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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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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之飞来横爱》作者:恩顾(出书版)

文案

私自逃爱的夏威,一旦被段和逮住,后果堪虞;
夏威:"呀、呀灭跌……和哥哥,你对人家好凶哦……。"
段和:"你不会做人,那就学着做狗吧!"
只上了几天学的乐正七开始吊儿郎当,魏叫兽软硬兼施调教小屁孩;
乐正七:"我不想写作文,啊……不要不要,我……我写、我写……"
另外,一直温顺少语的杨小空,是如何与装腔作势的白教授勾搭上?
杨小空:"白教授在我心里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外冷内热的段杀因为一个无厘头的误会,千里迢迢地来与柏为屿相见欢;
柏为屿:"谁让他来和我相见欢?我一点都不欢!
老子帅可敌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上次被他骗上床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他娘的这狗还咬上瘾了……"
段杀:"你再说话,我就打你。"
这个死面瘫男居然来强的,可是为什么柏为屿却越来越乐在其中?
不要啊……谁要跟这个暴力面瘫男在一起?


第一章

白左寒睡到入夜时分才醒来,他坐起来揉了揉睡歪的脸,抬眸时看到乐正七正坐在书桌前抱着脑袋写作业。
白左寒连咳了两声,示意自己已经醒了。
乐正七回头看他一眼,愁眉苦脸的说:"白教授,醒了?"
白左寒睡眼朦胧地看向窗外,"天色不早了,叨唠你们大半天,不好意思,我该回去吃饭了。"
"好,再见。"乐正七继续写作业。
白左寒尴尬万分的心想:"魏南河是怎么教育你这死孩子的?也不知道要客套点留我下来吃个晚饭?"想到此,问道:"南河呢?"
"在配釉吧。"
"这样啊,我去跟他说我醒了……"白左寒的肚子饿得叽哩咕噜乱叫,心想着魏南河应该会留他吃饭吧,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要外走。
"不用了,他很忙。"乐正七咬着笔头含糊不清地说:"他叫我转告你,醒了赶快滚,别打搅我写作业了。"
嗷!白左寒有低血糖的毛病,此时饿得脚底发软,勉强洗个脸走出木楼,迎面和杨小空撞个正着,杨小空道:"白教授,你醒了?"
白左寒立刻装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呵,是啊,正要回去。"
"白教授再见。"
白左寒默默地用指甲抓门框,心想:"为什么都不留我下来吃饭?"
目视着杨小空下了台阶步入妆碧堂,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白左寒这才深吸一口气,一溜烟跑进配釉房,扯住魏南河口齿不清地问:"什、什么时候吃晚饭?"
魏南河戴着个口罩,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们已经吃过了。"
"那还有没有剩、剩什么菜?"
"剩菜剩饭都喂狗了。"
白左寒抹一把满头的虚汗:"帮我找点吃的,我低血糖又犯了。"
魏南河拿着一个水瓢在釉缸里搅动,"你真麻烦。"
"我快晕倒了……"白左寒跺脚。
魏南河没辙,丢下水瓢,探脑袋到门外一看,刚好看到柏为屿,便嚷道:"为屿!你那有没有饼干什么的?"
柏为屿走过来,连连摇头:"没有,魏师兄,你配釉要加饼干吗?"
"狗屎!"魏南河大拇指往后一戳,"白教授快饿死了,你去找点吃的给他。"
白左寒抱手而立,神色自若地朝柏为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别听他胡说。"
魏南河冷眼:"那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白左寒慢悠悠地说:"我是不太爱吃零食的,既然有点饿,有饼干就吃一两块吧。"
柏为屿挠头,"那我问一问小空。"
柏为屿刚一转身,白左寒就颤巍巍地扶住魏南河,"不行了、不行了,我站不稳了,找个椅子给我坐一坐……"
魏南河很无言。
没一会儿,杨小空拿了一袋面包进门来,"白教授,听为屿说你饿了,我没有饼干,吃面包可以吗?"
白左寒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扶着靠背,接过面包,微笑:"可以啊,谢谢。"
杨小空碰到他的手指,疑道:"白教授,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不舒服吗?"
"没有,怎么会呢?"白左寒一派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杨小空也没放在心上,绕到魏南河身边,"魏师兄,这个是什么釉?"
"影青。"
"这种釉烧出来漂亮得像玉一样。"
"那也得是好釉,而且胎土越白烧出来越透亮。"
白左寒斯文地吃了一小口面包,细嚼慢咽,见那两个人居然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学术性问题,便不耐烦地插嘴道:"小空,你最近有没有练速写?"
"有,每天都练。"
"是吗?我上次帮你改的结构你都看了吗?"
"看了。"
"那你把近期的速写拿来给我看看吧。"白教授一派谆谆教导的姿态。
杨小空忙不迭答应了,连忙去拿速写本,他前脚刚出房门,白左寒的眼神一下子就变的狰狞,背过身狼吞虎咽,转眼就把面包吃了个干净。
魏南河嘴角抽搐:"……你就继续装吧。"
白左寒粗鲁地用袖口擦擦嘴巴,"我跟你说,在学生面前无论如何要装,否则怎么能树立教授的威信?嗝……完蛋了,我打嗝了,有没有水?"
"……到厨房去找。"
"到厨房去还有一段距离!嗝、嗝!让人看到我打嗝岂不是有失身份?嗝!"白左寒在配釉房里团团转,打开水龙头咕噜噜地喝下两大口自来水。
魏南河忍无可忍:"出够洋相了没有?吃饱了快滚!"
白左寒看了看时间,一拍大腿,"我真的该走了。"
"你又要去哪里鬼混?"
白左寒搭住他的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钢管舞?"
魏南河额头上掉下一滴冷汗:"我对那种低级的东西不感兴趣……"
"什么叫低级?没有低级的事物,只有低级的心态!我以艺术的眼光去欣赏他们,我是高尚的、纯洁的!"白左寒手舞足蹈地形容道:"他们在台上扭啊扭啊,我就灵感如泉涌,学校里请来的人体模特,谁能摆出这么动感、这么淫荡的姿势?"
魏南河:"……你可以再猥琐一点没关系!"
白左寒煞有其事用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淫笑:"你啊,作传统艺术的人,就是天生的死脑筋!"
白左寒才刚说完,杨小空便像一阵风的跑进来,"白教授,速写本拿来了。"
白左寒表情一变,绽放温纯明媚的笑颜:"唉呀!真不巧,小空,我现在有急事。"
杨小空闻言很是失望:"哦……那你忙,我下次再拿给你看。"
"真抱歉,今晚雕塑组又有会议,我本来不想去的,应酬太多占用掉不少创作时间,真烦!我得跟院长提一下意见……"白左寒故作伤脑筋的样子,拿过杨小空的速写本:"这样好了,这本子我带回去看,有问题还是用色铅笔帮你修改,好吗?"
"好、好!"杨小空感激地连连点头。
白左寒挥了挥衣领上的水珠,真诚的语气如春风拂面:"你的速写构图都很精准,就是不够俐落、下笔不够有力,这些毛病一定要改,知道吗?"
"知道……"
"好,那我先走了,再见。"白左寒且走且回头,挥挥手报以和蔼亲切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掩饰不了高雅脱俗的气质。
杨小空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白教授再见……"
魏南河心想:"一想到这个人渣的职称比我还高,我就想炸了学校!"
柏为屿路过,在杨小空眼前比划了下,"你傻了?"
杨小空脸上微热,拍开他的手窘然道:"你干嘛……"
柏为屿远眺而去:"白水仙吃饱了?"
"你别叫他白水仙!"杨小空不高兴了。
柏为屿讪笑:"好啦,我才是水仙!"
杨小空看着白左寒开着Land Rover消失在地平线上,失魂落魄地喃喃:"我觉得用莲花形容才更适合他……"
"噗……"柏为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小空,你真会开玩笑!哈哈……"
杨小空很认真说:"我没有开玩笑。"
柏为屿笑不出来了,而魏南河头皮发麻心想:"我真想撕了他那身白莲花的皮给你们看看!"


没有学术论文,评为正教授的机会为零,而美术学院里今年又只有一个名额,魏南河连例行会议都懒得去开,白左寒开完会打来电话,"今年的正教授非我莫属了,几个对手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实在是太让人扫兴了!"
魏南河死气沉沉地说:"恭喜。"
"你赶快去写份学术论文,需要出版社帮忙尽管开口。"白左寒很贱地话锋一转:"现在写也来不及了,编写到出版,没有一两年根本完成不了,你只能等明年了。不过我怕你明年还是写不玩学术论文,一年拖过一年,你都拖几年了?只可惜我对你的破瓷器一窍不通,不然帮你写一本也可以,啧啧啧……"
恼火的魏南河黑着脸把电话挂了,乐正七貌似懂事地问:"我帮你做个白教授的小草人扎死他吧?"
魏南河一掌把他拍飞:"背你的书去!"


周末,魏南河找借口请了文物与博物馆学系几位老师和主任一起吃自助餐,理所当然认识系上这学期甄试入校的应届博士人选,段和段老师。
互报姓名后,再由魏南河串联一下相关人士和事件,原来是个未见过面的熟人。段和与魏南河握了握手,"魏教授,久仰久仰,哈哈。"干笑数声后沉默,心想:"这是什么孽缘,不知道他会不会告发我盗墓?"
两个人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寒暄完毕后魏南河露出阴险的一面,避开众人小声道:"段老师,小七分给你的东西还在手上吗?"
段和冷汗簌簌地,不过转念一想:"怕他干什么,他手上不是也有文物?"于是反问:"小七那把剑呢?"
魏南河坦然承认:"我没收了。"
段和道:"我匿名捐给博物馆了。"他可没骗人,他确实把夏威的黄金面具捐了。
魏南河眉目一展,骤然对这段博士好感倍增,"应该的,段老师,我敬你一杯。"
段和勉强一笑,应道:"说的是,随意、随意。"
魏南河将杯中的酒喝干,亮了亮杯底,"段老师,你们系的林主任说你在理论方面堪称博学,是近几年来难得的学术派人才。"
段和见对方喝得爽快,便也不拘泥,一口喝干酒,谦虚道:"虚名而已,魏教授,我还年轻,学得广但浅薄,多是拘泥于书面。我来这里时间还不长,可是魏教授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文博系还常劳驾您代课,我还需要向您多多请教学习。"
"请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场面上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魏南河马上直切主题:"段老师,林主任应该和你说了,我希望能和你合作出一本学术论文。"
段和面有难色,实话实说:"魏教授,不瞒您说,如果我能在近几年出一本比较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对于我评副教授肯定是大有帮助,只不过我学的是文物研究,范围很广,在古陶瓷方面的研究还显薄弱,恐怕没有这个能力跟您合作。"
"你太谦虚了,段老师,"魏南河给他斟满酒杯,"我不是贸然来找你的,你那份二十万字的硕士毕业论文和博一时所发表的关于哥窑瓷的论文,我都看过了,你的研究与我的实践虽然有些许偏差,但逻辑理论极其严密,引证论据繁多,部份例子连我都闻所未闻,可见你当真是博学多才,我是可望而不可及。恕我直言,你不是在古陶瓷研究方面薄弱,仅仅是在实践方面薄弱了一点,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研究场所,你可有兴趣?"
段和安静听着,待魏南河说完了,他沉思片刻,道:"魏教授请讲。"
"从陶瓷的制作工艺、绘画技法、釉料配制,乃至窑火的控制,你都可以接触到。"魏南河压低了声音:"还有各朝各代的瓷器真品,你在博物馆只能远观不能触碰的,我都有。"
段和脸色微动,抬眼直视着魏南河,"魏教授,看来您手中有不少东西。"
魏南河笑而不言。
"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太冒险了?"
魏南河换了一杯葡萄酒,抿一口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是这里陶瓷界的地头蛇,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况且知道我背景的大有人在,不差你一个斯文派的学者。"
段和听着这自负的言辞,心下有点不爽,"您在古陶瓷圈里是功成名就,何必在意一个正教授的头衔?"
"段老师,你有没有梦想?"魏南河望向段和。
段和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有过。"
"是什么?"
"开一家漫画书店。"
"漫画书店?"魏南河不可思议!这位段博士真够幼稚,分明和乐正七、柏为屿是同一等级的货色嘛!
段和尴尬地摸摸鼻子,"咳,那是念高中时的梦想,那时年纪还小,嘿嘿。"
"那么现在呢?"魏南河追问。
段和自认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的梦想一直都很容易实现,学业和生活都太顺利,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除了一家漫画书店没开成,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得到?恐怕只有一个……他一度想要夏威找个正经工作,得到父母的认可,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段和涩涩的想:"这个梦想真的有够低级庸俗,现在想起来,还很讽刺!"
魏南河自顾自说:"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我们说好在有生之年合开一间私人博物馆,后来他忘了,我没有忘,而且一直在为这个博物馆努力。这需要很多条件,首先我自己必须达到一定的社会地位,才能去筹集资金,争取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协助。"
看看,人家的梦想多伟大,段和羞愧得无地自容:"魏教授……"
"你一定是想问为什么吧?小七也问过我。说来我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我散尽家产、费尽心机从各处买回古物,确实没有你大方,说捐就捐了。然而我没权利让它们的光芒藏在我的地下室,我有责任把它们展示给世人看,等我不在了,再捐给国家也不迟……"魏南河说到此,顿了顿,匆匆扫一眼段和脸上的肃然之情,有些赧然,"正七是个小孩,能懂个屁,我当然不跟他说这些,我只是哄他说,他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可以靠收门票过活。"
"据我所知,许多博物馆都是入不敷出,全靠政府拨款支助,门票收入连零头都没有!"段和忍不住戏谑道:"魏教授,你这么骗小孩子真的很不厚道,不担心以后他和你大闹特闹?"
魏南河摇摇酒杯,想起乐正七,他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我不担心,等他长大了,会明白我的用心。"


