起来。
最后大家都劝道,"他既然想去云州城里做工,你给你家万允带个信,让他给万林找个事情做吧!"
四婶儿哭着说万允也是做学徒的,当初也是找了关系才过去做学徒,现在还没出师就又介绍个弟弟过去,估计那边不会乐意,这次过年万允回来,他家也提过让万允给万林在城里找个事,万允应了找到了再让人带信回来,现在还没带信回来,李万林就过去了,怕会给大儿添麻烦。
但李万林就是不管,他硬要去云州城。
最后还是董武发话了,"要是四婶儿信得过我,就让林娃跟着我们去吧,先在我们家的房子里住着,给我们家的铺子做些事,我们给些工钱给他,等万允给他找到工了,他就去做万允给他找的工。"
董武会这样把李万林揽下来,完全是因为以前商少才跑到他家去打宋篱主意的时候,李万林帮了忙来叫董武,这份人情挺大的,董武觉得这样帮李万林,也算是还人情。
他说完,李四婶便千恩万谢地道谢了。
看母亲答应,李万林也是万分高兴,一双眼睛闪着光地把宋篱望着,但宋篱也朝他看过去,他就又赶紧把脸转开。
董武让李万林先和他母亲回去收拾行李,第二天早上卯时到县城码头就行了,到时候才上船去云州城。
看着李万林被他母亲揪着回去了,这边船才又开动。
到了县城码头,舅母带着家里的一个伙计已经在码头等,之后就是把搬家的东西全都从小船搬到大船上去。
舅舅和好几个船老大都认识,这次的这个董武也认识,东西搬上船放好。
除了董武他们,还有其他家要运货去云州城的,此时也在搬货。
舅母带着宋篱回家去,董武便请了船老大和帮着押船过来的兄弟们在酒楼里吃午饭。
第二天一大早,船就要出发,一家人在寅时左右就起床了,然后吃了早饭,带着东西,就坐原来约好的马车去码头,到码头时,天地之间依然非常暗,天就像是一个黑黑的罩子把大地罩着,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雾气缭绕,只有码头上的清冷灯火,还有各种热闹的人声。
因为早上有雾,之后船出发的时间便往后推迟了。
李万林是一路从村子里举着火把走路来的,到的时候已经辰时过了,他走得满身是汗,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他后面还跟着送他来的父亲,背着一背篓东西,估计是让带着去给他大儿子的。
李万林看自己赶上船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父亲和董武说了一阵话,主要是感谢董武带李万林去云州城的,然后就是请他多多照顾这个小孩儿,董武都一一应了。
然后他又把背篓交给董武,从里面拿出数包东西出来,一部分是带给李万允的,一部分是给董武的,是他家娘子做的熏肉,还有豆子之类的农产品。
雾气渐渐散了,太阳出来,船也要开了。
宋篱坐在船里面,吴雪珍趴在他身上和他玩,舅母坐在一边说话。
看来吴雪珍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船去云州城了,她已经没有了什么新鲜感,只是一味拉着宋篱玩而已。
他们的这艘船据宋篱目测,有十几米长,五六米宽,里面挺大,除了他们家,还有另外两家商人押的货,其中一家也有女眷在一起。
船出发之后,对方家里的女眷还来邀请舅母和宋篱他们过去坐着吃点心聊天。
对方是比较有钱大方的人家,住的船舱是这艘船里最大的,里面床,桌椅之类俱全,甚至还有柜子。
宋篱他们住的船舱就要简陋许多了,只在地上垫了褥子,然后有钉在船板上的矮桌,他们要了两间小舱,本是决定宋篱杜氏和吴雪珍住一间,舅舅、董武和李万林住一间,后来看了看人的体形和船舱的大小,加上董武的要求,最后还是决定舅舅一家人住一间,董武和宋篱住一间,给李万林要了一个大舱里的床位。
这邀请宋篱他们吃点心聊天的人家姓宋,她们知道宋篱也姓宋之后就异常高兴,说是本家,宋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同姓血脉什么的非常在乎,但是对方待他的热乎劲还是让他不大能够习惯。
这个宋家坐船的有两个闺女,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还有个七岁的小男孩儿,他家太太姓曾,是个三十多岁有点胖的和蔼的妇人,商人本就在意和气生财,故而他们待宋篱他们异常热乎,还说起这次来珉阳县的各种事情,又问起宋篱他们去云州城去做什么,宋篱答道是搬家到双桂巷去住。
那个十二岁的活泼女孩儿马上道,"是在兴乐街过去的那个双桂巷吗?"
董武提过,宋篱便应道,"是的。"
那个女孩儿马上就欢呼起来,他们家的人都非常高兴,曾氏也笑道,"没想到还会遇到如此着巧的事情,我们家就是住在双桂巷里的,在东头这边,我家的铺子就在兴乐街上第三家。"
宋篱和杜氏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
宋篱笑了,道,"真的太巧了啊!"
宋家的大女儿也笑道,"正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个这般出色的姐姐,想到离船就要分别正心中伤心不舍,没想到真有缘分,之后就能做邻居了,这次跟着来珉阳县里到外婆家过新年,真是很走运的事情啊。"
那个小男孩儿在他母亲怀里,也一双大眼睛把宋篱望着,跟着大家露出笑容来。
之后一路就一点也不寂寞了,虽然要走好些天的水路,但因为有人聊天说话,日子就非常好打发,只吴雪珍之后有些感冒,便有些晕船,但她只是一路昏昏沉沉地睡觉,并无其他不良症状,当船在中途停靠时下船去买了药来,她吃了药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便和宋家那叫宋福明的小男孩儿玩,两人年龄相当,对方家里似乎也是把男孩儿当女孩儿一样地养,故而两人很有话题,每天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看吴雪珍挺喜欢那个宋福明,杜氏又觉得宋家家境很不错,曾氏也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就打起以后做亲家的主意来了,于是越发和曾氏套近乎,两人在下船的时候已经做起了结拜姐妹来。
宋篱不得不对杜氏的这种交际能力叹为观止。
曾氏之后一直是唤杜氏为姐姐,还说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年结交她,真是人生之憾事。
杜氏又问了曾氏他家宋福明有无订亲,在得知没有之后,她就拉着曾氏的手道,"妹妹,你看我家这小珍怎么样,她和你家明明这样玩得来,要不我们就定为亲家算了。"
曾氏眼睛也是一亮,赶紧应道,"这真是很不错的,我和夫君说说就可以定下这事来。"
宋篱在一边听着异常诧异,心想吴雪珍的婚事这样简简单单地就定下来了么。
这几天吴雪珍因为生病而显得精神不大好,故而人的表现就比较温和,没有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给人的感觉就非常不错,宋篱真担心宋家知道吴雪珍的本性是多么彪悍的小姑娘后,是不是会后悔莫及。
不过,之后倒没有宋篱的这种忧虑,吴雪珍性格肖母,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味,而宋家的这个儿子宋福明却因为身子骨不好而从小当女孩儿养,性子很温吞,和他母亲性格很像,故而两人倒是性格互补,吴雪珍比较能撑得起家,两人在一起之后倒是挺幸福的。
【第一卷完】
第一章 烟叶铺子

第一章
两年后。
春寒料峭,虽然阳光明媚,但天气尚冷。
宋篱提着一个食盒往董记烟叶铺子里走,身后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也提着食盒。
还未走进烟叶铺子的大门,正出门来的李万林看到宋篱便叫了他一声,"嫂嫂,你来了!"然后又赶紧进铺子里去了。
宋篱一向觉得李万林这个小孩儿个性上有些奇怪,此时他看到自己和张大娘提了食盒也不过来接着,就赶紧往铺子里跑,实在是没什么眼色礼貌。
宋篱认为四婶儿把李万林交给董武和自己,他们便有义务把李万林教好。
直至如今,这个孩子据说在鉴别烟叶上非常仔细且极有天赋本事,招待客人上也是很伶俐的,职业素养算不错了,但他却总在见到自己时赶紧躲开,总让宋篱心里不大爽快。
而且当年,他也总是一个劲地叫宋篱的名字,宋篱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董武不让他这样叫,要这个孩子叫他"嫂嫂"。
以前叫宋篱的时候,宋篱觉得还没有特别别扭,现在他叫"嫂嫂"了他就觉得异常别扭了。
进了铺子,另一个伙计叫孟成的已经笑着热情地迎了过来,一边要接过宋篱手里的食盒,一边说道,"嫂嫂,董武哥还在后面房间里和傅叔对账,怕是还有一阵呢。"
今天是烟叶铺子里对账的日子,董武早上过来的,现在午时了也没回家用饭,宋篱想着以前他每次对账都要花很多时间,不到下午不算完,这天便亲自给他送了午饭过来。
他也不把食盒让孟成提了,道,"我自己提到后面去找董武就行了,张大娘手里的是你们的菜,今天是我下厨呢,煮了芋头烧鸡,你们看看味道是不是还行。"
听说是宋篱下厨做的,孟成赶紧笑着应道,"嫂嫂做的都好吃,上次的鱼就鲜得我咬到舌头了呢。"
听他在这里讨好巴结宋篱,那边在练习拨算盘的李万林就"哼"了一声,宋篱朝他看过去,心想李万林这小孩儿怎么就学不会孟成的半点讨喜的功夫呢,明明两人年岁相当。
宋篱看李万林又在那里别扭,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便对他说道,"林娃,你也快过来摆一下饭菜,赶紧吃了,不然就凉了。"
李万林不喜欢宋篱叫他"林娃",但也不能反驳,只得赶紧过来帮着孟成一起摆菜上一边的小桌,一个荤菜,两个素菜,素菜是一个炒叶子菜和一个烧豆芽,有一大盅筒子骨熬的汤,然后是米饭。
对于他们这种小伙计来说,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他们这个铺子里,一个掌柜,姓傅,大家都叫他傅叔,是董武请来的在烟叶行里的老师傅,很有一手,下面就是李万林和孟成两个小伙计,如此三个人。
每天中午,宋篱都让张大娘给送饭菜过来,这样体贴的行为,大家都挺感动的,毕竟别人家里不一定包饭。
张大娘是吃了饭菜过来的,此时就坐在一边和两个小伙计说话,等着和宋篱一起回去。
宋篱提着食盒往铺子后面走,后面有个小天井,有三间房,是仓库,也有一间是卧室,李万林住在这里。
此时董武和傅叔就是在这间卧室里,宋篱在门口敲了敲门,道,"董武,我送饭来了。"
门很快开了,董武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道,"你怎么亲自送来,随意让个人送来就行了。来,坐,你吃了没?"
宋篱笑着走进去,道,"也没什么事要忙,想过来看看这边,就送饭来了。我是吃过的,不吃了。"
说着又和傅叔打招呼,傅叔是一个快近五十的老头,曾经是给别的烟叶铺子做掌柜的,从事这一行已经有三四十年了,在那一家的老一辈死后,换了儿子来当家,这个新当家就找了错把傅叔给辞了,换了自己大舅子做掌柜。
是蒋叔本和傅叔熟悉,就让董武去把他请了来给做他的烟叶铺子的掌柜。
傅叔也笑着应了宋篱,道,"小娘子来了,我这老头子也该让让,我出去吃饭罢。"
宋篱赶紧道,"就和董武一起吃吧,出去吃作什么。"
董武也劝他一起吃,但外面李万林已经过来叫傅叔,道,"师傅,饭菜摆上桌了,吃饭了。"
傅叔于是道,"你们小两口坐着说话,我出去吃。"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董武和宋篱,宋篱看着傅叔的背影,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傅叔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来找董武,傅叔必定要把空间让给两人的,宋篱觉得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必要。
董武倒是很感谢傅叔的心细体贴,过去把房门关了,然后拉了宋篱的手,让他坐下,这才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董武的饭菜和外面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一荤两素一汤,一大钵米饭。
宋篱伸手摸了摸菜碗,道,"还没冷,正好。"
董武吃了一筷子芋头,赞道,"这是你烧的吧!很好吃。"
宋篱笑道,"你一吃就知道是我烧的?"
现在宋篱已经不是太经常烧饭,大多时候是张大娘烧,有时候董武会做。
本来宋篱对做饭有很大兴趣的,只因一次油溅出来烫了宋篱的胳膊,起了一个泡,董武心疼不已,便不让宋篱日日烧饭了。
董武满目含情地把宋篱望着,道,"是娘子你烧的,我怎么会尝不出来。"
宋篱看董武这老实人又恶劣因子发作了,居然调戏自己,脸不由得就红了,道,"你这个假老实。"
董武笑而不应,夹了一块鸡瘦肉递到宋篱嘴边去,道,"再吃点吧!"
宋篱看他殷勤,也就张嘴吃了。
董武边吃边喂宋篱,道,"这里对账过一阵就完了,我和你一起回家去,你不是说想去吃那一家何记包面,我们晚上就去吃吧?"
宋篱点头,"好啊。只是路有些远。"
董武道,"走一些路,你身子骨也好些,不怕路远。"
宋篱想想也是,走路锻炼锻炼身体总是好的,而那家何记的馄饨的确在整个云州城都有名,必定要去尝尝才不会一直惦记。
宋篱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记得他最初的时候只到董武胸口上一些,后来到了肩膀左右,现在,他已经到董武耳朵下边那么高了。
宋篱对此是很得意的,不过,为此他也吃了不少苦头,身高长得太快,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小腿和膝盖痛,隐隐痛得他不知所措,有一次甚至躺着午睡在梦里痛得哭了起来,只把董武吓坏了,以为他做噩梦,把他搂在怀里赶紧将他唤醒了,宋篱刚醒来,意识混沌,向董武哭诉道,"我腿疼,腿疼……"
董武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让家里的婆子去请大夫来,大夫来了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说他身子有些虚,然后给开了大补的方子,吃得宋篱流鼻血,董武被他流鼻血更是吓得半死,这次不敢找原来的那个大夫了,让人去隔着几条街的很出名的宝善堂请了大夫来,对方来看了,就说宋篱没什么事,估摸着是长身体,所以觉得骨头胀痛,让每天吃大骨汤。
于是董武不敢怠慢,甚至为了买到最好的大骨,他日日早起亲自去肉铺里挑最好的大骨熬汤给宋篱吃,又在里面加红枣枸杞子等物,宋篱吃了几顿就觉得太油腻了,便不想再吃,董武只好又往里面加别的吸油的东西,总之,换着法子炖大骨汤给宋篱,宋篱日日喝,膝盖和小腿痛的毛病果真好了,而且人的气色也长好了很多。
到现在,日日炖大骨汤已经是他们家的传统,铺子里的李万林和孟成这样喝汤,个子也抽高了不少。
虽然董武已经为宋篱的身体费尽了心机,但也许宋篱的体质不太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论怎么小心地呵护着,宋篱的身子依然不大好,去年冬天又一次冷感冒了,然后就病了一个多月,到开春他才又活蹦乱跳起来。
董武是怕了宋篱生病,每次看到他生病都会想到当年自己母亲生病的时候,就会很怕他也有什么三长两短,故而他最想的就是能够让宋篱身体变好起来。
张大娘倒是有个提议,她说女人在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好好调理,即使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也是能够调理好的,她这话说得宋篱满脸黑线,董武也是转开眼不以为然。
张大娘以为两人不信她,还找了很多例子出来说,最后宋篱说他信了,他明白了,张大娘才没有继续唠叨。
说起孩子,这倒是宋篱和董武的心头伤了,他们两人都知道两人怎么生得出孩子来呢。
这事之后,董武便比以前上心了,觉得还是要养一个孩子比较好。
正文 第二章 蒋诗泽

董武吃完饭,将碗筷收拾好放进食盒里。
宋篱将食盒提出去让张大娘把食盒带回去,自己要在这里坐一会儿,等董武一起回去。
张大娘应了,宋篱便又回到后面屋子。
董武已经又在看账册,宋篱看到上面记账,就看得头昏眼花,觉得自己果真是没有什么商业天赋。
在前世,他也是如此,对于金钱这些根本不敏感,出入帐之类从来不上心,自己一个人生活,金钱上也是一塌糊涂。
他觉得在这方面,他完全继承了他母亲,艺术细胞发达,别方面完全不行。
后来傅叔又进来了,和董武一起讨论扩大铺子和烤制烟叶方面事情,宋篱对这方面更是糊涂,听着听着就靠在床头打瞌睡起来。
当董武和傅叔讨论告一个段落回头去看宋篱,宋篱已经靠在房间里那张床上睡过去了,眼睛闭着,眼睫毛覆下来,衬着洁白肌肤,带出如明月映春山碧水一般地干净清澈与宁静安详。
傅叔也随着董武目光看过去,然后就露出个慈祥笑,对董武小声道,"我先去外面活动活动筋骨,过一阵再说接下来吧!"
董武点头应了,见傅叔出门去,还好心地帮着把门拉上了。
董武起身过去将宋篱轻轻搂到怀里,宋篱根本没醒,靠着他依然睡得酣然。
董武手指抚上他脸颊,有些发凉,他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把枕头放好,扶着宋篱躺在床上,又给他脱了鞋子,把他移到床里去睡,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董武坐在床边看了宋篱一阵,宋篱这两年长高了长大了,脸部轮廓比以前要来得清晰,随着眼尾微微上挑幅度,一双桃花眼更加迷人,眉毛清秀,眼睛澄净,不过,伸手摸摸脸蛋,上面依然带着一些婴儿肥,细滑柔嫩,上唇有点薄,但下唇却足够丰满,加上已经显出坚毅之感下巴,便带上了迷人性感来。
董武禁不住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心中全是爱意。
宋篱似乎并没有经历明显变声期,但是他声音依然是有变化,不是在短时间内骤变,而是在长时间里慢慢地从软糯可爱变得干净清朗,如同从一朵软绵绵木芙蓉,变成了出水清澈亭亭水芙蓉。
宋篱这些变化,董武都看在眼里,并且是非常高兴,因为他宋篱在慢慢长大。
董武心里守护着他,守护着他一切美好,眼见着他一点点地更加出色和漂亮,心中有种说不出满足和快乐在。
宋篱是他,他虽然希望宋篱永远被辖在他那一方后院里,但是,他更加希望宋篱能够开心,他美好应该是如同天上云彩一般,没有人能够拘束他,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变化,只能仰望着,静静地感受他美好。
而董武觉得庆幸是,即使宋篱是一朵高高飘在天上云彩,他也是他触手可及。
宋篱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来烟叶铺子里给董武送饭,然后在里面屋子里打瞌睡睡过去了。
房间里没有人,安安静静,他起床穿了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往外走,见到孟成在翻晒天井里架子上烟叶。
见宋篱出来,孟成就高兴地道,"嫂嫂,你起来了?"
孟成是傅叔一个近亲家孩子,在他们铺子里做事也是跟着傅叔在学手艺,一向非常乖巧一个孩子。
宋篱向他露出个笑容,点点头,问道,"董武在哪里呢?"
孟成指指前面,"蒋爷带着他家那个小公子坐车打这里过,见到董武哥在,就下来和他说话,现在他们还在前面闲聊呢。"
宋篱往前面铺子里去,大堂里一边椅子上果真坐着蒋诗泽,还有他和他家汪涵勋那个儿子,才七八岁,是汪涵勋本家给过继过来,小小年纪已经能够看到长大后能耐了,话不多,但是稳重又有礼,不苟言笑,做事勤奋,宋篱还挺喜欢他。
宋篱过去,就先朝蒋诗泽问候道,"蒋叔,你怎么过来了?"
蒋诗泽笑道,"坐车打这里过,就下来看看。"
铺子里一边还有买烟叶客人,宋篱出来,这些男人们不由得都要多看两眼,这边几条街人都知道董记烟叶铺子里老板娘是个漂亮娘子,甚至还有人为了见识见识,专门跑来买烟叶,不过宋篱不常到铺子里来,能够见到他人并不多。
此时见别人打量,宋篱已经习惯了这种并无恶意目光,故而也不会太在意,但董武心里却不舒坦,邀了蒋诗泽到后面天井里去坐着晒春阳喝茶说话,这样就可让宋篱免于被人打量。
蒋诗泽那个儿子,叫汪君卿,也跟着一起到后面去,走在宋篱旁边,唤了他一声,道,"我们此次要在云州城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多到我家来走动走动吧!"
汪涵勋和蒋诗泽这对夫妻,蒋诗泽是土生土长云州城人,但是汪涵勋是京城人士,他们大多时候是住在京城,并不是经常回云州城来住,此时汪君卿如此邀请,宋篱就笑道,"好啊,到时候就去你们家里叨扰了。"
孩子对于美好事物比大人更来得狂热地喜爱,汪涵勋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宋篱,加上宋篱性格温和,愿意哄着孩子,故而汪涵勋就更喜欢他,每次回云州城来,定是要拜访宋篱,而且还要邀请宋篱去他家玩。
宋篱在他家时候倒也不会特别拘束,只因不知蒋诗泽是如何看出来,他是一个怀疑宋篱性别人,后来向董武问起,董武也承认了宋篱确是男孩子。
蒋诗泽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之后待宋篱却是更加亲切了,而且还要宋篱做他"干女儿"。
不过宋篱觉得这样不太好,认一个干爹,他还是觉得挺别扭,毕竟蒋诗泽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才三十多岁呢,他于是就婉言拒绝了,蒋诗泽并没有因此生气,还是一如既往和他家保持了非常亲近关系。
宋篱不知道为什么蒋诗泽待他和别人不同,猜测可能是他认为自己和他处在几乎相同境地,总是要比别人特别一些,所以有愿意多多照顾之感。
蒋诗泽也是给别人家做男媳妇,自己也是,而且蒋诗泽认为宋篱还是更加吃亏,认为他连对外都不是男人身份,最开始还以为是董武欺负他才一直对世人隐瞒他性别,宋篱还为此去给他做了解释,说他是自己愿意。
宋篱此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自愿躲在董武身后做他妻子,而且还没有男人身份?但是到现在,在他心里,生活从来就是一点一点水渐渐聚集起水潭,我们看到水潭很深,能够激起水浪来,但是分开成一滴一滴水,又到底能够溅起多大涟漪呢?
有时候人也会想这样平淡地活着是不是不太好,还是奋力改变一下吧,但是改变却不是一朝一夕事情,最后依然还是保持着原来模样罢了。
宋篱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人,他过上现在这种生活,负面影响怪不得董武,正面好处却都是董武提供。
所以,没什么好怨董武,一切都是他"自愿"罢了。更何况,他和董武之间还有爱情,他和董武在一起,他是乐意,高兴,而且还会想要天长地久,缘定三生。
之后蒋诗泽带着汪君卿在董记烟叶铺子里坐了一阵,晒了一阵太阳,大家都觉得懒洋洋,听宋篱说之后要去吃那一家闻名于云州城何记包面铺子里包面,蒋诗泽也说要去,于是大家就约着一起,慢慢从烟叶铺子里往城西那边何记包面铺子里走。
路上行人挺多,很是热闹,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万分悠闲,说是在赶路,不如说是在散步。
这个时代里人,大多数乐于好好享受生活,生活节奏极慢,即使那些家里没什么银钱人家,也愿意花钱在茶馆里坐着听听弹词琴书,或者坐在戏园子里听听戏。
人们这种生活态度使这个时代民间曲艺文化空前繁荣起来,就如宋篱曾经去听过那明显带着女同色彩《青玉镯》,也是为人们所包容,那些讲述"兄弟情谊"话本戏本就更不用说了,只会更多。
宋篱和董武走在一起,宋篱一身水蓝色衣衫,布料还是上次蒋诗泽从京城带回来送他,剪裁成现在最流行一种样式,其实就是一种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服装,裙摆只到脚踝上面,而且是窄袖收腰款式,看着干净利落,这种服装源于《青玉镯》里面宋家小姐女扮男装扮相,而且后来扮演宋家小姐朱青又在另外一部戏里有女扮男装扮相,随着朱青走红成现在天朝最当红旦角,这种款式服装就更加流行了。
大街上不少姑娘家和一些俊秀爱俏少年都穿这种样式,不仅是方便,更多是赶时髦吧!
宋篱觉得只要人类本质没变,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们追求时尚追随名人心都是一样。
何记包面铺子在城西霜澜河边,是一座两层楼茶馆式酒楼,里面是一种非常新鲜经营模式。
它全天营业,就和茶馆一样,外面没有伙计招呼,走进大堂里,才有跑堂过来招呼。
此时这里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大堂里没剩几张空桌,蒋诗泽说有女眷,便要了楼上用屏风隔开了小间。
被带着到楼上隔间里坐下,蒋诗泽又问那跑堂道,"今天可是万常留场子?"
那跑堂应道,"正是万师傅场子,他正在后面喝茶,马上就上台。"
蒋诗泽问了大家要吃多少包面,统计了一下,便对那跑堂点了八十个。又让上一壶碧螺春来,端上一盘煮花生。
蒋诗泽长相温雅,文质彬彬,说话也总是温柔中带着笑意。
宋篱从小没有父亲疼爱,对于蒋诗泽是很有孺慕之情,他觉得要是自己真再小几岁,他真愿意做蒋诗泽干儿子来着。
这座何记包面仅仅是一个卖馄饨铺子,何以开得如此大,而且还这样有名气,这与这一家东西有关。
据说确是一吃难忘美味。
每个人来这里吃一顿包面便要花近一个时辰时间,它是在客人点了东西之后,然后才根据个人爱好去准备陷料,开始擀面然后才做,除了所用一切东西品质都很好外,他们师傅对于调味也是很有一手,故而东西味道非常好。
反正这时候人都有闲,大家愿意在这里来等着吃这么一碗吃不饱包面。
在坐着等时候,需要叫一壶茶,然后听里面请说书人给说书,也算是很有乐子。
宋篱坐在栏杆边,看到楼下说书台子上走上去了一个四十来岁劲瘦中年人,留着仙风道骨山羊胡。
只见他向台下拱了拱手,声音很亮很大,即使在楼上也听得很清楚,"今天,我们不讲书,就专讲这些历朝历代龙阳之好皇帝。"
宋篱一听,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董武和蒋诗泽,但两人显然没有注意楼下,只在交谈着生意经,倒是坐在他对面汪君卿也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小小眉头动了一下。
正文 第三章 男妃

楼下那说书人细数历朝历代断袖皇帝,似乎每个朝代都有,然后又着重拿了两个出来调侃,下面坐着听客居然都还听得津津有味,宋篱不得不感概这时候人对这些事情接受度果真很高。
讲到前朝末代皇帝宠信他身边嬖臣,甚至到了如同奴婢一般还为对方洗脚地步,说这样皇帝怎么可能不亡,说书人说得绘声绘色,下面听众也跟着起哄,直嘲笑这个皇帝做得窝囊,宋篱却不以为意,觉得一个朝代要灭亡,一定是它本身就腐朽了,历史需要改朝换代了而已,而皇帝宠信嬖臣只能说是催化剂之类吧。
本朝已经到四代皇帝,开高祖皇帝只做了年就去了,传至今六十多年,正是一个王朝往上走兴盛时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家富有,番邦来朝。
即使文化开放,人们公然讨论历代皇帝床上那点事也不是忌讳,但是,本朝皇帝床上那点事却是不能拿出来公然说,于是楼下说书人说完前朝末代皇帝也就讲完了,从案后起身,又给众人拱拱手,便下去了。
在朝人都听得很起劲,此时也就给了热烈掌声,一个跑堂端了一个盘子过来收小费,也是愿意给就给,愿多给就多给,并不强求,但几乎人人都会丢几个铜板进去,也有大方给得比较多。
那跑堂到楼上来,董武要给小费,被蒋叔先下手给了。
一壶茶已经喝得差不多,时间也过去了很久,所幸跑堂把他们包面给端上来了。
个漂亮陶瓷汤盆,被放上桌,那伙计道,"这是鲜肉酸菜馅儿,这是荠菜牛肉馅,这是大骨鱼豆腐馅,各位客官请慢用。"又放下调味料,这便退下去了。
那陶瓷汤盆,各个都异常精美,想来也是贵重物品。
里面是晶莹白嫩包面,每个包面都异常饱满,透出内里馅料颜色,鲜肉酸菜颜色粉嫩,荠菜牛肉红中带着翠青色,鱼肉豆腐馅白嫩可爱,色香味中,就是这色一字就让人食欲大开,更何况还异常鲜香,闻到味道就口水直流了。
每个人面前还放了几个小碟子,里面装着不同味道蘸料,有用香米酒与醋清淡蘸料,也有芝麻酱花生酱之类,还有辣椒酱……
将包面从汤盆里舀到自己面前小碗里,凉一凉,就可以蘸酱料吃了,也有不喜欢用酱料,就这样空口吃味道也很不错。
宋篱先给蒋诗泽舀了,然后又给汪君卿小朋友盛了,这才给董武盛了,最后自己每种舀了一个,放凉了开始慢慢吃,先吃不蘸酱料,只觉得每种都很鲜香,皮薄而滑嫩,味道非常不错。
宋篱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名不虚传。"
蒋诗泽本和董武在说生意上事,此时也不由得笑了,对宋篱道,"到这里来吃,除了需要多等一阵时间,其他都很不错。你以后想吃,就只管让董武带你来吃就是。"
董武也朝他笑,看他碗里吃完了,还给他又各自舀了两个放他碗里,"喜欢吃就多吃些。"
宋篱也就不和他们客气,将每种蘸料也蘸着试了味道,觉得能吃到这样东西,确是一种享受。
隔着一个屏风桌上坐着人还在等着他们东西端上来,便听到他们讨论起刚才说书人说话题来,其中一个还颇为清朗男中音道,"这还不是明摆着事,大家都明白着呢。虽然魏尚书家里是被冤枉了,老爷子死了,大儿子也死了,虽也算是为为民鞠躬尽瘁吧,但他们吃皇粮,难道这些不应该是他们该做呢,怎么就因为冤案得清,我们这皇帝陛下就赶紧给他家封了个忠义之家,还给赐了个世袭罔替忠义侯给他家小儿子当着,先别说跟着赏赐下来良田美玉珠宝金银,就是这忠义侯位置,每年库就得给他八千两银钱,这些可不就是库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咱这皇帝陛下是被美色迷了眼睛,拿库钱养着他这么个男妃。"
一听这人说话口气该是一个书生才是,而且还是个愤青,人家皇帝老子要花钱养个小情人了,又不是强占了他家媳妇儿,他义愤填膺到如此地步。
另一人于是就笑着劝他了,不紧不慢地道,"顾兄,话不能这样说。当今之世,比起前朝开明盛世,说起来也不遑多让,咱这皇帝陛下多年来连后宫都不曾扩充,在勤俭上也是出了名,现在他想养一个男妃了,库给些银子,这又不是养不起。"
这个姓顾却不依,声音更是有气势,还把手在桌子上啪地拍了一下,道,"秦文兄,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没说咱皇帝不能去养个男妃了,但他不能拿库银子养啊,他要用用他宫里头内务府银子养,要是这样,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宋篱在一边吃着包面一边听着,心想那些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皇帝事情,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有置喙权利,只要皇帝好好治,不要太铺张浪费,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养个男妃又怎么了嘛。当愤青有什么好呢,也只能私下里愤愤罢了,还真敢闹到皇帝那里去不成?
宋篱倒是早听说了,皇帝看上了原来礼部尚书魏大人家小儿子,一直留在身边,为了讨得这个美人欢心,尽心尽力地让人彻查了当年魏大人家冤案,因为这起冤案牵连甚广,故而去年冬天才结案,还出了告示来昭告天下。
就是因为魏大人家事,云州府还换知府了,不过不是知府大人被贬被抓,而是升了官,据说是在彻查过程中出了大力。下面人也不清楚知府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讨了圣上欢心,在云州府知府上做了好几年一直没被升上去当京官,遇到魏大人家事,居然马上就得偿所愿地升了,而且还是进京做官。
据说魏大人家里还有个孙子流落在外,只要找到了上报,就有数不尽荣华富贵等着。
这些东西宋篱自然也是姑且听听而已,并不以为意,不过,在得知魏大人家里被还以清白之后,他心中倒是很高兴,有种天突然开阔了感觉。
隔着屏风旁边一桌还在就皇帝不应该花库银子养男妃事情各持己见,这边蒋诗泽和董武也听着,蒋诗泽放下碗,修长白皙手指握着白瓷调羹,笑道,"所幸这里是云州城,我们在京城时,京城里面已经把忠义侯事情禁言了,不允许再说,要是公然这样说出来,保不住就有官爷听到了将人抓到牢里去关两天才放出来。"
蒋诗泽说起这事,宋篱便露出了诧异之色,道,"要被抓起来啊,这又不是乱议事,如何就要被抓起来呢,是不是有些过了。"
据宋篱所知,虽然议论事对外乱传播消息造成百姓误解恐慌之类是要被抓起来治罪,但是,其实一般人随意说说只要没造成太大影响是不会有问题,更何况,皇帝养男宠这种破事,实在算不上是家大事吧,怎么在京城里说说就要被抓了。
蒋诗泽道,"据说是那忠义侯听到了别人说他狐媚惑主,气得病了,咱皇上自然心疼起来,就让京里不准再谈论有关他事。这样说起来,这也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大家要说,皇上下了禁令大家依然私下里会说。不过,听人传言,这忠义侯确是一等一美男子,狐媚惑主不知是不是真,他老师是有名一代大儒朱庚,朱老先生知道他做了皇上榻上之臣,是异常生气,但是却并没有大骂忠义侯,只写书骂皇上,这说明这忠义侯挺得朱老先生喜欢,他老先生还赞过忠义侯聪慧勤奋极有见地,而且这忠义侯还琴棋书画样样不弱,可见他也并不是一个空有美貌人,想来是极其风流,如果皇上没有看上他去做男妃,想来也会入仕途。人们大多骂他狐媚惑主之类,却也是不实。"
他这样一番解释,宋篱不知怎,脑子里居然闪现出一个身影来,纤瘦少年临窗而立,手中握着书卷看得专注,从窗外吹拂而过风拂着他颊边发丝,白玉般面颊带着温润光泽,让看过去人,只觉得天地苍茫,这幅画面却可以与天地齐寿,纵使天荒地老,也能永存此刻这般美好。
宋篱嘴里喃喃唤出一声"小叔。"
他忡愣着,董武侧脸看过来,发现他不对劲,伸手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唤醒他道,"宋篱,怎么了?"
宋篱这才从那副画面中醒过来,刚才那种情况,他完全像是入魔了一样,想到那个人,他心就跳得很快,有种奇异爱慕之情在胸中流转,他突然意识到,那似乎是这个身体本身记忆,那个人,该是这个身体里原来人眷恋对象吧。
宋篱赶紧扯出一个笑容来,回答董武,"我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已。"
想到刚才宋篱脸上出现那种略带忧伤沉迷,董武不得不问道,"是什么事?"
宋篱愣了一下,又慌乱地想了想才说道,"也没什么,就要到清明节了,家里要准备东西还多,宋家婶婶又邀了一起去城外踏青放风筝,我想我还没有风筝呢,做一个,还是买吗?"
董武听他说起这个,就笑了,"要是你不嫌弃我手艺,我给你做一个吧!"
坐在对面吃着东西汪君卿也抬起头来了,本来他是被教导食不语,此时也不由得亮了眼睛,说道,"嫂嫂,你要去放风筝吗?"
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是想去吧,但是他家里又只有丫鬟婆子伺候着,没亲人陪着玩,故而想和他一起去,宋篱就答道,"还有邻居家里小孩儿,你要一起吗?要一起话,到时候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去就是。"
汪君卿马上点头,又把目光期待地看向蒋诗泽,蒋叔笑道,"君卿想去就去吧,我给你大爹爹说,他会同意。"
汪君卿便很高兴地笑起来。
宋家前几天来邀请了宋篱一起出城踏青放风筝,宋篱本是不准备去,不过此时看汪君卿要去,董武又说要做风筝,他便也只能去了。
董武握着他手,暖暖,他脑海里那个临窗而立少年影子散去,只剩下面前董武成为他心里最深形象。
他看着董武说道,"你会做什么样风筝呢,会做蝴蝶么?"
董武看蒋诗泽没有注意这边,便温柔地摩挲着宋篱手掌指头,多有些**之意,柔声道,"你想要什么我就可以做什么。蝴蝶简单不过了。"
宋篱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给他买过风筝,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机会放,后来就放在柜子上面沾染了灰尘,最后很可惜地被扔掉了。
此时董武温柔让他又想起记忆中那只蝴蝶风筝,有些缅怀。
但是董武握着他手董武温柔却又坚定,让他从那份缅怀里回过神来,人总是该珍惜当下。
他不得不想,他人生如同命中注定,再世为人,全是上天给他福分。
正文 第四章 回家

第四章
从包面铺子里出去,已经是太阳要下山时候。
阳光斜照,将人影子拉得非常长。
几人走到城中主大道才分道扬镳,蒋诗泽他们家在城西南,董武家里在城东,分手时,宋篱问汪君卿道,"你要不要到我家去玩儿几天?"
汪君卿也许是想去,颇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但依然回答道,"夫子也跟着回来了,明日要上学。"
宋篱只得遗憾地道,"那你好好读书,我过两天去你家看你。"
汪君卿高兴地点了头。
蒋诗泽和董武站在一边说话,似乎是在商量什么私密事情,声音挺小,宋篱只见到蒋诗泽嘴在动,而董武后来点了头。
分别后,董武牵着宋篱手往回家走,沐浴在夕阳柔和光线里,晚风已经带上了凉意,董武道,"得快点回去,你要加件衣裳才行。"
宋篱应了,问董武,"你刚才和蒋叔说什么呢,神神秘秘。"
董武看着他笑,却并不回答。
宋篱拿眼睛斜他,"是不能说吗?"
董武牵着他手,大拇指从他柔嫩掌心抚过,让宋篱觉得一下子痒到心底去了,不由得瞪了董武一眼。
董武此时却答道,"蒋叔说他从京城里带了些药膏回来,说让我有时间去他家拿。"
宋篱道,"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事情,你们干嘛神神秘秘地说,哼!"
董武一本正经地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他说让我要多温柔一些,还可以把药膏方子写给我,以后便可以自己抓药来制就行了,比那些买来好,而且买来也让人信不过,怕对你身体不好。"
宋篱听了半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反应过来便突然红了脸,甚至耳根都烧了起来,映着天上霞光,如同染上了一层胭脂。
宋篱想要骂两句董武,他居然在大街上说这些,但是又羞窘得骂不出来。
董武看宋篱这幅惹人模样,便在心里笑了,嘴里却道,"是不是买些菜籽油回去,你不是说要用完了。"
这才转移了宋篱注意力,答道,"是呀,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杜晟从京城里回来,这时候才下船上了家里派去接人马车,打街上走过,不经意间捞起马车窗帘往外看,晚霞铺满青石板街道,马蹄有节奏声音蹬蹬蹬地敲在人心上,突然瞥到一个身影,他愣了一下,赶紧对马车夫喊道,"停下。"
马车夫好不容易把马车停下来,杜晟急急忙忙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朝刚才看到那个人地方看过去,只见到两个身影正转过一边街角,长长影子消失在那个街角边。
杜晟在那里站了一阵,直到他身边从人过来提醒他,"二少爷,您这是看什么呢?"
杜晟这才回过神,摇摇头,走回马车边重新上了马车。
宋篱跟着她夫君搬到云州城来住事情他是知道,只是从没有遇到过,他也没有去找过,此时突然见到,他原以为自己心里已经没有了她痕迹,没想到她身影依然是在那里,愈久弥新。
他不由得怅然地叹了口气。
董武和宋篱走上东街,先是去买了一罐菜籽油,然后又买了几斤挂面,这才回去了。
走进双桂巷,巷子里几个小孩儿在踢着皮球,这个时候,蹴鞠和马球都很流行,不过马球是上层人玩东西,蹴鞠平民也玩得起。
几个小孩儿看到董武和宋篱,其中一个就赶紧把皮球抱起来跑过来,抬头望着宋篱道,"嫂嫂,这个球很好用,我娘让我来谢你。"
这个孩子叫易道杰,小名叫"禄娃",宋篱他们隔壁家里,他向他娘要皮球,他娘那时候正好在他家里坐着聊天,宋篱就顺口应了可以帮禄娃做一个,禄娃开始还不情愿,他想要铺子里买,但铺子里卖很贵,他娘不给他买,所以,最后他无从选择,只得要宋篱给他做。
宋篱也是做简易球,让董武用竹篾给编了一个非常牢固球笼子,在里面塞满草,外面再用油布给缝起来就行了。
虽然是宋篱应下来,但其实全部是董武做。
宋篱从禄娃怀里把那个球拿过来,看了看,道,"要用动物毛皮做外皮更耐磨一些,我来试试。"
然后在那个小孩儿惊讶里,他一脚把球踢向远处,向其他孩子喊道,"快来抢球。"踢了之后便跟着球一路追过去踢。
董武提着面和油无奈地站在一边,只见宋篱捞着裙摆跑过去和几个小孩儿抢球,他没想到宋篱对于踢球还很有技巧,那几个小孩儿看宋篱来和他们玩,马上都振奋起来,觉得不能输给了一个女人,全都冲锋陷阵地过去拦截,之后居然变成了宋篱一个人单挑他们四个小孩儿。
只禄娃惊讶地站在董武身边和他一起看。
宋篱左冲右突,带着球一路突破,然后将球踢进了他们用来做球门一个破烂了竹篓子里。
宋篱站在球门前,笑容灿烂,道,"看看,我是不是还行。"
董武走过来,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别摔到了才好。"
宋篱耸耸肩,"我哪里那么容易摔倒。"
董武心想他也不想想以前谁动不动就绊在门槛上摔跤,此时却只能露出宠溺笑容,脚从篓子里把球颠起来,然后踢给其中一个小孩儿,道,"你们玩你们吧!"
董武带着宋篱走了,那几个小孩儿依然站在夕阳里看着宋篱背影,其中一个道,"她不是个女人吗?"
禄娃道,"当然是女人了。"
另一个道,"那她怎么踢得这么好?"
大家只得沉默了,禄娃把球在脚下掂来掂去,道,"管她呢,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好男不和女斗,我们继续来吧!"
董武和宋篱回家,张伯迎上来,道,"你们可回来了。刚才吴大人来过了,坐了一阵,看你们一直不回,就先回去了?"
他口中说吴大人是吴锦文,吴锦文中了进士之后就被授官回云州城来了,在知府大人手下做事,他至今没把家人接来一起住,一个人住在府衙不远龙锦巷里,有几个仆役跟着在伺候生活。
因他一个人住,故而会时常来董武家里串门子,董武和宋篱听说他来过,便也没有很在意。
只董武问道,"他来有没有说什么?"
张伯道,"吴大人提了一篮子樱桃过来,说是让夫人尝尝鲜,这是贵重东西,我们也没敢看,收在柜子上面了。"
这个时候还不是樱桃上市时节,而樱桃即使在上市时候也是比较贵水果,这样早樱桃确是贵重东西。
宋篱听说吴锦文是送樱桃来,诧异了一下道,"他随意让个人送来不就行了,还亲自送来?是不是还有别事情?"
张伯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宋篱去把那放在柜子上装樱桃篮子拿下来,揭开上面篮子盖,里面是用精致果盘装一盘晶莹红艳艳樱桃,看着异常漂亮,宛若红色翡翠雕成一样。
但是其实宋篱并不是很喜欢吃樱桃,觉得果肉不多,而且还酸得厉害。前一年,似乎吴锦文也送了很多樱桃来,没有吃完全用来做了樱桃酱,樱桃酱倒是很好吃,做好了,他还让人给吴锦文送了一小罐子过去,算是回礼。
董武也过来看了那篮子樱桃,对着宋篱笑道,"既然他送来了,你就吃吧!这个时节,这样樱桃可不多,他该也是别人送。"
吴锦文这个樱桃确是别人送,而且还是知府大人送,就这么一点,他自己尝了两颗,想到宋篱似乎是喜欢吃,就给送了过来。
董武虽然脸上带笑,心里却并无太多开心,虽然吴锦文心思藏得深,但到董武家里来得频繁了,董武也看出来了,只宋篱自己还不明白,吴锦文根本不是把他当成弟媳看。
天黑下来,董武就着烛光坐在卧室里小圆桌边看账本,宋篱半躺在床上翻话本,这个时候市井话本多少都带着色/情/色彩,荤素不忌,董武买这些给宋篱时候根本没有筛选,他是不看这些,故而也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宋篱这时候看,正好是里面小姐和书生偷情,他以为下一页便是一句话带过讲白天事情了,没想到一翻过来,后面居然是插图,而且还是那种插图,把宋篱看得眼睛抽了一下,这一副画得还算不错,只用线条勾勒了一个大概,但宋篱还是有些面红耳赤,毕竟董武就在不远处呢。
又翻了几页,他就看不下去了,把书收起来,身上有些躁热,心思蠢蠢欲动,朝董武喊道,"董武,该睡了,睡觉吧!"
董武看账本得专注,希望把这些看完再睡,就道,"你先睡,我把这里看完。"
"你不睡,我睡不着。"宋篱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把他望着。
董武心想是烛光太亮了么,正想把蜡烛端到外面屋子里去看,好让宋篱睡觉,转头看到宋篱那期待地把他望着样子,才突然反应过来宋篱说什么意思。
他心想自己怎么变得不解风情起来了,赶紧把账本收了,走过去俯身在宋篱唇上亲了一下。
宋篱看他过来亲热,揶揄他道,"怎么,不看你那账本了?"
董武坐上床,笑着在他脸颊耳朵亲吻,道,"账本哪有娘子重要,可不能让娘子你孤枕难眠啊……"
董武说完就被宋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瞪他道,"我才不是你娘子!"

第五章

  董武心里还因为吴锦文对宋篱有意思而发酸呢,他明白吴锦文是哪种人,吴锦文对宋篱有爱慕之情,但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不用太过担心他对宋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只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理智上能够接受别人为宋篱的魅力所折服,但感情上却不免总有些酸溜溜不舒服。

  此时宋篱说出这种话来,马上让董武别扭难受起来。
  其实他明白宋篱是不喜欢他唤他"娘子",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倒不是别的意思,只是他依然难受。
  董武的手将宋篱紧紧搂到了怀里,低头在他唇上吻上去,宋篱被他这种太过强势的亲吻弄得很不舒服,手抵着他的肩膀要把他推开一些,但董武却不放。
  过了好一阵董武才放开他,宋篱觉得简直要被他亲得断气了,只剩下靠在他身上喘气的力气。
  偏偏董武还不知足,又在他耳朵上又亲又舔,宋篱全身发软,听董武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酸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我娘子,那是什么?"

  宋篱抬起眼来瞪他,奈何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荡漾着一层水气,即使怒瞪也像是撒娇。
  他故意咬牙咬牙切齿地道,"是什么,我是你相公。"
  说着看到董武那突然一愣的神色,就又得意地笑了,还伸出手指来挑起董武的下巴,嘴在他颊边呼气,哄道,"来,叫声相公我听听。"

  董武差点因为宋篱这突然而来的调戏而笑场,心想他这个乖巧粉嫩的宝贝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是他夫君。
  董武刚才那酸溜溜的心情几乎是下子就散了,一把搂住宋篱将他压进床里去,在他唇上一阵猛亲,宋篱几乎招架不住,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抽出空子赶紧呼救,"轻点轻点,你压得我喘不上气。"

  董武看宋篱一张脸果真憋得通红,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给他抚胸口,关切地问道,"这下好些没有。"
  宋篱这才缓过来口气,红着脸一双秋水翦瞳朝他望过来。
  董武马上又受不住了,蹬掉鞋子上床去,一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怕把宋篱压住了,又在他脸颊上细细亲吻,调笑道,"你这个样子,还要让我叫你相公,小相公还差不多。"

  宋篱本还沉迷在他细密的亲吻里,听他说小相公也没及时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心中突然莫名发堵,马上生气了,伸手推董武,脸一下子冷下来,红着眼睛瞪他。
  董武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本来夫妻床笫之间开些小玩笑应该是无伤大雅的,但是,这种玩笑他自己也觉得过了。

  宋篱瞪了董武两眼,推开董武,翻身面向床里睡觉,捞过被子就把自己裹上不理会董武。

  董武看宋篱生气就又着急又愧疚起来,俯身去摸宋篱的脸颊,赶紧道歉,"宋篱,你别生气,我说错了,一时说错了而已。"

  宋篱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依然不说话。
  董武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想来宋篱心里一定特别在乎这个,他居然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把他惹生气了。

  董武哄了老半天,宋篱扯着被子把头也给遮了起来,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原谅他了。
  董武只得用力去扯他蒙着头被子,劝道,"好了,好了,不应我就算了。你别把脑袋遮得这么严实啊,憋坏了可怎么办?你生我的气,你起来打我骂我都成,只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篱哪里扯得过他,很快就被董武把被子从脑袋上扯下来了,把脸露出来。
  宋篱一双眼睛红通通,还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出来,显然是哭了。
  董武被吓得不轻,把他和着被子搂到自己怀里来,手指去揩掉宋篱脸上的泪珠,宋篱动也没动一下,脸上神色哀戚,眼里也全是悲伤之色。

  董武赶紧柔声哄道,"我错了,是我的错。你别哭成不成?"
  宋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反感董武说那种话,也许别人家夫妻床笫之上也是会说些荤素不忌的不着调的玩笑话的,他也知道董武那话是纯粹的无心的玩笑话,但他就是很难受,像是心突然给堵住了,非常憋闷。
  也许这种憋闷与下午在何记铺子里吃东西时听到别人的那些谈论有关,那个别人嘴里给皇帝做男宠的魏家小儿子,他明明是不认识的,但是想到别人都说他依靠美色蛊惑皇帝,以后年老色衰后一定会被皇帝厌弃,听他们说他只是一个龙床上小相公……,他心里就很憋闷,异常难过,此时董武的话说出来,便让这些被他压在心底本不会喷发出来的难受全都浮上表面来了。
  莫名其妙地就难过起来,甚至理智想要压一压这种烦躁难受都不行。

  宋篱静静地流泪,神色冷清,眼睛里带着痛苦,董武最怕宋篱这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般地痛,将他搂着,手轻轻拍抚他的背脊,道,"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说这种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一时玩笑而已。你是我的妻,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没有想过要辱了你。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生我的气就骂,千万别这样闷着哭,我看着着急。"

  宋篱看董武这失措又着急的模样,心里才渐渐涌起一些暖意,伸手将董武的背抱住,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涩,道,"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有些难过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没生你的气。"

  听宋篱这样说,董武依然不太安心,问道,"没生我的气,怎么就突然不理我了,还哭起来?"

  宋篱摇摇头,"我没生气。"

  看宋篱这样执拗着不回答,董武也没有办法了,抬起他的头,把他脸上的泪水珠子给擦干净,然后在他脸颊上温柔地亲了两下,道,"那睡吧!"

  本来还很想和董武亲热的,宋篱之后也没了兴致,董武吹了蜡烛,又放了床帐,床里马上就黑下来,面前影影绰绰,黑暗里伸出五指也看不清楚,宋篱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被子的手,突然很想去弄明白,这个身体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以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无法承受起这个身体的家人在得知他们的亲人已经离去之后的伤痛,但现在,他却想去弄明白,那个站在窗边看书的少年是谁,那个总是教他读诗的少年是谁,为何这个身体独独将这个人记得如此清楚。

  董武的手伸过去,将宋篱伸出被子的手握住了,拿进被子里来,又将他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别冻到了。"

  宋篱将头靠在董武肩膀旁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灵冷清,"董武,你是在什么地方买到我的?我还能够找到我的家人吗?"

  宋篱的这个问题让董武愣住了,他全身僵硬,而且不安起来,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宋篱似乎是叹了口气,之后言语上也带着一丝茫然和怅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有时候会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总觉得很遗憾,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好,辜负了别人的期望,现在想去告诉他,不要为我感到难过了,我过得很好。"

  今天晚上的宋篱如此反常,董武非常自责,觉得全是因为自己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然后勾起了宋篱对以前家人的想念。
  他只得安慰道,"我是在珉阳县城里个一巷子里救下你的,这些你不记得了么?"

  宋篱皱着眉头摇头,"我很多事情都是糊涂的。"
  其实董武也好奇过,他救下宋篱的时候,宋篱明明是呆呆傻傻的,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根本没什么灵气,就像是一个魂魄不全玩偶一样,他是在撞墙生病了之后才慢慢变得灵动起来,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董武原以为是宋篱是曾经遇到过什么大的打击,比如被坏人追赶之类,以至于吓得失了魂所以才呆傻了,之后撞了脑袋,又才让他醒了过来。
  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这个判断,而之后他和宋篱的生活非常美满,在宋篱不说起他的过去的情况下,他便也没有问。
  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才弄明白,宋篱对于他被坏人追赶被他救的时候的事情根本没有记忆。

  董武此时也并不把真相藏着,将救宋篱时候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了。
  宋篱沉默了好一阵,这才问道,"我被坏人追赶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董武明白宋篱的伤心,赶紧安慰他,"已经没事了,不要想那时候的事情。"
  宋篱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体家人就没来找过他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个总是出现在他脑海漂亮少年是什么人?

  宋篱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去了,董武此时倒是松了口气,心想宋篱已经全然忘了卖身契一事了,其实他是没有宋篱的卖身契的。不过,他之后去县里办过和宋篱的入户登记,即使宋篱的家人再来要宋篱回去,他也是不会让宋篱离开的,他们是夫妻,没人能够把宋篱从他身边带走。
第六章
让宋篱自己去查他的身世显然不太现实,之后董武承诺会去给宋篱查他的家人。
  但是因为宋篱已经和他家里断开联系至少三年了。
  三年时间能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仅仅从宋篱脑子里的那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以及董武知道宋篱被卖的时候抓他那几个人的相貌之外,便再无一点线索。
  宋篱他自己其实对能否找到这个身体的家人是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董武承诺了要去帮忙找,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得有点希望总比一点希望没有得好。

  宋篱只知道自己被唤作"归真",或者是这两个字的音。
  他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就像是小孩子心智记忆还没有全时的那样,关于事件情景,很多都只是一个个单独的画面,甚至很多画面还是模糊的。
  画面里最多的就是那个种着花草的院子,那些花草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似乎有几株开得非常红艳的海棠,冬天下雪时有一株红梅也在他记忆里很深刻,还有一株有些高的树种在一个并不高的假山旁边。
  那些有关房屋的画面里,房屋倒不破旧,但是也并不显得精美,他脑子里最清晰的那个漂亮的少年似乎是叫"子琦",家里再有几个女眷,但是记忆都很模糊,既不能清楚地描述她们的相貌,对于她们的名字也很含糊,贴身照顾他的那个丫鬟的名字倒是清楚的,就叫海棠,除了这些,别的就全是影影绰绰的影子,想要看清楚却又无法看清。

  据他判断,归真的家里该是一个稍微有些富裕的家庭,但显然也并不是大富大贵,毕竟没有太多仆役,屋子也不是很华丽。

  宋篱将这些线索一一讲给董武听。
  董武知道宋篱家里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总算是放下些心。
  这个时候人们的门第观念还是很重的,董武就怕宋篱家里门第太高,他会配不上宋篱。
  不过,碰到宋篱那看过来的水盈盈的眸子,他为了掩盖心中的各种想法,第一反应就是笑着逗他,"你的小名叫归真?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宋篱瞪他一眼,"叫我宋篱你吃亏了吗?"
  董武宠溺地把他望着,回他,"归真,归真,是谁给你取的,真是好听的名儿。当然,大名宋篱也很好听就是了。"

  宋篱想也不想地就答道,"归真?我小叔给取的。"
  董武道,"你小叔待你可真好。"
  宋篱想到那个归真印象里最深刻的那个人物,陷入了沉默,过一阵才应道,"应该是吧,我对他记得最清楚。"

  当天晚上董武抱着宋篱求/欢,在他耳边唤他归真,宋篱听着身体马上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道,"你别叫我这个名儿。"
  董武赶紧应了,唤他宋篱。
  直到之后在董武怀里身体软得不像话,宋篱依然没从董武唤他那句归真所产生的震惊感觉里回过神来。
  那种感觉完全像是一道电流从头顶劈下来,电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全身一下子麻了,说不出来的怪异,要用一个灵异的说法,就像是自己突然要被附身了,整个人一激灵。

  之后董武去端了水进来给宋篱擦身,宋篱想到刚才的那种怪异感觉,裹在被子里要求董武道,"你以后千万莫要再唤我归真了。"
  董武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不明白宋篱为何如此排斥自己叫他的小名。
  宋篱看董武盯着自己,只好皱着眉头解释道,"我听着不舒服,心里难受。"
  董武看宋篱这般别扭,便只得应了。

  董武并没有很快着手去查宋篱身世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还是得慢慢来。
  只是,在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真相就那般摆在了人的面前。

  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他措手不及。

  因为吴锦文给宋篱送了樱桃,宋篱之后用荠菜做了荠菜粑,就让家里张伯给送一些去他家,董武心想张伯送过去之后,吴锦文便会借机会过来感谢宋篱,于是就道他送过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和吴锦文商量,带过去正好。

  宋篱用食盒装了一大盘递给董武,还交代道,"你要是要在他家留晚饭,让人给带个信回来。"
  董武应了,这才走了。

  清明节要到,家里事情忙,宋篱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归真"身世的事情了,想着事情交给了董武,就该相信董武的办事能力,而且他对于人生带着很大程度的命定观念,觉得他命中注定能够找到归真的家人,他才能够找到,要是注定找不到,他也是无法强求的。所以他心平气和之后,就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于找到归真的家人拥有那般强烈的愿望了。

  董武到吴锦文家里,吴锦文刚从府衙里回来,他春闱时策论写得好,皇帝本要留他在京里做官的,他自愿回云州府来,便在云州府做了知事通判。
  宋篱并不知这是什么官,只知道他是跟在知府下面做事的,也没把他这官当回事,还是和他同以前一样的交往。认为他每天事情多,又很忙,应酬也多,该快点把他家眷接过来,以后有媳妇照顾着家事,上床有个人暖被窝才比较舒坦一些,如此还故意装作不经意地提醒了吴锦文两次,吴锦文全当没听懂不予以回答,于是宋篱也就不好再劝,后来宋篱想起吴锦文那个媳妇被她婆婆管得非常严,总是很羞涩又怯懦的样子,就怀疑她来云州城,是不是做得好一个官太太,于是也就再不去想吴锦文媳妇的问题了。
  董武却是明白知事通判是什么官的,虽说是知府的手下,因为是皇帝直接任命,于是知府也要给他些面子,平常人等是想见也见不着的人物。
  他甚至已经算是董武遇到过的最大的官了,董武这两年在云州城里生意做得顺当,没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不得不说,也有吴锦文的照拂。
  故而董武一方面既因为吴锦文心中有宋篱而很不好受,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把吴锦文当成兄长一般尊敬,毕竟吴锦文并没有对宋篱做出什么来,倒是对他家给予了不少支持。而且,他和吴锦文也是从小就认识,一二十年的兄弟情谊,不能说散就散了的。

  吴锦文在院子里下了轿,见到董武,就问道,"贤弟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董武答道,"清明将近,宋篱做了些荠菜粑,想着嫂子没在你身边,怕你想不起让下人做来吃,就做了一些让我送来给你。"

  吴锦文听闻是宋篱做的荠菜粑,本来公事繁多,扰得他头大,很是困乏,此时也瞬间有了精神,脸上还带出了笑容来,领着董武进屋,在厅里坐下,道,"真是亏你们有心了,我就忘了要吃这个东西,往常在老家,母亲倒是会做来吃的。"

  董武手里的食盒吴锦文也没让仆人来接去厨房,而是自己过去接住了,开了盖子,就见到里面白瓷盘子里放着的一大盘荠菜粑,因为是用荠菜汁水调的面皮,以至于面皮是青绿色,带着荠菜的香气,没有吴锦文平素在酒楼里吃的点心的精致,但在吴锦文眼里,别的无论多么精致的点心都没有这个来得让他满足高兴。

  吴锦文看着这一盘荠菜粑,心中就浮起一股暖意,其实他明白这对于宋篱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心意,但是对于他,的确是非常不一样的。

  董武看吴锦文看着那食盒里的东西流露出柔情,就在一边提醒道,"吴兄,这个是冷的,热一热做小点吃倒是好的。"

  吴锦文这才回过神来,让仆人把东西提了下去。

  董武又为吴锦文送樱桃给他家的事情做了感谢,然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

  之后吴锦文家里来了客人,是吴锦文的同僚,董武便要告辞,吴锦文留了他下来一起用晚饭,董武本是不会留的,奈何客人也拉着董武留下来,董武于是只得留了,让吴锦文家里的门房去给宋篱带信说不回家吃晚饭了,让宋篱不用等他。

  吴锦文的这位同僚姓欧阳,名焕,三十岁左右,估计是府衙里和吴锦文年纪最接近的一个,故而交往就深一些,这人极为嗜酒,非常豪爽,没有一点官架子,甚至还带着一些市井习气。

  饭桌上,已经喝了一轮了,欧阳焕看酒喝完了,就叫吴锦文道,"这点酒怎么够,赶紧还去买两坛来,要云斋坊里的女儿红。"
  云斋坊是云州城很有名的雅楼,里面是高级名妓,也是个私家菜馆子,里面的女儿红非常有名。

  吴锦文听欧阳焕又说些狂话,道,"欧阳兄,要喝云斋坊的酒你自去云斋坊喝去,到我家来可是没有的。今天就喝到这里了,不要认为我是没酒招待你,只是你这样喝下去明天可还要不要办公。"

  吴锦文不说还好,一说欧阳焕就拍桌子了,骂道,"办公?有什么好办的。温俊仁就是长了嘴会拍马屁,会使银子,他来当了这云州知府,跟着他身后,你看他让我这大半年都干了些什么,到处去给他找人?这人都不见三年了,可怎么找去。他昨天不是让我找不到人就不要去见他嘛,这不正好,我就不去见他了。"

  吴锦文只得道,"欧阳兄,你这是喝醉了。"

  欧阳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道,"是喝多了些,不过还不够,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可离千杯还远着呢。"

  董武看这个人发酒疯,在一旁只当没有听他说知府温俊仁的坏话,也陪着喝了几杯,就把酒杯放下了。
  听他说找人,便问道,"可是找魏家的那位长孙?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吗?"

  欧阳焕打起一点精神来,摇头,道,"人已经走失了三年了,哪里来得那么容易找到。说不定人早死了,即使咱圣上是天子,他要找人,也没法到阎王爷那里找去啊,这找不到有什么法子。"
  "倒是有不少人来冒充的,不过,人家魏大人家里养出来的金孙,即使是个傻子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那些最像的,带进京里去,也没有一个是真的。那些假的,要是故意冒充,全都被治了罪,要是人本就是傻的,只是被人误报的,上面倒是都给了些补贴。"
  "因给故意假冒的治罪了,之后倒是没有聪明人故意来扮傻子想去享魏家的那份福,不过,那些把本就是傻子的人领到衙门来领赏的倒是更多了,让我们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就没别的事,就来管一群傻子了,不过,人倒是多,送进京却没一个是真的,上面这下发火了,前段时间才下令,要是故意领傻子来冒充的也治罪,这下就没人领人来领赏了。这样上面火更大,你说,这个官不当也罢,还不如回去种田去。"

  董武听他抱怨,也说不出什么来,而吴锦文也不说话,只慢慢吃菜。
  董武听着疑惑,过了一阵就问道,"我们虽是知道魏家在找他家的长孙,却是不知道相貌,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三年前流落民间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傻子,这如何来找呢?"