段和站在漆画展厅,仰头观赏挂在墙上的一幅幅光华绚丽而又沉稳内敛的漆画,还真的有些许怅然若失。五千年文明,物质的文化、思想的文化,有多少人不屑一顾弃之而去?随着外界的思想纷纷涌进这片大陆,过于快速发展的社会翻滚着浮躁世俗、崇洋媚外、抛师弃祖,哪一行赚钱哪一行让人趋之若骛。往往是最传统、最民族的东西最不受重视而遭到冷落,直至后继无人,还剩多少人奋斗在种种越发小众的文化边缘,耗费一生一世去努力继承发扬?
柏为屿走过厅堂,看到段和,灿然笑道:"段和!"
段和扭过头,"为屿,好久不见了。"
"热烈欢迎!"柏为屿脱下工作服,夸张地抱了段和一下,"魏师兄说你刚参观了工瓷坊和木楼,感觉怎么样?"
段和点头:"很震惊,尤其是魏教授的地下室,里面有不少国家级文物……"他的目光投向柏为屿身边的杨小空,"这位是?"
柏为屿用大拇指往后一指,"我的师弟,杨小空,绵羊的羊,大小的小,天空的空。"
杨小空抗议:"柏师兄,是杨树的杨。"
"是是是,我们一个是柏、一个是杨;一个鸳、一个鸯。"柏为屿嬉皮笑脸的往段和那一扬下巴:"这是段和,我和你说过,在墓里哭哭啼啼的人,我顺手救了他一命。"
段和:"喂,方丈。"
柏为屿登时收敛笑容:"段二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嘴贱,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家伙说话和夏威一个调调,听着就烦人!段和向杨小空伸出右手,"你好,小空。"
杨小空踌躇着不敢伸出手,他的手由于接触大漆最多,过敏得最严重,一片红肿连着一片脱皮,相当吓人,生怕伸出来吓着新朋友。
段和一愣,疑惑地看向柏为屿。
柏为屿耸肩,"他怕他的手会吓着你。"
段和了然,笑着逮住杨小空的右手握住,用力摇了摇,"小空,今后我会常到对面的工瓷坊,我们做个朋友吧。"杨小空腼腆地连连点头。
段和将杨小空的手背翻过来观察片刻,"你的过敏太严重了,应该先回避大漆一段时间。"
"他已经回避半年了,有些东西回避不了,只能面对。"柏为屿高兴地勾住杨小空的肩膀:"他这几天没有新起的疹子,看样子是逐渐适应大漆了!"
段和拍拍杨小空的肩,"我学过医,先帮你配一点药辅助治疗,只要不再起疹子,很快就会恢复的。"
杨小空正欲道谢,乐正七夹着杰士邦一阵旋风闯进来,嚷道:"段和!"
段和一乐,"小七,放学了?"
杰士邦飞天一扑:"喵!"段和往旁边躲开,"让这个妖怪离我远一点!"
柏为屿抱住杰士邦,搂在怀里顺毛摸了摸,"杰士邦,段博士伯你,别吓他。"
杰士邦悻悻地舔舔爪子,"喵。"
乐正七接着嚷:"小蛮呢?"
段和的笑容僵了僵,干咳道:"我怎么知道?"
乐正七很失望:"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为屿说你们过年的时候还去度蜜月。"
段和勉强保持微笑,斯文和蔼及礼貌地说:"别听柏为屿那狗养的放屁!"
柏为屿大惊失色:"段二哥,你、你居然说粗话骂人!"
段和冷眼:"骂人还算好的,换作是我哥,他只会揍人。"
柏为屿一听段杀,先打两个冷颤,试探性地问:"你哥最近在干嘛?"
"什么干嘛?"段和一挑眉,"上班啊。"
柏为屿莫名心虚:"你哥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你哥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倒楣事吗?"
"没有。"段和一脸狐疑:"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我哥?"
"我……"柏为屿不自然地抓抓脖子,"我哪有?"
杨小空:"你有啊。"
段和一乐:"对了,我哥升等,现在好像是警督了……"
柏为屿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干人等往自己房间跑去,哐地关上门,默默地从抽屉里扒出一个扎满针的小草人……"让你身体好、让你升官发财,我扎我扎我扎,我就不信扎不死你!"


曹老和段和聊了聊天,十分投缘,恐怕没有哪个老人会不喜欢沉稳博学的年轻人,曹老只差没把段和夸成一朵花儿,再一看跳蚤柏为屿和受气包杨小空,恨铁不成钢,不时想起来便训斥道:"看看人家也没比你们大多少岁,多懂事、多稳重!"
杨小空虚心接受:"曹老,您说的是,我会努力改进。"
柏为屿一撇嘴:"呸!"
曹老再也没提及交换学生的事,杨小空身上的疹子接连长了半个多月,再敏感的体质也理所当然的免疫了,他的皮肤开始逐渐恢复,一天比一天好转,慢慢的结痂。学漆画对于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阻力,对于杨小空来说,当真是褪好几层皮才换来的机会。除了到妆碧堂练习作技法板以外,工瓷坊后面的仓库是杨小空最常出入的地方,在柏为屿看来,这个师弟总是能自娱自乐,那些个破瓷片有什么好玩的?
杨小空惦记着杜佑山答应借他很多关于瓷器的书,每次杜佑山到工瓷坊,杨小空都希望对方能主动提及这件事,可惜杜老板这位大忙人记性似乎不太好,完全把这事忘掉了。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要吧?杨小空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一头栽进瓷片堆里自己揣摩,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魏老。
别看魏老患了老年痴呆,一旦谈及瓷器,他老人家没有半句胡言乱语,说的头头是道。由于他眼睛看不到,教给杨小空的辨认方式尤其与众不同,一切全凭触觉!其他器物姑且不论,单说瓷器,任何一个对瓷器内行的人都知道触觉的重要性,杜佑山、魏南河、乐正七、段和,乃至工瓷坊里的数名陶工,都掌握"一看二摸三敲四掂"这个鉴定瓷器的要诀。
魏老的神奇就在于,他只需要摸,经过几十年的千锤百炼,他的手指一旦触及某件瓷器,就能立刻说出真假和年份,不需要任何理论依据,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能力,他称之为开天眼。
魏南河不屑这种的说法,但不由得他不承认,他制作出来的东西只有他的父亲能辨认,哪怕专家鉴定的结果是真品,魏老一摸就露馅。
魏老是魏老,杨小空是杨小空,魏老这个本事是古玩界的神话,杨小空想学这个本事,简直是笑话。
所以当柏为屿在饭桌上问杨小空研究瓷片有什么收获时,杨小空说摸瓷片有点感觉了,乐正七一笑而过,魏南河连笑都懒得笑。


段和买了辆Chevrolet的车款,积蓄勉强付了头期款,实习的薪水显得有些吃力,没钱只好打电话向他哥要,却被段杀狠狠训了一顿:怎么买这么丑的车?长的和你一样傻。
段和嘴上唯唯诺诺,私下腹诽:"名车和单价成正比,谁像你薪水那么高?"
段杀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看到柏为屿?"
"看到了,怎么样?"
"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你干嘛问?"
段杀没好气说:"你还要不要钱?"
"我要钱和柏为屿有什么关系?哥,你最近很暴躁……"段和不满地嘀咕:"你到底想问什么?"
段杀哼道:"替我跟他问个好。"
段和不知这话中玄机,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第二章

在答应魏南河的提议合作后,段和频繁的出现在工瓷坊,潜心研究了一个月,斟酌着写出了三万个字的概述。柏为屿这下子真的见识到什么叫作书呆子,段和这个书呆子一写起文章便洋洋洒洒写出三万个字,看书、看瓷器研究一番,再与魏南河互相讨教,动手一改改掉两万字。
魏南河知道段和还有博士毕业论文要赶,便劝道:"概述写出来就容易多了,后面可以慢慢补充,来日方长嘛。"
段和笑笑,"说的是。"
柏为屿很怨念地发现这位哥儿们变成长辈级别的人物了,连魏大师兄都对他谦谦有礼的。
杨小空对柏为屿说:"柏师兄,你和段老师熟,你帮我问他一件事。"
"什么事?"柏为屿心说:"屁啦,什么老师!猪鼻子插葱,装象!"
"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关于古瓷的书,借给我几本。"杨小空可怜兮兮的。
"段二哥……"柏为屿打开妆碧堂的大门,朝段和挥爪子。
段和在工瓷坊台阶下,远远的喊:"我要走了,有什么事吗?"
柏为屿一努嘴:"小空问你有没有什么关于古瓷的书,借他几本。"
段和顿了顿,穿过石子路走过来,"小空要看吗?"
杨小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只不择不扣的菜鸟,面对博学多才的专家段博士,他有点局促的应道:"嗯,书店和图书馆里这类书不多。"
"我倒是有不少,还收集了很多没有出版过的资料,可惜都在西安。"段和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抽出一张借书证,"文博系的资料室里有一些,你先去看看。"
杨小空咬咬嘴唇,"段老师,不用了,你也要用借书证的。"
"我都看过了。"段和把借书证塞进杨小空手里,"对了,小空,别叫我段老师,我才比你大几岁,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先谢谢你了。"杨小空捏着借书证,甚是感动。
"你什么时候要去学校,我顺路的话可以载你,不用跟我客气。"
柏为屿粘上段和,"我要去买漆,载我。"
"滚!漆厂远得要命,谁理你!"段和不为所动。
"段二哥……"柏为屿眨着星星般的大眼。
段和无奈,"你真烦,走吧、走吧。"
柏为屿抛出一个飞吻,"段二哥,你真好……"
"哦,我想起来了。"段和一拍脑袋:"为屿,我哥托我……"
柏为屿听到此,猛然全身炸毛,蹭地一下从段和身边跳开,"你想干什么?"
段和纳闷:"你怎么了?我哥托我向你问个好而已。"
柏为屿怒目圆瞪,声嘶力竭地怪声喊道:"段和,你给我等着!"喊完愤然扭头,泪奔而去。
"你……不去漆厂了?"段和手足无措,问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杨小空莫名其妙,"好像每次一提起你哥,为屿就很激动……"
段和一头雾水,"这个神经病……"


魏南河每周要去学校上五个半天的课,回来后一头忙着接杜佑山给他的生意;一头要跟段和共同研究教材课题的事,当真是忙得脚不着地,幸亏乐正七在学校老老实实的没添什么乱。
四月初,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作家长的再忙也要抽空去开家长会,魏南河临走时,乐正七坦白从宽:"南河,我考得很差!"
魏南河揉揉他的脑袋,"你考得好我才惊讶。"
乐正七嘿嘿傻笑,要是家长全都是这样,哪个孩子念书还会有压力?小屁孩在魏教授脸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抱上笔电跑去找杨小空跟柏为屿打游戏。
谁知,魏南河回来后脸色臭得吓人,不是因为小孩地理只考了三十四分,也不是因为他把杰士邦那只猫带到教室里搞得一团乱,而是因为班主任说:"魏教授,你家孩子亏您管得严,基础也很好,这几个月进步得很快,语文和历史已经有一定的水准了。虽然联考对他来说比较勉强,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所以您要常跟他谈谈心,劝劝他,别顾着谈恋爱浪费念书的时间。"
魏教授满口答应着:"是、是!"是了一半,愣在当场,"什么?你说什么?谈恋爱,和谁?"
"跟他的同班同学,我说他们,他们还不承认。"班主任漫不经心的道:"十七、八岁的孩子了,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魏教授,我们谁没有这个年龄的时候?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联考了,他们中午一起吃饭说个没完也就算了,上课还不停的说,我把他们的位子调开了,他们就用手机互传简讯,你说这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后面的话魏南河都没有听进去,最让他不放心的事出现了。凭心而论,乐正七喜欢他魏南河什么?在没有认识自己之前,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除了父亲和姐姐及姐夫,几乎没有接触过别人,他懂得什么是爱情吗?
小孩的初夜是魏叫兽用一对烤翅骗来的,没有什么浪漫和柔情,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性欲,乐正七的第一次疼得死去活来,巫山云雨过后,魏南河抱着自己的宝贝,呢喃着我爱你、我会疼你一辈子。
乐正七哭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一句:"给我烤翅!"想想好笑,想想也很可悲。
班主任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魏南河觉得头疼的厉害,揉揉太阳穴,说:"我知道了。"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时,木楼小厅里正热闹着,段和过来找魏南河没找到,被乐正七逮个正着,抢走了他的笔电,四个人凑在一块玩游戏,魏南河不想凑热闹,只是站在茶室门口勉强笑了一下,"段和,你来了。"
段和忙不迭站起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资料,"魏教授,那个概述……"
魏南河摆摆手,"不急、不急,我还要作课题,我先上楼去了,你们玩。"
乐正七追出来问魏南河:"老师有没有告状?"
魏南河用冰冷的手背轻抚乐正七的脸颊,突然发现两年前的清秀小孩现在已经小有男人样了,个头高了一大截,脸型端正,眉目和鼻梁的线条变得深刻起来,阳光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儿稚气,这副模样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指责魏南河诱奸未成年,他向来置若罔闻,他想用时间来向所有人证明一切,证明他魏南河不是玩玩乐正七,他是认真的要和乐正七过一辈子,白头偕老、断子绝孙。而直到今天他似乎才肯承认自己是何其无耻的人,这一厢情愿完全是自己单方面的认真,并不代表一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孩会晓得什么叫认真。
他也有过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十七岁,回想起那段日子何等轻狂随性、无拘无束。让乐正七去接触社会时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孩子豁然面对的是五花八门的诱惑,缤纷美好的青春,也会有青涩的情窦初开,谁都阻挡不了。
乐正七惴惴不安地望着他,"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你考得不错,有进步。"魏南河在乐正七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回身上楼了。
魏南河他劳心劳神,爱得提心吊胆,但乐正七对他的感情却不一定是爱。如果有一天乐正七要和别人走,或许是因为小孩长大终于知道什么是爱了,哪怕他想留也留不住,十多年前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若再一次历史重演,他依然无能为力。


市郊疗养院的看护病房,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电视开着,声音吵杂。
玻璃门缓缓开启,武甲拎着一袋水果,还没有跨入门内,先笑了笑:"伯父!"
老人中风后落下了后遗症,偏瘫失语,他吃力地扭过头,朝武甲扯了扯嘴角,嘴里发出声音表示惊喜。武甲走过去,将水果放在柜子上,"伯父,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有来看你,你身体还好吗?"
老人点头,目光望向门外,"呵呵。"
武甲将窗户打开半边,道:"那两个小家伙要上课,我没有带他们过来。"
老人失望地拍拍轮椅扶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武甲弯下腰听了片刻,笑:"我知道,他们能逗你笑!这样好不好?周末我看看有没有空,带他们来玩好不好?"
老人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头一点一点的,两个小家伙是杜佑山的儿子,别看杜佑山招人厌,两个儿子倒是十分可爱,是武甲一手带大的。
两个人言不达意地聊了一会儿,武甲扶着轮椅提议:"我带你去散散步吧?"老人摇头。
"看护早上带你散步了?"老人点头。
"这几个看护有没有怠慢你?"老人摇头。
"她们有没有每餐帮你削一个水果?"老人生气地点点头,愤怒地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感叹词。
武甲拍拍他的肩,"别怪她们,是我交代的,我知道你不爱吃水果,可是光吃维他命补充不够,对身体不好。"老人用力捶轮椅扶手,嚷嚷不断,武甲只好陪着笑说:"好了好了,我和她们说,改成每天一个?"
两人正在讨价还价,武甲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门边压低声音:"杜老板,什么事?"
"你在哪里?"
"在疗养院。"
杜佑山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又不是你亲爸,三天两头跑去看什么?小心我开除那两个看护,马上给我回来!"
武甲眉头微皱:"杜老板,今天不是没什么事吗?"
"现在有事了,我要去工瓷坊。"
"好,我半个小时后到。"武甲无奈心想:你自己去会死吗?
"我在拍卖行,快点。"杜佑山像恶霸一样将脚翘到办公桌上,叼着烟吞云吐雾。
武甲挂上手机,深深地叹口气,只希望自己带大的两个小孩以后别学他们的亲爸,真的不是一般讨人厌!


杨小空没长水痘前是什么样?流氓杜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这个常在自己眼前不声不响地存在着的杨小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变得可爱,皮肤水嫩、眼睛明亮,睫毛又长又黑,随时随刻都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瞧着就像个软甜可口的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杨小空说:"杜老板,您坐,小七今天补课,魏师兄刚去接他,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流氓杜盯着他,"小空,你的水痘什么时候好的?"
"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杨小空有问有答。
"我看你前一段时间还长……"杜佑山走到椅子前坐下。
"哦,那是大漆过敏,现在已经免疫了。"杨小空笑了一下,把茶具端到桌面上摆开,"阿胜去拿你要的东西了。"
武甲默默的坐在下方,杨小空礼貌地将茶水递过去,"请喝茶。"
武甲不冷不淡的说:"谢谢。"
杨小空寻思着找什么借口可以溜出来,门外传来段和的喊声:"小空,出来搬书!"
杜佑山满脸堆笑的先站起来往外走,"段博士来了。"
段和将车停在台阶下,吃力地从车里搬出一个箱子,"这些是你要的书和资料。"
杨小空一头雾水:"书?什么书?"跑下台阶,蹲下来打开箱子翻了翻,兴奋叫道:"你不是说这些资料都在西安吗?"
段和关上车门,答道:"我叫隔壁同学帮我收拾,用快递寄过来的,走,我跟你一起搬上去。"
杨小空马上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杜佑山插嘴道:"小空,你要书跟我说就是了,何必麻烦段博士千里迢迢从西安运过来呢?"
杨小空仰头看着杜佑山,无语:"杜老板,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武甲发出一声轻蔑的嗤声。
段和帮杨小空将箱子抬上二楼,杜佑山转身瞪武甲:"你嗤什么?"
武甲垂下眼帘避开杜佑山的目光,"他不是从去年开始就追着你借书了吗?"
杜佑山一窒,捏了捏武甲的下巴,"你怎么不提醒我?秘书是怎么当的?"
武甲偏过头,毕恭毕敬地答道:"抱歉,我以为你是故意忘记的。"
杜佑山背着手走回小厅,"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武甲,小心我……小心我……"重复了两遍,也想不出自己能把武甲怎么样,于是忿忿道:"你这就叫恃宠而骄!"