  董武问起这个问题,欧阳焕便又露出讥笑的神色,道,"你说这个怪不怪,上面让我们找人,却也没给我们画像,只说让找就是,三年前出现的一个傻子,你说,这个可怎么找,简直是消遣我们。"

  吴锦文在这时候说话了,道,"本是有画像的,但后来没让用。理由我在京里倒是听过的,说是魏大人家的这位孙子和他那得皇上器重的小叔魏子琦相貌极似,画像画出来,就更相差无几,皇上正对魏子琦着迷,要把这肖似他的画像流传出去,就有人给皇上进谗言,说是让这画像在各级官府手里流传对魏子琦不好,于是皇上就收回了画像,大家只能抹黑找。"
  "不过,名字倒是有的,只有个小名,叫'归真',用来做对证用的,那魏家孙子虽是个傻子,但说是知道自己名儿叫什么。那些带了傻子来府衙,傻子要是知道自己叫归真的,就马上送去京城。不过这个消息后来也透出去了,不少人都知道,所以才让谎报的人增多了。"

  只"归真"两字就让董武呆住了,脸色骤变,这个名字他这几天日日含在嘴里念着,这是宋篱的小名呢,他好不容易才从宋篱那里得知,如何能够不珍惜着,虽然宋篱不让他这样叫他,但董武依然异常珍惜,就如同是触碰到了宋篱的小时候。
  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却让他如遭雷击。
第七章 矛盾

第七章
董武想到宋篱那平常人家根本养不出灵秀容貌,他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高贵气质;他救下宋篱时候宋篱刚好十三四岁;那时宋篱懵懵懂懂带着傻气;宋篱前几天告诉他,他以前小名叫归真,他小叔叫子琦……
宋篱第一次在船上听到别人说魏家遭遇祸事时就神情恍惚,之后还生病了。
这些事情让董武不得不去想宋篱是那魏大人家长孙。
而且这并不是简简单单无缘由猜测,而是有非常确切证据事情。
董武只是不明白宋篱明明是好,灵秀温柔而善解人意,为何会被传成是个傻子。
董武不得不以此来给自己一个安慰,也许宋篱小名叫归真和那魏大人家孙子同名只是一个巧合呢,宋篱不是说他家院子是很普通吗,家里也没有多少仆役,该是普通家庭才是啊。
一个尚书家里孙子,怎么会住那样普通房子呢?
宋篱也并不一定就是魏大人家孙子。
董武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地抓住了这点希望。
他根本一点也不希望宋篱是魏家那样显赫家里孩子,若是话,他以后可如何追得上宋篱,还如何和他在一起。
且不说魏家以前就贵为尚书之家,现在魏家就更是了不得了。
虽然并不是靠着什么可以拿出来光耀门楣事情而显赫起来,而是靠着小儿子美貌得了皇帝宠信,从此就成了天朝里一等一受宠家族,别人虽然都在背地里闲话着,但谁说有些人不是暗地里想着自家怎么就没生出来那样美貌子女来呢,谁又不是想要巴结上去却又愁着巴结不上呢。
《长恨歌》里不是还有,"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说法吗,要是宋篱是魏家孩子,给找了回去,他那个小叔那样宠着宋篱一个人,岂不是可以求着皇帝赏赐,要宋篱恢复成男儿身回去做大官?
董武不得不忧愁起来,觉得自己这是遇到了人生里最大困难。而且这种困难并不是他通过努力就能够解决。
人生里最痛苦事情莫过于此,对于最爱人却因为别事情而无能为力在一起。
董武之后简直是坐立不安,也听不进吴锦文和欧阳焕说那些关于衙门里话了,饭菜也吃不下去了,主人和另外客人还没有放筷,他就已经想要告罪要起身回家了。
董武平素并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人,但此时他那种焦躁和忧虑坐在他对方吴锦文很快就发现了,看他脸色不好,就关切道,"贤弟,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么?刚刚还好好,怎么突然就脸色不大好?"
董武感谢了他关心,道,"没什么事,只是身上突然有些不舒服,估计是不该一时贪杯酒喝多了。"
吴锦文说要不要去叫个大夫来给看看,董武马上拒绝了,道,"今天多谢兄长款待,我还是回家去就好,我在这里留得久了,内子也该担忧了,家里是配有养胃药丸,回去吃药就好,不用麻烦请大夫了。"
吴锦文想着宋篱一人在家翘首盼望董武,他留着董武,只会让宋篱在家里忧虑,就心疼起宋篱来,赶紧和欧阳焕告了罪,送董武出门。
董武让吴锦文不用客气相送,吴锦文却非送不可,硬是把他送到了门口,还让府里官轿送他回去,又让府里管家把别人送一盒燕窝去拿出来让董武带回去,他没说那包装精美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只道,"是别人送滋补之物,我也用不着,你拿回去给弟妹吃吧。"
董武不肯收,吴锦文便道,"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了,你和我客气这些做什么。你不收可是看不上这里面东西。"
董武看他把话说得重,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收下了,但是,吴锦文越是这样,他越是压力大,心里很不好受。
董武坐着吴锦文家轿子回了家,给了每个轿夫一些钱,说是让大家打点酒喝暖暖身子,做好了这些人情功夫,他才进院子里去。
他们这房子在云州城里算不得好,毕竟云州城是天朝里排在前面繁华城市,大富大贵之家很多,有人家里房屋上百间,亭台楼阁相连,戏台花园精美,一步一景也是很平常。
和这些大富之家比起来,董武知道自己给予宋篱只是最普通百姓人家生活,只一进房子,只得七八间房,除了屋前面院子,屋后面也有个院子,不过里面却没有种什么用来观赏花草,宋篱用来种了菜,时常花时间照料经营着,并且菜蔬长得很不错。
家里也只得一对老仆照应着,宋篱每日并不得闲,不过看他从没有任何抱怨,反倒过得很是开心自得。
董武一手提着吴锦文让他带回来那个礼盒,一手提着那个空食盒,他先把食盒给了看门张伯,问道,"晚饭吃了吗?"
张伯答道,"吴大人家里阿七过来说你不回来用饭,我们就吃了。"
董武又问了吃什么,张伯答了,他这才进屋里去。
卧室里点着烛灯,宋篱在收拾东西,床上和榻上摆了不少衣裳,有冬衣,也有春衣夏衣。
董武进屋来,看到他正在叠冬衣,将手里礼盒放在桌子上,就走到他身后去,看着宋篱忙碌身影,他心中升腾起无限爱意、不舍、疼惜……
是,他即使辛苦一辈子,他也无法给予宋篱回魏家去那样显赫富贵生活。
有些事情,人生下来就注定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办到,董武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知道,要是将宋篱可能是魏大人家长孙事情告诉他,宋篱是不是马上就会去京城里认亲,从此就过上富贵生活,但是他却再也无法拥有他。
董武希望自己能够给予宋篱那样生活,但他却并不想让他认亲回去,他害怕自己会失去宋篱,这种担忧恐惧是他有生以来最深刻最难忍一次,心中忧虑根本无法压制。
董武矛盾极了。
他伸出手来,从宋篱身后将他抱住了。
宋篱做事太过专注,他正想着清明之后天气就会转热了,该把冬衣都收起来,把夏衣拿出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董武回来了。
这被董武从身后抱住,就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董武微带着酒味呼吸呼在他耳后,宋篱马上知道是他了,转过头来看他,只看到董武微皱起来眉毛,他脸上带着一些疲惫神色,宋篱柔声道,"我还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呢,你该会在吴大哥家里多待一阵才回来,怎么回得这么早呢?出去时候还是好好,是不是酒喝多了,累吗?"
说着,又转过身来面对着董武,道,"要是累了就坐着休息会儿吧,我让张大娘给你熬点醒酒汤喝,你看成吗?"
董武只沉默着,并不答话。
他静静地看着宋篱,眼中神色复杂,带着矛盾、犹豫、痛苦、伤心、挣扎……
宋篱被他这反常目光看得很是担心,伸手去握住他手,两只手一起捧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在吴大哥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吗?"
董武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他现在还很矛盾,他到底要告诉宋篱他身世消息,还是就此隐瞒下去呢?
宋篱黑白分明漂亮眸子望着他,里面担忧那般明显,董武赶紧收起自己因为心中挣扎而带出疲惫神色,道,"我没事,估计酒喝多了点,感觉有些累,一会儿就没事了。"
"知道酒喝多了难受,那你还多喝。"宋篱埋怨着,看董武苦笑,就又道,"我知道,喝酒也是没法子事情是不是?来,你坐着,我去厨房给你煮点醒酒汤来。"
董武在榻上坐下,却伸手将要离开宋篱抱到了怀里去,搂着他腰,脸埋在他肩颈里,闷闷地道,"不用醒酒汤了,我就想抱着你。"
董武这话说得宋篱脸上一红,心想董武果真是喝醉了。
他并没有挣扎,就这样由着董武把他抱着,靠在他身上,手指轻轻抚摸过他头发,又抚上他背,轻柔地拍抚,像是安慰伤心小孩子。
宋篱知道董武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是他不想告诉自己。
虽然宋篱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他愿意给董武私人空间,董武要是愿意告诉自己就告诉,他实在不想告诉话,那也只能算了。
宋篱明白,每个男人都愿意有一些自己**,他并不需要董武把什么事都告诉他,就如他自己也保守着自己秘密没有告诉董武一样。
董武就这样抱着宋篱,呼吸着他身上特有体香,心渐渐地就踏实下来了,不再像原来那般焦躁,他想,还是先不告诉宋篱那件事情吧,毕竟,说不定那件事也并不是真,宋篱根本不是魏大人家长孙,他只是一个普通书香门第孩子,小名一样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董武从宋篱身上抬起头来,握着宋篱手在唇边印下一个亲吻,目光温柔地凝视宋篱。
宋篱看董武脸色好多了,就问道,"舒服些了吗?要是不舒服,还是喝些醒酒汤地好。"
董武这时候露出个笑容来,站起身,回答他,"没事了。你是我最好良药,有了你,我什么都好了。"
宋篱被他这一脸正经情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道,"你就胡说八道吧!"
也不理他了,就去继续收拾衣服去。
董武也过去帮忙,两人一会儿就把衣服收拾好了。
宋篱关了衣柜,转过身看到桌子上系着绸花漂亮礼盒,问道,"这是哪里来?"
董武答道,"是吴大哥让提回来,说是别人送他礼,他用不上,就让我拿回来给你。"
宋篱看董武说起这个时并不开心,要拆礼盒手也顿了一下,道,"吴大哥确待我们家太好了些,要是一般礼品倒还好说,他总是送些贵重来,我们收着多少也过意不去,这次这个是什么呢,要想给他送什么回礼,每次都想得我头疼。"
看宋篱这埋怨样子,董武心里那些难受倒少些了,在桌边坐下,搂了宋篱坐自己腿上,伸手就把礼盒拆开了,道,"他是做通判人,我们这种人家,平素也是高攀不上,他要送礼来,我们也只能受着,要什么好回礼,我看他也没想过。所以,你也就不用费脑子去想了,我知道分寸。"
宋篱笑着靠在董武身上,去看那礼盒里东西,是一片片白色半窝状东西,在烛光下显得莹白剔透,上面还杂着一些很碎小羽毛。
只得四片,放在红色丝绒布上。
看起来显得挺单薄。
董武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
宋篱看了两眼,就笑了,道,"听说过燕窝没有,这个就是了。"
董武吃了一惊,然后瞥了宋篱一眼,心中不由又忐忑起来,燕窝他自然是听说过,是非常好滋补东西,但是一般人哪里能够得见,只富贵人家里才有,而且一般富贵人家也同样吃不起。
董武只见过煮好了燕窝,这样还是干燕窝却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就想宋篱居然看一眼就认识,想来以前就吃过吧,他那还会是一般人家里孩子吗?他很大可能是魏家那个孙子吧!
宋篱把那燕窝拿了一片起来,就着光看了看,道,"倒是不错东西。用来给女人做美容品最好不过了,我却不是很喜欢吃这个。要不还是送还给吴大哥去,让他让人带回去给他家里女眷也好。"
董武叹口气,将宋篱在怀里抱紧,道,"不用还回去了,你做来吃了吧!他既然让我带回来,再还回去,他也该不高兴了。"
宋篱其实不把这个燕窝当回事,只是想着收吴锦文这么重礼不好,而且他也看出董武似乎并不因为这个燕窝高兴,所以才要求把这个礼退回去,此时董武这样说了,他便也就不缠着这个问题。
为了转移董武注意力,宋篱从董武身上退开,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扎风筝,材料你不是拿回来了吗?今晚上扎给我行不行?"
董武听他要求扎风筝,马上应道,"好。"
然后出门去一边拖屋里拿扎风筝材料来。
第八章 香草芰荷

第八章
董武是从竹器铺子里拿了竹篾回家来,又找了薄娟来,这薄娟是浅黄颜色,宋篱坐在董武身边看他扎风筝,透过浅黄薄娟能够看到烛光轻轻摇曳影子,像是带着暖暖雾气。
用竹篾扎成了蝴蝶风筝骨架,董武还把骨架拿起来给宋篱看,问道,"你看这两边是一样吧!"
宋篱点头,"这样看着是一样。"
董武道,"之前也用称约了,两边一样重,这样该是可以了。要是不一样,风筝飞上天就会不稳,有时还会在天上打转。"
宋篱应着,又把那剪裁好薄娟递给董武,董武这才来用浆糊糊上去,糊上去后,又用细线给牢牢扎紧。
把最主要风筝面做好后,宋篱就把这个半成品拿在手里感受重量,并不是很重,想来很容易飞起来,这浅黄颜色也好看,只是要是再用别颜色糊糊就好了。
"要不要再用颜料给画画,这全是黄色太单调了吧。"
董武将风筝尾巴扎好,便说道,"家里没有颜料,明天我拿到竹器铺子里去把它画好,你看,成吧!"
宋篱笑着应道,"好啊。反正这是交给你,你最后给我一个好风筝就好了。不过,我在宋家看到他们风筝是用纸糊,我们用布来糊没关系么?"
董武笑道,"用纸糊也行,用绢布来糊就更好了,我小时候就见过别人放用绢布糊风筝,当时挺羡慕。给你糊风筝,我得用绢布糊。"
董武扎着风筝,神情很专注,说这要给宋篱做绢布风筝时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就那样专注又郑重地说出来,宋篱却很感动,附过身去在董武脸上亲了一下,董武被他亲得一愣,然后就笑着看他,道,"我还没去洗脸呢。"
宋篱笑着道,"我想亲就亲,我不在乎。"
董武于是只得宠溺地看着他笑。
风筝扎好了,董武又拿了称来称了重量,道,"用娟扎比纸轻,而且还结实一些,你去和他们放风筝去,一定可以放得更高。"
宋篱对于放风筝并没有特别钟情,但是却喜欢董武给自己扎风筝,而且,过两天能够出城去踏青,他倒是很期待。
风筝线还没有安上去,董武把风筝收起来放在一边柜子上,说要等在竹器铺子里去安线上去。
宋篱就和他说起清明节做什么吃食来,清明这一天也被定为了寒食,是不能生火,于是这一天吃东西要在前一天做好。
两人一番讨论,时间便晚了,张伯夫妇已经睡下了,董武去厨房里舀了热水来洗漱,宋篱洗好之后就坐在一边把头发放下来,拿了梳子梳顺,又用发带将头发束起来,虽然他到现在对于打理头发依然不熟练,但总算是可以独立操作了。
董武将洗漱水端出去后又端了洗脚水来。
宋篱坐在梳妆台前泡脚,董武给他把还没有完全束好头发在背后束好,又抚弄他头顶头发。
等宋篱把脚泡好,董武拿了干巾帕来给他擦脚,宋篱脚相对于一般女人来说算大,但是对于董武来说,依然是一双可以握在手里小脚,他毫不忌讳地把宋篱脚捧在手心里细细擦拭,擦干了并不给宋篱穿鞋,只一把就把他整个人拦腰抱起来,走几步放到床上去。
也许是这种事情发生地太频繁,宋篱也没有觉得任何不习惯或者怪异,被放上床后就仔细把被子铺好,等着董武洗好之后上床来。
晚春之夜,城东属于云州城里较偏僻地方,夜里除了有人家狗不时叫两声,其余只剩一片寂静。
董武吹熄了灯,上床后放下床帐躺在宋篱身边,侧身将宋篱搂到自己身边来,手指又将他身后头发抚顺不要被压住扯到了。
宋篱一时间并不容易睡着,就靠在董武身边听他呼吸声,董武手渐渐从抚着他头发到抚着他背,轻轻抚摸让宋篱觉得很安心,但又有些蠢蠢欲动,便把搭在董武身上手从他衣摆里摸了上去。
董武被他摸得一愣,抓住他手道,"宋篱,你身子还没好呢,今晚上就算了。"
宋篱自从和董武成为实质性夫妻,在情/欲上就没怎么节制过,一向非常随性,想要时候就撩拨董武,虽然董武很多时候是愿意克制,但大多数时候会一败涂地。
不过这次他倒并不愿意由着宋篱了,前两天才有过,他觉得自己倒是没问题,只宋篱身子本就不好,他又不知道修身养性,一直养不住元气,以至于身子就一直很弱。
宋篱却并不听董武,床里太暖了,让他觉得全身发热,心痒难耐,身体就一直往董武身上靠,但越是靠在董武身上,就越觉得热,越想要亲密。
最后完全止不住了,一双黑亮里带着渴求眸子望着董武,吐气如兰,气息呼在董武颊边,道,"你别进去就行了,就摸一摸,好不好?"
董武拿他没办法,手从他背上往下轻抚下去,摸上他挺翘饱满臀,宋篱低低喘了口气,把脸靠在董武肩颈窝里。
宋篱温热呼吸全呼在他颈子里,本来董武是想克制,此时却觉得宋篱那温热气息从他颈子处向全身扩散开去,一下子就把整个身体给烧了起来。
董武托着宋篱臀部,一用力就把他带到了自己身上,宋篱知道董武肯定是禁不住挑逗,露出个笑来,嘴凑上去在董武脸颊边亲吻,又被董武转过脸来,唇瓣含住他,吻在一起,董武开始还算很温柔,动作轻缓,怕将他弄疼了。
之后却有些控制不住,翻身将宋篱虚压在了身下,从腮边耳朵细细地往下亲吻,手也抚着他已经变得光溜溜软滑身子。
本说好只这样摸一摸就好,之后不仅是宋篱,董武也不满足了,拿了经常用膏脂过来,细细地开拓揉摸了一阵,便把自己那热硬之物慢慢楔了进去,宋篱张着嘴急促地喘气,手环在董武背上,随着他动作起伏,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浮在温热水波里,随着水波荡漾着,却又完全不用担心会窒息难受。
前两天才刚做过,后面其实还有些难受,不过之后却只剩下快感带来酥麻,整个人都在那种热情和快感里沉迷恍惚起来,低低地呻吟出声,毫无顾忌地发出快乐声音,却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董武发丝拂在他身上,痒痒,但却非常舒服。
宋篱觉得要不行了,董武却捏着他不让他出来,这让他急切起来,呻吟也带上了哭腔,被董武顶地精神恍惚,眼眶完全湿润了,颤抖着声音直求他,"你放开……嗯……放开……"
攀着董武肩膀手指也用了力,只在董武肩膀背上留下一道道印子,董武终究也受不住了,再大力动作两下,将宋篱抱紧,握着宋篱那漂亮小东西手也松开,高/潮让宋篱一阵迷糊,身后也收紧了,董武热液射出来,烫得他身体轻颤,发出一声低吟,半闭着眼,目光慵懒倦怠又勾人地把夜里只有模糊影子董武望着。
董武回过神来,深呼吸几口,在宋篱唇上脸颊边细细亲了一阵,将宋篱抱到自己身上,轻柔地抚摸他背,让他缓过气来。
已经半软下来东西从身体里滑出来,带来一阵酥麻,宋篱红着眼角低吟一声,靠在董武胸前回味刚才快乐,只是不免地,身后被摩擦过度地方麻木让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搂着宋篱抚着他背过了好一阵,宋篱倦怠地眯着眼睛已经要睡过去了,董武这才把他从自己身上放下来,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给他盖好被子,披了衣裳下床,去弄水来给宋篱清理身体。
把里面东西弄出来时,宋篱已经睡过去了,无意识发出惹人呻吟,董武闭着眼睛深呼吸几口夜里凉气,这才压下那又起来**。
宋篱第二天又起得晚了,坐在床上发怔了一阵,心想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果真很贴切,这样子舒服日子,即使做皇帝也该是不及吧。
不由得就有些入神,董武进屋来,撩开床帐,看到宋篱坐在床上发呆,便拿过衣服给他披上,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身子软,不舒服,有没有头晕。"
宋篱身体不好,要是有频繁一点性/事,多半是要头晕,有时候身子软得做不了事,即使吃了不少补品也没见有什么大改善。董武时常是愿意克制自己给宋篱养身,不过宋篱自己乐于这种事情,根本不愿意节欲来养身,于是董武也就没办法了。
宋篱回过神来,对着董武笑了笑,道,"挺好,我没事。"
"那坐着发什么呆,来,起来吧,洗漱了把早点吃了。刚才宋家里小女儿过来过,说来找你去她家教她做插花,我让她先回去了。"董武说着,给宋篱收拾顺头发,扶着他从床上下来穿衣服。
宋篱听他说起宋家宋乐平,道,"是答应了为她插一瓶花,其实她自己也会,偏偏要我去给教一教。"不由得又蹙了一下眉头,抱怨道,"其实,我忙着呢。根本没时间陪她弄那玩意儿。"
董武伺候着他穿好衣服,又给他梳头,道,"我说了你今天身子不好,不会过去,你在家好好休息着,就别去她家里了。"
宋篱这才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并不是讨厌为别人做这种事情,但是他有时候觉得女孩子确太麻烦了点,就说宋家那个宋乐平小妹妹,最开始关系不相熟时候还好,后来熟起来,她就完全像只鼻涕虫一样能够一直粘着人,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总是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话要说给他听。完全把他当成她闺蜜了。
但其实宋篱并不愿意做她闺蜜,故而总是想着躲着她一些为好。
对于宋篱,比起和大男人交往,他是更愿意和干净清透女孩子交往,即使是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贴心男性朋友没有,一般男性朋友有几位,女性朋友有几个,女朋友交了几位,算起来,他似乎和女人关系还更近一些。
他自认为自己是很讨女人喜欢那种类型,即使是在电影院里随意遇到一个女人,对方甚至就可以直接拉着他对他倾诉对电影感想,然后约着吃饭,似乎一点也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看电影邻座陌生人,而是相处融洽好友。
以前宋篱还为自己这种讨女人喜欢特质感到很荣幸很高兴,现在他就不得不想,这其实实在没什么可值得高兴,说不定别人根本就是没把他当成可以成为男女恋人关系存在,在被很多女人或者女孩子当成闺蜜之后,宋篱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男性魅力来。
但是这种怀疑只让他更受打击而已,很显然,他现在是更加没有男性魅力,宋家小女儿把他当成闺蜜才正常。
当然,他也并不希望自己染上男人泥味,他是愿意保持屈原那种香草芰荷式浪漫主义美感人。
第九章 对诗

第九章
当天下午,蒋诗泽将汪君卿小朋友送到宋篱家里来玩,汪涵勋在京城里没有回云州城,蒋诗泽要出门办事,这两天汪君卿夫子又生病了,给他放了假,汪君卿就要求到宋篱家里来做客。
他们来时,宋篱正在院子里晒东西,马车进不了院子,只得在院门外停了。
汪君卿敲了敲半掩着院门,叫道,"有人吗?"
张大娘也正好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来客就高兴地招待道,"是蒋爷和小少爷来了。快进屋坐吧!"
宋篱也迎过来,招待蒋诗泽和汪君卿在客厅里坐了,又去泡了茶端了点心来,因马车必须有人守着,马车夫就没跟着进来,宋篱也让张大娘端了茶水和拿了些点心出去招待车夫喝口水解解渴。
蒋诗泽也没有多坐,一碗茶喝完,就说道,"我要去乡下办几天事,恰巧君卿夫子生了病,这几日不用上学,他又想来你家里玩儿,我就把他带来,住在你家里几天,劳你帮着看顾。"
汪君卿在他爹爹说这话时候就朝宋篱看过来,一双黑亮大眼睛里带着期待,宋篱笑着道,"君卿来住我家当然欢迎了,蒋叔你尽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着他。再说,他一向听话,也不麻烦,我一个人在家也闷,他在我家里正好。"
听宋篱这般说,蒋诗泽也就放了心,说自己就得出发离开,便要告辞了。
宋篱领着汪君卿出门送了他上马车,看着马车从巷子里行出去走远了。
蒋诗泽家里做是药房生意,这次是一个药源地方给上货出了点问题,他想着自己正好在云州城,就跟着管事一起下乡去药源地看看情况。
时间紧,也就没有在宋篱家多留。
汪君卿提了一包衣服来,还带了两本书和一沓纸,该是他夫子给布置下作业。
宋篱带着汪君卿把距离他和董武主卧不远偏房给收拾了一下,抱了一床厚棉被出来放在床上,问汪君卿道,"君君,你在家盖几床被子?过来摸摸,这一床可够了,不够就再抱一床薄出来。"
汪君卿自己乖乖地把衣服和书本在一边柜子上放好,就过来摸了摸被子,道,"家里也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有小桃和我一道睡,比较暖和,要是一个人睡,爹爹会多让我盖一床被子。"
宋篱想起小桃是汪君卿那个贴身小丫头,一张圆脸很讨人喜欢,不过年龄估摸着也只得十三四岁,说不定这个小姑娘以后还会是汪君卿妾室,就笑话他道,"哟,这么小就睡女人了?"
宋篱自然是知道,这个时代,有钱人家少爷是从小就有人暖被窝,暖被窝女孩儿以后也很可能就成为少爷第一个女人了,虽然知道这是这时候习俗,但宋篱依然觉得这样子不大好,他认为这与他一夫一妻制认知以及守贞观念有关。
故而他这样故意说汪君卿,其实是想纠正他某些习惯。
果真他一说,汪君卿小朋友就脸红了,别看他只有八岁多样子,其实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对着宋篱,他红着脸嗫嚅道,"我大多时候是一个人睡着,只害怕时候才让小桃和我睡,我长大了不害怕了就会自己睡。"
宋篱看他这红着小脸可爱样子就温柔地笑了,摸摸他颊边头发,道,"男子汉就该自己睡觉,让个小姑娘陪着自己算什么男子汉呢。"
汪君卿抬眼望着他,道,"我知道了。"
宋篱又从柜子里给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放在床上,道,"那就抱两床放床上吧,你要是冷就多盖一床,要是热,就少盖一床,正好。"
下午汪君卿就坐在客厅里桌子边上背书写字,那摇晃着小脑袋一字一顿背书模样直让宋篱眉开眼笑,觉得这小孩儿真是乖巧。
不由得又想自己和董武以后怎么办呢,也去别人家抱养一个孩子吗?
想到以后自己和董武养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宋篱就有些发呆,直到汪君卿已经背完了一段,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宋篱,看宋篱兀自发呆不理会自己,就把右手握成个小拳头抵在唇边假咳了一声,这才把宋篱唤回神来。
宋篱盯着书,道,"已经背完这一段了吗,那好,下一段。"
汪君卿有些不满意宋篱这幅模样,便板着脸说道,"嫂嫂,你专心点,我背错了你得给我指出来。"
宋篱赶紧点头,"我知道,你继续吧!"
于是汪君卿就开始接着下面背,他才八岁,已经在背《左传》里东西了,每天都要记诵,强化记忆和循环记忆,看他一个小书生般专注模样,宋篱心里就软软,觉得自己以后和董武孩子也该要让他成一个满腹诗书人。
清明时候,正是春笋正好时节。
张大娘买了笋子回来,宋篱要做晚饭,就端了笋子坐在院子里剥,一双手比剥出来白嫩笋子还要莹白好看,汪君卿站在一边盯着转不过眼,宋篱就叫他,"君君,快过来帮着剥,站在那里只看着做什么?"
汪君卿不过去,摇头道,"君子远庖厨,我不剥笋。"
宋篱眉毛一挑,瞪向他,"那你吃不吃笋子呢?"
汪君卿答,"吃,很嫩很鲜,很好吃。"
宋篱就说道,"这就是了,你既然要吃,怎么就不来剥呢,想要不劳而获吗?所谓君子远庖厨,这根本就是没有道理事情,你既然要吃,却不肯动手做,还找出如此牵强理由来为自己辩护开脱,别说是做君子,就是一般粗人,也不屑为之。"
宋篱说得汪君卿愁着眉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董武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听他这一通言语,摇摇头,含笑问汪君卿道,"君卿,你什么时候到我家?"
董武回来,手里拿着那只做好了蝴蝶风筝,原来嫩黄风筝上面被画上了其他颜色,肚皮是嫩黄色,翅膀却涂上了红色和绿色,还给画出了眼睛来,颜色鲜艳,异常好看。
宋篱起身朝董武笑,"你回来了。过会儿才吃晚饭。君君是下午蒋叔送来,说在我们家住几天。"
汪君卿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看到董武手里漂亮风筝就很感兴趣,但还是礼貌地先和董武问了礼,道,"到你们家里来做客,叨扰了。"
"别客气,想要到我家来玩儿,随时都可以来。"董武对汪君卿说着,把风筝递给宋篱,手里还拿着其他东西,就先进屋放东西去了。
宋篱拿着风筝在手里掂了掂感受了一下重量,就递给汪君卿,道,"来,要远庖厨小君子,拿去玩吧!"
汪君卿摇头不接,道,"我来剥笋子,不玩风筝。"说着就走过去在装笋子筲箕边上蹲下来,拿起一个认真地剥起来。
宋篱看着他那细心做事样子就笑了,心想男人就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才行,什么远庖厨都是胡扯,让汪君卿把笋子剥完后端进厨房给张大娘,自己就拿着风筝进屋里去了。
董武从窗户处看到蹲在院子里剥笋子汪君卿,就在心里摇了摇头,心想宋篱这张嘴有时候可能说了,什么事情都能让他说得占理去。
宋篱把风筝放在柜子上,过来搂着董武亲了一下,道,"风筝很漂亮,谢谢你了。"
董武笑着搂住他,看着他漂亮眉眼,心里全是温柔暖意。
这样宋篱,让他如何能够不爱他,让他如何舍得看着他远离自己,成为自己再不能触摸存在。
那些犹豫着,在心里一直盘桓,矛盾,想要告诉宋篱真相,终究是无法说出口。
宋篱是他妻,一辈子都是。
董武不得不让自己在宋篱事情上带着自私。
他是如此离不开他,即使只是出门做事,有时候多离开几天,他就会想得夜不能寐,何况是宋篱会永远离开他事情呢。
要是宋篱真是魏家长孙,从此远离他而去,他今后生活,可还有任何欢喜和希望在。
终究,他觉得他还是永远瞒着宋篱好了。
就让他怀有这样私心吧!
吃过晚饭,董武就着傍晚夕辉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桌子写清明祭文和冥钞钞封,宋篱坐在一边给他磨墨。
汪君卿在一边看着,晚霞里两人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周围融着那暖融融光晕似乎并不是来自于天空晚霞,而是发自于两人自身一样,恬静祥和两人自成一个世界,似乎将世间其他万物都摒除在了外面。
汪君卿不由得看得心里不爽快起来,过去拉宋篱袖子,道,"嫂嫂,我们来玩对诗吧!"
宋篱愣了一下,"对诗?这玩意儿我可不会。"
"可我爹爹会,我在家,他就和我对诗。"汪君卿说道。
宋篱只得败给他了,道,"你自己和自己对着玩吧,乖,我看你董武哥写字呢。"说着就不理睬汪君卿了,又给董武磨了一阵墨,就专注地看董武写东西。
汪君卿在一边看得牙都咬酸了。
巷子东头宋家小姑娘宋乐平带着她弟弟宋福明晚饭过后过来玩儿,宋乐平和宋福明都比汪君卿年纪大,但是三人在一起,怎么看却是汪君卿比较压得住阵一些。
来了汪君卿玩伴,宋篱就让三人玩对诗去。
宋家比较有钱,开了布庄和粮庄****里屋子也大,是整个双桂巷最富裕阔绰人家,家里也请了夫子在家给孩子上课,宋乐平也有学,故而对诗也还行,三人就端了椅子坐在院子里一本正经地准备对起诗来,宋篱还让张大娘给他们准备了一壶茶水,拿了做桂花糕给做彩头,他一边看董武写祭文,一边又被几个孩子拉过去当裁判。
大家让宋篱这个裁判给开一个头,宋篱四处看了一阵,晚风吹过,他才来了点灵感,脱口而出,"院中晚风过。"
下一个是宋乐平,所幸宋篱开头还比较好接,但她依然眉头纠结了一会儿,才道,"飘来青草香。"
宋福明小朋友看了看宋篱,又看看他姐姐,道,"春日暮色紧。"
汪君卿反应最快,道,"对坐赏霞光。"
大家又看向宋篱,完全没有让宋篱当裁判意思,让他也来参加对诗,宋篱脑袋里虽然有些墨水,但对对诗却很手生,赶紧去拉董武当外援,董武已经写完了,整理好东西后,就握着宋篱手,朝他温柔地笑,接道,"清明时已近,昼长夜渐短,人言惜日景,我道珍夜光。"
他声音低沉磁性里带着温柔缱绻之意,对着宋篱道来,深情款款。
宋篱被董武调戏地面颊马上通红,映照着漫天霞光,艳丽非常。
他目光闪了闪,赶紧对几个没怎么听懂孩子道,"你们自己玩吧,我们不来了。"
拿着写好那些东西就赶紧往屋里去了。
董武也跟着他进了屋,只剩那三个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宋篱进屋就转身过来,看董武跟着进来,就瞪着他道,"真是,你也不怕带坏小孩子。"
董武却只上前去搂着他笑,抚着他背不说话。
宋篱也不好再说他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急急忙忙地去忙别事,以减轻心中那些说不出羞窘又甜蜜躁动滋味。
正文 第十章 清明

第十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宋篱非常喜欢这句诗,觉得清明时候得下点小雨才好,但是这一年清明却是非常晴朗。
一大早起来,院子里空气带着湿润凉气,树叶上,石板地上是点点露水,天空上却没有云彩,一看就觉得这一天是万里无云好天气。
这一天出城扫墓人很多。
董武老家祖籍在珧水,祖父去世后他父亲有扶棺回老家安葬祖父,他父亲去世时董武尚小,于是父母都是葬在珉阳县里大姚村后山上,董武想着等他再有钱一些,也是要把父母迁坟扶棺回老家合葬。
因为并没有时间回珉阳县去扫墓,董武只是在家里院子后面摆了祭拜桌案,把该烧祭文纸钱之类烧了。
宋篱也和他一起拜了拜董武家里仙去长辈。
这已经成了定例,无论什么日子,只要祭拜长辈祖先,董武都得让宋篱一起。
宋篱不知道这里风俗是媳妇并不一定要去祭拜,所以每次祭拜都觉得理所当然,也并没有做他想。
董武却是把宋篱不仅当成自家媳妇,也当成他董家里儿子来对待,所以宋篱才有此殊荣。
这天家里佣仆张氏夫妇也要回乡下去扫墓,故而是头一天就告假回去了。
清明这一天不用开火做饭,没有佣人在,宋篱也并不怎么忙碌劳累。
一大早祭拜完,这才坐下来吃早餐。
这是头一天就做好米糕,小麻花,还有咸蛋,咸菜,米粥。
这里对于寒食节要求挺严格,大家并不仅仅是因为寒食节习惯使然就只能于这一日吃冷东西,而是官方要求了不准生火,虽然依然有人家偏偏要生火,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家这一年兆头会不太好而已。
宋篱先给端正坐在对面汪君卿小朋友舀了粥,又拿一个咸鸡蛋给他,汪君卿乖乖地坐在那里剥壳吃起来。
董武收拾了后面院子里祭拜东西才过来吃早餐,宋篱看他坐下,才把他粥舀好。
外面太阳刚升起来一点点,从大门看出去,院子里染上了一层浅金色。
董武坐下后就伸手扶了一下宋篱手,道,"你坐下吃吧,我自己来就行。"
宋篱这才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冷饭冷点心宋篱胃上并不能习惯,故而也不敢吃太多,甚至董武不让他吃冷咸蛋,说会伤了胃。
看宋篱只吃粥和米糕咸菜,汪君卿便又自己拿了个咸蛋剥好递给宋篱,道,"你不吃咸蛋吗?"
宋篱惊讶于汪君卿给他剥蛋这种行为,觉得这个小孩儿真是太有礼貌太会照顾人了。
董武也对汪君卿柔和地笑了,道,"你自己吃吧,宋篱胃上不好,吃冷蛋伤胃。"
汪君卿这才"哦"一声,有些失望地说道,"这个咸蛋很好吃,比我家好吃,嫂嫂不能吃可惜了。"
董武把自己手里咸蛋中蛋黄用筷子挑出来放进宋篱粥碗里,对宋篱说道,"这样吃一点该是没什么问题。"
宋篱笑着把那咸蛋在粥里拌着吃了,笑得眉眼弯弯,道,"你们就别想我了,快吃吧!不就是咸蛋,平素什么时候想吃煮来吃就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东西,非要这时候尝一口。"
说着又给汪君卿夹了一筷子新做泡咸菜,道,"你尝尝这咸菜,也很好吃。你要是喜欢吃我家咸蛋,这几天煮着你吃就是,要回家时候也可以带一些回去。"
汪君卿被宋篱热情说得脸色微红,赶紧道了谢。
早饭刚吃完,半掩院门就被推开了,跑进来穿着一身粉色新衣宋家小女儿宋乐平,后面还跟着她家一个丫鬟。
宋乐平这一天是好好打扮了,头上双髻梳得很是漂亮,还用了新漂亮头绳,脸上似乎还用了胭脂,红扑扑很可爱喜人。
她那个伺候她丫鬟也是一身很漂亮打扮,两人进来,宋乐平就朝宋篱喊道,"嫂嫂,我来问你还有多久,我们那边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去我家里,坐马车出城。"
宋篱正在收拾碗筷,董武见宋乐平过来叫人,就让宋篱赶紧换衣服去,自己来收拾东西。
汪君卿经过前两天和宋乐平姐弟在一起玩,已经相熟了,就问宋乐平道,"宋姐姐,是去哪边放风筝呢?"
宋乐平坐在董武家里堂屋里,拿董武家里米糕吃,也没什么淑女形象,道,"我家里每次都是去西门外面,那边河边有很宽草地,而且草不深,用来放风筝正好,不想放风筝了,那边西亭湖还能够划船玩。出东门外就不行了,这边几乎全是农庄,别人不会让在麦田里风筝吧!踏青人大多也是出西门去,要爬山也从西门出去爬北边君亭山,那边还有不少避暑庄子,我家里在那边就有,夏天时候你也在这里话,可以跟着我们去山上庄子里玩,可以捉萤火虫,装在西瓜灯里,很漂亮……"
宋乐平说了这么多,口也渴了,又去倒了董武家里清明茶来喝,喝了一口便赞叹道,"我最喜欢来嫂嫂家里喝茶了,这里面放了冰糖,甜丝丝好喝。"
汪君卿倒没觉得那茶好喝,只又问宋乐平道,"你们家山上庄子里还能够做什么呢?"
宋乐平来了精神,又说了一大堆可以在山野里玩东西,不过之后却耷拉了精神,道,"小时候大姐在时候倒是有玩,大姐嫁人了,我就再没玩过,只能在庄子里面玩玩而已。"说着就问汪君卿道,"你们家在山上没庄子吗?"
宋乐平看到过汪君卿家里马车送汪君卿过来,在这里,养马是很费钱事情,而且一匹好马更是价值连城,买几个院子钱也不一定能买下来一匹好马,宋乐平对于相马没经验,但是还是觉得汪君卿家里马很不错,就认为他家是很有钱,也该在北边君亭山上有消暑别院才对。
汪君卿从小在京城时间比较多,没怎么在云州城住过,想来自家在山上并没有庄子,就答道,"没有吧,我没去过。"
宋乐平很遗憾地道,"居然没有啊。"
汪君卿看宋乐平那很遗憾模样,就觉得自家因为在这里没有别院而被人瞧轻了一样,就说道,"我家在京城里有别庄来着,夏天也过去住,只是我要读书,没法子出门玩罢了。"
听他说他家在京城里有别院,宋乐平就很羡慕了,一番夸耀后又有些失落,说道,"过两年我也去京城里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如何。"
"京城里很好,很多好看东西,也好多茶馆酒楼,卖东西人也多,想要什么都有。"汪君卿看她失落,便安慰道。
宋乐平却依然没太多精神,道,"你知道什么啊。我到时候是嫁过去,不知道婆婆让不让出门呢。"
说起嫁人,汪君卿就没法子了,只得沉默起来。
这边厢,宋篱换好了衣服,上面是豆绿绣着素雅花纹右衽上衣,下面是一条深色裙子,董武给他把头发挽好,两人这才从卧室里出来。
董武是不和宋篱一起去踏青放风筝,他有自己事情要做。
他把宋篱和汪君卿送到巷子东头宋家里去,又和宋家太太曾氏说了一番感激言语,又交代了宋篱几句让他不要吹太多风下午早些回来话,这才走了去做事。
宋篱提了一篮子踏青吃食,汪君卿拿着那只大蝴蝶风筝。
他拿着风筝,宋家小儿子宋福明也拿着风筝去和他比较谁比较好看。
两个小朋友就凑在一起谈话去了。
宋家马车算不小了,坐了曾氏、宋乐平、宋福明,还有宋篱和汪君卿五人,便也没有了多少剩余空间,在马车里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想要乱动什么是不现实。
就因为马车再坐不下更多人,于是曾氏只带了个跟着去宋乐平那个十二三岁叫鸣儿小丫鬟坐在车辕上,然后就是赶马车车夫了。
马车穿过整个云州城,从城东到了城西,云州城西门修建得非常巍峨雄壮,还有守门两队肃穆卫兵,从城门过,宋篱还专门撩开车帘子看了,对这城门有一种说不出庄重感觉。
宋篱他们出城后,马车在外面没行多远就是官道土路了,马车便有些颠簸,加上马车里人多,宋篱就觉得很难受,于是提出下马车慢慢走,这样才能叫做踏青,他提议得到了孩子们拥护,于是大家都下了马车,沿着路边往河边走去。
一路上踏青人不少,个个都精心打扮了,走在路上很是养眼。
特别是宋篱这一行,几乎所有人都得往他们这里看看,男人们看到宋篱多半是不想转眼,但看他挽着简单妇人发型,虽然头上只用木簪,再无其他修饰,却依然明艳照人,就如这明媚三月天气,清新自然却又美得让人流连,只是美人虽好,却已经嫁人了,而且不仅嫁人了,他们看到曾氏,就以为这位妇人是宋篱夫家婆婆,嫁了人漂亮娘子和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一起,不免就让观者怅然。
女人们也多是要看过来,心里如何作想就不可知了。
这一天是清明节,在这个时代,也带着上巳节性质,未婚男女们都好好打扮了,到郊外踏青,然后多有看对眼,找人说亲以后结亲也是可以传为佳话。
虽然宋乐平已经和京城里一个商人家里儿子定了亲事,但依然打扮得很是漂亮出门来玩,宋篱估摸着女人都是愿意要更多仰慕者,得到别人倾慕会很高兴,所以就先夸赞了一番宋乐平今日打扮,说她好看,宋乐平高兴得合不拢嘴,笑得很是灿烂。
他们才刚在河边草地里找到一块非常不错地方安顿下来,就已经有人家过来搭讪说话了。
正文 第十一章 踏青

第十一章
在郊外找到位置安顿下来,地上铺上带来竹制簟席,上面再垫上蒲团,就可以坐了,两只篮子里装着吃食,作为过一会儿午餐。
孩子们都要放风筝,宋篱和汪君卿拿着董武给做那一只在草地上放起来,这时候还算早,河边放风筝人也少,不过天上依然已经有几只风筝高高飘起来了,百足虫、蝴蝶、蜻蜓、鱼……,形状各异,色彩缤纷。
这样风和日丽日子,青青草地,河边和煦清风迎面扑来,在宽阔草地上跑动,没有什么比这个来得更舒畅了。
只是宋篱和汪君卿对于放风筝没有心得,宋篱这还是第一次放风筝,汪君卿以前也是仆从给放着升空了再拿给他控制,所以此时两人都对这玩意儿很苦手。
倒是宋家姐弟经常被他们娘亲带出来玩,放风筝已经很有技巧了,一个人在草地上跑,一个人托着风筝控制,然后慢慢地风筝就飞起来,这才边跑边控制风筝线,风筝渐渐地就飞得高了。
宋篱和汪君卿看着对方两人那只本应该很难放起来百足虫飞上天空,不由得都露出艳羡神色,宋篱赶紧对汪君卿道,"君君,你来托着风筝,我来跑,也像他们那样,应该就可以放飞起来了。"
汪君卿赶紧点了头,高高兴兴地来托着风筝,先只放了很短一截线,宋篱在前面跑起来,汪君卿就将风筝放开,风筝乘着风就往天上飞,眼见着越飞越高。
宋篱倒退着跑,控制着风筝线,见着风筝要平稳地飞上天了,他一脚没踩稳,噗一声就摔地上了,虽然摔草地上不疼,而且还摔得很舒服,不过衣服上不可避免地就沾上了草汁水,本来已经飞起来风筝又往地上坠,不远处宋家两姐弟看过来就笑起来,远处别人看他摔得狗啃泥也笑,宋篱开始还觉得摔得丢人,从草地里坐起身后,便也跟着笑了,觉得春天里就该在草地里滚一滚才叫真踏春了。
他这样一摔,本被甩在后面追风筝汪君卿以为他摔疼了,把坠在地上风筝捡起来后就着急地跑过来,要来拉他,道,"快起来吧,风筝掉下来了。"
宋篱朝他笑,一手拉住乖乖小孩儿汪君卿手,汪君卿本是要把宋篱拉起来,没想到宋篱会突然使坏,一把将他拉得摔进了草里,而且还摔得滚了两滚,宋篱坐在一边看着汪君卿爽朗地笑,道,"你也来滚一滚才好。"
汪君卿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他这样躺着看坐在他身边宋篱,只觉得他脸上笑容比起万里无云澄碧一片天空还要来得干净好看,也如那遥不可及天空一样,让人向往,却并不能真正触摸,只能用这风筝来遥寄一片相思之情。
他想伸手去拉宋篱,宋篱却在这时候站起身来了,拿着风筝对汪君卿道,"快起来,我们得把它放起来。"
两人经过几次失败,最后总算是把风筝放起来了,风筝高高地飞起来,只要飞得高了之后,风筝便好控制很多,宋篱将风筝线交给汪君卿,自己跟在他身边跑,让他或者放线或者收线。
此时来郊外放风筝人已经多了起来,草地上也有很多踏青人家安顿下来,曾氏也和别人家母亲一起坐着说话喝茶。
草地上笑声和着说话声一起随着风飘荡着,烟花三月,生活真美。
宋篱穿着裙子比平素穿裙摆要长,不可避免地又在草地上摔了几次,因为摔得不痛不痒,反而很好玩,他自己对此毫不在意。
宋乐平要来和宋篱他们比赛谁风筝放得高,宋篱不和她比,"你们风筝放这么好,我们不比。你们和别人比去。"
有其他人家小姑娘过来说话一起玩,这样春日,就该在草地上跑跑跳跳,把整个冬天里缺少运动补起来。
只是宋篱宅惯了,这样跑了一段时间就觉得累了,身上出了一身汗,便到簟席位置坐下来,听曾氏她们说话。
过来和曾氏说话也是城里有些家本人家,姓万,和曾氏认识,看到宋篱,就先笑着赞了他样貌一番,宋篱已经习惯于别人这种赞扬了,很礼貌又谦虚地回了话,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休息,并不插话,这样安静乖巧性子便很讨人喜欢。
女人们其实话题每次都是那些,无非是哪家老爷纳妾了,哪家娶媳妇了,哪家嫁女了,然后就谈到胭脂水粉上面去,紧接着就是谈论戏曲,戏院里又出什么新戏,又有哪个优伶红起来了,还有就是从京城里传来新衣服剪裁样式,头饰之类……
终究不外乎是这些,宋篱早就对这些很熟悉了,坐着休息了一阵,又跑去和孩子们玩。
中午吃野餐时候,也是和万家里人一起吃,对方家里居然还带了酒,很香,宋篱也不由得喝了两杯下肚,之后就有些懒洋洋,脸上晕着红晕,在簟席上就着明媚温暖阳光睡过去了。
这美人卧榻可不常见,秀丽眉目,粉肤红唇,窈窕身姿,睡在簟席上,曾氏给他搭了一床毯子,就照顾自家孩子去了。
万家是有男人过来,虽然也算不上男人,只是十五六岁少年而已,但也已经是阅过女色年纪了,而且又处在少年最躁动年纪,还没有成年人稳重和懂礼,见无人注意,就想过去坐在宋篱身边摸他一把,这样邪恶心思被眼睛裎亮汪君卿发觉了,汪君卿赶紧过去把宋篱拉起来,不要他睡。
宋篱睡着,一半是喝了酒,一半是生活习惯使然,这个时候就该午睡,而且被暖洋洋太阳照着,人更容易发懒想睡。
被汪君卿拉起来,宋篱依然精神倦倦,问汪君卿有什么事。
汪君卿扭捏着不说话,宋篱又要倒下去睡,汪君卿硬是拉着他不要他睡,凑到他耳边去和他说悄悄话,道,"这里有男人看着呢。"
宋篱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汪君卿说男人。
这四周其实是有好多人家在这里野餐,刚才曾氏还让丫头鸣儿把篮子里他们做糕点拿去送别人家吃,但是,这些家人大多数是女眷,有男人也是小少年,这些小孩儿在宋篱眼里,全是毛还没长齐类型,根本无法算入男人一类,故而他才觉得即使睡着也没什么,全不知道其实这些小孩子早就不小了,甚至有些比他身体年龄还大些。
不过,马上就有人来拯救了着急汪君卿,宋乐平拉着宋篱和他说悄悄话,汪君卿只见宋篱脸色很奇怪。
宋篱心里确是很微妙,宋乐平要去解决生理需求,要上厕所,来拉宋篱陪他一起去。
宋篱窘迫不已,道,"让鸣儿陪你去吧!"
宋乐平撅了嘴巴,道,"她也要去,嫂嫂,你也一起去吧!"
这样硬是拉拽着,宋篱无法,只得护送小姑娘们去如厕。
这样空旷野外可没有厕所,只在远处农家里才有,不过,经历多次踏青野餐之后宋乐平是经验丰富,她并不能看上那些农家里茅房,觉得不干净,便要求到树林里去,拿了准备宽大布面,在密集树林里围起一块地方就可以了。
一起还有万家两个小姑娘,汪君卿和宋福明也要跟着一起过去树林那边玩。
于是一行人笑闹着就往那边走,看着树林子挺近,走起来却要十几分钟,而且走过去,距离树林不远就是云州城外很著名西亭湖,西亭湖并不是特别大,至少没有大得可以用波涛浩渺之类词来形容,但从湖一边要望到湖对面去依然是困难,只觉得湖面上波光粼粼,湖对面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模糊不清。
这个湖毗邻着大通河,是云州城外万顷良田灌溉保障,相当于一个天然水库,此时湖面上有不少画舫游船,载着一片歌舞升平。
这湖边有不少人家别院庄子,甚至还有很出名雅庄,即是专门用来招待大富大贵人家公子老爷或者是官员清谈别院,说是清谈,其实里面伺候着全是美貌而多才多艺女子,具体是做什么营生,还不是人人都明白,只是名字说出去好听些罢了。
里面最出名雅庄就叫鸿雅苑,这天就有鸿雅苑里两艘大画舫在湖中,招待着客人,纱帘随风舞动,传出优美动听音乐,让岸上听到人也不由得流连驻足打量观看。
宋篱护送着几个小姑娘在树林子里围起布幔解决了需要后,大家并没有立时回河边草地去,而是从树林里出来,在湖边散步说笑。
路上还遇到了好些公子哥,不过这些人都是比较守礼,对着漂亮女子,就是笑着装装书生气质而已,宋篱才不搭理他们,倒是几个小姑娘红着脸颊待他们走远后悄悄评述他们谁长得好看之类。
这时候人们审美观,对于女人就该是丰满妩媚型比较受欢迎,对于男人,大家似乎就更喜欢小白脸一些,男女莫辩就最容易惹来女人们青睐,于是书生们也多是往魏晋风流那种样子靠,平素就喜欢飘逸衣服,手里还得捏把扇子握只萧。
不过宋篱虽喜欢丰满妩媚女人,却不欣赏小白脸男人,觉得自己是干净清爽自珍自爱就好了,要是别男人在他面前来卖弄风流,他虽然脸上无甚表现,心里却是鄙夷着,觉得人家装B。他欣赏男人就该是像董武那种,至少要很有男人味才行吧。
故而这些在他们面前来现小白脸书生,他都没给予热情。
甚至在几个书生第四次从几人身边走过后,宋篱就把眼睛瞪了过去,心想这些人有毛病呢,想要搭讪就大胆地搭吧,难道还想他身边几个女孩子主动过去不成?
于是他就对几个小姑娘道,"那边不是有个亭子,这样走着也热,过去歇歇吧。"
他一说,大家都说好。过去坐下休息。
凉亭是木质,里面有几个长凳,女孩子们都用手巾开始擦汗,两个小男孩儿也拿手扇着风。
宋篱觉得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拿了一个水袋过来,此时口渴了,正好可以喝。
先递给了女孩子们,然后再传给两个小男孩儿,只是每人喝了两口到宋篱自己时候里面就没有水了。
宋篱在最后喝就只倒出了一点点水出来,不得已,他看着湖水道,"这水该是能喝吧!"
湖水清澈,泛着波光,看着比他以前喝过矿泉水之类说不定还好些,就准备拿水袋去打湖里水。
刚才就在他们不远处徘徊几个书生估计是看出宋篱窘境了,其中一个就拿了水袋过来,想要给宋篱,但却没进亭子,而是站在外面说道,"这位娘子,小生这里有水,是没用过,若是不嫌弃,还请拿过去喝吧!"
几个姑娘家都朝那个书生看过去。
正文 第十二章 西亭湖

第十二章
宋篱并无接受那书生水袋意思,便礼貌地回道,"多谢这位公子慷慨,不过,我们自己有水袋,所以,你那个,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那个书生估计也是鼓起了勇气才来跟几个姑娘家搭讪,此时被几个小姑娘含笑望着,又被宋篱拒绝了,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起来,脸也红了,讷讷不知该如何说话。
倒是刚才和这个书生在一起另外几个书生站在一边笑,宋篱目光扫过去,对方还对他笑着点头。
而那个送水袋没送出去小书生还在兀自窘迫着,不敢回朋友中间,但是又不敢继续和宋篱说话。
宋篱这才明白,估计这个小书生是被他那些朋友们推过来搭讪吧,估计他自己也并不是故意来调戏人,看他此时不敢回朋友中间去,故而就对他心生了一些同情。
对他露出了笑容,道,"我们不要你水袋,不过,若是你能帮我们把这个水袋装满水,我们倒是很感谢。"
对方听宋篱这样说,马上红着脸把宋篱递过去水袋接过去了,道,"好。前面不远就有一个泉眼,我去那里给你打水吧,我们水也是那里打,甘甜可口。"
宋篱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那个小书生拿着水袋就跑了,宋篱看他跑得那么快身影,不由得在心里笑起来。觉得这个小弟弟其实还挺可爱,至少比他前世里遇到那些拽拽小孩儿要可爱友善多了。
他自己倒没觉得其实别人看起来比他要大些。
那些站在一旁观看书生看他们中间愣头青搭讪成功了,于是全都过来搭话,一时就使亭子这里因人多而显得拥挤起来。
让宋篱也犯难起来了,心想这些人怎么回事,明明知书达理,怎么突然之间就全都变成了调戏良家妇女恶人了呢。
其实这些也不能怪这些书生,这样算来,还真算是宋篱自己犯错。
就在这西亭湖不远就有云州府最大书院西亭书院,这日清明,书院里就放假了,家里不是在云州城自然也就不能回家去,于是三五好友约着就来西亭湖踏春游玩,有些比较有钱,甚至包了船在湖上名为与好友清谈,实则在狎妓。
没有钱自然就只能在湖边走走看看风景。
宋篱一副好容貌,身边又跟着几个如花似玉小姑娘,还带着两个小男孩儿,一看就知道是良家女子,估摸着是一家人来踏春赏湖。
人家是良家女子,虽然看着年纪还小很好勾搭样子,但宋篱那看似清澈明媚,实则很清冷高傲态度,让这些书生们觉得有些无法接近,至少很怕自己过去说两句话,就被人家家人告回书院说调戏良家女子,那就得不偿失,虽然美人如玉,大家都想过去搭讪,但没人做前锋去探探口风。
这些在书院里憋坏了正当年纪书生们就让了他们之间最懦弱一个小书生过来搭讪送水袋,虽然最开始宋篱没有接受,这让大家觉得没戏,没想到一下子就见宋篱笑颜如花地把自己水袋递给小书生去帮着打水,而且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逗着那小书生玩,自然,在那些饥渴难耐男人们眼里,那是宋篱在和那小书生调/情。
假如一个女子一味清高着,大家都会知难而退,只是宋篱这样让人打水,无论怎么看,就像是告诉别人,他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清高,大家都可能有戏。
也许其实这些书生们并没有想要占什么实质性便宜,自然心里会想要是能够做这么漂亮美人入幕之宾就真是太好了,但其实这只是幻想,大家还是比较实际,觉得估计还是搭搭讪,占点口头上便宜就足够了,或者要是能够问到这个美人是哪户人家,家境如何,已经嫁人了,夫家如何,以后再图发展之类……
故而好些书生一起过来谈话问候,宋篱就有点被吓到了,心里很是不喜。
虽然他们也没有问什么奇怪问题,只是关心一下他们在这里踏春情况而已,但是宋篱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就不大想回答。
倒是万家那个十二岁小姑娘笑着答道,"我们是清早就过来,在河边放风筝呢,知道这里湖边风景优美,故而过来散散步,过一阵就该回去了。"
"这里确是风景优美,只是现在太阳正烈,若是姑娘们不嫌弃,前面有个茶铺,倒是可以去茶铺里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一个二十来岁长得颇俊白衣书生这般邀请。
那万家小姐红了脸捏着手帕想去,但是又拿眼睛看宋篱,毕竟宋篱是这里面年纪最大,又是已经嫁了人嫂嫂,故而一切就要他做主,当然,要是之后出了什么事,也是他承担责任。
宋篱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觉得这一天本来就带着男女相亲性质大家才花大力气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来了,现在有书生来搭讪,看小姑娘意思,似乎也对这书生有意,要是他不让人去,是不是就是破坏人家姻缘呢,或者让去了,出了什么事情,他却又是担不起责任,于是就左右为难了。
另一书生看宋篱为难,以为是他们没有带盘缠在身上,就慷慨道,"那茶铺里点心是极好,且就在前方不远,也不必担心茶钱问题,自是我们给出。"
宋篱荷包里是有钱,早上出门董武给了他荷包,说让他需要用时不用省着,所以自然不是因为没有钱问题。
但对方提出钱问题来了,宋篱就不敢让万家小姑娘和书生们多接触了,毕竟,宋篱觉得只要与钱沾上了,怎么看怎么危险。
不是有句话就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宋篱就拒绝道,"真是很抱歉,我们该回去了,就不去茶铺里坐了,多谢各位公子好意。"
那万家小姑娘就过来偷偷拉宋篱袖子,她是想去。
毕竟,这个年代看书生小姐恋爱故事长大,又每每听小姐和书生私奔戏曲长大姑娘们,对于这种偶遇俊帅书生,别人还故意过来搭讪事情,就有些抵抗不能,陷入了这种罗曼蒂克情思中。
宋篱觉得自己还是严厉点好,不然人家两人**真出了什么事,他到时候可是脱不了干系,而且,他自己是个男人,也知道这些书生其实是非常不靠谱,故而实在不想让小姑娘和这些书生扯上什么关系,就严厉道,"婶婶她们估计等得急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白衣书生不让他们走,眼睛一直在宋篱身上,柔声道,"小娘子何必这么早就离开,现在才刚过午时,回去也忒早了些,看小娘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你妹妹们愿意留下来喝喝茶,你为何一味坚持要走呢?"
宋篱看对方死搅蛮缠就有些生气,瞪着对方道,"我如何就不通情达理了,我们在外太久,婶婶们担心是自然事情,早些回去让长辈们放心不是正理吗?"
对方没想到宋篱这么凶,不过看他因为生气而面颊泛上红晕,一双黑琉璃一样漂亮桃花眼比这如明珠般在阳光下泛着波光西亭湖还要来得漂亮耀眼,简直让他神魂颠倒。
想要继续纠缠,汪君卿小朋友挡到了宋篱面前来。
这个凉亭一面面向湖中,其实是一个游船靠岸岸口。
那边厢,吴锦文和他家在西亭书院里读书二弟吴胤文在画舫上面,里面还有几位官员和西亭书院里院长与夫子,以及几位吴胤文要好同学,几个漂亮女子在伺候茶水,还有乐伎在表演曲子,箫声幽幽。
这是吴锦文在包船请客,本来是没有注意到岸上事情,只是船行过来,他无意中从船里望出来,便觉得那站在亭子里女子似乎是宋篱,他还以为是自己相思成疾,无论看到谁都觉得像宋篱,故而开始并没有在意,到船靠得更近些时候,他才看清楚,那不正是宋篱么?
他这才想到这日清明,宋篱不正是要出来踏春么?
看一群书生围着他,他心里顿时不爽快起来,就让船往这边岸上靠来。
正文 第十三章 西亭湖(二)

第十三章
汪君卿拉着宋篱手道,"嫂嫂,我们回去吧!"
宋篱赶紧说好,又回头去看几个小姑娘。
宋乐平平素是比较活泼,在熟人面前话也多,此时却一直没说话,捏着手帕扮淑女呢。
万家三个小姑娘是堂姊妹,除了那位十二岁小姑娘外,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寡言十三岁小姑娘,然后一个就只得**岁样子,这些书生们堵在亭子出去上岸路上,大家也实在不好从这些人中间往外走,比如担心会碰在一起肌肤相亲什么。
宋福明小朋友一向是比较怯懦性格,在外人面前总有些胆怯,故而一直躲在他姐姐身后,不时看一看宋篱。
因为书生们不让路,宋篱只得皱了眉头道,"实在不好让长辈们多等,我们真得回去了,还请公子们让一让。"
那位白衣书生估计平素是很受女人欢迎那类人,故而一直很有自信,而且,发现自己只要朝后面那位脸蛋圆圆姑娘笑一笑,对方就红了脸眼神闪烁地低下头,又偷偷摸摸抬起头来瞥他,完全不用猜,就能明白这个姑娘对他有意思了。
只是,若是宋篱没有在这里,对方便也愿意将就一下和万家二小姐勾搭勾搭,无奈有个更漂亮又有味道小娘子在,他便实在不想再去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了。
而且,他一直想着宋篱能够让他们那位同窗去帮着打水,那么,就该是一个心性放荡女子才对,这样一味拒绝他们,他也只认为这是宋篱在欲迎还拒,假装清高而已,故而根本不让开路让他们从亭子里出去,反而说道,"小娘子,你水袋还在我们同窗知清手里,再如何着急,也得等他打水回来再走吧,你说是不是?"
宋篱站到亭子栏杆边上去,往外面望,根本没有看到刚才拿了水袋去给他打水那个小书生回来,于是就叹了口气,蹙眉抱怨道,"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那白衣书生赶紧笑着道,"我且让一位同窗去催催他,应该就快回来了。"于是就转身对后面一个一身蓝衫微胖书生道,"奉辙,你且去我们刚刚打水地方看看,知清怎么还没有回来,催他快一点。"他虽如此说,却对那个奉辙使眼色,这几个书生都明白,是让奉辙去把知清阻着,让他不要急着回来。
那奉辙向宋篱笑道,"小娘子还请放心,在下这就去叫知清快点,断不会耽误你们时间。"
宋篱道了谢,见对方离开去叫人去了。
那边厢,万家小姑娘已经和另外两位书生聊了起来。
宋篱在亭子里等了好一阵,依然不见人回来,心想这是对方故意拖延呢。
故而那书生找他谈话他也一概不理睬。
眼见着一艘画舫过来,宋篱看到船越来越近,似乎要在这里来靠岸游船,就站起身来,道,"船要来靠岸了,我们得从这亭子里出去才行。"
书生们一向是比较喜欢争强好胜,且又是在美人面前,其中一个就道,"且就在这里又如何,不必从亭子里出去,我们看看船上是何人,若是熟人,还可以坐上船去游一游湖。"
万家二小姐是比较活泼性子,马上就道,"我一直想着能坐画舫游湖呢,只是从无机会罢了。"
坐画舫游湖,这一般是公子哥做事情,而且身边还必然要美女相伴,要是良家女子要坐画舫游湖,只能是自家有钱,家里人一起坐着游玩才行,不像男子这般方便,只要有钱,人家画舫大多是花楼里面,在上面消费完全是理所当然。
看小姑娘想坐画舫,那刚才和她聊天书生就赶紧应道,"只要船在这里靠岸,我们和这里画舫主人家多少有些相熟,中途上船去也是可以,在船上赏景该另是一番滋味。"
他在这里夸下海口,那小姑娘马上笑着娇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公子你是如此好人,又有能耐。"
经过小美女一番奉承,那书生完全飘飘欲仙,连他同窗们都引以为耻了,脸上神色抽了抽,不去看他。
宋篱却是不会让万家小姑娘上船去,道,"我们得回去了,要是要上船去游湖,那还不知会耽搁多少时间,婶婶们在河边该也着急了,即使让人来找我们,我们在船上他们也找不到,只会更着急,我们这次不能去船上了,以后吧!"
宋乐平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大事情上面却是并不含糊,马上支持宋篱道,"确如此,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娘亲她们该担心了。"
万家二小姐却不大乐意,眉头蹙起来,对宋篱露出不喜且有意见神色。
宋篱却不想再和这种娇气小女孩儿多牵扯,觉得把他们带回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和她们来往,对于她对自己不喜便也没有太多感觉。
船靠近过来,大家都看过去,万家二小姐看到画舫上面轻纱飘飞,窗棱精美,又有优美琴箫之声传出,就一定要上去看看,宋篱看到这船是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正经人家船,该是男人玩乐花船才是,于是就更加不让万家小姐上去。
万家二小姐正心里酸着宋篱吸引了她喜欢上那个白衣公子注意,此时宋篱又不断阻止着她继续游玩,于是她就越发和宋篱对着干起来。
心里还想着宋篱一身布衣,连锦缎丝绸也穿不起,发饰也无,耳环也无,连手镯子都寒酸得没戴一对,一个普通人家小媳妇罢了,还是因为巴着宋家关系才能够和她们一起吃午饭,她们听宋篱话也只是尊重他是年纪最大,且已经嫁了人罢了,凭什么他就要把所有人都管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小姑娘扭起来就异常心高气傲,和那些书生调笑着说起话来,根本当没听到宋篱和宋乐平话,还一个劲地对那白面书生撒娇一定要上船去游一游。
宋篱有些生气了,气得脸颊绯红,但是又实在不能呵斥万家这位小姑娘,只得皱起眉头来。
船里面出来了一个人,他站在船头看过来,看到宋篱就露出了笑容,让船家在亭子这里停靠。
宋篱也看到了吴锦文,愣了一下,就松了口气,心想船上若是有吴锦文话,他该还不至于被这几个小姑娘弄得束手无策。
看到那像孔雀一样仰着头骄傲着万家小姑娘,宋篱突然对女人有种很累感觉,且不说以前那总是让他没有办法吴雪珍小姑娘,此时这万家女儿也实在让他很无力,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不用娶妻真是太好了,不然对于女人,他真是没有办法啊。
船停靠在了亭子边,吴锦文下船来,几步走到宋篱身边,道,"弟妹,你们是踏青而来吗?"
宋篱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吴大哥,是你在船上呢。我们来这里散散步,宋家婶婶还在河边等着呢,正准备回去了。"
吴锦文笑着道,"已经准备回去了吗?我且让人送你们回去吧!我这在招待客人无法分/身,不然就该邀你们上船一游,或者亲自送你们回去才更安心。"
宋篱赶紧道谢道,"吴大哥,你忙自己去吧!"说着又介绍身边人道,"这位是蒋叔家里孩子,叫汪君卿,来我家里玩几天,便带了他出来踏青。"
汪君卿赶紧对吴锦文行了礼问好,宋篱便又把宋氏姐弟和万家三姊妹介绍了,然后就说道,"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也并不远。"
船里又出来了几人,亭子里书生是不认识吴锦文,但是认识又从船里出来吴胤文,以及他们另外两位同窗,然后还有书院院长,亭子里书生们赶紧和书院院长行了礼,又和吴胤文拱手叙了一下交情。
亭子并不是很大,一堆人挤在里面实在有辱斯文,吴锦文看这些书生都是吴胤文同窗,虽然他确很不喜这些人纠缠宋篱,但依然面带微笑地友好地邀请他们也上船喝喝酒,大家自然很是欢喜,不仅可以游船,最主要是上面有官员和书院里领导,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结交而且还能够拉近关系。
有知道吴锦文是吴胤文兄长之后,就知道吴锦文是上一次科举二甲传胪,便是殿试第四名,他们这些读书人自然很仰慕他,就打着主意好好和吴锦文结交,不过看吴锦文和宋篱说话,温言细语,又细心叮嘱,待这小娘子很是不一般,猜测着两人关系,便想刚才言语是不是有不当之处,被这小娘子告发出来,是不是会影响名声和科考仕途之类。
正文 第十四章 落水

第十四章
吴锦文让了身边从人送宋篱他们回河边曾氏那里去,宋篱道了谢之后就叫跟着来人一起回去,偏偏那万家二小姐就扭着了,她不回去,而且看宋篱和吴锦文相熟,就过来道,"吴大哥,若是你不介意,小女子也想上船见识一番,看这画舫精美漂亮,若是不上船看看,就觉得很是可惜了。"
吴锦文心想这位小姑娘是跟着宋篱来,故而就多给些面子,但是依然认为她太过于大胆而放浪了些。
且不说画舫上除了男子便全是乐伎和伺婢,以至于他都没办法邀请宋篱上去坐一坐,但这个小姑娘家却要求上船。
他只得看向宋篱征求他意见,宋篱正在心里骂这个小姑娘不懂事呢,此时就朝吴锦文使眼色,一双漂亮桃花眼眨啊眨,澄澈黑亮眼睛勾得吴锦文心中缠绵爱意泛滥,只是碍于礼数和身份什么也不能做,但他却故意装作不懂宋篱意思,朝他也眨了一下眼。
这还是宋篱第一次见到吴锦文做出这种表情来,他还以为这个男人只有很正经或礼貌微笑或无表情神色呢,吃惊之余,不禁又觉得好笑,用嘴型道,"不要答应她。"
两人在这里打暗语,万家二小姐都看在眼里了,于是越发生气,哼了一声,傲娇脾气一上来,不仅觉得宋篱已经嫁人了依然勾搭别男人,而且还对她们管来管去,小姑娘这个年龄是非观念还没有牢固,而且是最是胆大时候,也不征求吴锦文同意了,自己就往船上去。
宋篱看她这样,真生气了,觉得即使对方是个小女孩儿,他也无法忍受了,就过来拉她,道,"晓菲,我们回去了,不要胡闹。"
万晓菲根本不理他,而且还推他,道,"你自回去,让我娘叫别人来接我就是。"
万晓菲大姐是庶出,也不怎么敢管她,只劝道,"二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要坐船,以后娘亲带我们坐就是。"
她却执意不听,别人越劝她脾气越扭,船上一个乐伎还故意开了玩笑,道,"还没见着有姑娘家硬是要上这船来,她要上来,我们多一个妹妹,自然也是好。"
这几个小姑娘,估计就只宋乐平听懂了这乐伎意思,宋篱自然也是明白,故而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虽然万晓菲没听懂那乐伎话里潜台词,但是看到船上另外几个女人在笑,就知道自己被侮辱了,她狠狠推开宋篱就踏上船去。
宋篱正站在亭子外面石台上,被她这么一推,一时没站稳就往后退,加上裙摆长了,他不可避免地又悲剧地摔了,而且还是掉进水里去。
只听噗通一声水声,甚至宋篱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这样掉进湖里去了。
大家全都吓到了,甚至连那推人万晓菲也吓到了,惊慌道,"我没想把她推进湖里去。"
湖里水很冷,宋篱以前泳技是很不错,只是现在换了个身体,而且多年没有再游过泳,加上衣服吸水很重,身体又在今天太过劳累而气力不足,于是掉下水他扑腾两下居然脚抽筋往下面沉。
吴锦文想也没想就跳下水去救他,船上人也都着急地过来看,汪君卿平时是个非常稳重小孩儿,此时也被万晓菲气到了,异常愤怒地冲过去,叫道,"你把我嫂嫂推到水里去了。"
"我没有要推她进水里,是他自己掉下去。"万晓菲慌张地辩护。
汪君卿冲上去就去推她,在大家还在担心宋篱时候,站在石台上万晓菲也被推下水去了。
只听她哇哇地大叫救命,众人才注意到这边情况,万家另外两个小姑娘开始讨伐汪君卿,又哭起来。
岸上一团乱。
女子掉下水,男子可不敢随意下去救,还好一个乐伎会水,跳下水去救万晓菲去了。
此时才三月天气,这湖水刺骨,吴锦文跳下水去救宋篱,他只是条件反射,自己根本不会游水,跳下去倒是把下沉宋篱拉住了,大家正等着吴锦文把宋篱救上来,吴胤文突然叫道,"大哥他不会水呢!"
于是船公也跳下去了两个,水里扑腾着,岸上哭叫着呼喊着。
宋篱应对落水是很有技巧,虽然腿突然抽筋,但他并没有慌张,而是闭气摆动手让自己上浮,只是一下子吴锦文帮倒忙地跳了下来,他入水荡起水波让宋篱一下子控制不住身体呛了一口水,然后又往下沉,所幸吴锦文拉住了宋篱,想把他往上带,但他自己根本不会游水,把宋篱往上一拽,自己就往下沉去,而且还开始腿抽筋,于是扑腾起来。
宋篱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闭气之后便又潜了下去,他一边想着吴锦文跳下来完全是帮倒忙,一边赶紧去拉住吴锦文,两人都浮出了水面来。
所幸吴锦文是很稳重淡定性格,不会水跳进水里也没有太慌张,被宋篱拉住之后就没有死命扑腾,于是船公很容易就把两人救出水面了。
另一边万晓菲就要糟糕得多,那乐伎下水救她后,她不仅冷,而且太害怕,一个劲大哭大叫,手脚乱扑腾,那乐伎本已经拉住了她,她手却把那乐伎挥开了,眼见着她沉下去,那乐伎又接近她把她托出水面,她那死命扑腾劲让那乐伎吃足了苦头,根本救她不上来,于是只得又跳下去了一名船公和一名会水书生。
合三人之力,万晓菲才被救了上去。
这么一场大闹,根本就无人再有心情听曲喝酒谈论风雅了。
这么冷天掉进水里,大家都被冻得面色泛青,特别是万晓菲,被拉上岸之后就晕了过去,宋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身体本就不好,此时一冷,就全身发抖,而且感觉胸闷要喘不过气,因为呛了水,好一阵咳嗽之后就眼前发昏。
这艘画舫虽大,除了一个主厅之外,后面只有一间小房间,里面没有取暖火盆,也没有衣服可供大家换上,只得到距离这里最近人家里去换衣服和取暖。
前面不远处就是这艘船主人雅庄,这艘船主人是一位长相清雅女子,刚才船上吹箫便是她,她提出赶紧把船开到雅庄去,然后让大家换衣服取暖才是最紧要。
吴锦文自然想到让几位身家清白闺秀去雅庄不好,而且让宋篱去雅庄就更是不妥当,但是看到宋篱冻得坐在帘子后面椅子上发抖,他自己也很冷,那红枫阁确是距离这里最近地方所在,于是只得同意。
几个姑娘家都坐在画舫上面后面小间里,宋乐平照顾着宋篱,拿手握着他手,安慰道,"嫂嫂,一会儿换了干衣服就好了。"
宋篱点点头,虚弱地对她道,"我没什么事。"
那边万家二小姐估计是惊吓过度,现在依然昏过去没醒来,万家另外两位小姐都守着她哭,想到出了这种事,回家后一定会被大娘惩罚,便又是担心难受,又是惊恐害怕。
画舫主人温三娘子拿了酒来,把酒递给宋乐平,道,"你喂你家嫂嫂喝些酒,会暖和一些。"
宋乐平迟疑了一下把小酒壶接到手里,然后将酒壶嘴递到宋篱嘴边,道,"嫂嫂,你喝些酒吧!"
宋篱冷得嘴唇发青,他一向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若是醉酒在外人面前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太不妙。但是此时也别无选择,在冻死和醉酒面前,还是得选择喝酒。
宋篱就着酒壶嘴喝酒,酒液甘冽清香,宋篱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酒,却一喝就知道这酒一定是非常好,喝下去胃里开始火辣辣,慢慢地身体里就有了热气,宋篱一连喝了很多,在他自己没控制情况下,当酒壶里已经倒不出酒来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就这样把一大半壶给喝光了,身体暖起来,但是脑子里却开始晕晕乎乎。
温三娘子为人温和,虽然是一雅楼主人,也并没有什么架子。
甚至没让下面姊妹来帮忙,而是亲自救助昏迷过去万家二小姐。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一会儿万晓菲就醒过来了,她开始缩着身体哭起来,她两个姊妹劝她也无用。
湿了身男子倒要好很多,在船头晒着太阳,虽然衣服是湿,但是却没有太冷。
宋福明和汪君卿在一起,坐立不安,两个小孩儿都愁着眉。
旁边书生倒还是很好心,就安慰两个孩子道,"马上就到了,会没事。"
所幸红枫阁很快就到了。
红枫阁格局便是有一个木台延伸入湖中,船在那里停靠,下船后就是红枫阁院子。
宋篱已经醉酒晕过去了。
虽然吴锦文对他担忧不已,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他刚才不顾一切跳入水里去救宋篱已经会惹人闲话了,他估计在场不少人都能够看出他心思,故而此时他自然不能去照顾宋篱。
男人们都下船了之后,万晓菲被她两个姊妹扶着进了红枫阁,宋篱是被一个身材高些乐伎背出去。
宋篱毕竟是男孩子,此时身高已经很高了,这里乐伎最高也没他高,故而不仅一个人背着他,而且还有两个人扶着,这才把人弄进红枫阁里去了。
这雅庄里本就是迎来送往待客,自然很多房间。
但是在吴锦文要求下,万家小姐和宋篱并没有被送到客房里去,而是去了不用来待客房间。
宋篱甚至是主人温三娘子亲自照顾,而且他也是被背到了温三娘子闺房里去。
仆人很快给浴桶里倒入了热水,宋篱被放进热水里时候身体有些反应,还发出了一声低吟,但是因为喝多了酒醉得深了没有醒过来。
宋乐平想来照顾宋篱,温三娘子对她温言道,"这位妹妹,你去先安抚着你们一起那两个小弟弟吧,你嫂嫂我来照顾就好,保管一会儿就让她暖和起来,会没事。"
宋乐平赶紧道了谢,想到她弟弟也被吓到了,之后一直脸色苍白,而且宋福明从小身体不好,他宋家就只这么一根独苗苗传宗接代,担心他受了惊吓有个三长两短,她到时可如何对父母交代,于是只得放下宋篱,去安慰自己弟弟去了。
另一间房间里,万晓菲泡在热水里才总算是从掉进湖里惊吓里缓过气来了,但依然抽抽噎噎地哭着,有些回不上气。
吴锦文则根本没有泡热水,换了一身干衣裳就出来,先是和请客人们道了歉,然后就忧心忡忡地到温三娘子住楼前问情况。
吴胤文认识董武,且关系也是不错,而且知道董武娶妻了,不过,他这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宋篱。看到是一个清丽脱俗且自有一股潇洒风流不一般女子,他在心中还挺感叹董武居然能够娶到如此雅致女子,只是没想到他大哥难道也对那个女子有不一般感情,待她完全不同一般?
此时见吴锦文如此着急她,他也就跟过来了,对吴锦文道,"大哥,你且去花厅里坐着吧,在这里来守着于礼不合。"
吴锦文眉头一皱,道,"宋篱她身子一直不好,这番掉进湖里,又受惊又受冻,还不知会不会大病一场,回去后,可如何对董武交代,我不守在这里,才显得礼数不周了。"
吴胤文还想再反对吴锦文,就见从楼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看到吴锦文就叫道,"吴大人,我家姐姐说有事找你,让你进去,她要和你说。"
吴锦文一惊,赶紧跟着她进楼,问道,"可是刚才送进去小娘子出了事?"
正文 第十五章 男儿身

第十五章
温三娘子年仅二十有六,曾经是一家花楼里头牌,后来就哄着恩客给帮着赎身出来,她也并没有想着要嫁人从良,而是花了大把钱,又求着几个男人给出了些钱,在这西亭湖畔建了这红枫阁,红枫阁虽然名为阁,但其实是一个临水而建小别庄,她里面收了些漂亮妹妹,又养了些漂亮小女孩儿,就此还是做她原来营生。
只是,这雅楼虽和花楼本质一样,但是却比花楼来得高雅和高档,且并不像花楼一般辛苦。
花楼里多是接待往来客商贩夫走卒,但是雅楼里就多是和书生官吏打交道,好风雅商人也多是到雅楼里来,要是要请官员逛窑子,那也是到雅楼里来。
这里要比花楼来得清雅,且人事不像花楼里一般复杂,比较能够保住**,于是更得一些人喜欢。
温三娘子这红枫阁里客人大多是固定,然后又靠这些固定客人再介绍别客人来,每个姑娘手下都有些固定恩主,平素接待客人并不多,但是生活却比以前清闲,而且钱也并不比以前少。
吴锦文第一次来这里自然也是别人请客,将他带来,和温三娘子之后就有了交情,之后也多有来往。
留宿时候并不是没有,但是却并无什么**关系。
温三娘子所见男子并不少,比吴锦文好也并不是没有,她动过心人也很多,但是,她对于感情这种事情看得很淡,觉得和赚钱好好活下去相比,易变感情太过飘渺不可捉摸了,她从没有因为爱一个人而犯过傻。
对于吴锦文君子风度,她最开始心里是很鄙夷,之后吴锦文来次数多了,了解了吴锦文为人,她便颇有些敬佩,便也动了心,不过,她却并没有傻到想和他天长地久地步。只觉得多吴锦文一个恩客,多赚些钱,多一条线才是正理。
这一日见到吴锦文对宋篱不一般,她才明白吴锦文何以那么能够守得住自己。
不过,她也认为吴锦文忒闷骚了些,喜欢上了个有夫之妇,而且看样子,还是他好兄弟妻子,于是就闷骚地不近女色了,又还和那女子以礼相待,且不让对方看出他心思来。
吴锦文在家乡有妻室事情,温三娘子自然也是知道,这是吴锦文提过,不过,有了妻子却将她放在家乡不接来,她一边感叹吴锦文对宋篱痴情,一边又不得不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让人不可理喻了。
但就是这种不可理喻,越发让她心里像是有只虫挠着一样,对他上心,又对宋篱感到好奇。
想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女子,让吴锦文喜爱到如此程度。
宋篱喝醉酒也是在温三娘子计算之中,那么一壶烈酒,即使是她也消受不了,更何况是宋篱这种并不常喝酒人。
让人把宋篱背到她房间也是她想,之后自己来照顾宋篱,也是她算好,她就想看看这个漂亮女人到底是好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只一眼,她就知道宋篱身材其实没什么料,且不说胸不够丰满,就是腰线也没有她来得漂亮,而且脸也不够妩媚,反而带着一股风流英气,而缺乏柔媚气息。
温三娘子在浴桶边站了一会儿,见宋篱泡了热水脸颊泛上了些血色,身体也没有再发抖,这才端了凳子过来坐在浴桶边给宋篱脱衣服擦身。
宋篱那漂亮眉眼在热气熏蒸作用下似乎晕上了水色,带上了些撩人媚人风情,温三娘子不由得也看得呆了一下,伸出手指头在他脸颊上抚了几下,叹道,"倒是真生得不错。"
宋篱身上外衫料子只是一般布料,且身上并无首饰,连发饰也无,看来她夫家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不过见她如此美貌却没有嫌贫爱富去攀高枝,温三娘子就这一点便对他起了好感。
解开外衫脱下来,里面还有两层中衣,布料却比外衫来得好,柔软细腻,温三娘子扶着他给他脱下来,宋篱只睡得沉沉,连声都没出。
里面内衣却是非常好绸料,细腻柔滑,温三娘子一边在心里感叹宋篱还真是个会生活人,别人都是把好料子衣裳穿在外面光鲜,他却是穿在里面舒服。
解开衣带后,温三娘子就把内衣从肩膀往下剥,宋篱已经在热水里泡过一阵了,肩膀上泛着一层粉色,形状漂亮,皮肤细腻,犹如凝脂一般。
连非常会保养温三娘子也多在上面摸了两把,感叹果真小姑娘年纪小些,一身细皮嫩肉好成这副模样。
宋篱被温三娘子摸得发痒,头动了一下,鼻腔里还发出一声低吟。
温三娘子笑了笑,给他把内衣脱了下来。
脱下来后她才发现奇怪之处,心想这小娘子怎么不穿肚兜呢。
紧接着,她就震惊了,浴桶里水波荡漾着,在宋篱胸前拂过,两点嫣红樱果,被热水激地很漂亮,但是却很平,完全是一马平川。
温三娘子心想这小娘子胸部是不是太平了些,不由得就皱了眉,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将宋篱下巴挑起来,仔细看他颈子,确实是没有喉结,温三娘子想了想,一咬下唇,把手探进水里去,宋篱裙子因为解了系带而滑下去了,她直接摸到宋篱两腿中间去,当摸到那乖巧小东西时,温三娘子不由得嗔目结舌。
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好一阵,心想这么漂亮个小娘子,居然是男扮女装么?
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摸错了,又去把宋篱裤带解开,手伸进去摸了个结结实实。
宋篱喝醉了酒,又被热气熏着,被温三娘子这么一摸,身体甚至起了反应,下面那东西有了些变化,人也因为这点刺激而低喃出声,"董武……"
他那张嘴低喃模样甚是媚人,只把温三娘子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男风本就不禁,甚至有专门相公馆,而且在这红枫阁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别院,里面就住着一个富商养小相公,平素看着还是颇不错一个公子哥,不过里面下人有出来说漏嘴,就说是一个大老爷在外将他当外室养着,根本不是什么少爷公子。
而且这□之事,温三娘子就是做风月这一行,有什么没见过。
只是想到这么个别人明媒正娶小娘子,居然是个男扮女装,不由得还是很惊讶,一边想着这男扮女装少年男人是个什么样人,居然如此大胆且藏得深做出这种事来,又想这少年也该是爱着那男人吧,不然怎么就乐意扮成女人来做人家娘子了呢?
不由得又想吴锦文是否也知道面前这人是不是男扮女装,一经思考,温三娘子倒觉得吴锦文是知道了。不然,吴锦文怎么就如此不近女色呢,定然他也是一个喜欢这□之乐断袖罢。
想到此,温三娘子就对吴锦文生起气来。
当下也没考虑更多,就去开门让等在外间伺候她小丫鬟去叫吴锦文来。
吴锦文满心担心着宋篱,进到温三娘子闺房,只见温三娘子坐在外间榻上,宋篱却是不在。
吴锦文着急地问道,"宋篱她人呢?"
温三娘子露出个冷笑,心想这吴锦文真他妈不是个人,明明喜欢男人,却偏偏经常来她这里,害得她还对这个男人起了不一样心思。
温三娘子语气很不好地道,"他人在里间里,还泡在热水里呢,要看你自己且去看去。"
吴锦文被她说得愣住了,张口结舌,道,"男女有别,且她是我弟妹,你怎么叫我进去。"
温三娘子让那带路丫鬟出去了,还让关上了门。
她站起身来,手指伸出来气愤地想指到吴锦文面门上去,但看到吴锦文也是一脸愤然,她才想到,要是吴锦文知道里面那男扮女装小娘子是男人话,就不该让自己来给他洗澡,于是不由得又动摇了心中想法,难道吴锦文其实是不知道那小娘子其实是个男人?
温三娘子收回手指,看着吴锦文,突然笑了,心想让吴锦文知道他一直爱慕着女人其实是个男人也好,他以后不会再为此人神魂颠倒,自然也就会对其他女人有兴趣了,便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吴锦文转身就要去开门出去,愤然道,"岂有此理,你这莫不是侮辱我?"
温三娘子也不恼,去挡住房门,温柔地笑道,"吴大人,你觉得我是在辱你吗?我三娘做事,会如此没有分寸,你进去一看,自然就会明白。"
吴锦文眉头紧皱,盯着她并不动,但是又确非常好奇,心想为什么温三娘子会让他来做这种事。
温三娘子过来拉了吴锦文手臂,把他往内室里面推,吴锦文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只要进去,他一世清名就毁了,而且他还会毁了宋篱清白。
但是,他虽然心中无比挣扎,脚却如此不听他使唤,往内室里走。
内室里有床,有桌椅,琴凳,布置得清雅又带着柔媚,隔着一道屏风,吴锦文知道里面就有浴桶,那里有宋篱。
他脚不听使唤地把他带了过去。
他听到从屏风后面传来宋篱低低呻吟声,从鼻腔里发出来,低柔又媚人,能够敲进人脑子里,让人瞬间就迷失了理智。
吴锦文明显感到自己呼吸急促,紧张,矛盾,痛苦,又激动,心动……这些都折磨着他。
脑子里很乱,但是却精神突然亢奋,他甚至没有发现当他走进内室后,温三娘子再没有推他,而是根本没有进到内室里来,后面所有路,他都是自己走。
他总算绕过了屏风,宋篱就在那里。
第十六章 失落

第十六章
宋篱被温三娘子摸得起了**,但是却没有后续了。
一团火从腹部升起烧起来,慢慢地烧到全身,那一壶酒似乎也散到了五脏六腑,从身体内部起了一股焦躁,宋篱全身发软,脑子依然晕乎着,却因为这股焦躁难受而醒了一些,半睁开盈着两汪春水眼眸,没有焦距地把面前望着。
吴锦文绕过屏风就见到了浴桶里宋篱。
浴桶里热水还在往外散着热气,蒸起氤氲水汽。
宋篱就在那水汽之中,肌肤细腻洁白,泛着一层浅浅红晕,就如美玉一般,那却是吴锦文心中最美好一个梦,平素云蒸雾绕里深深甜蜜想念与痛苦折磨,是他心坎里最柔软所在,他定在那里,望着宋篱,看到他那漂亮眸子,带着勾魂摄魂魔力,吸引着他走过去,但是他却并没有动。
宋篱唇色已经不再是刚才被湖水冻到颜色,而是泛着水泽嫣红,漂亮带着一丝傲气下巴仰起来,他朝吴锦文看过来。
这让吴锦文定在那里无法动弹,他想向前走过去,但是却又胆战心惊,他想要退出去,却又舍不得。
正是取舍两难之地,宋篱却朝他伸出手来,眸子里蕴着一层水汽望着他,朝他低声唤道,"董武……"
吴锦文被他这一声唤得如遭雷击,身体不由得一颤,他转身就想走,但是宋篱那一副魅惑里又带着渴望样子让他动不了脚。
他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迈了过去。
他在浴桶边蹲下了身,直直地望着宋篱。
宋篱眼前全是模糊,看到一个人影,他便把他当成了董武,他甚至笑起来,伸手去摸他脸,还动了动身子趴过去要去亲他。
吴锦文被宋篱这泛着红晕,勾着眼角笑容而迷惑了,一动不动。
直到宋篱手抚上他脸颊,他身体一颤,却并没有躲开,宋篱手并不暖,带着水意,手指修长,柔软,碰到他脸颊,就让他心脏咚咚咚地跳起来,紧张让他全身紧绷。
就只是这样简单触碰就让吴锦文心里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幸福,但是却又心酸。
宋篱是把他当成了董武啊。
宋篱手从他脸上滑下去,他身子移过来,趴在浴桶沿上,凑过去要亲吴锦文,他半眯着眼睛,脸上一直是笑容,带着水色红唇柔嫩如饱满花瓣,透过微张唇瓣能够看到里面洁白米牙。
吴锦文心跳如擂鼓,眼见着宋篱亲过来,他觉得这一刻似乎是在悬崖边沿,掉下去或者升天或者粉身碎骨。
但是,他觉得自己宁愿粉身碎骨。
不过,事情总是不那么如愿,宋篱亲到半途,在水里突然滑了一下,人就晃到水里去了,他一声痛吟,是手臂在浴桶边沿挂了一下,磕痛了。
吴锦文着急地伸手去揽他身子,手碰到他肩膀,细腻柔软滑嫩肌肤让他在心里一声叹息。
刚才吴锦文根本没有精力来注意宋篱身体,此时要扶着宋篱让他在浴桶里坐好,这才透过清澈透明热水看到宋篱上半身,入目便是细嫩肌肤。
虽然非礼勿视,但是他此时已经顾不上礼仪,眼睛一扫过去,便见到宋篱那平坦胸部,这让他很是惊讶。
宋篱正是和董武感情深笃,情/事频繁时候,平素身体根本经不起什么挑逗,此时被吴锦文手扶着肩膀,就低吟出声,说出让吴锦文脸红心跳话来,"董武,嗯……我要……"
说着还伸手要去攀住吴锦文肩膀。
吴锦文虽然已经娶妻多年,而且决计不是一个被女人说出挑/逗话就把持不住人,但他此时确有些把持不住。
即使是宋篱那平坦胸部对他造成了很大冲击,亦让他在宋篱这媚人声音里有了实在想法。
他甚至一只手沿着宋篱漂亮肩膀弧线向下摸去,手指几乎抚上宋篱胸前乳/头,心想宋篱也该十六七岁了吧,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育呢。
看他和董武恩爱,此时把自己当成董武也很是热情模样,两人该是情/事频繁才对,他胸怎么一点也没发育,以后生育可怎么办?
吴锦文此时还担心着宋篱生孩子问题,完全没有像温三娘子那样对平胸反应得很明白。
宋篱却被他这磨磨蹭蹭惹得很不乐意了,嘴里一遍遍唤着"董武",不满地轻哼出声。
吴锦文此时思绪万千,但因手感受到水温已经低下去了,觉得水要冷了,便觉得应该赶紧把宋篱抱出来才行,不能把她又冻到了。
温三娘子让他进来,吴锦文知道自己没有守住心神,这便已经是输了,此时宋篱就在他手边,一切想要挽回也是来不及,还不如其他事情都等这事之后再说吧。
他将宋篱从水里抱了起来,宋篱出水就如无骨一样地靠在吴锦文怀里,一身细腻肌肤如白玉一般地惹人,吴锦文搂着他腰把他抱起来,宋篱下身还穿着裤子,一出水裤子就开始往下滴水。
吴锦文想叫外面温三娘子进来给宋篱换裤子,但是又没有唤出声。心想此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要温三娘子进来又算什么。
宋篱被吴锦文抱着放到了床上,宋篱头发是被擦得半干了挽在头上,此时也散下来,铺到床上锦被上,黑亮如同黑缎。
吴锦文拉过被子将他上半身盖起来,又伸手去脱他裤子,准备把他全身都裹上被子,这样才不会被冷到。
天气明明并不热,吴锦文额头上却泌出一层细密汗水,手心里也全是汗。
脱下宋篱外面湿嗒嗒长裤,露出两条漂亮长腿,不过,宋篱里面却还有一条小短裤。
只是,此时不用脱那小短裤,吴锦文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其实刚才脱长裤时候,吴锦文就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他紧张让他忽视了这种不对劲。
但是此时视觉冲击太大,无论他是紧张,激动,矛盾,忐忑,这些种种感情都掩盖不住他此时震惊。
宋篱下身男□官形状透过那湿透小短裤是如此明显,即使吴锦文想要自欺欺人也是来不及了。
他此时才想到刚才温三娘子说什么来着,说她是有分寸人才让他进来看宋篱,是,就是这样。
温三娘子一定知道了宋篱根本不是什么女子,而是男子,所以才说即使他进来看也没有关系,一定是这样啊。
吴锦文震惊得向后退了两步,脸色阵白阵青,一时之间脑子里非常混乱。
天啊,宋篱居然是个男子,根本不是女人。
第一次见到宋篱时候,那日阳光那般明媚,就像是今天太阳一样。
他跟在董武身后去董武家,眼见着一位漂亮人朝董武跑过来,吴锦文看到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阳光里仙子,如此清澈剔透美丽人,人世间真能够有么?
之后相处也是,吴锦文任由着自己心越陷越深,甚至每次读到那些相思之词,心中就会起绵绵相思,但他认为这样也很好,远远地看着宋篱和董武在一起过日子就好,看到宋篱每天很开心就好。
他觉得只要宋篱好就行了,他相思与爱慕并不一定要结果,而且,谁说这种相思爱慕不是更好呢,得不到才会永远美好啊。
吴锦文心情复杂而盘桓,但宋篱下身受着冷就很不舒服了,他在床上动着,扯被子,还不断唤董武。
吴锦文这才从刚才那些复杂思绪里回过神来,站在床边不远处望着宋篱,眼中情绪复杂矛盾。
看到宋篱红着脸几乎要从床上滚下来,他才惊了一下,赶紧过去把宋篱往床里面移了一些,然后咬着牙把宋篱身上最后一件小短裤脱了下来,宋篱那个器官倒并不难看,甚至还挺可爱,但吴锦文依然皱了眉头很是难过,根本不想多看一眼,拉过被子赶紧把他整个人裹起来,然后坐到房间里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了。
宋篱被被子裹着不舒服,嘴里发出不满地哼哼,又叫董武,但是吴锦文却并不想去搭理他。
吴锦文此时难过极了,他如此爱慕一个人,居然是个男人。
他一生,还从没有像此时一样地失态,喝了一杯冷茶依然压不下心中烦躁,于是又喝了一杯。
此时外面突然传出声音来,却是温三娘子劝阻人声音,"你且容我进去看看了,你再进去。"
"他是我娘子,为何要你进去看了再让我进去。"这却是董武声音了,吴锦文听到董武声音,却并没有一点被抓住慌乱,反而很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宋篱失望了,还是对自己爱情失落了,反正,他经历了刚才那么复杂感情心绪变化,此时却是再平静不过了。
吴锦文站起身来,对外面说道,"三娘,你让他进来吧!"
董武是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吴锦文对上他眼,他分明从董武眼里看到了杀气,但是,他此时身心俱疲,根本不想和董武说话,于是只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出去了。
董武也没有时间和他理论,看到床上宋篱,就冲了过去。
正文 第十七章 忧虑

第十七章
宋篱他们落水后要到红枫阁来换衣服,吴锦文考虑周全,就怕宋家姐弟母亲以及万家人过来找人找不到,就派了身边小仆去河边找曾氏她们将事情说明一番,毕竟几个姑娘家到雅楼里去很不妥。
最初他们是有劝万家另外两个女孩儿和宋家姐弟不用跟过去,但他们坚持要跟着去,这才带着他们去了。
此时却是要和万家和宋家说明情况,让他们赶紧去红枫阁里接人。
这小仆找到河边去,还没有问到曾氏和万家人所在,就看到了董武。
董武是事情做完了,来接宋篱回家去,问了曾氏,知道宋篱他们到西亭湖边林子里去了,估摸着会在湖边玩一阵才回河边,故而他们才没派人去找。
董武就是在去湖边路上和吴锦文这个小仆遇上。
吴锦文这小仆认识董武,就赶紧拉着他说了事情。
董武一听宋篱落了水被送去红枫阁暖身换衣服去了,他担心宋篱身体,着急不已,就自己往红枫阁来,而让那小仆继续去河边找曾氏他们,给他们说明情况。
对于红枫阁,董武是知道,他毕竟是个商人,平素有应酬,对于这种风月之所,多少是知道。而且不免也会因为应酬而去这些地方。
他一路往红枫阁来,路上只是担忧宋篱身体,他不知道宋篱喝了酒醉酒睡过去了,故而并没有想到宋篱男儿身身份会被暴露。
从岸上到红枫阁要比直接从湖里过去远不少,董武虽然跑得快,却也花了些时间。
到红枫阁,说自己是落水小娘子夫君,里面伺候女婢态度还挺好,就说那小娘子在被三娘照顾,也没有想着要先去通报再带董武进去,都看董武忠厚且又着急,就直接带着董武去了后面院子温三娘子住小楼前面。
在楼前,董武就和吴胤文碰上了,吴胤文看到董武这么快就来了,脸上闪过惊讶和着急担忧神色,董武走上前去和他说道,"胤文,你在这里么?我家宋篱呢?"
吴锦文被招进楼里时候,吴胤文本是要拉住他,但是,吴锦文一下子就进去了,他根本没有劝住。
此时他家一向稳重端正大哥进了楼里这么久,那带他进去小丫头早出来了,但他却没有再出来,吴胤文就明白,他大哥难道是去和董武娘子私会了么。
吴胤文是不知道宋篱和吴锦文之间有没有什么偷偷摸摸关系,但他想着也许是有,而且他母亲来信,提到他大哥一直不把他大嫂接到云州城一起住事,说让吴胤文劝劝他大哥,有这一点事情,吴胤文就更加确定自家大哥是不是和董武娘子有染,不由得分外担忧。
于是就只得站在门口守着,不让别人进去撞破,然后又考虑着如何帮他大哥把他和宋篱之间这种惹是非事情解决掉。
只是没想到那小娘子夫君董武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吴胤文赶紧上前去想绊住他,道,"董武哥,你来了?"
董武道,"我家宋篱落了水,他身子一向不好,就担心他有事。我进去看他,就不和你说话了。只是不知可有叫过大夫了,要是没叫,我得带他赶紧去看大夫。"
董武这样焦急和担忧,吴胤文如何感受不到他对他家娘子感情,不由得就在心里越发着急,心想要是让他知道自家大哥和他家娘子不清白,那还不得闹翻了天,两家人是世交,这种丑闻传出去,可如何是好。要是董武只是陌生人,那还好说,他们家尚能解决了这人,然后压下事情去,但是,董武却并不是陌生人啊,而且还是感情非常好世交好友。
董武也不和吴胤文罗嗦了,就直接要往楼里去,吴胤文过来拉着他,道,"董武哥,你先别进去,这里主人家三娘在里面照顾嫂嫂呢,估摸着要给他洗热水澡,然后换衣裳,你这样进去不妥当。"
董武听到一个女人照顾宋篱洗澡,马上一惊,心想宋篱是男儿身,被一个女人洗澡,那还不是被占了便宜去,而且宋篱男儿身分也不是能让别人知道事情。
他于是越发着急起来,道,"我是他夫君,这样进去,怎么会不妥当呢?"
吴胤文解释道,"那你也要看看三娘意思吧,她也在里面呢,你去看嫂嫂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你得看看是不是会冲撞了三娘吧!"
他这样说是很有道理,董武一下子犯起难来,赶紧让领他来那个小丫头进楼里去和三娘说,那个小丫头于是就跑进去了,董武却实在不能放心,小丫头前脚进去,他后面就推开吴胤文跟着进去了。
三娘让吴锦文进了内室,她倒没想要去听墙角,于是在外间站了一阵,没听到里面声音,就出门下楼来了,在楼梯转角处站着想事情,于是那来找她小丫头一下子就看到她,没有什么心机小丫头马上就喊道,"姐姐,那位小娘子夫君找来了,要接她去看大夫。"
三娘被她叫得一愣,赶紧要说让她噤声,但是董武已经看到她了。
董武一看到她脸色就一变,不是说这个女人在照顾宋篱吗,但她却在楼梯上站着,那是谁在房间里照顾宋篱呢?
想到刚才吴胤文推阻,他不得不想其中有猫腻。
董武对三娘道,"我家娘子落了水,他身子一向不好,我来接他去看大夫,多谢姑娘你对他照顾。"
温三娘子一看董武,心里就惊了,心想自己还让吴锦文和他媳妇儿在房里呢,没想到这个男人就来了。
看董武忠厚而正直模样,温三娘子实在无法想象,就是他娶了一个男媳妇儿,而且还让人家男扮女装跟着他过日子。
温三娘子正想要推阻,董武已经冲上楼梯了,道,"不知我家娘子在哪间房里,我这就带他去看大夫。"
温三娘子赶紧道,"已经叫了大夫过来,你且等等,不用带他走。"
"叫了大夫么?那真是多谢姑娘你。他一向胆小,落了水定然被吓到了,就有劳姑娘你带路,我且去看他,好好安慰才行。"董武虽然言语礼貌,但是态度却很强硬。
像温三娘子这种最会打太极人也突然气势弱起来,不敢怠慢,但是她却不知道吴锦文和宋篱在屋里干什么,就怕董武冲进去是捉奸在床,于是就赶紧道,"他没受什么惊吓,只是有被湖水冷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已经走到门边,温三娘子道,"你且容我进去看看了,你再进去。"
董武看温三娘子这样明显阻挠话语,就知道事情一定有问题,他言语也带上了怒气,道,"他是我娘子,为何要你进去看了再让我进去。"
董武说着,就要自己去推门进去,此时却听屋里面传来吴锦文声音,"三娘,你让他进来吧!"
董武脸色一沉,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冲进里间,就见吴锦文神色淡漠地站在桌边,手边是一杯茶水。
他想到这个人平素就对宋篱抱有爱慕,董武此时不免地眼神里就带上了愤怒厌憎,但是吴锦文却并无过多表情,只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董武看到床上躺在被子里宋篱,神色一怔,然后赶紧跑了过去,也顾不得吴锦文。
宋篱面色红润,头发散在床上,眼睛微眯着。董武看他是好好,着急心安定一些,却一股心酸难过泛起来。
宋篱眼睛微睁开来,他此时已经酒醒了一些,看到面前董武,就朝他露出个笑容,唤道,"董武……"
董武几乎眼眶泛湿,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脸颊,道,"宋篱,你还好吗?"
宋篱身体还泛着热潮,挣了半天把手臂从被子里挣出来,抓住董武手,道,"董武……"
董武看到一边扔下来宋篱湿裤子,他神色一变,心想宋篱掉进水里了,定然是要把湿衣服都脱下来,难道吴锦文和这楼主人知道宋篱是男儿身事情了。
董武将宋篱裹着被子抱起来,手从被子缝里摸进去,宋篱果真光溜溜什么也没穿。
他将宋篱拥在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宋篱依然迷糊着呢,低声哼哼,董武闻到他鼻息里酒气,就知道宋篱这个样子是喝醉了酒。
他在宋篱耳边问道,"是谁脱了你衣服?"
宋篱拿眼睛瞅他,看得很是专注,道,"董武……"
董武又问一遍,宋篱只会说董武,董武挫败了,心想宋篱这幅模样,那就定然是别人帮他脱衣服了。
或者是吴锦文,或者是这楼里主人,刚才那个叫三娘女人给宋篱脱。
他们定然是知道宋篱男儿身了。
董武经过最开始焦急担忧慌乱,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心想他们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毕竟,事情发生了,此时一味懊悔也无意义,而必须去找到解决办法。
董武把宋篱放到床里去,里面还有床被子,他又扯过来给宋篱盖上,这才出了内室,温三娘子在外间,吴锦文却是没在。
董武对温三娘子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慷慨和救助,只是董某还想请求姑娘舍一套衣裳给内子。"
温三娘子没想到董武是如此沉着冷静一个人,明明知道大家知道他那小娘子是男儿身秘密了,居然还能够如此沉稳毫不慌乱,她倒欣赏起这个人来了。
微笑着福了个礼,道,"这位爷你不用这般客气,我这就去给他拿一套衣裳。只是,我看你家娘子身形高挑,我衣裳他穿着估计小了,这里倒是有适合他,不过是男子,且是干净,不知道你乐不乐意要。"
董武感激地道,"男子衣裳也没关系,有劳姑娘你了。"
第十八章 换衣

第十八章
不多时,温三娘子就亲自抱进来一叠衣衫,从内衣到外裳齐全。
董武接过她手里衣裳,又道谢后便抱着衣裳进了内室。
宋篱身上水汽全被被子吸干了,董武把他抱起来,先只剥开了最上面被子,把上衣给宋篱穿上。
宋篱虽然醉酒醉得迷迷糊糊,但被伺候穿衣时候多了,便习惯成自然,董武要给他穿衣,他还能懵懂地伸手配合。
看宋篱脸上染着一层红晕半闭眼睛乖巧地任由他穿衣样子,董武心里是又甜蜜又生气,心思矛盾复杂。
他给宋篱把内衣中衣穿好后,宋篱嘴角还噙着满足笑意靠在他怀里,只让董武伸手狠狠地拧了他脸一把,把宋篱拧痛了,宋篱就甩着脑袋躲他手指。
董武看他脸颊被自己拧地红了,刚才还因为宋篱不知轻重在外随意喝醉酒而把身体也让别人看了去而生气,此时又不由得心疼起他被拧红脸颊来,低下头在他脸上被拧红地方轻柔地亲了亲。
董武叹了口气,他是相信宋篱不会故意去勾引吴锦文。
但是,刚才他进来时,却是吴锦文坐在屋子里陪着□只用被子裹起来宋篱。
这其间可能发生过些什么事情,董武想也不敢想。
不过好在他给宋篱穿衣时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他身体,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痕迹,想来宋篱并没有被什么人给轻薄了去。
吴锦文出去时那冷淡神色,董武也敢肯定,他一定是见过宋篱身子了,知道了他是男人,所以就失望了,估计还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然后受伤了吧!
想到此,董武虽然痛恨吴锦文把宋篱身子瞧了去,认为他是个伪君子,占了他媳妇儿便宜。但是,从此吴锦文知道了宋篱其实是个男人,对宋篱再无异样心思,这对于董武来说也算是一件高兴事情了。
毕竟,谁愿意自己媳妇整日地被别人惦记呢。
而宋篱被那温三娘子可能看到过身子,董武虽然对此心里酸溜溜,但却并不是气愤,毕竟,他是个男人,对于女人总是宽容一些。
现在最重要问题是,就怕这两个知道宋篱男儿身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他现在亟需去做除了好好照顾着宋篱外,就是要让吴锦文和温三娘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董武将宋篱上半身穿好了,这才来给他穿下半身。
先是用已经染湿被子把他下面又擦了擦,宋篱觉得冷,还不满地乱动了一下,被董武抓着两条腿硬是套了裤子上去。
总算把宋篱给穿好了,董武才将那床染湿被子拿开,用干爽被子把他盖好。
这女人香闺里带着一股香气,微微甜腻,被子上香气就更重,董武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宋篱便被他声音给扰醒了一些,又半睁开眼睛瞧了瞧他,估摸着他脑子还转不过来,露出一脸迷茫神色,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董武出了内室,温三娘子还在外间等着,董武对她行了一礼,很是诚挚地道,"今日真是非常感谢你对内子照顾,他一向身子不好,今日又掉进水里受冻,我还担心他会出什么大毛病,此时看着一切还好,这才放下些心。今日不仅占用了你闺房,还将被褥给弄湿了,真是很抱歉。如果你不嫌弃,我过两日再携礼来表达谢意。"
温三娘子此时很是温和,道,"爷你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小夫人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他掉入湖中,被救起来太冷,当时也没有什么御寒东西,小女子就自作主张给他喝了烈酒,这样可以驱寒暖暖身子,只是没想到倒把他给喝醉了,这倒是我所未料到。不过,只要他身子好,我想当时这般做还是没有做错。"
温三娘子就怕董武怪罪起来,说故意把他娘子给灌醉了,于是董武一说感谢说辞,她就赶紧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了,把自己身上可能会背罪责都推掉,而且还全是为了宋篱好。
董武看宋篱喝醉酒,而且醉得那样深,就知道宋篱当时可能是用酒来御寒,此时温三娘子如此解释一番,他也真无法说出责怪话来,道,"我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就该喝酒御寒,是姑娘想得周到。只要内子身子没问题,一切都没有太大关系。不过,内子身子不同旁人,我和他这样在一起也实在不容易,并不想多添惹麻烦,所以,有些事情,还有劳姑娘你给保守着不要说出去。"
温三娘子坐在椅子上,笑了笑,道,"保守住这件事于我也是举手之劳,不过,有件事,也还请爷你也担待着。"
董武看向她,问道,"何事?"
温三娘子拿着手帕仔仔细细地摩挲了一遍自己左手手指,这才道,"我想爷你可能会怪罪吴大人来着。那也是小女子疏忽了,这才造成了这样大错。"
董武听她说吴大人,就知道这女人是想替吴锦文开脱,便一言不发,只等她接下来话。
温三娘子脸上是有些歉意笑,道,"爷你也知道,我伺候小夫人洗浴穿衣,他当时醉酒完全昏过去了,所以事情都得我一手办,知道他不是个女人时,你也该知道我是多惊讶,我当时就想着这种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所以是想掩着。但浴桶里水冷了,总不能叫小夫人一直在冷水里泡着,那样他还不得又被冻病了。我一个小女子,那里有力气把他给从浴桶里弄出来,所以只得叫了吴大人来帮忙,想着吴大人是个男人,而且也是个能守得住秘密人,即使看到了小夫人身子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爷你还得见谅,小女子实在没考虑周到,可能会让你误会吴大人对小夫人有什么企图。我三娘是可以打包票,吴大人没有任何越轨之举。而且,小夫人是一男人,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这方面癖好,所以,还请爷你别怪罪我这方面不周到。"
温三娘子话说得圆,又是求情,又是讲理,又是打包票,但是董武却不能完全相信她话。
只是,温三娘子最后一句倒是最在理,董武也看得出来,吴锦文知道宋篱是男人之后,以后定然再不会对他有心思了。
此时宋篱把柄也在温三娘子手上,自然得顺着温三娘子意答她话,董武便说道,"这一点,我自然是能够理解,吴兄那边,我会去和他说。三娘你好意,我都是会记在心里。"
本还是叫姑娘,此时也关系近起来,叫起三娘来了。
温三娘子很是高兴,还拉起皮条来,道,"要是爷觉得我好,以后多来捧捧场就是好,在我这里谈生意,宴友人都是不错。我这里姑娘们都听话乖巧着呢,很惹人喜欢。"
董武只得赶紧应了说好,然后又进内室里去看宋篱去了。
董武闯进屋找宋篱那时,他因为怒气确是给人以很凶狠感觉,之后吴锦文从内室里出来,也是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温三娘子就怕这两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冲突,温三娘子认为那时候,她就走不脱关系了,所以才这样苦口婆心地来为吴锦文辩解,只希望到时候董武不要和吴锦文大打出手什么。
现在董武应了,温三娘子也就放下些心,出门去安排别事情去了。

第十九章 发烧

第十九章
去请大夫一直没有到,曾氏和万家太太却带着人过来了。
虽然这红枫阁名字很风雅,里面房屋亭台花园也都精美雅致,不过,这依然改不了这里其实是个高等窑/子事实。
万家太太是不愿意进红枫阁大门,而且甚至不愿意在这里露面,只坐在马车里,让家里男丁进去把人叫出来。
万家二小姐已经泡了热水澡又换上了一身干衣服,虽然她嫌弃穿别人乐伎衣裳有**份,但是却又不能不穿,最后不得已只能穿了。
她哭得太久,以至于眼睛有些发肿,而且消耗了太多精力,此时母亲来接,她也没什么精神力气,还是被另外两个姐妹扶着从红枫阁里出来。
万家大小姐扶着妹妹要上马车,妹妹倒是上去了,她要进去时候,就被她大娘给刮了一巴掌。
万家太太骂道,"你这是怎么照顾妹妹,把人照顾进水里去吗?"
万家大小姐本就是很怯懦内向性格,被她一打一骂,甚至连哭也不敢哭,只眼中含泪闭着嘴答不出话来。
万家太太还在骂人,道,"是哑了吗?怎么不答话。没照顾好你妹妹,难道连推你妹妹进湖里去仇人也没有看到吗?"
万家大小姐还是憋着不答话,是万家那个小小姐低声说了一句,"大伯母,是跟着宋家太太一起那个叫君君男娃推二姐。"
此时宋家太太曾氏可不在,她亲自进红枫阁去接儿子女儿去了,而且她觉得也该去看看落了水宋篱。
曾氏不在,万家太太想要找她讨个道理也不能,于是就在马车上坐着等着,也不让接了人就走。
又让家里男丁去红枫阁里找主人家来理论,她家姑娘怎么会好好地在船上落了水。
万家二小姐就是遗传她这个母亲骄纵性格,可想而知,万家太太一点也不是一个可以好好打发人。
一会儿,万家男丁就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就是温三娘子那个丫鬟。
她声音又嫩又软,给万家太太福了福礼,这才道,"我家姐姐说请太太到厅里去坐坐,这样便于好好说话,我们这里没有在门口站着说话理。"
万家太太自然不要进红枫阁去说话,认为那有失自己身份,便恶声恶气道,"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身份,让我进你们这地儿去,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何况,我好好一个女儿,人却在你们船上掉进水里去了,这是何道理?而且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是有人把我家闺女推进水里去。"
那小丫鬟看万家太太动怒,只得委屈地说道,"这位太太,你还先息怒,这事始因我却是不知道,知道人在里面呢,我再去给通报一声,问问姐姐意思吧!"
说着,这小丫鬟就跑进去了。
万家太太心疼着她女儿呢,一边生气,一边拿着手巾给万晓菲擦脸,又问,"身子可有事没有?回家去就叫大夫来给你好好看看,可千万莫要落下什么病根。"
万家二小姐靠在自己母亲身上,此时倒没哭了,只是愁着一张脸,精神恹恹。
过一阵,温三娘子倒没有出来,却是吴锦文出来了,他身边是吴胤文和另外一名吴锦文同僚官员,还跟着一位红枫阁里姑娘家。
从车窗帘见到出来三个男人,万家太太就把眉毛皱了起来,心想这里面住狐狸精,果真有男人撑腰就一点理都不给吗?
吴锦文出来后就问道,"不知哪位是你们主母?"
万家太太让丫鬟撩了马车帘子起来,道,"我就是。你们这是来做什么?我家闺女被推得入了水,这可总是要有个说理地方吧,总是要谁来赔偿?"
吴锦文此时已经恢复了温文尔雅神色,对万家太太道,"今日天气好,是在下包了船游湖,贵千金在船边被推下湖,我们皆是见证,夫人要一个说法,我就是来给你说法。"
万家太太笑道,"那这倒好。"
吴锦文接着介绍了身边那个人,道,"这位是理刑厅秦大人,今天事情,他都可以作证。"
听吴锦文说他旁边那个略微矮胖人是理刑厅大人,万家太太就直起了身子,然后听吴锦文继续说道,"今日午时过后,我们所坐画舫到西亭湖西南角望风亭停靠,在那里,遇到在下弟妹宋篱,我便准备让小仆送他和跟着他几个人回去,不过,您闺女想要上船游玩,我觉得不妥,且宋篱也觉不妥,宋篱就劝您家闺女不要上船去,在这个过程中,您家闺女将宋篱推入湖中,跟在他们身边男娃汪君卿见宋篱被推下湖,就和您家闺女起了争执,然后失手把您家闺女推入湖中了。这就是当时事情,很多人能够作证。"
吴锦文每次说到宋篱,他自己就能够感觉到心脏似乎被割了一刀,但是,就是这种疼痛,才让他觉得自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他看向万家太太,虽然面色平和有礼,但是却依然给人一种严肃又锐利感觉,让一向脾气逼人万家太太也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得问在一边万家小小姐,道,"妍枝,你说,当时是这样么?"
万家这位小小姐也是比较胆小性格,被伯母问到,就怯懦地答道,"是二姐先把那位宋小娘子推到湖里去了,然后那个叫君君男娃就把二姐推到湖里去了。"
这下万家太太说不出话来了。
那位刚才站在一边红枫阁里姑娘就过来说道,"太太,现下您知道我们阁里可没伤过你家千金,您家小姐是我们阁里一位姐姐给从水里救上来,她也落了水受了冻,她平素就是有关节痛毛病,这样被水一冻,还不知道旧病复发了会如何呢,定然又是要花银子吃不少药。且您家小姐被我家姐姐给救了,又给烧水暖身,又给干净衣裳穿着,倒了姜茶伺候着,我们也费了不少力气,虽说这本就该有怜悯之心给些落难人帮助……"
这位姑娘也是个能说会唱,此时这样一番说道,万家人哪里听不出她潜台词,万家太太眉毛都皱起来了,赶紧让下人给这位姑娘答谢相救钱财,这姑娘却不收,道,"这么些钱,我们这里却是不缺,只是希望太太记得些我们这里恩德就好了。以后您家里闺女也多看着点,您这不是连我们门槛都不愿意迈么,您家姑娘家也千万劝着了,我们船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位姑娘家就随意上。"
这位姑娘把万家太太说脸色发青。
她瞪着眼冒火,却又骂不出来。
那边几个大男人也不得不想这女人嘴利。
吴锦文适时又说道,"贵千金推了我家弟妹入湖在先,到时若是他们要追究,再去夫人府上叨扰了。"
说完,吴锦文他们也就进去了。
虽然吴锦文此时心中对于宋篱是男儿身矛盾痛苦非常,但是,他却依然是不容许一个外人来欺负他。
万家太太在车上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像是避开什么瘴毒之地一样,让赶紧回家去。
这边曾氏被小丫鬟带着进了红枫阁里,在西边阁子里见到了她家儿女,汪君卿也在他们一起。
曾氏拉着儿子女儿看了一番,又问了他们没出什么事,一颗悬起心才放下来,又问起宋篱事情,道,"宋篱可没出什么大事吧!"
宋乐平蹙着眉头,愁着脸,道,"怎么没出大事,就是那个万晓菲把嫂嫂推进湖里去了,被救上来后就一直冷得打颤,喝了些酒才好些,之后还晕过去了,现下在旁边楼里,听说董哥哥来了,现在在照看他呢。只盼着真没事才好。"
说着,又气愤起来,道,"全怪那万晓菲不听劝说,以后我可是再不和她玩了。"
曾氏一向是信佛向善平易近人温和人,此时听女儿如此说,眉头也皱了起来,道,"万家太太我平素也是不想相交,今日也是他们过来搭着说话,这才有了后来事情,若是宋篱出了什么事,我倒是背了过错,这下可如何对亲家家里说起呢。"
曾氏这说亲家,是指董武舅舅家里,两家已经给宋福明和吴雪珍定了亲,只等到了年龄后就成亲。
这边几个人一直愁着,担心着,宋乐平和汪君卿说要去看宋篱到底如何,被曾氏阻止了,曾氏让伺候在屋子里那个小丫鬟先去楼里帮着问问宋篱和董武意思,然后再看如何做。
董武进内室里去,便准备抱宋篱出门,毕竟这个是别人地方,而且还是一个雅楼,总归快点离开地好,带宋篱回家去看大夫才是当务之急。
他坐在床边要把宋篱抱起来,看宋篱脸颊上晕着红晕,如同抹着胭脂一般,让宋篱带上了艳丽风情,董武心里满是爱意,伸出手指去摸摸他脸颊,这才发现不对劲起来,他本还以为宋篱这样是醉酒所致,但现在宋篱脸颊却很烫,这种发烫又不能确定到底是醉酒造成,或者是宋篱在发烧。
这让董武着急起来,赶紧出去问大夫怎么还没有来,他觉得还是先让宋篱看了大夫再说,这样比较安全。
三娘却来说道,"是不是小夫人出了什么事?这下可没法了,爷你得带他进城里去看病。距离这里不远那位胡大夫这几日回老家上坟去了,派去请他人回来说他人不在,又去了另一个不错李大夫家里,说是也没有人。哎哟,这样正是要大夫时候,偏偏都不在。"
董武赶紧又跑进内室里去,又把宋篱衣带解开,拉下他领口来摸他肩膀胸前,发现也很烫。
董武实在不能判断宋篱这到底是生病还是醉酒发烧,但看宋篱神情并不痛苦,想来该不是生病发烧才对。
于是这才放下些心来,把宋篱身上衣带系好,就把他一把抱了起来,出门来对三娘道,"还有劳三娘你找一辆马车来可好,我这就带他进城去看病。"
三娘应了,说将自己马车舍给董武用。
董武把宋篱抱下楼来,正和曾氏他们遇上。
曾氏看到宋篱在董武怀里没有动静,就担忧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董武让她看了看宋篱,道,"他这全身在发烧,就怕是害病。我得赶紧带他进城看大夫去。表婶子,你们也和我们一道回去吧!有劳您帮忙把君卿给照看着。"
之后就是董武和宋篱一辆马车,曾氏带着几个孩子还有她家小丫鬟坐她自家那辆驾过来马车。
宋篱被董武抱上马车后,宋篱倒是醒过来了,他全身发热,而董武又给他穿了不少衣服,就不耐又焦躁地要自己扒衣服。

第二十章 生病

第二十章
董武将宋篱搂在怀里,马车沿着主干道向前行去,马蹄声伴着轱辘旋转声音传入耳里,总让人觉得这声音太过单调,而路途却走不完,董武不得不又催了一次让那马车夫把车驾得快些。
宋篱身上散发出热气,熏得他脸颊绯红,从脸颊下巴向下,漂亮颈子,以及掩在白色衣领下面锁骨肌肤也都泛着红晕。
宋篱不耐地在董武怀里挣动,手要伸过去拉自己衣裳领子,被董武把手抓住了,宋篱更加不耐起来,嘴里也发出难受呻吟,眉头也蹙起来。
董武看他难受,却依然不能任由他自己把衣裳给拉下来,只得将他抱紧,一只手制住他手,另一只手却伸过去轻轻抚摸宋篱脸颊,又向下抚摸他锁骨肩膀,这样轻柔动作让宋篱心里那股焦躁减轻了很多,痛苦呻吟也变成带着一丝享受快乐叹息。
因为这个时候从城外回城踏青者很多,在城门口,马车排起了队才能够进去。
董武不知道这要等多久,看宋篱身上一直高热不退,也焦躁起来,将宋篱在怀里抱紧,又轻轻抚弄宋篱背脊,以此来让宋篱好过一些。
董武并没有直接带宋篱回家,而是去了城西这边一个药堂,这个药堂是蒋诗泽产业,故而董武和这里坐堂老大夫也算熟悉,下了马车就抱了宋篱到后面院子里去,让大夫给宋篱看病。
又请了药堂里小伙计帮着招待了那送他们来马车夫,还拿了钱给了他作为答谢费。
对方客客气气地说了些关心话,又说等小夫人看了病,送了董武和宋篱回到家他再回红枫阁去,董武让人感谢了他好意,但还是让他先回去了,说之后不用麻烦他。
老大夫给宋篱把了脉,又看了脸色,然后听董武说了宋篱情况,老大夫说宋篱这没什么大碍,但还是给开了一和药。
之后董武带着宋篱坐了药房里马车回去,因张伯夫妇不在,董武一个人在家里于是又忙着给宋篱煎药,又要照顾宋篱,很是忙乱。
所幸曾氏回家后,带着汪君卿过来,看他很忙,就让自家一个老婆子过来帮着做些屋里活计。
董武这下觉得什么时候再买一个婢女回来才好,即使宋篱反对也是要买,不然有事情时候总是没人,那就太不方便了。
董武熬好了药喂了宋篱喝,宋篱此时身上高热倒是退下去了一些,但是依然不清醒,董武很是忧虑。
之后宋乐平也来看了宋篱,看到宋篱躺在床上一直不醒,就分外自责,道,"要是我当初没有拉着嫂嫂让她陪我们去树林子里就好了,就不会有他掉进水里去。"
宋乐平自责完就说要留下来照顾宋篱。
董武说了几句安慰话,拒绝了好好意,让她回去了。
汪君卿看宋篱生病,便变得更加沉默起来,人也分外乖巧。
宋家派过来那个老婆子按照董武要求破了寒食不生火规矩,给宋篱熬了鱼粥。
晚饭桌上,只汪君卿吃了很少东西,董武忧虑宋篱,根本吃不下。
太阳下山了,晚风吹来,院子里也变得很冷。
宋篱这时候倒是醒过来了一些,只是看着精神不大好,而且脸上退了红晕就变得苍白起来,甚至白得脸颊都要透明了一样,只让董武心疼不已。
董武端了温着鱼粥过来喂他。
宋篱被董武扶着,又在他身后垫了软枕让他靠在床头,宋篱目光四处转了转,道,"我们回家来了吗?"
董武柔声应道,"是啊。我早把你带回家来了。来,吃些鱼粥。"
宋篱嘴里发苦,虽然闻着董武喂过来鱼粥很鲜香,但是却没什么食欲,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头发闷发疼。
但看董武那温柔劝慰样子,又实在不忍心让他太过担心,就张开嘴吃了几口他喂过来鱼粥。
那么只小瓷碗,粥一半也没吃完,宋篱就把头偏开,再不吃董武喂过来东西了,声音也很细弱,像是提不起气力来一样,"董武,我吃不下了,不吃了。"
董武看宋篱那蹙眉难受样子,只得不勉强他,将粥碗放到一边去,拿着手巾仔细地给宋篱擦了嘴,又问他道,"是不是哪里难受?先这样坐一会儿消食,还是躺下舒服些?"
宋篱觉得还是先坐一会儿和董武说说话地好,就说要坐着。
董武于是又去把宋篱一件披风找来给他披着,又把他身上被子仔细压好了,才坐下来和宋篱说话。
宋篱看着董武,小声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接我?铺子里事情忙完了吗?"
董武点点头,道,"铺子里事情上午就忙完了。午时刚过我就去西门外找你们了。正好遇上来找表婶子说你落水顺旺,我就急着赶过去了,幸得你没出什么大事。"
董武说着,想到宋篱受了苦,心里就很自责难过,声音里不免也带上了些沉痛。
宋篱身上发软,没有力气,但还是抬了手起来轻轻抚在董武脸颊上,道,"我不是没事吗?你别难过了。"
董武握着他手,放在嘴边轻轻亲吻。
宋篱想到自己醉酒后就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自己当时湿漉漉被人带到红枫阁去,就担心起来,不知自己男人身份是不是被人看了去。
宋篱蹙着眉,犹豫了一番才问道,"董武,是你给我脱了湿衣裳换干衣裳吗?"
董武看宋篱这犹豫模样,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董武却是不想让宋篱担心,于是就撒了谎,道,"是啊。我过去就正好接到你,是借了那红枫阁里主人家屋子给你洗了澡,又换了干衣裳。过两日,我还得去感谢那主人对你照顾和帮助。"
听董武这样说,宋篱才放下心来,脸上神色也变得轻松了。
他确是模糊记得董武照顾他在热水里泡澡,然后还把他抱到了一张香得过分床上。
宋篱之后精神不济,就偏着头靠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董武扶着他,让他好好躺着睡,这才出门来。
见到汪君卿小朋友端着凳子坐在堂屋门口,董武就说道,"君卿,你坐在门口吹风不冷么,快进屋去吧!"
汪君卿却不答他,而是问道,"嫂嫂吃了饭了么,身子没事么?"
董武也是挺忧虑,觉得宋篱身体状况根本不像大夫说那样没事,但他依然安慰汪君卿道,"会没事,你别担心。"
想到汪君卿晚饭没吃多少,就又道,"你晚饭没怎么吃,可要吃果脯?"
汪君卿摇头,"我不吃果脯,吃多了牙疼。"
董武想了想,还是说道,"君卿,你也看到了,你嫂嫂身子不大好,这几日要好好养着,不能做事照顾你了,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回家去,你看可好?"
汪君卿马上反对道,"董武哥哥,嫂嫂病了,我怎么好就此回家去,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能够照顾嫂嫂,我不回家去。"
董武又劝了他两句,看汪君卿硬是不回家,他也就没法子了,只得让汪君卿留下来。
这董记烟叶铺子本就距离董武家里不远,不知道李万林是从哪里得来消息,天色暗下来烟叶铺子里关门后,他也跑过来关心宋篱来了。
董武端了热水在卧室里给宋篱擦脸和手,李万林敲了院门进来,看到了坐在门口汪君卿,便问道,"嫂嫂,她没事吧?"
汪君卿起身过去,道,"董武哥哥没让我进里面房间去,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但董武哥哥说嫂嫂没事。"
李万林站在院子里扭捏了一阵,实在担心宋篱,就坐在那里等照顾宋篱董武出来,董武给宋篱擦脸时候,觉得宋篱脸上热度又不正常起来,宋篱呼吸也比原来来得粗重,他实在放心不下,从内室里出来,觉得还是再去请个大夫来给宋篱看看病比较好。
在堂屋里看到李万林,李万林见到他就赶紧道,"董武哥,嫂嫂他没事吧?"
董武眉头皱起来,道,"怕是发烧了。林娃,你赶紧去请一下万宝堂里于大夫过来。"
李万林看董武着急,就知道宋篱一定是生病严重,也不敢耽搁,就往外跑去请大夫。
这万宝堂距离双桂巷并不远,这于大夫也不是特别有名大夫,但因宋篱时常在他这里吃药,而且每次都挺有效,董武觉得去请有名好大夫,还不如让他这个适宜宋篱大夫来。
第二十一章 养病

第二十一章
宋篱因为落水,之后低烧了数天,一直精神昏沉,卧病在床。
董武本是要在这段日子里出发回珉阳县里去办事,然后又该去看他家在窑云县烟叶种植庄子,这样兜兜转转至少也要花月余时间才能够回来。
此时宋篱生了病,董武却是不能离开家了。
家里通过宋家曾氏买了一个人伢子介绍小丫头来做事,又有张大娘在家里照料,一户小户人家里,事情本也不太多,故而事务也就照料得过来了。
只是董武无法放心宋篱,每天除了出门办紧要事情,其他应酬都是推脱了,要在家里照顾宋篱。
他那些朋友,见过宋篱没几个,不过都是知道董武极疼他家媳妇,成亲三载他家媳妇儿没有生育,别人提起让他纳妾事情,他也从来都是拒绝,即使是在楼子里谈生意,也没见他对花楼里漂亮姑娘上心过,别人对他调侃起这事,他还能毫不避讳地说他和他家娘子感情极好,不想在外沾染不清,别人最开始也会拿他这事开些玩笑,说他怕家里河东狮,不过董武也并不恼,后来大家看他确是和家里妻子关系非常好,这种玩笑也就少了。
现在董武家里娘子生了病,他每日多花时间在家里照顾他,那些生意伙伴或者朋友倒是很能体谅,毕竟董武之前就在他们面前树立了疼媳妇儿疼到骨子里形象。
另一边,吴锦文也不会把宋篱是男儿身事情泄露出去,他只是震惊于这件事,然后又深受打击。
就因为这件事,他本就没有多少活泼精神性格变得更加严谨而沉稳,以前还比较多话,现在也言语比以前少了很多。
他家二弟吴胤文自然看出了自家大哥变化,而他也知道这种变化是在他家大哥和董武娘子共处一室之后发生。
那一天,吴锦文从温三娘小楼里出来,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但吴胤文那时也不好多问,后来董武没找吴锦文理论,吴胤文便已经谢天谢地了,之后他也不好问吴锦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又劝了几次让吴锦文赶紧把嫂子接到身边才是正理,不过吴锦文以他马上就有政绩考察之后叙职,不知道要换到哪里去做官,于是依然把他家妻子接到身边事情推脱了。
吴锦文不仅自己不会把宋篱是男儿身事情传扬出去,而且,他虽然因为宋篱是男儿身很受伤害,但是,不知怎么,心中却依然对他牵挂,不由得就会想,宋篱一个男儿身,为何甘愿雌伏于董武身下,如同一个女子一般深居于内院之中,难道是董武强迫他吗?还是他真已经爱董武如此之深,为了他甘愿放弃别一切,甚至不惜掩埋身份欺骗世人地活下去。
这时候,吴锦文是很怨愤董武,他认为是董武让宋篱一个男儿被扭曲去做女人。
因为这种怨愤转移到了董武身上,他倒是对宋篱更加没有了厌恶之情,甚至还增添了更多怜惜。
从宋篱平素说话做事,要是他是男装打扮,吴锦文觉得宋篱其实是个颇有些见地读书人,只是,这样被掩埋男儿身份作为一个女人生活,他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吴锦文对宋篱这种感情即使因为他是男儿身也没有多大变化,甚至还为他开脱,只把罪责一味加到董武身上。
只能说,一个人喜爱另一个人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好,而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说什么也是错。
往往是人心主观判断决定了太多东西。
吴锦文这种观点,让他不仅不会自己说出宋篱身份,而且他还专门找了温三娘,让她也不能将这事传扬出去。
董武之后带了厚礼去见了温三娘,对她那日对宋篱帮助表示了感谢,之后他也有去找吴锦文,不过吴锦文让家中门房回绝了他,没有见他。
董武虽然性格里有比较强势一面,但人本身却是比较温良,知道吴锦文并没有打算要说出宋篱身份,他也就不能硬磕着宋篱被他看过身子这事,之后董武心里对吴锦文芥蒂也就没有最开始那么重。
不过,两家依然没有往来罢了。
吴锦文是不好再去董武家里见宋篱,以免尴尬难受;
董武却是觉得不会再把吴锦文当成兄长看了,自然也就不用再保持关系。
宋篱低烧在之后倒是好了,只是因为病了一段时间而消瘦了不少,眼看着那张本还有些婴儿肥脸一下子瘦下来,那可爱肉肉下巴也变得尖了,只让董武心疼不已。
不过,似乎就是这么一场病,让他更带了些长大后风情,一抬眼一挑眉就十足魅惑。
宋篱并不是喜欢闷在卧室里人,能够下床之后就不要被关在卧室里了,时常在院子里走走,觉得远离病房透透气比较好。
蒋诗泽虽然从乡下回来了,但汪君卿却没有回去,他夫子病还没有好,没法给他上课,加上他想陪着宋篱,就要求多在宋篱家里住了些时日。
宋篱每日给汪君卿抽查功课,汪君卿本就分外乖巧,故而他在宋篱身边,宋篱倒是觉得很不错。
也许是吴锦文用了些什么手段,将宋篱推到水里万家人明明很是傲气,在宋篱生病期间还带了礼物来赔罪,不过被董武拒绝了,宋篱也不知道万家人其实来过。
之后宋家也和万家关系浅淡了,宋乐平和宋福明倒是依然时常来宋篱家里玩,和汪君卿关系也就更好了。
而家里新买小丫头叫方桂华,长相普通,人看着结实而憨厚,不过却是极能干,人也沉默寡言,并不像别人家丫头喜欢嚼舌根,或者勾引主子之类,宋篱对她倒是很满意,以前他是坚决反对董武买小丫鬟回来,现在看小方勤劳懂事,才放了心。
而且平素也把她当妹妹一般地,很是爱护。
宋篱本就是万里挑一长相,一身弱骨卧病了一段时间,倒没有减少他身上丝毫风华,反而因为带上了几分羸弱而更让人心怜起来。
方桂华初到宋篱家里,张大娘熬好了药让她端进卧室里去。
那时夕阳照进内室里,房间里晕着一层浅淡辉光,董武坐在床边和宋篱说话,方桂华进门看到那靠在床头人,他明明一副精气神不好模样,未施任何粉黛,身上也只是一袭白色中衣,却硬是把方桂华看得呆住了,只觉得眼睛看着就再也不想转开,她所见过年画里最好看仙女也没这么漂亮,这种漂亮真人只让她震撼不已。
不过,当宋篱转过眼来看向她,她又马上慌乱起来,把药放到房中桌子上,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赶紧跑出房门去了。
出了房门依然心跳如擂鼓,心想自己那样盯着家里夫人看,以后是不是就会被讨厌了,不被女主人接纳。
不过,这种担心都是多余。
宋篱身体好些后就让董武不用在家里守着他了,让他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董武又在家照顾了宋篱一段时间,看看时间再也拖不得,他甚至没有时间回珉阳县去办事,只写了一封信给舅舅,让他办理,自己就准备直接去窑云县。
就要离家了,这天晚上,董武在床上搂着他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温柔地抚摸他背脊,声音低沉,带着不舍,道,"我有时真想放下这些事情,带着你回乡里去,日日在一起,有些余钱供过完此生就行了。"
宋篱却是笑了,抬头望着董武道,"你倒是想得美,且不说你时时对着我,你不会烦闷,我想,我也该烦闷了。"
宋篱可不想董武因为自己就失了他自己志向理想,两个人每日地守在一起,宋篱觉得好是好,但是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两看相厌呢,总是要有些别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两个人感情才能够保持得更加长久吧。
宋篱有现代人思想,那个结婚离婚频繁时代,爱情也如同速食快餐一般地,保质期实在不敢保证会有多长,合则在一起,不合则分开,这实在是常理。谁会想两人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在一起一辈子,故而都要相互体谅着,互相磨合着,使两人成为最契合形状,不要再因为一点碰撞就互相伤害,分分合合。也许世间从没有两个本就是契合人,总是要经过疼痛摩擦才能够磨平了棱角,让自己适合对方,成为相称一对。
宋篱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对于爱情,他却至今都没有抱有一生时间里两个人都能够永远保持这种长久爱情想法。
故而他不知道他这话其实很伤董武心。
且不说董武从小就是认为一辈子只可能和一个人过,一辈子爱他,敬他,此生不变,不反悔,也不可能反悔。他当初一直拖着时间不成亲,不就是想要多加考虑,找一个他不要后悔对象么?在这个三妻四妾才是常理世界里,他却是想着一生一代一双人忠诚与誓言。
宋篱话在董武耳里,让他受伤了,以至于虽然紧紧搂着宋篱,却沉默下来没有及时说话。
他知道宋篱相貌好成这样,他是配不上他,更何况宋篱还是魏尚书家里长孙,宋篱小叔虽然为世人所看不起,但是却毫不质疑地是当今皇上身边最得宠人,民间流传即使最矜贵皇亲戚也不敢对皇上这位宠臣有任何怠慢。
要是宋篱被认回去,那么他必定富贵荣华,不是普通人能够配得上。
这样身份上差距,也让董武不可避免地不自信起来,生怕什么时候宋篱就要被带走了,而自己再不能拥有他。
宋篱那句话其实并不是有心,但此时看董武突然沉默,就明白自己难道伤了他了。
宋篱只得握着董武手,又抬头在董武脸颊上亲了一下,放柔声音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误了自己事业而已,董武……"
董武回过神来,抱着他在他嘴角边亲了亲,在心里叹口气,道,"我明白。只是突然要走,我放不下你而已。"
宋篱想了想,眼睛一亮,"要不,你带着我一起吧!"
董武一愣,大声反驳,"那怎么能行。"
宋篱不高兴地瞪着眼睛,"怎么就不行了,我穿男装就行了。再说,我本就是男人,说是你兄弟,跟着你难道不成吗?"
董武却道,"路上辛苦,我怎么能够让你去受苦呢。乖,不要跟着去。"
宋篱不太乐意,"我又不是不能吃苦人,让我跟着又怎么了?"
第二十二章 争执

第二十二章
宋篱性子是比较沉静,也耐得住寂寞,上一辈子,在邻里关系浅淡到相见不相识地步时候,他一个人宅住一套公寓也并不觉得憋闷。
现在,他住一条巷子,家家户户都是知晓名字,而且从别人闲话家常里甚至能够了解到每户人家里方方面面鸡毛蒜皮事情,邻里间平素也是互相帮衬着,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关系好着呢。
邻里关系和睦,住在这样一条街上,想来平时并不会因为呆在家里而觉得多闲多憋闷,不过,宋篱还是希望能够和董武一起出远门去。
和董武一起出去,这样不仅可以和董武在一起,而且,他也可以了解更多外面事情。
他觉得自己毕竟是个男人,现在眼看着也长大成人了,总是憋在家里,和一群老弱妇孺在一起,环境会决定人很多东西,他担心自己以后会失去了一颗积极向上心,变得和邻里一些妇人一般,见识短浅,目光狭隘,固步自封,变得让董武觉得他没有新鲜感。
总而言之,宋篱觉得自己需要见识一下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出门去开阔一下眼界,和董武有更多共同见识,然后才有更多共同话题,以后不至于和董武在一起,除了那点床上亲亲我我,就没有什么精神交流了。
共同经历与共同认识匮乏,会使精神交流减少,宋篱觉得这最终会让两个亲密人也变得疏远,让感情变得淡薄。
当然,宋篱想和董武一起出去,也是有他一些私心,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有些向往外面世界。
于是,董武这样毫不思索就反驳了他提议,这让宋篱有些受伤。
看宋篱蹙着眉头,脸上神色也显出不高兴,董武只得放软了声音,劝他道,"我知道你能够和我一样吃苦,不过,我却是不能让你跟着去吃苦。且不说你本就不喜欢坐船坐车,外面人都是些油滑性子,你穿着男装,扮作我弟弟,怕也是会惹上些不三不四人,那时候就麻烦了。"
董武本是不想把这些话说给宋篱听。毕竟,一个男人,在床上和家里娘子说他到外面去会招惹不三不四人,这算什么混帐话呢。
但是,看宋篱这样坚持要去,又露出生气神色,董武便不得不把这种话说出来了。
宋篱他自己经常不知道自己是很惹人惦记,还想着别人是正人君子,和他普通友人相交,根本不明白这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正人君子。
就连吴锦文这种读圣贤书,且还考上第四名进士,平素为人很是正派人,便都不能只在心里想想,而是想要打宋篱主意,更何况是别那些心中本就不正人呢。
董武怎么可能放心让宋篱出去抛头露面,给自己引来一群情敌与麻烦。
董武这样一说,就让宋篱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宋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勾引人心思,也没想着要出去找别人爬墙,男人女人也都是没有动过心,但董武却这样说他,难道不是指他骨子里就不忠诚吗?
宋篱气到了,冷哼一声,就不要再和董武说话。
董武连着柔声唤了宋篱好几声,宋篱也翻身只留了一个萧索背给董武,不像平时一般必定靠在他怀里睡觉了。
董武看宋篱生气,又哄了几句,见宋篱根本不理睬他,他也只得如所有被媳妇给冷脸男人一样,哀哀地看着宋篱背,无可奈何。
宋篱好长时间没有睡着,只感觉到董武给他好好掩了被子,又仔细又轻柔地帮他整了整头发,担心把他头发给压到扯到了。
本来董武就要离开家了,两人应该好好亲热一番,但就因为他这点小脾气,董武自然也就不敢造次,勉强于他。
宋篱心里很烦乱,也许是他长大了,虽然心态不是个小孩儿,但是身体却是在这个躁动年龄上,日复一日家庭单调生活让他生出了一股烦闷又恐慌情绪来。
年轻人在十七八岁时候,都是容易为单调人生恐慌。
宋篱虽然希望过平淡朴实又安稳日子,但身体却向往着往外走走。
于是他并没有想要建功立业豪迈志向,也没有想要挣到多少家资愿望,不过,出门去走走却是好,更何况是和董武一起。
宋篱此时已经恐慌于董武总是让他呆在家里这种境况,像买些什么东西,只要路程远点,董武就必定让别人去买,是不会让宋篱单独出门太远,若是必须去城里远些地方,大都是和董武一起,或者是和放心人一起。
宋篱觉得自己每日里遇到人事都是那些,似乎一辈子都可以从现在看到头了。
宋篱最开始对此并不以为然,但现在却不得不以为然了。
特别是这病了大半月,日日呆在家里不出门,他更加向往着外面日子。
董武拒绝让宋篱有些心凉。
虽然他也明白董武是为自己好,但不免地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宋篱知道董武马上就要走了,他不能和董武这样冷战,但是看到董武,他就是不想搭理他。
第二天董武出门去办事去了,宋篱在家里把董武出门要带东西收拾好。
收拾着东西,他心里其实很不舍得董武,于是就告诫自己,不要任性了,好好和董武过日子,甜蜜一点吧。
但当董武回家来,他依然对董武神色冷淡。想要亲密一点,也做不出来。
晚上董武就先求和了,抓住宋篱抱住他,在他耳边求他,"宋篱,你别这样生气,我不让你跟着去是为你好。你要气我就骂我,打我也成,别把自己气着憋坏了。"
宋篱只板着脸不答话,董武又软语求了一阵,宋篱才蹙着眉头冷冷甩出句话来,"你只是想把我当女人一样关着而已。即使不是那些原因,你终究也是不希望我出门。此时说这些好听话有什么用,我不是什么矜贵人,哪里是气得坏人,你不用这样时时担心着我。要走就干干脆脆地走吧!"
虽然董武确是希望宋篱只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去抛头露面,但是,宋篱这样指责他说出来,董武依然很伤心。
他搂着宋篱说不出话来。
他要怎么做呢,他本就日日忧心着官府人会把宋篱找到,然后宋篱会回去认他小叔,从此恢复男儿身,做一个显贵公子,从此,就和他两清了。
终究,董武马上就要离家了,这在家最后一晚,宋篱本想和他和解,好好地温存一晚,却因两个人都复杂心思,只变成了沉默又失眠夜。
董武将宋篱搂在怀里,闻着他身上让他心醉神迷气息,却只是这样搂着。
宋篱倒是没有挣扎,他想,要是董武要做话,他也是愿意,毕竟董武要走了。
不过,董武却没有,他只是抱着他,呼吸呼在他发上,耳朵边,温热,撩着他心。
第二天一大早,董武就要去云州城城南码头坐船,宋篱因为很晚才睡着,他告诫了自己要早点起来给董武做早餐然后送他出门上船,奈何这里没有闹钟,隔壁家里狗也没有一大早乱叫,所以宋篱就睡过去了。
等他起床来,董武已经不在,他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惊慌地唤董武名字,却只有小丫头小方过来伺候他,并说道,"老爷已经出门走了。说夫人起床了,让我好好伺候着,让你爱惜着身子,不要太劳累了,铺子里事,只要不是大事,你也不用担心,自有掌柜会处理好。老爷他说,他会早日回来,你别担心他。"
宋篱站在堂屋门口,神色有些发怔,太阳还没有出来,不过东边天空已经是一片炫丽朝霞,院子里也染上了一层红光,让宋篱觉得一切都很迷离。
宋篱在堂屋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赶紧往内室里走了,让小方给他梳头,他说道,"我去码头看看他,他该是还没有走。我睡过去了,他就不知道把我叫醒来吗?"
宋篱以为董武还在生他气,所以才这样不叫醒他就走了。
宋篱却是不能再生气了,只是心里不大舒坦,心想赶过去看看董武吧,告诉他自己没生气了,两人和好吧!
但小方却说道,"夫人,还是不要去码头了。老爷已经出门近一个时辰了,船怕是早开走了。而且,城南码头那边人多口杂,大多还是粗糙汉子,你过去,怕是不大好,老爷也该很担心你。"
小方是很听董武话,毕竟董武是家里男主人,而且,小方也觉得宋篱长得太漂亮了,出门去总是招惹人,她在外也会听些风言风语,故而觉得董武交代她好好看着宋篱,他去哪里都跟着,是很正确,并且她也认为自己应该好好执行。
小方这样说完,宋篱坐在梳妆台前,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没有出门去码头送人。
早上董武看宋篱睡得沉,便没有打扰他,而且,他也不想宋篱起床来送他,那样相送,每次只让董武更加不想出门。
要离开时候,董武在床边坐着看了宋篱睡颜良久,又细细地吻了他脸颊,手也握在手心里捧到唇边如同膜拜一般地亲吻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他手放下,给他压好被子,出门去了。
两人都为离别前这场不高兴而心中很难受,董武甚至想,以后宋篱要是再要和他一起出门,他就答应了吧,给宋篱脸上抹点东西,别太惹人就行了,这样宋篱既在自己身边每时每刻可以看着,也可以让宋篱高兴,而且,也不一定会惹来什么麻烦人物。
宋篱也反省着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董武给惯坏了,养成了这样遇一点小事就耍脾气恶劣性格。
他觉得自己可得好好改改才行。
互相思念日子总是过得很慢,春天走了,夏天来了,天气也渐渐变热起来,但是想念着人却还没有回来。
第二十三章 送礼

第二十三章
距离端午节已经不远,董武还没有回来,不过,倒是让人带过两封信回来,并没有提他离开时两人之间不快,说了些他在窑云县事情,因为买下了更多烟叶种植地,他便要监督着修建一个更大烟叶制作作坊,舅舅这几年身体还好,便也在窑云县帮忙。
除了这些,别大多便是问家中情况,让宋篱爱惜身体。
还让人带回来了不少东西,主要是那边水果和别特产,宋篱也都给邻里每家送了一些,吴锦文家里,却是他自己亲自去送。
宋篱并不知道吴锦文知道自己身份秘密事情,故而对于吴锦文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到他家来,他还觉得很诧异。
但是想到也许是吴锦文忙于公务没有时间来,便也就释然了。
而且这段时间董武没在家,一个男人到他家来,这确是可能惹来闲话,毕竟,邻居们眼睛都是雪亮,嘴也总是不会空闲着。
宋篱这么一个漂亮娘子在家,家里男人出门跑商去了,确是很惹那些不正经男人遐想。
不过,却没有哪个人真正敢来惹他就是了。
毕竟宋篱从没有表现过要勾引什么人,而且宋篱家里还有几个仆人,宋篱也从不单独出门,别男人并没有接近他机会。
再说,即使那些想要打宋篱主意有钱人,也因为知道宋篱是吴大人弟媳,便也只能打消想要借着权势一亲芳泽打算。
宋篱在这双桂巷住了两年,名号倒是很响,整个云州城东边大多知道这条巷子里住着一个漂亮娘子,不过,因为他行止并没有什么惹人诟病地方,便也没什么轻浮名声,即使那些不务正业好色流氓,也不会想着要过来揩一揩油。
故而宋篱在家里日子倒是比较清闲和安宁,而且他还自己做起了学问来,日日练字,又将《左传》《史记》等书仔细研读,还把以前荒废掉作曲也拿了起来,巷子里时常能够听到从宋篱家传来悠悠箫声,而且宋篱还决定触类旁通买古琴来自学,这些也算是修身养性,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日日只有油盐酱醋人。
毕竟,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这些,没有一点别爱好,终究会变得知识面越来越窄,眼光也会越来越短浅,心胸越来越狭隘,遇到一点事情就和董武吵起来,那时候,别说董武会对他生厌,他觉得自己也该厌恶自己了。
董武这次让人带了很大两筐杨梅回来,还有家乡咸蛋,都是用筐子装好,里面用细柔干草叶填充,干草叶充当了防震保护作用,杨梅经过几天才运回来,但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坏,不过,还是有些过熟而坏掉。
宋篱先给邻里都送了些,又给家里几个铺子里掌柜和伙计们送了,蒋诗泽家里,他也让张伯送了一篮子过去,然后又用一个大篮子装了比较好些给吴锦文府上送过去。
虽然这杨梅并不是什么矜贵东西,但是,用来送人也是一番心意,比起别时候送些什么字画瓷器之类还更容易增进感情一些。
宋篱对于人情世故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一般道理他还是很明白。
而他亲自送东西到吴锦文府上,也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吴锦文是当官,给了董武不少帮助,是一般人想要巴结也巴结不上人物,所以,他觉得送东西过去还是主人亲自去送比较好,如果让张伯给送过去话,就会让别人家认为他们不太重视。
除了杨梅,宋篱还提了一些咸蛋和自己家里包粽子,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也算是他家里心意吧!
前一次宋篱来吴锦文家里,吴锦文并没有见他,而是让仆人说他在外还没有回来,其实他那时候是在书房里,宋篱把送东西递给他家仆人后,也没在他家逗留,就直接离开了,吴锦文从书房出来只见到他走出他家侧门时背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然后让管家出去把宋篱叫住,让派了轿子去送他,还多叫了两个仆役跟着。
他觉得宋篱在外面走动总是不安全,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宋篱其实不是女儿身。
这次宋篱带着小方和张伯提着东西到吴锦文家里来,吴锦文正在和他养一个幕僚在书房里谈话,仆人在外敲了门,道,"大人,董爷家里宋娘子送了些特产来,在南边花厅里招待着。"
吴锦文这边下面人也都知道吴锦文待董武家里不一般,不过,自从上次董武被吴锦文拒之门外,宋篱过来吴锦文没见他后,吴家管家就知道自家大人是不是和董家有了芥蒂,以前董家人过来都是要仔细亲切地招待着,现在他却不知道是不是还该像以前一样。
吴锦文听到宋篱来了,愣了一下,本要出口说让下人随意找点回礼让他带回去,说自己没时间见他,但话到嘴边又一番犹豫,变成了,"好好招待着,我这就过去。"
吴锦文又和家里幕僚任均如说了两句,就出书房去南边花厅看看宋篱去了。
任均如对此是有些诧异,刚才吴锦文脸上有一瞬间表现出复杂让他觉得诧异,而且,宋娘子也该是别人家媳妇吧,他家大人就这样去见么?
这也是吴锦文到现在还没把妻子接到身边来弊端了,别人家来了女眷,他家却没有女眷去招待。
任均如之后锁了书房门,就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一趟,然后出门走走,但是却实在对那个让吴锦文亲自去见宋娘子感兴趣起来,虽然他只是吴锦文幕僚兼文书,但是,知道一些吴锦文友人以及家里情况对他工作是很有帮助。
宋篱把东西送过来,想着和吴锦文说两句客气话就该回家去了。
对于吴锦文,他一向是把他当成大哥看待,而且吴锦文待他家很好,他一直也充满着感激之情,防范意识便实在是没有。
吴锦文进了花厅,一眼就看到宋篱。
宋篱正坐在椅子上和管家梁伯说话,眉眼之间带着笑意,直如窗外明媚阳光,让人心生温暖。
他身上穿着青白色衣衫,窄袖束腰,看起来很是利落,一头乌发挽起来一部分,更多却是如瀑垂下来,美颜如玉。
吴锦文看到他,想起以前在京城某大人府里见到一株名贵海棠,淡香悠悠,花色如玉。
吴锦文知道了宋篱男子身份,此时这样打量他,确觉得宋篱平素从没有表现过什么娇羞女人之态,他身上只有如清风一般潇洒干净,带着一股如月华般淡雅从容,神态也是极自然,毫无做作。
吴锦文想,也许他最开始就是被宋篱这有别于一般娇羞女儿神韵给吸引了吧!
现在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男人,其实也并无什么不自在,依然觉得他美好,没什么不好地方。
宋篱转过头,也看到了吴锦文,他马上笑着站起来,很热情,道,"吴大哥,想着你很忙,我就准备回去了。给送了些家乡特产过来,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想着你估计会想念家乡口味,就给送了些来。那个杨梅是董武让人带回来,咸蛋也是按着珉阳习俗腌制,那个粽子嘛,要是不好吃你还不要见怪,是我昨天下午才包,今年第一次做,就怕味道不合你口味。"
吴锦文跟着也说了些客气话,然后让管家给宋篱准备了些回礼,就送宋篱出门去了。
毕竟宋篱对外是他好友妻子,到吴锦文家里来太久也容易招惹闲话,吴锦文和他说了两句,就送他出门了,让府里轿子送他回去。
吴锦文这样亲自送客,管家梁伯便也知道家里大人和董家关系估计又会变好起来了,去打点回礼时候也很上心。
宋篱是不要吴锦文家里回礼,但是管家说是家里厨子做点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于是他就只得接受了。
吴锦文和宋篱一起往外走,吴锦文看着宋篱侧脸,这样漂亮容颜,清澈而美丽眸子,如同天工巧匠勾勒出来最美好杰作,而他,却是别人妻子,而且还是甘愿藏起自己男儿身份以一个女人身份活下去做别人妻子。
他真那么爱董武吗?
吴锦文神色里带上了些微恍惚。
他真想问问宋篱,他为什么宁愿不要自己男儿身份也和董武在一起。
但是这时终究是问不出口。
他只能说道,"要是你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地方,就只管遣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董武不在家,我作为大哥,照顾着你们家是应该。"
宋篱赶紧谢了,又提了一遍吴锦文妻子事情,道,"吴大哥,你这样也实在该把嫂子接到身边来了,多一个人照顾着,你也该好些呢。"
吴锦文却只笑了一下,并没有答他。
宋篱马上又想到了上次西亭湖上画舫里,那个温三娘子,估计是吴锦文红颜知己吧,难道吴锦文其实是在外养了外室,所以就不乐意妻子在身边把他管着。
宋篱觉得吴锦文这样是不对,但是,男人多半好色,在外养着美人在这个时代实在算不上什么过错,他不接妻子在身边来,宋篱也提过几次了,他不回答,宋篱也不好再说什么,甚至还觉得自己刚才提这个问题就是很蠢做法。
宋篱马上又想到董武,董武待他情真意切,从不在外乱来,便又生出几分感动,又想起董武怎么还不回来,不免又有些伤怀。
那任均如故意从后面出来,说要出门去,就在前面院子里和宋篱吴锦文"巧遇"了。
看到宋篱一霎那,任均如就愣了,心想难怪自家大人要亲自送她,没想到是这般漂亮一个小娘子。
他喜好出入花街柳巷,见过漂亮女人也多了,但从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及面前这个小娘子之一分。
吴锦文看任均如对宋篱发呆不敬,就沉了脸,道,"季常?"
任均如这才醒过来,赶紧对吴锦文行礼,道,"大人,在下出门办点事,一会儿功夫就回。这位夫人是?"
吴锦文并没有想要介绍宋篱,不过宋篱自己对任均如点了一下头以示礼貌。
吴锦文只好做了介绍,道,"这是我董贤弟娘子,是我母亲收干女儿,我干妹妹。"
任均如马上笑着打招呼道,"夫人好!"
宋篱又对他露出个笑容来。
吴锦文不欲任均如多说,旁边轿子也准备好了,便送了宋篱上轿,让自己身边一个小厮跟着轿子把宋篱送回家去再回来。
吴锦文回到书房后看书时也发起呆来,丫鬟端了杨梅和茶点来,吴锦文拈着一个杨梅在手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杨梅吃进嘴里,酸中带甜,甜中带酸,不正是他此时心境吗?
而那边厢任均如出门,在路上正好遇到一位好友,正是在杜府给杜家二少做智囊,便和这位友人去杜府,帮着介绍一番,和杜家二少结交。
第二十四章 水灾