杨小空把书和资料简单整理了一遍,再走下楼来后,小厅里只剩下武甲一个人,案桌上多出一个瓶子。
龙凤纹双耳活环瓶,青花发色浓艳,蓝中带紫,底留"嘉靖年制"双行双圈款。
"段和和杜老板呢?"
武甲坐在一边看报纸,"在晒坯场吧。"
"你怎么不去?"
武甲简单直接的说:"我不喜欢太阳。"
杨小空将瓶子放在手上看了一遍,说:"仿的。"
听好,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武甲抬起眼皮扫一眼杨小空,"哦?问题在哪里?"
"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它是仿的?"
杨小空傻笑:"摸了触感不太对。"
武甲的目光回到报纸上,抿一口茶,淡淡道:"不懂别乱说。"
杨小空悻悻的放下瓶子,端上脸盆毛巾,一溜烟跑出木楼,直奔妆碧堂,"为屿,我洗发精用完了,你给我一点。"
柏为屿一面对毕业论文的文件档就满脸憔悴,"自己拿。"
杨小空站在他身后看了一阵子,问:"师兄,毕业论文要写多少字?"
"五万。"
"你写了多少?"
"五百。"
闻言,杨小空拿着洗发精静悄悄退出去。
这时山道上轰咚轰咚驶来一辆老旧的摩托车声,到了妆碧堂门口停下来,车上一位是黄袍老者,弓着背一个劲的咳嗽,另一位是个穿着诡异的年轻人,四月份的天还戴着一顶白毛帽子,肩上披着张狼皮,嘿咻嘿咻的爬下摩托车。
"喂,哥儿们!柏为屿呢?"年轻人朝杨小空吆喝,将狼皮揭下来……居然打着赤膊!
"他……在里面。"杨小空刚洗完澡出来,打算把洗发精还给柏为屿,脑袋上还滴答滴答掉水,"……请问你是?"
"贫道乃茅山派第九十九代掌门人夏侯威猛是也!"夏威摆出一个大侠的姿态,拉大嗓门喊:"柏为屿、乐正七,哥哥来了……"
"哥哥来了……"
大山里的回音:"我来了……"
"来了……了了了……"
段和在工瓷坊的晒坯场和杜佑山聊天,一听这声音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往妆碧堂望去,当即瞠目结舌。
柏为屿自妆碧堂跑出来,往夏威胸膛上咚的就是一拳:"姓夏的,最近死哪里去了?"
杨小空大惊:"师兄,你怎么打人……"
夏威眉开眼笑的抬脚把柏为屿踹倒:"哥哥想死你了!"
柏为屿亢奋地掐住夏威的脖子,把他推倒在矮树丛里:"骗人、骗人,你什么时候想我了?"
杨小空:"……"
夏威蹬着脚蹄子把柏为屿翻过来压倒,踩住他的肚皮,"我去了一趟长白山,让大雁传口信,你没有收到吗?"
"我好感动……"柏为屿吐出一撮杂草,抱着夏威的蹄子把他掀翻,"小骚货,让我摸摸看瘦了没有!"
杨小空:"……住……"
夏威迎头给柏为屿一个巴掌,"小妖精,让爷亲一口!"
"宝贝,我就喜欢你这泼辣劲儿!"柏为屿回敬一个拳头,打得夏威嗷嗷惨叫。
杨小空:"……住手……"
夏威使劲扭着柏为屿的耳朵,"小子,头发长出来了,帅的人神共愤啊!"
柏为屿拔着夏威的眉毛,"谢道长夸奖,道长伤愈复出也是尽显潇洒风流啊!"
杨小空虚弱地劝架:"别……别打了……"
夏威揪着柏为屿的头发,柏为屿揪着夏威的头发,两个人在树丛里打成一团难解难分,黄袍老者拈须微笑:"久别重逢,好一番让人感动的欢迎仪式。"
杨小空抽抽嘴角:"……"
泼妇般的斗殴欢迎式结束后,柏为屿肩上披着夏威的狼皮,吐出一口夹着泥土的口水,平静的问:"到长白山干什么?"
夏威蹲在他面前,浑身是泥,抹了一把鼻血,呜咽着说:"到偏远山区收古董。"
"哦?"柏为屿揉揉青紫的脸颊,"收到什么了?拿出来给哥儿们增长一下见闻。"
夏威捡起地上带血的白毛雷锋帽戴上,"一个值钱货都没拿着,这一路回来还弄得我一身狼狈,"说着便从屁股后的腰包里抽出两个玩意儿,"就只有这两家伙还能值个几百块。"
柏为屿拿起一个掂了掂,"这是什么?"
杨小空探脑袋一看,大喊:"手榴弹!"
柏为屿一个哆嗦把手榴弹丢下,"这叫什么古董?"
"呸,没胆!"夏威唾弃地把一枚手榴弹掂在手上,回眼看了杨小空一眼,"他是谁?"
"我师弟,杨小空。"柏为屿介绍道:"小空,这是夏威,正职是收破烂和盗墓,兼职作道士。"
夏威斜眼看着杨小空,嘴巴一歪,"模样挺俊俏的,叫声哥哥来听听。"
杨小空:"……"
夏威举起手榴弹,"叫,不叫我就炸了你!"
杨小空抹把冷汗,抱着头连退数步,"……夏威哥。"
夏威满意地点头,"空空乖,记得以后见到我都要这么叫。"往手榴弹一努嘴,"我已经把这个的火药全卸了,只是个空壳子,这两个家伙是四十年代的,有人就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柏为屿拿起另一个,旋开铁盖子,"都卸掉火药了,怎么不早说?"
夏威:"那个没卸……"
柏为屿喀拉一下拉掉拉环,"你说什么?"
夏威:"……"
杨小空:"……"
黄袍老者:"……"
"趴下……"夏威一把夺过手榴弹,使出全力将手榴弹丢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度,往山路下滚去。在夏威扭身抛出手榴弹的一瞬间,眼角瞥见一人下了工瓷坊台阶正往这里跑过来,二话不说,一个箭步扑过去便将那人压倒,"趴……"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扬起滚滚尘土,气浪夹杂着木屑石子向四处迸射开,坐在木楼小厅里的武甲被震得左右摇晃,忙扶稳了瓶子,惊疑不定:地震了?
工瓷坊里众人纷纷大惊失色,一窝蜂跑出来看个究竟。
泼天漫地的尘土逐渐消散,夏威撑起半边身子,摸了摸肩膀后,摸到一手血,心中暗骂:"哇操,老子的右肩又受伤了,柏为屿你这个混蛋!"
再一看身下的人,夏威倒抽一口冷气,玛丽隔壁的!一个手榴弹炸出一个冤家?我说哥儿们你是从西安穿越到这儿来的?
夏威声音都变了:"段、段和?"
段和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捏住夏威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上,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段家连环拳先让对方尝一遍。
柏为屿和杨小空拍着一身的灰站起来,掩着口鼻观着战局,柏为屿笑道:"段老师比我还更热情呢!"
夏威被揍了个五彩缤纷,由于自知理亏,故而不敢还手,连滚带爬着:"救命啊……"
杨小空捡掉满头的枯叶木屑:"柏师兄,恕我直言,你们这种欢迎式会出人命的。"
柏为屿笑容顿敛:"我觉得段和好像是玩儿真的。"
夏威忙着招架段和的拳头,嚷嚷着求饶。"和哥哥我错了,别打、别打,啊……谋杀亲夫啊……"
柏为屿和杨小空杀上前方,七手八脚的把段和拉开,夏威蜷成一团滚到银杏树下,悲惨地呻吟:"痛啊……大伯,他们打我……"
夏威的大伯,那个黄袍老者……茅山派九十八代掌门,人称老蛮,他对于亲侄子的遭遇置若罔闻,叼着烟斗悠哉悠哉地迈上工瓷坊的台阶,一瞧见杜佑山,呵地乐了,"杜老板!耐丝吐蜜丘!"


魏南河手指着不远处山路上的一个大坑,"谁干的?"他回来的时候,车一头栽进了大土坑里,人是爬出来了,车屁股还陷在坑里,阿胜等一伙人正嘿咻嘿咻的往外推。
杨小空和柏为屿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们,你们也没有这种本事!"魏南河阴沉着脸:"说!谁?"
柏为屿说:"小空,我不能背叛兄弟,还是你说吧。"
杨小空冷眼:那我成什么了?
乐正七正玩着夏威遗留下的另一个手榴弹,一拉拉环,哇呼一喊丢出去老远,随之大喊:"卧倒……"
扁扁夹着尾巴抱头趴下:"汪汪汪!"
乐正七趴在草丛里匍匐前进半公尺,拉住前方扁扁的前爪,"扁扁,你不能死啊……"
扁扁翻过来肚皮朝天,蹬腿,吐舌头,瞳孔收缩,作垂死挣扎状。"汪……汪……"
乐正七转而按住黑猫的脑袋,含泪痛不欲生:"扁扁同志牺牲了!"
黑猫:"……"
乐正七手指远方的手榴弹,"杰士邦,把手榴弹给我叼回来,我们和敌人同归于尽!"黑猫端坐不动,心说:"为什么人类这么愚蠢?"
乐正七自己手脚并用爬过去捡起手榴弹,高高举过头顶:"同志们冲啊……"
魏南河捏着小屁孩的脖子消声,便把手榴弹没收过来。
"早上刚换的衣服,又爬了一身土,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魏南河推了乐正七一把,"进屋去!"
乐正七绕着魏南河,"手榴弹给我。"
魏南河怒目瞪着两个师弟:"谁把这种东西带来的?"
乐正七踮起脚尖,一手抱着魏南河,一手去够手榴弹,"给我、给我!"
杨小空抓抓着脑袋,"是柏师兄的朋友带来的,一个叫夏威的道士。"
"夏威?"魏南河将手榴弹换个手举高,"那是谁?"
"就是小蛮,老蛮道长的侄子。"柏为屿补充。
乐正七八爪鱼状攀上魏南河,使劲去捞手榴弹,"给我给我!"
"老蛮来了?"魏南河皱眉头,"那杜佑山呢?"再将手榴弹换只手。
"他们在小厅里聊了一会儿,一起走了,那个瓶子杜老板也带走了。"杨小空如实汇报。
乐正七气喘吁吁的骑上魏南河的背,"给我……"
"一个奸商、一个假道士,凑在一起准要干丧尽天良的勾当!"魏南河双眼冒火:"先不管他们了!小蛮呢?把我家门口炸出这么大一个坑,我要他赔偿!"
杨小空:"被段和拖走了。"
"呃?"魏南河愕然道:"关段和什么事?"
乐正七乘机抢过手榴弹,抱着黑猫跑了。
杨小空和柏为屿齐齐摊手:"不知道。"

第三章

段和扭着夏威到医院包扎一下肩后流弹擦破的伤口,夏威畏畏缩缩地眨巴眼睛观察段和的脸色,赔笑说:"和哥哥,我这点小伤不碍事,您别担心。"
段和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面无表情:"你给我闭嘴。"
医生建议道:"伤口不深,但面积挺长的,还是打麻醉缝几针吧。"
夏威连连点头:"缝、缝!"一进手术室我就跳窗逃跑!
段和冷冷的说:"不用缝了,给他用点碘酒清洗、清洗,包扎起来就行。"
"你、你够狠!"夏威转头瞪视着医生,"我才是病患,我有权要求我需要的治疗!"
段和拉开一听可乐的拉环,不急不徐地喝一口,"医生,他身无分文,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一分钱都不付。"
夏威惨嚎得惊天动地,直到医生颤抖着手把他包扎好,他的声音已经喊哑了,颤巍巍地呻吟着:"姓段的,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英勇负伤的,你不是人……"
段和不为所动,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夏威身上,"跟我走。"
"走去哪?"夏威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刺溜溜往下滑,"老子没体力了,走不动,让我死在这吧!"
段和背对着他蹲下,"上来。"
夏威鼻子一酸,俯身爬了上去,"段和,你这么凶,我都不认识了……"
"我有凶吗?我觉得我对你很客气,夏威,我告诉你…"段和背着他往电梯走,"我段和不是你玩玩就可以甩掉的人。"
夏威闻了闻段和头发上熟悉的味道,很委屈的狡辩:"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没玩你。"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段和挤进去找个角落站好,吐出两个字:"人渣!"
夏威的脸蛋在段和的耳朵上蹭啊蹭,在他耳垂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又紧了紧手臂。
段和侧过脸,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夏威垂下眼帘,久久没有吭声。电梯到了底楼,门打开,段和在跨出电梯的那一步,听到夏威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没钱,总不能一直靠你养。"
一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
段和把夏威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摸了摸他的脸,眼神柔和多了。
夏威探身去吻,段和偏头躲开,夏威再吻,段和张开五指按住他的脸:"以后,给我乖一点。"
夏威厚着脸皮啾啾啾地亲他的掌心,"和哥哥,你别对我这么凶,我一直都在想你!"
段和收回手,低头帮他系安全带,"有想我就好,再敢一声不吭的消失,看我不宰了你!"
"那我和你打声招呼再消失行吗?"夏威怯怯地问:"等我发大财了再回来找你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赚大钱,找个简单的工作就可以。"
"什么叫简单的工作?一个月一千块钱勉强混饭吃?"夏威攥住他的手,心里一跳一跳的疼:"段和,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从小就穷,不想再穷了,我要赚大钱、当暴发户!"
段和扬手赏他一巴掌,"你赚大钱的途径都是违法的。"
夏威捂着脸嘶吼:"我管你违法不违法!有钱就是爷!姓段的,我告诉你,老子是真的喜欢你,上个月我穷得只能啃草根吃蚂蚁,半夜想你想到哭……"
段和往车门外一指,平心静气地说:"等你有钱了,我也不要你了。滚吧,任你以后就是当了全国首富,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说到做到。"
夏威咻地一下颓了,"段和……"
"滚吧,没人拦你。"
"和哥哥,别这样嘛……"夏威委委屈屈地哭丧着脸,怎么也不肯下车。
"不下车,我就当你默认了。"段和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只要你安份守己跟我过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段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金属棍,笑吟吟地问:"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想!"夏威一脸好奇。
"我哥送我的,他好像有不少这种东西,我不太会用,来,先试试看吧。"段和说着,漫不经心地拿棍子往夏威身上一捅。
"嗷……"夏威登时全身触电,头发都竖起来了。
"嗯,挺好用的,"段和若有所思地琢磨着电棍:"据说还能调电流,调高一点看看,来,夏威……"
"不要啊……"