第二十四章
端午节时董武并没有回家来。
这一天云州城在下雨,雨不大,但是缠缠绵绵持续着,下了好些天。
云州城本有不少热闹民间活动,也因为这雨而变得清淡起来。
宋篱这一日甚至没有出门,只宋家来人请她过去吃晚饭,他本也是想拒绝,后来想着不去有些得罪人,就应了,下午就在宋家和他家几个女眷玩牌,宋篱对玩牌不感兴趣,之后张大娘过来说吴家派了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他就借机说要回家招待客人,然后就回了家。
吴家送东西过来小仆也没有多待,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宋篱又在家里做了些杂事,到晚饭时间,宋家又来了人接,他才撑着伞过去宋家吃了一顿晚饭。
宋篱其实挺感激曾氏,她知道董武不在,只宋篱一个人在家,就接他一起过节。
但其实宋篱不喜欢去宋家,宋家老爷子以前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因为家中老母不喜欢那个外室,他便不敢把人接回家里来,不过,这两年,他母亲去世了,今年,他就提了要把那外室接回家来养,而且这个外室还生有一个小儿子,比宋福明年龄小一点,在私塾里读书。
虽然曾氏对此没说什么,但是宋乐平和宋福明显然明白了母亲危机,于是家里关系还是有些疙瘩,宋老爷本准备端午前就让把那外室接进家里来,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有接回家来。
宋篱以前还挺尊敬那宋老爷,唤他一声"叔",因为这事,宋篱却是不大喜欢他了,而且,男人好色,那宋老爷虽已年近五旬,每次看宋篱时候,还是会露出些过于赞叹神色,这种过于赞叹神色,自然就很接近于色迷迷了。
宋篱不喜欢去宋家也是情有可原。
在宋家吃了一顿晚饭,宋篱说身体不大好,曾氏也不好多留,就让他回家去了。
端午之后又下了好几天雨,明明已经五月,但是因为这雨天气又冷了下来,宋篱还抱了厚棉絮晚上盖才能够御寒。
屋子里倒是干爽,但院子里院墙下青石板上却已经生了青苔了,后院里草木蔬菜在雨中倒是葱葱郁郁,在朦胧雨雾里青绿地可爱。
宋篱大多时候都呆在家,买家用物品也多是张大娘和张伯去买,外面有什么消息,他却是不大清楚。
只是想着董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等他回来,他一定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无理取闹地和他发火生气了,一定和他好好相处过日子,新作两首曲子,也是第一个吹给他听。
这天早上,外面雨已经小很多了,宋篱在卧室里看书,小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神情里也是很焦急慌乱,道,"夫人,不好了……"
宋篱抬起头来看她,问道,"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不好了?"
小方过来拉宋篱出去,道,"昨天夜里城南那边码头一带被水淹到了,外面人都在说,他们说要是雨再下,怕是水会漫上来,城南被淹了,再就是地势比城南高不了多少东城了,我们这边也会被淹。"
听小方说到水会淹城,宋篱也跟着紧张起来,和她一起往外面走,问道,"城南只有码头被淹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城南往大街这边房屋也淹了?"
小方也说不清楚到底水淹到哪里来了,只紧张地担心水会淹到城东来。
宋篱看了看外面雨,打了伞跟她一起出门去问问邻居。
水会淹城消息传开来,现在家家户户人都从屋里出来打探消息了,从巷子里出来往南口街上走,不少人都打着伞在探问消息。
因为都是邻居,宋篱也上前去问了问,大家都传着说水在涨,到底涨到哪里来了,前面大街上从城南过来人才最清楚。
"水涨到城南云翥大街了,照着这个涨势,怕是明天就该涨到城东来,城南那边人都在搬家往城北君亭山上寺庙里去了。衙门里也发了告示出来,说让城南城东人家能往城北城西亲戚家里搬就去亲戚家里,不行就到君亭山上几个寺庙里去,那里现在收留被淹了家灾民,供给馒头和米粥吃。"带来消息人在大街上这样大声说着,这个消息又都经众人之口传开来。
宋篱虽然到云州城来两年了,但是却没有到城南去过多少次,那边一向是有些鱼龙混杂,董武是不让他去。
但是,云翥大街宋篱却是知道,距离城南码头并不太远,不过,地势却比码头要高不少,要是那里也已经被淹了话,确是不久就会淹到城东来。
这种天灾时候,确是很恼火。
小方一直很恐慌,问宋篱是不是应该收拾东西赶紧往北面君亭山上去。
宋篱心性还算沉稳,便也没有非常恐慌,只安慰小方先别着急,总是有时间逃难。
那边宋家宋乐平和她家丫鬟一起过来了,脸上也是恐慌和焦急之色,从宋篱家里没找到人,往这边巷口跑过来才找到宋篱,拉着宋篱道,"嫂嫂,我们家都在收拾东西,马上就往君亭山上别院里去住,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宋篱知道宋乐平家里在君亭山上有别院,但是那个别院也算不得大,就是一个小院子而已,她家里人本就不少,恐怕还有她家亲戚也一起,到时候人定然很多,自己跟着过去,说不得最后就要和女眷们挤一间房,更甚者挤一张床。
宋篱倒是想去她家别院,但是后果却是很不好。
宋篱只好对宋乐平道,"乐平,你先回去收拾你自己家里,我还要去我们家铺子里找掌柜们说话,到时候再看是不是叨扰你们家。"
宋乐平很着急,"现在管什么铺子啊!你是个女人家,先和我们走吧!我家铺子都是男人们在管。"
宋篱看她着急,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了一下,道,"可我家现在董武不再呢,我必须去看看我家铺子再说,你先回去吧,我先去铺子处理了事情再去你家找你。"
宋乐平无法,只得先回去了。
早先出门去张大娘和张伯也回来了,张伯带来消息说城南确被淹了不少地方了,大街上都是水,好在水涨得慢,到现在还没有人伤亡,很多人家从一大早开始就在搬家了,或者搬到城西城北去,很贫困且在城西城北没有亲戚就去了北面君亭山上寺院里。
宋篱让张大娘和小方回去收拾家里东西,因为云州城这也不是第一次被淹,张大娘和张伯也算是有经验,便还算处事不惊,张大娘拉着小方回家去整理东西,张大娘说没地方去,可以去他们老家躲水灾。
张大娘和张伯老家在山里,还有亲戚在,过去躲水灾也好,不过,就是太远了些,又在下雨,山路不好走,谁会跑那么远去呢。
但这水灾来了时候,有这些关心人也是很好。
宋篱带着张伯一起往铺子里走。
现在他们家在云州城已经有四家铺子,完全算得上一个很殷实人家了。
有两家在城西,是蒋诗泽家铺子租给他们家,有两家在城东,就是距离双桂巷不远兴乐街上,卖竹制品和烟叶,竹制品经过水泡一泡倒是没什么打紧,但是烟叶却不行。
宋篱一路走过去,路上全是呼儿唤女声音,到处一片杂乱,人人都在灾难面前一片慌乱。
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找过来烟叶铺子掌柜傅叔,傅叔脸上也是一片焦急,看到宋篱就过来道,"小夫人,我正要去找你呢,在这里遇上了。"
宋篱和傅叔站到路边去,以免被到处慌乱人给撞到了。
宋篱神色倒还是平静,道,"我也是去找你,傅叔,铺子里还有多少烟叶,是不是应该转运走。"
傅叔道,"我就是来说这事。原来还没想着会淹水进来,哎,这年年修堤坝,该淹水时候哪一次都得淹进来。早上就知道城南码头被淹了,只没想到还会淹进城来,我看我们还是得先把货都转移了。仓库里倒是没有多少货了,用马车也运不到几趟,只是来问问你,是把货转运到哪里去才好呢?城西仓库不知道有没有空地方,可以供放这些货。"
宋篱道,"城西那边该是腾挪得出地方来,傅叔,就麻烦你去找马车,找人给搬运,我去找城西那边铺子里给说把东西挪过去。"
傅叔应了,就又回铺子里去办事去了。
现在铺子里也没多少人,李万林是跟着董武去窑云县,铺子里只得傅叔,还有孟成,与另一个新招小伙计在。
傅叔得去找马车和工人,现在这个到处慌乱时候,一切都不是那么好办。
宋篱又去了那个卖竹制品铺子,里面掌柜想着宋篱是个妇人,也就根本没有去请示他事项,已经让伙计们把里面剩货都给用绳子绑起来绑在一起,然后把账本以及其他重要物品都收拾好带走,这种竹制品是可以泡水,即使质量不若之前,也该不会太糟糕,故而只要保证东西不被冲走就行了。
掌柜看到宋篱,便说了一番这些事。
宋篱看这里都办好了,就说了几句勉励话,然后道自己要到城西去。
让这里处理完了事情,而且要是这些伙计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能够有空闲,就去烟叶铺子里帮忙,到时候等董武回来就多发这一天工钱。
宋篱忙得额头起汗,即使打了伞,但衣裳也淋湿了,裙摆上和鞋子上染了很多泥水,他也顾不得这些,又和张伯一起去城西。
所幸蒋诗泽让了人来找他,给了他家帮助,还腾出马车来帮着宋篱家里转运货物。
到午时,该转运东西便都弄好了。
宋篱总算是能够松口气,对众人说了些感谢话,还说等董武回来给大家发这一天补贴,因为董武这个老板平素就和这些掌柜伙计关系很好,大家看宋篱一个小娘子也在帮忙,他们怎么好懈怠,此时完工了,也说是应该做,让宋篱不要客气。
处理好了这边事情,宋篱才往家里走。
云州城是城北地势最高,其次就是城西,然后是城东,城南。
城西要比城东地势高不少,水要淹到城西上去并不容易,而且,据说衙门里请了官兵和民夫一起在堵城外堤坝,到上游去勘探水势人也有回来说上游水没有涨高,这次水灾该是不会很严重,至少不会到整座云州城被淹地步。
宋篱一上午忙得头晕眼花,整个人狼狈不堪,他看张伯年纪大了,就早让他回去看家里情况去了,也给家里小方他们带一下情况。
城南那边传来消息,说水涨到云翥大街就没再涨多少了,也许城东并不会被淹,很多人都松口气。
不过,天上依然在下小雨,只要雨在下,而且上游也在下雨,宋篱就觉得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他身边是铺子里小伙计,跟着护送他回家去。
毕竟现在城里很乱,衙门派了大部分衙役出来巡逻保证治安,但是还是有趁乱偷窃抢劫事情发生。
宋篱正想着回去吃了午饭,就卷上该带东西带着人先去蒋诗泽家里住着,等看情况,水退下去了再搬回家去。
他一时没有注意路上,就被迎面一个人撞过来撞到了。
宋篱手上伞被撞掉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跑远了,他身边跟着小伙计一边骂那个撞他人一边跑去给他捡伞。
宋篱倒是没有摔跤,只是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时被撞他人扶了一把,他站稳后就让了一步,没有说话,等小伙计把伞捡回来。
但那个把他撞了人却并没有离开,而且还直盯着宋篱看,还调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小娘子,这样慌慌张张地走路,还主动往男人怀里撞。"
第二十五章 打探

第二十五章
宋篱本没有注意撞他是什么人,此时被人调戏,他才从思考搬家逃难思绪里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这个男人。
只见对方高高大大一个络腮胡汉子,脸上却是很不坏好意笑,宋篱也不想和他说话,不然还被别人认为是故意招惹他。
宋篱只朝他点了一下头,脸上也无什么表情,那边给他捡伞小伙计也把伞捡回来了,他接过染了些泥水伞撑起来,就准备离开。
倒是那小伙计对那没礼貌男人恶言道,"衙门人在巡逻呢,你这调戏良家女子是要被抓进牢里去。"
那男人嗤笑一声,道,"要来抓爷,也要看看他们斤两。"
小伙计又想驳他,宋篱回头叫他,道,"小陈,走吧!别和人在此纠缠。"
小伙计一口气咽不下去,呲了呲牙,只得继续护送着宋篱走了。
那个男人望着宋篱背影笑,刚才他是看一个修长亭亭身影走过来,那腰肢真是漂亮,因为对方撑着伞挡住了面目,他想看一看有这样一个身段女人该是什么模样,其实他没有太大期望,想着面目看得过去就行了,没想到那伞被撞开,那人头往后仰了仰避免撞到他身上,梁云连低头一瞬,只见对方白皙皮肤,挺立鼻梁,一头青丝染着水意,黑幽幽如同最上等黑缎子。
梁云连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如斯美人,扶了这美人一把手甚至想往下多摸几把,不过对方却并不给他机会,身体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而且似乎是在想什么复杂问题,自己被人扶了一把,她也并没有太在意模样。
宋篱因为出了汗,又被雨水淋了,额发大多粘在额头颊边,甚至眼睫毛也是湿漉漉,一双眼睛更显清幽黑亮,雪肤红唇,清傲下巴,身姿优美,藕荷色宽束腰,深绿腰带,把一截纤腰束得勾人万分。
梁云连看到这么个本在雨里应该很狼狈美人,却一点也不因这狼狈折损了美丽,在她向自己看过来时,那双黑眸温润平静,又带着疏离清贵,让梁云连被看得心中一跳,这实在是这么多年他从没有遇到过情况。
他平生所遇美貌人,无论男女,都从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这种心跳加速感觉。
这个美人看打扮也已经是嫁人了,穿着装扮并不显富贵,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仆,打着伞就在这大街上走,下面裙子都脏了一大半,怕鞋子也是全湿了吧。
明明该是一个普通人家媳妇,却姿态神色里无不透出一股清贵高傲来,和一般女子绝不相同,而且还长得那般好看。
不知道是哪家媳妇,就这么放出来在大街上走。
梁云连心想这小娘子男人不知道疼惜她,那自己就来做回好人疼惜她吧!
他身后跟着跑过来手下看自家当家望着街道露出玩味神色,就上前道,"当家,你这是在看什么?"
梁云连指了指宋篱背影,道,"就是那个小媳妇儿,你跟过去查一查,是哪一家,回来报给我。"
对方看了看宋篱背影,然后"哦"一声,道,"现在正经事要紧,当家,你要个漂亮女人,哪里找不到,去查这种正经人家娘子作甚?"
梁云连给了他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道,"去,这就是现在最正经事。"
对方不得反驳,只好跑去跟踪宋篱。
梁云连却是直接往城北走去,另外两个手下从后面跟上来跟他一起。
宋篱却是不知道居然有人打起他主意还让人跟踪,和那小伙计小陈走到兴乐街,在街口不远,就见到小方在东张西望。
他们一路走来,这边街上大多数铺子都已经关门了,没关就是在搬货到别地方去。
还有好些人家提着大包小包离开,街上依然慌乱,不过比早上好些了。
要逃难离开人家差不多都走了,留下来就在做最后工作。
小方看到宋篱就马上跑过来,道,"夫人呐,你总算是回来了,吴大人派了马车过来接你,一直没等到你,就派了人去找你,找你人还没回来,现在吴大人亲自来了。"
宋篱惊了一下,道,"吴大哥过来了。我已经和蒋叔说好了,准备搬到他家里去住。"
小方却对宋篱话不以为然,脸上也不是早上恐慌焦急,而是带着几分兴奋,道,"吴大人府上在城北衙门不远,那里是最安全,张大娘说先帝时候整个云州发大水,云州城被淹了大半,城北衙门却是好,我们去吴大人家里更好些,再说,吴大人还派了马车来,我们把一些东西已经放马车上了,就等你回来。"
宋篱看小方这样高兴,原来是这小丫头知道有地方去避难了,不会当难民。
宋篱自然是不想去吴锦文府上,且不说容易招来闲话,而且,他也已经先和蒋诗泽说好了去他家,本来蒋诗泽也是要派马车送他回来然后接他们过去,不过蒋家几个铺子也都要搬仓库,正忙着,他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把马车派来送他呢,故而才拒绝了。
感谢了那小伙计小陈,让他回家去了,宋篱就和小方一起往家里走,吴锦文没在房里坐着,而是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他回来,就松了口气,道,"宋篱,你可是回来了,我来接你们到我府上去。"
以前吴锦文都是叫宋篱"弟妹"来着,这次却叫他名字,宋篱一天太过疲累,且还没用午饭,整个人精力不济,精神不好,也没有注意到这称呼变化。
他打起精神来勉强露出个笑容,道,"多谢吴大哥了。我上午在处理铺子里事情,现在才回来,让你久等了。不过,想来你事务该也很忙吧,怎么亲自过来了?"
吴锦文确是很忙,忙到连吃饭时间也抽不出,但是听到下人回报说宋篱不在家里,而是出门去了,他就担心不已,这才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看才能安下心。
吴锦文回道,"董武不在家,我这做大哥,自然要过来看看。你快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记带,都拿上去我府上吧!"
宋篱因为推脱不得,只得应了去他府上。
又问小方他们道,"可是做了午饭吃没。"
大家都忙着准备逃命,谁来准备午饭,小方摇头,"没做饭,灶房里东西我和张大娘都整理好封起来了,只吃了些点心。"说着就哎哟一声,看着宋篱道,"夫人你是不是也没吃饭,看我们都没准备,所幸剩了些点心,这就去拿来。"
吴锦文却说道,"到我府上去吃午饭也行,我府上是准备好了。"
小方又叹了几句吴大人好,吴锦文要去城南看加堤坝工程,就不能再在宋篱这里了,交代了宋篱让他收拾好马上坐马车去他府上,自己就先骑马带着两个下属往城南那边过去了。
虽然因为水淹过来了,云州城很乱,但是治安却还行,人们搬家逃难行为也还算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什么大慌乱,导致人员伤亡。
可见府衙在这件事情上组织还算得力。
据说城北君亭山上还有富商把宅院前院让出来给城南被淹难民,又给供应粥饭。
只要这水灾不要太宽,时间持续太久,想来就该不会出太大乱子。
宋篱进卧室里去收拾了家里重要物品,用包袱包好了又用小箱子装好,其他被子棉絮等物,他就让打包了放到屋子里柜子上面等高处,并不准备带走,到现在,宋篱并不认为水会淹到他家里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带走。
家里一切都安排好了,宋篱便把内室门锁了,准备离开家锁大门时,张伯不愿意走,要留下来守门,等水涨过来再走。
宋篱挺感动于他这种忠诚,不过人家一个老大爷,他怎么好留着他一个人呢,而且他不觉得家里有什么值钱东西,再说现在治安也好,哪里来得那么多小偷横行,故而锁了院门硬是带着张伯走了,拜托了邻居家里留下来看门一个男丁帮忙照看一下门户。
那被梁云连派来打探宋篱人,跟了一路,并没有让宋篱发现,他开始只看到宋篱背影,后来故意跑到前面来,看到宋篱长相后,不由得就想难怪他家当家要让他来打探呢。
只是,跟着宋篱到宋篱家不远,看到吴锦文在宋篱家门口接到宋篱,他是认识吴锦文,于是心想难道这小娘子是那一向正直公允很被上面看好吴大人偷偷养外室不成。
不然,云州城这么危急时候,这吴大人不在前面堤坝上守着捞功劳,却跑到这种地方来看女人来了。
为了确定自己想法,他又去找人探听了一番,没想到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知道双桂巷里漂亮娘子,他一探听,别人就笑他,道,"那当然是个漂亮娘子了,不过,她和她家男人恩爱得很,没人敢去招惹她。你远远儿地看看就成了,想打她主意可是不行。"
这人得了些消息,知道宋篱不是吴大人外室,却是干妹妹,心想是吴大人外室,他家当家便不好下手,假如是干妹妹,到底会是怎样呢?他倒是不敢打包票。
第二十六章 忧虑

第二十六章
吴锦文府上距离云州城州府衙门很近,这里打探消息要灵通很多,而且,吴锦文算是这州府管理层人物,他家里便也知道更多外面消息。
宋篱虽然忙得晕头转向,却依然无法转移心思不去担心董武,不知道董武现在在哪里?是还在窑云县吗,或者已经和舅舅回珉阳县了?
窑云县和珉阳县处在云州城下游,云州城在发大水,下游估计也不好过吧,是不是也发了大水?
宋篱刚从自己家里搬到吴锦文府上住着,就让人去了蒋诗泽那边给打了招呼,说不去他家了,过去传话人回来时,把蒋诗泽家小少爷汪君卿也带来了,还跟着汪君卿小丫鬟。
说是现在蒋家府上处理事务很忙乱,怕汪君卿出什么事情,就送来让宋篱给照顾着。
宋篱一直很喜欢汪君卿这小孩儿,便很乐意照顾他。
他倒没想蒋诗泽这样做,是故意送个孩子过来在他身边,让吴锦文不能对宋篱有什么动作。
吴锦文有一次在董武家里做客,蒋诗泽也在,就这么一面之缘,眼光一向很锐利蒋诗泽就发现了吴锦文对宋篱心思,故而这次宋篱派人过去说他被吴锦文接到他家去了,蒋诗泽虽在忙于自家铺子事情,但依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交代了自家儿子过来帮着看着宋篱和吴锦文。
蒋诗泽自然不是不相信宋篱,他是不相信吴锦文。
在美色和爱情面前,是没有正人君子。
蒋诗泽一向这样认为。
宋篱一上午都在忙于铺子里货物转运事情,之后又组织家里人来吴锦文家里,但是到吴锦文家里之后,即使又饿又累,他却突然吃不下东西了,洗了澡换了衣,小方劝他上床睡觉休息,宋篱也是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连好好坐着都不行。
他不断担心着董武此时处境,焦躁不安。
他让张伯去衙门口打听整个云州地界水灾情况,张伯出去很久了才回来,带回来消息也语焉不详,说不清下游珉阳县和窑云县有没有被淹,只说整个云州境内境况都不好,但到底不好到什么地步,却并不明白。
就因张伯打听到这语焉不详情况,宋篱之后就更担忧了。
他觉得衙门里不给出确实消息出来,一定是他们要控制言论,下游定然是境况很差,为了稳住云州城百姓心,所以才不说清楚。
宋篱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忧虑。
要是是自己身边遇到灾难和险情,宋篱觉得自己还能够遇事不惊地去面对和处理,但最担心和关心人可能正在危险之中,他却无法让自己定下心来了。
人最没办法还是不在眼前无法掌控事情。
宋篱要亲自出门去衙门打探消息,不仅小方张大娘他们不让他去,吴府管家也是不让他去。
看宋篱实在着急,之后是吴府管家梁伯派了个小丫头去找了跟着吴锦文办事任均如打听下游消息,得到消息是早上传回来信报说下游几县还未有险情。
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传递消息其实是有很大滞后性,衙门里早上得到消息估计至少是两天前情况了。
不过,知道两天前下游是没有出事,宋篱心里依然好过了些,不再像原来那般恐慌。
他本就身体不好,这天上午又一直在忙碌铺子里转运货物事情,身上衣裳当时也被雨水淋湿了,又出过一身汗,就受了凉,下午又一直在焦虑之中,不可避免地,当他稍微放松下来,就感觉身体支撑不住了。
面色苍白,精神不济。
宋篱住在吴锦文府上,便是住在后面院子里,这里本是吴锦文家眷住地方,但因吴锦文女眷没有来,于是就空着,吴锦文自己平素也是住在书房后面房间里。
宋篱在这里住下,宅院精美宽阔,又有仆人照顾着,生活优渥,完全没有外面慌乱。
他该是可以好好休息了,喝了祛寒去湿姜茶,他实在支撑不住身体,便上床去睡了。
只是,没想到才刚躺下睡一会儿,就梦到董武遇到大水,被水冲走了情景。
宋篱一下子就被吓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
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这样呆在后院里坐立不安,还不如走山路去窑云县找董武。
宋篱有了这个想法,心中关于这方面思绪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去找蒋诗泽,让他借几个经常跑商下人跟自己,他出高价,让他们陪自己一起走山路去窑云县找董武。
看到宋篱起床来收拾东西,小方很惊讶地问道,"夫人,你收拾衣裳做什么?"
宋篱看了看她,道,"我把你们托付给吴大哥,你们就在他家住着,多帮着做些事情,不要让人生厌了。我要去找人陪我下窑云县去,我要去找董武。"
小方听宋篱说这话,吓得手里端着茶盘都掉地上了,面色发白,颤着声音惊讶地道,"夫人,你这是说真还是说着玩儿呢,你别吓我啊!窑云县坐船也得要几天,这走路更远呐,你怎么受得住路上苦。再说,这还在下雨呢,路上该有多难走啊。你要是在路上出什么事,这可怎么得了。"
宋篱看小方被吓成这样,就走过去拍了拍她胳膊,道,"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去蒋叔府上,让他帮我挑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我路上不会出问题。现在在这里坐着等,我实在安不下心来,还不如去找董武,至少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看宋篱面色平静,目光坚定,话语也是不容置疑,小方被他这话更吓得不轻,也不去捡被她摔到地上托盘和坏了水壶,直接拉着宋篱就给他跪下了,还哭了起来,"夫人呐,你不要去。这路上这么多天,路上又难走,你去找男人们和你一起去,以后别人还不知道如何说闲话呢。再说,说不定……说不定老爷已经在往家里走了呢,你要是去窑云县找他,和他在路上错过了,这不是……这不是浪费功夫吗?"
宋篱当然是想过这种问题,所以他是觉得换回男人衣服一起去,别人不知道他是董武娘子,不就行了。
不过,小方说董武可能已经在回来路上了,这倒让他犹豫起来。
小方在内室里哭哭啼啼,外面汪君卿也听到了,和张大娘一起过来问出什么事情了。
小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从地上起来就跑过去拉住张大娘,哭哭啼啼地把宋篱说要去找董武事情说了。
张大娘得知宋篱要去找董武,也是大惊失色,颤着声音过来劝宋篱,"夫人,你可不能去冒险做这种事情。你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宋篱看这两个女人只知道劝他不要去,就觉得心烦意乱,蹙着眉头不说话,汪君卿也过来拉着宋篱,一副愁眉苦脸模样,道,"嫂嫂,你不要去。你亲自去,还不如让人过去找呢,你去了,大家都担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让董武哥哥难过后悔么?"
宋篱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心静不下来啊,这样烦乱又担心地坐着,还不如走出门去找董武,他觉得那对他来说还好些。
宋篱想出门,两个女人把他拉着,他是一步也走不了。
而且之后吴府梁管家也知道了这事,也过来劝他,说下游还没有险情上报上来,该是没事,并且,董武也是个机灵人,该是懂得自保,不会出事。
不仅劝了,之后梁伯还多派了几个人来守着宋篱住院子,就怕他偷偷地跑出去找董武。
外面雨倒是停了,不过天却没有放晴,依然阴着。
看着这阴沉沉天空,宋篱心里就很不安,总觉得这天这样就是不详。
宋篱因为不能出门,他赌气不吃点心,也不喝茶水,在屋子里研究着让管家通过任均如找来云州地理志。
要到傍晚时候,吴锦文也从城南那边回来了,听管家说宋篱要出门去找董武,而且还不听劝说,吴锦文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交代管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
管家说派了人把后面院子给守起来了,吴锦文这才松了口气,说他这样做很好。
吴锦文也只是一个读书人,身体也不是特别健壮,这几天处理水灾事情,忙得疲累不堪,此时还要来处理宋篱事情,精神就更疲惫。
他换了一身衣服,甚至来不及喝碗茶,就赶紧往宋篱住内院里去了。
他进屋时候,看到一身浅蓝色衣衫宋篱正坐在桌子边上看书,还摆了笔墨和纸在边看边写,头发只简单束了,发丝就如黑缎子一样地披在身后,他眉头微微蹙着,脸色过于白了,但那样安静模样,让吴锦文看到瞬间胸腔里就涌起一股感动暖意。
他在外面安排与坚守前线,多冷多累,他觉得都值得了,只要看到这个人在后方干净温暖房间里好好地坐着。
这种心中缭绕而起感动甚至与宋篱是男是女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十七章 偷跑

第二十七章
宋篱做事非常专注,吴锦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发现他。
吴锦文慢慢走过去,站到宋篱身后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
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宋篱是在画整个云州境内水系图,将山水城镇都标了出来,而且画得非常准确。
一看之下,吴锦文分外震惊。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做地图,即使是吴锦文本人,他对此也一点不精通。
宋篱所画这个图非常直观,一目了然,所以了解云州境况吴锦文才一看之下就明白了。
要是让外人来看,还会以为宋篱在胡乱勾画东西。
吴锦文禁不住就把手指伸了出去,在云州城处指点了一下,道,"大通河可以倒灌入西亭湖,西亭湖里就会缓不少水势,大通河这里流入尧江,之后水路就要宽阔很多,就不怕这次这一股大水了。从上游回报消息,上面一带雨势都减小了,很多地方还放晴了,看天气,也该不会再有绵雨,这样水势不会再涨,只要守住了今晚,云州城是不会出问题。"
宋篱抬起头来看吴锦文,吴锦文昨晚便没有睡觉,又经过整天劳累,面色很疲惫憔悴,但是目光却温润而沉静,给人一种很安心感觉,他指着地图这样说,能让每个听到他话人心中都升起坚信感觉,云州城是不会有事,最后会化险为夷。
宋篱放下笔,站了起来,赶紧拉了椅子让吴锦文坐,道,"吴大哥,你回来了,快坐。"
外面给端参茶和吃食仆人也进来了,宋篱看到,马上关心地问道,"吴大哥,你在前面没来得及吃东西是吧,我把桌子收一收,你快吃饭吧!"
吴锦文却不让他收桌子,道,"在堤上啃过几个馒头,不过那可不饱肚子,这外面没下雨了,堤上我可以离开一会儿,就回来吃口饭。你这河网地图画得很好,别把东西收了,你继续画,要是可以,还给我留一份,我一会儿拿到前面堤上去和另外几位大人看看。"
吴锦文说着,让小仆把端来饭菜放到一边茶凳上,就端着一大碗饭,夹了一些菜和着饭大口吃起来。
宋篱记得以前看吴锦文吃饭是很斯文,这时候他却没顾这些,没什么好形象。
吴锦文看宋篱在看自己,咽了嘴里饭菜,露出个笑容来,道,"还让你见笑了,我可是真饿了,吃些东西还得出去,就胡乱吃些。"
宋篱赶紧摇头,道,"有你这样好官是云州百姓福分,我哪里会笑话你。"
说着,看吴锦文吃东西吃得快,担心他噎着了,还端过一边放着热参茶探了探杯壁温度,递到吴锦文手里,道,"这茶不是很烫了,吴大哥,你喝口茶再吃,别噎着了。"
虽然吴锦文习惯是吃完了再喝一杯茶,但看宋篱如此体贴,放下手里碗,赶紧把那茶杯接到手里,然后喝了两口,才又开始吃起饭来。
宋篱在一边坐下来,说道,"我看这地理志,里面也有提到以前水灾,先帝嘉义年间水灾,云州城就被水淹了,只这城北一带幸免,别地方都是一片汪洋,很多人流离失所,损失很大。吴大哥,你看要是从大通河北面修一条水道,将这水分流,从北面穿过去,不仅可以灌溉君亭山后面大片良田,水灾来了,因水被分流,云州城也就不会再受到威胁。"
宋篱看了一下午地理志,这时候说出这种建议来是头脑突然灵光一现,然后抓住这灵光仔细思索过。
吴锦文听到,手里筷子也停了下来,放下碗过来看地图,不过,他认为这估计只是宋篱个人幻想而已,他手指一指,直到云州城北面,道,"这种想法倒是好,不过,北面有君亭山挡住,除非把这山打个口子,如何能把水道开过去。"
宋篱其实就是一说而已,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考虑。
此时听吴锦文反驳,也就蹙起眉头来仔细思索了一阵,他想着在现代社会,要开凿一座山倒是一件简单事情了,但现在却是很难,他那种想法好是好,但是对于这个时代人来说,确只是突发奇想。
于是他只得对吴锦文歉意一笑,道,"是我异想天开了。要是我能想到这种法子,前人一定也是想过,定然是行不通才没有再考虑。"
看宋篱那柔和漂亮眼里露出不好意思神色,吴锦文心中升起无限怜惜和温柔,安慰道,"就是要有这些想法才好,要是没人想,问题不是永不会被解决掉了吗?"
看吴锦文饭吃得差不多了,宋篱犹豫了一番,便问道,"吴大哥,从这本地理志,云州城下游珉阳县和窑云县倒是不容易遭水灾,这么多年来,也没遭多少次,而且每次面积也不太广。但我看这类书不多,怕了解情况不全面,吴大哥想是看过很多,根据以前经验,你能不能判定这次云州城下游受灾情况呢?"
宋篱知道吴锦文忙,忙得连饭也只能这样胡乱吃几口,而且还边吃边来和他说话,自己拿这样事情来问他不大好,但是,他实在担心董武,总觉得不从别人那里得到些安慰,心就恐慌得像是悬在空中没有一点踏实感觉。
吴锦文放下手里饭碗,用手巾擦了擦嘴,又端起参茶喝了两口,才说道,"根据下游报上来情况看,下游受灾该是不严重,珉阳县城本就不低,几十年难遇一次被淹,我家人不是都还在县城里住着嘛,我不是就没担心吗?你也不要这样担心,珉阳县不会有事。"
"那,窑云县呢?我没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宋篱急切地问道。
"窑云县有上城和下城,下城不好说,上城却定然是没问题。"吴锦文答道。
宋篱眉头依然皱着,手指敲着桌子,他不知道董武到底是在上城还是下城,或者两个地方都不是,他在乡下也有可能。
要是董武被水困住了,这可怎么办?
吴锦文看宋篱满脸忧虑之色,漂亮眉毛就要纠结在一起,但是,他这种担心却并不是因自己而起,而是因为董武,吴锦文心里一痛,道,"你是在担心董武吧!董武是个机灵人,而且听说他水性不错,即使真被水困住也不怕,更何况,他更大可能性是没有被水困住呢。你这样担心他,自己不吃不喝,把身子拖坏了,这不是更不好吗?"
宋篱抬头看了吴锦文一眼,低声嗯了一声,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明白,但是,明白道理是一会儿事,真放下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吴锦文起身走到宋篱身边来,他多想能够握住宋篱手,但是他却不能,只得在宋篱身边站定,道,"我这又得出门去了。听说你午饭便没吃,晚饭可不能不吃了,要好好爱惜着自己,这样,董武回来看到才不至于心痛。"
宋篱勉强挤出个微笑,道,"我知道。"
吴锦文又看了宋篱两眼,心中思绪万千,却只得转身离开。
他这时候想,如果董武真遇了水难,再也回不来了,那样也好。
吴锦文走后,小方端了一盘点心进内室里来,宋篱想着身体是革命本钱,虽没有胃口,但还是拿了两个勉强吃了下去。
他把地图整理好了之后就交给管家,让他找人给已经出了门吴锦文送去。自己又根据自己刚才记忆,画了一张简洁,里面除了水系图,还将几条陆路线路标了出来。
宋篱觉得自己还是要去找董武才能够放心,先有个地图,这也是好。
晚饭宋篱硬是给自己塞了些东西吃下去,然后就说自己累了要睡,伺候他人看他休息了,也就松懈下来,都准备睡去了。
外面灯火已经暗下去,那本来安排来守着内院大门不让宋篱离开两个小仆也都松懈了,该回去睡觉也回去睡觉了。
而整个府里,本来人就不多,还跟着吴锦文去城南了几个,此时夜深,也就更是没什么人警醒着了。
小方是睡在内室里一边榻上,她白天担惊受怕了一天,此时早就睡熟了,小丫头还打起鼾来。
宋篱利落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头发却是束男人样式,用布巾包起来,又用桌子上没有洗砚台里墨汁在脸上乱糊了几下,收拾了带来一些银钱和衣物,又装了些点心,就偷偷出门去了。
夜里并没有下雨,但是天上依然阴沉着,看不到一点星子。
宋篱从内院里出去,然后走是吴府里厨房边后门,以前宋篱来吴府,是走过这道门,故而并不陌生。
从吴府出来,并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宋篱决定去一家他知道船帮找人护送自己去找董武。
宋篱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很难到窑云县,而这船帮有时候也兼具镖局之职,乐意出人帮着护送些东西,宋篱觉得自己出钱找过去,别人应该愿意护送他。
这样,他也就不用去请蒋诗泽帮忙了,毕竟,他去找蒋诗泽,蒋诗泽很大可能性也是劝他不要去找董武,说不定还会把他给扣押下来,他刚从吴府出来,就又被蒋诗泽扣住了,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第二十八章 连云帮
第二十八章
宋篱是从董武嘴里知道这个船帮具体消息,当然,即使不从董武嘴里,他也能从别地方知道这里。
毕竟这是云州城最大船帮,有很多船,往来南北,运营极广,在云州城乃至整个云州都有很大名气。
董武之前有好些次运货都是用这个船帮船,甚至还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
董武这次去窑云县也是坐这个船帮船,甚至董武每次带回来信件和物品也是通过这个船帮,所以宋篱觉得找来他们这里,是比较可行,毕竟他们船帮有人认识董武,而且上次董武乘那艘船上船老大和水手该是知道董武在哪里下船,说不定他们因为和董武有交情还知道董武定下回程时间和近况。
连云帮总舵就在城东城南中间兴业大街上,那块招牌很是显眼,宋篱数次坐轿子或者马车从他们门前过,看到出入这大门人总是很多,完全有踏破门槛架势,可见这船帮确生意兴隆。
这时候算不得晚,该只戊时上下,只是因为天空阴暗沉滞,而使一望出去就一片压抑之感。
城东和未被水淹城南地区好些人家因为没地方可去,人便没有搬走,此时家家户户灯笼亮着,照得街道上很是明亮,路上也还有很多行人。
巡逻和敲锣报告水势情况衙役不时一队地从街上走过,虽然大家都很疲惫,但是依然强打起精神来对付,并没有懈怠,想是这时境况危急,到处压抑着一股紧张之感,人命相关,想要懈怠也是不行。
各户人家里也并不是平素夜晚安静,几乎家家户户都没有睡,一直在关注着水势情况,只要水势情况发生变化,水淹过来,就准备着全家卷上值钱东西撤离。
在这压抑不平静夜晚,城南城东一直处在一片紧张之中。
如此多人在街上急急穿行,宋篱提着包袱从街上走过于是并不显得突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样一个单身影子提着个包袱急匆匆赶路。
他一路听到敲锣大声报备水势情况衙役声音,从中知道水势被控制住了,上午淹到了云翥大街,到现在情况依然还好,大水并没有超过云翥大街漫过来。
只是这兴业大街上下水道里水灌满了,并且漫到了街上了,街上一片水泊,水过了脚踝。
宋篱是穿男式衣衫,衣摆很短,他只用把裤腿挽起来,鞋子也提到手上,脚板直接踩在水里,往前面走。
连云帮总舵就在前面不远,宋篱看到那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就松了口气。
即使是晚上,连云帮依然门庭若市,不少人进进出出。
因为没人守门,宋篱就跟着别人混了进去,绕过影壁,看到前面大堂,有不少人在,宋篱此时倒不知道应该去找何人做委托了。
看到大家都忙忙碌碌地做事,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他虽然心中很焦急,但是此时站在那里,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失措。
宋篱想要拉住一个看起来有些老实年轻人问委托事情,对方却快速地从他身边走了,他追了几步也没有赶上。
宋篱茫然四顾,心中突然泛起不知所措焦急与悲切。
他之前还想着只要找到这连云帮来,就能够雇人一起去找董武,即使不能一起去找董武,这连云帮是做船运,到处消息灵通,估计也会多一些下游窑云县和珉阳县消息,宋篱觉得自己也能够更明白一些董武处境,或许,里面可能还有人知道水灾前一两天董武情况,要是这样话,就再好不过了,毕竟董武和这船帮里有些人交好,他们总该知道些董武在窑云县事情吧。
宋篱各种想法倒是好,但是他此时站在这里,却突然间觉得一切都不是他想那样简单乐观。
此时看这船帮里大家都很忙,他愿意出钱雇人跟他去窑云县,估计也不会有人跟他一起去;而董武消息,这里面这么多人,到底是谁认识董武呢,谁有董武消息呢,他却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打探才好。
这种茫然无措不仅是不知道如何去找董武,去营救他,而且还有宋篱对自己交际能力质疑和怀疑,突然就觉得自己分外渺小和自卑起来,这危急关头,竟然不知该如何找人搭话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因为做董武妻子太久了,一直呆在内院里,所接触人都是些妇人孩子,每日所谈论了解事情都是那些,全是些别人家方方面面鸡毛蒜皮八卦。他简直像是脱离了外界大环境一样,和社会脱节了,他此时明明一身男装,换回了男人身份,站在一群忙碌男人们中间,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人交往了,因为他之前都是和女人交往,太久没有和陌生男人交往过,甚至要如何开头说话也不知。
宋篱紧蹙眉头,手紧紧抓着包袱,修剪得漂亮指甲刺得手心肉一阵阵地疼。
他站在这里,这时候才明白,他做了董武妻子,得到了和董武快乐安宁生活,而他又因此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活在这个世上能力、气概和交往、交际等等。
而他知道,同作为一个男□子蒋诗泽是不像他生活这般狭隘,蒋叔依然在做自己事业,他有庄子,有药铺,有门面,胭脂铺和当铺等等,他有钱,有身份,即使别人都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了,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他闲话,也没有任何人敢看轻他。
宋篱想,他自己呢?却真真是被人当成一个小女子看待。
他此时不能去细想自己是不是该因此而后悔和董武有了这样关系,但是他确是难受,又紧张,害怕,慌乱,甚至比知道洪水涨来时候还要恐慌。
这种思绪和恐慌本身已经如洪水一般地汹涌而来,简直要把他淹没,让他窒息了。
鞋子在他手上,赤/裸柔嫩洁白脚板在地上因为又硬又冰石板而感觉疼痛。
他却无法弯下腰把鞋子穿上去。
因为这里别男人此时都穿草鞋,没有人像他这样矜贵,只是因为赤脚站在院子里青石板地上就无法忍受。
宋篱心中难受慌张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心中还有对董武无比忧虑,还有责任,有信念在,他觉得自己甚至无法支持住站在这里,他简直想要逃跑,可是,他逃跑,能够逃到哪里去——吴锦文家里女眷住内院?
宋篱胸中压抑着一股窒闷无法排遣抑郁,他就像是头顶低沉天空要压下来,压碎他脊梁一样。
茫然与慌乱里,宋篱下意识地往后退,不小心之下就撞到了人。
被他撞到人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怜惜,一只大手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地拍在他肩背上,却把宋篱拍得向前窜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摔跟头。
宋篱甚至觉得自己被拍了一巴掌肩膀上骨头都要碎了地疼,他不知道这人哪里来得这么大力气,他还从没有被人给这么一巴掌打过。
偏偏他还没站稳,身后人就两步上来将他后颈上衣服给拎住了,像拎小弱鸡一样,几乎把他拎起来离了地,还气势汹汹地骂道,"这是哪个手下干事,不做事在这里干站着,找打么?"
宋篱只得赶紧抬头回道,"我不是你们帮里,我是来下委托。"
对上却是他中午在大街上遇到那个撞了他无礼络腮胡。
宋篱瞪圆了一双眼,心想这一天运气太糟糕,连番两次和这个人相撞。
那络腮胡看到是宋篱,也惊了一下。
宋篱额头上脸颊上都染了些墨水汁,黑乎乎,但偏偏那双黑幽幽眸子却万里挑一,让人过目难忘,不会认错。
就是这一双眸子,梁云连一眼就又把他给认出来了。
他一边把宋篱放到地上,松开他后领,一边笑道,"嘿,你这小娘们儿还真是喜欢往男人怀里钻,这中午才招惹了爷一次,晚上又送上来。"
宋篱一双眼睛几欲冒火地瞪着他,朝他大声吼道,"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宋篱正因为刚才自己身份问题难过纠结了好一阵,心中很是愤愤,这梁云连一句话就点燃了他满腔火。
第二十九章 憋屈
第二十九章
宋篱一双眸子黑如刚上岸大大黑珍珠,在院子里灯火下透亮,又显出一股冷傲出来。
那张脸即使被他不知抹了什么黑灰上去,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块,但偏偏那俊俏脸形就是太出彩,这个样子配着那一双透亮黑眸,紧抿起来带着倔强嘴唇,更加惹人去逗一逗。
梁云连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把宋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那挽到膝盖裤腿,下面露出细白漂亮小腿,脚掌也好看,只是被冷得通红了,且染了污泥,看不出本来面目。
宋篱被他眼扫自己脚,想到自己脚和这里男人们脚很不一样,且不说颜色太白,而且也过于细瘦了。
他此时钻进了牛角尖,觉得自己脚这个样子就不够男人起来,别人定然会笑话他,故而就觉得那脚见不得人一样,被梁云连一打量,脚趾头就缩了缩,脚还往后挪了挪。
这个样子,倒是显出十足不自信和怯懦起来。
至少梁云连是认为宋篱怯懦——他面上那傲气全是他怯懦伪装罢了。
梁云连平素也算是目光犀利,中午和刚才都没有看出宋篱是个男人,被宋篱一句有气势辩驳,他扫了宋篱全身,目光就定到宋篱胸口上去了,目光倒是并不下流,只是他那似笑非笑神色,加上一脸络腮胡就给人很猥琐感觉。
宋篱看他看完自己脚又盯住自己胸口,心想这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女人在冒充男人,于是越发生气,而且他还不止气梁云连,他也气自己,心想自己当了几年"小娘子",难道真已经女人气起来了么。
他眉头紧锁,朝梁云连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你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梁云连之前是下意识地就判断宋篱性别为女,此时宋篱这幅姿态,就确不像女人了。
他虽然一向喜欢女人,漂亮戏子也玩过,但是宋篱毕竟不是专门做那种营生人,而且还这样一副昂首倔强故作傲气模样,他就有心去逗他一逗,觉得很好玩。
"那你说我是什么样子,你又是什么样子?"
说着,还伸手朝宋篱胸前一把抓来。
宋篱没想到这人如此流氓,他急急退了两步避开他手,脚在退步中又差点绊倒,勉强站稳。
因为两人说话周围不少人都被引起注意看了过来,大家不知道宋篱这抹黑脸洗净后风华,故而只当自家当家又无聊地逗起了不知哪个带进来小猫,看宋篱这样被调戏,一群男人一阵猥琐哄笑。
甚至还有人叫道,"脱下来大家看看,才知道你是不是和当家一个样,莫不是哪个娘们儿扮,却来这里充汉子。"
于是就有人起哄,道,"脱,脱啊!"
宋篱被这群猥琐下流爷们儿惹得面色涨红又黑沉下来。
一向还挺能说会道他此时只紧抿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嘴。
宋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张脸沉着,眼睛却燃了火一样地透亮,眼神尤其倔强不屈,但是那蹙着清秀眉毛又让他带上了脆弱和委屈。
这幅矛盾模样甚为惹人,梁云连想到中午遇到他时情景,看周围这么多兄弟起哄,就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调戏他估计会把他惹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倒是不好玩了,于是也就不再逗他,也让周围围上来看热闹兄弟继续做事去,不要闲过来找乐子。
又上前两步手一伸就拽住了宋篱一只细胳膊,把他往大堂里拖。
宋篱被他抓住就开始反抗,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对方居高临下又故意略带讥讽地笑看他,道,"你不是来下委托,爷亲自来接你委托,你这又挣什么挣。怎么,是怕了?"
宋篱被他一路拖进大堂里去,手里还一手拽着自己鞋子,一手拽着他包袱,弱弱地像只可怜小鸡。
大堂后面还有后堂。
梁云连却是把他拖到了后堂里去,一把将他攘到一边椅子里,自己坐到上首红木圈椅里去了。
后面本来还跟了两个下属,看梁云连一副逗宋篱玩架势,大家就很有眼色地没有跟进去打扰当家兴致。
宋篱被攘在椅子里,摔得头昏眼花,他这一天本就是备受折磨,这副可以用娇弱来形容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又还被这梁云连拉扯推攘,一片眩晕之后,好久才回过神来。
梁云连却不知道宋篱苦楚,一直一副傲慢姿态居高临下斜眼望着他,那副模样就是把宋篱当个玩物般逗着玩架势。
宋篱本就是个敏感性子,他这种小看自己神色,自然是体会得明明白白。
宋篱觉得脚下凉得很,又磨得很痛,被梁云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此时也不是很着恼了,被当成女人,虽然刚才憋闷到呕血,此时却也只是在心底深处神伤而已,就也不似刚才那样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小猫了,而是平静地弯下腰好好地把鞋子穿上,又放下裤腿,这才抱了包袱在怀里,对梁云连说道,"你是要听我下委托吧!我想请几个人保护我去窑云县里找人。"
梁云连似乎并不上心他委托,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宋篱握了握包袱,里面其实没有太多钱,但他觉得给委托保证金还是行,等找到董武,之后再付清。
现在也不能计较这人对自己无礼和戏弄了,还是找到董武,并且确认董武安全最重要。
"是这样,我……我大哥,叫董武,是你们船帮里老客户了,他时常下窑云县和珉阳县就是坐你们船,运货也是通过你们船帮。他一个月前就是坐你们船下窑云县,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回来,上一次来信是十几天前了,信里说不过几日就回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遇洪灾出了事,想去窑云县找他,但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就想请几个人和我一起走陆路去窑云县,不知道你们这里价码是多少?"
梁云连听宋篱这样说眉毛就抬了一下,今天派人去查了他,想起他似乎该是姓宋,就是这个叫董武男人媳妇儿,而且还是云州城那吴知事干妹妹。
当时他也是一时兴起,也许是被这个人眼睛惑住了,就想要沾一沾他才好,但得知他是吴知事干妹妹,他就没再有那个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倒是真凤假凰,欺骗世人来给个男人做媳妇儿呢。
想着居然是这种事,就觉得挺有意思。
他于是也不答宋篱那问价码问题,只笑道,"什么大哥,你们不是床上夫妻么?我们帮里今天才有人从窑云县回来,说是前两天窑云县下城就被淹了,水又涨了这么两天,现在该是都在水下面去了,那里是县城,可不像云州城这大城里组织有序,好些人出事,逃难多得很,我看你那契大哥说不准就跟水龙王拜把子去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再找个好男人,继续巴着过日子吧!你这样子找过去有什么意思。"
宋篱被梁云连说得怒火大盛,心想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听自己说委托,完全是拿自己寻开心。
不过,想到窑云县下城被淹了就又恐慌起来,不知道董武是不是真出了事,不然怎么会没有音讯,不然如此水灾,他也该找个人带信回来说一说他情况。
他几乎坐不住,瞪向梁云连压抑住满腔怒火,道,"我只是来下委托,只问你请几个人一起去窑云县该多少钱?"
梁云连没想到宋篱居然是个挺镇定性格,看他一双眼睁得老大瞪向自己,就又笑起来,道,"这个不好说,看你请什么人跟你一起去,武艺好自然就贵些,一般兄弟自然就便宜些。不过,至少也得这个价。"
宋篱见他伸出一只手出来,依稀比是一个五,但他心想五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于是就大胆猜了一个数,道,"五十两银子?"
他虽然说是五十两,但心想五十两还是太多了,这都是他家里一家在这云州城两年用度了,而且还是一点不俭省情况下用度。他觉得最多二十两,就能请四五个人。
没想到对方听他说五十两而是翘了一下嘴角,分明是很看不上轻蔑,"五十两?现在这个时候,跟着你去窑云县找人,那是拿命去干事。五十两,这么点,你命只值五十两么?"
宋篱被他说得眉头猛皱,心想这个人果真一点诚心都没有,全是为了看自己笑话,于是毫不客气地朝他骂道,"你要是故意消遣人就直说,何必这样来耽误我找人救命时间。"
说着就猛地起身要往外走,只是没想到他怒极攻心,身体又本就不好,还没走一步,就眼前一黑,往地上栽去。
梁云连本是准备说这么一句后就收住,没想到宋篱如此不堪激,起身要走,而且还一下子往地上栽,他飞快地起身上前两步把要栽到地上宋篱扯住了。
拉起来看,宋篱软在他手上,已然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汗,昏过去了。
第三十章 倍觉侮辱
第三十章
宋篱醒来是在一张大床上,他头还很疼,胸口也疼,要舒畅地喘口气都很困难,眼神带着迷糊,又带着痛苦,像是不堪忍受这痛一样,即使昏过去时眉头也皱着,带着几分可怜。
宋篱看到头顶是藏蓝色帐子,身上棉被带着一股说不出别人气息,让他很是别扭难受。
他聚集起一点力气就伸手把棉被推离自己,然后回想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记得自己到连云帮总舵来找人一起下窑云县找董武,但是却被一个络腮胡给戏弄了,然后似乎是晕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晕过去多久了,心中着急董武被水围困,或者还可能出了事,就胸闷头疼得神情恍惚。
这种天灾面前,人意志和能力往往没有什么作用,宋篱除了去找到董武,此时真是别无所求了。
他万分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床帐掀开,发现外面天色明亮,显然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
宋篱没想到自己一睡如此之久,心中慌乱。
此时完全是时间紧迫,但他居然浪费了如此多时间在睡觉上。
当急急忙忙准备下床时候,发现鞋子没有了。
他四处望了望,确是没有看到,只得赤着脚往地上跳。
找外衫穿时,又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是全都脱下换过,身上里衣也不是他自己原来那一套了,而是要大一些,他心中苦闷起来,心想换衣服人大慨把他全身都给看了一遍吧!只是不知是谁给他换衣服,要是是昨日所见这船帮里哪个猥琐下流男人,那就真是一件令人厌恶事情。
找了半天,这房间里却并没有准备给他衣物,宋篱已经准备如此穿着出门去了,此时门却被从外推开来,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看到他起来了,就露出个高兴笑容,道,"这位公子,你可算醒了,奴婢怕你不醒,还得去叫当家来,再请个靠谱点大夫来给你看看才行呢。"
宋篱看对方是个和颜悦色小姑娘,刚才一番焦躁寻找衣物憋闷下去了很多,看向她道,"是你照顾我吗?真是太谢你了。不知道我衣物在哪里,我在屋子里搜寻了几遍,没有看到。"
那个小姑娘把手里端着汤药放到桌子上,看宋篱赤着脚面色苍白,就过去扶他上床坐好,道,"公子,你先去坐下吧,这样赤脚走来走去,须知病从脚下起,你可不是外面那些粗糙男人,经受得起。你这昏睡几天了呢,这样一醒过来就到处走,还不又得病了躺下去。"
宋篱听她说"昏睡几天了",一时间有些茫然,她其他话是一个字没有留在脑子里,茫然问道,"我是昏睡了几天?难道不是一个晚上吗?"
那小姑娘虽然看着瘦小不大,偏偏力气不小,宋篱又昏睡好几天依靠意志力勉强行动,此时被她强硬扶着,就只得被推到床上去坐下了。
那小姑娘安慰他道,"你这已经昏睡三天了,这是第四天早上呢,你摸摸你肚子,只喂了些汤药进去,此时是不是饿得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夫说你只是焦虑过度,又身子底子弱,这才昏迷不醒,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问题了。你且好好养着,不消一段日子就会好。"
宋篱此时满脑子慌乱,拽着那小姑娘手,也顾不得其他,只一个劲问道,"那洪水呢,洪水怎么样了?"
小姑娘笑道,"公子你全不用着急这个,且不说我家当家能耐,即使洪水来了,也断不会让你困到水里。况且,洪水早退了,昨天上午便已经退到城南码头下面去了,我们船帮里船有些便已经可出行,出了些给衙门救灾呢。"
听说洪水已退,宋篱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拽着人家小姑娘不放,急切问道,"那你知道下游灾情怎么样,窑云县呢?珉阳县呢?"
"这个我也不好说,该是也退了吧!这不,雨都早停了,一直没有再下呢。"
对方说着就端药给宋篱喝。
宋篱此时身心疲惫,头疼,胃里虚弱,看到那黑乎乎药就很无力,一点不想喝,但在对方目光里,只得接到手里,也不用调羹了,咕噜咕噜给灌下去,苦得他整个人像是浸在药里。
小姑娘端了水给他漱口,道,"你既然已经醒了,我且去给你端些吃食来,当家也说你醒了,我就去叫他。"
宋篱正要拉住她问她当家是谁,对方已经出门去了。
宋篱坐在床上,身上只一层里衣,他感觉寒冷,才想起忘了让那小姑娘把自己衣物拿来才是当务之急。
只他一愣神时间,门外就又走进来一个人。
梁云连看到宋篱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想事情模样,就走过去,道,"你来下委托,没想到却栽在我这里不走了,还劳烦我给你请医救命,你这可要如何感谢我。"
宋篱一抬头看到梁云连,眉毛就纠结住了,他对这个人是有些惧怕,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人高马大还很猥琐人,不太讲道理。宋篱又对他很厌烦,于是冷冷回答道,"真是麻烦你了。花了多少医药费,我自然是会给。只是,我包袱和衣物在哪里,你是不是该拿来给我。"
对方一脸豪迈笑意走过来,甚至还坐在宋篱身边,道,"看在我给你换衣擦身辛苦份上,你也不该对我如此冷冰,这才一醒来,就这样对我说话,也不怕我打晕你,把你扔到水里去,到时候水把你冲走,也就尽可算是去找了你家那契兄去了。"
宋篱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这人换衣物,心里一阵厌恶,道,"我可不想你给我换衣,你这是趁人之危。现在你要把我扔进水里去却是不能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对方只是笑,还伸手来摸宋篱脸,心想这么个漂亮人儿,即使是女人,也没见过生得如此之好,偏偏甘愿做一个烟草商人小媳妇儿,而且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寻夫。
梁云连心中感觉微妙地不爽快,讥讽道,"你也不知你发虚汗全身都被打湿了,现在你身上干爽着,倒是能说出不要我给你换衣话来,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你这人,是扮女人久了,全是女人胡搅蛮缠小家子气了么?"
被说成女人,这正是宋篱此时最重伤,他对这个络腮胡再忍无可忍,朝他扑过去就上拳头,只是他那昏睡初醒力气,估计连只鸡也提不动,打在梁云连身上连瘙痒也算不上。
梁云连一只手就制住了他,把他紧紧箍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掰起他下巴,道,"你这副模样,更像是恼羞成怒小女人,不过,这点力气,却是连女人也不如了。你且说你怎么就乐意给你家那契兄当女人,是他床上特别得劲?"
宋篱气恼得面颊通红,衬着一双乌溜眼睛,白底面孔,喘息淡色唇瓣,诱人非常。
梁云连看得心跳一变,眸色加深。
宋篱自从反省自己做董武妻子失了太多,甚至此时还要被这么个猥琐男不断戏弄调笑,就更加难受,思绪复杂,矛盾非常。
被董武呵护这么几年,他如何还能够忍受别人如此奚落戏弄。
宋篱在梁云连身上挣扎着,发现挣不脱,喘了几口气,就道,"我比女人还力气小,我喜欢和董武做夫妻,这些都与你无关。你救我事,我之后自会带谢礼上门来感谢,其他你还想如何,我不是供你戏弄调笑玩物,还请把我放开。"
梁云连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知怎地很不好过。
他把宋篱一放然后一攘,直把宋篱推得栽进床铺里,一副流氓口气地道,"放了你,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还账,把你扣押在这里做事才比较实在吧!"
宋篱气得眼睛冒火,从床上爬起来坐好,道,"我包袱里有银子,可以先给你。"
梁云连却起身了,只轻视地笑着回他,"你那包袱里只二十来两银子,能够做什么,你吃一和药里人参便不止这个价。"
宋篱嘴唇发抖,"你……你居然翻我包袱!"
对方却并不说什么了,只一笑,然后就出去了。
梁云连出去后,并不觉得逗弄了宋篱一阵就心情舒爽了,反而有些烦躁,不知名地就不爽快起来。
这里洪水刚退,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他也不能和宋篱多磨几句,只得做事去。
那个照顾宋篱小姑娘叫小彩,宋篱和她说话就觉得舒服多了,后来又要回了自己衣物穿上,但是包袱却要不回来,想要离开也被门口守住人拦住了。
宋篱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禁锢在了这里,而他自己一点也不明白那个络腮胡做什么要把自己禁在这里,要是真为了医药费,那显然也说不通,难道他就是真想看自己笑话,把自己当成个可供调笑动物逗弄戏耍,所以不准离开么?
宋篱被气得肺都要炸了,心想要是真窝囊成这副模样,他宁愿不是男儿。
宋篱这边生病着急,那边厢,董武却是在宋篱昏倒那晚就回了云州城。
他是在窑云县洪水来之前就离开了,本该早到家了,但他身边却带着个孕妇,路上走得很慢,故而耽误了时间,到云州城水情紧急时候才赶到家,正好和宋篱错开了,白白让宋篱一直担忧。
他到家后发现宋篱不在,从隔壁没搬走邻居家里知道了自家情况,宋篱去了吴锦文府上。
从宋篱男儿身被吴锦文知晓开始,董武就算和吴锦文不睦了,此时听闻宋篱去了他家,心里就很不爽快起来。
安排了带回来孕妇,就去了吴锦文家里找人,但是宋篱此时已经偷偷跑掉了,哪里找得到人。
第三十一章 玉秋

第三十一章
董武找到吴锦文府上,发现宋篱不见了,跟着宋篱一起过来小方张大娘以及汪君卿等人都因此而从睡梦中醒过来,但大家都不知道宋篱到底是何时离开。
因为人在吴府上不见了,吴府管家也有照顾不周责任,故而也很着急。
一番查找,发现宋篱带来箱子是翻开过,里面少了宋篱一套衣物,而且厨房旁边后门门被打开了,后来只是虚掩着。
小方张大娘他们也说宋篱是从中午开始就打着要去窑云县找董武主意,只是被大家劝住了才没有付诸实际。
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自己偷偷离开,那么,他就该是去找董武去了。
小方又提起宋篱说了要先去蒋诗泽家里请他帮忙派人和他一起下窑云县事情,于是大家就被误导,想着宋篱该是离开不久,说不定此时还在蒋诗泽府上呢。
董武看宋篱不见,而且是为了找自己而不见,不仅心中着急,并且万分愧疚,赶紧往蒋诗泽家里跑。
但是在那里得到结果却是宋篱根本就没有去过。
蒋诗泽处没有,自此,宋篱就真失去了行踪。
加上到处洪水泛滥,宋篱一个弱质身板,能到哪里去,不要栽进水里去被冲走了才好,不然,出这种事,那才真是要了董武命。
因为吴锦文在城南坚守很是辛苦疲惫,府上人便也觉得不能拿宋篱不见事情去烦扰他,故而并没有前去报告此事。
到下半夜,吴锦文被下属劝回来休息,看到府上灯火通明,哭声伴随着说话声,很是吵嚷,他才知道事情有异,问起来,管家说宋篱自己偷偷跑了,已经找了两个多时辰了,却没有找到。
吴锦文听闻宋篱不见,大吃一惊,然后也跟着忧虑起来,让府里人都去找。
夜里漆黑,董武想着宋篱想走远也不行,而且,他一个人能够走到哪里去,故而请了蒋诗泽帮忙派人找城里,自己带着几个伙计往城外走,因为发大水,方便大家逃命,城门是一直开着不关,但是城门口一直有守卫。
要走陆路去窑云县,此时只得从西城门走,董武去城西城门询问守卫,得知并没有和宋篱相似人出城。
宋篱到底到哪里去了,大家都没有头绪,一片担忧慌张,就怕他是掉进了水里。
董武其他都顾不得,不要命地到处找宋篱,而且四处关注哪里找出来落水淹死人。
只几天时间,他就憔悴疲惫地不成样子了。
吴锦文也是分外难过担心,派了不少人找人,但是宋篱却像是蒸发了一样,到处找不到一点影子。
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宋篱消息。
别人都说宋篱很大可能是没有看清路栽进水里去了,说不定被水冲走了,毕竟,那天晚上整座城里,即使是城北这边也水沟里水满当当,失足落水再普通不过。
但董武却不相信这些,他认为宋篱一定还是好好,没有出事。
他一个大男人,找了三天,到第四天也受不住了,在路上差点栽倒,然后被伙计劝着回了家去,还劝他说只要宋篱人没事,就一定能够找到。
董武回到家,看到那个耽误了他行程孕妇,心里是一片厌恶难忍,心想全是这个女人害自己耽误了行程,害宋篱因担心自己而出门去找自己,以至于走失了。
虽然厌恶那个孕妇,董武却并不能把她怎么样,只不和她说话。
这个孕妇已经有八个多月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妊娠反应身上略微浮肿。
不过,即使如此,依然是一个娇媚美貌女子。
只那眉目间太多风尘气,又过于撒娇和娇弱了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那种不好地方出来女人,而且让人心生不起好感。
要说出了这个女子事情,董武心中已经复杂难言了,此番回来,便觉得很对不住宋篱,此时宋篱为了找他而走失,更是让他痛苦万分。
董武在外做生意,少不得要应酬,上花街花楼时候必然有时候是推脱不掉,董武对宋篱一往情深,在外应酬,便也从没有和楼里姑娘乱来,不过,总有事情不受控制时候。
他去年冬月也到窑云县去过一次,并且还买了另一块他看上地,但这一次在楼子里谈生意,就着了些道,早上醒来,就是和这个花名叫玉秋姑娘同床而卧,他当时一醒来明白情况就知道糟糕,之后回云州城,他是犹豫着想向宋篱说这事,但是当时天冷,宋篱身子不好,想他知道后一定会气出病来,于是事情就隐瞒下来了。
他以为这事再不会有后续,只要宋篱不知道,他一直愧疚难受着,事情也就是过去了。
但这次他又去窑云县,居然被玉秋找上门来,说是怀了他孩子。
董武当时震惊不已。
像他和宋篱这种情况,是永不能有自己孩子,他董家他这一支血脉,他甚至愿意不去传承,此时,一个女人上门来说怀有他孩子,他却并无一丝高兴,反而很是难受。
想到宋篱知道后伤心,他就有心不要这个孩子。
但是,看着玉秋怀着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再过不久就要生了,而这毕竟有可能是他骨血,他便狠不下心来了。
他是要玉秋就在窑云县养胎生子,到时候他再把孩子抱回家请求宋篱原谅,但是,玉秋作为一个窑子里当红姑娘,当初得知自己怀了孩子没有打掉,而是一直怀着,就可见她并不是那么好打发。
董武一直是个老实好男人,玉秋便是看上了他这一点,知道这男人对他媳妇儿痴情,即使他成亲多年,依然无子嗣,却也没有纳妾打算,于是玉秋觉得自己怀这个孩子无论是不是董武,只要说成是董武,那么,董武就必定会为她赎身带她走。
自己跟了董武,又生了他孩子,之后不怕董武不接她进门,到时候董武到底是一心扑在他那原配身上,还是转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玉秋这个主意打得好。
董武确是没有办法拒绝。
他一方面不喜欢而且厌恶玉秋,也同样无法面对她肚子里小孩儿,因为他觉得这就是他罪证,他对不住宋篱。
但是,他和宋篱却不可能有孩子,他原来想着随意去抱养一个孩子,此时玉秋怀了孩子,而且很有可能是他血脉,他就无法拒绝她了。
董武本是早早地就要回云州城,全是玉秋死搅蛮缠,硬是要和董武一起回云州城来,还说她不会让董武娘子发现自己,不会让董武在他娘子面前为难,无论董武安排她住在云州城哪里都行,只要董武隔几日能够去看看她,不然,她一个小女子,又怀有八个月身孕,没个男人支撑着实在害怕。
董武面对此事整个儿无法,只得带了玉秋回云州城。
开始是坐了两天船,因为涨洪水,不能行船了,他就只好带着玉秋弃船上岸,找了马车,一路照顾着这个孕妇,带着她和她丫鬟慢慢往云州城赶。
因为下雨,走走停停,一路很慢。
董武是在路上听到云州城很可能要被洪水淹,这才特别着急,想着宋篱安危,只想快点赶到他身边去,这才加快了速度,赶回了家来,没想到回来得到却是宋篱因去找他而走失了结果。
董武本是要把玉秋安排到别地方,但无奈他们回来那日是云州城最乱一天,根本没有安全旅店供人住了,董武无法,只得把玉秋带回了家。
董武妻子出了事。玉秋住在董武家里,这件事情她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她心底因此高兴,就如吴锦文盼着董武出事一样心情。
要是董武原配真栽进水里死了,那么,她这个怀有董武孩子人就可以给董武做续弦了,她主意打得好,脸上却一直是和董武一样伤心哀戚神色,又很温柔地安慰董武。
但董武想到宋篱出事,自己是最不可饶恕,但这个女人也是可恶,故而对她温柔与安慰根本不能体会,只一味不理睬她。
而回到董家小方,自然是天天忧虑宋篱,对这个未来可能做董家姨太太人喜欢不起来。
张大娘是个老实人,担心着宋篱,对这个未来可能姨太太倒没什么敌视,不过也不热络就是了。
而吴锦文知道董武带了个有八个月身孕?***回来,就在心中冷笑,心想等找到宋篱,他也不会再让宋篱和董武一起了,董武这幅模样根本配不上宋篱对他感情。
宋篱在这梁云连府上,房门被守着,他却不是甘愿被禁锢在这里,当天上午就穿戴好爬了窗户,不过因为身子虚,从院子里树丛边上爬过,还没有走到院门口,就被进来看他梁云连发现了,他被提回了屋子。
宋篱大怒,朝梁云连骂道,"你这样子私自关我是犯法,你别想着你是什么人物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家上面也是有人。"
梁云连却只是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上面是有人,不然你以为你和你家那契兄在一起,你是上面不成?"
宋篱听他故意曲解自己话来戏弄自己,气得发抖。
好半天才憋出另一句来,"你管得着我这些!我现在就要走,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在此大喊大叫,让你颜面扫地。"
梁云连心中应该是喜欢宋篱,但是他是喜欢自己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宋篱时宋篱样子,冷淡而高傲,对于旁人都不屑一顾,脸上虽然有疲惫,却有一种自在潇洒风度,好若是游走世间,自在自若。
但是之后所见宋篱,心心念念就是把他关着当女人养董武,这让他心中感觉很是复杂,不知道夹杂了哪些失落失望又关心关切。
故而就一直说话堵宋篱,非要惹得他生气不可。
此时他也是一把拽了宋篱,把他往门外一推,道,"我来看你,就是给你说,你可以走了,快回你家里去吧,你那男人早回去了,到处找你呢。"
宋篱因他话一愣,随即就是高兴,"真?"
梁云连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信不信由你,你不走,那就留下来,我也是乐意养一养你,当然那是你做我女人。"
宋篱被梁云连这话又气得眼睛通红,但是也不和他计较了,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拿,也不愿多想,飞快地往院子外面跑去。
梁云连看他这个模样,就冷笑一声,眼睛阴沉沉。
梁云连自然是知道董武带了个怀孕□回家来,所以才如此大度地让宋篱往家里跑,他倒要看看宋篱兴高采烈地跑回去,看到却是他一心挚爱男人和一个挺着肚子女人在一起场景,到时候,他该是什么样心情呢,一定是很难过吧!
梁云连觉得就该让宋篱这么难过,谁让他就那么念着那个男人呢。
不过梁云连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派了人去偷偷跟着宋篱回去。
第三十二章 伤心

第三十二章
外面早雨过天晴,阳光照在街道上,明晃晃地耀眼。
宋篱却顾不得周围一切,只想着快点跑回家去。
虽然他经过这梁云连事情,对于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身份,做董武妻子已经觉得无法坚持下去,他要和董武说说自己这种痛苦,他不愿意一辈子扮成女人,至少,他觉得他应该能够做到蒋诗泽十分之一吧。
能够有自己追求和事业,而不是一天到晚在家里只守着锅碗瓢盆,甚至,他和董武连孩子都不可能有,说不得到时候要去什么地方过继一个过来。
他知道董武爱他,只要他说清道理,董武终究是会愿意他有一番自己天地。
宋篱虽然想了这么多,但是从没有想过要和董武分开,似乎他和董武在一起才是最理所当然事情,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围绕着这个前提来进行。
宋篱穿着一身男装,是梁云连给提供蓝白色袍子,头发被累丝银冠束起来,跑了一路,气喘吁吁,脸上泛起潮红,让人一眼看过去,如此一位翩翩美少年,简直让一路人看得不能转眼。
宋篱跑进双桂巷里,因为水退下去了,家家户户又搬家回来了,老婆子小媳妇们打着招呼,聚集在一起说这几天种种事情,又低声谈起董武家里变故——是宋篱走失,而董武带了个挺着肚子风尘女子回来事情。
说起这事,大家都唏嘘不已,说起宋篱是多么地漂亮,偏偏还是没有锁住董武心,董武把外面女人都带回家来了,不过,似乎是准备在外面去找房子养这个女人,怕宋篱找回来时看到家里多了个女人会难过。
大家觉得董武也还不是特别没有良心,和宋篱也算是伉俪情深,但是,这却依然抵不过那个风尘女子肚子里孩子啊。
这些邻居们谈论这些声音并不算小,宋篱从巷子里走过,她们并没有认出他来,只认为眼熟,却并不能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宋篱。
宋篱模糊地听到了她们所谈论事情,脚步也就慢了。
这让他心中一动,但是他却并没有深思,而且不相信董武会做出如此混帐事来,他要先回家去看董武。
院门只是轻掩着,宋篱站在门口,准备推门,却听里面一个陌生女人声音,"董郎,你别太着急,你一刻不停地出去找姐姐,只把自己身子骨拖垮了,即使姐姐到时候回来,他看你这样,也该是会心疼。"
这个女人声音又柔又软,宋篱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心思,以至于突然有些害怕去推开那扇门了,巷子里那些女人刚才谈论话在他心里转了几转,让他害怕起来,害怕这些都是真。
但是却并不等他后退,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董武一脸憔悴,站在门里,宋篱抬起头,两人就对上了。
董武看到宋篱第一瞬间完全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狂喜,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宋篱真回来了,就在他面前。
他一步跨出去就抱住了宋篱,又仔细地摸他脸,肩膀,胳膊,眼里几乎闪上了泪花,哽咽道,"宋篱,宋篱,你回来了,你是好好。"
宋篱被董武所感染,一时间一股疼痛心酸与温暖齐涌上来,让他眼眶泛泪,也将董武回抱住,道,"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你没事,我也没事!真好!"
这两个人在门口相拥,玉秋挺着肚子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只看到了宋篱抱住董武手,其他就没看到,全被董武遮住了。
董武看到这真真实实宋篱,心中涌上无限感激与感动,把他带着往院子里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篱走进院子,看到了站在那里大着肚子,一身碧色衣裙女子,他神色马上变得沉重而不自在起来。
董武要带着宋篱进去,宋篱却不走了,问道,"这位夫人是谁?"
董武本是要把玉秋送走,但是无奈这两天他所有心神和时间全在到处托关系找宋篱上,根本没得空来安排玉秋,于是玉秋依然住在他家偏房里。
董武神色极不自然,痛苦又愧疚,张嘴要答。
那边玉秋却是分外机灵,看宋篱虽然是一副男人打扮,但是董武接到他如此欢喜,又和他拥抱,抚摸他脸颊,牵着他手不放,她就知道这个人难道是女扮男装,是董武原配妻子。
她没想董武原配妻子是个这么漂亮美人。
玉秋其实是不知道宋篱年龄,她一直通过董武年龄推测宋篱估计也是二十多岁,而且还是个生不出儿子来,想来也不怎么样,她还一直在董武面前称宋篱为姐姐,但是此时所见,董武这个原配妻子年岁一看就还小,定然没有双十,但是她自己却已经二十一岁了,一直称呼人家为姐姐,此时倒觉得不恰当起来。
更何况,还是一个这样貌美人,一向很有主意玉秋一时间居然有些怯懦了,心想自己能够挣得过他吗?
难怪董武对他这原配妻子痴情又疼爱,原来如此。
玉秋挺着肚子上前,还故意拉住宋篱手,道,"我叫玉秋。没想到妹妹是这么俊俏一个人物,真是看得羡慕死玉秋了。"
宋篱直觉这个女人会对自己生活带来危机,于是并不领她情,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望向董武,问道,"她怎么在我们家呢?"
董武心里很是愧疚难忍,硬着头皮对宋篱说道,"宋篱,你也累了,先进屋喝口水吧!说说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们可是好找啊!"
宋篱不让他岔开话题,依然质问道,"她为什么会住在我们家里?"
董武看玉秋要上前搭话,赶紧拉着宋篱,几乎是半抱着硬是把他带进屋子里去了,宋篱心想巷子里那些三姑六婆说都是真吗,董武在外面养了女人,而且那女人早就怀孕了。
他要从董武身上挣扎下去,但是董武不放开他,他也不能大吵大闹,以免让外人听了闲话去。
董武把宋篱抱进内室里放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一下子就跪到宋篱面前了,伸手抱住宋篱腰,眼睛里全是痛苦与愧疚,声音嘶哑低沉,"宋篱,我做了对不住你事。你原谅我。"
宋篱看他这副样子,心想那些人说都是真了,董武果真出轨了,还把女人带回家来了。
他脸唰地一下雪白,胸口疼痛到抽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董武,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又哑又涩,"为什么?"
董武手指抬起来抚摸宋篱脸颊,宋篱却把脸转开了,董武也同样心如刀绞,眼眶里闪着晶莹泪花,他向宋篱承认道,"是我对不住你。去年冬月,我在窑云县里待客,没想到喝醉了酒,就和那个玉秋有了一晚,我是不敢和你说,怕你生气。以为此事不会再有后续,没想到这次再去,那个女人找上门来,说有了孩子……"
董武喉咙发痛,再也说不出来。
宋篱将头仰了起来,似乎这样子就能够阻止住眼中想要往外奔涌泪水。
他觉得头疼,非常疼,像是有个东西要破开头骨一样。
他没想到自己和董武之间会有这种事情出现,他被别人侮辱时候,被别人奚落时候,他都忍受了,觉得自己和董武相爱,所以即使做了他妻子又如何,他们两情相悦,他们之间是这样,别人都没有可轻视侮辱权利。
但是现在,他估计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个女人肚子里那个孩子。
他本就是男人,如何生得出孩子,他又如何能去让董武放弃自己孩子呢。
他本是男人,却一直做一个女人身份,最后结果却是这样吗?
宋篱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那种恶心感觉压也压不住,他不得不突然去推董武,又用手捂住嘴巴,却依然抑制不住咳嗽,嘴里也泛起腥甜难受感觉,嘴角却是一线殷红了。
董武惊住了,看宋篱这样,居然被他给气得咳血了。
他惊慌失措,用衣袖去擦宋篱嘴角边血迹,恐慌不已,道,"你别气,你别伤了自己。"
宋篱想要推开董武,却眼前发黑,手完全没有力气,董武赶紧起身把宋篱抱起来往床上放,又对外喊道,"小方,小方,你快去请于大夫来,快去请啊!"
小方本是在后面屋子里,被董武这声音一喊,也听到了赶紧跑过来,不过,那个和玉秋一起来丫鬟翠柳更机灵,听到董武喊人,就在内室外帘子边应了一句,"爷,我去叫大夫吧!"
董武不喜玉秋,自然也不喜她这个丫鬟,故而就道,"让小方去。"
小方从后屋里跑过来问情况,进内室里看到宋篱居然回来了,只是脸色雪白,正和董武斗气,嘴唇上红得不正常,分明是血迹。
她被宋篱这样子吓得不轻,赶紧往外跑去找大夫。
宋篱此时身心俱痛,身心俱疲,他所有支撑来源——董武,原来是会背叛他,这让他茫然失措,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他甚至想到前世,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无人可依,无所可依,能够靠人只能是自己,虽然说起这话可以很豪迈,但是他知道这样其实既凄凉又悲哀。
现在,他和董武走到了需要分开地步了吗?
董武以前那些说和他相依相伴话明明言犹在耳,但是怎么就又到了这一步了呢。
第三十三章 心软

第三十三章
宋篱在梁云连府上便没有好好休养,一路跑回家来就又遇到如此伤心事情,一时咳血全是理所应当。
董武守在宋篱身边,又让张大娘打了热水来,绞了帕子轻柔地给宋篱擦脸擦手。
宋篱心中难过,精神恹恹,连和董武争执力气也没有了,只茫然地躺在那里望着床顶。
董武又轻抚他胸口,劝慰道,"你先别气伤了自己。"
宋篱却并不想答他话,缓缓回着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没想自己如此急切地跑回家来,得到却是如此一个结果。
也许别人丈夫在外面带了怀孕风尘女子回家来,妻子会大吵大闹,但宋篱却并不想这样做,而且也没有想过要这样做,他只是躺在那里沉默着,胸口疼痛让他脑子里一阵发黑。
回过神来,他就想起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保护自己婚姻,把那个怀孕女人赶走,让董武发誓以后再不能和她有往来,再也不准去妓/院……
或者,非常决绝地,和董武分开,以后不相往来,各过各。
宋篱想到梁云连拿自己是男儿身却给别人做妻子事情来戏弄讥讽自己,不由得心就又是一痛,他此时确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让人瞧不上了。
但是,要让他和董武分开,他又更难受。
到底应该何去何从,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如何决定。
董武不能想象宋篱已经在考虑离开他事情,他此时只是怕宋篱气坏了身子,其他一切别事情,他都是不怕。
于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给宋篱看病也不是一两次了,很了解他状况,这次也是很快就开了药方。
董武和于大夫出了内室门,留着小方在里面照看宋篱。
于大夫家就住在不远处,和董武家里也算是邻里,故而董武家这点事他也是知道,此时就对董武说道,"你这娘子这是怒极攻心才呕血了,她身子本就一直不好,你可不能再让他着急生气,不然,病可要拖得厉害了。"
董武赶紧点头应是。
于大夫为了生个儿子,现下家中一房正房,三房小妾,依然没有儿子,还想再纳妾,所以他自然也不能说董武在宋篱身子不好时候把外面风尘女子带回家来不对,毕竟,人家肚子里有孩子呢,于大夫现在就是眼馋别人家有儿子。
张伯随着于大夫去药铺里照方子拿药,张大娘在厨房里忙活,小方守着宋篱,想哭又不敢哭,怕吵着宋篱。
宋篱心里苦,一句话也不想说,之后就昏睡过去了。
玉秋想进内室里看看宋篱情况,董武却对她说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自己好好休息着吧!"
玉秋很是担忧宋篱地说道,"妹妹病重,我也很担心啊。"
董武叹口气,道,"你现在也身子重,就不用操这些心了。"
看董武不让自己接近宋篱,玉秋心里挺气,但面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只一味地示弱。
宋篱身体这个样子,要就是静养,不要再生气,董武看玉秋也在家里非常不适当,当天中午,就在外面找了个认识人帮着出租小院子,让玉秋和她丫鬟翠柳搬过去了,还给雇了一个伺候婆子。
玉秋很不想过去,但董武平素虽然总是很温和,此时却面无表情态度强硬,样子还是很吓人,玉秋最后只好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坐了轿子过去了。
小方看那个女人走了,心里是万分高兴,宋篱中途醒过来时候,她就也想让宋篱高兴高兴,道,"夫人,你别气,爷心里你还是最重,那个女人被爷撵出去住了,她即使肚子里有孩子又能怎么样,爷还是最心疼你。"
宋篱听她这样说,并不答话,心中也并不高兴。
董武对他感情,他自然比谁都明白,但是,这些并不能改变董武出轨背叛他实质。
宋篱甚至明白,他不说话还好,要是太指责董武话,舆论倒是会偏向董武,别人甚至会说自己善妒,把家中丈夫管得太严了。
甚至小方,张大娘,外面那些同情他婆子媳妇们也都会这样想,他们甚至都并不是因为董武在外出轨了而同情宋篱,他们只是认为董武把怀了孩子女人带回家来威胁了宋篱在家地位而同情他。
但是宋篱却和他们所想完全不一样,宋篱他是一个男人,甚至他还一直在想着要走出院门想有一点自己事业,他和董武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在家里正房地位,而只是他和董武之间感情。
董武行为伤了宋篱,也只是伤了他感情,而不是威胁了他在家地位。
董武这几天寻找宋篱本就非常劳累了,现在宋篱病倒,他又亲力亲为地床前伺候着,加上心中忧虑,于是神色也就一直很憔悴。
宋篱是爱着他,而且很爱,虽然他出了轨,这并不能改变他对他爱本身。
宋篱还是心疼他,不想看他累垮了。
下午宋篱喝了药,看董武实在劳累,心只得软了,对董武说道,"你这几日也很累了,上床来睡会儿吧!"
董武听得宋篱这种话,知道宋篱心疼着自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他挨着宋篱睡在了他旁边,开始并不能睡着,手握着宋篱手,将他手笼在手心里,并没有言语,但宋篱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董武很愧疚悔恨,但是,时间却并不会倒流来让他不再犯错。
董武实在太累了,之后就睡着了。
宋篱把自己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给他把被子盖好,盯着董武睡颜看了一阵,然后想起床来。
宋篱坐起身后,他目光四顾,看着这个屋子,若是他离开话,能去哪里呢,他没房没钱,原来是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呆在这里。
他长叹了口气。
明白并不是董武娘子这个身份困住了他,而是他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困住了他。
因为董武让人去通知了帮忙找人人,说人已经找到了,不用再麻烦大家寻找,所以下午蒋诗泽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是傍晚时候才带着汪君卿一起过来看望宋篱。
对于董武从外面带了个怀了孩子风尘女子回来事情,蒋诗泽是很生气,骂过董武好几次,而且喜欢宋篱汪君卿就对董武更生气了,见到他甚至不愿意再叫他哥哥。
不过,宋篱回来了,两人还是要过来看看。
进屋看到那个本来住在这里风尘女子不在了,两人还是很高兴,听张大娘说是让搬出去到隔了这里两条街巷子里去住了。
问起董武,伺候茶水小方就小声答道,"爷他这几天累了,夫人回来,让他上床睡觉,他现在正睡着呢。"
蒋诗泽点点头,心想宋篱这样子不吵不闹和平处事倒是好,至少对外脸面还是要,两夫妻自己事情就自己关在房间里说就是。
他问起宋篱,小方神色上就带了些哀戚,道,"夫人被那事儿给气了,回来时还呕血了,大夫看了病开了药,她喝了药也和爷睡一块儿了。"
听闻宋篱呕血,蒋诗泽和汪君卿都很吃惊,蒋诗泽眉头都皱起来了,道,"宋篱这身子骨一向不怎么样,这呕血可不是个简单症候,得好好养着才行啊。若是差什么药,我家里有,就去我家里拿。"
因为董武太累,有宋篱在身边,他就一直睡,睡到晚上去了才醒来,宋篱精神疲惫,也昏昏沉沉地睡着。
没有主人家来招待,蒋诗泽带着汪君卿在董武家里坐了一阵,了解了些情况,也就回去了。
倒是汪君卿不愿意走,他要留下来看宋篱,但还是被蒋诗泽给提回去了。
吴锦文却是很忙,虽然大水退下去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因为下了乡下去具体查看灾情,故而是宋篱回来第三天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他之前不得不设想宋篱真出了事回不来了,他对此很伤心,这种伤心让他对自己身体也不怎么顾及了,只一味好好地处理灾情,忙里忙外,因为他一直在前线,大家都看着他劳苦功高,故而很得民心,他这年政绩考察定然会不错,当今皇上又是个明察秋毫务实派,吴锦文因这事升官指日可待了。
吴锦文是在家里休息了半天才抽出时间来董武家里看看宋篱。
宋篱这时候精神已经好多了,但董武不让他出门,怕他吹了风头痛。
那个风尘女子事情,宋篱之后并没有再提,他不是把这事忘了,而是他想忘了这事,而且他确身体很差,总觉得要做些事情力不从心,且他不愿意看董武心力交瘁样子,故而这事就这样在沉默里拖着了。
宋篱不提这事,董武便也不会说来让他生气,只好好照顾他,而且又要处理铺子里事情,四处忙碌。
那边窑云县,他家烟叶种植庄子倒是没事,没有被淹到,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珉阳县里这次水灾挺严重,县城没受什么损失,但是河边比较低地方却是遭了灾,这正直稻秧生长时候,今年估计会颗粒无收了,只等着皇上免了今年税收,然后会有朝廷拨赈灾款下去。
第三十四章 找工作

第三十四章
吴锦文知道宋篱回家来得知董武带了怀有身孕?***在家一定会生气难过,不过,他因为有那隐秘心思,所以便也是想让宋篱有这些伤心,他希望宋篱对董武后悔,对董武失望,进而离开他。
虽然爱情是崇高,但是得不到失落和嫉妒却容易让人在这一方面心思变得狭隘。
以前吴锦文和董武是那么要好好兄弟,但是因为宋篱,两人之间也有了罅隙。
吴锦文其实是知道窑云县这次水灾严重,在云州城受洪水威胁之前,窑云县下城已经被淹了,而且因为县令处理不及时,伤亡惨重。
他那时候心思是很阴暗,想着董武在水灾里出事,他说不定以后就可以得到宋篱了。
但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
董武那时早从窑云县出发了,水淹上来时候,他已经距离窑云县城几百里了。
吴锦文到董武家里,董武正好出门在外不在家,宋篱在床上半靠着看一本诗集,这种伤春悲秋东西看了更让人精神不好,董武本不让他看,但宋篱有时候也是执拗,董武不让,等他走了,宋篱就自己还是找来看,消磨时间也好,盯着字发呆也好。
无所事事时光只让人更加憋闷。
他最近心情抑郁,他觉得自己应该振作起来,应该有自己事业,需要走出这个家。
他能够理解董武想要有一个孩子心情,但是,他并不能原谅他这样行为。
理解是一回事,原谅是一回事。
即使还爱着他,但他也不能因此做出这种让步。
而且,爱情也是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与失望被消磨掉。
但是,他最近却身体不好,头昏胸闷,身体上种种问题,让他志气消沉,对很多事情不能坚定决绝地拿定主意。
对于他走出了这一方院子,他能够做些什么?
他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和特长,难道去给别人家当仆人,洗衣做饭?他无论如何不愿意去做这个。
盯着手里书,他才想到自己倒是可以去衙门里谋个文书之类活干。而且又有吴锦文这条路子可走,要是自己真要去干,说不得吴锦文是会看在董武面子上帮自己这个忙。
不过,最重要问题还是,董武不会愿意让他出去谋事;更甚者,他是个女人身份,哪里能够谋得到这些事情呢。
宋篱不由自主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他想走出这个桎囿,却又被各种问题困着走不出去。
也许,他还是缺乏那种孤注一掷气魄,以及去开拓一片新天地勇气。
他想到自己最初时候为什么会同意扮女人给董武当妻子,以至于现在陷入其中不能出来。
又想到要是自己继续如此把自己囚在一方小院,以后要走出去自会更加艰难。
梁云连那些嘲讽他恶毒话又响在了他耳边,那个挺着大肚子女人模样又出现在他脑海,他想,这是他必须做出决定时候了。
即使是需要拿出一把刀砍断和以前这些联系,变得血肉模糊;以后生活衣食无着,受冻挨饿,他也必须坚定地作出决定,并且去完成了。
不是他辜负了董武,是董武背叛了他。
也是董武在他本来摇摆不定思想上踢了最后一脚,让他在疼痛里不得不更清楚地看清事实。
人们很多时候是瞻前顾后,不到被伤得实在没有办法,不会真正明白当断即断道理。
但是,也许不被逼到这种地步才作出决定,以后后悔时候,总会再给自己找些借口,想到若是当初没有那样……
不过,有时候有时间来找这些借口,还不如多多努力来改善现状。
宋篱正想着走吴锦文路子找工作时候,没想到小方就进来说吴大人来看望他了,带了不少礼物来。
小方是很喜欢吴锦文,且不说她对于当官都很敬怕,更何况吴锦文是一个大家都说好好官,所以她就对吴锦文更多了敬重与仰慕之情。
一个大男人来看她家夫人,她也没想到应该让吴锦文避嫌不要进内室。
吴锦文以前是不会做出这么失礼事情,但这次他确是脚步一踏,就走进宋篱在卧室里去了。
也许,他心里或者是把宋篱当成了自己可以跨出那条线人,或者是把宋篱当成了对等男性在看。不过,前一种可能性更高吧。
洪水退下去,天气又在渐渐变热,宋篱只穿着一件内衣和一件白色里衣,身上盖着薄被,手里握着一本略薄书。
脸色很白,鸦翅一般长睫毛衬得那双不大精神眼睛,显出些可怜来。
吴锦文见他这个样子,就心疼起来,在床边不远椅子上坐下来,道,"怎么就又病了,精神也这么不好。"
宋篱对他露出一个虚弱微笑,道,"也没什么不好,其实出门走走也行。不过董武不让我出门,说在家休养着才好。"
对于这一点,宋篱在董武面前不说,心里却是有很大怨言,董武总是把他限制在家里,宋篱想出门时候也不行,虽然他大多时候是自己不愿出门。
这几天邻里间也不少人来看他,大多是对他抱有同情,认为董武在外有了外室他很可怜,劝他不要太气,自己身子要紧,还说毕竟现在哪个有点钱男人不养个外室呢,只要不威胁他在家里地位就行了,这种事情,还是心平气和对待地好,把自己气病了才叫真真不划算,要是他出事了,还不是便宜了外面那个狐狸精。
宋篱听到邻里婆媳这些言语,心里只更加难受,后来就直接让小方谢绝别人来探望了。
因此,想要离开这个家想法也更深刻。
吴锦文听宋篱这种略微抱怨言语,就又说道,"精神好些,多出门走走也是好。不过,你身子一直不大好,能好好养着时候还是要养着。"
这时候小方端了茶水来给吴锦文,听吴锦文这样说,就插了一句话,道,"夫人前两天都咳血了,现在才好些。我家爷怎么能够放心让他出去。还是躺床上好些。"
听闻宋篱咳血,吴锦文就吃了一惊,毕竟这可不是简单病况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一向处事不惊他几乎想站起来到宋篱身边去握住他手,但也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坐着,苦口婆心地道,"宋篱,你这个样子不行。咳血可不是简单病,你以后别再因为一点小事就忧虑心焦,什么都要看开一点。差什么养身药,就让人到我府上去拿,即使我府上没有,也可以找到别方法得到。你身子要紧,总是要好好养着才行。"
看大家如此关心自己,宋篱也很感动,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用如此紧张。"
吴锦文马上反驳他,道,"怎么不是大病,你不要把自己身子当儿戏。你是请哪位大夫看病,若是不行,我有认识一个太医院出来大夫,让他来给你看看,你不要把自己身子不当回事。"
宋篱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用,只得感谢吴锦文好意。
他明白自己病大多是心病,走出这里,也许就该好了。
他认为一方自己天空比别良药对他来说更好。
吴锦文这一来,其实还想探探宋篱和董武之间关系,有了那一个怀有身孕?***插在两人中间,吴锦文觉得宋篱定然不会再和董武那般好了,他有些想要趁虚而入意思。他想说董武和那窑云县?***事,但看宋篱身体差成这样,又怕刺激了他,所以就没法出口。
两人又谈论了一阵,宋篱问起吴锦文那边衙门里缺不缺文书之类,吴锦文不知宋篱何意,就道,"这个我倒是不大清楚,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篱犹豫片刻,却是摇头说不出。
衙门里文书是胥吏,虽然经常官吏在一起称呼,但是官其实是指考进士后家选□中央统一任命家干部,但是吏却是指衙门里小吏,地位不高,薪俸也不高,是不入流,属于衙门里长官自己招人,而且,胥吏不能去考进士做官。所以,一般读书人都是不愿意去干。
而且这胥吏还并不好当,里面大多是有关系,代代相传手艺,因为有各种门道,就很排外。
宋篱想走吴锦文路子去谋一个自己能够胜任工作,他知道这也并不是简单事。
不过,先这样做,总是好。
毕竟,他这个样子,若是要重新自立门户生活,去衙门做个文书,倒是比较切实际做法。
只是,他觉得吴锦文不知道他身份,就将这种话告诉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清楚。
吴锦文看他摇头,有些不解,道,"是有人让你来问我么?想谋个差事做?我回去说一句,就能够安排下来。是谁想去做文书?"
宋篱听他这样讲,又见小方出门去了,非常心动,便道,"若是我要去做事呢?"
吴锦文被宋篱这句话震惊了,道,"你要去做?"
宋篱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了,且不说在吴锦文眼里自己该是个女人,只该在内院里伺候夫婿,哪里能够出得院门去。
他急切地想要告诉吴锦文自己是男人,但是又有些说不出口。那个梁云连讥讽已经让他很难受了,他一时无法想象吴锦文知道自己是男人后反应。
没想到吴锦文却说道,"你要是只去做个文书倒是浪费了,你上次给我画地图很好,连知府温大人也夸奖你是个人才,让我引荐给他呢。"
宋篱吃惊地看向吴锦文,道,"真?"
看吴锦文点头,宋篱这才发现了自己还有一点特长,对于制图,他是很拿手,就露出高兴色彩,道,"说实在,其实我对画这些很拿手。"
宋篱以前是学设计,虽然大多时候是用电脑,但他对于手绘也很有心得,画得一手非常好素描,只是对于水墨水彩和用色这些不精通。
宋篱这样一高兴,脸上病态马上散去,神采飞扬,眼睛也晶亮了,和刚才那个颓丧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就合该是要这幅样子,那种忧伤沉郁模样不适合他。
吴锦文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宋篱那一天,宋篱也是这样有生气,像是跳跃四月阳光一般。
吴锦文笑着回他道,"别说云州府衙门里差这种会画地图人,就是朝廷里,也不会有比你更好人了,你这可是一个好手艺呀,我佩服不已呢。"
宋篱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道,"那依靠画地图,能够在衙门里谋一个职务么?"
宋篱此时又想到之前种种事情,心酸起来。
他和董武相爱,愿意守在家里,甚至从前世受到伤痛里缓过来,是董武抚平了他那些伤痛,但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和各种婆媳小姑娘内院闲话生活,让他又为之后人生感到困惑茫然与惶恐了。
特别是他这次出门,又遇到了梁云连那么一个嘴巴坏男人,把他说得无颜再面对自己一直被当成一个女人境况。
他要走出去,依靠自己能力吃饭,有尊严地活着,不要再被人当成女人。
但是董武不会想他这样,董武就希望他永远在内院里,哪里也不去,等着他回家来就好了。
这些宋篱都看得很清楚明白。
现在,吴锦文来投其所好了,给了宋篱一个希望,自然让宋篱一下子就和他亲近。
吴锦文甚至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就想要延请你,只以你这种才能,将来也会有所成就。"却并不提宋篱女子身份问题。
这让宋篱觉得心情非常舒畅,而且感动,因为吴锦文这样待他是将他作为一个对等男性。
宋篱并没有答应吴锦文话,只说道,"但我现在还得在家里,不能出门。"
即使要走,他不能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就走了。
他得再有些计划。
吴锦文知道他难处,说道,"你要是喜欢看地理志,我可以从衙门里拿来给你看,若是你能画出地图,就按图付账。"
宋篱听吴锦文如此说,非常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锦文接着说道,"只是你这是给衙门里做事,地理志和地图都不能外传。你还得给我这个保证。"
有了吴锦文这句话,宋篱知道吴锦文不是哄着自己,是真心给自己介绍工作,不由更加感动,连连应了。
之后又商量了这份工作具体事宜,吴锦文这才离开。
吴锦文离开后,宋篱精神便好了很多,他还起床来坐着写字画图,先练习一番技艺。
董武回家来,看宋篱精神这般好,也是很欣慰。
他买了点心回来,是豆沙馅甜点,让张大娘拿去灶上热了才端来给宋篱吃,又端了参茶来给宋篱。
宋篱精神好,对着董武也有了笑荣。
董武站在宋篱旁边看他写字,看宋篱手不得空,就拿了点心喂他吃。
宋篱之前因为身体不好,更重要是心情郁结而吃不下什么东西,饭菜也是勉强吃几口,这时董武喂了他三块点心,宋篱也吃下去没拒绝,拿着毛笔在纸上边画边回忆自己所记得制图技巧。
但董武并没有因为宋篱精神好而高兴多久。
之后小方把吴锦文送来礼报告给董武,又说了两句吴锦文和宋篱说了话,宋篱精神才好起来,小方是心思单纯,且她一直把吴锦文当成宋篱干哥哥看,也就想着这些该没什么忌讳。
但董武却知道吴锦文对宋篱是什么心思。
之前吴锦文知道宋篱是男儿身之后明明就对宋篱没有那个意思了,但最近也不知道吴锦文哪里出了错,又对宋篱殷勤起来。
董武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既吃醋又生气,但偏偏不能对宋篱表露出来一点。
三十五章 午后

第三十五章
董武不知道吴锦文到底和宋篱说了些什么,让宋篱能够这般高兴,精神也好了,胃口也好了,不得不疑心。
人精神是会对身体造成非常大影响,宋篱心情好了,吃得下东西,病好起来就很快。
宋篱虽然对董武那个"外室"很耿耿于怀,并且以此下定了最终决心要离开董武,但是他在言行上并没有咬着董武这个过错不放,甚至从来不提,他不乐意自己闹起来,倒让人以为自己输给了那个女人一样。
虽然宋篱表现温和,但是他和董武之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然相对了。
而且,人与人之间产生隔膜,就像是要破镜重圆一样,即使以后要修复,也是不能恢复成原来模样。
人戒心很重,一但产生,再不容易抹去。
吴锦文懂得人越是闲着越是容易乱想,并且导致生病。
所以,在宋篱病还没有大好时候,他就给宋篱送了几本详尽考察地理志过来,而且还带了好大夫过来给宋篱看病。
这回董武是在家,对于吴锦文他已经再没有了当初那种莫逆之交感觉,心里芥蒂让他并不欢迎他。
吴锦文对董武,自然亦然。
不得不说,就是宋篱这红颜祸水让这两人兄弟情谊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虽然两人心里心照不宣地不喜对方,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友好关系,吴锦文是先和董武客气地打招呼,然后说道,"古大夫是从太医院出来,医术高明。我看宋篱身子一直不好,要好好调理,就请了他过来帮看看,开些药方,宋篱吃着,把身子养好一些。"
吴锦文说得客气,董武也确心系宋篱身体,自然不能把吴锦文这一份好意推之门外,感谢了他好意,就让大夫去给宋篱看病,之后又开了方子,方子自然是给了董武,虽然吴锦文想要那方子,但董武才是宋篱夫君,他也只能压下那些心思。
吴锦文将地理志给宋篱,董武就站在旁边,他看到宋篱很高兴,但宋篱顾及董武,并没有和吴锦文多说,还道,"吴大哥公务繁忙,这种事情你完全不用自己亲自来,让别人把书拿来就是了。"
吴锦文说了些客套话,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董武知道宋篱高兴仅仅是因为有了好书看,而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吴锦文,所以醋劲和不快就消了很多。
宋篱这些天因为生病没好好洗过澡,这让他很不舒服,这下身体总算好了很多,董武亲自给他熬了泡澡药汤,一大浴桶热水,这让宋篱心情舒畅。
宋篱泡在浴桶里,董武给他搓背,动作细致而温柔,宋篱趴在浴桶边沿,想到就要离开董武,心里不由默默地泛起一种柔软感觉,低声喃喃轻唤董武。
董武此时正擦宋篱肩膀,听他叫自己,就问道,"是力气用大了么?"
宋篱摇摇头,道,"不是,很舒服。"
他只是想叫董武而已,并不是想说什么话。
离开了董武,以后相见不如不见,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不能原谅董武过错,但是,不舍依然是有。两种感情都不能抹掉。
洗好澡,宋篱穿好衣服,现在这个天气,一件单薄内衣,一件外衣就够了,而且还会觉得热,夏天来了,鸟叫蝉鸣,总是很热闹。
董武又给宋篱洗了头发,两人坐在堂屋前面屋檐下,阳光就照在不远处,明亮而干净。
宋篱靠在椅子上,董武拿了布巾仔细地给他擦头发,宋篱头发很长了,曾经非常好,但是因为前段时间生病加抑郁,头发下端枯黄了很多,只好剪掉了,现在长度只到腰间。
张大娘看两人这样恩爱地坐在那里,眼里也全是笑意。
他们都是盼着这两人好,家庭和睦,这样,他们这些下人也会好过很多。
董武对于识人一向有一套,家里他选佣人——张氏夫妇都不是爱多话嚼舌根,小方虽然到他家来后活泼了些,总之,也是很勤快听话了。
此时他们也不来打扰两人,只躲开做自己事情。
宋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白茫茫阳光照在不远处,让人昏昏欲睡。
宋篱之后确睡着了。
董武把宋篱头发擦干,就抱着他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宋篱。
在董武心里,宋篱就是他心里最美一个梦,这个梦成真了,是他今生最大幸运,他爱他,怜他,想给他幸福。
但是,他越来越少在宋篱脸上看到笑容。
当年宋篱没有答应要和他在一起时候,倒是要比现在快活地多。
董武在这一点上也是痛苦,但是作为家中户主他,他在知道宋篱想恢复男儿身情况下,他也是不能让他这样去做。
每个人都无法忍受自己所爱并且已经得到离开。
董武也不能。
他不想看宋篱难过,也不想要宋篱恢复男儿身,他矛盾着,知道自己自私,但是这种自私也许才是他本性。
董武爱怜地在宋篱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宋篱头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很酣沉。
宋篱这一觉睡得很好,等他醒来,头发已经完全干了,鼻端是自己头发和身上清香,还有董武味道。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来这个世界,董武第一次给自己洗头时情景,那时候睡在阳光下,梦里也是暖。
那时候,董武让他安心。
董武抱着宋篱也睡着了,但他手依然抱得很稳。
宋篱不想让董武辛苦,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没想到他一动,董武就醒了过来,含笑看向他,宋篱从他身上离开,道,"腿是不是被我坐麻了。"说着,就伸手去揉董武大腿。
董武笑着道,"是有一点。"但是之后站起来走路,姿势并没有什么怪异。
宋篱依然坐在宽阔屋檐下,董武去端茶水来,这样宁静而安逸午后让人觉得生活宁馨。
不过,这种好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家院门并没有关紧,一个小丫头把门稍微推开了,在那里探头探脑,宋篱不认识她,但是她却是认识宋篱,她看到宋篱就把头赶紧缩回去了。
宋篱觉得她奇怪,看这么大太阳,她一个小姑娘,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做什么呢。
宋篱于是就起身走了过去,拉开门,看到那小姑娘站在檐下愁着眉,看到他出来就缩了一下身,想要转身跑。
宋篱叫住她,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对方扭捏了一番才小声道,"是姐姐那里有些事情,我来看看董爷是不是有空闲,过去看看。"
对方这么一说,宋篱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这个小姑娘是董武那个叫玉秋"外室"人吧,来叫董武过去呢。宋篱心里不好受,但他面上神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说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呢?是急事话,我就去叫董武。"
但对方并不说话,只一味捏着手巾扭捏着,露出很为难神色。
宋篱是厌恶她们,但是他作为一个男性,觉得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和对方吵架或者闹矛盾。
但对方执意不说,他也不想贴着人家要人家讲了,故而就要关门。
没想到这时董武来到了他身后,柔声问宋篱,"有什么人吗?你站在这里,别被太阳晒了难受。"
宋篱心里烦乱,对董武也就语气不好了,道,"那边丫头过来叫你去呢。"
翠柳也听到了董武声音,就红了眼过来,对董武道,"董爷,姐姐她早上起来身子就不大好,一直难受,你过去看看吧!"
翠柳是觉着宋篱很漂亮,但是,她不喜欢宋篱,觉得宋篱生不出儿子来,还霸占着董武不让董武多和玉秋好。
而且,对于宋篱,她也有些惧怕,这种惧怕并不是因为宋篱是多么凶恶人,只是宋篱长得高,而且长相好,并且是太好看了,以至于让人觉得他比别人高人一等,所以翠柳就怕他。
此时见到董武,她才松口气,开口和董武说话。
董武听到是玉秋有事,他是不想去,但是玉秋肚子里有孩子,他不能放着她不管。
前面时间,他也是去过玉秋那边几次,给送钱和东西过去。
董武看着宋篱,见宋篱脸上面无表情,他知道宋篱是生气了,于是就对那丫鬟翠柳道,"你先回去,请大夫看了没有,要是没有,就赶紧去请,我现在不得闲,过一阵再过去。"
翠柳心想他明明在家里陪原配娘子,哪里是不得闲,张口欲言,但对上宋篱那白瓷一般精致脸,黑幽幽眸子,就又怯了,赶紧走了。
宋篱走回屋子里去,刚才和董武之间那般温馨幸福感觉都散了,他心里不好受,而且控制不住自己脸色。
董武上前要搂住他,宋篱也让开了,道,"既然那边身体不好,又是怀了八个多月身孕,是出不得事,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董武抿着唇不知如何作答,宋篱垂着眼再不说话,小方刚才估计也窥探到了些什么,此时在门口探着看了两眼,然后叹口气走开了。
董武还是强硬地将宋篱拥在了怀里,在他耳边温柔地道,"宋篱,我心里只有你。你请信我。"
宋篱心里苦涩,推了推他,道,"我信你。但你还是去一下那边吧!她毕竟是个女流,又怀了孩子。"
宋篱还是心软心善,直让董武过去。
董武真过去了,他又难过起来,越发想到董武背叛自己可恶来。
第三十六章 夜

第三十六章
董武从那边回来时候已过了晚饭时间,但宋篱还没吃,他等着董武一起。
董武听他说还未吃饭,正在等自己,就非常心疼他,道,"你胃上本就不好,等我一起吃做什么,不要把自己饿到了。"
宋篱只是朝他露出个笑,没有答话。
董武不回来,想着他和别女人在一起,他哪里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离开,但是,他却做不到豁达地看到董武和别女子在一起而无动于衷。
因天色已晚,两人晚饭便是在内室里烛光晚餐。
三菜一汤,简单。
董武给宋篱夹菜,又给他舀鱼汤,道,"这个鱼汤鲜,可以多喝点。"
宋篱应了,回想起以前和董武在一起用饭情景,董武总是这样关心他吃饭,给他夹菜舀汤,最开始家里省吃俭用时候,董武总是自己吃差,把好给他吃,那时候,一切生活都还简单,但是幸福。
只是,过去时光已经不能再回来了。
吃完饭,董武就自己收拾了桌子,又端了温水来,宋篱洗脸擦手,伺候得很是殷勤细心。
想来,他自己也知道因为玉秋事情宋篱心中不高兴,他不想宋篱难过,但是事情却没有办法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他很痛苦,却没有法子。
于是生活上各种小事,他对待宋篱更是细心,他期待着能够让宋篱心里好过起来。
待一切收拾好,宋篱坐在烛光下手里书。
他想做一个专业地图绘制人员,他让董武为他找了木匠工非常专业尺子,不用毛笔,而用董武专门为他做尖细蘸水笔,而且还为画图规范了一系列规则和制度。通过看地理志里对地形描述,就可以画出非常专业图纸来。
他希望以后能够以此来吃饭养活自己。
他为制作地图而制定了一套规范,写成书,他绘制地图,只要按照他解释看,无论谁也该看得懂上面东西,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够看得懂。
而这专业人士,大多时候是不包括这些读书取士官员。
所以,宋篱这种方法,完全是为绘制地图开了一片严谨精确风尚,并且让上层官员能够接受他制图法。
这份工作让宋篱面前有了光明,他很在乎这个,甚至想到以后能够依靠双脚踏遍这片土地,依靠观测来绘制出更精确地图,而不是像通过地理志描述画出来有地方模棱两可东西。
宋篱对未来有了计划。
人就是要在心里有一种坚定向往,才能够勇往直前。
以前宋篱缺少这个,但他现在要把这个竖立起来,成为内心最坚强一块目标石。
他这几天一直在计划未来与理清告别过去,未来路,他告诉自己会坚毅走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后悔理由;过去一切,他感谢董武给予他爱和关怀,给予他有过一个美好家,但是,这些都将被埋葬掉。
董武端了梨子进屋来,这是早梨,城里面也不是很常见,更何况这才刚刚过水灾没多久,一切水果都有些贵。
董武坐在宋篱身边,用小刀削了皮,又切小了,这才递给宋篱吃,"吃梨子,正好消消食。"
宋篱拿了一块吃起来,这个梨子还带着酸涩味道。
董武自己却没有吃,他把宋篱手上书,以及桌子上纸笔全都收拾起来,道,"晚上不要看这个,别把眼睛熬坏了。"
宋篱低声"哦"了一声。
董武看宋篱精神不大集中。
他知道宋篱会为今天他去玉秋那边事而难受,而且,他也是感同身受,但是,这件磨着两人皮肉般让两人疼痛事情,他处理起来总是很为难。
每次去见玉秋,他就无比痛苦,因为他不得不想到这是自己对宋篱伤害。
但是,他责任却让他不得不过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宋篱面前辩驳资格,只能在行动上待宋篱好。
董武又递了一块梨到宋篱嘴边,道,"不会太酸吧!"
宋篱抬头看他,将那一块递回给董武,"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董武只得尝了一块这梨,微酸带涩味道,但还算清新爽口,又多汁。这种早梨,也算不错了。
不过,却听宋篱说道,"据说吃梨子把梨子分开,是分离意思。以前我母亲,从不肯将梨子切开了给我吃,就把大大一个给我啃。"
董武愣了一下,很有所感,他伸手握住了宋篱手,道,"我们是不会分离。宋篱,你别说这些不吉利话。"
宋篱却并没有回答他。
董武默默地握着他手,又探身过去亲吻他脸颊,宋篱却偏了偏头让开了,这让董武心里一痛。
他和宋篱之间关系不若以前了,深爱着一个人时候,对方心绪都是很容易感受到,董武知道,宋篱心里难过着,而且对他产生了心隙。
董武除了对宋篱加倍地好,他不知道还应该如何来修补这条缝隙。
而宋篱,他已经放弃了要修复这条缝。
两人只得站在这条缝隙两端,虽然此时依然可以伸手触摸对方,但是,却不可避免地知道脚下有条危险缝了。
董武想要前进,宋篱却只想着退开。
董武神色沉重,望着宋篱解释着说道,"今天去那边,本不会呆这么久,她确是身子不好,就请了大夫,所以就留得久了点,能够回来时候,我就马上回来了。没有和她有半点更多接触。"
宋篱听他解释他下午事情,他其实是明白,董武没在那边吃晚饭就回来了,说明他只把他这里当成是家,在那边并不愿多留。
虽然能够用各种解释来安慰自己,但心底深处却并不因为这些解释而好受多少。
宋篱甚至朝董武露出个浅笑,道,"我明白。大夫看了,她怎么样呢?身体有没有好些,胎儿没事吧?"
董武点点头,"看了大夫,大夫说是她肚子里孩子好动,这才让她难受。孩子没事,只是要辛苦她了。"
"怀孩子是很辛苦事情,你多去看她也是应该。"宋篱垂着眼睛如是说。
董武心里一痛,宋篱这种劝慰疏离语气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起身将宋篱半搂住,声音里带着痛楚,"宋篱……"
宋篱伸手拍拍他手背,他心里也苦,他实在无法来抚平董武心里难过,只得沉默。
窗外月亮升上来,更夫打更声音也通过寂静夜传过来。
床帐放下来,床里暗暗沉沉,只有一丝微光,董武将宋篱搂在怀里,手掌轻柔地抚过他背。
宋篱靠在董武身边,鼻息里全是他身上气息。即使现在,睡在董武身边,他依然是安心,不仅是习惯性,也许,他还是深爱着他吧。
一起和董武生活了几年,宋篱早已经习惯了和董武这样在一起,他想到之后生活再也没有董武了,不由得些微茫然。
和董武在一起以前,宋篱决计想不到自己会如此爱着并且依赖一个人,即使他小时候相依为命母亲也没让他产生过如此依赖。
那时候他母亲是要他学会独立,而且总是有上不完各种课程和培训等着他,他母亲总是将他从严教育,他小时候曾经因此有过母亲是不是不爱自己这种想法,也曾经一度因为母亲太严格而叛逆地想离家出走几天看母亲是不是真不爱他,后来母亲去世后,他很后悔,后悔他有过这些不孝之子心思。
他为什么会对董武产生如此深感情与依赖,宋篱此时想来,也搞不明白。也许是董武待他太好太温柔了;也许是他自己需要董武这样一个人,所以就相爱了;而且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他身边只有董武,又总是带着封闭小环境里,人心更容易对亲近人依赖……也许是这一切,造成了他今天心理。
宋篱睡不着,在董武怀里挣动了一下,想翻身。
董武也没睡着,问道,"没睡着,是热么?"
白天有些热,夜里是不热,宋篱没有回答,他没有把董武抱着他手推开。
这让董武放下心来,他怕宋篱行为上排斥。
他早已父母双亡,在他此时心里,宋篱已经是他唯一。
董武突然心动,他想抱抱宋篱。
他要确定,宋篱还是他。虽然他知道宋篱很可能并不想要。
董武将宋篱托起身来,去亲吻他唇。
宋篱感受到董武情/动,他想避开,但董武手非常用力地将他禁锢住了。
宋篱想到也许这是他和董武最后一次,便放弃了反抗,甚至回应了董武。
董武因此很高兴。
他亲他脸颊,下巴,耳朵,热情却温存。
宋篱呼吸变得热烈起来,手攀上了董武肩膀。
两人之间已经有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自从董武离开云州城开始就没有过。
董武怕把宋篱伤到了,动作温柔而体贴。
宋篱此时在他心里就是水里月亮一样,生怕一丁点多触碰就把那美好水中月给揉碎了。
抚摸,亲吻,董武膜拜着宋篱身体,宋篱身上带着今天沐浴药香,还有他身上特有体香,这让董武沉迷,此时宋篱就是他整个世界,就算是永远沉迷其中,他也乐意。
董武拿了药膏来,宋篱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微微喘气,身体很热,情/爱热流在体内循环涌动,身体感觉很快乐享受,心里却微微刺痛。
不过,他太久没有承受过了,董武进去时候还是痛,但董武动作慢而且温柔,渐渐地,这痛就被酥麻和快感代替,董武亲吻他背脊,手抚摸着他**,宋篱压抑不住呻吟出声,声音低低,对于董武却是世间最美。
两人都很动情,董武之后把宋篱搂着抱起来,宋篱攀着他肩膀,因他动作而心跳加速,眼角红了,水滴从眼角泌出来,胸膛起伏着,脑子里乱乱,但那些痛苦事情,那一瞬间多被这情爱之乐给掩盖住了。
董武心情激动,他一遍遍地亲吻宋篱脸颊,尝到那咸涩泪水滋味,他动作缓了一下,将宋篱放到床上,安慰他道,"刚才弄痛你了么?你不舒服就告诉我。"
宋篱低吟两声,没有回答。
宋篱身体不好,董武不敢太放纵,看宋篱精神不好后就不敢再要,搂着他抚着他胸口让他好好回气,宋篱起伏胸膛,呼出温热气息都让董武心中感动,不知为什么,就会有这种温柔感动在。
他搂着宋篱过了很久,又亲吻他脸颊,看宋篱回过神来,便柔声道,"我去打点水来擦一擦。"
宋篱嗯了一声,温润眸子睁开来,看着董武掀开床帐来下床去了。
董武下床,把床帐用床帐勾挂好,散散里面□气息。
宋篱盖在薄被里,看到月辉清浅光芒在董武身上映出一圈柔和光晕,董武背对着窗户,看不清他脸,但是他知道董武脸上满含柔情。
挂完床帐,董武发现宋篱望着自己,就俯下身来,手抚过他额头被汗水染湿湿发,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先擦一擦身就上药。"
宋篱没有答他,只握住他手在唇边亲了一下。
董武心中高兴,回了他一吻才高兴地出门去了。
此时家中其他人早睡了,只有天上月亮清冷地照着大地。
董武去端了水来给宋篱擦了身,收拾了一番床上,然后找来药给宋篱用,宋篱却摇头,道,"我没事,不要这个。"
董武却不为所动,硬是要给抹了药,这才放过宋篱。
这样一番情事,宋篱累了,之前睡不着,此时也很容易睡了过去。
董武搂着宋篱睡,嗅着他发间清香,觉得有了怀里这个人,世间其他就不是重要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宋篱吃了董武熬鱼粥,还吃了一碟小菜,胃口不错。
两人关系似乎也因为昨晚上那场欢愉而弥补了一些一样,董武心情非常好。
宋篱虽然早上不大起得来床,但看脸上气色并不差。
董武早上一直在家里守着宋篱起床,之后出门做事去了,说中午要回来和他一起吃饭。
董武出门时候,宋篱温润美丽眼睛注视着董武,道,"你早点回来。"
董武一时间心花怒放,出门差点在门槛上拌了,小方看到,掩着嘴躲着偷笑。
宋篱想要和董武摊牌,觉得晚说还不如早说,告诉董武要分手事,然后两人以后就清了。
宋篱已经做好了计划,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当天下午,没有来过信说一声舅母杜氏带着吴雪珍,大老远来了他们家。

第三十七章 舅母的理论

第三十七章
珉阳县受了水灾,董武本是该回去处理那边事情,无奈宋篱身体一直不好,他如何放得下,便没有回去,写了信让舅舅帮忙处理。
但是,关于玉秋事情,董武却没有写信回去说,他本是决定自己处理这件事,并且没有想让舅舅家里知道意思。
不知是谁把这件事传回去了,舅舅舅母就知道了这件事,舅母气愤非常,就带着吴雪珍杀到了他家来。
据董武猜测,这件事捅回舅舅家里,有可能是知道这事而且非常为宋篱抱不平李万林,也有可能是吴锦文写信回家时候说,吴锦文家里和舅舅家里关系本就非常密切,只要吴锦文家里一知道,舅舅家里定然就马上知道了。
所以,董武更相信是吴锦文传回去。
但其实不然,是蒋诗泽给舅舅写了信,说这件事,信里狠狠数落了董武一顿,并且还说宋篱因为此事一直在生病,而且还咳血,本来就不好身子越发地差了。
这下,舅舅和舅母都很震惊。
董武是多么老实厚道人啊,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这两小夫妻一直以来恩恩爱爱,别人哪里插得进去,居然就能出了这种事。
舅母虽然一直想抱孙子,但是,董武做出这种事情来,她也是很生气。
她一直以来就非常喜欢宋篱乖巧懂事,即使三年无所出,她也觉得宋篱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些再生也好,所以对宋篱是没有任何一点偏见,而且每次都是让董武好好待宋篱。
现在可好了,董武居然在外面养风尘女子,而且对方还怀了孩子。舅母气得在家里发脾气,连舅舅也不可幸免地被舅母大骂了一通,说是他看管不严,舅舅只得忍气吞声,苦笑安慰。
想到宋篱生了病,舅母自然放心不下,决定赶紧来云州城,一来照顾宋篱身体,二来嘛,当然是要站在宋篱这一边对付那个风尘女子狐狸精。
她一直认为像宋篱那种温和又乖巧人定然是被别人欺负,要是她不来帮着宋篱,她怕宋篱会在那狐狸精身上吃亏。
舅母一向就很嫉恶如仇,又爽直干练,也没给董武家先来个信说这事,临时起意,说要来云州城,当天就收拾了东西,撇下舅舅一个人在家,带着女儿,和一个婆子付婶儿坐船来了云州城。
宋篱家当初是舅母留在云州城里帮着打点好了,她才回老家珉阳县去,所以自然知道他家具体位置。
下了船,就直接坐了码头租赁马车过来。
她们到时候才午时刚过不久。
宋篱也是刚睡午觉起来,然后被小方跑进屋来说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位姑娘家来他们家,说是董武舅母。
宋篱听得一愣,赶紧迎了出去。
舅母她们已经进到堂屋里,看到刚睡醒洗脸收拾好宋篱,见宋篱脸上有些红晕,似乎并不是病得呕血起不了床样子,这才松了口气,过来拉住宋篱手,有感而发,道,"我儿啊,你还好吧!难为你了!"
舅母这一句说得非常感性,只唤得宋篱背上起鸡皮疙瘩。
但看舅母双目含泪,一脸疲惫依然满是对他关切,宋篱就万分感动,道,"舅母,你们怎么来了,快,坐下休息。"
又让小方以及进来张大娘去给端水来她们洗脸擦手,以及端茶来招待。
还问她们吃过午饭没有,得知没吃,又让张大娘去忙着给她们整治饭菜。
吴雪珍小姑娘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大姑娘了,比宋家宋乐平还要高些,脸上很有肉,但是并不显胖,看着很娉婷漂亮。
她估计这两年在家里也被杜氏管得严些,毕竟说了婆家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了,该学东西都要学了。
她于是也不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耍赖缠着宋篱,此时还很淑女地对宋篱行礼,手里捏着手帕,道,"嫂嫂,这么久没见,你和表哥可还好。"
宋篱看她长大了,满是欢喜。
但是,却不能当她是小女孩儿一样了,不能再让她拉手,也不能让她来拥抱,一切都要有些距离。
宋篱笑着对她点头,道,"小珍长这么大了,比以前漂亮,也听话了啊。"
杜氏洗了脸和手,就叫吴雪珍去洗,道,"她啊,是在这里而已,在家里还不是个姑奶奶,过两天我去宋家看看,小珍你最好规矩点,不然别人家可嫌弃你呢。"
吴雪珍嘟着嘴巴回了一句,"娘啊,你就不能说我两句好话么?"
这样一嘟嘴巴撒娇,就又是当年那个让宋篱头疼小姑娘了。
董武在铺子里,宋篱就让张伯去请他回来,说舅母带着小珍来了。
这边小方和张大娘带着吴雪珍以及付婶儿去收拾她们住客房,那边杜氏就拉着宋篱进了内室里去问话去了。
杜氏坐在椅子上,很是心疼地看着宋篱,道,"这才两年多不见,你就长这么高了,这是长大了啊,我看着心里高兴呢。"
宋篱赶紧回了一句,道,"舅舅舅母你们身体好,我和董武心里也很高兴。"
杜氏仔细打量宋篱,觉得宋篱这和当年样子确变了好些,脸长开了,比以前还要勾人。
她真想不通,董武家里有宋篱这么个仙子般媳妇儿,却还在外面搞了个外室出来,难道男人不花真不行么。
杜氏也不好如何提董武在外养外室事情来让宋篱难受,于是先是一径地问了他身体上事情,身体有哪些不好地方,哪个大夫看病,吃了哪些药,身体现在怎么样,如此这般。
宋篱也就捡了些轻巧话来回答了。
心里想到杜氏来了,原来决定要和董武说清话,要离开事情,只能先推后了。
两人说了一阵,杜氏叹口气,道,"说是病,但身子不好,大多还是心病,你得万事放宽心,像我这样,有好吃好住,不饿着冷着,就是好,哪里去想那些头疼事情。就说我嫁给武郎舅舅这么些年,你舅舅一直没纳妾,你以为他就是个守得住么,他当年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跑商,外面也还不是有多个相好,我是想得开,只要不弄回家来,我是不管。他终究还是知道还是家里娘子好,外面那些东西,都能算些啥呢。"
宋篱还不知道杜氏和舅舅之间还有这些事情,一时倒是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想,杜氏说这些话来他听,是要让他包容董武事情吧。
说起董武事情,宋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
作为男人,他理解他行为,但是不可能原谅他。
但这种话,无法和杜氏说。
宋篱沉默让杜氏怜惜,她又道,"董武是一心敬你爱你,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他外面那个狐狸精,若是生了儿子出来,我也是要给董武说,孩子要抱回来给你养,决计不让在外面让那狐狸精养,以后,你就是那孩子娘,你养他,他将来只会念你好,等你以后自己有孩子了,再说其他。"
杜氏虽然为宋篱鸣不平,也心疼宋篱,但终究什么还是要向着董武一些,而且,她是过来人,觉得一个家庭和睦比其他重要,女人要知道在丈夫面前诉苦示弱,但是不能一味折腾,不然只会让人反感。
而且,她觉得把外面女人生孩子抱回来给宋篱养,那么,宋篱也是不会吃亏,只有宋篱好处。
孩子如何处理,杜氏是给了明确指示了,但是外面那个女人如何处理,她却没法子说,她觉得这个还是要看董武。
宋篱听杜氏这番话,心里抑郁。
假如他是这个时代女人话,倒是可以好好应了杜氏,但是他不是。
他有种自己身上沾了泥一样地不洁且厌恶恶心感觉在。
董武很快也回来了,宋篱去和吴雪珍她们说话,杜氏便又在内室里教训董武。
外面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听声音,知道大多是杜氏在说话,董武似乎只是应了几声。
杜氏最后要求道,"我明天要去看看那个女人,你是同意不同意?"
董武回道,"并无什么好看,我和她没什么,等她生下孩子来,我就给她钱,让她过自己日子去,她不是我外室。"
董武还有一件事没说,其实那个女人肚子里孩子是不是他还另说呢,只是这句说出来,他怕杜氏生气,又要闹起来。
董武之后很多次回忆起那次早上从玉秋床上醒来情景,他对于和玉秋之间有关系一直是持一种怀疑态度,且不说他是喜欢男人,对女人未必能行;而且,他当时确没有那时候任何一点记忆,这些一切都凭玉秋一面之词,他实在对此不敢相信。
并且他一直以来酒量尚可,那天醉酒也很奇怪,醉酒后一点记忆也没有也很奇怪,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着了玉秋道。
不过,这些在玉秋不承认情况下,他也找不出其他证据,故而向宋篱解释这件事,便也说不通,他不想让宋篱觉得他做错了事还一味把错推到女人身上来狡辩。
加上宋篱不可能生孩子,玉秋生了孩子,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他,他也会将孩子当成自己和宋篱,好好地教养。这也是他纵容玉秋那个说辞原因。
只是,玉秋这个说辞,让他和宋篱之间产生了嫌隙,这是最大问题所在。
董武回话让杜氏生气,她觉得这些是董武故意找借口不让她去见那个狐狸精,所以强硬地道,"我是要去看一看,明天就去。也不是为我,是为你们董家,也为宋篱去看一看。"
舅母如他亲母,董武无法,只得答应了。
第三十八章 舅母的教育

第三十八章
杜氏在第二天下午就让董武带了自己去见那个玉秋。
但是对宋篱,她却没这样说,她只说是让董武带她去看一下铺子情况,宋篱本说要陪她,也被她拒绝了,她让宋篱陪吴雪珍。
那边宋家女儿宋乐平知道吴雪珍来了宋篱家,便也到他家来玩,这两个小姑娘倒是很有话题,关系很不错。
吴雪珍已经长大了,已经懂得在外人面前保持好形象道理,故而只在自家人面前才原形毕露,在外人面前都是一个温柔婉转淑女,特别是在宋乐平面前,她更是将这种温柔婉转以及蕙质兰心发挥到了极致。
宋乐平回家后便对她娘说吴雪珍各种好话,又笑话她弟弟,道,"那真是个温柔漂亮姑娘家,你以后有福气了。"
只把本就腼腆羞怯宋福明说得满脸通红。
而这边吴雪珍也是对宋福明很感兴趣,毕竟是她以后丈夫嘛。
她对宋福明印象只留在两年多以前相处,但是,她却不能去宋家验货查看长了两年多宋福明,于是在宋篱家里,她就缠着宋篱说宋福明事情。
宋篱被她缠得很烦,但是却不能发作。
他原来还想着这个小姑娘长大了,他总算是解脱了,没想到此人本性如此,即使长大了也变不得太多。
这边杜氏被董武带着到玉秋住院子里,玉秋距离临盆没有多少天了,这些天都必须好好地注意着身体,每天吃好睡好,其他时间就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以便将来生产时顺利一些。
玉秋对生产倒不像别孕妇那般恐惧,她以前曾经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她那个时候因为在楼里算不得什么,楼里妈妈不让她把孩子留下,于是那个孩子最后不知道被楼里妈妈送给谁了,那时候玉秋年岁还小,对于孩子产生不了太多感情,也就没有太伤心。现在这样好好将养着生孩子,她对这个孩子倒比第一个产生了更多感情,不过,这点感情还是没有她自己前程来得重要。
这个孩子只是她用来拴住董武线罢了,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她不相信董武这种老实人不把她接回家去,而且她打听到宋篱身体不好,等宋篱出了什么事,她将来也就可以扶正做正妻了。
她急切地需要这个名分来确保自己下半辈子,楼子里那些年老女人结局时常让她害怕自己将来,她抓住董武,就像是抓住自己下半辈子保障。
她看得出宋篱心软,就知道宋篱是斗不过她,但是,她不知道董武还有个很凶悍舅母,可不会由着她欺负宋篱。
舅母一番审视玉秋,就觉得这个女人没有一处让她喜欢,首先看惯了宋篱相貌,就对玉秋这种太娇媚动人不喜,认为是骚/货狐狸精;其次,听玉秋说话,也觉得这个女人不真诚,肚子里肯定是坏水;除这些,这个女人出身更是让舅母鄙夷了,妓院里出来能有什么好……
总而言之,舅母因为带着有色眼镜,加上本就是去挑刺,所以玉秋就在舅母眼里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她觉得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好。
但是,看在玉秋肚子里怀着董武孩子份上,她没说什么难听话,而且还一直面带微笑,安慰安抚她,道,"我也是过来人,生孩子苦我也是知道,你还要好好养着身子,等生下胖小子下来,别说董武,就是我和他舅舅,都是不会亏待你。"
看到董武舅母对自己和颜悦色,玉秋心里踏实了,非常高兴,一径地应了,之后舅母离开,她还送出了门去。
舅母却不让她送,让她好好注意着身子才是,不用出门送她。
玉秋是想董武留下来,但董武却并无过多言语,之后又和舅母一起走了。
玉秋看董武一直对自己客气但是疏远,有些失落,但想到等孩子生下来一切就好说了,心里也就又欢欣起来。
坐在躺椅上,玉秋吃着手边梨子,心里很满足。
董武其人老实沉稳,长得又不差,一看就是个值得托付人,没有读书人花花公子那些柔情肠子,但是,为人却最实在不过。
董武第一次到她们楼里去谈生意,玉秋就看上他了,不是爱上,只是看上,于是就开始转着脑筋打他主意。
董武几次在楼里谈生意,都是她主动给主事妈妈要求了去接待应酬。
但董武酒量好,而且真是心无旁骛,每次都没碰她,后来她实在气不过,就下了点药在董武酒里,董武果真慢慢晕过去了,但是,人晕过去了,也就没法子做些事了,她无法,只得同床共枕弄了个样子,其实她也是很气恼,气恼董武不解风情,家里即使有个河东狮管着,在外也不用这样子妻管严吧。
她当时还只是想从董武那里多得点恩资,先慢慢培养感情,别以后再说,他那时没有想过要用孩子诈他,但之后没注意,就有孩子了,她没舍得吃药打掉,后来也是无意中在别恩客那里听到董武成婚多年没有孩子,而且被家里妻子管得严,还不敢在外养人,是这样,玉秋才打起了这个主意。
但到现在,她骗得董武团团转,她也没有一点内疚之心。
她想着董武这么多年和他原配没有孩子,想来是他原配不能生,自己先生了这个孩子,以后和董武在一起,她年龄也不大,再为董武生几个孩子就是。
然后谁知道这第一胎孩子其实是个野种呢。
董武自然也不是相信玉秋说辞,只是,他确想有一个孩子来,这个由玉秋所生孩子,即使不是他,也可以用来堵舅舅舅母口,以后他和宋篱在一起没有孩子,他们也不会逼着他纳妾。
杜氏坐在马车里,让董武也和她一起坐,然后就开始教育起董武来了,道,"这样一个楼子里女人,我没看到她那一点比宋篱好了。你们男人啊,总是觉得野比家里香是吧!一个个那是犯贱,你要是因为这事把宋篱给气得如何了,到时候有你伤心!"
董武低头受教,道,"舅母,我明白。"
杜氏冷哼一句,"你明白就好。反正等这个孩子生了,你赶紧抱回去给宋篱养,这样才能够安了宋篱心,不然她就是个胡思乱想性子,一乱想,身子骨更差,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可就补不回来了。"
董武倒是很感激杜氏这些利落教育,赶紧应道,"我也是这样想。就怕宋篱看到这个孩子心里犯堵难受,而且,他身子本就不好,怕是没精力养这个孩子……"
"你这是什么话,是想用这种话打发我和宋篱吗?这些都不是理由,孩子只能抱回去给宋篱养,你明不明白!"杜氏误解董武说辞,便又把董武刺了一句。
董武叹口气,说道,"舅母,我明白你意思。我是担心宋篱看到这个孩子心里更难受,还是让别人来养就好,但是,也是不会留给玉秋养。"
杜氏是个很会看人眼色,刚才董武一直伏小作低,她于是就狠狠地教训他,此时董武语气强硬一点了,她也就不敢太出格说话,于是声音也放小了,道,"我会去劝宋篱,她会养孩子。你别找别理由来。"
董武赶紧道,"舅母,你还是不要和他说了,孩子我请奶娘先养着,等宋篱身体好些了再抱回来给他,他高兴就养了,不高兴就算了。你去给他说了,他定然是什么都听你,但是他心里肯定难受着呢,加上他身体本就不好,他这才会更容易生病。"
董武说得强硬,让杜氏一时不敢反驳,心想董武在外面乱搞时候没想起宋篱身体不好,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杜氏一时无语,后来便道,"这是你们夫妻事情,我一个做舅母,也管不到许多宽,只一点,不能让那个女人来养就行。而且,你说她不是你外室,那么能打发了就赶紧打发掉,或者给点钱,或者给在乡下找房子让她去住,反正别这么近地挨着,你见不着也就不想,要是总是见面,有了纠葛,还不得又出什么事情来。"
杜氏因为自身感触,对楼子里出来女人都没有好感,此时要董武把那女人解决掉,态度是非常地坚决,她觉得自己不这样要求,说不得宋篱根本不会这样要求董武,那要是董武真对那女人有感情了,到时候还不是宋篱吃大亏。
董武应了杜氏话,这才让杜氏一直以来憋着气消了不少。
虽然杜氏不喜欢玉秋,但是想着玉秋肚子里怀着她甥孙子,便也对她照顾有加,殷勤起来。
之后几天,杜氏下午都要去玉秋那里坐坐,带些吃过去,好好安抚着玉秋,让她能够安心生孩子。
董武家里这边因为杜氏来了而变得生气很多,那边吴锦文处却发生了一件很出他意料事情。
而这事便是关于宋篱身世。
吴锦文府上那个叫任均如幕僚和杜府二少爷杜晟幕僚是好友,之后兼带着就和杜晟走得近了。
这次云州大水,朝廷里派了赈灾官员下来,吴锦文自然也要忙着和这赈灾官员打好关系,又忙于处理赈灾,故而也没什么时间去看宋篱。
这次云州除了来了赈灾官员外,那一个从云州出去,现在已经是天朝最当红旦角朱青,这次也随着好友杜晟从京城回云州来看情况了,现在朱青是皇上跟前红人,即使是云州一众官员,也不敢得罪他。
吴锦文以前就看不上朱青,认为朱青长得像宋篱那是对宋篱不敬,现在他照样看不起朱青,但是官场上事,他该去应酬一番时候是必定要去应酬。
而且他还要专门宴请了朱青以及杜家二少,以拉近关系。
吴锦文又从自家幕僚任均如那里得到消息,朱青身边还跟着一位朋友,长得俊颜如玉,高贵脱俗,和朱青面目有几分相似,虽说是朱青朋友,但朱青却对此人私底下很恭敬,不敢有一点逾越。
不用任均如说更多,吴锦文就知道朱青身边这位朋友是比朱青还要不能得罪人物了,最好也能够保持好关系,在官场上,朋友多总是比敌人多好。
这时候,吴锦文还未从任均如话里想到更多,只见到朱青那位朋友,他才想到宋篱身世上去。
第三十九章 真相
魏颐,字子琦,六岁之前小名儿玉奴。
就是宋篱小叔叔了。
他觉得皇帝敷衍为他找侄儿,就自己偷偷摸摸跟着杜晟船队来了云州府。
朱青和他算是好友,当然,是他一厢情愿把朱青当好友。
但是朱青不敢。
朱青是从小就在各种环境中如履薄冰地长大,他知道即使再要好朋友,有身份差距时候,有些地方也不能逾越。
所以,皇帝让他和魏子琦做好友到了现在,他自己也因为这层关系而红极一时,名噪大江南北,风头一时无两。
他这次回云州府来,本是为了回来看看家乡灾情,组织捐钱给予一定赈灾资助,更多,自然是奉皇帝命陪着魏子琦来水灾后云州转转。
魏子琦还以为自己是偷偷跑,没想到他一切都在皇帝手掌心里。
连朱青都是听皇帝号令,他行踪自然都无法保守。
当年魏归真,也就是现在宋篱,从娘胎里生下来就身体不好,而且是个傻子,不过,请了极灵验大师来为他算命,对方只说他是魂魄不齐,等到时机,他魂魄归位,一切也就会好了,而且还说魏归真是极富贵命,命里有贵人相助,故而不会有事。
魏家对这个长孙命运也就放心了,希望他以后真能得贵人相助,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无忧。
甚至魏子琦还给他取名叫"归真",也是此意。
魏归真出生后,其父魏宏就要到偏远地方上去当县令,这时自然是不能把老婆孩子带上,于是就只带了家仆过去,在地方上做出点成绩后,就接了娘子过去,但是因为魏归真身体弱,加上年岁小,不能长途跋涉,故而就留在了京城家里养,那时候,几乎是魏子琦看顾着他长大,魏子琦因而对这个侄子感情异常深厚,自然,魏归真也分外喜欢他,甚至,只喜欢他,傻傻魏归真只跟着魏子琦,而且也只有跟着魏子琦时候才会有点灵性,和别人在一起,似乎就真是个空了魂魄肉身而已。
魏家对这个长孙是没有抱有希望,看魏归真一点点地长大却依然是那副傻模样,当初那位大师说他会魂魄归位变聪明话一直没有化为现实,魏家便也对大师这些话抱有了怀疑,认为魏归真是真傻,哪里会有变好一天。
甚至魏归真母亲都不看好他,也不喜欢他,不亲近他,只有魏子琦坚信魏归真会变好,而且一直照顾他,还说即使魏归真一辈子是傻子,他将来长大了也愿意养着他。
无怪乎之后即使是宋篱,也在梦里对魏子琦有那么深厚感情,而且脑子里也只有对他清晰记忆。想来即使魏归真是个傻子,也能够明白这个世界上真心。而那些自诩真真聪明人,却拿别人真心不当回事,才是真真傻子。
这日吴锦文请杜晟他们吃饭,是在云州城一个叫清晏楼地方。
这清晏楼并不是一个临街酒楼,而是一片地方,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非常优美惬意,是个修建精美园子。
但也是做饮食。
在这里面来请客摆席,算得上云州城待客最高档次了。
里面厨子做菜也好,各地菜色都会,而且厨艺精湛。
吴锦文作为主人先到,在作为雅间一个轩榭里等着,当杜晟以及朱青他们被领着过来时候,吴锦文看到那个走在朱青身边一身紫色衣衫人,瞬间就愣住了。
像这种带着飘逸紫色,甚少有男人能够穿出来,穿上只会很难看。
但这人却不,那紫色衣衫穿在他山上,只衬托得他更加贵气,气质端方,温润如玉,肤色更显白皙,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你看过去,你看不出他到底是如何漂亮五官,但是,就让人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他确是好看,好看到无法具体来描述那种好看心情。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吴锦文发愣原因,原因是这个人和宋篱太像了。
若说朱青和宋篱像,那么,就是眉眼像,人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两人有些像。
但是,这个人和宋篱像,是像到了让吴锦文恍惚地步,两人五官至少有七八分像,而不像地方因为对方长相过于出色,让人不敢去过度探看,就会忽略掉不像地方,于是更加只会认为两人相像。他甚至会想,宋篱换上男装话,是不是就该是这个样子。
吴锦文这种看着不转眼目光让魏子琦发觉了,他朝他看过来,神色温润,朝他点了下头。
吴锦文回过神,心想这个人根本不是宋篱,他朝着这个人发愣已显失礼。
一番寒暄介绍之下,他知道这个和宋篱非常像人叫魏颐,京城来公子哥,朱青朋友。
之后大家一番闲谈,也就有些熟识了。
魏颐提到自己一位亲人和他走失,他是从京城来找人,只是那孩子走失已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魏颐自身是很信命,他相信魏归真是遇到了贵人,说不定他还魂魄归位恢复了常人神智,故而皇帝说魏归真找不回来了,他依然坚信能够找到他。
此时魏颐这样说,吴锦文也就留了心,他甚至已经猜到了,魏颐就是皇帝那个宠爱非常男宠,叫魏子琦。
而这魏颐要找家人,也和魏子琦要找那个魏家长孙一样。
甚至,看朱青对他恭敬相待,看一向很有些傲气杜家二少也对他恭谨有礼,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想法。
只是在这饭桌上没有说明而已。
魏颐说出自己苦恼,吴锦文就提了提自己可以帮些忙,让给几幅他那侄儿画像就好。
魏颐端着酒杯道,"那孩子也许是从小就和我在一起,受我影响,长得和我非常像,看我就是找他模子。只是这几年过去了,他也该长大了,不知道长变了样没有。"
魏颐这样说,之后还应了会找一副画像来给吴锦文,让他多费心帮忙。
之后吃完饭,大家还坐下来听了一阵弹唱,其间魏颐便感叹了一句,"文衍(杜晟字)说过他认识一位像我人,年岁和我那侄儿也正好对得上,只是那是个姑娘家,不然,我真该去看看。"
杜晟会对魏颐提宋篱,那是因为有人看到了杜晟所绘宋篱画像,有见到画像人,且见过魏颐,就说他是画魏颐。
其时谁都知道皇帝对魏颐宠得很,谁敢在暗地里垂涎,那不是不要命了么。
害得杜晟赶紧出来澄清,说他画是他一直爱慕女子,对方已经为人妇了,于是只得思念,故而才画画像以慰相思情怀;而且,他那时候还没见过魏颐。所以不可能画出魏颐来。
但魏颐因为听到了这个传言,便找到了杜晟,倒和他有了交往,希望能够找到自己侄儿线索,但是杜晟却说对方不是男孩子,是一个女子,这不得不让魏颐失望。
此时在吴锦文面前这番感叹,他也带着很大失落。
不过,魏颐这一句感叹说者无心,却一句就让吴锦文瞬间通透了。
他之前是没往宋篱身上想,此时经魏颐这么一提,心里瞬间透亮。
他知道杜晟该是说宋篱,杜晟以为宋篱是女子,但吴锦文却知道宋篱是男子。
且宋篱出现在吴锦文眼里,正好是三年前,那时候董武娶了宋篱,而宋篱之前身世,却一点也没有,魏家长孙不正好是在那时候走失吗。
宋篱又和魏颐长得这般像,这些种种巧合,无一不指向宋篱是魏家长孙这一事实。
只是有一点不合,那就是宋篱是聪明通透,而魏家要找那位长孙却是个傻子。
不过,此时听魏颐并没有提到他侄子是傻子,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呢。
吴锦文没再向魏颐打听其中隐情,而是暗自琢磨。
想到宋篱会是魏家长孙,他着实惊心。
但是仔细想想,一切又显得很合理自然。
想到宋篱那决计不是小户人家出来举止与修养,读过书,有学识,而且对于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涉猎地图绘制那般精通,这些都说明他出身确不平常。
加上他那容貌,一般人家哪里养得出来。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找回家去,而是乐意男扮女装嫁给董武,而且还和董武夫妻恩爱过起普通人家日子来。
难道是他把以前记忆都忘记了吗,不知道找回家路,只能跟着董武。
这些虽然是吴锦文猜测,但是吴锦文却越想越觉得对。
他虽然极力做到镇定自如,但面上神色由不得没有一丝变化,坐在他身边不远魏颐就问他道,"吴大人是想到什么事了么?"
吴锦文赶紧掩饰,道,"没什么……"于是说些赈灾方面事岔过去了。
吴锦文虽然已经万分肯定宋篱是魏家走失长孙,此时魏家幺子魏颐就在面前,他却一点也不想把这事真相告诉魏颐。
他心中自有一种自己考量自私在。
也许把这真相告诉了魏颐,他可以博得魏颐好感,从此仕途估计也就好走许多,毕竟现在即使是三朝元老也不敢开罪魏颐,据传言,连皇帝自己都在魏颐面前说好话哄他开心,一个好好帝王,最后不要为讨美人欢心而做出烽火戏诸侯事情来才好。当然,这些都是传言,也许不可信,但是,总要有点影子才会有人添油加醋地传开吧!
吴锦文又抬眼看了魏颐一眼,又想到宋篱身上,心想要是可以,他伏低做小哄宋篱,他又有什么不可呢,现在问题是宋篱不会要他哄啊。宋篱只把他当董武好友,当吴大哥在看,哎!
吴锦文觉得现在宋篱还是一介平民,他还有可能接近他,或许将来有机会得到他,但是,要是宋篱成了皇亲戚,那么自己将来要见他还得递帖子去拜见,卑躬屈膝,别人还不一定会见。
想到这些,吴锦文便越发觉得先要守住这个真相不让魏颐知道了。
吴锦文藏了这个心事,从清晏楼出来,便吩咐车夫到宋篱家来。
杜氏来董武家住着事情他是知道,所以他这次拜访理由很充分,说成是来看看婶婶就行了。
不过,这时杜氏在玉秋那边陪孕妇呢,不在家,董武也不在家,正好,吴锦文心花怒放,又和宋篱有了独处机会。
第四十章 人生之根