一个新的单身宿舍,设备比西安的那个宿舍好多了,还配置崭新的电热水器和洗衣机,床也是张双人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
段和命令道:"滚去洗澡。"
流浪汉一样的夏威把破破的牛仔裤脱下来,由于太脏了,丢哪都觉得污染环境。
段和伸手:"给我。"
夏威欣喜地递过去,"老婆,你帮我洗啊?"
段和将牛仔裤塞进垃圾桶里。
夏威悻悻地把红内裤也脱下来,"这个就别丢了,挺有纪念意义,自从和你分手后就没换过了。"
段和脸色发白:"你开玩笑的吧?"
"你说呢?"夏威反问。
段和觉得夏威这个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敢掉以轻心,戴上口罩,拎着垃圾桶,"丢进来。"夏威依言丢进去,段和把垃圾袋一扎,外头再包个垃圾袋,用大号透明胶连裹三圈,打开门搁到门口去。
夏威摇头叹道:"没有公德心!"
"你有脸说!"段和脱下口罩,从阳台的角落找出一包消毒粉,"去给老子上上下下的洗干净!"
夏威赤身裸体地站在阳台,抱着那包消毒粉,"这是什么?"
段和回答他:"消毒马桶用的!"
夏威:"……"
对面楼上传来尖叫:"啊……你看那个男的没穿衣服……"
段和一脚把夏威踢进屋子里,"滚去洗澡!不要脸的东西!"
夏威揉揉屁股,抱着段和低眉顺眼地撒娇:"阿那达,你帮我洗。"
段和把阳台门关了,掰开他的手,"别给我犯死相。"
夏威不屈不挠地缠上去,睁着星星大眼:"你以前不是常帮我洗?"
"那是因为……"因为你伤势太重,天气又冷,担心你一只手不方便、担心你会感冒、担心你弄湿了绷带。段和摸摸鼻子,忽然暴跳如雷:"我对你这么好,你忍心那样对我!自己洗,以后我再对你好我就不姓段!"
夏威抱头滚进浴室,期期艾艾地搓着身上的一污垢,自言自语:"和哥哥好凶哦,人家好害怕……"
洗完澡,夏威捂着屁股跑出来,扭捏着问:"和哥哥,我的衣服呢?"
段和丢给他一条短裤:"说说你的最新安排吧。"
夏威穿上裤子,认真想了想:"前一阵子我发现了一个水晶矿……"
段和随手操起一个平底锅:"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夏威一颤,连忙改口:"我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金盆洗手、浪子回头!"
段和冷笑:"我让你说安排,你给我说成语排比干什么?"
夏威哭天抢地:"和哥哥,我免费给你做个法事,你放了我吧!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啊!"
段和循循善诱地:"你先想想你会什么。"
夏威眨着貌似天真无辜的眼睛,掰手指算道:"我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写诗……"
段和扬起平底锅,一锅底把夏威拍成了锅贴:"给我说正经的!"
夏威嚎啕:"我、我还会跳大神……"
段和一个劲狂拍:"我让你跳!让你跳!"
夏威满地乱滚着躲避,惨声申辩:"这个我真的会啊,真的啊,不信我跳一段给你看看,不,不收费的……嗷……拍死人了……"
段和把夏威拍的满头是包,差点儿闪了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再给我想!"
"我、我真的想不出来,呜呜……"
"唉,用平底锅真累!还是电一电简单。"段和翻找电棍。
"不要啊……"夏威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和哥哥,你老是用那个东西电我,长此以往,我会频尿尿不尽、阳痿早泄影响我们今后的性福生活啊……"
段和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条铁链,"既然你没有想法,就由我安排好了。"
夏威浑身打抖:"和哥哥你好重口味啊,人家不依啦……"
段和用铁链扣住他的手腕,喀拉一下合上了铁锁,"你不懂怎么做人,那就先学学怎么做狗吧。"


段和第二天去工瓷坊时,牵了只豪豪华华的大宠物。
宠物一下车,欢快地奔向乐正七,泪涕交流:"小七……"
乐正七:"……"
段和一抖铁链子,宠物被拖回原处,眼巴巴看着柏为屿,"为屿……"
柏为屿:"……"
段和把宠物栓在银杏树下,"乖,不要乱跑,陌生人给你吃的不要吃。"转身上台阶进了木楼。
杨小空:"……"
宠物顺着树干蹲下来,拿根树枝东戳戳西戳戳。
柏为屿走过去,伸出右手,"握手。"
夏威丧眉垂眼地拍开他的手,"滚!"
乐正七奉献棒棒糖一枚,在夏威面前比划比划,"握手!"
夏威吐出舌头,摇着尾巴伸出前爪搭上乐正七的右手,"汪汪汪!"
乐正七把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倒退着跑到安全地带,砸吧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好乖哦。"
夏威张牙舞爪地咆哮:"乐正七,小心我咬死你!"
乐正七笑得乱颤:"哎呀,我好怕!"
杨小空今天才重新认识段博士,只见这位平素温文尔雅的段老师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走过来,"坐下。"
夏威四爪着地坐下。
段和和颜悦色地问:"饿了吗?"
夏威的肚子替他回答了:"咕噜噜……"
段和把苹果递给他,"我还有些事没忙完,你先吃个苹果垫肚,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威很没胄口地嚼了一口苹果,死气沉沉的回应:"汪……"
杨小空插嘴:"吴阿姨在做饭了!"一溜烟跑进厨房,抓着一个鸡腿奔过来,"喏,给你吃。"
夏威面露喜色,伸爪要接。
段和:"嗯?"
夏威立即收回爪子,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只吃主人给我的食物!
段和向杨小空道了声谢,拿过鸡腿塞进夏威嘴里,"吃吧。"
夏威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心说:"段和你给我等着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哪天大爷我翻身了,看我不干死你!"


魏南河从段和的言谈中隐约猜到那两个人恩怨颇深,便卖给段和一个人情,不去计较夏威在他家门口炸出大坑的事,只是嘱咐家里的小屁孩和两个师弟:"你们陪夏威玩玩可以,别自作主张把他放走,谁放走我把谁送给段博士当宠物。"
柏为屿蹲在夏威面前,怜悯地看着他:"段和脾气挺不错,你是怎么得罪他了?"
夏威吐出咬碎了的鸡骨头,"我不和他一般计较罢了,等我大伯来了,看他敢虐待我?哼!"


乐正七给他一杯牛奶,蹲在他右边,"喝吧。"
杨小空给他一碟葵花籽,蹲在他左边,"嗑吧。"
夏威把牛奶和葵花籽都掀了,"别像看猴一样看着我!滚!"
三人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杨小空说:"那我上楼去看书了。"柏为屿说:"我进去敲论文了。"乐正七说:"我去写作业了。"
夏威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泪流:大伯,救我啊……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魏南河挽留段和一起吃个便饭,段和满口答应了,不想魏南河又接了个电话,面露难色:"段和,杜佑山马上就过来了。"说着朝夏威一努嘴,"老蛮跟他一起过来,你拴着人家侄子,恐泊……"
段和了然:"嗯,那我先告辞。"转头大步迈向夏威,"放风结束,跟我回去。"
夏威已经听到口风了,于是好整以暇地戳着蚂蚁洞,吊起一只眼角看着段和:"老婆,我大伯要来了,你不想见见长辈吗?"
段和好笑:"你以为我怕你吗?"
"那你有种就别逃啊。"
段和把夏威的铁链锁打开,同时扣紧他的手腕,"说的对。"
夏威有点心虚:"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杜佑山的车驶到石子小路上,车门开启,杜佑山和老蛮分别从后排的两个门走下来。魏南河捏着把汗:要是道长向段和索取夏威,两个人都寸步不让,在我这里吵起来,我还真是左右为难!
老蛮一下车,正要和魏南河寒暄,目光便停留在牵着夏威的段和身上,就这么凝视着,一言不发。
夏威目露期待,又恐段和在场,不敢乱吠,心下声嘶力竭地呼救:大伯救我啊……
段和倒是很自然地拉着夏威,三步两步走到老蛮面前,礼貌地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道长你好,昨天见面过于仓促,没来得及和您打招呼,不好意思。"
老蛮一头雾水地和段和握握手,"呃,你好……"
夏威大惊失色:"你、你想干什么?"
段和把夏威往自己这里扯一把,完全无视众人继续说:"想必夏威没有向您提及过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段和,二十八岁,现在正在攻读博士,家境良好,父母健在,上有一位兄长。晚辈是魏教授的同事,今年在文博系供职,年前和您侄子同居了一段日子,情投意合,春节也带他去见我父母了,只差没领结婚证书……"
夏威下巴脱臼了:"和哥哥,论起厚脸皮,原来你才是至尊无敌啊!"
未等段和说完,老蛮老泪纵横地用两只手握紧段和的右手:"侄媳妇儿!我叫您道长,您法力无边,快把这只孽障收了吧,阿弥陀佛!"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玉璧,"这是大伯给你的见面礼,什么都不用说了,您大慈大悲造福苍生啊!"
夏威嗷嗷乱叫:"大伯!我是你亲侄子啊你有没有良心?"
段和欣然收下玉璧,改口道:"谢谢大伯,晚辈还有事,先告辞了。"
一干人等张口结舌看着段和将夏威塞进车里,Chevrolet撒着欢乐跑了。
老蛮迎风而立,眺望远方逐渐消失的车,笑得很慈祥:"十多年了,我总算解决掉这累赘了!"
柏为屿目光呆滞,心下惶惶:"段和好可怕,当真和他哥一般强势!"