第四十章
最近,宋篱是很乐意和吴锦文相处。
和吴锦文相处让他觉得高兴。
吴锦文不把他当成"弱女子"看,而且还和他一起讨论技术问题。
例如,宋篱说他看了某某地方地理描述,觉得不清不楚,吴锦文就会给他提意见,而且,吴锦文看过很多书,包罗万象,总是能够给出非常有用建议,这让宋篱很受启发。
他从吴锦文这里体会到了交心朋友快乐,颇有些如此相交恨晚感觉。
和吴锦文之间友谊,宋篱觉得是特别,和别那些女人们友谊完全不一样。
董武在三年前给予了他新生,现在,吴锦文让他觉得得到了新生。
从繁杂琐碎思绪中抽身出来,那个住在距离他家几条街远女人,他也已经视为无物了。
甚至在他明白杜氏瞒着他每天都去那个女人那里看她心心念念孙子时候,宋篱心里也并无太大起伏。
心想这样也好,反正他就要离开,这些人不再在乎他,他离开时反而没有包袱,更加轻松。
和吴锦文接触多起来,宋篱就发现了,吴锦文从前一段时间开始,就没把他当女人来避嫌对待了。
宋篱心想吴锦文定然是知道他男儿身份了,毕竟蒋诗泽就能看出来,吴锦文怎么可能一直看不出来呢。
只是吴锦文不点破,宋篱也不会去说这种尴尬事情。
等机会到了,向他点明自己是男人,请他帮忙重新弄个户籍,过全新生活,这样也更容易些。
在堂屋里坐下,两人先是说了一阵宋篱制图工作事情。
前几日,吴锦文有让人给宋篱又拿过几本书过来,宋篱也完成了一些图纸,交了上去,得到了一部分酬劳,这让宋篱很高心,心里有了踏实感,果真,要靠自己得来东西心里才能够实在。
宋篱又和吴锦文唠叨了一阵因为没有实地考察,所以地图很多地方不明确,而标注出来事情。
宋篱其实有意想出门做实地考察,不仅身体离开董武,心也想要彻底从董武那里离开,去做这种实地考察,游遍山川,再好不过。
不过,想来这是非常巨大工程,就先没对吴锦文说。只问吴锦文,州府里有没有要组织实地考察队重新勘测地理情况计划,毕竟出了几十年难遇大洪水,勘测地理情况,即使只沿着河流勘测一遍,能想出什么减少水患办法也是好。
吴锦文听着,他不是工部官员,当然不能给出宋篱答案,只说他可以给上面递折子问问。
之后就突然转移话题问道,"从没听你说过你家乡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宋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吴锦文这样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对以前事情记得很少,知道是长在一个院子里,我没怎么出门,不知道那是哪里?不是有句诗叫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就该是这样吧!"
宋篱明白,每个人都该是有一个出处,必须有根,不然,就如天上无依浮云一般,风一吹,就只能随着飘动,无依无靠,心中惶恐。
他从以前世界来到这里,那里根已经斩断了,再也不可能回去,在这里,他也没有小时候清楚记忆,那些成长往事,只有一些模糊影子和图片般画面,他不知这个身体从何处来,有哪些牵挂,他在这里也没有根,没有过去,这让他彷徨。
在之前,他只有董武,所以只能攀附着他,心里所有依托都在他身上。
但是现在,连董武也背叛他了,他要离开,他从此连董武也没有了,从此真就和浮云一般,或者被吹走了,或者被吹散了,人心底一旦失去了归根寄托,便很容易散掉了。
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人没有依托,会彷徨,但是,假如人连最后尊严和坚持也失去,那么,还不如连性命也失去算了。
宋篱想到此,心中是很苦涩。
所以,他其实希望有根,很希望能够找到在这个世界亲人,那是他来源,从他们那里,他能够知道自己出处,便不会在离开董武之后,心里没有任何依托。
但是,他曾让董武帮他寻找家人,人海茫茫,哪里是易事。
不免地,此时想起就又一阵恍惚伤悲罢了。
吴锦文看到宋篱那笑容背后所含有伤怀,不由得心中一紧。
看吴锦文因自己话语露出歉意神色,宋篱只好又赶紧解释,"我是真不记得小时候那些事情了,你别见怪。其实,我也是想找回去,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世界这么多人,而我又没有什么线索,总是很困难。董武答应了帮我找,却也一直没什么进展。"
吴锦文听宋篱这么一说,心中就不忍起来,嘴里却自然地问道,"那你家人呢?你也不记得了吗?"
宋篱想到他唯一记得那个少年,心中泛起一阵淡淡惆怅,声音也低下去了,恍若要淡入这夏日宁静里,越发显得忧郁怅惘起来,"记得有一个对我非常好人,但是关于他事情也多不真切了。"
吴锦文看宋篱这般神色,心中大恸,甚至想要给宋篱说出真相来。
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他看着宋篱,满怀同情,心想他忘了前尘,这样和董武在一起,不是什么都随董武了吗?当初,他走失时,为何不是自己遇上了他,而是董武呢?
他沉默了一阵,试探着说道,"要是你不久就找到了家人?你要怎么办?"
宋篱因他话愣了一下。
他若找到了这个身体家人——那个总是出现在梦里温润少年,还有那个总是不大高兴少妇。他要怎么办?
宋篱不知道,在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之时,他不知道一切会如何,不一定会回那个家去,但是,想来有亲人感觉会让人踏实一些吧。
门外阳光分外耀眼,宋篱望着院子里白晃晃阳光,有一切都不真实感觉,愣愣出神。
"如果你家人不让你和董武在一起,要你回家去,你要如何?"
吴锦文这一句话似乎也是从遥远虚空里传来,宋篱出神地望着院子里明晃晃阳光,大脑有一瞬空白。
宋篱把目光从门外转到吴锦文身上,看到吴锦文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宋篱双手在膝上交握住,像是要给予自己力量一般地紧紧握在一起,好半天,他才低声道,"我事情总归要自己做主。"
离开董武也是,到时候若是要认回亲人和他们在一起也是。
他不想再一切都依附于人了,那样,他会失去生命生机。
吴锦文转开在宋篱身上视线,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两人谈得太久,茶水已经冷了,但是喝入喉咙里却并没有感觉到凉意。
吴锦文因为宋篱话想,宋篱还是心中只有董武啊,他家人找来了,他也要和董武在一起么。
吴锦文有些失望地离开了董武家。
对于是否让魏颐和宋篱相认,他此时动摇了。
他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要讲求三思而后行,权衡利弊,到最后才去实施。
这样稳重,在官场上是必须。
不过,还在吴锦文权衡利弊,下不定决心时候,这世上总有人是任性妄为性子,总要闹出些事情来。
梁云连将宋篱放回家去,他还以为会看一场好戏呢。
没想到宋篱回家去后既不哭也不闹。
不仅是他,所有等着看一场好戏人都落了空。
董武家里没闹出任何不和出来,只听闻宋小娘子病了一场,然后那个风尘女子被送到外面租院子里养胎去了。
事情似乎就是这样风平浪静过去了。
那些看戏外人没得好戏看也就罢了,生活中还有别闲话来做调剂,例如哪家在洪水临城时遭了窃,怀疑是自家人引人入室干;还有哪家乡下亲戚来投奔,带来了个漂亮姑娘……
如此等等,人们总是不缺打发时间闲话。
但是,宋篱没和董武闹,梁云连心里不痛快了。
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痛快,他觉得大概是看不惯宋篱一个堂堂男儿扮女人给人当小娘子不说,现在被个风尘女子欺负到面门了,居然也没有点男儿志气,只一回去就被怄病了。这种懦弱表现简直让梁云连骂娘。
有种自己看上人怎么能够这么没有种憋屈感。
他因为这种憋屈感而分外不快,本来宋篱事情也与他没相干,不需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他脑子里偏偏就时常想起宋篱懦弱来,简直有入魔了感觉,不仅学会了发呆,还时常不明原因发笑,当然更多是冷笑,或者板脸,让身边一众兄弟都知道了他不正常。
然后,他身边聪明军师马上就猜测了原因,告诉他说,他是不是思春了,要给他们找个嫂子。
梁云连一边将军师给踹了一顿,一边在脑子里转了数个心思。
心想看宋篱那样离不开他那个男人,不给下点猛药,他就要永远这样懦弱下去么?一个好好男人,也并不像那些献媚男伶,怎么就愿意如此憋屈地扮成女人和男人过日子呢,甚至被女人欺负到面门了也不反抗一下。
梁云连当然没想过宋篱沉默只是爆发前宁静罢了。
梁云连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决定好好探探宋篱。
不过,从他安排监视人那里得知,宋篱一直在家里养病从没有出过门。
宋篱没出过门,这简直让梁云连惊了,心想那明明是个男人吧,难道真当自己是女人,大门都不踏出一步吗?
梁云连这人匪气十足,这日就借故找上董武家门了。
手里提着是宋篱上次被他扣下包袱,里面是宋篱衣衫。
第四十一章 事发

天气已近七月,一年中最热一段时间。
宋篱日日在家里,后院里一株大梧桐树,让董家并不遭受太阳暴晒,故而屋子里也不太热。
宋篱每日不出门,又专心于自己地图研究,日子倒也不难过。
他只是觉得难为了杜氏,几乎每天午后都得出门,说是去铺子,其实是去那玉秋院子里陪孕妇。
这样日日跑动,宋篱想即使杜氏这种精力充沛人,也该是会厌烦,他真想给杜氏提出来,让她直接去玉秋那边住着就好了,用不着为掩他耳目而这样日日地折腾。
他本该是在杜氏来那一天和董武分手,杜氏来了,他说出来后要离开就要难得多,以至于现在还没有说。
不过,别准备他倒是做了不少。
甚至已经决定让吴锦文给他一个新身份证明和户籍,只在下次吴锦文来拿地图时候就说。然后就借想去庙里住几天,既消暑,又散心,如此来离开这个家,给董武写一封分手信,这样比直接当面和董武说分手要简单得多,即使到时候董武不愿意,他也该找不到自己了。
这一日,因为前一天晚上下了一晚雷雨,天气凉爽了很多。
而雷雨夜,凉风从纱窗里吹进屋子里来,伴随着外面雷鸣闪电,小方和付婶儿一张床睡,付婶儿讲着古早乡土鬼故事,小方被吓得直用被子捂头,连一个人起夜也不敢;杜氏操劳,这样雷电夜里也是睡得酣,那总是没心没肺吴雪珍也不用说,和她母亲一张床,也不知梦里梦到什么,一脸幸福笑容还说梦话,这屋外风雨雷电全然与她无干。
宋篱却睡不着,前几天天热,董武不敢睡他旁边热他,大多时候是打扇让宋篱睡着了才距离宋篱远远儿地睡下,这天夜里屋里凉爽,董武就不用担心这么多,嗅着宋篱气息,揽着他腰睡。
宋篱望着窗外划破天际闪电,低声唤了董武几声,他以为董武睡着了,其实董武没有,只是安享这种亲密时刻,不愿意打破。
宋篱想和董武说说话,但之后也不了了之。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天空分外地蓝,蓝到如同一块宝石一般,宋篱望着天空不由得魂魄也要被吸走了,心想要是有翅膀就该飞到那个上面去。
这种幼稚幻想,宋篱自然知道可笑,不过,却确是心中渴望。
前一世,他也曾经长久地躺在草地上看蓝天,想有翅膀飞上天就好了。不过,坐上飞机飞在天上,感觉却并不畅快,他觉得应该去跳伞,或者去做滑翔,但是,他却没有那种挑战勇气。
所以,终归,他还是一个最中规中矩跳不出樊笼普通人。
再普通不过。
这天,杜氏没有去玉秋那边。
她到董家这些天,虽然知道董武和宋篱之间没有太大矛盾,但也看得出,两人似乎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亲密了,杜氏担忧着两人是不是在分床睡,董武其实没睡床,睡是屋子里罗汉榻,现在看宋篱一早醒来一脸倦意,董武离开家时候心情颇好,她以为两人昨晚上有情事,故而也就放心了。
她中午还亲自下厨,做了菜,算是对宋篱安慰。
可见她确对宋篱不一般喜爱。
梁云连来董家,已经未时过了,杜氏和吴雪珍睡午觉起来,杜氏带着吴雪珍在做女红,宋篱还在睡午觉,也无人去叫他起来,董武到铺子里去了,不在家。
院门被敲响,付婶儿去开了门,看到一个络腮胡大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付婶儿吃了一惊,心想这人谁啊,找董武吗,就问道,"大爷这是找谁呢?"
梁云连露出个笑,却是很不怀好意那种,道,"这是董武家里吧,来找他家娘子宋篱。"
听说是找宋篱,付婶儿更吃惊,心想这人是宋篱什么人,莫不是不怀好意登徒子,就要关院门,警惕地说道,"家里甥少爷不在家,都是女眷在,不好待客,你等我家甥少爷回来了再来吧!"
梁云连只是笑,但他身后下属已经把门卡住了,付婶儿关不上院门。
付婶儿是个胆小怕事人,这看对方几个大汉,以为对方是恶霸,欺压良民,就吓住了,哆嗦着道,"大爷这是做什么,我家甥少爷也是有脸面人,不待你这样欺负上门。"
梁云连却不和她多说,就把手里包袱扔给付婶儿了,笑道,"说爷欺负上门,这就是没有道理了。这个包袱是宋篱忘我那里,这不,我是专门给他送来,还有,就是他欠我,让他准备好,我明天再来拿,要是没准备好,就让他收拾好跟我走,这董家小院,他不住也罢。"
梁云连这话说得,让人可以无限联想。
宋篱在这天气凉爽午后正睡得香呢,哪里想得到就出了这么个大麻烦。
梁云连说完,还真就带着人走了。
付婶儿听闻梁云连话,想要喊住他问清楚,但是又不敢,在院门口白了脸愣了好一阵,才慌慌张张地关了院门,往屋子里跑去。
付婶儿一向是很守规矩那种人,又怕事,当年宋篱用了一招女色引诱商少才上当说出真相,虽然是为了救董武,但付婶儿还是因此而对宋篱有了些偏见,觉得宋篱还是过于会惹事了,而且迷惑别男子,不好。
此次,居然一个一看就不好大男人找到董武家里来了,还给了她一个包袱,而且那男人说话,有一句是好话吗?
怎么听都是宋篱和那男人有一腿啊,而且还有东西留在那男人那里,还欠人家东西,而且对方还让宋篱准备着跟他。
天,这么惊世骇俗事情,让付婶儿反应不过来,她以前也是听过这种漂亮娘子出外勾搭男人,但是她都是当闲话来听,没成想居然事情会发生在她身边。
付婶儿震惊不已,拿着包袱进了堂屋。
要是是张大娘去开门,接到这么个包袱,定然是先把事情瞒下来和宋篱问清楚,要是是小方去开门,她也是向着宋篱,但偏偏是付婶儿去开门遇上这事,她却是向着董武和杜氏,她怎么能看着董武被人戴绿帽子。
于是,付婶儿进屋就往杜氏和吴雪珍做女红房间里去了。
杜氏看付婶儿脸上一片被惊吓青白,神色又很慌张,手里拿着个蓝布包袱,就惊讶地起身问道,"这是遇上什么事了,手里拿个包袱做什么呢?"
付婶儿跑过去覆在杜氏耳边低声说了刚才发生事,听闻付婶儿话,杜氏脸一下子也白了,神色变得沉重起来,她拿过付婶儿手里包袱,放在榻上打开来看,里面是衣衫,一套男人,一套女人,从外衣到里衣都有,闻一闻,还有香味,而且这种味道还很特别,不是薰香,而是人体特有体香,不浓,淡淡,却很好闻。
杜氏脸一下子更黑了,这衣裳上体香,分明是宋篱身上才有。
宋篱衣物被个大男人送过来,这说明什么事,一切不是显而易见吗?
董武总是出门跑商,一出门一月两月不在家很常见,有时候还更久,宋篱这种时候,真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了吗,她那么漂亮,即使她自己不出门惹人,也自然有人要上门来惹她,况且,也说不得她小小年纪就愿意长时间守空闺,偷偷勾搭汉子也不是不可能。
宋篱在杜氏心里一向循规蹈矩温顺可人形象瞬间崩裂了,杜氏气得抓着宋篱衣衫手直发抖,脸色沉沉。
吴雪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放下手里女红,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女儿询问才让杜氏回过神来,她把那作为证据包袱收起来,对吴雪珍也没有好脸色,道,"把你手上事情做好就成了,管这么多事。"
吴雪珍非常委屈,不满地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嘛?你心情不好,就冲我来发脾气。就因为我是女儿你就不心疼了哦。"
杜氏此时心情极坏,烦躁地朝吴雪珍骂道,"你小姑娘家,不要管这么宽。做你事情就行。过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当没看见,知不知道?"
看母亲真发了脾气,吴雪珍也不敢再顶嘴了,只憋着气继续绣她没有完成手帕。
杜氏去宋篱午睡屋子里看了看,床帐低垂,床里情景朦朦胧胧,但看得出里面睡着一个身姿极美人。
杜氏以前很喜欢宋篱,也欣赏他这种美,此时,她却不喜了,认为宋篱生成这个样子就会勾引男人。
她其实也不能凭借一个男人突然拿个包裹过来,并且说了几句话,就断定宋篱不守妇道和外面男人有染。
但是,毕竟爱之深痛之切,不由得就会很失望,很生气。
加上宋篱这次对玉秋事情,她此时想来,也确觉得宋篱太大方了,一点也不闹,就让事情过去了。
之前宋篱这般沉默大方,杜氏认为这是宋篱贤德,现在就因为怀疑宋篱和外面汉子有一腿,他这种退让也成了嫌疑点了,杜氏认为宋篱是自己在外偷汉子,心中有鬼,所以才对董武也大方起来。
杜氏撩开床帐,宋篱依然兀自睡得沉,长长眼睫伏下来,映出极美幅度,白嫩脸颊上晕着红晕,漂亮挺鼻,微微张开一点红艳唇瓣——一张极有魅惑力脸。
杜氏作为一个女人看到,也不由得转不开眼,心想宋篱这副样子真有男人抵抗得住吗?
宋篱身上穿着上衣,下面穿着裤子,并不是暴露款式,但是那一截腰依然被蹭得露出来了,白皙柔韧又纤细,真是一种妖精魅惑。
宋篱也并不是睡得规规矩矩,而是侧睡着,怀里还抱这个小竹枕。
以前杜氏喜欢宋篱时候,宋篱无论什么形象,在杜氏眼里都是好,现在杜氏怀疑宋篱偷汉子,那么宋篱不管是什么样子,在杜氏眼里都显得可疑起来,觉得宋篱风骚,而且睡觉还要抱枕头,那也是骚表现。
杜氏没把宋篱叫醒,而是把床帐放了下来。
她出门来叫张伯去铺子里把董武叫回来,然后就等董武回来后关起门来审宋篱了,想来,宋篱想跑也是跑不掉。
第四十二章 审问

第四十二章
董武被张伯叫回家,一路很是疑惑,问起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地让他回去,张伯也说不上来,只说是杜氏有事,具体事情他也不知道。
董武往家里走,在门口,就看到付婶儿在那里翘首等待。
付婶儿脸色沉重,看到董武回来,眉头倒是锁得更紧,心里也很紧张,刚才想着宋篱不守妇道偷汉子时候她是愤概激愤,此时冷静一点,又担心到时候宋篱会被教训出什么事情来。
付婶儿是个怕事儿人,而且也心肠非常软,此时为宋篱担心起来,也是她本性。
家里小方和张大娘已经被杜氏支着陪着吴雪珍到宋家去了,此时家里只得付婶儿、杜氏和宋篱在。
董武走进院子,看付婶儿脸色那般沉重,心里感觉就越发不妥,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了。
而付婶儿呢,看董武进院子里,就说道,"甥少爷,夫人在屋子里等着你呢,你关了院门,快进去吧!"
说着,又叫了张伯,让他和自己一起出门去,不要留在家里,这些都是杜氏交代付婶儿做。
张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也没有探问,就和付婶儿出了院子,付婶儿把门拉上了,听到董武把院子门闩上声音,这才和张伯走了,也去了宋家里先呆着。
杜氏这样把所有人都支走,只留了宋篱,叫了董武回来,这才来处理这件事,也算是给宋篱留脸了,而且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杜氏端坐在堂屋里圈椅上,手边茶凳上放着梁云连给送来那个包裹。
夏天中午睡觉很容易睡过去,宋篱此时依然沉沉地睡着,一点也没有要醒来迹象,还不知家里因他发生了哪些变化。
杜氏也不去叫他,只先等董武回来。
董武往屋里走,心里越发疑惑。
杜氏看董武进来,沉沉目光看了董武一眼,想到董武多年不娶,就等到了这么个宋篱,假如宋篱是个安分贤德人,倒也好了,只是不想居然是这么个不贞节。
杜氏叹了口气。
董武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问杜氏道,"舅母,张伯说你有急事,让我回来,是有何事?"
杜氏把手边包袱扔到董武手里,冷冷道,"你自己看看这个包袱。"
董武疑惑地坐到一边去,把手里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套男人衣服和女人衣服,董武看一眼,就知道是宋篱,宋篱衣服都是他亲自打点买,而且,两人是恩爱夫妻,他知道宋篱任何一件衣服样式,根本不需要多看就判断出来了。
董武原来还没把事情想到宋篱身上去,此时杜氏这样一副冷面,将宋篱衣服丢到他手里来,这还有什么是他不明白。
他心里感觉瞬间不一般起来,但神色依然镇定,没有什么变化,道,"这是宋篱衣裳,有什么问题么?"
杜氏沉着面色道,"这衣裳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知道这衣裳是哪里来么?不久前,一个男人拿来,说是宋篱留在他那里,他送还回来,还说宋篱欠他东西,让宋篱还回去。还说你家这院子太小了,留不住宋篱,让宋篱去跟他呢。"
杜氏话里带着怒气,董武听了就惊住了,拿着宋篱衣裳手也握紧了,好半天沉着面没说话。
杜氏这话里含什么意思,董武自然一听就明白了。
是说宋篱和外面男人有染,还把衣裳留在那里了,而且那个男人还找来了,就这样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地找过来,让宋篱去跟他。
董武有些发懵,他不相信宋篱会出门去和别男人勾搭成奸。
且不说宋篱根本不是女人,又不是水性杨花性子,他哪里会勾搭别男人呢,即使是别男人找来,宋篱也断然不会和人有关系。
而且,董武相信宋篱对自己忠贞,他根本不相信他会跟别男人好。
再者,宋篱也不常出门,出门也是有人跟着,哪里来勾搭别男人机会,要说,若是女人找上门来,说和宋篱有什么,董武想,他说不定还会更相信一些。
但是此时,杜氏如此生气,手里包袱是确凿证据,董武实在也有些忐忑了,难道宋篱有被别男人威胁过吗?
杜氏看董武沉着脸不说话,就发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道,"你那媳妇儿不教训不成了。她还在睡觉呢,你去把她拉起来问清楚,这种事情,是肯定要弄清楚,该教训教训,不打哪里能成人才。"
董武看了杜氏一眼,起身来往卧室里走。
杜氏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心里却是怒气冲天,她想董武那个样子真是孬,媳妇儿奸夫都找上门来了,还不见他大发雷霆。
董武进卧室里来,走到床边,站了一站,从低垂床帐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宋篱睡姿,想来是睡得很香甜。
前一段时间热,宋篱晚上多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这一天总算能睡个囫囵觉了,但又不能让他睡了。
董武心里此时并不像杜氏看到那样平静,自己至爱被抓住和外人通/奸,他怎么可能平静。
不过,他终究只是不想伤害宋篱罢了,压住那翻涌不理智思绪,沉得住气而已。
董武捞起床帐来,看到宋篱那睡得面色红润模样,上衣被蹭得卷起来了,一截细腰露在外面。手里还半压着一只小竹枕,这幅模样,安然里又带出可爱来。
董武伸手将宋篱压住那只小竹枕拿起来扔进床最里面去,又把宋篱拉起来搂进怀里,董武身上热气腾腾,宋篱被他楼过去就觉得热,手软得没有一点力气,但也下意识地推拒他这个热源。
董武拍宋篱脸蛋,"宋篱……,宋篱……"
宋篱被魇在梦里,他听得到董武声音,也感觉得到董武搂着他,但他醒不过来。
董武想狠狠打宋篱屁股几下把他打醒,手抬起来终究打不下去,想到宋篱身子骨不好,前段时间一直卧病在床呢,心疼他这一身弱骨还来不及,打又如何舍得下手。
董武终究还是把宋篱放回床上去,屋子里脸盆架上盆子里还有水,冷,董武取了帕子打湿后绞了,到床边去,用帕子给宋篱擦脸,宋篱睫毛总算是颤了颤,要醒来模样。
董武又把他身上软得不像话手臂给擦了擦,又洗了次帕子,再擦到宋篱肩膀上,宋篱总算是醒过来了,但是大脑依然混沌着,不够清醒。
他看到董武坐在床边,就撑着手臂慢慢爬起来坐好,声音软软,就像是羽毛搔在董武心尖上,"董武,什么时辰了?"
董武没答他,把帕子放一边,就半搂过他身子,让他下床穿鞋。
宋篱还没从沉睡里清醒,愣愣地由着董武给他穿上鞋,然后又在他外面穿了一件薄外衫,把他头发拢好,把他半搂半带地弄出卧室里去。
董武把宋篱带出来,杜氏以为宋篱至少还是该有点犯了大错觉悟,没想到宋篱还一脸没睡醒地被董武搂着,她一下子气翻天,不仅气宋篱,还气董武,气宋篱毫无廉耻,气董武疼媳妇儿没边,别人都偷人了,他还这样护着人家。
杜氏手里茶杯被她一把砸在地上,吼道,"让她给我跪下!"
杜氏这一通发火,宋篱不醒也难了。
他一脸惊诧地望向杜氏,一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跪下。
宋篱抬头去看董武,董武一脸黑沉,没给他解释。
杜氏看宋篱还这样去"迷惑"董武,就越发生气,又吼了一声,"跪下!"
宋篱哪里受过这种阵仗,而杜氏那脸色也实在可怕,不由得只得过去跪下了,而他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挺委屈,又茫然,以前他跪过母亲,小时候时常因练不好曲子,成绩考差也下跪挨打,但那实在是很遥远事情了,他长大后还没受过这种待遇。
杜氏看宋篱跪下,又瞪向董武,道,"把大门给关起来。"
董武只得过去关了门,心里思绪复杂。
宋篱当然也不是跪着等教训人,看董武关了门,就带着些小心地问杜氏,"舅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不知错在哪里……"
杜氏起身,一把将那装着宋篱衣服包袱砸向他,怒气冲冲地哼道,"你还有脸说,你看这是什么?"
宋篱看了看手里包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原来还因午睡而红润脸颊变得苍白起来。
宋篱刚睡醒,大脑转得不快,但是,看到这衣衫,也大概知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看了看杜氏,又看了看董武,董武站在那里,抿着唇没有要质问他意思。
董武越是这样沉着冷静,宋篱心里越是不舒服。
杜氏在宋篱面前椅子上坐下来,看宋篱脸色变了,她自然以为是宋篱看到事发心虚害怕,当然,董武也会这样想。
杜氏盯着宋篱道,"是个男人送这个包裹来,他还说董家这个小院儿装不了你,让你跟他过日子去呢。"
宋篱眉头紧皱,抿着唇,又看了董武一眼。
宋篱眼里黑幽幽,却很平静,但是并没有心虚,也没有害怕,董武心中突然很难过,喉咙发紧,回望着宋篱,低声问道,"他叫什么,你什么时候认识他?"
说实在,宋篱至今不知道那个奚落耍弄他络腮胡男人叫什么名字,他原以为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交集了。
只是他不明白是,他明明没有得罪那个男人,为什么他这样不放过他,要这样来陷害自己。
董武那伤痛眼刺痛了他心,他想,难道董武相信他和别男人乱来吗?他是那样没有道德人吗?
明明是董武先和□有关系,连孩子都有了,现在有一个男人来家里给了个包裹,他们就要如此怀疑他,对待他了,难道他就真这么贱么?
宋篱心里痛楚,在此时涌上来,比当初得知董武背叛他还要来得痛。
他咬着唇,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了。
董武看着就心痛起来,想过去劝他不要这样。
但杜氏却没有这种心疼,她看宋篱不答,就认为宋篱是袒护那个奸夫,气得又狠狠拍桌子,道,"董武有哪点待你不好,我和他舅舅也是把你当亲闺女地待,你就做得出这样混帐事情来。"
宋篱低着头,总算是发出点声音来,平静地道,"我没有做什么不对事情,你们叫那个人来对质。"
杜氏此时却冷笑道,"叫来对质是肯定,不过,即使叫来,你们两个都不承认能怎么着。你不该先说说这个包袱事情吗?你衣裳怎么跑到别男人那里去了,而且里面这套男人衣裳算怎么回事!"
宋篱孤零零地跪在那里,董武看着,有种心被割感觉,但是他却立在那里没有动。
宋篱心里酸楚,他一向是个极好说话柔软性子,但是,其实越是这种人,对待某些事情时候越是犟。
杜氏没有先上家法伺候,而是问清楚事情,已经算是很温和地对他了,但他却犟着,不爽快地回话,这只让杜氏更加生气,她将桌子上陶瓷小茶壶也砸到地上去了,破碎瓷片溅起来,从宋篱手腕上划过,留下一条口子,开始渗血出来。
董武没看到宋篱手上受伤,看宋篱垂着头一味不答,而杜氏火气只会更重,便劝了一句,"你说清楚事情啊,宋篱?"
宋篱此时根本不是生气,只是悲哀,而往往生气是让人情绪激动,悲哀却让人颓然和失望,宋篱只一味不作答,他明明没有错,但悲凉心境却让他死磕上了,并不辩解,而且倔强地想着这些人要侮辱陷害他,他就越不想解释。
他想到那个络腮胡男人骂他明明是个男人却乐意被人压,骂他比女人还不如,宋篱心里更加悲哀起来。
想到那句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话。
第四十三章 澄清
杜氏看宋篱一味沉默,越发觉得宋篱这是无声抗议,且不知悔改,不仅是在外面偷汉子还自认为有理,而且是公然挑战她和董武作为家长权威。
她觉得以前宋篱是多么乖巧听话啊,怎么被个外面男人迷惑了,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呢。
不教训不行!
杜氏对董武说道,"去拿藤条来。"
董武惊了一下,赶紧说道,"舅母,宋篱他身子弱,受不住。"
杜氏冷冷看向董武,"你这男人做得,越发不争气了。你要等到将来给她野男人养儿子才甘心。你现在不动她,她越发不知廉耻。"
杜氏这样说,虽然是生气,但是也一直没有打让董武休了宋篱主意,这小娘子犯了这样大错,狠狠教训一顿,以后还是可以过日子,不需要把她休了,然后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董家和她吴家脸上都不好看,而且宋篱怕也是没脸面再活下去了。
杜氏觉得事情还是不必闹到那个地步,她毕竟疼过宋篱,对宋篱虽然生气,但还是疼他。
董武果真离开了一会儿,听到董武走回来声音,宋篱抬起头来,看向董武,董武手里拿着宽楠竹戒尺,是宋篱用来画图时候大尺子。
宋篱心想董武难道真要对他动手不成,他除了小时候挨过母亲打,还从没有任何别人打他。
董武这样对他,简直是对他人格和尊严侮辱。
宋篱眼睛泛红,一眨不眨地把董武望着,里面满含屈辱和悲伤,还有一种决绝。
董武瞬间就心软了。
董武向杜氏说道,"舅母,我来问问他吧,他身子骨不好,要是打出了事,以后吃药也是补不起来。"
杜氏对董武不争气非常气愤,但是董武态度坚决,而这又是他自己媳妇儿,杜氏一时想发脾气又憋住了,只愤愤地道,"那你先问问!要是她不知悔改,即使打出问题了,我们也乐意出钱给她治病。看她不受教训。"
说着,自己往另外一边她住客房里去了。
董武在宋篱面前蹲下来,这才看到宋篱手腕上面在流血,他惊了一下,把他手拿起来,"这里怎么伤到了?"
宋篱冷漠地沉默着,强硬地要把自己手扯回去,董武却不放,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进他们卧室里去。
宋篱挣扎起来,但却被董武制得死死。
董武把宋篱放到床上去,朝他严声道,"你别乱动。"
宋篱朝他瞪回去,却不答话。
董武拿了纱布和药来给宋篱包扎伤口,宋篱不要他包扎,一味反抗,这把董武惹毛了,手按住他肩膀把他压在床上,冷声喝道,"你是不是要挨打才听话!"
宋篱冷声回他,"有本事你打我!"
董武气得手高高扬起来,但放下去时候只是捏了宋篱下巴一下,看宋篱吃痛,就又把他放开了。
董武再给宋篱包扎伤口,宋篱没有再反抗,因为伤口不深,药粉撒上去,包上纱布,也就没再流血了。
董武轻轻抚着他手背,哄他道,"我不信你和别男人有染,但你得说,那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你衣裳怎么在他那里?"
硬不行来软,宋篱在心里冷冷地想。
他坐在那里,还是说了,"上次洪水来了,我去找你,晕倒了被人救了,就是那个人救,我衣裳都留他那里没拿,穿也是他给男装回来。就是那个人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也不想解释了。"
宋篱上次一身男装回家来,董武本是要把他失踪三天事情都问清楚,无奈他那时候自己身上出了大问题,宋篱一下子气得病倒了,他哪里来立场细问宋篱呢,只旁敲侧击说了两句,宋篱也只说了是晕倒了被人救了,醒来已是三天后,昏迷期间,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董武也是很想问是谁救了他,男人还是女人,但看宋篱不想说,他当然就没法问了,本来被人救了是该上门答谢,但是宋篱既然换了衣衫,说明别人就看到他男儿身了,他们之后再上门答谢,不就把宋篱身份穿帮了!
故而也就不能再前往答谢了,事情只能那时就当结束。
董武之后也没在宋篱面前提起那次事,不敢再问。
现在宋篱这么一番解释,董武自然也就明白了。
但在明白同时,也知道宋篱为何不愿多言他当时被救事情了,怕是虽然被救,也吃了些亏吧!
对方是不是有占宋篱便宜,而且还故意扣下宋篱衣裳,宋篱当时回来时一身穿戴价值不菲,想来对方不是一般人物。
且今日听杜氏说对方让宋篱去跟着他,他是不是看上宋篱了,这次送衣裳回来,是故意挑拨他家里关系……
如此等等,董武马上就想了个通透。
他黑着脸,对那个占宋篱便宜男人恨之入骨。
董武望着宋篱脸,心疼起来,想要问宋篱是不是在那个男人身上吃过亏,但看宋篱这幅模样,他又问不出口。
只问道,"他叫什么,做什么?"
宋篱皱着眉,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连云帮里,络腮胡子,其他不清楚。"
董武这下吃惊了,连云帮里做江湖生意,大多是粗豪汉子,没有一个斯文人,董武这下敢肯定宋篱一定在那里吃了亏。不过,络腮胡子?里面好些络腮胡子,董武也想不到会是谁。
宋篱看董武独自沉吟,心想董武难道就凭他这么两句话就想开了,认为他是无辜吗?
他伸手推了推董武胳膊,董武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刚才跪了,膝盖疼不疼?"
宋篱愣了一下,才问道,"你就相信我话了么?"
这下轮到董武愣了,在宋篱那微红眼角上亲了亲,道,"不信你,难道信那送包袱来男人么?"
宋篱刚才还厌恶着董武呢,马上就又心酸起来,董武对他包容和爱情都是毒药啊。
宋篱低头不说话,董武伸手捞他裤腿,看他跪红膝盖,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道,"舅母是在气头上,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怎么找个理由也过去了,她也是舍不得你,你偏偏要闭紧嘴巴,这下膝盖红成这个样子,不是你自己吃苦么?"
宋篱知道董武对于敷衍女人最有一套,没想到这种事情上他还要来如此惯着自己,真是无话可说了。
董武给宋篱揉了会儿膝盖,又说道,"还疼么?"
宋篱想说根本没事,但喉咙哽住了,说不出来,只摇了摇头。
董武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抚过他背脊,道,"我去给舅母说,你就躺床上别动了。"
董武起身要走,宋篱拉住他手,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刚才想是要是董武要打他,打他了才好,他一定当时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身份在杜氏面前爆出来,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董武看宋篱拉住他,回头问道,"怎么了?"
宋篱望着他,眼睛黑幽幽,声音有些苦,有些涩,"董武,我不能一辈子被当成女人。"
董武愣在了那里。
而同样,隔着门帘,杜氏也愣在了门外,心想宋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能被当成女人",那她想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曝光


宋篱话语让董武长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宋篱说他不想一辈子被当成女人,那么,他是不是不乐意做他娘子了,要离开他吗?
若是在以前宋篱说出这个要求来,董武还不会如现在这般敏感。
在董武明白宋篱身世现在,他就会想,宋篱要离开他,恢复了原来身份,他是一点阻止办法也没有。
可他如何能够承受失去他痛苦。
董武脸上神色突然变得哀戚起来,深黑眼瞳里含着深深痛苦。
宋篱望着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态度坚决,眼神决绝。
宋篱觉得也许就趁现在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也好。
宋篱看董武只是一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便拉了拉他手,又说了一句,"每天这样子在家里,我总有一天要憋出病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要走出去,有自己事情可以做。你看,蒋叔不是就做得好好吗?我也可以做些自己事情。董武,我不能一直靠着你活。"
董武想要好好劝说宋篱,但看宋篱那殷切期盼目光,这又让他忐忑了,宋篱这样提出来,是不是他已经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了,他难道一直在想要离开他吗?
董武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又伸手抚顺了宋篱脸颊边头发,宋篱脸已经不再是初时成为他妻子时候圆润了,带上了成长后棱角。
宋篱不再是个小孩儿了,他会想要离开这里,向往更广阔天地,而且不愿意被自己拘束,他本就是不是个平凡人,他离开自己,自己就再不能抓住他了。
董武心里忧伤,但还是不愿意和宋篱直面这个冲突,于是和颜道,"宋篱,你想像蒋叔那样出门做事,这个我是不反对。毕竟,你要做你喜欢事情,你才会开心,我是希望你活得开开心心。"
董武这句话让宋篱些微感动,想也许和董武说分手事情,也不会太难。
但董武紧接着又说道,"不过,这事也得从长计议,不是一朝一夕事情,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出门做事,我们不能这么快就把这事安排好。你看,得先恢复你男子身份是不是,这事就不是简单事情,先得处理好舅母和舅舅那边问题,再者,你平素和宋家小姐,以及各家姑娘、媳妇在一起,你恢复了男子身份,到时候别人就知道她们和一个男人每天厮混在一起,她们就会清誉受损,被别人闲话,你说,是不是这样?"
宋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能因为一朝女人身份,就从此失去了做男人资格。
他已经想到了,他可以让作为董武妻子这个身份死去,他用一个新身份生活。
这样,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而又想到刚才董武说不反对他恢复男人身份,不反对他有自己生活,根本就是他托词,其实董武根本不乐意他出门,就希望他一辈子做他女人,呆在内院里不出去。
宋篱因此心里憋着一股气,眉头紧皱。
董武知道宋篱因他上面给出理由而生气了,便哄他,道,"你以为我是故意这么说敷衍你要求是不是?你别气,我还有话没说呢。"
宋篱瞪向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董武露出个安抚笑,道,"再等一些时间,到时候,我们搬家去别地方,那里没人认识你,到时候你再恢复男子身份,你看,怎么样?"
宋篱当然知道这样可行,但是,董武说再等一些时间是多长时间呢,谁知道这中间又会出现什么事情,而且,他已经下决心要离开董武了,董武现在才来和他说这种话,早就晚了。
宋篱虽然心里烦躁,但看董武如此和颜悦色地来说服自己,便也不能一味发脾气了,只低下头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董武只得又劝他,"你别气,事情总是能成。你看,你说你要出门去做事,要像蒋叔一样,但你可知蒋叔是从小就做事出类拔萃,不仅书读得好,生意上就更是有手段,和汪叔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经是个人物了。而你和蒋叔又不一样,我实在怕你在外面受苦,被人欺负。"
董武给出各种劝说之词,已经带着低声下气音调在劝他了,宋篱虽然不能原谅他背叛而决心要离开他,但还是不愿意看自己所爱男人这副样子,故而就应道,"我知道了。"
看宋篱应了自己,董武总算放下些心,然后拍拍宋篱手,柔声说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和舅母说说,你是被人诬陷。"
董武出了内室门,就听杜氏声音道,"董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董武一惊,看过去,杜氏正坐在他们卧室外面这间隔间小榻上,面色森冷地看着他。
董武不想杜氏居然一直在这隔间里偷听他和宋篱说话,刚才他抱着宋篱进卧室,并没有关门,这样想来,要是杜氏一直坐在这里,那么,该是什么都偷听去了。
董武神色不变,道,"舅母,我正去找你,和你说宋篱事情。"
杜氏瞪向董武,道,"说宋篱什么事情?说他没有和外面男人偷人?还是说宋篱是个男人身份,却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董武面色沉了下来。
宋篱在内室里听到外面杜氏生气声音,就知道事情这下子被杜氏知道了。
宋篱说不出自己这时候是什么心情,但绝对没有慌乱,他甚至是有些激动高兴,心想让杜氏知道这事了也好,借着这个机会,他就离开这个家。
董武站在那里,对着杜氏,声音沉稳不急不缓,"舅母,你听我说。宋篱确是男儿身,我当年娶他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他,想到你和舅舅不会同意我娶一个男子,所以不敢和你们说,就一直让宋篱扮成女儿身……"
董武还没有说完,杜氏就大发脾气,朝他骂道,"武郎,你想着你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这种荒唐事你也做得出来。你母亲确是不在了,但是,我却可以代替你母亲教训你,混帐小子,你给我跪下。"
董武跪下,杜氏气得起身到外面堂屋里去拿了那个刚才要打宋篱戒尺在手里,走过来就朝董武身上招呼,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这种混帐事也做得出来,你父母九泉之下也该不瞑目了,我就代你母亲教训你。"
戒尺打在董武身上啪啪地响,想来是很疼,但董武却一动也不动,任由杜氏打在身上。
宋篱听到外面声音,跑到门口去看,见董武被打,心里不忍,就跑过去挡住杜氏挥到董武背上戒尺,道,"舅母,你先不要大人啊。"
狠狠一戒尺打在宋篱背上,啪地一声,宋篱痛得一瑟缩,董武自己挨打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却不能让宋篱挨打。
就一把将宋篱从身后拉到身前,道,"宋篱,你走开。"
宋篱摇头,"我不,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我可以离开……"
宋篱话没说完,董武马上猜到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一下子非常恐慌,赶紧大声阻止他,"宋篱,你先别说,你回房去。"
杜氏看这两人这时候了还在她面前上演情意绵绵,直气得发抖,指着董武骂道,"这个人,我和你舅舅都是不承认他是我们甥媳妇,你能做出这种混帐事情来,我们不会跟着你胡闹。你到底还要不要脸面了,偷偷摸摸娶一个男人,还骗我们这么久!"
董武却直面杜氏,道,"舅母,我和他已经是三年多夫妻,哪里说你们不承认,他就不是呢。舅母,你先消消气,你别一味蛮横。"
杜氏又一戒尺朝董武抽过去,骂道,"你还说我蛮横。我这样剖心剖肺地操心你,还是我不对了。好啊,你这个不孝子。就是你父母还在世,我这样教训你,他们也不会说我半点不对,更何况他们不在了,就更是只我和你舅舅能管管你了。"
董武抓住杜氏挥过来戒尺,恳求道,"舅母,我知道你和舅舅待我和宋篱恩重如山,我和宋篱都敬你们为父母一般。不过,你看我和宋篱恩恩爱爱在一起三年了,你说不承认就不承认,难道我和他情意,你们和他情意就像是可以随意丢弃草一般吗?说不要就不要了。舅母,您还请成全我们呐!"
宋篱想要插嘴说自己可以离开,自己打算离开,但是董武却一直紧紧抓着他手,而且不让他开口。
宋篱既为自己不能表达自己意愿而憋屈,又为董武这些言语而动容。
杜氏扯不过董武,只得把被董武握住戒尺放了,却依然气得给了他一脚,骂道,"你现在在我面前花言巧语也没用,等着你舅舅来教训你吧!"
说着,就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出去了。
她是看也不想看宋篱一眼。
这简直要气死她了。
她宁愿宋篱是个在外偷汉子女人,也不愿意他是个男儿身啊。
现在,董家里传承是不能指望宋篱了,只能指望那个玉秋。
虽然玉秋是个风尘女子,但好歹是个女人吧!
她此时倒觉得玉秋比宋篱来得得她心了。
这个董武,以前是那么忠厚老实,没想到能够干出如此离经叛道事情来。
第四十五章 矛盾
舅母出门就去了宋家,因她一脸沉重,大家看到她脸色,都知道出了什么不好事情,但别人问起,杜氏却是不说。
曾氏拉着她询问了半天,舅母也只不断摇头。然后找了纸笔来给她家丈夫吴旭写了信,就让信差给送出去了。想来吴旭看到信,就会放下在珉阳县事情赶来云州城管管董武吧!
舅母晚间回董武家里,看到宋篱就赶紧把目光转开,宋篱叫她,她也是不理睬,若是吴雪珍和宋篱说话,她也把吴雪珍给骂了一顿,只让吴雪珍觉得怪异又委屈。
宋篱此时矛盾非常,神情复杂。
董武既不想宋篱难过,又是必定不会让他离开,于是一个劲安慰宋篱,让他不要太在意,说过段日子舅母就该想通了,他会让宋篱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董武这种信誓旦旦话,让宋篱只心中感情更加复杂,看到董武忙碌又慌乱样子,他还是心疼。
董武知道杜氏必定会写信去告诉舅舅,所以下午他就也写了信,言词恳切地表达了一番自己和宋篱情谊,然后说了宋篱身份事情,让舅舅能够原谅他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又说了玉秋肚子里有他董家孩子,所以也不算让董家断了香火。恳请舅舅能够接受宋篱作为他家媳妇。
杜氏因为生着气,以至于整个家里都低气压,罩着一层乌云一般,没人敢大声说话,全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哪里把杜氏给惹到了,就会挨骂。
宋篱更是难过,原来还高兴事情被杜氏知道了,自己可以借此脱离这个家,现在却又后悔起来,事情被闹大,只怕对他并无什么好处,而且这个家里也乱糟糟。
当天晚上,他几乎整夜没睡。
董武情况只比他更糟,忧心舅舅反应,更加忧心宋篱会借此离开他。
夜间躺在一张床上,董武想和宋篱说话,想好好劝他,让他不要离开自己,并保证能够过舅舅舅母那一关,但是,宋篱只留一个单薄又冷漠背给他,让他那些要说话都说不出口,心中异常苦涩。
宋篱睡不着,在床上动着身子,董武拿着扇子给他打扇,这才关心地柔声问道,"是不是热,要是热,我再去端盆水来你擦擦身吧!"
董武说完,看宋篱没反应,就伸手去碰他肩膀,想要安慰他,但他才刚把手伸过去,宋篱就一手把他手打开了,"我不热,你睡吧。"
董武只得在心里叹口气,那种苦涩感觉更重了。
他知道,他和宋篱之间关系,是从宋篱要和他一起去窑云县但被他拒绝时候,产生了罅隙,他知道宋篱早已不满扮成女子呆在家里,他向往像蒋叔一样有自己事业,但是,他却不愿意宋篱出门去,他担心宋篱会被别人觊觎,到时候,也许他再留不住他。
没有办法,这是他悲哀,他没有那么强大力量,也没有那种自信能够保住拥有这样容貌宋篱,于是只能自私地把他藏在家里。
而加剧他和宋篱关系破裂就是玉秋,他已经后悔将玉秋带回来,不管玉秋肚子里是否有他孩子,他都不该把玉秋带回来。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不能倒流,不容许他后悔,他只能尽量弥补。
宋篱冷淡,已经是对付他最厉害武器了,这让董武无比痛苦。
董武看宋篱一直睡不着,虽被宋篱拒绝,但他还是下床去端了水来,绞了帕子让宋篱擦擦身。
宋篱看着董武递过来帕子,心中既烦躁又难过,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他,接了过来,擦了擦脸和手臂,又递回给董武,道,"你也擦擦吧!"
只要宋篱还和他说话,董武已经万分高兴,几近欣喜若狂地把巾帕接到手中,然后去水里洗了绞干,又仔细地擦了床上簟席,对宋篱道,"你先睡吧,我去榻上睡,不然这么热,你总是睡不着。"
董武说完,就端了水出门去。
宋篱坐在床上看着他出门背影,心中难受地像是绞在了一起。
为什么董武总是要对他这么温柔,他已经并不需要他这种体贴和温柔了。
董武之后果真再没上床来,而是在罗汉塌上睡了。
但一个人凉爽簟席,宋篱依然睡不着。
宋篱是男人事情让杜氏知道,杜氏脑子便全在考虑此事,她全然忘了梁云连说过第二天要再来拜访事情,故而董家没有任何一点准备,第二天上午梁云连来时候,整个董家人都僵在那里了。
梁云连这个人,别人一看他,还以为他是个粗豪汉子,认为他这种人该是没什么心眼。
那么,这么想人最终只会被他外表骗得很惨。
他这个人心眼最是多,而且坏着呢,不然,他怎么能够让连云帮从原来那么一个小船帮发展成为现在这个天朝第一大船帮。
他前一天送那么一个包袱回董武家里,他就知道董武家里一定会因此事而激起三层浪。
他还让人查了,知道董武舅母现在住在他家,这个妇人可不是个软糯人,最是有手段了。
让她知道宋篱和外面男人有勾搭,说不得宋篱还会被董家给休了。
梁云连想,休了就休了吧,正好。
一个男人,不好好地做男人,跑去扮女人给别人当媳妇儿算怎么回事。
他来跟着自己,必定让他有出息一些,看他能文会写模样,上次水灾,处理商铺里事情也有条有理,他来连云帮培养两年,给做个管事,说不得能够做得不错。
这日梁云连来董武家里,手里还提着一些礼物,身后跟着两个下属,敲了董家院门。
过去开门张大娘还以为是早上卖豆浆与糕点来了,开了门看到是不认识三个大男人,她吓了一大跳,赶紧问,"你们什么人,来找谁?"
不等张大娘反应,梁云连身后两个下属已经把院门给推开了,梁云连大步走进院子里,答道,"来找如玉。"
"如玉?"谁知道如玉是谁啊。
张大娘赶紧去拦他,"我们这里没什么如玉,大爷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可不是任人乱来,我们家老爷在衙门里有人呢。"
梁云连根本不理睬她,直接往屋里走。
这时候付婶儿端着杜氏要喝水从厨房里往屋里走,看到梁云连,她惊得手里杯子都掉地上了。
她吓得赶紧往屋里跑,还朝杜氏喊道,"夫人,那个男人又来了。"
第四十六章 闹事
董家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云连这样一身短打,再加上那一脸络腮胡,人本身又高高大大,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怎么看,怎么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地痞强盗。
他这样闯进民宅里来,确是够吓人。
杜氏和吴雪珍听到付婶儿喊叫,就赶紧出来,杜氏一看来男人居然是这么匪气又霸道人,就赶紧把女儿推进内室里去,道,"你进去,别出来。"
自己却迎过来,目光如刀,面色深沉,朝梁云连道,"这位爷擅闯民宅,这是来做什么?"
说着,就直接朝赶过来张伯道,"老张,你去衙门里走一趟,就说有无赖擅闯民宅,我们这妇道人家在家里,可没法对付。"
梁云连没想到杜氏如此凶悍,但他却并没有一点在意样子,只道,"我这来,也算不得擅闯民宅,我这不是提了礼来,感谢你们家给照顾我那不听话小厮,我这是来接他回去。"
他这样说,把所有人都说得糊涂了。
张伯一时间也没有真就跑出去找衙门人来。
杜氏疑惑里望向付婶儿,付婶儿看了看梁云连,又凑到杜氏耳边小声道,"昨天就是他给送那个包袱来,我不会认错。"
杜氏对付婶儿点点头,然后对梁云连说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你小厮,你找错地方了,还请赶紧出去。"
梁云连却露出个痞痞笑,"就在这里呢,我可不会找错。"
此时太阳才刚出来,晨风吹来,带着清凉气息。
这大夏天,早上和太阳落山之后才是大家活动时候,不少邻里打董武家门口过,看到他家出了事情,就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探看。
一时间董武家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
杜氏看这时候和这个络腮胡闹起来不好,就赶紧请他进屋里去说话,免得事情在院子里闹起来,到时候就难看了。
宋篱和小方在厨房里做早饭,听到外面声音,便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看到梁云连正跟着杜氏往堂屋里走,他吓了一跳,心想这个络腮胡怎么来了。
想到昨天就是这个人送包袱过来,又乱说些话,才害得他家里现在这副模样,不由得对梁云连非常愤怒。
宋篱擦了擦手,也往堂屋里走。
那边杜氏已经让梁云连坐了,还让付婶儿再去倒茶来招待。
梁云连在椅子上坐下,回头就看到进屋来宋篱,他眼睛一亮,笑着朝宋篱招手道,"如玉,你不要再和我闹脾气了,跟我回去吧!"
宋篱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心想谁是"如玉"啊,这个男人脑袋被驴踢了么,在犯什么混。
宋篱瞪向他,冷冷地回道,"这里没什么如玉,你要是来闹事,就赶紧离开,没人是傻子陪你闹。"
宋篱这话毫不客气,但是只要一听,就知道宋篱和这个人一定不是陌生人,而是熟悉人,还是熟悉到可以毫不客气人。
杜氏一听脸就黑了,她想宋篱果真和这个男人认识呢,而且还很熟悉。
梁云连嘻嘻笑着,望着宋篱哄道,"如玉,别和爷怄气,下次再不趁你睡着了扒你衣裳,跟我回去吧!"
宋篱被他说得脸一红,是气红,他朝梁云连沉声道,"你还请尊重点,我和你可没什么关系,你再这样乱说,我……"
梁云连却只是继续笑,而且还是带着调/情淫/笑,"你怎么样,把我衣裳扒回来,嗯?"
宋篱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说得赢这个无赖,以前他不就是被这个人逗着玩毫无反抗之力吗。自己是要脸面人,而这个人却没脸没皮。
宋篱只气得面色发青,瞪着他不说话了。
而那一边董家几个下人听了全都面色怪异,心想家里夫人难道在大家没有注意到时候和这个无赖男人有什么牵扯不清关系吗?
杜氏脸色就更是不好了,心想这两个人在她面前你来我往地打情骂俏。
杜氏朝宋篱质问道,"宋篱,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宋篱神色也非常不好,沉着脸,回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梁云连却唯恐天下不乱,长手一伸,就把站在一边宋篱胳膊拉住了,要往自己怀里拉,道,"如玉,你这个小没良心,居然说我和你没有关系,爷待你不好么,这样和我犟着。"
宋篱被他碰到胳膊,整个身体就是一颤,像是嫌弃什么脏污一样地飞快地朝旁边逃了几步,白着脸瞪着梁云连道,"你做什么,你再乱动手试试。"
杜氏眼睁睁看两人拉拉扯扯,手在椅子扶手上狠狠一拍,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篱被她喝得心里更是烦躁,甚至想着自己不管不顾算了,随这事情怎么发展,自己赶紧跑了,让董武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不过想到董武昨晚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伺候,心里就又疼起来,他即使要走,也不能把董武推入那种境地。
但梁云连却面色不变,依然露出笑容来,还对杜氏说道,"这位夫人,你也看到了,如玉他是和我闹别扭呢,我们以前感情可深了,上次就是在床上让他稍微不高兴了,他就跑出来了,也不回去,我今天就是来带他回去。"
宋篱被他这胡编乱造本事气得要吐血身亡,抖着嘴唇喘着气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杜氏脸色只有更差,朝梁云连说道,"这是我甥儿媳妇,他嫁到董家来三年多了,可从没曾听过他叫什么如玉,还是你什么人。想来是你认错人了,你要找人,去别处找去。我们也不招待你耽误你时间了,你还请赶紧走吧!"
梁云连起身来,却并不是要离开,伸手就又要去抓宋篱,他速度快又准,力气又大,宋篱一把就被他抓住了。
宋篱被他以挟持动作禁锢在身前,宋篱手臂又麻又疼动也动不了,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
杜氏也惊慌起来,朝梁云连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梁云连却笑着要去扯宋篱衣裳,道,"说他是我如玉,我自然是有证据。我家如玉呢,是个男人,你家媳妇儿,该是女人吧!还有啊,我家如玉左边肩胛骨上面有一颗红痣,这个可只我知道。"
说着,还朝杜氏挑衅地笑,"我倒是不介意地,扒了衣裳让大家看看,你们就知道我说不假了,他真是我家如玉,不是你家媳妇儿。"
杜氏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无赖,他一定是知道宋篱是男儿身才这样说,而且,他一定还看过宋篱身子了,不然哪里知道宋篱肩胛骨上面有一颗红痣事。
宋篱被梁云连拧着胳膊,疼得额头冒冷汗,此时才能喘口气出来,朝梁云连冷冷骂道,"滚开,我与你没关系。"
梁云连看宋篱这样横眉冷对地样子,觉得特别舒心,便还要凑上去亲宋篱,调笑道,"如玉小亲亲,你别这么嘴硬,乖乖和爷回去,爷会待你好。"
看梁云连要亲过来,被制住宋篱吓得要叫出来,那边杜氏也反应过来,要过来救宋篱,却被梁云连带来那两个下属给拦住了。
张大娘她们几个女流,此时全都糊涂了,心想这明明是自家夫人,怎么被个陌生男人说是他人呢,而且还说他们夫人是个男人。
只杜氏知道内情,她虽然因昨天事对宋篱失望又不喜,却依然不能眼看着宋篱吃亏,就要冲过去把宋篱解救过来,朝梁云连喝道,"你快放开他,你要做什么?"
梁云连眉开眼笑,"他是我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就不需要夫人你操心了。"
宋篱看梁云连完全一副无赖又恶心模样,又气又有些怕,挣动着身子,但这只让胳膊更痛,连声音也痛得嘶哑了,"你放开我,你别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就为所欲为。"
梁云连深深目光盯着宋篱看,宋篱被他看得寒毛倒竖,眼看着他要亲下来,一个大力气突然冲过来把梁云连打得一退,抓住宋篱手也放松了,宋篱赶紧推开他要跑,却慌张中摔倒在地。
宋篱被摔得头昏眼花,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吴雪珍趁着大家没注意,手里拿着一根长条凳,刚才就是她用凳子朝梁云连打来。
吴雪珍拿着那根凳子,还凶横地朝梁云连道,"你不要欺负我嫂嫂。"
其气势和一个土匪娘子挺像。
眼看着梁云连脸色变黑了,就要朝吴雪珍走过去,杜氏看到梁云连那风雨欲来模样,被吓得不轻,一声大叫,冲过去就把吴雪珍搂到怀里,朝梁云连道,"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梁云连刚才被长凳打得不轻,背脊一阵疼痛,他朝杜氏冷冷一笑,"是吗?"
宋篱知道这个络腮胡就是个彻头彻尾流氓,他还真怕这人会对吴雪珍怎么样,吴雪珍可不像他,她还是个没出嫁闺阁小姐呢,要是被梁云连怎么了,以后可怎么嫁人,怎么过日子啊。
宋篱正要起身来拦住梁云连,就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看到宋篱摔在地上,就赶紧过来搂住他,问道,"宋篱,你有没有事?"
说着,又朝梁云连望去。
第四十七章 无耻之人

第四十七章
董武早早地出门,是去一户友人家里弄冰去了。
这时候大户人家,多是有冰窖,冬天将干净冰储存起来,到夏天时候还没有化完,就拿出来用。
董武家里不会有冰窖,但他看宋篱怕热,昨晚上一直因为太热心情差而睡不着。他就想着去有冰窖朋友家里弄一桶冰回来,给宋篱做加冰蜂糖香瓜吃,估计他会心情好点。
因此董武出门,才和来抢人梁云连错开了。
他提着冰回家,在紧邻他家巷子大街上遇上了跑去找他张伯,张伯啪啦啪啦把家里情况说了,说有个地痞强盗带了人去了他家,硬是说夫人是他人,要把夫人带走。
杜氏让张伯去报官,张伯当然不能因此是就直接去报官,赶紧来找董武才是正理。
此时找到董武,自然就松了口气。
董武听到他描述,很惊讶,又着急,还恐慌起来,他因为张伯没说清楚,还以为是宋篱家人找来了,要把宋篱带回去。
他将手里冰桶往张伯手里一放,道,"我先回去了。"
就往家里跑去。
他可不能让宋篱被带走,怎么着也得先阻止了。
跑到他家门口不远,就见到不少邻居在他家院门口东张西望,一边担忧地交谈着。
看到董武回来,他们赶紧关心地问道,"董武啊,你们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呢,怎么进去了三个大男人,里面杜大姐一直在骂人呢。要是出了什么紧要事情,需要帮忙要说啊,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不怕赶不走那么三个男人。"
董武赶紧向他们道了谢,推开院门进去了,跑到堂屋门口,一眼就见到宋篱倒在地上,那边杜氏护着拿着板凳吴雪珍,而一个陌生络腮胡男人黑沉着脸朝他看过来。
董武一看此种情形,就知道事情距他刚才所想相差甚远。
这个络腮胡男人,定然不是宋篱家人,来带宋篱回去。应该是宋篱昨天说那个救了他男人,连云帮里,还占了宋篱便宜混蛋。
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宋篱家人,董武心里就没像刚才那么着急,反而有心思转些别。
董武虽然一直在和连云帮有生意关系,要用连云帮船运,但是却是从没有见过帮主梁云连。
这个男人大多时候不露面,红颜知己一大堆,一般是醉卧美人膝,帮里小事自然有下面人打理。
梁云连看董武护着宋篱,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宋篱手扶着他胳膊,身体靠在他身上,两人非常亲密样子。
梁云连一看,心里就更加不爽了,心想这么个普普通通男人,怎么就让这么个美人乐意扮女人跟着他了呢。他到底何德何能啊。
不是有一句诗还叫做,"未必美人多富贵,断无仙子不楼台"吗?像宋篱这种长相,哪里会是个能掩于市井,即使不是自己来打他主意,也该有别贵人看上他,打他主意。
梁云连觉得自己还算好了,要是宋篱是遇上别没品,他家里不是更惨?
于是,梁大当家,一点也没有自己是在强抢别人媳妇罪恶感,反而觉得是来助人为乐。
他冷笑着朝董武道,"你就是董武啊。我劝你还是先把如玉放开,他是我人,我今天来带他走。"
"如玉?"董武惊了一下。
宋篱黑着脸赶紧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给他解释,"这个不要脸络腮胡,他硬是说我叫如玉,是和他怄气跑出来小厮,还仗着他知道我是男,我左边肩胛骨上有颗红痣,来说我是他小厮,不是你媳妇。董武,我左边肩胛骨真有颗红痣吗?"
宋篱说完,董武脸就黑了,也不答宋篱,但看他那脸色,宋篱左边肩胛骨上就该是有红痣。
他此时正因为梁云连看过宋篱身体而气怒攻心呢。
梁云连也同样生气,看宋篱和董武说悄悄话,一副夫妻感情非常亲密深厚模样。
他冷眼看着两人,道,"如玉,你这样在我面前和别男人勾勾搭搭,可真是让我伤心呐。"
宋篱心想你最好伤心死了才好。见过无赖,没见过无赖到这种程度。
董武看宋篱气得胸口起伏,就拍了拍他背安慰他,道,"你和舅母她们进里屋里去吧,我来和这个人说话。"
舅母赶紧来拉宋篱,她本来因为宋篱是男人而对他很厌恶,但此时外敌当前,她当然还是要心向着自家人宋篱了。
宋篱却不走,杜氏发脾气道,"进里屋去!"
宋篱依然不走,道,"舅母,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
杜氏无法,只得过去让吴雪珍和小方她们进里屋去,吴雪珍天不怕地不怕,她也不要进里屋,被杜氏狠狠掐了一把,她只得忍痛被杜氏推进里屋去了。
害怕董武和宋篱吃亏,杜氏自己也是不进去,手里拿着刚才吴雪珍拿长条凳,一副要是梁云连动手,她就一凳子挥过去气势。
梁云连看着这一家人,笑了一下,又到上位椅子上去坐下了,他那两个下属,估计是跟着梁云连不靠谱事情干得太多,表情都没变多少,走过去站到了梁云连身后。
董武也拉了椅子过来,让杜氏坐,杜氏哼了一声,也坐下了。
董武又拉着宋篱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刚才剑拔弩张,现在却一副大家要好好谈事情场面。
董武对梁云连拱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梁云连惊讶了一下,指了指宋篱,"宋……呃……如玉,他没有告诉你么?"
宋篱眉头皱着,很不客气地冷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莫名其妙,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别人合该知道你叫什么。还有,你别以为你知道我是男人,知道我左边肩胛骨上有颗红痣,你就该拿有我命门了。假如这么容易掌握别人生死,这世上还要王法做什么?"
梁云连被宋篱前几句话说得脸发黑,后面听着却笑起来,而且等他说完,还高兴地鼓起掌来,道,"没想到你女人扮了这么久,偶尔也有两分血性嘛!"
宋篱看他那模样,就恶狠狠地嗤了一下,再也不看他了。
董武伸手握住宋篱手,丝毫不介意地展示自己和宋篱之间深厚感情。
对梁云连说道,"上次多谢你对宋篱救命之恩,但是,宋篱是我妻子。我们不知道你那如玉是什么,还请你再不要这样蛮横胡闹。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也断没有把爱妻让你如此无礼对待可能。"
梁云连看董武虽然一看过去很普通,但这样沉稳气度,对宋篱感情,倒不像是那个放着家里美人不顾,在外养个青楼外室草包。
梁云连此时也不自报家门了,直接说道,"如玉,你真不和我一同回去么?"
宋篱心想这人怎么还在发疯,瞪向他道,"我又没有疯,而且也不认识你,我也不叫如玉,我凭什么要和你走。"
梁云连于是只得很无奈地摇摇头,道,"那真是没有办法啊。你不和我回去也行,你知道,徐府那个徐老爷最是好色,一直就想要个绝色美人做十七姨娘呢,你既然不和我回去,我就把你让给他好了。给他说一声,他就知道来要你。你应该是知道他,住在城北,他有个女儿还是京城里镇西王爷宠妾呢,因此也与皇亲戚沾点边,儿子还娶了巡抚大人女儿,和巡抚大人也是关系非常好儿女亲家。"
宋篱没想到这人能够无耻成这副模样,气得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
董武也是极其生气。
那个徐府老爷,确是云州城极有名,之前还抢了一个已经怀了孕孕妇进府里去,完全是个老无耻,也无人敢管他行径,连知府大人也得看他面子。
杜氏刚来云州城不久,对云州城著名徐老爷不太了解,但是从梁云连话里也听明白了,知道梁云连是要把宋篱说给别人,让有钱有势又混帐人来打宋篱主意。
梁云连此时也不多待了,起了身,盯着董武道,"有个词叫做怀璧其罪,你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妄想怀揣着你没法守护东西,不然只能人亡玉碎。"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补了一句,"更何况你还不知道自己怀揣宝玉价值,还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在外养外室,……"
然后就带着他那两个手下走了。
宋篱被他气得怒火中烧,起身端着椅子就朝走出门梁云连扔过去,被梁云连那两个属下接下了。
宋篱朝他骂道,"滚你,谁怕谁啊!"
宋篱每次都能够被这个人气翻天,可见其能耐。
不过,看宋篱这样生气,梁云连还回头来朝他笑。
董武倒是比宋篱镇定地多,过来把宋篱搂住,抚他胸口,道,"你别太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梁云连走到院门口时候又回头对宋篱喊道,"如玉,你要是回心转意了,要回来,我是随时等着你。"
宋篱瞪着他,一言不发。
董武道,"这里没什么如玉,只有我妻子,他可和你没任何瓜葛。"
梁云连笑笑就出门了。
只杜氏回头看到了那个梁云连带来礼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钱袋,钱袋里装着些碎散银子和铜钱,另外就是两盒擦脸香脂和一盒胭脂,还有小锦盒里装着一对玉镯,看那玉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一般人家女人根本用不起。
那个钱袋便是宋篱上次被梁云连无耻地拿走那个,别东西,香脂和胭脂被拿出去扔掉了,而那价值不菲玉镯却是不能乱扔,还是要还给他才行。
想到梁云连送这些东西来完全是为了侮辱自己,宋篱心里就升起满腔怒火。
只怪刚才太生气,忘了把这礼品盒砸到那络腮胡脸上去。
第四十八章 传言

第四十八章
不怕君子,就防小人。
董武担心宋篱在家会出事,就要将宋篱送到蒋诗泽家里去作客几天,躲躲风头。以免那个络腮胡真去和徐家老爷说什么浑话,到时候宋篱真被什么好色有权势老爷看上了,那就真是大麻烦。
宋篱也知道这事麻烦程度,而梁云连那句"怀璧其罪"让他不得不反省起一些事情来。
董武说让他先去蒋诗泽家里做客,他便没有反对,当天下午就坐了马车去蒋诗泽家。
而去蒋诗泽家,他心情是份外不好,不仅是因为自己惹到了梁云连这种既无赖又无耻强盗,而且还与杜氏和董武有关。
也许是梁云连那句"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起了作用,杜氏和董武都想到了这个无赖男人是不是会对怀有身孕玉秋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杜氏就和董武说了,她要带着吴雪珍去玉秋那里住着,如果那边有什么事情,她也好照顾。
杜氏这样说,董武自然不会反对,就答应了,还拿了钱给杜氏,让杜氏不要舍不得花,让玉秋好好养着身子。
董武和杜氏说这些时候没想到被宋篱听到了,宋篱听到这种事情,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虽然他已经不想再和董武纠缠下去,而且心里也并不是容不下玉秋,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他心里憋闷。
他会想,董武和那个玉秋果真还是有情分,毕竟有个词还叫"一夜夫妻百日恩"呢,更何况玉秋还怀了他董家孩子。
董武自然要对玉秋好。
说不定在自己看不到地方,董武也是像待自己一样地待玉秋好。
想到此,宋篱就不仅是生气了,而且还觉得悲凉。
心想自己果真不该再对董武抱有希望,希望伴随往往不是绝望吗?
现在去蒋诗泽家里也好,不用再看董武,就不会想起他好,也不会去想他错了。
小方陪着宋篱一起去蒋诗泽家里,董武陪车送他过去。
看宋篱一脸无精打采,董武就劝道,"你别想太多,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宋篱只无力地点点头。
因为小方坐在一边,董武也不好和宋篱太亲密,故而只能担忧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话。
宋篱到蒋诗泽府上,蒋诗泽亲自到院子里来接他下马车,道,"客房都是准备好。只是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也不说清楚,就说要过来叨扰一段时间。让我还担心呢?"
进了花厅里,董武让小方和宋篱先跟着蒋家丫鬟去客房整理东西,蒋诗泽也斥退伺候人,董武才向蒋诗泽说了一番今天早上事情。
蒋诗泽听闻,就惊讶起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把主意打到宋篱身上。还说出这种威胁话来。"
董武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后来去打听了,说是连云帮大当家,叫梁云连。蒋叔,不知道你和他有没有交情。"
董武知道那个无赖居然是连云帮当家时候,是非常惊讶,他不成想居然是这样人物看上了宋篱,而且还使出如此无赖招数。
不过,因此他倒也没像原来那样担心了。
这连云帮当家在江湖上是非常吃得开,非常有势力,若是得罪他人,被处以私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大有人在,官府也没有办法查证。
这种人看上宋篱,没有用什么手段把宋篱偷走,而是来他家闹出这么一出,想到梁云连在他家言行,不像是非要得到宋篱不可,更像是来闹着玩一样,像是逗着宋篱玩,然后又给他们提个醒,宋篱容易招惹是非,要多加小心什么。
所以董武也就没有像最开始那样担心和紧张,不过,还是把宋篱送到了蒋诗泽家里来,以防万一。
蒋诗泽听闻梁云连这个名字,也是大吃一惊,道,"是他。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大忙人,哪里来做这种事情!"
董武叹口气,说道,"我也是这样想。但据认识他人说,就是他。我看他多半像是逗着宋篱玩儿,但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蒋诗泽苦笑着摇摇头,"我和他没什么交情,涵勋倒是和他有些交情。我听闻他这个人做事从来凭着自己喜好,时常乱来,不过,他这人是真有远见,也聪明,不是好对付人。不仅不好对付,道上还有一句话,叫宁得罪阎王,不得罪梁老大,可想他这人手段了。要是他真看上宋篱,这事就真不好办了,若是不是,还能有法子解决。"
董武于是只得沉了脸,一言不发。
蒋诗泽接着说道,"听你说,他确像不是要真为难宋篱,但他是要打什么主意,我们也是不知。不过,我给涵勋说一说,让他去请梁老大吃顿饭,化干戈为玉帛,看可不可行吧!"
董武就赶紧谢了蒋诗泽。
汪涵勋是在水灾之后才来云州城,此时出门办事没在家,当天晚上回来,蒋诗泽就对他说了宋篱惹了连云帮大当家这回事,让汪涵勋给约梁云连吃饭,把事情说开,也让宋篱和董武能够放宽心,不要再因为梁云连事情而提心吊胆了。
汪涵勋当即就应了,没想这是多么大事情。
第二天就给送了帖子过去请梁云连,没想到得到结果却是,梁云连那边说他没时间来,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说。不过却付了一句,要是是如玉要和他和好,回到他身边话,就另说。
这个送帖子过去仆役把回话传回来,只让汪涵勋和蒋诗泽黑了脸,心想难道梁云连还真和宋篱叫真不成。
但他们也并不会为了宋篱和董武,就和梁云连闹矛盾,于是只得告诉董武和宋篱,汪涵勋下帖子去请梁云连了,但对方并不给这么面子,所以,也没有办法。
于是,事情就这样僵着了。
不过,倒是没什么徐老爷真来找麻烦,这也让董武放了些心。
只是没过几天,宋篱就出名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出宋篱是个男人消息,还说宋篱以前是某大人物身边伶人,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跑了,现在跟着董武在过日子。
这种传言完全败坏了宋篱名声。
上次清明节和宋篱他们结下恩怨万家,此时也在传言上煽风点火,言之确凿地说宋篱勾搭书生故事,说宋篱本身就不知检点,甚至那书生因为要表明自己清白,而急于辩解,把宋篱说得更加不堪。
这些传言不听也罢,一听定然能把当事人气死。
所幸宋篱在蒋家内宅里忙着学术,被封锁了消息,故而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外名声已经被败坏完了。
那边杜氏觉得自己颜面全都丢尽,虽然知道宋篱不是传言中所说样子,但心想依然对宋篱有了怨怼,会想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甥媳妇儿,董家脸面尽失啊!
以至于宋篱自去蒋家躲避祸事,她就没去看过宋篱,也没有从董武那里过问宋篱情况,只把他当成已经从董家出去了。
而玉秋也是知道这个消息,当得知宋篱是个男人时候,她非常惊讶,之后便很高兴了。
心想一个男人怎么当正妻,别人家养伶人倒是兼着暖床,不过,地位却是比侍妾还不如。
虽然她此时怀着身孕,依然不遗余力地讨好杜氏,希望从杜氏这里打破突破口,将来能够上位。
她这些体贴表现,确让杜氏从最开始对她偏见和不喜而改观,认为她即使是风尘女子,性情这些也是好,要是她生了儿子,以后让董武纳她为妾也可以。
董武正妻么,杜氏觉得还是让董武休了宋篱,再重新找一个身家清白女子为好。
宋篱这尊大佛,闹出这种事情,他们家是没法供得起了。
而董武,对于这种传言也没有办法,只先一味瞒着宋篱而已。
甚至董家商铺生意也因为这种传言而受了影响,原来不少合作商家都要求退货,或者取消订单,董武只得忙于前往交涉,又不断解释宋篱清白。
因为董武平素品行极佳,极重信义,倒是有不少人愿意相信董武而恢复合作关系,但董家生意依然不能回复到从前了。
董武每天都会去蒋家看看宋篱,宋篱大多时候都在看书作图,因为有事情转移注意力,宋篱便没有太消极,人虽然瘦了一圈,但总体来说还好,至少没有病倒。
这多少让董武放了些心。
虽然宋篱已经不再理睬他,他想着只要宋篱人还好,这个问题就留着之后再解决吧。
那些原来和宋篱交好邻居,在得知宋篱男人身份后,大多是保持沉默,毕竟宋篱平素为人和气又乐于助人,在这种宋篱受到攻击情况下,他们大多还是有良心了,并不会再去踩宋篱几脚。
而宋家,因为曾氏一向心善心软,便也不会指责宋篱男儿身和她女儿相交败坏了她女儿名声。宋乐平心里倒是很感概,想到以前和宋篱在一起种种,总是舒心又愉快事情,她也实在无法将宋篱想成是坏人,反而想宋篱要是换成男装,该是多么地俊逸美好啊,于是就花痴去了,甚至对于她婚期临近恐惧也少了很多。
第四十九章 告知

第四十九章
这次云州境内很多地方受了水灾,赈灾事宜下来,吴锦文陪钦差大臣离了云州城下县去考察情况去了,等到他回云州城,宋篱事情已经到了整个云州城都当笑话讲地步了。
他不成想,事情居然会到如此境地。
也许一般人家出这种事情不会传扬到这般沸沸扬扬,但是长得漂亮人就要受到更多关注,以前还有无赖男人专门到董武家所在巷子里去转悠呢,就想见见这大家传言无比美艳小娘子一眼,此时却得知那不是个小娘子,而是个男人,不由得就分外唏嘘,又和友人一起凑趣玩笑一番。
如此,宋篱彻头彻尾在云州城出名了。
想当年,宋篱就是在珉阳县出了事情扬名了才搬到云州城来,现在在云州城又家喻户晓了,董武心想等事情风头再过一阵,又带着宋篱搬家吧,除此,还能怎么办。
要搬到哪里去,还是要和舅舅舅母商量一下才行。
在这方面,董武觉得还是要听听舅舅舅母意见。
董武这时候还想着自己能够留住宋篱,没去想自己有失去他那一天。
从吴锦文从云州城附近县里考察回来说起,听闻宋篱事情暴露出来,吴锦文分外惊讶,又为宋篱担忧,不过,想到之前宋篱对他提起想到衙门做文书事情,他由此推断宋篱该是想要恢复男儿身份,这样事情暴露出来,虽然让人措手不及,但也算是实现了宋篱心愿,这事不能全算坏事。
他想着该及时去看看宋篱,探听一番他心意和他之后打算,如果宋篱愿意,他就可以让宋篱来自己身边做事,以后不是多了和他亲近机会么。
不过,他这个计划还没有成行,他幕僚任均如就带给了他一个平地惊雷消息。
当天晚上,两人先是说了一阵赈灾事情,又说起因这次水灾,云州官场怕是会有一番变化,有些地方官员组织不力,还出现官商勾结囤积粮食,想水灾之后提高粮价赚取暴利情况。只是云州城里控制得好,没有出现这种事情而已。
说到云州城里粮价问题,任均如就说了自己探到消息,道,"云州城最大粮庄,不就是杜家富文宝号,这次杜家可算是出了大力了,不仅召集云州城所有粮庄掌柜不准抬高粮价,而且还捐了五万两白银用作赈灾,他一马当先,别粮庄哪里敢不捐,这粮庄捐了,商会又组织,各商家大家都得捐,这赈灾款,就筹集不少了。"
吴锦文道,"他这样固然是得了个好名声,各商家该背地里都怨愤不已了。"
任均如笑道,"可不是呢。不过,他这个好名声这次可是上达天听。到时候好处哪里能少得了。"
吴锦文想想最近事情,就赞同地点点头,"这次事情是杜家老二杜晟处理吧,他确是精明着呢。"
任均如看吴锦文赞同,就放低声音同他说道,"大人,说一件我探听到秘事。且别说现在那朱青是皇上跟前红人,他这次跟着杜晟回云州来,杜晟这番作为,他多是能够去皇上跟前说一番。就说跟着朱青一起那个叫魏颐京城公子,一看相貌就不是凡人,我听杜晟身边人说,那魏颐就是皇上最宠那个子琦公子,这子琦公子据说并不是个好骄奢淫逸人,是个实务派,喜欢那些为老百姓办实事,杜晟这番举动,不正好是做给这子琦公子看,子琦公子给皇上一说,杜家这次不是花这么点本钱就得了皇上喜欢么?"
吴锦文是早猜到那魏颐就是当今皇上最宠那个魏家小儿子,此时听任均如说出来自然也并无什么可惊讶。
倒是任均如看吴锦文并无太大反应,越发觉得自己跟这个大人气度深沉,以后该是能够飞黄腾达步步高升,自己跟着他,也算是得其所了。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便又道,"说起这子琦公子,他不是在找他三年前走失侄子吗?我从杜府里知道,说是找到人了。"
听说找到人,吴锦文一惊,心想难道魏颐已经去找了宋篱了,问道,"找到了?在哪里找到?"
任均如道,"这事该还没有传出来。大人,你该是知道董兄弟那媳妇是个男子了吧,我上次不是在府上见过那人一眼,确是让人过目不忘相貌,我也远远见过那魏颐,两人确是九成像,若说董兄弟这个男媳妇儿,我就相信他是那魏颐侄子。杜二少以前也该是见过董兄弟那媳妇儿,就把这事告诉魏颐了。我今日上午到杜府里去,从那里知道了此事。只是不知魏颐找过去相认了没有,若是认了,也不知那董家是要飞黄腾达,还是要被治罪,毕竟这魏家小公子在皇上跟前不是一般人,敢把他侄子偷偷娶回家藏起来,哎……。"
任均如说到后来,想到那董公子是自家大人好友,便赶紧住了嘴。
吴锦文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心想自己竭力想把这事瞒住,没想到还有个杜晟知道宋篱,而且又认识魏颐,宋篱男儿身份一暴露,杜晟不就马上能够联想过去吗?
吴锦文想到自己此时做什么也该阻止不及了,而且,以前和宋篱谈话,明白宋篱也是向往家人,那么,宋篱被魏颐认回魏家也好。
到时候,自己怕是不仅得不到他了,也许连见他一面也难,不过,董武该也是得不到他。他不相信那魏颐会让自己侄子继续委屈给人当媳妇。
吴锦文第二天一大早处理了衙门事情,抽了歇息时间就赶紧去见宋篱。
因知道宋篱在蒋诗泽家里,他便是直接去蒋家。
蒋诗泽知道吴锦文对宋篱有不一样心思,故而就招待他在厅里坐了,却不提让他去见宋篱事情。
吴锦文到蒋家,知道魏颐那边还没有来找过宋篱,心里感觉就复杂起来,急切地想要见到宋篱,于是就直接对蒋诗泽表明道,"我是白忙里专程来找宋篱,有要紧事和他说。"
蒋诗泽道,"董武把宋篱托付给我,你这样去见他,实在不好。"
吴锦文道,"我是早知道宋篱是男子,我这样去见见他,难道还有忌讳不成?而且,这是关乎宋篱大事。"
看吴锦文沉脸,蒋诗泽也是商不与官斗,之后只得松了话,带吴锦文去见宋篱。
宋篱住在蒋府西跨院里,这边院子小,却精致,平素专用来待客。
两人走进院子。
院子里绿树阴浓,一丛芭蕉长得分外茂盛。
却从那芭蕉之后房屋里传来悠长恬静竹箫声。
这清幽绿意,悠然箫声,似乎能够让炎热天气也变得凉爽,让人心旷神怡。
转过那丛芭蕉,那大开窗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清瘦身影。
那人面目俊雅,神色恬淡,半闭着眼睛,一只青碧洞箫触在唇边,握着洞箫手指晶莹洁白,宛若白玉所雕。
箫音清悠,美人如玉。
这样一幅图景,让进来两个人都顿住了脚步,吴锦文更是目露迷恋之色,再也动不了一步。
两人都不忍心走过去打断那人雅兴,直到宋篱一曲奏完,拿下竹箫,垂着头,流露出忧郁之色,两人才从一边大门进去。
蒋诗泽叫宋篱道,"宋篱,你这是什么曲子,以前从未听过?"
宋篱看到蒋诗泽来了,后面还跟着吴锦文,吃了一惊,赶紧过来招呼两人坐,道,"不是什么有名曲子,我自己吹着玩儿。"
宋篱也是心情烦闷,才用竹箫来陶冶一下情操,能让心静一静。
几人先说了几句开场问候,然后吴锦文就看向蒋诗泽,道,"我想和宋篱私下里说几句话,不知道蒋先生能否移步。"
吴锦文如此直白地赶人,蒋诗泽看看宋篱,看宋篱对他点头,这才起身离开了。
宋篱也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吴大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他此时已经换回男装,一身白衣俊逸清雅,让人见之忘俗。
宋篱自从知道外界知道了自己男儿身,就再不穿女装了,毕竟,要是还穿女装倒是徒惹别人笑话。
吴锦文沉吟了一阵才说道,"宋篱,你上次说你希望找到你家人,现在,我有你家人消息了。"
宋篱惊讶地望向吴锦文,"你怎么会有?"
吴锦文叹口气道,"实在是阴差阳错,就知道了。那你是想知道与否,你家里不是一般人家,到时候,若是相认,你怕是再不能随心所欲,说不得要做自己不乐意做事情。"
宋篱这下更惊讶,据他那些断断续续零零散散记忆,他家里实在不算是大富大贵人家,吴锦文怎么会用如此沉重口气说他家不是一般人家呢。
不过,现在宋篱出了这种事情,他虽想知道亲人为谁,但却并不想回去相认了,毕竟,他现在完全是名声在外,但是却是这种侮辱门庭名声,实在不能让亲人知道,到时候他记忆里那位小叔要逐他出户,他该当如何。
不过,知道亲人是谁,宋篱觉得还是必要,于是就问道,"到底是何种情况呢?"
第五十章 相认

第五十章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觉得你应该知道你过去。知道了这些,如何选择,也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吴锦文望向宋篱,宋篱坐在那里,神色里带有一种说不出沉重和忧郁。
吴锦文想到是董武当年遇到了走失宋篱,也从此阻断了宋篱和外界广阔天地联系路途,这种阻止,如同是斩去了一个人阳光与春雨,只能让人渐渐枯萎掉。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篱时,他脸上,那如阳光般跳动生机,他能够感受到,那时候宋篱心里是多么地欢喜,就如夏日里生机勃勃向日葵一般,明艳动人。
但是此时,宋篱虽然依然美丽,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生机,看不到他如同春日里明媚阳光下蝴蝶般闪耀活力与光彩。
而无论是董武,或者是他,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其实都没有权利来束缚住宋篱,让他失去这份光彩。
他们应该让宋篱自己来选择,让他重新获得阳光。
宋篱应该是属于他自己。
而也只有这样宋篱,才该是最美丽。
吴锦文此时甚至想到,自己不应该去拥有他,因为一旦拥有他,必定只能走董武老路,从此让他只能在苑囿里渐渐枯萎,失去光彩。
"我前段时间,见到了一个客人,你和他长得非常像,他说他亲人在三年前走失了,至今没有找到,想到我是土生土长云州人,所以就请我帮忙,也许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他都这样去请别人帮忙,说他亲人和他长得很像,让帮忙找像他人。我那时候就想到了你,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怕告诉他了,他就会来找你,然后把你带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是我私心,宋篱,我怕再也不能见到你。"吴锦文面上带上了一层哀伤之色,他定定地望着宋篱,话语低沉,无由地让人也跟着沉痛起来。
宋篱被吴锦文这话说得惊住了,他无法和吴锦文对视,对方深黑眸子里含有太深刻感情,那种感情让他害怕。他是无法承受他这种感情,因为他不可能给予回报,也回报不起。
宋篱把眼睛转开了,避开吴锦文那表白话语,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吴锦文看宋篱回避自己心意,虽然他告诉自己不会因此而伤心痛苦,但是不免地依然很失望,心上似乎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怅然疼意。
宋篱果真是对自己没有意思,前些时间他待自己亲密,也无非是将自己当朋友,而且是能够给他提供一条出路朋友吧。
吴锦文脸上露出个苦笑,说道,"他叫魏颐,住在杜家宅子里。"
宋篱苦思了一番,费力地想了想自己记忆里哪个人叫做魏颐,但无奈实在想不起来,道,"他确定是叫魏颐吗?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他字该是叫子琦,魏子琦,想来是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称呼,他是皇上跟前大红人,魏家留下来小儿子。"
宋篱听到吴锦文解释,脸一下子僵了。
他当然知道子琦,这不就是他记忆最深那个少年吗,只是,他从不曾想过,他记忆里那个少年,居然就是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个皇帝宠臣,虽说是宠臣,但其实更多人叫他是皇帝男妃,以色侍人,色衰爱弛,大家都等着看他结局呢。这个世上,历史长河多少年,有多少个皇帝身边男宠是有好结果。
宋篱突然心就揪起来了,想到那个温柔又美好人居然就是那个人人背地里传着皇帝男宠吗?
他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情呢?
宋篱想到自己以前为何在听到魏家消息时,每次都潜意识地难过,以至于生病,原来,原因在于此吗?
那么,其他也不用吴锦文说了。
魏家实在太有名了。
宋篱知道他家早家破人亡,若是他和魏子琦相认,到时候,他要怎么做呢,回家去,振兴魏家吗?
而现在情况倒更让人发笑了,魏子琦给皇帝当男宠,他也以女人身份活了这几年,魏家仅剩两个人都是这种遭遇。
若是他真和他小叔相认了,不知道他小叔心里会多伤心。
但是,如果不相认,想到魏家现在只剩下他小叔一个人,真是太孤单了,自己不应该回去给予他一些支撑吗?
宋篱正难抉择是否要回去认亲,小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宋哥哥,有一大批人过来了,还有人配了剑,他们是不是来抓我们,我们要躲起来吗?"
宋篱因为小方话而愣了一下,赶紧起身道,"佩剑人,为什么?"
他又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来,为什么会有佩剑人过来。
因为朝廷颁布了法令,实行了武器管制,一般人根本不能佩剑,除非是朝廷办差。
那么,有佩剑人过来,便说明是衙门里当差人来了,这足以让人觉得惊讶。
而吴锦文要镇定得多,跟着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吧!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
宋篱看了吴锦文一眼,想到他是当官,应该能够镇得住场面吧!
两人刚走出房门,对方已经走到了院门。
隔了一丛芭蕉,宋篱转过走廊望过去,看到一个一身月白衣衫人迈进院门来,来人长相与他记忆中样子有些变化,不过,只是削了少年时圆润,带上了成年人坚毅,但是,他在他心里,依然是如月华般温柔又恬静人,如同带着清辉般,是他灵魂里一道光,从不刺眼,也不过分灼热,是支撑他走过以前十四年光阴温暖。
宋篱如同被魇住了,身体有自主意识,加快脚步朝那个身影跑过去,甚至像是返回童年,带上了孩童般欢欣和畅快无忧,"小叔……"
魏颐是前一天上午从杜晟那里知道宋篱有可能就是魏归真,但杜晟说宋篱不仅不傻,而且很是聪明伶俐,他于是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只是觉得应该向他说明,说不定会对他有帮助。
虽然杜晟不敢确定,但是魏颐却产生了一种强烈预感,那就是他在找侄儿。
他想,也许是魏归真恢复了心智,就如那个大师说那样,总有一天,他魂魄会归位,会有一个大富大贵圆满人生。
所以,归真从傻乎乎变得聪明伶俐了,这不是他一直所盼望吗。
那个叫宋篱,就该是归真吧。
不过,魏颐想到马上要找到归真了,他又胆怯了,他想,恢复了归真一定不是原来那个归真了,不会像原来那样依赖他,好像他就是他全世界。
而且三年过去,两人都有了变化,若是相见却宛若不相识,那该是多么痛苦事情。
魏颐如同近乡情怯一般地产生了紧张。
人都是需要被人喜欢,被人爱。
魏颐想,当年,虽然是他那般照顾着归真,归真像是离开了他就不能活下去一样——而且,确也是这样,三年前,就是因为大嫂要把归真带在身边,归真见不到他,为了找他,才从车队里自己跑出去了,让歹人有机可乘,这样说来,归真走失,其实也是他责任,是他让归真离了他就不行。但是,魏颐知道,自己那时候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又何尝不是因为归真单纯又依赖目光才能够一直保持着温暖地过下去呢。
虽然心中思绪复杂,感概万千,魏颐还是决定马上去把人认回来。
而且,他听杜晟说,那个宋篱好像过得很不尽如人意。
当初被救了,却男扮女装地做了别人家媳妇儿。
归真是长得很漂亮,也许他那丈夫看上他美貌,最开始待他倒是好,但是现在,却养了个风尘女子做外室,这个外室还有了身孕,都快生了。这种时候,他是男人身份又暴露了,似乎在家里和外界都受到不少攻击,甚至不能在家待了,而是住到朋友家里去。
想来日子过得很凄惨吧!一定受了很多苦和罪。
那么,自己怎么也该赶紧去给予他帮助与理解,让他不至于孤独无依。毕竟,那可是他从小就疼爱非常孩子,他怎么能够让他在外面受人侮辱,被人欺负。
魏颐当天下午就要去找宋篱,不过,却发生了他没想到事情。
那个本该在京城里人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还派了人把他抓去了城中一处庄子。
魏颐气愤难当,但是也没有办法。
以至于昨晚上就和他浪费了一个晚上,早上又睡过头了,起床来看那人不在,魏颐倒是高兴,马上就要出门来找宋篱,不过却被侍卫拦住了,说那人吩咐了,不让他出门。
这还是魏颐以性命要挟那些侍卫,才能够得以出门来找人。不过,那些侍卫却紧跟着他,半步不离,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魏颐想,他现在想做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需要以性命威胁才能够得到想要一些自由了么,不由得心中又有些感伤,想到等把归真认回家,还是让他回魏家去自己过日子,这样总比跟着自己总被人管着要好得多。
第五十一章 相认(下)

第五十一章
魏颐来到蒋府,向蒋诗泽说明了情况,就被蒋诗泽带来了宋篱住院子。
蒋诗泽当然并不是听信魏颐一面之词就相信魏颐是找了宋篱几年亲人,不过,魏颐和宋篱长得太像了,这个就是不容置疑证据。
像宋篱和魏颐这般长相,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根本不用怀疑魏颐是长相相似来冒充宋篱亲人。
魏颐走进宋篱住院子,本还要回头吩咐那些侍卫都在外面呆着不准跟着他一起进去,没想到就见一个人向他跑过来,还唤他"小叔"。
魏颐那一瞬间非常激动,还有深深感动,这果真是他归真,他找了三年多,才总算是找到他了。
魏颐伸手将宋篱拥住,红了眼眶,几乎要忍不住泪水涌出来,道,"归真,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知道要回家找我?"
宋篱被魏颐拥住那一刻,他才些微从刚才入魇状态回过神来,但是,虽然他冷静了很多,但心情依然抑制不住地激动,还有欢喜。
他从不知道,自己在见到那记忆中小叔时候,是可以这样欢喜。
宋篱从魏颐怀抱离开一些,他已经要和魏颐差不多高了,在他记忆里,这个少年是要比他高很多,总是要弯下腰来对自己说话。
宋篱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是几乎带着傻气笑,道,"我只记得很少以前事情,哪里能够知道回去路。"
魏颐伸出手指来摸了摸宋篱眉眼,又摸他脸颊,笑道,"你真是长大了,以前还只有我肩膀高,现在居然长到这般高了,都快赶上我了。"
宋篱看着他,"人总是会长。"
看到两人站在廊下拥抱,之后又那般亲密地说话,互相凝视着对方,真有种这两人是在含情脉脉感觉。
那边吴锦文和蒋诗泽看到两人这般,不由得就有些尴尬,还是吴锦文先打断了两人,道,"外面天热,还是进屋里坐着说话吧!"
这下两人才反应过来,宋篱赶紧道,"小叔,我们进屋去坐吧!"
魏颐点点头,"好。"
都在房间里落座,小方伺候了茶水就站在一边盯着魏颐看,虽然宋篱和这个男人长得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就会知道这个男人和她家夫人还是有些不同,怎么说呢,这个男人更加迷人,举手投足间无不带着优雅贵气,让人不敢些微逾越或者不敬。
大家先是说了一番恭喜两人相认话,然后魏颐就说道,"我想和归真单独谈谈,能否请两位先生暂避一下。"
蒋诗泽于是就只好和吴锦文起身了,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出了门。
宋篱看到小方还站在屋角,就让她也出去了。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魏颐和宋篱。
两人都没有紧接着说话,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这让两人似乎都紧张了起来,亲人突然见面,有些不知所措感觉。
宋篱最开始到这具身体时候,他还认为是自己鸠占鹊巢,心里对身体前主人非常愧疚,但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具身体上久了,慢慢地,就认为自己本身就是这具身体主人,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随着魏归真记忆浮出来,加上时间流逝,他对前世留恋又一点点地变少,他之后甚至更觉得那些前世事情是庄周一梦,而魏归真单纯记忆,才是他本身东西。
人生,谁又能够说得清哪些是真,哪些是梦?哪些是你一厢情愿,哪些才是两情相悦?
宋篱此时坐在魏颐身边,魏颐就像是一个连接他魏归真记忆纽带,他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属于魏归真过往,即使那些记忆依然模糊,但是却是那样亲切,那些细腻感情似乎是触手可及,感动和欢喜将他整个儿包裹。
他有很多东西要和这个人说,却又像是感染了魏归真羞怯,欲言又止,一时说不出来。
魏颐也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有太多话想和归真倾诉,但是,时间隔绝,加上宋篱再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痴傻模样,他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说家里事情吗,家里变故对归真和自己来说都太沉重了,不宜作为相逢之言。
而他现在身份,也实在不是一件可光耀门楣事情,反而为家里添了丑,也实在说不出口。
他想起以前,母亲一天到晚吃斋念佛,除了吃斋念佛,心思便全在父亲身上,根本不会分给别人一点。父亲忙于政务,为人又严厉,也实在不是可算成关心子女慈父。
嫂子对大哥,就像是母亲对父亲一样,眼里只有对方,加之生下来孩子是个傻子,她心里很受谴责,一直有些忧郁,身体便也不好,对于归真,不要说有母子之情,没有恨他已经算好了。家里大哥,也是和父亲一个模样,朝廷事务大于个人感情,而且他也甚少在家,他十六岁就少年得志,中了进士,之后做官多在外地,不仅傻傻归真,就是魏颐也和他没有什么交流。家里二哥就正好和大哥相反,但是为人太叛逆了,好些年前居然被父亲逐出了家门,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一家人礼仪相待,却似乎从来没有过温馨时候,家不成家。他又想到要不是自己少年时候遇到容琛,说不定也是走上大哥道路,早早地就入仕途,但是做官实在不是他所想,他愿意埋首于故纸堆,厌恶官场尔虞我诈,而干实事人实在不多。
家里,只他和归真还好些,两人相依在一起,之间怎么也有深厚亲人之间羁绊和温馨在。
只有他和归真像是亲密亲人。
魏颐想起前事,不由得沉默,之后才端着茶杯摩挲了一阵,对宋篱说道,"你从生下来就呆呆傻傻,嫂嫂和大哥都因此很伤心,后来有大师来给你算命,说你魂魄不全,要到一定时机才能够恢复心智。那时候,我每天都要看你,就盼着你恢复心智了,以后就会好了。现在看到你这样,我真很高兴。"
宋篱看向魏颐,鼻子不自觉就有些发酸,心里却是暖暖,他说道,"对不起,我小时候让你担心了。"
魏颐摇摇头,"你小时候很好,我那时候最高兴事情就是和你说话。"说着,又望向宋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心智呢?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宋篱道,"我是三年前恢复,该是刚刚走失不久吧!是别人救了我,我后来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待我很好,这几年……"
想到这几年生活,宋篱沉默了,那些和董武在一起日日夜夜,他从不能否认这些时光里,他所获得快乐,他爱董武,而且感激他。
宋篱觉得不应该初和魏颐相认就让人为他担忧,于是露出笑容来,"这几年啊,我过得很好,我爱上了他,他也爱我。我第一次知道,人生里必须要有这种爱,才能够圆满。不过,我也知道,生活并不能只有爱就能够好好地过下去,还会有太多无奈,让人没有办法去按照自己心愿过下去,但是,我不后悔和他在一起这几年。小叔,我知道我这样男扮女装给别人当媳妇儿是丢人事情,但是,现在想来,我不怨恨他,也不后悔。"
魏颐听着宋篱话,感受到他言语里复杂情绪,那种虽然伤心,但是无悔,里面还有一种洒脱,他想,归真是真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生活,和自己对生活理解。
这样归真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他侄儿,而是应该当他做朋友了。
魏颐道,"我多少听说过你事情,知道你受苦了,我很难过。那时候想,如果你恨那个人,我还是有些办法让那人后悔做了对不起你事。不过,你这样说,我也不好干涉你事情了。这世上,所有欢喜、幸福、悲苦,等等,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都无权置喙。你感情,你选择,我都是尊重你,你也不用认为自己给别人做了男媳妇儿就是丢了人,其实,个人生活和幸福,没有丢人之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而且,其实你我只相差几岁,虽然辈份是叔侄,但你也长大了,你我是亲人,但是却可以以密友相处,不是更加轻松。"
宋篱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一向知道小叔是个豁达人,但没想到他能够将世俗观念看得如此淡,他本还担忧小叔会认为他现在名声如此而不喜他,没想到他却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让他除了感动,还能够生出什么情绪来。
因魏颐将话说开,之后两人说话便也就不用拘谨了。
魏颐问宋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说他是希望宋篱和他一起回京城去,他没问宋篱现在和他"丈夫"感情问题,觉得此时提这个会让宋篱伤心,故而只说现在家里需要宋篱回去。
"我个人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京城去,我这次来云州就是为了找你,能够找到你,实在是件大幸事。父母都不在了,大哥和大嫂也不在了,现在家里只得你我二人相依,我是不能长久离开京城,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京城,这样,我们叔侄在一块儿,总归有个照应。我是不能再让人欺负你。而且,虽然现在家里没人了,但宅子还在,有修缮过,你回去,正好可以住。我……我……没有住在家里。之前我让父亲生气,他把我逐出家门了,我要是现在还回家住,让父亲九泉之下知道我这辱坏门庭人住在他宅子里,他估计要从棺材里气得爬起来。"魏颐说着,有些惆怅,又有些自嘲意味在。
宋篱看他这样,知道魏颐一定也有自己难过之处,想出言安慰安慰他,但是,却无从安慰起,只说道,"我本就决定要离开这里,能够和小叔你相认回京城去,再好不过了。你放心吧,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会和你在一起相依为命。"
魏颐听他这般说,心情果真好了很多,微笑起来,道,"你能和我一起回去,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估计就是这几天就要走,那么,你得先把东西收好,现在就和我到我住处去,我们正好可以好好说说话,然后就一起离开这里回京。"
宋篱应了,他想,他和董武就真只到这里了。
以后各有各生活,而以前那些于平凡生活细微处而有各种各样满满甜蜜与感动,都埋藏于心底吧。
他想,他不仅是现在,而且还有将来,他都不后悔给董武做了三年妻子,就如魏颐所说,每个人欢喜、幸福、悲苦等等感情都是自己,他自己问心无愧,也不必对此感到羞愧或者羞耻,他感谢董武给了他这三年温柔幸福以及爱情和亲情,他亦爱他,虽然因为种种事情,两人以后不能在一起,两人从此不能再知心,但他想,他会在心底祝福董武以后生活美满。
第五十二章 告辞

第五十二章
宋篱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只几套衣裳,还有他竹箫,自己做一本曲谱,小小一个包裹就装完了。
还有地理志以及他画好地图,还有一些书,这些是要给吴锦文带走。
他叫来小方,向她说明了情况,说自己要和亲人回京城去了,问她是不是回董家。
小方听闻宋篱说要回京,不由得非常惊讶,问道,"你要去京城,那老爷呢?"
宋篱把目光放到窗外,窗外阳光在深绿芭蕉叶上跳着舞,给人以生机盎然感觉,他觉得自己这是真正得到了新生。
他露出个笑容来,"我毕竟也是男人,总不能和董武一辈子这个样子。他还是娶一个女子为好,等他有了孩子,又有了新家庭,一切又会好起来。"
小方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哽咽道,"你真要走?"
宋篱对于这个问题是经过深思熟虑,即使没有魏颐找来,没有他和魏颐相认,他也是要走,离开董武,过新生活。
他点点头,"是啊!"
小方哭出来,她一向是更认宋篱一些,不仅是舍不得宋篱,而且想到自己要是回董家,要是将来董武把玉秋接回家里做主母,她之前得罪过玉秋,到时候日子肯定不好过,于是就越发伤心,哽咽着说道,"您能不能也带我一起走,我想跟您一起走。"
宋篱迟疑了一下,看小方确是哭得太伤心,便应道,"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吧!"
小方脸上还挂着泪珠,此时却又笑了。
宋篱摇摇头,心想,要是董武知道自己这般离开了,他该有多伤心。但他却不得不拿刀割断两人之间关系。
他要走,就不要再如以往一般去忧心他了,会有新人出现,代替他去忧心他。
不等宋篱和魏颐出门,外面就进来了一个人,站在门外道,"公子,主子来了,在外面等您。"
这个人看着沉默而严肃,训练有素样子,说话声音毫不突兀,但是却不能让人忽略。看他这种做派,就该不是一般人。而他却对着魏颐非常恭敬,低眉顺目。
宋篱看向他,心想这人嘴里主子是谁。
魏颐听他这般提醒,眉头一皱,但还是温言答道,"马上就出去。"
魏颐看向宋篱,道,"东西都收好了吧,那我们走了!"
三人出门,守在院门口侍卫马上跟上。
蒋诗泽和吴锦文都在外面院子里花厅里,两人在说话,宋篱过去向两人道谢,然后道别,说道,"蒋叔,这些日子住在你家里,多得你照顾,以后若是能够报答,一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我这下就和小叔一起走了,先去他那里住。"
蒋诗泽还想留他,但魏颐已经说道,"我和归真这才刚刚相认,有太多话想单独说,就不叨扰蒋先生你了。"
他满身贵气,气度雍容,一语出口,别人就再没法驳了。蒋诗泽于是也没法再挽留。
和蒋诗泽说完,宋篱又和吴锦文说了他书和图纸问题,然后又感谢了一番吴锦文照顾,"吴大哥,你待小弟好,小弟都记在心里,多谢你了。我就先和小叔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吴锦文心中浓浓不舍,但也只能露出笑容来,说了些客气话。在外人面前,他即使有再浓情感,也无法表露出来。
魏颐和宋篱出门,两人都跟在后面相送。
到大门口,蒋诗泽犹豫一番,还是对宋篱提到,"董武那边?"
宋篱心一颤,脸上扯出个笑容,"我会和董武说。"
蒋诗泽和吴锦文都不知道宋篱其实是想离开云州城去京城,还以为他只是从蒋府搬出去到魏颐那里去住,两叔侄初相认,能够多说些私密话,所以,此时也就没什么离情别绪,蒋诗泽听宋篱说要自己和董武说,也就以为宋篱会和董武说他找到了亲人事,故而也未多想,放下心来。
此时天上阳光已经不烈了,有点蔫下来样子,要下雨感觉。
蒋府外面树荫下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魏颐过来时乘坐,一辆却是刚不久前停在那里。
两辆马车,都是车身黑色,感觉并不出色,也无标志,不过只要有眼力人就能看出那马车不一般来。
吴锦文想到魏颐身份,便也没有对那马车感觉奇怪,只想以魏颐身份,所乘马车当然该是不一般。
又和蒋诗泽与吴锦文最后作别,宋篱跟着魏颐往马车那边走。
魏颐对宋篱道,"你和我坐一辆车吧!"
宋篱赶紧应了。
不过,此时,那辆黑色马车车帘却被掀开了一点,露出一只白皙却有力手,即使没有看到里面人,只是看到这么一只手,宋篱依然有一种心里一跳感觉,直觉这只手主人不是一般人。
果真,听里面人温言道,"子琦,过来。"
声音听起来是温和,男中音,低沉,略带磁性,似乎并没有太多特点和不一般,但是让听到人却有种无法抗拒臣服感觉,那是惯于发号施令,一句千金人发出声音。
宋篱看向魏颐。
魏颐只是脚步顿了一下,道,"我要和我侄儿坐一起说话。"
里面人道,"过来吧,让他也过来。"
魏颐迟疑了一下,才带着宋篱过去,看小方手里拿着包袱,是个小姑娘,就让她一个人去坐了魏颐那辆马车。
魏颐踩在踏脚蹬上,先上马车,宋篱只看到里面人伸出手来把魏颐手拉住,然后把他拉进去。
宋篱想到魏颐和皇帝关系,心里就起了不妙感觉,心想难道里面那个人是皇帝。
对于皇帝,他挺好奇,想到那是帝最高权力者,就又有些敬畏仰慕,一时间动作有些迟疑。但马上又想到皇帝应该在京城里处理政务吧,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故而又放下些心。
旁边一个清秀小仆恭敬地提醒了宋篱一句,又伸手扶他,宋篱只得赶紧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里面挺大,车厢里居然是铺着织锦,华丽中带着精致优雅,而且不知道有什么设计,里面居然比外面凉快很多。
宋篱对上了坐在里面男人眼睛,不由得心里一跳。
对方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居于上位贵人,金冠束发,面庞并不是特别出彩,但是阳刚而富有男人魅力,一双眼睛非常深,一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心里不自在,好像自己什么都能被对方看透一样。
宋篱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他,问候道,"您好!"
对方还露出了个笑容,手里握着魏颐手,对魏颐柔声道,"归真还真是长大了,几年不见,没想到依然和你这般像。"
宋篱没想到对方以前是认识自己,他看向魏颐,觉得他是不是该给自己介绍一下。
魏颐让宋篱在里面坐好,外面小仆询问了一声马车起行,里面应了一声,马车便起步走了起来。
马车里响起马蹄声和轱辘转动声音,在这夏日午后,别有一种幽静。
不过,马车里氛围对于宋篱来说,实在不大好消受。
好在魏颐没让气氛尴尬多久,他对宋篱介绍道,"这位是当今皇上。"
宋篱一下子眼睛睁得老大,心想这还真是皇上啊,他觉得自己难道要下跪吗,还是应该高呼万岁,他从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礼貌周到,不然,把对方得罪了可怎么办。
不过,皇帝容琛倒没有那么多虚礼,他看着宋篱,似乎是把宋篱从外到里都看透了一样。
毕竟,宋篱是作为魏颐侄子带回去,要是这是别人想利用魏颐而假造人,或者,宋篱已经从以前那个傻儿变成了个危险人物,皇帝总是要杜绝这些情况。
于是,其实现在皇帝已经得到了宋篱非常多材料,觉得这次该是假不了,才放任了魏颐找过来,而且,他自己又过来把关看了,觉得宋篱还是不错,该没有问题才是。
宋篱看了看魏颐,又看向容琛,在皇帝注视下有些忐忑,问候道,"皇上万岁。"
他说这种话时候那种试探又很别扭表情直把魏颐和周琛都逗笑了。
容琛道,"免了这些虚礼吧!再说,有谁像你这般盯着朕眼睛说话。"
宋篱脸一下子就红了。像是被长辈教训了一样。他已经有太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得心底深处还颇感慨。
不过,看皇帝这般说话,明显是不怪罪他失礼,而且故意拉近和他关系吧。
看来,皇帝并不是像人们传言那种严厉黑面人,至少还知道开个冷玩笑。
魏颐瞪了容琛一眼,才对宋篱说道,"你不用怕他。他没什么可怕。"
宋篱心想自己也不想表现得很难看,但是,没有办法啊,被对方气势一压,不自觉就这样了。不过,以后该是会好些吧。
容琛一路上握着魏颐手没放开,宋篱有瞄到,赶紧把眼睛转开了,看到两人如此恩爱样子,不由得就又想起了自己董武,便又有些伤感。
人生最难舍弃,便是这深入骨髓爱恋了吧。
即使有过背叛爱情。

第五十三章 谈心

第五十三章
他们到地方是城里一处外表看起来并不出众庄子,但是里面却另有乾坤,而且看样子皇帝对里面很是熟悉。
如此推断,似乎皇帝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该是来过不少次。
但是民间却并没有皇帝出巡传言,想来是时常秘密出京吧!
宋篱心想上位者就该时常寻访民情,知道人间疾苦,人民生活状态,才能够做好本职工作。
当然,这对皇帝也非常适用。
他觉得皇帝也就是一个职务而已,一种职位,管理王朝,能够让皇朝次序井然,有理有序就行了,而人民是会自挣上游,创造出美好生活,只要有一个好次序,不出乱子,家自然会蒸蒸日上。
所以,宋篱虽然敬畏皇帝,却不会像这里人一样真会认为他是不可企及天子。
他敬畏他,但不崇拜。
不过,即使皇帝此时待他亲切,宋篱认为那也是看在魏颐面子上,所以,他还是觉得应该和这个人保持距离,不然,若是在自己不知道地方让人心里不爽快了,那才是无妄之灾。
宋篱和小方被安排在魏颐和皇帝所住旁边院子里,门口就有侍卫轮岗守卫。
宋篱便也没有四处走动,只待在屋子里写东西。
他觉得在这种禁卫森严地方,所看到东西,也许会惹来麻烦,所以也让小方不要出门。
他实在不是个好奇心重人,也没有男人该有对未知激情和冒险,一切行为都带着一定保守和分寸。
他给董武写了信。
写信之时,他已经平静了心情,能够头脑清晰地想两人之间事情,以及想想以后。
写这封信时候,宋篱神色再平静不过,但是心却紧紧收缩在一起,似乎让身体里血液也流速变慢了一样,他眼神也过于平静,反而有种静水流深让人担忧感觉。
他和那个人感情,那些情绪都过于沉重了,抛弃了轻浮,全都沉下去,在底部,深藏起来。
宋篱在信里并没有避开写自己对董武感情,但是,他却并不能因此就失去理智,他说,要和他从此分离,以后各自走自己路,希望都能够得到幸福。
他写了自己找到了亲人,他要和亲人马上离开,新一切都在等着他,让董武从此将他忘了。
这封信被他装进信封,然后用浆糊糊了封口。
魏颐正好过来陪他,看到桌子上信封上面写着"董武亲启",他想起董武是宋篱男扮女装时候丈夫,他想,宋篱写这封信,是要和那个男人说清什么吧。
魏颐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信,问道,"董武?是那个人吧。你要和我回京城去,真能够把他放下吗?"
宋篱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为自己选择他和他做夫妻而后悔,以后也不会为放下他离开他而后悔。要走出去,才能够看得更远,不是吗?"
听他这般说,魏颐却并不放心,他看得出,宋篱对那个人是有很深感情。而一切别事情都好说,只感情一事,哪里是说能够放下就能够放下。不过,既然宋篱说他不会后悔,魏颐自然不会缠着此事不放。
说道,"这封信,是要送去给他?"
宋篱点点头,"他看到这封信,就知道我是下定决心离开他了,以后,各过各吧!"
魏颐道,"若是想现在送信,我就让人送过去。"
虽然魏颐是他小叔,但和他相处,宋篱从他身上感受到亲人关心体贴,还有就是朋友般知心和谅解。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魏颐一样,让他相处如此愉悦。
魏颐看他答应,就叫来一个人,看来并不是普通侍卫,让他去帮着送信。
宋篱没有特别注意,但似乎看到魏颐又另外加了一个信封给那人,但他并没有过问。
魏颐和宋篱闲聊起别话来,先是感叹了一阵水灾,又说起回京后家里要处理事情,宋篱都认真地听了,魏颐说家里现在已无一人,等宋篱回去,宋篱就要继承家业。
魏颐想到什么,又笑着道,"说起继承家业,也就是一个宅子,还有些田地而已。到时候你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会拘束你。不过,想来你要熟悉这些事情也需一段时间,估摸着最开始并不会好过,不知道你怕不怕辛苦。"
"辛苦是没什么,不过,为什么不是你继承呢。"宋篱疑惑地发问。照理,是该魏颐早早继承家业吧。
魏颐和蔼地道,"你怪我自己不接那个摊子而丢给你呢。但那摊子其实就该你接着。嗯,……那个,我其实并不是父亲亲生子,是抱养,父亲死前也说了我不再是魏家人,现在,魏家能找到也只有你了,所以,只能要你背起这个包袱,我是爱莫能助。"
魏颐话让宋篱惊讶极了,魏颐居然是抱养孩子吗?突然听此秘辛,他感觉自己在听一个故事。
看到宋篱惊讶,魏颐继续解释道,"我确是抱养。魏府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姐大哥二哥是父亲第一个妻子所生,后来吴家庶出小姐嫁过去是做续弦,但是没生孩子,求神拜佛也没用,一直生不出来,就抱养了我。大姐在我出生前就出嫁了,夫君家里情况一般,父亲又不肯提拔人家,两家也没什么来往,前些年大姐也病故了,故而外面一直不大知道魏府里是有过一位小姐,二哥多年前就因为叛逆离家出走,父亲说他不肖,逐他出家门,且再不准家里人提起他,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外面人一直以为我们府上只得两位公子。大哥——你父亲是个很有见地有才华人,我小时便很佩服他,不过,他不苟言笑,和父亲一样板正严厉,实在不好相处,我和他之间话很少。
你母亲是大哥十五岁时就嫁给他,是指腹为婚,你外公家里本是在京城为官,后来因事被贬了,到了西边地方上去,几年后就抑郁而死了,你外公家里也倒了,你母亲被送来我们家里,当时才十四岁,父亲认为两人如此同处一府不好,就让两人赶紧完婚了。我那时候还不大,不过都记得很清楚。你母亲是个外表柔弱,内心骄傲女子,她爱大哥至深,你父亲出事后,她就跟着去了。
这些事情,你该是都不知道,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还有,就是你父亲跳水后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别人说是被河鱼吃掉了,但我想,也许他没死,还在哪里活着……"
说起这些,魏颐声音平和,但是里面其实含着悲痛,对于话里人,他其实都是有感情。
宋篱听着他这些话,心里并没有陌生排斥感,并没有自己是外人感觉,听来那些人都让他感觉亲切,看魏颐神色悲伤,就安慰道,"小叔,你别伤心了,我还在,以后家里就有你和我了。"
魏颐朝他笑笑,道,"是啊。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当初,很多人说你也死了,但是,我是不相信。看,你就回来了。我真高兴啊!"
宋篱看向魏颐,心想他真不是自己亲小叔吗,明明两人长得这么像,他真怀疑自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宋篱疑问魏颐马上就看出来了,他甚至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笑,道,"你是想知道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什么这么相像是吧?"
宋篱点点头。
魏颐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若是我大些话,我真怀疑你其实是我儿子,不是大哥。"
魏颐这样讲,让宋篱觉得很是诧异,他一直想着魏颐是个非常端正人,没想到他会说这种明显玩笑话,而且对大哥大嫂都不敬,这让他也生出一丝窘迫来,道,"这怎么可能。"
魏颐道,"确是不可能。所以,幸好我只比你大四岁,不然,还真是说不过去,我那时候和嫂嫂时常接触。"
宋篱看魏颐那种调侃神色,就笑了起来,道,"你这也太胡说了。"
魏颐道,"嗯,确是开玩笑,多少对死者有些不敬。不过,你和我为何长得像,我却不知了,也许是你我小时候总是在一起吧!"
魏颐以前也想过原因,但是找不出,于是只能归结为归真是他养大,人眼睛有视觉模仿功能,就模仿着长成他那个样子了吧!
他觉得这是最接近于真相推测。
两人之后谈论话题又轻松起来,直到外面下起了雨来,天色也变得非常暗,两人才停了说话,趴到窗口去望着外面雨。
魏颐高兴地说道,"下雨了好啊,下雨了天气会凉爽些。"
宋篱也应和了两句。
那位去送信人此时才过来回报说信送到了董武手上,是他亲手接。
魏颐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宋篱听了这个回报,心中突然有点平静不下来,心想,董武会如何呢,他一定会难过受伤吧。
但是,一切再不能挽回了。
第五十四章 分离

第五十四章
董武这些时日不仅忙乱,而且烦躁。
舅舅来了,以前那般开明舅舅,现在硬是要逼着他休了宋篱,这董武定然是不会答应。
那舅舅就说让他再娶一房平妻回来,董武这个自然也不答应。
这下,把舅舅给惹急了,狠狠地把董武数落了一番。
但看董武憔悴着硬撑着,就是不答应他们要求,他和舅母也是心疼董武,只好又退了一步,说不娶平妻行,那就纳一房妾室。
这下董武还是拒绝。
舅舅和舅母自然不能再退步了,都生了董武气。
董武日子因此哪里会好过。
但是,让他先答应着这事,以后再反悔,他也是不能做,他就怕这事会传到宋篱耳朵里,要是宋篱误会了,那可就是大事。
董武心里其实明白,宋篱看着非常温顺,其实性子里该扭地方非常执拗。
宋篱是个有坚持和原则人。
即使是误会,董武也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除了商铺事,舅舅这事,还有一件就是玉秋要临盆了。
她本来一切挺好,但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有点动了胎气,胎儿不足月就要生产了。
现在她要生了,董家便都很担心。
从要临盆,有痛感,到现在已经三天时间,但是一直生不出来。
这下整个家里都处在紧张状态,毕竟,生孩子可是一件高危险事情。
董武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看宋篱了,之前他无论多忙,都会去宋篱那里。
那时候,他无论心情多么糟糕,看到宋篱,即使宋篱不大理睬他,他也能够安下心来。觉得只要宋篱还在,那么,他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
将宋篱拥在怀里,那一刻就让他觉得无论多么累都是值得。
他等着舅舅和舅母放软态度,承认他和宋篱婚姻,同意他不纳妾。
并且等着城里关于宋篱风言风语过去,然后就去接宋篱,搬家去别地方生活。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就在这天下午,玉秋终于产下一个男婴,所有人都很高兴,董武看到那个孩子,也是欣慰。
他想,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他都会好好教养他,把他当成自己和宋篱亲生子一样。
但是,就是在这样好日子,之后却收到那样两封信。
信是一个深沉又沉默二十来岁男子送过去,付婶儿去应门,那人说有信给董武。
那天因为家里玉秋临盆,故而不能待客,付婶儿说把信给她,她拿进去。
但那人不愿意,说只能交给董武。
付婶儿想这信该是很重要吧,便去叫了董武。
董武见到这陌生带着深沉感和威压感男人,心里就产生了很不安情绪。
这个男人叫温华军,是专门负责保护魏颐侍卫长,很得皇帝信任,自然不是一般人,他出生较一般皇帝近身侍卫来普通,但其他各方面都极出色,也许他保护魏颐几年,出去就能够到军中任一个不小职务。
他这种人,在别人眼里也是骄子了,自然是从心里看不上董武这种小小市井商人。
但他好好地收起了他这种蔑视,不过,董武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亲近气息。
家里有人刚生产,不能请客人进屋,两人便只在门口说话。
董武因为得了个儿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对人也非常客气,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有何事找来?"
温华军将手里两个信封递给了董武,道,"你就是董武!我只是来送信。"
董武把信接到手里,看到其中一封上面写着"董武亲启"四个字分明是宋篱笔记,不由得一愣,但抬起头来要问送信人时,送信人已经走远了。
董武要追上去,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天已经阴沉地非常厉害,看来雨就要下下来了。
整个家里都环绕着一股欢喜氛围,只董武心情沉重。
他把信拿回房间去看。
先看了那封没有写封皮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打开来看,是一张"大通"钱庄银票,数额非常大,居然是五千两。
这让董武整个人就呆住了。
他快速地把宋篱写给他那封信拆开来看,看完了之后,他脸色苍白,信掉在了地上,他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捡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五千两这么多银子。
原来宋篱已经和他家人相认了么,他要回京城去了,恢复他原来身份,还让自己忘了他,从新找人过新生活。
董武突然笑了起来,过新生活,如何过新生活,他说要走,就如此洒脱地走了么?
舅舅过来,在门上敲了好几下董武都没有反应,他只得自己推开门走进来。
却看到董武在又哭又笑,明明泪水满脸,偏偏又在笑,那个样子,看在他眼里,好生奇怪,又有种无比悲哀感觉。
舅舅看到了地上掉落几张信纸。
他要去把信捡起来,董武这时候反应过来了,看了舅舅一眼,把信及时捡起来收入信封。
舅舅关心地问道,"这信是谁写来,说什么,出了什么事情了?"
董武已经整理了情绪,但声音依然是带着嘶哑哽咽,道,"宋篱写来,他要走了。"
"宋篱?"说起这个名字,舅舅心里也不好受,他其实是挺喜欢宋篱这个外甥媳妇,但奈何这是个男人呢,真是难以相信,在别人不说他是男子之前,他从来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是宋篱写信,说他要走?
"他往哪里去?他不是没有家人了?"舅舅问道。
"他家人找来了,已经相认了,宋篱说他要回去。"董武这时候还算镇定,但他心情是沉重,宋篱要走,他要放宋篱走吗?没有宋篱了,他以后可怎么办?
舅舅听说宋篱自己要回家去,宋篱走了,就不用担心以后董武不续娶,如此想来,舅舅倒是高兴,但看董武那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他又有些不忍。
他只有一个妹妹,妹妹还小时候,他是对她无比疼爱,加之他妹妹漂亮,他就更是对她爱护不已,妹妹嫁人,又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他自然是把他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地对待,他不想董武娶个男媳妇儿被整个云州城当成笑柄,而且,他觉得还是要娶女人好啊,不然怎么给他董家开枝散叶。
信送出去了。宋篱潜意识里也许还是舍不得吧,控制不住不去想董武,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睡着,第二天也没什么精神,因为心里负担过重,他不可避免地就有些发烧,之后就喝了两天药,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
魏颐待他不同一般,看他生病,便一直在身边陪伴。
宋篱精神低靡了两天才好些了,然后就启程去了京城。
云州城距离京城并不远,不到十天就到了。
但宋篱心也许是已经留在了云州城里,即使到了繁华京城,也再露不出真正开心神色。
他住进了魏府里。
里面有两进院子,并不是很大,宋篱在后面院子里找到了自己记忆中那个庭院样子,那是个普通花园,有海棠在,只是此时并不是海棠开花时节,褐色枝干,上面深绿小叶子,依稀往日。
魏府并没有多么富裕,虽然房屋有修缮过,但是,依然保持着朴素简单风格,宋篱住在他以前住屋子,他屋子在魏颐房间里面,有门相通,但现在魏颐已经不会住在魏府里了。
魏府虽然并不大,但依然让他觉得空空地,孤单、寂寞时常环绕上来,夜不能寐。
回京后,魏颐并不经常在魏府陪他,很多时候是有事才来,他把魏府重要管事介绍给宋篱,又告诉他魏府一些家事,让他能够更好地掌握家中情况。
魏颐是住在皇宫旁边一个王府里,几十年前,那王府是一位最受宠皇子府邸,修缮之后,魏颐就一直住在里面。
宋篱本以为他是住在皇宫里,被魏颐接去他那里,他才知道不是皇宫。
魏颐也有他难处,他对宋篱歉意道,"你初到京城,就让你孤零零地住回魏府去,我实在不忍心,但是,让你和我住在一起,里面限制多多,只怕你更不会习惯。还是我这个小叔失职,不能好好照顾你。"
宋篱已经很感动于魏颐对他照顾和理解,说了些感动与宽慰话语,让他不要自责。
魏颐又问了些他在魏府里住不住得惯问题,给派去伺候他人得力不得力之类,宋篱都一一作了答。
魏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家业可供宋篱继承,除了魏家那个宅子,就是外面有几个田庄,而且这些田庄大部分还是皇帝给魏颐,魏颐转了一些在宋篱头上,以前魏家只是更贫。
那时候魏家,两个做官都是做死官,没什么大笔进账,府里主母也不是会经营,并不像别官员家里还去暗地里开铺子钱庄之类,加之她嫁妆并不丰厚,儿媳妇嫁进来时候也没什么嫁妆,由此可见,当时魏府里确是过得挺清贫。
魏颐教了宋篱一些治家法子,那些田庄,倒不用宋篱亲自去管,只是到时间就有管事来汇报就行。
宋篱只要清点自己财产过自己日子就好了。完全是个地主模样。
虽然魏颐总说把一个家甩给宋篱来管理很内疚,但宋篱却并不认为有什么麻烦事情,家中人际关系简单,又没有什么烂摊子,根本不需要他太操心。而且有魏颐这个大靠山,根本无需担心有人来找麻烦。
才到京城没多久,宋篱就把魏家现在状况摸清了,只要他好好过日子,不要挥霍,即使他不事生产,就吃那些田庄,也该可以好好地轻松地富裕地过下去了,更何况魏颐还说要把皇帝赐一个爵位来让他这个魏家长孙继承,他以后还可以因为这个爵位得到些钱,而且魏颐也说他若想有个闲散官职,也是简单事情,不过,宋篱自认为自己对官场那一套并不精通,不想做实官,且觉得自己捞一个闲散官职做,会惹人闲话,故而就拒绝了。他并不想唯一难做。
在他闲下来时候,依然对地图绘制感兴趣,而且还想做建筑设计,因此向魏颐提过这事,魏颐对他有这样目标很支持,还说给他找好老师,在皇朝都非常出名建筑家,让宋篱去跟着他学习。
宋篱适应了京城魏家生活。
暑夏炎热,魏颐看京城里天气还会再热一段时间,就来接宋篱一起去京郊西山里避暑。
魏颐邀请,宋篱自然不能不去,加之他觉得呆在城里确炎热,出去避暑也好,就欣然和他而往。
第五十五章 找寻

第五十五章
董武拿到信第二天就去找过宋篱。
他知道宋篱极大可能性是魏家长孙,而前一天跟着宋篱信一起五千两银票,也说明宋篱家里确不是一般人。
但是,即使知道宋篱是魏家长孙,宋篱有个极为知名小叔,这些也无济于事,他不能利用这个为突破口去把宋篱找回来。
先是找去了蒋家,蒋叔说宋篱确是和他小叔一起走了,那是个和宋篱长得极为相似男子,看穿着气度,便知不是普通人,怕是非富即贵,而且不是平常富贵。
但他并不知道魏颐身份,也猜不到他到底是什么人,魏颐不介绍,蒋叔当时便也不好问起。
而宋篱从他家离开后住到哪里去了,蒋叔也是不清楚。
此时看董武如此着急,他才觉得当初那样简单让宋篱走了实在不应该。
而且,他更加想不到宋篱给董武写信说两人要一拍两散,从此各过各。
他以前看在眼里,觉得这两人感情是非常深厚,没想到宋篱说要分开说得如此简单洒脱。
蒋叔看董武无头苍蝇到处乱找定然找不到人,就给他指了条路,道,"我看吴锦文吴大人该是知道那位魏公子住处,当时他也在,他也没问宋篱去处,但我看他似乎该是知道,连并那位魏公子身份他该也清楚。"
蒋叔推测并不是无根据,他当时看吴锦文对着那位年轻魏公子带着恭敬,他明明爱着宋篱,却一点也不担心那位魏公子把宋篱带走。由此可见,他该是早知道那位魏公子就是宋篱亲人,而且他也早认识了那位魏公子。
蒋叔话让董武有了希望,他虽然已经和吴锦文关系冷淡,但还是找了过去。
吴锦文在衙门里,董武等了一阵才见到他。
得知董武来意,吴锦文并没有隐瞒,说道,"那位魏公子本是住在杜府里,不过,我探到消息,说他前天就从杜府里搬出去了,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不知道。"
董武想去杜府里打听,吴锦文阻止了他。
吴锦文猜测董武怕是知道宋篱身份,毕竟,他和宋篱在一起那般久,不可能不去查查宋篱身份,魏家长孙走失事情闹得非常大,即使很多小山村里也知道,他不觉得董武不会去把宋篱身份和魏家长孙身份联系起来。
他说道,"你应该知道宋篱身份吧?"
董武手捏紧了,点点头,异常痛楚,如果别事情,他还能够通过努力来做到话,那么,门第出身,他却是没有办法和宋篱对等。
他声音因此非常低沉难过,"我知道。"
吴锦文心想,果真如此。
他觉得,宋篱并不笨,即使忘掉了一些过往事情,还是该对自己身份有所了解,而且从前一天宋篱一眼就认出魏颐来就说明,宋篱该是记得不少他以前事情,但是,他却并没有找回家里去,那么,该是董武在中间起了阻拦作用。
"既然你知道宋篱身份,他被他家人找到了,定然就要回去。你找去,他也不会和你回来。大家都知道魏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小儿子和一个长孙,宋篱那位小叔子琦公子在皇上身边,你以为皇上会让那位子琦公子去继承魏家开枝散叶么?现在他们把宋篱找回去,该是让宋篱来继承家业,支撑起门户吧!宋篱怕是要和门当户对小姐成亲,他和你在一起身份,恐怕并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想很可能过两天就有人来交代此事。我们知道这些,都是隐秘事情,让更多人知道了,怕是要治罪。你还是回家去吧,从此把宋篱忘了,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
董武没有回答吴锦文话,虽然他知道吴锦文所说并无错,但是,他却无法认同。
至少,他要再见见宋篱,听他亲口对自己说,他再也不愿和自己在一起。
董武有些事情上很一根筋。
他在云州城里找不到宋篱,就决定去京城里找。
宋篱不是说他要回京城去吗?
知道他是魏家长孙,那么,去魏府门口蹲着,总是能够见到他吧!
董武打定了这个主意,就开始着手安排了。
舅舅舅母看董武这些日子一直一副失魂落魄样子,四处奔波,越见憔悴,实在是不忍心。
他们知道董武是在找宋篱,却一直没有找到。
他们想劝劝董武,却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天晚上,舅舅舅母一通商量,舅母来到董武面前,想要和他谈谈了。
舅母柔声说道,"既然宋篱找到了他家人,他自己回去了,这不是好事么?你这样天天去找他又是何必,他若是对你还有感情,就该不会走,既然干干脆脆地走了,就该是想清楚了,说不定,你找去,他也会对你避而不见呢。"
董武心情低落,舅母这话更加让他难受起来。
杜氏这还是第一次在董武身上看到他如此颓丧样子,不由得更加心疼起来,又气董武怎么就被宋篱给迷得这么深,人都走了,他还如此念念不忘。
董武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是我对不住他。他要走,也都是怪我。当年,他是不愿意嫁我,他一个男子,怎么会乐意嫁给我为妻。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看到他就舍不得放他走了,硬是逼他和我一起,当年他还撞墙明志,差点就没了。全是我,是我逼他。后来又遇到种种事情,都是让他难受,我知道他被关在内院里很不乐意,他心里并不高兴,因为郁结于心才总是生病,可是,我不愿意放他出去,我怕放他出去了,他就再也不是我了。是我私心,一切都是我私心……"
董武说着,几乎哽咽起来。
听得杜氏心惊,然后也沉默了。
她记起宋篱刚嫁给董武那会儿,确是撞墙了,额头上出了很多血,一直在屋里养着病。
她不想居然是如此原因。
她此时真想大骂董武一通,她这个外甥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荒唐事情来呢。
他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儿,给说媒人多得很,虽然高攀不上高门大户,但村子里姑娘家,或者一般人家小家碧玉,想嫁给他也不少,他偏偏看上一个男人,还把人家逼着和他成亲。真不知他当初如何逼宋篱,才让宋篱心甘情愿和他过日子。
那么,既然是这种事情,现在,宋篱找到了家人了,当然是要回家了,哪里能够还来跟着董武被当成小媳妇儿过日子呢。
杜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吐出两个字来,"作孽。"
杜氏看董武那副模样,也实在无法劝了,只道,"只怕你找到宋篱,他也不会跟着你回来。你还不如放下他好好过自己日子。我看玉秋也是不错,虽然身份差了些,但毕竟给你生了个儿子,做不了当家主母,纳成妾室还是够。我和你舅舅意思,趁着孩子满月酒前,就把玉秋让进门,我问过玉秋了,也不必多麻烦,大家吃顿饭,也就算是进了你门了。"
董武刚才还没有生息,此时听说要纳玉秋进门,就出声了,道,"这个还是算了吧!让她进门来,也是让她守活寡,如此害了她,还是不要了。"
杜氏被他这一句气得脸青,没想到董武还有接下来话,"我之前就和玉秋有说好,孩子生了,孩子我留着,给她钱,她随意做什么都行,她当时是应了。她这样跟着我也没意思,还不如去找个和她恩爱男人……"
董武话还没说完,杜氏就被他气得出门了。
董武仔细打算一番,将铺子里事情都安排好了,又找来舅舅,将家里交给他。
玉秋所生孩子还没有取名,小名倒是有,因他在夏天出生,就叫夏儿了。
董武怕玉秋和孩子多接触,之后会对孩子感情过深不把孩子让出来,孩子出生后,就是请奶妈在照顾,满月之后,就会抱到董家宅子里来养,和玉秋分开来。
听说董武要去京城里找宋篱,舅舅和舅母都不赞同。
但是董武一意孤行,他们也没办法。
而且,看董武在家里也是行尸走肉一般,他们觉得让董武去京城里找找也是好,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宋篱不和他回来,以后董武也好死心了,回来自然乐意接受他们安排续娶一位女子。
而宋篱会和董武一起回来事情,两人并不觉得可能。特别是在听了董武说宋篱是被他逼着和他在一起事情后,两人就更加这样觉得了。
而现在云州城关于宋篱男扮女装嫁给一个男子为妻事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人人说道了,毕竟,这个时代八卦也是更新很快。
因为水灾而不少官员或升迁或下马,这件事情在酒楼茶馆里谈论得更多些,又出新戏,或者谁又捧红了个新戏子,哪个花楼里又出现了一个据说姿色倾城花娘,谁又和谁家媳妇儿有染被抓了现行,如此种种,八卦多多,没人会盯着一个男扮女装媳妇儿不放。
而杜晟和吴锦文,因知道宋篱是魏颐侄子,果真如吴锦文所说,都被魏颐派了人来说让此事永远保密不准说出去,而且让他们约束家中知道此事人,不准将此事传开。
如此一来,即使宋篱回京城继承了魏府,也没有人知道魏府新主子是在云州城闹过大笑话宋篱。
魏颐如此做,也是为了宋篱着想,但并没有告诉宋篱自己苦心。
董武带了一个小伙计一起上京,此人就是李万林。
因为珉阳县受灾,李万林后来回家去过,现在才回云州城不久。
他得知宋篱是个男人,万分受打击,以至于不吃不喝好几天,像是魂魄离体成了行尸走肉,之后好起来,却又恢复常态了。
他大哥过年时候要娶嫂子,他母亲也给他说了哪家姑娘不错,他之前还一直不肯要人家,现在也松了口了。
宋篱男儿身份打消了他对宋篱幻想,总算是能够踏踏实实地来过日子了。
他这次跟着董武一起去找宋篱,是他主动提出来,也许,是他要给自己心做一个决断了吧!少年心里向往着美好人,以前就觉得那个人遥不可及,现在幻想破灭,他想亲自来面对现实。
董武到京后问到魏家府上,看到魏府门前那两只石狮子,大门上佛手门环,想到宋篱就住在里面,而且是他再也高攀不上门户,不由得一阵心痛,但是,他并不能因此就放弃。
第五十六章 思考