老蛮此行带来一个水晶矿的线索,位于江西福建交界处的深山里,估摸着不是一个大型的矿,分布也很散,以正规途径大型开采明显不划算,但如果派一行小工程队去偷挖还是有利可图的。
不是自己行内的生意,魏南河不是很感兴趣:"佑山怎么看?"
杜佑山斟酌着说:"挖矿,我手上的人没有这方面经验……而且,我没什么时间。"可不是,手上的那个官窑遗址已挖到了嘉靖期,他正督促人如火如荼地往下深挖,哪有闲心去理会那个子虚乌有的水晶矿?
老蛮摸着胡子怂恿道:"挖矿和挖墓一样嘛!我出一个阿威,他是一等一的爆破高手,魏教授出一个乐正七,杜老板出一个武甲,还有什么事不能成?"
乐正七提醒他:"道长,夏威已经被段和绑走了。"
魏南河摸摸乐正七的脑袋,"小七在念书,六月份有大考。"言下之意:我家孩子没空!
杜佑山轻皱了一下鼻子,"我的生意都由武甲经手,离了他很麻烦。"言下之意:"我家男宠也没空!"
武甲侧过脸看了杜佑山一眼,"杜老板,水晶矿收益不菲,你应该考虑考虑。"
杜佑山说:"你闭嘴。"
武甲依言闭了嘴。
魏南河请大家吃了顿便饭,空闲之余,杜佑山把杨小空叫到院子里,武甲从车子的后备箱抬出两大箱书。杨小空很无语,只好连声道谢:"杜老板,我加把劲看,看完就还您。"
武甲手插在口袋里,用脚踢踢箱子,"不用急,你慢慢看,反正他也是摆在书房作作样子。"
杨小空:"……"
杜佑山脸面上过不去,十分不满地咳了一声:"武甲,你最近话很多!"
武甲也不反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魏南河一手一个豪华漂亮的大包装盒,从台阶上走下来,"佑山,这两辆赛车买给你家孩子的。"
武甲面色柔和了一点儿,"杜老板,今天是你儿子生日。"
杜佑山客气地给魏南河递烟,讪笑:"南河,亏你记挂着,说来我都很多天没回去了。"
魏南河点起烟抽一口,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今天得回去陪陪小孩吧?"
孩子的生期,是杜佑山老婆的死期,两个人都记得很牢。
杜佑山笑着点头说谢谢提醒,心下把魏南河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问候个遍。


杜佑山有多处地皮和房屋投资,但住的不是豪宅,是市区一栋高层住宅的二十一楼公寓,雇了一个保姆。他那对七岁多的双胞胎儿子,大的叫杜寅,小的叫杜卯。知道杜佑山发家史的人少之又少,魏南河是其中一个。
杜佑山也是出生于一个制瓷世家,年少时和魏南河还是同窗好友,不幸刚上大学,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撒手人寰,家中负债累累,众多亲戚觊觎杜家遗产,争得头破血流。杜佑山一怒之下退学回家,和所有亲戚断绝往来,把家传汝窑观音卖给一个日本人,不仅还清了债,还弄到一大笔钱,凭着自己从小练就的玲珑眼,赶上运气又好,一来二去越赚越多,摸爬滚打十几年,一跃而成行内数一数二的大行家。
魏南河和杜佑山的问题从杜佑山将汝窑观音卖到海外开始,到杜佑山抢走魏南河交往四年的未婚妻为高峰,最后以杜佑山的老婆死于难产结束。两个人明争暗斗十几年,如今都是三十多岁功成名就的成熟男人了,表面的和睦要保持,私底下依然是暗潮汹涌。
杜佑山在外头花天酒地,但绝不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家。打开门,保姆桂奶奶正在给两个小孩点蜡烛,杜佑山脱了鞋子,站在玄关朝两个儿子张开手臂:"宝贝们,爸爸回来了。"
两个小孩丢下手里的碟子、叉子,一起往玄关奔来,欢呼着喊的不是"爸爸",是"武叔叔",双双奔进杜佑山身后的武甲怀里。
杜佑山悻悻地摸摸鼻子,"两只白眼狼。"迈步走进客厅里。
武甲对于杜佑山来说是个既奇妙又无奈的存在,武甲从来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但不喜欢他。两个人第一次发生关系后,杜佑山有些许动心,他让武甲住在自己家里,可一住住了这么多年,武甲还是叫他杜老板。
两个人永远是不干不净的雇佣关系。算了,杜佑山认了,而且乐得逍遥。武甲是别人多少钱都雇不来的全能男佣,杜佑山这几年是更加放肆的把所有下手的工作都交给武甲,工作上的事他点点手指,武甲就能办得十全十美,应酬时他只要一个眼神,千杯不倒的武甲就会代他喝酒,更不用说晚上替他陪孩子,他心血来潮回家一趟还有人暖床。
两个孩子三天两头见不到亲爸,从小爸爸加妈妈这一对角色只有一个武叔叔充当,当然只和武甲亲切,只听杜寅嚷嚷着说:"武叔叔,杜卯今天又和人打架了!"
武甲把赛车放在地上,腾出手来脱鞋,"啧,怎么又打架?我不是和你说……"
"没关系!"杜卯得意地叉腰,"我已经警告他不许告诉老师了。"
杜佑山哭笑不得,回手捏住一个儿子的耳朵,"你又给我惹事!"
孩子嚎啕大哭:"爸爸,我不是杜卯……"
杜卯躲在武甲身后,探脑袋幸灾乐祸地看着哥哥,评价道:"傻不拉叽的!"
杜佑山气不打一处来,"杜卯,过来!"
"傻子才过去呢!"
"你!看我不揍你!"
"来啊!武叔叔会武功,你揍不到我!"杜卯一副狐假虎威的德性。
"你、你!武甲,你给我让开!"杜佑山翻出一个衣架,作好打孩子的准备架势。
武甲眉头微皱,口气倒是很柔和:"怎么一进门就打孩子?"
桂奶奶忙着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两个孩子给揽走了,"就是说,今天还是孩子生日呢。"
杜佑山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打儿子居然还没打着,很是遗憾,指着武甲的鼻子:"我儿子都被你教坏了!"
武甲垂下一双漂亮诱人的睡凤眼,将眼镜拿下来,用衣摆擦了擦,不卑不亢地反驳:"您教。"
杜佑山干瞪眼,"你敢顶嘴?"操起衣架,略一顿:"这玩意儿一下去不得了,把他打伤了我会心疼!"丢下衣架挥起巴掌,在武甲脑袋上不轻不重的,类似调戏一般拍了一下。
杜卯扑上来使劲推一把他的亲爸爸:"你敢打武叔叔!"
杜佑山一个趔趄,惊怒地跳起来:"反了反了!"


杜佑山这蛮不讲理的恶劣性格从打孩子就可看出一二,别人打孩子是有理说理,他是没理也要动几下巴掌,而且逮住哪个孩子打哪个,根本不管犯错的是杜卯还是杜寅。
可怜的乖宝宝杜寅常因弟弟犯错而无辜挨打,哇呜哇呜哭天喊地。武甲拦下这个,杜佑山便逮住另一个暴打,武甲终于怒了,喝道:"你打够没有?"
杜佑山叫嚣:"我打我儿子,关你鸟事?"
武甲把两个小孩拎到供桌前,"今天你老婆祭日,她看着呢,你尽情打吧。"
杜佑山一下颓了。
点三灶香,烧一把纸钱,杜佑山面对老婆的照片喃喃自语,说着说着还红了眼圈。
武甲冷眼旁观:"这个神经病总算安静下来了。"
可惜神经病没能安静多久,烧香的时候专情的让人瞧着可怜,等孩子都睡觉了,他一关卧室门便如狼似虎地把武甲按在床上发狠地教训了一番。
两个人一丝不挂地从床上滚到床下,下半身如漆似胶地黏合在一起,上半身还是一本正经的,杜佑山低声骂道:"你真以为挖矿和挖墓一样?三个人就能把矿开了?你听那个假道士放屁!他那毛手毛脚的侄子一个炸药就能把你埋进大山里,一个军队都不能把你挖出来!隔行如隔山,你知道吗?你这蠢货!"
武甲咬了咬嘴唇,闷哼道:"知道了。"
杜佑山从后面抱着武甲,缓慢而有力地深插浅抽,手指温温柔柔的在他的小腹和下身抚弄,嘴上继续骂:"教我儿子用武力解决问题?很好嘛,现在他用武力来解决我了,你开心了?"
武甲不说话,侧过脸单用眼睛望着他,眼里波光粼粼的,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也不似真切。
杜佑山探身去扑捉那颗泪痣,好像它会逃走一般,小心啄了一口,意犹未尽,又舔了舔,唇上被对方扇动的睫毛挠痒了,一时意乱情迷,他骤然扣住武甲的腰凶猛地抽送起来。武甲下意识扭身抗拒,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还没发出便被杜佑山的唇堵了回去,杜佑山逮住他的舌头交缠不休,这样的缠绵几乎让人要窒息,武甲半阖上眼,抓紧身下的床单,忍不住发出轻轻的鼻音。
"讨饶了?"杜佑山放缓了攻势,"这样就受不了了,总要我疼着你,他也会这么疼你?"

第四章

武甲陡地睁开眼,目光虚冷地凝视着杜佑山。
杜佑山嗤笑,"瞪着我干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滋味你应该也忘了。"
武甲眼神有点儿飘忽,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杜老板,我在忍你。"
杜佑山不再多说废话招人嫌,抱紧武甲埋头干活。有时候他说一万句话也顶不上武甲一句话来得迫人,武甲表里如一的刚毅坚忍,说好听点是座碉堡,说不好听就是尊凶神,还是杜佑山自己招惹上的,几年来杜佑山找不到任何破绽攻陷,让他既爱又不敢爱,既恨又恨不透,便时不时找机会欺辱对方,非打即骂,打过骂过不出三分钟又心疼后悔,觉得自己快成变态了!
当然,在武甲和两个孩子眼里,他就是个不择不扣的变态!


老蛮在木楼留宿一晚,翌日施施然离去,临走前握着段和的手,"阿威就交给你了,你千万别把他放出危害苍生!"
段和恭恭敬敬的将老蛮送走后,回来摸着夏威的脑袋,喂他吃火腿,笑眯眯的,"阿威,你大伯走了。"
夏威望着天上飞翔的鸟儿,眼中闪烁泪光:"……为鸟飞出的洞,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
段和噗嗤一乐,捏着夏威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别念歪诗!和你说正经的,你找个工作,别作发财梦了,老实待在我身边。"
"都和你说了,我什么都不会!"夏威还赌气,蹲着往旁边挪了挪。
段和拉下脸色,将夏威揽过来,"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你敢说一句不喜欢,我就……"
"你就怎样?"夏威挑挑眉毛:打我啊,掐我啊,踹我啊,我还会怕你?
"我就把你放了,以后别怪我把你当陌生人。"段和把锁的钥匙丢在他面前。
夏威盯着那串钥匙,作了几秒的内心斗争,然后抽抽鼻子,窝进段和怀里,很不甘愿的说:"我喜欢你。"
段和唇角溢满笑意,将钥匙收进裤兜里,"好乖,哥哥疼你。"
夏威拉着他,"那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段和站起来俯视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
"去挖水晶矿?"
"嘿嘿……"夏威抓抓脑袋,露出"讨厌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表情。
段和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柔情如水地说:"你敢去的话我就扒了你的皮。"
夏威只好打消了去炸水晶矿的计划,段和实在太强势了,人说邪不压正,说的就是这一对儿了。
段和在夏威的胸前挂个牌子,上书"请勿投食"然后进工瓷坊忙自己的去了。
柏为屿把牙膏捏在牙刷上,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漱个口,"道长,您就安心做贤妻良母吧。"
夏威拈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个大圈圈,"哥儿们,你劝劝我老婆,他要拴我到什么时候?我很寂寞耶。"
"段和说了,看你的表现。"柏为屿执着牙刷在嘴里捅来捅去。
夏威在大圈圈里画了俩小圈圈,"我都答应他不去炸水晶矿了,他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柏为屿吐着白泡泡,"你看过上去就不像好人,谁敢信你?把你放了你又逃跑,教他去哪抓你?"
"我认命了,我大伯都把我倒贴给他了,我还能跑到哪去?"夏威叹口气,在大圈圈顶上画个三角尖。
柏为屿吐出一口水,把牙杯搁一边,"你在画什么?"
"奥特曼的头,看不出来吗?"夏威在两个小圈圈下方画了个倒梯形。
鬼才看得出来!柏为屿头顶一排黑线,"你很无聊吧?"
"无聊啊!"夏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谁像你这么命好,能一觉睡到自然醒。那家伙勤奋得要死,六点多就起床打论文了,还故意放歌吵得我睡不着……"
"我昨晚通宵赶创作好不好?"柏为屿囫囵洗了把脸,"我还有一堆事要忙,不陪你嗑牙了。"
夏威面对墙根蜷成一坨,自娱自乐地唱道:"为什么这样子,你没带套说你有些犹豫,怎么这样子,他还没退你就急着要进……"
柏为屿冷汗淋漓:"……"
夏威还在哼哼:"已经习惯不去阻止你,过好一阵子你才能进来,印象中的高潮好像受不了那时间……"
"你……"柏为屿脚底虚浮地迈过去,彻底无奈了,"你是不是真的很无聊?"
夏威摊开俩爪子,一爪捆着铁链,一爪拈着树枝,"你说呢?看着兄弟受苦,你就不能有所表示吗?"
柏为屿深感同情,"哎……那我也没办法呀。"
夏威叹道地:"有没有PSP啦?"
"没。"
"漫画?"
"'机器猫'看吗?"
"你就会看这种低能儿看的书籍!"夏威痛斥道:"我要看'蜡笔小新'!"
"您高级,不陪了。"柏为屿抬脚就走。
"回来……"夏威抖着铁链子追过来抱着柏为屿的腿,"手机有没有好玩的游戏?"
"我的手机很原始,只有贪吃蛇。"
夏威伸手,"贪吃蛇就贪吃蛇吧,勉为其难玩玩。"
柏为屿抽嘴角,掏出手机递给他,"道长,您完全没必要这么勉强。"