第五十六章
这是一座修建在水潭边水榭,不远处一个小瀑布流下来,流入水潭里,水声并不大,悠悠声韵,入耳动听。
水潭边上还种着不少梅花,只是现在梅花未开,翠绿枝叶倒也很漂亮可爱。
坐在水榭里,魏颐一直在认真看书,又握笔批注,神色专注。
宋篱倚在水榭栏杆处看着水潭发呆,他自己想写一本地理方面专著,但是一直收集资料,还未动笔。
现在这样日子,虽然悠闲自在,但他并不觉得如意,不知道心里那个地方出了问题,总是喜欢发呆,时常神情茫然,而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经魏颐提醒,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不在状态。
他知道,他这样下去不行。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修补那处出了问题心。
现在,他每天都早期坚持爬山跑步,不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为了锻炼坚强意志力。
这座西山上避暑别院并不小,而且出了别院有清幽山路,往上走会遇到几个寺庙,还有别人家别院庄子。
这座西山并不是一座半原始山林,而是完全开发出来,做了京中权势之家避暑别院聚集地。
这些别院主子到底是谁,也并不是很清楚。
因皇家避暑山庄另在他处,西山这一处,是魏颐别庄,别有一种怡然与幽静。
宋篱每日跑步在魏颐眼里很有些虐待他自己嫌疑,他每天得跑好几公里,几乎大半个上午就花在这个上面了,总是累得跑回院子就能倒下。
魏颐看他如此,也并没有劝他,还跟着他跑过两天,但魏颐身体似乎比宋篱还不好,第一次跑了一会儿就差点晕过去了,是被跟在身边保护侍卫带回去,第二次也没有跑太远,他就坐在一边大石上等宋篱回来。
说实在,宋篱这个样子让魏颐很担心。
他看得出来,宋篱对他以前那个男人不能忘情,所以才这样折腾自己。
魏颐虽然在外人眼里多是那种严谨人,但是,其实他心里非常自主而洒脱,他有时候就想劝劝宋篱,按照他自己心里所想畅快地过日子就行了,但是,人心多变,他又觉得应该让这对爱侣多受点苦,按照他们自己所想去做,看以后缘分如何,如果缘分还在,那么,他们复合,魏颐并不觉得不能接受。
反正他本身就不是个遵守规矩。
魏颐工作告一段落,看向宋篱,发现他还是那个姿势发着呆没有变,不由得叹口气。
那个来找宋篱人来了京城还没有离开,每天在魏府门前徘徊,让人把他赶走了,他又会守在不远处,说了宋篱不在,他也不听,依然守在那里。
这事,魏颐很清楚。
说实在,魏颐对宋篱"丈夫"董武并无太大感觉,若硬是要找出他对董武评价,他其实多少有些厌恶董武。
他想到宋篱本是个好好男儿,因当时是个傻子,一定是被那个董武骗了才和他成亲,而董武为何会和一个男人成亲呢,不用说,多半为了个"色"字,宋篱是很漂亮,那个人一定是贪念他美色。
但之后那人又不好好珍惜宋篱,为了传宗接代又在外面养了外室。
这种男人想面面俱到,什么好处都占,总之,让人不喜就是了。
当初魏颐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算是以此来告诉董武,宋篱和他彻底分了,让他拿着钱不用找宋篱。
魏颐那时候可不是想好事,他觉得董武但凡有点良心,拿到那钱,一定会非常痛苦,若是他不痛苦,还畅快地花话,魏颐是打算要再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过,没想到对方倒是个痴情种子,居然到处找宋篱,而且还找到京城来了,一副情深如海模样想要宋篱回去。
魏颐当初就是知道董武进京来找宋篱了,这才带宋篱到西山来避暑,不让董武和宋篱相见。
但现在看宋篱这幅模样,那个男人似乎也挺不容易,他又心软了,觉得应该听听宋篱意见。
魏颐一番犹豫,说道,"归真,若是你以前那个人来找你,你会见他么?"
"嗯?"宋篱回过神来,看向魏颐。
魏颐道,"那个人叫董武吧,他找到京城来了,在魏府门口守了多天,说是想见你。"
宋篱一惊,紧接着又镇定下来了,低喃道,"他找来又有什么用!"
魏颐道,"你要如何做,如果不想见,我就让人去把他打发了,他这样总是在魏府门前徘徊,也是不好!"
宋篱低声"哦"了一声,便再没出声,低下了头。
魏颐看他这种状况,觉得实在不好。
宋篱陷入了沉思,他早知道离开董武,斩断两人关系,两人必定都会血淋淋,但是,他没想过他会如此痛。
此时听闻董武找到京城来,不得不说,他明白自己在动摇了,心底在幻想着什么。
他最近晚上又梦到前世事情,那些忘了很久东西,现在又浮出脑子来了。
他反省自己以前委曲求全又懦弱退让生活方式,他本以为自己这样是对,不会好高骛远,不会不切实际,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平平淡淡一生,这是他追求。
但是到现在,他才明白,就是他这样毫无志向又无波澜心态,越发让他变得保守起来,到最后变得不敢擅自地踏出规定一步,是他自己,将自己一点点地束缚住了,再也挣脱不了,并不是董武给他上了这个枷锁,如果当初,他就把自己想恢复男人身份事情和董武商量,说不定两人最后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当初,他对董武说,他厌恶董武去花楼和人谈生意,董武说不定就不会去……
他在各种事情中没有给予董武任何一点言语,他不作为导致了之后事情发生,现在他又把所有错误归结到董武身上去,不仅认为全是他错,而且认为自己离开他全是董武造成。
以前他总是想着董武束缚了他,他有怨过董武,但是现在,他觉得是不是应该从自己这方面来找找原因。
不然,人如何能够有改善和进步。
他想起自己以前不对事情,他告诉自己,他也许应该学习魏颐,凡事不抱怨,不悲观,能够有积极向上生活态度。
他看向魏颐。
这个小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人。
魏归真以前总是傻傻时候,也从没见他对他失望过,他对生活就从没有懈怠过。
虽然外界都传言说他是皇上男宠,等着他色衰爱弛时候看他笑话。
但是,也从没有见他暴躁过,也没见他伺宠而骄,他有自己目标和事业,生活并不局限在皇帝身上,也许他并不是万事如意,但是他从来没怨天尤人,总是能够处理得当。
宋篱想,自己应该学他,从他这里得到些勇气。
他想到什么,突然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对魏颐说一声自己回房了,就快步走了。
魏颐看着他背影,心想宋篱这是要去干什么。
宋篱没有想那么多,他对自己说,他应该回去当面和董武说清楚,不然,他单方面和董武分手,对董武是不公平,即使董武犯了错,他也应该听听他解释,毕竟,法庭上被告也是有辩护律师!
无论以后如何,他和董武之间事情,他那样一封信就斩断了两人一切还是太草率了。
他至今依然无法放下对方,日子往后推延,不仅没有忘记董武,反而越发想念。
他和董武说清楚,或者从此断了念想,或者也许有别转机。
但是,他都得去做,他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
董武,他自从来到京城,自然是在数人监视下,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件事,但他不认为对方是为了他身上带钱而来,后来觉得可能是宋篱那边人,就变得很坦然了。
他以此认为宋篱还是对他有感情,他希望把宋篱找回去,一生能够得到一人如此相爱,他觉得那是他多少年才能够修得福分,不能就这样把他放走了。他知道自己自私,但是,这种时候,除了自私还能怎么办,难道能够眼睁睁将宋篱拱手让人。
董武想,两个人在一起,总是需要一个坚定人来支撑起根基,他应该来支撑起两人在一起根基,不能让宋篱随意远离。
宋篱希望回京城来,魏颐陪着宋篱一起回去,坐在马车上,宋篱就表现得很焦躁,时不时挑起车窗帘子往外看。
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了,天气转凉,近午时,外面太阳虽大,但是也并不是暑热天气那般炎热。
繁华京城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昭示着天朝盛世。
走过最繁华朝阳大街,魏府在城北地段,这里大多是官员府邸,道路宽阔,路边绿树已经很高大,但是行人稀少,静谧安逸。
从进了北条十一街,宋篱一直望着车窗外,他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他还是在期待见到那个人!
魏颐也不说穿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玩意儿在研究。
他想了很久,觉得宋篱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来办好,感情事,外人都不好插手。即使是他,也不能照拂宋篱一辈子,宋篱必定还要有个人来一起过日子。而那个人,魏颐觉得要是相爱人才是。
他以前是护着宋篱,觉得找回了他,就不能让他再受苦,不能去重蹈覆辙。董武找来,他也带走了宋篱,并瞒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容琛话让他有了反省——一味让人圈在一个圈子里,对方是更想要挣脱,让对方按着他自己意思去走,只在适当时候给以引导,如同治水,疏导引流比筑坝建堤是更加合乎自然道理……
想到此,虽觉得容琛话正确,但魏颐又有些愤愤,心想这人话虽如此,但是管自己时候,难道不是生怕笼子稍微不坚固吗?
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宋篱失望了,他没有在入府路边看到董武。
他以为董武会一直守在府外路边上,但显然董武没有。
董武在魏府外面等了这么多天,门房早认识他了,说小少爷不在府上,董武开始并不相信,之后也不得不信了。
那个门房看他日日报道,为人又老实诚恳,听他说话也是个有些学问修养,就并不看轻他,两人之间便还有了些交情。
后来董武便没有蹲守了,只一天过来打听一回,等宋篱回府来。
他带着李万林,将京城给好好地逛了,董武毕竟是个商人,自有一套自己眼光,他想着是要是一时说不动宋篱,就在这边来找个铺子做生意,准备打持久战。
第五十七章 中秋

第五十七章
面对爱情,没有人能够坚持自己准则。
心绪总是变化,患得患失。
宋篱回到了魏府,却没有在魏府门口看到董武,他就变得心神不宁起来,他不知道董武独身一人在京城里是否会出事,盘缠够不够,住在哪里,吃得怎么样,天气冷了,衣服可够,会不会冻到……
魏颐送宋篱回到城里后,午饭还来不及在魏府里吃,就有马车来把他接走了。
宋篱自然不好留他,眼看着魏颐离开,于是,这府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并没有可以交谈人。
他数次走到前面大门去,想问门房关于董武事,但是每次都没问出口,又踱回后面院子。
心中实在焦躁,最后停在临近厨房一个檐下,看着院子里一株核桃树发呆,那核桃树上结着不少果子,让他想起以前他和董武住村子里也有这种核桃树,葱茏树叶,青绿果子。
那时候,宋篱在董武面前随意提起想尝尝鲜核桃滋味,董武提了家里蔬菜到那核桃树所有者家里去换了半篮子带果皮核桃回来给他,用柴刀劈开了,把里面果肉给他吃。
宋篱还记得那核桃一点不像他想那般好吃,带着涩味,后来剩便是晒干了再吃。
宋篱想着想着鼻子就发起酸来,以前那些琐碎事情,现在想来也是奢望了。
而且也不知道董武一个人在京城逗留,日子是不是非常难过。以前那些怨言,痛恨,此时哪里还想得起。
他找了个竹竿去打树上核桃,几竿下来并没有掉几个核桃到地上,核桃现在还不易落。
宋篱还要打核桃,就有一个老婆婆跑过来嚷了起来,"是谁在打核桃呢?这核桃不准乱打。"
宋篱回过头去,看着对方头发花白了,嚷嚷着叫他不要打,他有些羞赧,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看着对方,问道,"现在就是核桃成熟时候,怎么不能打下来?"
喻大娘在魏家厨房里干了多年,魏归真小时候她是认识,这次宋篱回来,之前家里仆人也都去见过新主子,她自然跑过来看到宋篱就认出是家里主子了。
她原以为是府里不听话小厮在干缺德事,所以才来阻止,此时见是宋篱,就马上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老婆子真是该死,原来是孙少爷呢,我还以为是哪个不听话小鬼头在打这核桃主意。这核桃是玉少爷喜欢吃,年年都收起来给他吃。"
宋篱在魏府一段时间,知道魏颐小名是叫玉奴,府里年纪大家奴都叫他玉少爷。
宋篱把竹竿放下,去捡掉到地上几个核桃,道,"我就想尝尝鲜核桃,就自己打了几个。"
喻大娘又赶紧帮着捡核桃,道,"孙少爷你要吃说一声就行了,我们来打不就好了。你别把你手给伤了。"
宋篱笑道,"哪里就那么容易伤了手,反正在家也无事,打打核桃也打发些时间啊。"
喻大娘看宋篱笑得勉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篱捡了核桃也不走,在厨房里拿了砍骨头砍刀来用刀背砍核桃,喻大娘开始还很担心,让厨房里另外一个师傅来劝说,后来看宋篱拿刀非常地稳当,生核桃也很容易地就被他剥出来了。
宋篱坐在厨房不远处台阶上吃生核桃,味道并不好,但是就这样坐着,抬头从核桃树叶缝隙里看着蔚蓝天空,有清风吹过,心里感觉似乎要好过很多了。
董武站在后院门外看他,看到宋篱那茫然望着天空样子,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地疼。
他想起以前还在村子里时候,宋篱有说过想尝尝生核桃,但弄了一篮子回去给他吃,他又觉得味道不好,想起那时候日子,董武心里越发酸涩。
他想,无论用什么法子,还是得把宋篱挽回去。
宋篱当晚吃是清蒸多宝鱼,还有几个小菜,这菜味道让他想起了董武,董武为他做菜就是这个味道。
虽然因为想到董武而心里有些酸涩难受,但是吃到这熟悉味道,他心里还是高兴,还因此多吃了一些饭菜。
第二天,他一大早起来跑步,他家府里地方小,不能供他跑步,他就出门绕着这边街道跑。
此时时间尚早,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宋篱绕着这边街道跑了两圈,天上太阳才懒洋洋地出来,他到处注意是否有董武身影,但最后也只是失望。
他回到府里时,长久地站在大门口,望着外面人烟稀少街道,那个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来,心里怅然若失。
一上午都花在写书上了,中午下人送饭菜来,居然有他非常喜欢吃金沙蟹黄豆腐,还有红烧鳝段,他知道这里做菜并不用红烧,所以吃到这道菜后非常诧异,但味道确好,就多吃了些。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董武给他家厨子说了自己喜好。
午睡过后就看书,府里有很多科考方面书,但他全都避过了不看,而是翻阅各种杂书。
晚饭吃了扁豆煨熏肉,还有非常鲜美鸡汤。完全是以前董武做给他吃味道,他不得不怀疑起厨房来。
但他没有再找到厨房去,日日吃到自己喜欢味道,这样日子似乎感觉不到光阴流逝,只有越来越冷天气说明时间在往前走。
宋篱再也没有在大门口长久伫立等那个身影出现。
他让帐房涨了厨房每个人工钱,又给发秋冬衣时候每人多发一件。
中秋来临,魏颐来请宋篱去他府里过。
现在魏家人,除了魏颐宋篱也没有别人了,宋篱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魏颐,但他心中又不舍得离开魏府,一番纠结,最终还是去了。
中秋这日,京城里有非常盛大拜月赏月活动,取消宵禁,夜市通宵营业,还有很多活动,人们可以通宵达旦地游玩。
宋篱一大早就去了魏颐府上,魏颐现在住是亲王府,里面院落精美,曲水亭台,幽静里带着怡然。
虽然是魏颐住处,但其实是皇帝后花园。
这一天朝廷也放假,皇帝午饭过后就有过来。
上午宋篱和魏颐在一起聊天,下午宋篱就不好意思在那里当电灯泡了,将魏颐府上花园逛完了之后,就坐在魏颐书房里看书。
虽说是看书,时间过了很久,也没见他手里书翻过。
心中有事,总不免走神。
中秋节本就是亲人团聚日子,以前这一天,每次他都是和董武在一起,但今年……
宋篱叹了口气。
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天已经渐渐晚了,府里灯笼都点了起来,让院子笼罩在一层昏黄灯光里,天上月亮还没有升上来,但是可以想象,待它升上天空,它清辉将会多么地柔和而明亮。
要吃晚饭了,宋篱心里越发地纠结,去找董武,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魏颐看他这幅魂不守舍样子,让丫鬟去收拾了一个食盒来,对宋篱说道,"你明明知道他在你府上,这么久过去了,你要说什么话,也早该和他说了吧!但你看你,为什么至今还止步不前,或者赶他离开,或者原谅他,都按你心意而来就是,为何你做出决定如此之难?"
宋篱被他说得一愣。
赶董武走,和董武和好。
在这两个选择里,宋篱他明白自己心,经历了这一段时间,董武默默地每天给他做饭,他怎么能够察觉不到他存在。他心里还是贪恋董武,他想再给董武一个解释机会。
下定决心,他对魏颐说道,"小叔,今天对不住了,我不能和你一起过中秋,我现在就想回去。"
魏颐对他点点头,将刚才让丫鬟去收拾来食盒递给他,道,"这里面是点酒菜,你提回去吧!"
宋篱对于魏颐是非常感激,万分诚挚地道,"谢谢!"
说着就往外走去。
魏颐让人把那个食盒跟在他后面送过去,他站在门口,看着宋篱离开背影,眼里是柔和笑意。
而此时月亮也升上来了,如同一个灿烂笑脸。
宋篱坐马车回到府里,从马车上跳下去,就飞快地朝后面厨房所在院子跑去。
他知道,董武一定还在那里。

第五十八章 和好

第五十八章
董武想到自己一味冲到宋篱面前去求他和自己复合,宋篱定然不会答应他。
所以,他就想到了慢慢磨办法。
而在这慢慢磨过程中,要是能够近距离照顾宋篱就好了。
由此,他就想到了去宋篱府上做厨子。
要做宋篱府上厨子并不是件容易事情,好在之后魏颐无意刁难他,而且还帮了点忙,给管家说了一声,董武才因此被接收了。
董武那日在厨房院子里看到宋篱,宋篱显然清瘦了些,精神似乎也不大好,这让董武万分爱怜,又自责,觉得是自己错,才让宋篱心里难过,以至于消瘦至此。
宋篱给他送了一封信,说要和他从此分离,加上一张五千两大额银票,就再无音讯。董武并不是一个喜欢从别人身上找错误人,他会先审视自己,他伤心宋篱离他而去,他要把宋篱找回去;他更伤心是自己让宋篱难过了,所以宋篱才离他而已。
那一段忙乱而慌乱痛苦日子,对于董武,也是不堪回首。
——家里宋篱伤心痛苦,和他愈见离心,他自己感受得到宋篱在离他越来越远,但是,他以为可以在解决了其他事情之后再来请求宋篱原谅弥补和他之间罅隙;
——在外生意上问题,他忙于应对,焦头烂额,总算有所起色;
——舅舅和舅母对于他不理解,对于宋篱男儿身不接受,每天都要求他休了宋篱,重新娶女人。这来自家庭压力,他虽然能够极力顶着,但是,不免还会疲惫;
——宋篱是那样漂亮,还有别男人要打他主意,他不得不万分警惕,深怕又有第二个商少才出现,而且,这些男人可要比商少才来得有财有势有手段得多;
——还要担心宋篱身世被发现,宋篱被他家人带走……
董武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但是,事情至此,他也只能一件一件地来对付着,他知道自己在最后一段时间对于宋篱关心不够,他知道因为玉秋事情他伤透了宋篱心,他知道舅母因为宋篱是男儿身而排斥他让宋篱和他越发远离……
董武因为很多事情而后悔,但他希望宋篱能够再给他机会。
虽然他知道宋篱贵为魏府主子,他现在只是他府上一个厨子,根本配不上他,但他不能因此就放弃宋篱,他愿意以后好好地做,总有能够配上他,让他原谅自己一天。
他在魏府里,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宋篱喜欢吃菜,每次收拾宋篱饭桌丫鬟来说主子多吃了些饭菜,董武心里就非常高兴,心想宋篱应该会长好些吧。
他也会偷偷去看宋篱,但这种时候并不多,宋篱大多时候是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很少到处走,他也就没有多少机会看到他。
董武知道宋篱早上会出门跑步,担心他路上遇到危险,还曾经跟在后面跑过几次,后来看到宋篱有护卫保护,自己跟着很可能会被发现,就没有再去远远跟着,而是早早地起床去鱼市买最早最鲜鱼回来做给宋篱吃。
其实董武明白,宋篱定然已经发现了是他在做饭,但是宋篱却一直没有表态说要见见他,这让董武有些失落,不过,想到宋篱能够吃得好,他这样一直给他做厨师下去也是不错,便也没有什么可失望了。
中秋临近,董武又给舅舅那边写了信回去,李万林也是早前就回了云州城了。
也就是董武放弃了在京城做生意而做起了魏府厨子时候,他就先回云州城去了,给舅舅他们带了消息回去,说董武要在京城这边待很久,让他们不要担心。
中秋节这一天,董武也是惆怅。
遥想之前几年中秋,他都和宋篱在一起过,想到那时候温馨温暖,再对比现在孤单冷清,如何能够不惆怅。
而且这一天魏府几乎所有下人都出门游玩去了,府里人少,更显得冷清。最重要是宋篱还一大早就去了他小叔府上,想要偷偷看他一眼,也是不得。
董武这段时间来,厨艺是越发地好了,他好像是天生学什么都很快类型,厨艺也不例外。
月华初上,他守着冷清清厨房院落,不由得望月生叹,心想宋篱在他小叔府上到底好不好,有觉得冷清吗,带过去披风够不够厚,晚上夜凉,不要冻到了,知道他喜欢吃螃蟹,但螃蟹性寒,他不要吃得太多才好……
董武兀自陷在思念里,从前面院子里跑过来脚步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
那一刻,董武有福至心灵之感,他急转过身来,看向到院落门廊,一个人带着满身月华,出现在那门廊处。
董武在暗处,宋篱并不能一下子就看到他,只见宋篱慌张地四处望了望,又跨步进到院子里来,焦急地唤道,"董武,你在吗?你在吧!出来啊!"
董武那一刻有种心要跳出胸腔感觉,激动紧张,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从暗影里几步走出来,走向那个纤纤人影。
"宋篱……"他呼唤一声,声音发紧。
宋篱转向他,望着他,一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再也动不了身体。
董武疾跑上前,将他拥住了,紧紧拥在怀里。
宋篱将脸埋在他肩膀里,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温暖,有种心落在地上安心踏实。
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去想和董武之间以前不愉快,也不愿意去想董武背叛过他事情,他愿意将那些先抛弃掉。
魏颐让给送来那个食盒里都不是什么饱肚子东西,两壶菊花酒,还有一盘宫廷点心,华而不实。
董武让宋篱在一边坐着,怕他冷到了,还拿自己棉衣给他搭着膝盖。
然后自己动手做吃。
董武本就是这个厨房里厨子,很快就弄好了几个菜,蒸笼里还有剩几个清蒸螃蟹。
宋篱坐在一边默默看着他,并不说话,董武也不说,厨房里只有董武切菜炒菜声音。
把酒也温好了,董武才问宋篱道,"宋篱,你要在哪里吃饭,送进你院子里去?"
宋篱摇头,"就在这里院子里好了。"
董武也不反对。
搬了小桌到厨房外面院子里去,又把菜端出去摆上去,宋篱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拿了碗筷,董武赶紧过来,从他手上接过去,道,"我来吧,出去坐着就可以吃了。"
宋篱看着董武忙碌,只好不再插手。
当坐在院子里,月亮已经转过院墙升上来了,院中盈着一层清辉,整个世界静谧而温柔。
宋篱想起几年前,也是一个月圆之夜,董武背着自己走在村里路上,稻花香味浓郁,蛙叫蝉鸣,月亮就在头顶,董武背着他走,月亮也在走,此时想来,眼睛就微微发酸。
那些最美好记忆,全都还在脑子里,丝毫没有褪色改变。但是,他和董武却到了这一种地步。
董武端了椅子在上面垫了垫子才让宋篱坐,将温了酒倒在宋篱面前杯子里,自己这才坐下,道,"因为你没有预备在府里过,就没有准备太多菜。"
宋篱摇摇头,道,"已经很好了,就你我二人,能吃得了多少。"
月亮就挂在树梢上,这只有他两人世界里,月亮也像是走得慢了,就在不远处,伸手可及一样。
董武给宋篱夹菜,又给他剥螃蟹。
宋篱并没有拒绝,默默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才端起杯子,敬董武道,"董武,这一杯敬你对我这几年照顾……"
宋篱这一句话让董武愣在了当场,宋篱为什么要和他这样说,他记得前两年宋篱在这一天端着杯子对着月亮说,"敬这一轮明月,让我们能赏如此美景。"但他今天却端着杯子敬他,说感谢他照顾,宋篱难道是准备一杯酒断了和他以前恩情。
董武惊得把自己面前杯子都不小心扫到了地上,伸手抓住宋篱端着杯子手,几乎颤抖起来,"宋篱,你不要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为你做厨子,也不愿意和你断了以前感情。我知道,我伤了你心,让你要离开我……"
董武手,将他手握得紧紧,上面有粗砺茧子,温暖,厚实,有力,以前多少次,董武这双手握着他手,抱着他身体,给予了他三年多安稳而美好生活。
宋篱对上董武悲伤痛苦眼睛,他不忍心,只得低下头来,道,"董武,你别这样。你家里还有妻儿,你在我府里做厨子能有什么出息,你……还是回去吧!"
"不,宋篱。我妻子除了你还能够有谁,你在哪里,我自然也在哪里。我知道你气我带了玉秋回家,我可以解释,宋篱,你听我解释。"董武急切地说着,但宋篱却把自己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手里酒杯也摔在了地上,发出瓷器摔碎脆响。
"董武。你不要再说了。这些日子,我也有好好想过,其实我以前也有错。我一直厌恶你到花楼里去谈生意,但是我从不和你说,我厌恶被人当成女人过内宅生活,可我没有和你说。……我没有和你说,但是我心里难受,我在心里怨你不为我着想……"宋篱声音低沉而痛苦,他低着头,没有看董武。
董武定定地看着他,内心发苦发痛,如钝刀在磨,"对不起。宋篱。我那时候心里高兴,我高兴能够得到你,但是我也担心,我担心你哪一天就不是我了。我怕别男人看到你,也会像商少才一样地来抢夺你,我怕你出哪怕一点事,怕你被别人伤害,我知道这是我没用,我总担心有有财有势人来抢走你。我不敢让你出门,我没有想过你心情,这些都是我错。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去花楼谈生意,我以后再不去了……"
宋篱道,"董武,你别,我现在已经恢复身份了,你还是回去过你自己日子吧!你不用因为我而强迫你自己什么,真。"
董武望着他,一直摇头,"我是不会走。宋篱,我不会离了你。"
宋篱苦笑,"那你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舅舅舅母怎么办?玉秋怎么办?你儿子呢?"
董武道,"我会奉养舅舅舅母,但是,这与我守着你并不冲突。玉秋,我带她回云州城时候就和她谈好了,她生下孩子后,拿了钱就会离开过自己日子,那个孩子,我曾经希望有了他,舅舅舅母就不会再逼着我纳别女人,但是,我却没有和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因为这事而不高兴……"
董武还没有说完,宋篱就打断了他,"我不是不高兴,那是你事情,不关我什么事,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董武被宋篱说得一愣,不用想也知道宋篱这是生气了,宋篱明明是因此事生气,但他还要不断否认。
董武知道这是宋篱伤,不由得垂下了头,声音非常干涩,"我可以要玉秋来作证,我和玉秋并没有房事,那个孩子也不是我,我当时就有怀疑,但是我那时候不敢和你说,我怕你认为我做了这种事情却把责任推干净,不过,我后来问了玉秋了,玉秋确实说我没有和她如何,我是想着我和你反正不会有孩子,这个孩子可以当你我孩子养……"
天上月光清冷,晚风吹过,院子里树枝发出哗啦啦响声,宋篱坐在那里,长久地没有动一下。
他心绪非常复杂,他情感上想原谅董武,想和他在一起,但是理智上又告诉自己,如果和董武在一起,以后怎么办,让别人对魏家指指点点吗?而且,舅舅舅母那一关才不像董武说得那么好过……
现实总是比理想冰冷太多。
宋篱又想摇头,董武却来到了他面前,在他身边蹲下,抱住了他腰,几乎哽咽,"我不求别,只求你给我机会,让我在你身边,即使做厨子,做小厮,做马夫……,都行,我都能做……"
宋篱说不出话来了,眼泪从他眼里涌出来,灼热,滴在董武身上,董武心里很难受,又满是爱怜,伸手轻轻抚摸他脸颊,抹去上面泪珠,道,"只要是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行,我心里满是你,没有你,我走不远。"
宋篱哭着停不下来,伸手将他回抱住。
月亮早转过了树梢,慢慢地要升到中天去。
露气重了,天越来越冷了。
董武将宋篱拥着,道,"进屋去吧!饭菜都冷了,我再重新做。"
宋篱低声"嗯"了一声,又道,"热一热就行了,冷菜又不是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正文完结了。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在我的设想里,宋篱和董武会在一起一直走下去的,他们接下来的生活片段,会在番外里给出。
番外另外新开一篇,不V,不过更新可能会慢点。
关于小叔和皇帝的故事,会在接下来开新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番外


1

1、第 1 章 ...


  虽然开了这个番外,但是我不是故意上来骗点击和回帖的。
  因为精神比较累,所以番外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够开,对此我很抱歉。

  如果你是喜欢这篇文的,我很高兴你能够看这个番外,如果你本身就不喜欢这篇文,也不喜欢我,或者里面的人物,那么,你没有必要来这里找罪受。

  谢谢那些给予我支持和鼓励的人,我会继续努力的!!

2

2、书院一日 (上) ...


  书院一日

  思文书院坐落于京郊文仪山下,是魏家长孙魏归真出资修建,用来收养京城附近孤儿的孤儿院。
  最开始只有前后两个院落,现在已经扩大数倍,成了文仪山下最大的一个庄院。
  里面有专门照顾孤儿起居生活的人,并且给予很好的生活物资。

  里面的孩子从五岁开始入学,有从京城里请来的夫子给上课,按一旬为一周期,每旬休息两天。
  宋篱也在里面兼任老师,教授算学。

  他每天都有两节课,还要修改作业,所以总是忙忙碌碌的,即使旬休,也没见他放松过。不过,这样忙碌的日子并不坏,看到教出来的孩子一天天成长,就是一种欢喜。

  万宇是六岁被带进思文书院的,现在已经十二岁。
  这是阳春三月的上午,他坐在教室里靠窗户的位置,窗外是一片草地,草地上几株高大的桃树正好开花,桃花灼灼如同火烧的云霞,花瓣随着风飘落下来,有些落在草地上,有些飘出了围墙,他知道,围墙外面是一条小溪,这些花瓣若是落到水里,就能够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也有花瓣会飘进教室里来,万宇从窗外回过神,就看到自己桌子上已经落下了几瓣粉色的花瓣。
  他把花瓣夹进书页里,正抬头看讲台,就被老师点名了。

  "万宇,你来算一算这一题,每只篮子里有七十九只鸡蛋,一共有三十六只篮子,一共有多少鸡蛋?"
  万宇有些懒洋洋地站起身来,看着讲台上的老师,魏老师是所有夫子里脾气最好的,即使有人打瞌睡,或者有人偷偷说话,或者传小纸条,或者如他一般望着窗外发呆……他也不会如其他夫子一样用戒尺打人,也不会让人出门去站着,他只会这样让他起来回答问题。
  万宇在他这个阶段的所有学生里是最骄傲而且不羁的,他的成绩在所有同伴里当然不是最好,只马马虎虎而已,不过,他的功夫课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他拳头硬,自然没有人敢惹他。
  不过,此时在宋篱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本来懒洋洋站着的身体站直,精神也打了起来,然后再问了一句,"魏老师,你再说一次问题吧?"

  他这样一问,班上同学都偷偷笑了起来。
  宋篱拿他没办法,目光把教室扫了一眼,又问了一遍,"就是七十九乘上三十六,是多少?"

  万宇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苦思了一番,然后又捏着笔动摇了一下,最后只好抬起头来望向宋篱,宋篱叹口气,道,"既然心算不行,那就用笔算吧,你自己做不出来,望着我有什么用。"

  万宇无法,只好用笔算了一算,好半天才答道,"是不是二千八百四十四?"
  宋篱走过去看他在纸上算出来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对的。既然笔算可以,你刚才怎么就不愿意算一算呢。坐下吧!"

  宋篱说完,就又走上讲台去了。
  万宇慢吞吞坐下,望着宋篱的背影,三月的阳光在窗外明媚地照耀着,教室里也浮着一层最温柔的光芒,他看着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一身淡蓝衣衫,就如同窗外天空一般地澄净而美好。
  他知道,书院里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很喜欢魏老师,因为魏老师好看,而且温柔,最重要是他收养了他们,给了他们房子住,衣穿,食物吃,让他们不用挨饿,不用受冻,有人照顾,还能够每天坐在明净的教室里学习,长大了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对他们说,要做一个对人们有益的人,这就是对他们的要求,并不要求他们多么优秀,只希望他们有益于别人而已。
  万宇心想自己已经长大了,他的梦想是男儿志在四方,他想去踏遍山川大地,他想像落入小溪里的桃花一样能够走远,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继续待在书院里,为书院出一分力,也许可以做这个书院的护院,做里面的功夫老师。

  下课后,万宇被老师叫到了外面。
  宋篱在桃树下站着,他看着万宇,问道,"你最近怎么总是望着外面发呆,晚上没有睡好吗?打不起精神来?"

  万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道,"不是。我在想,我是应该离开这里,还是应该留下来。"

  宋篱有些吃惊,对他温柔地笑了,道,"现在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吗?你还小呢,到十五岁才离开,还有三年啊。"

  万宇摇头,"我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做事了。魏老师,我希望留下来在书院里做护卫,但是,我又想在外面去闯荡,能够踏遍山川河流。"

  宋篱没想到他这么小已经想了这么多问题,对他很是慈爱,说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到十五岁了,到时候先出门去走走,到处看看,会明白更多事情,如果那时候你还想回书院里做护院,那么,你再回来就是,如此,不是很好。你何必去烦恼思索。"

  万宇被他说得脸上露出顿悟表情,道,"原来可以这样吗?"

  宋篱道,"当然可以这样。没有走出门去看外面的人,心里向往着外面,便会慢慢厌恶起束缚住他的笼子,这样,是不会开心的。只有走出去看了,明白了,选择自己喜欢的,才能够让心平静下来,无论做什么,也就不要再后悔了。"

  万宇站在那里看着宋篱拿着书往歇息室走去,心想,能够被老师捡回来,在这个书院里长大,是一件多么有幸的事情。

  宋篱走了两步,和迎面过来的任夫子遇上,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严谨的人,对着主家宋篱点了点头,就走过去了,走过去一段,又停下来,叫宋篱道,"魏公子,董先生又在前面等你。"
  宋篱愣了一下才向他道了谢,往前面走去。
  任夫子看着宋篱加快的步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也算有一定名气的士人,因为一些事情与仕途无缘,但还不至于落得来这么一个书院里教书,是宋篱去他那里请了多次,他才来的。
  说实在的,他开始对宋篱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而且很瞧不上他。
  原因无他,是魏家的名声已然不好,虽然当官的都要巴结魏家人,但清高的文人才不屑于对魏家人谄媚。且不说魏家的魏子琦实实在在是皇帝的男宠,就说魏归真,一度有人谣传说他也被皇上看上了,总之,那些言语实在不堪,而任夫子原来也是相信的,即使不信,也总觉得是有点影子才有人捕风捉影,但后来被宋篱的诚意所感动,来这书院里教书,看宋篱为人端正温柔,待人诚恳,而且没有和皇帝有任何接触,才明白,世上事多是三人成虎,去听信那些侮辱人的言语,实在是有辱他自己的声名,之后便愿意用正眼多看宋篱了,但是说话的时候依然少,今天这样招呼,也算是关系好起来的表现。

3

3、书院一日(中) ...


  书院一日(中)

  宋篱走过一座木桥,前面的桃花树后面是一座凉亭,三个才几岁的孩子在里面玩耍,看到宋篱,其中一个就从栏杆上翻了下来,跌跌撞撞跑过来,往宋篱怀里扑,笑着唤他,"爹爹,爹爹……"

  宋篱手里还拿着书,手指上沾着粉笔灰,虽然用手帕擦过了,但还是带着白粉的颜色,孩子扑过来,他也只得蹲□来一手将他搂了,道,"小翼,今天有没有听话?"

  孩子盯着宋篱看,脸上是无瑕又欢快的笑容,"有听话。诚哥哥有教我读书,"比出手指来,"这是一,这是二……"

  从凉亭里跑出来的另外一个孩子要大一些,估计六七岁,略微别扭地接近宋篱,道,"爹爹。"

  宋篱微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道,"教弟弟读书,是很好的事情。你是大哥,年纪最大,最懂事,关爱弟妹们,是好样的。"

  魏诚点点头,黑黑的眼眸晶亮,他从一边将二妹拉过来,那个小姑娘很羞涩,宋篱笑着问她,"小鸣今天有学什么吗?"
  小姑娘赶紧点头,"我会写天和人字了。"

  这三个孩子都是宋篱的养子,因为抱回来的时候太小,他们都没有名字,宋篱就干脆收了他们做养子,都是很乖的孩子,魏诚虽然才六岁,却已经颇有做大哥的稳重,经常带着弟弟妹妹们。
  只是,魏锦翼身体是有毛病的,抱回来的时候才几个月大,但是已经被诊出来心脉受损,也就是心脏有问题,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注定活不了多久,宋篱对他很是疼爱,给他起了"锦翼"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够有双美丽的翅膀,飞得高远。
  因为宋篱对魏锦翼的特别疼爱,这个孩子便也是最粘他,最不怕他的。

  虽然这三个孩子都是宋篱的养子,但是魏诚和魏思鸣已经大些了,明白不少事情,知道自己是宋篱的养子,虽然他们叫宋篱爹爹,但是,宋篱似乎对于他们也并没有比对书院里的那些孤儿们关爱更多,甚至有书院里的大哥哥们直接说他们不过是因为本身没有名字才被收为养子的,并没有什么可倚仗,把自己当成少爷小姐。

  虽然魏诚想说自己对于爹爹是特别的,但是每次也只是在心里嘀咕而已,并不能反驳出声来。

  宋篱想把魏锦翼给抱起来,无奈魏锦翼已经长大了,他一只胳膊抱他还真是吃力,只得让魏诚给拿了自己的书,然后两只胳膊抱着魏锦翼往前面走,道,"你们董叔叔来了,你们可看到了。"

  魏诚闷声应了一句,"看到了,他从前面去了你的书房里。"
  然后再也不说话。
  魏诚是个非常早慧的孩子,三岁就开始记事了,现在实岁近七岁,对于一些事情,他小小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他不大喜欢爹爹嘴里的董叔叔。
  这个董叔叔是他们魏府上的管家,做了很多年了的样子,魏诚觉得从自己记事开始,他就是管家,有时候要出门去巡查魏府的铺子很长时间,但在府里的时候就总是和爹爹在一起把爹爹占着。
  以前董叔叔时常抱他,每次出门回来给他带玩的小玩意儿和吃的东西,虽然现在依然,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要说原因,也许是他几个月前因为躲在爹爹的园子里,看到了董叔叔抓着爹爹的手欺负爹爹吧。
  当时他觉得自己应该闯进屋子里去把董叔叔打一顿,把爹爹救下来,但不知怎么心里又想着不能这么干,于是只是偷偷摸摸地从园子里的树丛里爬出去了,因为院门关着,他只得从排水沟里出去,外面有狗守着,还害得他被狗追,脸上身上都被沾了泥和草汁,被嬷嬷训了一顿。
  现在想来,也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不喜欢董叔叔了。
  而且对于董叔叔和爹爹的关系有一种忌讳感,他知道这不是好事,故而也没有给任何人说过,甚至照顾他的嬷嬷也没说。

  宋篱抱着魏锦翼,带着魏诚和魏思鸣去后面他的书房,这个书房其实是他在这书院里的院长办公室,书房附带着一个小休息间,旁边的阁楼是书院里的图书楼,他走过两株绿叶葱茏的木槿,看到书房门果真是开着的,窗户也开着,从窗户看进去,董武坐在里面,在帮他批改作业。

  因为宋篱是教算学,故而作业答案不像任夫子的文化课那样具有灵活性,董武自学能力一流,看了宋篱编写的教材,也就学得非常好了,怕宋篱改作业累着,他在家的时候,而且有时间,就会来帮着宋篱把作业改了,还照着宋篱的样子给写评语,颇像那么回事。

  宋篱走进书房里去,朝董武笑道,"你来了。"
  董武放下手里的笔,过来把赖在宋篱怀里的魏锦翼抱到自己怀里去,道,"今早上回来的,刚才你在教课,我就过来看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董武比起抱着怀里的孩子,他多想能够给宋篱一个拥抱和一个亲吻,他出门去查看临近京城这一圈几个城里的商铺生意和账目,虽然走得不远,但也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宋篱了,急急地赶回家来,却也只能这样两眼看着他,虽然心里那般渴望能够拥抱他,在有孩子在的情况下,也只能这般努力压抑自己,和他守礼地说话。

  宋篱看到董武脸上还带着风尘疲惫,挺心疼他,就说道,"既然早上才赶回来,怎么不在家里好好歇着,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董武望着他没有说话,但那温柔而温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他对宋篱的感情。
  宋篱又哪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跑来这里。
  于是说道,"今天没有课了,我们回去吧!"

  董武背上背着魏锦翼,宋篱手里牵着魏思鸣,魏诚走在旁边,几个人一起往外走出了书院,书院门口的护卫和门房都对宋篱笑着打招呼,"魏夫子回去了?"
  宋篱笑着回应,又见他们和董武打招呼。

  宋篱他在文仪山上有一座别院,除了冬天里书院放寒假,他不住回京城里去外,别的时间都住在这座别院里。
  这座别院距离思文书院不远,走路二十分钟,而且还有马车道上去,而且也是夏天避暑之所在。
  夏天炎热的时候,魏颐不想去皇家避暑山庄,还会来宋篱这个别庄里和他一起住。
  里面并不大,但是,却真正像一个家的温暖又细致,里面的一景一物都是宋篱亲自设计的,因为他设计了这个别院,还有达官贵人慕名来请他给设计自家别院的,不过,宋篱从来没有应过罢了,给予一定参考意见的忙会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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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书院一日(下) ...


  书院一日(下)

  三月天气,接近午时,阳光正是明媚的时候,照在人身上,异常温暖。
  几人没有走上山的马车道,而是从石阶小路走,路旁是枫树,还有松柏,树木并不密集,阳光能从树叶缝隙里落到地上,星星点点的光点。
  枫树叶还是嫩绿色的,那种鲜嫩的颜色,带着初生的生机与美丽,随着风吹过,听到沙沙的树叶声响,还有地面上晃动的斑驳的光点。

  青石阶上还有嫩嫩的草芽从石缝里冒出来,显示出它们的勃勃生机。
  魏锦翼不要董武背他了,小手在董武肩膀上拍了拍,嫩嫩的声音道,"董叔,我下,下……"

  宋篱只得从董武背上把魏锦翼抱着放下来,魏锦翼被放下地,就高兴地往山上爬,脚故意去踩石阶上跳动的光点,欢快地笑着。
  宋篱看他那么欢快,也跟着笑起来,又道,"慢点,别摔到了。"又赶紧交代魏诚,"小诚,去把小翼护着点,别摔跤了。"

  魏诚走到弟弟身边去,牵着他的手,魏思鸣也跑了上去,跟着哥哥弟弟一起走。
  孩子心思总是单纯的,即使只是天上的阳光,还有翠绿的树叶,也足够他们高兴不已,卖力地往上爬。

  宋篱和董武渐渐地就走到了后面,说起话来,宋篱问了几句他出门路上的事情,董武回答,"铺子里都好。路上也遇上了些新鲜事,回去了正好说给你听。在景阳城里恰好遇到了几块白狐皮,质量上乘,正好用来给你做一件狐裘,我已经让陆师傅拿去做了。"

  宋篱听他这般说,就道,"皇上去年不是赏赐了一件下来,而且还有前两年你给我做的几件旧的,我冬天何至于要那么多狐裘,你让陆师傅来给小诚他们量量,给他们做吧。而且,你自己做一件怎么了,你总是把这些给我,我哪里穿得过来。"

  前面孩子已经跑远了,山路上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两人走在这阳光缀满的石阶上,董武无法压制心中的渴望,伸手将宋篱的手握在了手里,牵着他走,宋篱手缩了一下,又反握住董武的,董武的手依然宽大有力,因为再不做以前的那些粗活,手上的厚茧变成了一层薄茧,但是一如以前的温暖而富于力量。
  董武脸上是温柔的笑意,看着前方向前不断延伸的石阶,道,"你那么怕冷,总担心你冷,有多少件狐裘都不觉得多。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不惧寒,穿棉衣就行。"
  他说着,宋篱将他的手捏紧了。
  董武接着又道,"小家伙们的冬衣之后再找材料做,他们正长身体,即使现在做了,到冬天穿,怕是又小了。"

  宋篱想着这倒对,但还是心疼董武不知道爱惜自己,就说道,"我是不要什么白狐裘了,让陆师傅做给你。要是你不这么干,就不要把那东西拿来让我看到了。"

  听宋篱这是在生气了,董武只好道,"我又不是没有冬衣穿,唉……"

  宋篱抬眼瞪着董武,也不是真生气,但沉着脸道,"叹气做什么,又觉得我霸道了。"

  董武笑起来,真想在宋篱那如玉般的脸蛋上亲一口,道,"娘子这么说,我真不敢领受。"

  听董武这老实人又不老实地调戏自己,宋篱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去,董武赶紧上前两步,伸手去拉他,道,"真生气了?"

  宋篱只是觉得羞窘罢了,生气还不至于,但是依然不理董武,董武伸手来拉,他就赶紧躲,只是这是石阶山道上,不适合情人打闹,宋篱一不小心就踩在石阶边沿,差点摔跤了,被董武赶紧上前把他抱住,但脚踝还是崴到了,一时间非常疼,宋篱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倒吸着冷气,董武赶紧把他放在石阶上坐着,着急又心疼地问道,"脚崴到了吗?"

  宋篱点头,皱着眉吸气,确认了是左脚崴到了,董武蹲□脱了他的鞋子,又把袜子脱掉,露出一只白皙的漂亮的脚,触到空气,宋篱的脚还是有些冷,被董武把脚握在手心里又痒地缩了缩。
  董武仔细看了脚踝,却并没有多大异样,既没有红,也没有肿,跟没事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摸上去,宋篱过了最开始的那阵疼,此时又不疼了,即使董武摸上去,也没觉得疼,他只觉得脚掌痒,又缩了缩,道,"不疼了,痒。"

  董武还是道,"要让大夫来看看,若是有事,一定要好好调养,不要不当大事来看。你骨头脆着呢,上次撑着桌子也能把手腕伤了……"

  董武说着,就满是心疼忧虑,总觉得宋篱全身没有一处不是脆弱的,需要人好好呵护的。
  宋篱倒是真不以为意,道,"上次手腕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都过多久了,你越来越唠叨。"

  董武看宋篱这样,只得在心里叹口气,他在宋篱面前也许果真比以前唠叨了,但他觉得要说就是要说,不然宋篱不当回事,他不爱惜自己,但是董武却是心疼不已的。

  董武给宋篱把鞋袜穿上,虽然宋篱说脚只痛了一下就不痛了,但董武依然坚持背他回去。
  董武固执起来,无人能够争锋,宋篱只得趴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回去。

  宋篱将头靠在董武的肩膀上,只能看到董武的一点侧脸,还有他的耳朵。
  往前望去,是往上的石阶路,并不陡,一步一步往上,通往他们的家里。
  宋篱看着透过稀疏的树叶落在山道上的阳光,道,"天气真好啊。"

  董武应道,"是啊。你下午正好把头发洗了,在阳光下晒干,不要再晚上洗头,不容易干,又得头疼。"
  宋篱低声应了,心想也只董武如此周到而且细心地想着他的一切。心中暖暖的,就像是这被阳光抚慰着的翠绿的新叶一样,因为有春日这样的阳光,即使之后要遭遇夏日的风雨雷电,秋天的萧瑟,那时候,也该是不后悔的吧。

  宋篱不由得凑过去在董武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董武向前走的身体不由一愣,然后又侧过头来看宋篱,宋篱已经把脸看向另一边了,董武低头笑着,背着背上的这个人,就像是背着他的一切一样,有背上的人在,无论到哪里,无论失去其他什么,都不会感到伤怀和不舍。
  只要还有这个人在,一起走过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可以惧怕的。
  人心里有了所爱,有了依托,有了无法舍弃的东西,那么,才可以真正地对名利视为浮云,对未来不惧怕,更加坚强,而且勇往直前吧!

  董武把宋篱背回去,家里的家仆们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两人暗地里的关系,家仆们怎么也知道了些,但是不会到处乱说罢了。

  宋篱回去的时候脚不痛了,便硬是没让去叫大夫来。
  吃了午饭,董武还给他洗了头,把头发擦得半干了,在阳光下放了躺椅,宋篱躺在上面睡觉,董武也在他旁边睡着了,过一会儿又起来给宋篱拉一拉搭在他身上的披风。
  一觉睡起来,宋篱身上还懒洋洋的,准备进书房里去写还没完成的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脚痛起来了,不察之下走一步路,马上痛得一声低吟,董武赶紧过来扶住他,"这是怎么了?"

  宋篱只得坐回躺椅上去,指着脚,"痛。"

  董武赶紧给他脱了鞋袜看脚,发现左脚脚弓处已经有点红肿了,在白玉般的脚上特别明显。
  原来刚才宋篱脚痛,并不是脚踝崴了痛,而是不知怎么伤了脚弓处。
  这下魏家别院里可就忙起来了,马上有人去请大夫,又端水之类,董武把宋篱抱进屋里去,让他坐在床上,三个孩子也午睡起来知道爹爹脚伤了,跑过来看。

5

5、脚伤(上) ...


  脚伤(上)

  宋篱的脚伤开始所见并不严重,之后却是连走路都不行了,一踏地上就痛,而且左脚掌肿得厉害,估计是刚才宋篱从躺椅上下来时没有注意,走那几步将左脚弓处骨头伤到了。

  大夫被请来给看了,说是骨头有些错位,要重新扭正才行。
  大夫这样说,董武和宋篱都惊讶了,完全没有想到只是在石梯上崴了一下就伤得这样严重。
  将骨头扭正,可不是一点疼痛,怕孩子们看到难过,就让嬷嬷和丫鬟们把几个孩子都带出去了,董武坐在宋篱身边,把他的身子揽到怀里,脸也让埋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正骨。
  又怕宋篱太痛,而要求大夫用麻沸散给宋篱喝了再正骨,但大夫说喝了麻沸散,要是骨头没有正好,大夫并不能很好地判断,一定要宋篱清醒着自己来感受才行,又说不是很疼,不用担心。

  虽然大夫说不是很疼,但董武还是将宋篱的手紧紧抓住,似乎他比宋篱还紧张。

  宋篱虽然脚痛,但还是能够忍受,对大夫说道,"陆大夫,你开始吧。我没关系。"

  陆大夫坐在矮凳上,将宋篱的脚握在手心里,先是四周都好好摸了摸,这才决定如何用力。
  宋篱的脚比一般女人的大一些,但是,形状却好似女子的漂亮,美好地如粉雕玉琢,握在手里,就像是最精美的玩物。
  陆大夫又抬眼看了趴在董武身上,半边脸露出来看着他的宋篱,不得不感叹,这位魏家长孙的容貌也绝对是世间少见的漂亮,他没见过魏家那位把皇帝迷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恩宠稍弛的子琦公子,但是据说两叔侄长相上是极相似的,那么,从面前的这位魏家长孙身上,也能够明白,为什么皇帝那么宠着那位子琦公子了。
  不过,陆大夫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已经年过六旬的他也是听着京城的各种说道过来的,当年魏家的尚书大人是多么地清正廉明,声名极好,魏家的大公子当年年仅十六岁高中榜首,也极是风光,惹来多少人的赞叹羡慕,没想到后来居然出了那样的事情,到现在,虽然魏家此时比当年还风光,但也要看看这风光到底是什么风光啊,幺子给皇帝当男宠,现在的当家是长孙魏归真,却极是好做生意,还开了收容孤儿的书院,不过,陆大夫从好几年前起给魏归真瞧病开始,到现在这么几年来,早看明白了,魏家这长孙和他家的管家董先生定然也是关系不清楚的,这么多年也没有娶妻,难怪外面因他不娶妻而传言这魏家长孙也是皇帝的榻上之臣。

  不过,陆大夫倒看出来魏归真和皇帝该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和他家管家定然是以契兄弟的关系在过日子的。

  而且,这魏归真容貌若此,该也是没有哪位女子容貌能出其右,来嫁给他。

  陆大夫心里叹了一阵,就说道,"魏公子,我这就用力正骨了,要是痛,你还忍着点。"

  宋篱点点头。
  要把自己的脚看着,董武却伸手将他的眼睛捂住了,另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上半身固定住,即使过会儿痛,他怕也不能挣扎。

  正骨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宋篱自己似乎都听到了自己骨头一下子契合上去的声响,然后才是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几乎要痛呼出来,扣住董武的胳膊的手用力地抓紧了。

  虽然当时极痛,宋篱额头上甚至冒了冷汗,心脏也紧紧缩了起来,但是一会儿疼痛就散了很多。

  董武将捂着他眼的手放开,手指抹了抹他额头上的冷汗,问道,"很疼吗?"

  宋篱摇摇头,然后有些脱力地靠在董武身上。

  陆大夫又摸了摸宋篱的脚,问道,"这疼痛是不是好多了。"

  宋篱经过刚才的疼痛,声音里也带着虚弱,道,"不太痛了,骨头是不是掰正了。"

  陆大夫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问宋篱的感觉,这才说道,"接回去了。"

  董武松了口气,将宋篱往上抱着坐进榻里去。

  陆大夫又开了药,让用来泡脚,又说宋篱是身子虚所以才那么容易崴了脚,于是又要开药给调理身子。

  宋篱听说又要喝药调理身体,眉毛都要揪到一起了,也许是胎里带来的毛病,魏颐说过他打小身体都不好,到现在,也是总是要喝药调理身体,而宋篱喝药早喝厌恶了,且认为是药三分毒,多数时候不乐意吃药。
  但董武却认为身体不好,总是要吃药的,而且宋篱坚持体育运动,他也很支持,他在家,早上就总是陪着他一起跑步爬山,如此,宋篱身体倒好些了,但生病的时候依然有。

  董武看宋篱不爱喝药,就对陆大夫说道,"调理身子的药就先不开了,他脚上好了再说吧!"

  虽然已经被正骨了,但宋篱还是不被允许走路,用药水泡脚后,还把左脚给包了起来,因为需要消肿。

  不能走路了,宋篱只好坐在榻上看书,董武在他旁边书桌上看帐本,又和宋篱说几句话。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并不烈,暖洋洋的。
  渐渐地,阳光又从窗户处转走了。

  似乎时间很快就过了,到了晚饭时候。
  因为宋篱脚不方便,便在他院子里卧室外的外间用饭,三个孩子也过来了,以前魏锦翼总是要黏在宋篱身上的,今天得知宋篱的脚伤了,他便也不敢造次,被董武抱着坐在宋篱旁边的椅子上,董武坐在宋篱的另一边吃饭,也不用丫鬟们伺候,一家人开始吃饭。

  董武会很周到地先给宋篱夹菜,然后家里小孩儿都要夹,魏锦翼不喜欢吃一切味道有些冲的菜,桌上有獐子肉,他就不要吃,说有别的味道。
  宋篱看一看他,道,"不吃就算了。那多吃蔬菜。"给他夹了一筷子炒黄菜。

  魏锦翼也不喜欢吃黄菜,就把碗里的饭菜搅来搅去。
  董武看着就生气了,但没发作,而是说道,"须知盘中之餐,粒粒皆来之不易。"

  魏思鸣不知道董武在说魏锦翼,发现自己掉了米粒在桌子上,就羞愧起来,道,"董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把米粒洒在桌子上了。"

  宋篱自然知道董武是在说魏锦翼,他不会去拆董武的台,于是就说道,"以后多多注意就是。饭桌之上,总是要有些规矩才行的。"又看向魏锦翼,道,"黄菜吃了骨头好,你多吃,才能长得高啊。"

  魏锦翼其实已经知道董武和宋篱都是在批评他了,不由得垂下头,"嗯"了一声,开始吃起饭来。把不喜欢吃的黄菜也吃下去了。

  而宋篱依然说道,"下次收稻子的时候,我们到村里去住,你们也去看看庄稼种出来有多不易。"

  三个小孩儿只好赶紧应是。
  吃了晚饭,宋篱又把三个孩子留下来给他们讲故事,多是孟母三迁,孔融让梨这一类的让孩子懂事理的故事。

  天色晚了,三个孩子才回他们的院子里去休息。
  魏锦翼和哥哥一起睡,他被丫鬟抱着放到床上,等丫鬟嬷嬷们都出内室去了,就拉着哥哥的手道,"董叔回来了,又不能和爹爹一起睡了。"

  魏诚听后眉头一皱,但也没有多说,只是交代他道,"不要把这些话乱在嬷嬷丫头他们面前说,到时候会被笑话的,知道吗?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和爹爹一起睡。"

  魏锦翼嘟嘟嘴巴表示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魏诚则是想到董叔回来,爹爹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和他们在一起了,不由得小小年纪,轻叹口气。

  宋篱洗了澡,被董武抱上床去,他坐在垫着厚厚的褥子而异常柔软的床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董武把被子拉过来让他盖上,他只是随意盖了一下,又去看自己的脚,道,"这药味可真大。"

  董武握着他的脚仔细看了看,道,"红肿消下去一些了。"
  然后又拿药来给他抹上,包上纱布,"过几天该就能够好了。"

  宋篱叹道,"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路,不然教课可怎么办?"

  董武道,"明天不能去教课,多养几天才好。这么几天课,你不去又能如何。我看,现在书院里学生越来越多,你教课越来越累,应该再延请一位夫子才对,你也可轻松一些。"

  宋篱想想,道,"的确是该再请一位夫子。"

  董武看他答应,也就放心了。

  等他去洗澡再进内室里来,宋篱已经在床上躺下要睡了,听到董武进屋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向他,眼里是温柔的笑意,将被子掀开一点,道,"进来吧!"

  董武上床将他拥住,又怕会碰到他的伤脚,就问道,"你脚伤了,睡熟碰了你的脚就不好了,我去睡榻上吧。"

  宋篱伸手环住他,道,"你走这么久才回来,这下又要去睡榻上,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董武听得宋篱怪罪,赶紧解释,"我是怕伤了你的脚,你知道,我……"声音已经低哑了下去。

  一个多月不见,回来拥着离别时日日思念渴望的爱人,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宋篱已经倾过去在董武嘴角上亲了一下,又移去他的耳廓亲吻,低声道,"小心一些就好了,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件不好的事,明天这里不更新哦,后天也不更新,有重要事情做。

《流光印记》发存稿,会按时发。


6

6、脚伤(中) ...


  脚伤(中)

  宽大柔软的床上,床帐已经放下来。
  房中的烛火却依然摇曳着,散发一室暖黄光晕。

  董武怕将宋篱的伤脚伤到了,用手抓着他的小腿将腿抬起来,淡淡光晕里,宋篱的腿如同最精致的玉雕,握在手里却柔软温暖细腻,董武止不住心中的浓烈爱意,从脚踝往上一寸寸亲吻,宋篱微微喘着气,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微嗔道,"都是药味,你别……"

  "有药味,我也喜欢。"董武含糊答着,舔/吻渐渐往上。
  董武的灼热呼吸呼在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上,宋篱动/情地伸手去抚摸董武的头发,董武被宋篱柔软细嫩的手指拂过脸颊又插入头发,也激动起来,看着宋篱那已经些微抬头的欲/望,还是嫩红的颜色,一如他的人一样的漂亮,不由得十分动/情,慢慢地含进嘴里,挑/逗吞吐,手指也在周围抚摸揉弄。
  宋篱本还摸着董武的头发,此时一时太激动,手控制不住握紧,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之后怕把董武的头发抓疼了,只好把手放开,抓在被褥上面,腰却软了,腿弓起来也止不住汹涌如潮的快/感,嘴里溢出带着情/欲媚意的声音,似泣似羞,"董武,董武……,你……你先放开……"

  却没等到董武放开,便已经达到高/潮。
  宋篱软在那里,脑子还在一片高/潮的余韵快/感里回不过神,腰部被垫了软枕,后面也被沾着药膏的微凉的手指入侵,他喘着气,动了动头,如缎的黑发散开在床上,随着动作流动着微微光晕。
  董武将他搂起来,手从背上划过,将他的发丝都握着手里,那种柔软又顺滑的感觉,直让他更加激动,把他头发顺在一边,就握着他的腰慢慢插/入进去……

  宋篱抬眼望着董武,董武低下头抱着他亲他,宋篱手攀上他的肩膀,又去抚摸他的脸颊,微微喘着气,低低的呻吟声间或响起,面前的整个世界都摇晃着,却像是水波晃动,他漂浮其上,却并不感觉惊慌,只沉迷其中,安心,温暖,又激动,情/欲癫狂。

  等一切回归平静,董武将他抱在怀里,将被子紧紧裹紧,亲吻他微微汗湿的额头,低哑的声音里还带着情/事的余韵,声线性感,问道,"还好吗?"

  宋篱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回过气来,才红着脸道,"好像脚有点痛起来。"

  他这一说,董武赶紧起来给他看脚,宋篱看董武那自责的样子,赶紧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刚才在床上踹了一下,然后就有点痛。"

  董武起床披了衣服,拿了药再来给宋篱上药,又用手轻轻地揉,似乎手里捧着的是个婴儿的脚一样,生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就揉坏了。

  宋篱在床上踹的那一脚可不轻,但他不想让董武太担心,就说没什么,董武给他揉了揉,上药包扎好后,才去弄了热水来给宋篱擦身,收拾一番后,才上床相拥而眠。

  宋篱真没想过脚上的伤会加重,第二天早上,宋篱还没醒过来,董武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脚,发现经过一晚不仅没有好多少,反而肿得比原来还厉害,这才知道昨天晚上的床事的时候,宋篱是真把脚伤到了。

  宋篱睡梦里并不觉得脚痛,他睡醒时,董武已经让下人又去请了大夫,而且怕陆大夫并不好,就让下人去了魏颐府上,请一直给魏颐看病的金大夫来给宋篱看看。

  宋篱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肿得厉害的左脚,只在心里叹口气,心说只贪欢一次,居然就把脚给伤成这样了。
  想到昨晚床上滋味,不由得心中痒痒,似乎又有些动情,便觉得其实还是蛮划算的。只是这段时间不免不能去给学生们上课,只能请病假。

  董武拿着梳子给他梳头发,黑亮的丝缎般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身后,董武握在手心里,心中就升起无限柔软和情意绵绵之感。
  不由得趁着宋篱没在意,低头在发丝上亲吻了一下。

  给宋篱梳好头发,又亲自拿了洗漱用品来伺候他洗漱,宋篱怪他道,"让丫鬟进来做就是了,你何至于来做这些。"

  董武脸上是笑容,从他手里接过用完的巾帕,道,"不是还有侍执巾栉这个词,日日这般做也是应该。"

  宋篱听他这么说,噗哧一声笑出来,道,"以前我也没这么伺候你,你倒是拿这个词来揶揄我。"

  宋篱因为笑容而脸上如同晕着一层光一般地明亮,眉眼异常清丽,董武看得心痒痒,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抚过,又抬起他下巴,俯□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你知道我怎么忍心让你做。"

  宋篱伸手握住董武的手,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说真的。我知你待我的情意,所以才做这些。我心里感动,但是,你每日也忙碌,你也该体谅我是不是忍心看你这般忙里忙外。"

  董武赶紧说道,"哪里有多忙,都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在你身边时,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做后心满意足,别说端茶倒水这些事,任何事情我都想亲历亲为,不想让别的人沾手。再说,朝起为妻挽发窗前,侍弄巾帕抚娇颜,不是每一个做夫君的荣幸之至之事。"

  宋篱就知道董武决计不会吃亏的,这个人就是假老实,宋篱佯装生气地道,"刚才还说侍执巾栉呢,现在就这样了。你这人,大早上起来就故意气我。我脚还疼着呢。"

  董武只得赶紧去看他的脚,宋篱因为脚受伤,一直坐在椅子上,脚上穿了袜子还没有穿鞋,他抬起没伤的右脚就去踢董武,董武一把把他的脚抓住了,袜子滑下来,还能够看到脚腕上面有几点昨晚留下来的吻痕,董武看着就又在他脚腕上亲了两下,宋篱脸一下子红了,踢着脚让他把自己的脚放开,道,"你也不嫌脏。"

  董武笑着看他,"是你的都不脏。"

  宋篱被他深深的黑眸看得心跳加速,为了掩盖自己的魂不守舍,赶紧要把脚抽出来,没想到一挣扎,就这么把椅子给挣翻过去了,因为董武及时把他的腰抱住,他才免于跟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被董武抱着放在榻上,他还一脸讶异,问道,"董武啊,你说我这两天是不是犯了冲,你看有我这么倒霉的吗?坐个椅子都能翻下去。"

  董武道,"下次坐椅子上不要再乱来,就不会倒下去了。"

  虽然董武嘴里这样说,但心里的确担心宋篱,用过早餐之后,就去找了辟邪的佛珠手链来给宋篱戴着,还去找了好几块玉佩来,挂在腰间的也有,戴在颈上的也有。

  宋篱还不想戴,董武才不由着他,硬是要求他不准取下来。
  又去检查孩子们脖子上的玉佩是不是一直戴着的,还要求他们把佛珠也给带着。

  宋篱不想自己一句话引来董武一系列行动,之后不由得叹着问董武,"你难道还要去请高僧来做法不成?"

  董武点头,"这要我亲自去请才行,让别人去请显得不庄重。"

  宋篱于是只得无语了。

  正准备劝一劝董武,就有下人进来说魏公子的马车上山来了,不时就到。
  董武听闻,才对宋篱道,"我让人去魏公子府上说你脚伤,想请金太医来给你看看脚。"

  宋篱怪罪他道,"你这样去一请,小叔必定也会来看看的。就是脚上一点小伤,如此小题大做,唉……,你呀……"

  董武一下子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而郑重,他在宋篱少有这种面目,以至于让宋篱愣了一下,心想董武生气了么?
  董武板着脸道,"这哪里是一点小伤,伤筋动骨之事,你自己不上心,别人还上心不得。"

  宋篱看董武生气,只好拉了他的手一下,而且,孩子们也从一边廊上过来,董武只好缓和了脸色。

  董武是真担心宋篱,宋篱以前骨头不像现在这么脆,至少不会在台阶上崴一下就伤了脚弓。他真担心宋篱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昨天没让陆大夫给宋篱开调理身体的药方,就是想着让有天朝第一神医之称的金太医来给宋篱看看。但是既然金太医贵为太医,又有天朝第一神医之称,即使是宋篱,也不是想请他就能请到的,必定通过魏颐才行,所以董武才一大早就让人去魏颐府上说宋篱脚伤得严重,希望请一个太医来帮着看看,魏颐心里将宋篱看得极重,听闻他脚受伤,一定会带金太医来的。
  董武心里就打着这个算盘呢。

  宋篱脚受伤,自然不能出门去迎接魏颐,董武就赶紧带着魏诚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写H,手生得厉害啊。

大家尽快看吧,如果被河蟹掉了,我就只好把这一段删了。

PS.魏颐的文,会在这个番外写完后开。

脚伤(下)

  董武到大门口,魏颐的马车已经到了,从一边无门槛的马车道进到院子里来。

  跟他一起来的不仅有金太医,还有贴身便衣侍卫四名,伺候他的小厮一人,丫鬟一人,然后还有马车夫,两辆马车。

  他被小厮从马车里扶下来,董武上前问了礼,魏颐对他露出个和气的笑容,道,"宋篱他脚受伤,这段日子怕是要劳烦董先生的照顾。"

  已经八九年过去了,魏颐对董武的态度都是客气的,态度倒不至于疏远,但绝对也没有稍微亲近一些。
  他心里还是对以前董武对宋篱做过的事情有些芥蒂,即使愿意为了宋篱的幸福而让这个男人继续和宋篱在一起,但他还是一直站在外人的角度冷静地注视着董武,不会让他再做出伤害宋篱的事情来。

  而董武对魏颐呢,是态度带着恭敬的,且不说他是宋篱的长辈,就说他是皇朝别人背地里戏说的皇后,皇帝枕边唯一人,枕边风一吹,别说一个一般人,就是丞相尚书之类的大人物也能够让你栽下去爬不起来。
  董武能够不对他恭敬吗?
  而亲近,是不敢的,也没有想过。
  虽如此,董武和魏颐的关系并不差,话语虽客气恭敬,但家庭小事也都能够在一起细说,毕竟是关于宋篱的。

  魏颐问了两句宋篱脚伤的事,董武赶紧应到,"昨天上午,我去书院里接宋篱回来,太阳好,正好从山路走回来晒晒太阳,没想到不小心就在石阶上崴了一下,开始疼了一阵,之后又好了,但下午他午睡醒来,脚就肿了,昨天叫过陆大夫来看,说是脚弓骨头有伤到,做了正骨,宋篱说好些了,昨晚上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没想到今早上又严重了,已经肿得不忍看,想着金太医医术高明,无人能敌,要是他能来给宋篱看看,宋篱也能够少受些痛,而且脚不比别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我照看不周,大罪过了。"

  魏颐听他如此说,就叹道,"宋篱这身体怎么就差成这样,崴一下脚就伤得如此严重了。"

  董武接着道,"是啊。昨日陆大夫也说了,宋篱这估计是身子上有些弱,所以才崴脚伤得如此重,若是金太医还能够给宋篱开开调理身子的药方,那就更好了。"

  魏颐心想董武让他带金太医来估计这才是目的吧,不由得又感概于董武对宋篱的一番心意,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董武,无论宋篱,还是他这个做小叔的眼看着,也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了。
  如此对宋篱好的人,魏颐想,出了董武,也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
  于是说道,"宋篱的身子哪里出了问题,都是要紧事。"说着,又对身后年近花甲的圣手金铎道,"金老,估计最近就要麻烦您了,我也就这么一个侄儿,您还得好好给他调一调身子。"

  金铎是皇帝指给魏颐专门看病的,听魏颐这么一吩咐,马上答道,"魏公子还请放心吧,老朽不敢不尽心。"

  金铎并不是第一次来给宋篱看病,之前还有好些次,每次都是魏颐让他来的,对于医治宋篱,他也没觉得憋屈,且不说宋篱是魏颐最上心的而且唯一一个亲人;而且,虽然金铎一把年纪,但金太医还是有点见色眼开的,此人曾经因为好色差点被杀,要不是皇帝看他医术高明,要留着用,他早就去阎王那里报到去了,所以,给宋篱看病,他心里高兴着呢。不过,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一副恭敬地神色对着魏颐。

  因为魏颐到来,宋篱府上的下人们都跪着迎接,万万不敢乱打量乱看的,这倒不是宋篱或者魏颐他们不体谅下人,其实,让他们按照规矩来就是最体谅的了,以免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没有规矩的下人受罪。

  魏颐进到宋篱的院子里去,宋篱还在厅里坐着,魏思鸣和魏锦翼陪在他身边,两个嬷嬷和几个丫鬟也在。
  看到魏颐进来,两个孩子就过去像模像样地问了好,下人们则行了跪拜礼。
  魏颐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发,又给了见面礼,才过去宋篱身边坐下,看到宋篱那包起来的肿着的左脚,道,"你这脚怎么就伤成这样了,昨天下午就该直接让人去我府上给我说,要是那时候让金老来,说不得不会如现在这般严重。"

  宋篱只得对他笑笑,道,"就是肿了,不是特别痛,不用太担心。"

  魏颐看着那肿得跟个馒头一比的脚,眉头直皱,"还说没什么。你呀,你这脚我看着就瘆得慌。"
  说着,就叹口气,又瞪宋篱。

  宋篱只好安慰他道,"真没什么,会好的,会好的。"

  董武在旁边看着宋篱的脚,心痛得不得了,却一句话也没法说。

  下人端上来的茶水魏颐也不吃,就让金太医赶紧来给宋篱看脚。

  为了安静,董武把宋篱抱进了里间里去,孩子们也被带出去玩去了,金太医让端水来把宋篱脚上抹的药洗掉,他本是要自己来洗的,但董武赶紧过去亲自动手了。

  别怪董武不让金太医上手,董武的自我领土意识是很重的,虽然金太医总是一副杏林圣手的派头,但他每次给宋篱把脉时间总是捏得太久,摸过去又抚过来,董武就觉得这老头心思龌龊,虽然要求助于他给宋篱看病,但从来不肯让他多碰宋篱一下。

  董武轻柔地给宋篱洗脚,宋篱倒没觉得疼,不过,等之后金太医上手摸上去,他就痛得差点叫出来,但又只好忍着,抓着椅子把手的手指都捏得关节青了。

  金太医检查了一番,就说他脚伤很严重,骨头倒是正的,但是伤了筋,所以才肿得这样严重。

  于是又是开药方,又是揉捏针灸,一番折腾下来,宋篱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只把董武看得心疼不已,就想把金老头踢到一边去,不让他给宋篱治病了。

  之后弄好了,上了药包扎起来了,董武给宋篱擦了额上的汗,又抱他到榻上去坐好,腿上搭上毯子,魏颐坐他旁边和他说话。

  金太医叫董武和他一起出去,在外间站着,金太医用巾帕擦了擦手,又让伺候的丫鬟出去了,才对董武道,
"董管家,老夫不得不交代你两句话,魏小公子这个脚不方便,最近还是不要有房事地好,他本就气虚,出精不宜于养气,脚不容易好,而且,还有可能不小心又伤了,脚不就更严重了。"

  董武只好赶紧应了。

  金大夫又说自己还没吃早饭就被魏颐拖来了,让董武赶紧让人给他准备饭食。
  董武也赶紧吩咐了人去干。

  宋篱的脚被扎了针,之后果真消肿很快,疼痛也减轻了。
  加上有魏颐和他聊天,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董武时常还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看两人关系亲密,宋篱高兴,心里也就同样高兴。

  金大夫吃饱喝足了,就又才去给宋篱诊脉查看身体,在手腕处把脉了大半天,又沿着整条胳膊把脉上去,宋篱一只雪白漂亮的手臂上还有一两点可疑的痕迹,魏颐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但金大夫却只把脉更久,久到连魏颐都烦了,道,"金老,您老还没看好吗?"

  金铎这才收回手,开始说宋篱的身体状况,经他一说,宋篱毛病多得很,肝上不行胃上不行肺上也有问题,要慢慢调理,然后开始开药。

  虽然说有问题,但魏颐一听,就知也不是大毛病,慢慢养着就该没事。

  金铎,虽然年近花甲,但是面相并不老,矮瘦矮瘦的一个老头,喜好装深沉,曾经因为摸魏颐的手臂久了点,差点被皇帝一剑杀了,后来就再不敢多摸魏颐。
  但魏颐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反而挺喜欢的,觉得这人虽然面上喜好装深沉,但心里却是个老小孩儿,有点色心,但没色胆,而且心地好,两人暗地里还有点忘年交的意思在。

  魏颐来了宋篱这里就不想走了,说要住几天,让人回自己府上去拿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来,又让带话给容琛说自己不回去了。

  宋篱是高兴的,孩子们却并不是特别高兴,因为魏颐来了,宋篱晚上就不给他们讲故事了。

  下午,宋篱和魏颐两人在阳光里下围棋,宋篱棋艺全是魏颐教的,而且没多高明,魏颐却棋艺高段,所幸魏颐不嫌弃宋篱棋臭,愿意陪他练习。

  下了一阵,魏颐突然说道,"今年秋天,我想出门去走走,你到时候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宋篱手里的棋子顿了一下才放下,道,"你给我说了,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皇上他允许你去。"

  魏颐下了一个棋子,道,"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又不吃他的俸禄。再说,也不离开多久,冬天前就回来吧!"

  宋篱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从一边廊下传来脚步,而且不是一人,回头去看,即见一身便装的皇帝陛下正走过来,于是心想魏颐才到自己这里来这么一会儿,皇帝就追过来了,到秋天,他真会放魏颐出门去旅行一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