柏为屿还是低估了夏威的妖孽指数,此人天生具备干坏事所需的素质和头脑,拿到柏为屿的手机后玩了三轮贪吃蛇就腻了,开始发掘新游戏……给段杀传简讯。
段杀收到"柏为屿"传来的简讯,带着三分愕然、三分不安、三分畏惧的情绪,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打开简讯看了看,恶心得想把刚吃进去的早饭吐出来。
夏威给他传了三个字:"想你了。"
段杀立即把这三个字删了,假装自己没有收到过。
夏威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段杀的回应,再接再厉,又传:"真的,特别想你,只是不好意思说。"
昨晚的饭也可以吐了,段杀再删,顺手把简讯声音设成静音。
夏威再传:"你不理我了?"
这回段杀没有删简讯,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几个字,心情怪怪的,忙把手机揣裤兜里去,顿了顿,心里还是挂着这事,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过了几分钟,又多了条简讯:"你在生我的气吗?"
段杀没有传简讯的习惯,要不是现在在开会,他一定要打一通电话过去骂人。
夏威锲而不舍地胡诌道:"我就是爱面子,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冷淡的,你别真的不理我啊。"
段杀坐不住了,回传一条:"不要吵,我在开会。"
啊哈!这事有的玩!夏威龇出一口白牙乐颠颠地继续传:"开会那么认真干什么?陪我聊聊嘛。"
段杀莫名心虚,伪装淡然地旁顾左右一番,"那晚怎么不好好聊?过这么久才想起找我聊聊?"
那晚?什么那晚?夏威兴奋得直抓树皮,接过对方的话头瞎掰:"那晚我太紧张了。"
"你以为我不紧张吗?"
夏威全面展现好事三八的优良品质,兴致勃勃地和稀泥:"那你有什么想法?"
段杀心跳加快,但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我能有什么想法?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杨小空站在窗口处看着夏威,问柏为屿:"柏师兄,他在玩什么玩得这么开心?"
"贪吃蛇。"柏为屿头也不抬。
杨小空无语:玩贪吃蛇脸上会出现这么多奇怪的表情?
夏威不知死活地问段杀:"怎么试?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
段杀认真思考了片刻,"我开完会给你打电话。"
"别打!我有很多话不好意思说,还是发简讯自在。"
"神经病。"段杀很唾弃这类懦夫。
夏威投入地做娇羞状,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儿,"简讯聊聊不是挺好么。你们在开什么会,开了这么久?"
杨小空扯扯柏为屿:"柏师兄,他真的在玩贪吃蛇?"
"是啦是啦!我手机除了贪吃蛇什么游戏都没有,他还能变出什么不成?"柏为屿不耐烦地甩开,"我在贴金箔没看到啊?一说话金箔都吹走了。"
杨小空远远地看着夏威,打了两个冷颤:这人好变态。
段杀简单地将会议内容介绍了一下:"副厅长刚才在做报告,现在人事处处长在谈部份同事的工作调动问题。单位编制饱和了,其他省市的兄弟单位有几个职位空缺,可惜是平级调动,没人去,就在段和现在待的那个城市。"
"你去呗。"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
简讯停了,过了十几分钟,段杀发来一条简讯:"我口头申请了,明天打报告。"
夏威有点慌了,手忙脚乱把收件夹都清空,越想越觉得捅出大麻烦了,急得捶胸顿足,仰天无声地啸叫:玩出祸了、玩出祸了,为屿,兄弟我把你卖了,你别怪我啊,吼吼……
杨小空抹着冷汗:"柏师兄,贪吃蛇真的可以玩得这么亢奋吗?"
柏为屿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点燃抽一口,在烟雾缭绕中幸灾乐祸的说:"被锁久了,脑子不太正常,别理他。"


段和回到宿舍,楼下值班室的大婶探头招呼:"段老师,有你的快递!"
夏威趁段和进值班室去领快件,趴在窗台子上和大婶搭讪:"大婶,吃什么这么香?呦,糖醋排骨啊?不不,我吃过了,我老婆刚才牵我去学生街吃了鸡蛋面。"边说边将胸前"请勿投食"的牌子翻个面,使劲吞口水,"啊?什么?好好,我就尝一口,看看大婶手艺怎么样,那肥肉就不要给我了,瘦一点的、瘦一点的……"
段和揪住夏威后脑勺上的一撮毛,硬生生地拎着他的脑袋从糖醋排骨面前拖走,"大婶,您吃、您吃,"比划比划手里的快件,"快递我拿了,谢谢啊。"
打开房门,把夏威拽进屋去,段和扯了扯领带,将快递往桌面上一丢,"我是你老婆?搞清楚,你是我老婆!"
夏威兰花指一戳,媚笑:"好啦、好啦,奴家都听相公的。"心说:"反正在床上我才是大爷!"
段和拆开快递,掏出一本蓝皮证书和一本红皮证书,打开看看,呵呵乐了,"我说你这照片怎么照得这么傻?"
夏威拔长脖子看了一眼,调侃的话到嘴边,说不下去了。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我有个同学在你母校作行政,我给他转了一笔钱,帮你缴清了欠款,"段和把两个本子丢给夏威,"喏,有这两个本子,你的工作会好找一点。"
夏威打开自己的学位证书,傻愣愣的,竟然口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说:"我年轻时真帅!"
"去你妈的,"段和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不就是两、三年前的照片嘛,年轻个屁!"
"我没钱还你。"夏威的嗓音带着点儿鼻音。
"别和我说什么还不还的,我和你一起过日子,总要帮你打算打算,要不你只会整天给我出什么乱子。"段和打开一罐牛奶,呷了一口,嫌太凉,便倒进锅里,打开电磁炉。
夏威从背后抱着他,"老婆……"
"嗯?"
"老公,我以后会乖乖的。"
段和回身搂着夏威,捏了捏他的脸,自嘲地笑笑,"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无赖了?"
"因为我帅。"夏威大言不惭。
"继续吹牛吧!"段和以批判的眼光上下打量夏威,不屑道:"随便揪个人出来都比你好,魏教授他们和你年龄上有差距,先不说;小七没长大,也不在比较范围内;你最多也就和为屿一个等级!"
夏威转圈圈撒花:"哦耶……我就和为屿一个级别,你们兄弟俩都喜欢我们这个等级的!"
"喂,说我就说我了,干嘛拉上我哥?"段和不满道:"我哥才没我这么缺心眼,他和柏为屿没关系。"
"你确定?"
"我确定!"
夏威以手捂脸,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德性:"你真的确定?"
段和开始冒冷汗:"我……我确定!"
夏威猥猥琐琐地逼近段和,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段和掏出手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哥。"
夏威淫笑连连,耳朵贴着段和的手机。段和挥苍蝇似的把他挥开,他又一颠一颠贴上来,段和没办法,只好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夏威揉揉鼻子,悻悻地关了电磁炉,将牛奶倒进两个杯子里,自己捂着一个杯子边呵气边喝。段和接完电话进屋子里,盯着夏威,欲言又止。
"怎么了?"夏威做了坏事很心虚,往墙角缩了缩。
"我哥要到这来工作。"段和揉揉太阳穴。
夏威陪笑着递上牛奶:"来就来。"
"我不敢告诉我哥我又和你好了,"段和忧郁地说:"你要作好心理准备,上次你跑了后,他说如果让他抓到你,一定把你阉掉。"
阉……掉?夏威目光涣散:"和哥哥,你开、开玩笑的吧?"
段和喝了口牛奶,打开笔电,自言自语:"阉掉也好,除了我就没人要你了。"
什么叫损人不利己?什么叫害人害己?夏威惨叫一声后悔啊!他把脑袋从段和的手臂下钻进去,泪眼婆娑地哀求:"和哥哥,我的小鸡鸡是有用的!"
段和往靠背靠去,抱着他的脑袋,"你那玩意儿多余,我们俩只要有一个人有就可以了。"
"它占地面积不大,我按月交保护费,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它吧!"夏威哇呼一扑,在段和的脸颊上轻轻一咬,咬完又舔……他老婆舔起来真是触感一级棒,滑溜爽口有弹性,像布丁一样……
段和拍开他的头,"舔什么舔?舔了我一脸口水!恶不恶心啊?"
夏威抱住他的膝盖死命摇尾巴:"段和,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段和忍笑:"谁理你。"
夏威不贫嘴了,沉着脸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段和用手背触了触他的脸,"你不会又想逃吧?"
被人看出了心思,夏威极不自然地违心否认道:"没。"
段和冷然道:"好好考虑,再敢逃,我绝对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夏威含住段和的唇,湿湿溽溽地又啃又咬,嚷囔说:"考虑清楚了,你杀我我都不逃。"心下却叹气:"完了,本道爷的自由从此断在这里了,作孽哦!"


杨小空去学校上完课回来,说:"我报了一个驾照培训班。"
柏为屿疑道:"怎么突然想考驾照?要买车了?"
"没,哪有钱啊?先考,反正早迟都要考。"杨小空低头敲画框。
"你住在这多不方便,下山一趟去培训都麻烦。"柏为屿一句话说到关键问题上。
杨小空颓然道:"是哦,他们说我住得实在太远,不会来接我,可是我都报了,钱也交了。"
"猪脑,怎么不多考虑考虑?可以等以后住到市区的时候再考嘛。"柏为屿把耳朵上夹着的铅笔拿下来,在实木条上标标点点。
"我在校门口被抓住推销了半个多小时,就稀里糊涂的报了。"杨小空笑得很窝囊。
"你不会拒绝啊?"柏为屿白眼。
杨小空摸摸脑袋,傻笑:"嘿嘿……"
算了,羊咩咩这羊脾气,谁逮着他都能咬一口,柏为屿拍拍他的肩,"等我把这批画框做好,向魏师兄借车教教你。"
杨小空很雀跃地应道:"好!柏师兄,驾照会不会很难考?"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考过。"
杨小空直冒虚汗,"那你……怎么还开着魏师兄的车跑来跑去?"
"我会开车,但没驾照,不行吗?"柏为屿理直气壮。
"可……可以。"杨小空心说:"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柏为屿眼看要毕业了,准备在系里办一个小型画展,一个实木画框三百多块,二十多个就是六千多,还是自己做画框划算。
美术系的学生总得学会五花八门的相关技术,比如国画系的得学会拓裱,油画系的得学会抹画布。这些还是斯文点的,雕塑系的就更玄乎了,一个实打实的雕塑系穷学生,起码挡得上三个工人,泥水工、水电工、油漆工、木工工、苦力工,通通不在话下,附加嗜好翻垃圾做艺术品、打赤膊睡露天、COS蜘蛛人爬大厦、消化过期食物等特异功能,简直无所不能!
柏为屿和杨小空本科学的都是雕塑,做二十多个画框当然是小意思,只是慢工出细活,需要时间罢了。两个人热火翻天覆地忙一个下午才做出三个框子的大模样,杨小空抱着一个框子打磨念叨着问:"柏师兄,你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柏为屿踩住木条把锯子夹在腋下,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威风的姿势,"你认为我适合做什么?"
"嗯……"杨小空很认真的思考片刻:"反正不适合做老师。"
"为什么?"
"我觉得……"杨小空放下木框子,退到安全地带说:"我觉得你没有为人师表的素质。"
"你说什么?"柏为屿举起锯子追着他砍,"有种再说一遍!"
杨小空偷笑,拔腿往木楼跑,仓皇之中在妆碧堂门口的草地上跌了一跤,柏为屿扑上来坐在他腰上,狂放地大笑三声:"师弟……栽在我手里了吧……"
杨小空呜呜:"柏师兄,我错了!"
柏为屿还要继续调戏小师弟,手机响了。从裤兜里拎出手机,一手还勒紧杨小空的脖子,柏为屿豪放地吼了句:"喂……"
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柏为屿,是我。"
柏为屿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丢了,"你、你、你,你想干嘛?"
"我这里的工作交接完,过几天就去你那。"段杀说得云淡风清。
柏为屿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来我这?做什么?"
"上班。"言简意赅的回答,很符合段杀的性格。
"开玩笑的吧,我、我……"柏为屿的心脏停止跳动一秒。
"不和你开玩笑,我到了找你。"段杀挂掉通话,很满意:"嗯,这小子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柏为屿窜回妆碧堂,一头栽进自己卧室,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行李包,抓起任何东西都往里塞。杨小空跟进去,一头雾水:"柏师兄,你要去哪里?"
"天涯海角!逃命!"
"要不要帮你向曹老请假?"杨小空狂汗:"师兄,你又发的哪门子疯啊?"
"谁都别说……"柏为屿痛不欲生的模样:"小空,我惹上大麻烦了!"
杨小空善解人意地作聆听状。
"我本来以为这事可以不了了之的!"柏为屿边往行李包里塞鞋子、袜子,边哭哭啼啼的喃喃自语:"我和一个很可怕的人发生关系了!"
"什么关系?"
"性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
杨小空惊愕地瞪大眼睛:"师兄,你和谁?"
"不是自愿的!"柏为屿指手画脚地力图辩白:"是酒后乱性,我不喜欢他。"
杨小空反问:"那她喜欢你?"
柏为屿将额前短发往后一抓,以手支着下巴,摆出一个迷离的神情:"我这么帅,谁都喜欢我,那还用问吗?"
"哦、哦,那真是恭喜了。"杨小空无语:"拜托,你自恋也看看场合好不好?"
"恭喜个屁!"柏为屿气急败坏地呸一声,拉上行李包拉链,抱着就往外跑,"那家伙要来了!他要我负责,怎么办?啊!救命啊!我不喜欢他……"
杨小空追上去拉着他,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不喜欢她就不应该对她做那种事。"
"我是被强迫的!我才是受害者!"柏为屿声泪俱下!
杨小空郑重地凝视着柏为屿:"柏师兄,这种事怎么会有谁强迫谁的说法?不管怎么样吃亏的是那个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应该承担,不能找借口逃避。再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能躲她一辈子吗?"
柏为屿哑然,缓缓松开行李包。
"柏师兄,她是你的人了,你就算不喜欢也要学着喜欢。不是我说你,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不负责还得了?"
柏为屿蹲下来望着天上的浮云,默默淌泪。
傍晚,魏南河问杨小空:"为屿怎么了?蹲那儿扮琼瑶男主角吗?"
杨小空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好像有个喜欢为屿的女孩要过来了。"
"谁?"
杨小空一脸无知:"不知道。"
乐正七放学回来,问魏南河:"为屿怎么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
魏南河回答:"为屿的女朋友要过来了,应该是个美女。"
"谁?"
魏南河摊手:"不知道。"
吃饭时间,吴阿姨说:"小七啊,为屿怎么不吃饭?"
乐正七手舞足蹈:"他女朋友要过来和他结婚,他太高兴了吧!"
饭桌上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谁?"
乐正七咬着筷子:"不知道,等着看呗。"
晚上段和过来,问:"为屿怎么蹲那儿晒月亮?"
众人七嘴八舌回答:"为屿的老婆要过来和他同居了!"
"听说是他同学,校花,身材一级棒,E罩杯!"
"乱讲,是童养媳,都怀孕了,那小子大概要奉旨成婚!"
"哈,看不出那小子挺厉害,先上车后补票啊!"
段和冷笑着看向夏威:"怎么着,我都说了,我哥和为屿没关系!"


段杀是开车过来的,开了八个多小时,在市区堵车耗了两个小时,到达大学城天已经黑了,段和招呼他到附近的餐厅吃个饭。段杀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他戴着副墨镜,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夏威被那副墨镜下的一双眼睛捅了好几刀,战战兢兢地挪到段和身边,小声叽歪:"唉,你哥不会当众行凶吧?"
段和轻松道:"别怕,我打电话和他说清楚了,他答应我不和你一般计较,再说,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不用去餐厅了,小吃随便吃点。"段杀手里点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的,衬得他一张冷峻的面庞在烟雾后兀自寒气迫人。
靠!老婆,你是怎么看出他心情不错的?夏威肉麻兮兮的道:"大哥远道而来,总要让贫道,不,让我找家好一点的餐厅给您饯行,不,洗尘。"
段和低头忍笑,"哥,别理他,这里我熟,你找个地方停车,我带你去吃饭。"
夏威点头哈腰:"对、对!"
段杀吐出一口烟,用烟头指着夏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夏威点头不迭:"是、是、是!"
段杀闷哼一声,不冷不淡的道:"要不是看在段和的份上,我让你死的很难看。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夏威两腿发抖:"是是是!"
段杀把车开到附近的洗车场去洗车,段和在门口等着,呼噜一把夏威的头发,呵呵直乐,"你别那么紧张。"
夏威恹恹的道:"我就怕他突然出手打得我应接不暇。"
"你不是和我哥交手过吗?"段和取笑道:"那时候你不是很威风?"
"我要不是急着救柏为屿那只兔崽子,也不会和他打起来,"夏威抬抬右手,破口骂道:"操!我这只手现在是半残废了,全拜你哥所赐!"
"你们也真是,谦让一点不就是了,何必打的两败俱伤?"
夏威捶他一下:"你的口气很欠扁!谦让一点你就被怪兽吃了……"说了一半卡住,愤然道:"我真是脑残了,这一枪是白挨的!"
段和听了这话忍不住扬嘴角,"这么说,再遇到那种情况,你是先救我?"
"废话!"夏威抹冷汗,"不过还是会和你哥打起来,他说不定要先救柏为屿。"
"切!"段和唾弃道:"我哥不是那种人,而且都和你说了好几遍了,他和柏为屿没关系!"话说完便看到段杀从洗车场走出来了。

第五章

段杀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裤还是挡不住一派与生俱来的杀手气势,一副欧美成熟男模身材附加棱角分明的脸孔,鼻梁上架着墨镜,哪像一个公务员啊?分明就是个暗藏在警界的黑社会份子!夏威摸着下巴对段和说:"我觉得星探应该挖掘你哥去拍片!"
"战争片吗?"
"三级片,还是欧美版的。"
段和微笑:"好,我和我哥说。"
"和哥哥,我嘴贱,你饶了我吧!"夏威滑下车,作狗腿状给段杀拉开车后排的门,"大哥请。"
段杀走近,一挑眉毛。
夏威立即会意,把副驾驶的门拉开:"这里请、这里请。"
段和冷眼:"喂喂,你一定要这样吗?"
天元餐厅,五星级中的五星级,三人在餐厅里坐下,段和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菜单打开, 一盘青菜六十五,随便一样荤菜不下三百点不了。
段和边看边冒虚汗,暗地里踢了夏威一脚,口语道:"你小子欠揍吧?看我回去不弄死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夏威哭丧着脸:"这里我又没吃过,怎么会知道这么贵?"
段和咬牙:"没吃过还敢来?不要命了?我没带这么多钱!"
段杀把菜单拿过来,翻了翻,对服务员说:"三盘炒面。"
服务员保持职业性微笑:"一百八十一份的还是一百二十一份的?"
"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一份的没有附赠冰饮和沙拉自助。"
"嗯,快点。"
"但是有附赠一份自选汤。"
"嗯,快点。"段杀把湿毛巾打开擦擦手。
"请问要什么自选汤呢?"
"随便,快点。"段杀有点不耐烦了。
"有鲜煲牛肉,西芹羊肉,清蒸鳕鱼片,海蛎……"
段杀截断服务生的话:"牛肉。"
"牛肉汤里要加料酒吗?"
"不要。"
"要加香菜吗?"
"不要。"
"要撒葱花吗?"
"……不要。"段杀耐着性子。
"要加青菜吗?"
"……"段杀深呼吸一口。
"要加上生菜吗?"
"什么都不要。"
服务生还在絮絮叨叨的问:"炒面是加鸡蛋还是鸭蛋呢?"
"随便。"段杀额上青筋暴起。
"牛肉酱还是猪肉酱呢?"
段杀把墨镜拿下来,杀气腾腾地注视着服务生:"你再问!"
服务生抱着菜单退后几步,连连鞠躬:"请您稍等!"
段和眼里含笑看了夏威一眼:"看,我哥今天心情很好。"
夏威庐山瀑布汗:"……"
过了一会儿,面和汤都上来了,三个人默默无语地吃着。如果说柏为屿和夏威有能力将一个冷场炒热,那么段杀就有能力将一个热场压冷,段家兄弟俩在这个安静的氛围里很自在,夏威则如坐针毡地找话题:"点瓶酒吧,段杀你要喝什么?"
段杀喝一口汤,"不用了。"
"别客气、别客气,"夏威皮笑肉不笑的献媚道:"反正今晚你也不开车了,要点什么尽管开口吧!"
段杀把汤匙放下来,淡淡道:"花的是我弟的钱,你这么大方干什么?你一个下三滥有赚钱吗?"
夏威收敛笑容,埋头吃面。
段和见夏威窘迫,忙搭上话头解释:"哥,他在找工作了。"
段杀是真心真意讨厌夏威,想再挤兑他几句,但看到段和哀求的眼神,只好把不好听的话吞下去,"吃你的吧,傻小子。"
段和扒了几口面转移话题道:"哥,你过来上班有安排宿舍吗?"
"没。"
"那你住哪?"
"租房,有补贴。"
"房子还没租到吧?先住我那几天好了,住饭店太贵。"段和端起汤碗喝一口。
夏威的内心在哭泣在咆哮:"不要啊……"
"不用,"段杀顿了顿,漫不经心的道:"我去找柏为屿。"
"噗……"段和把汤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夏威七手八脚地拍段和的背,忍笑再忍笑,"段和,你没事吧?面纸、面纸……"
"找、找柏为屿?"段和咳得满面通红,接过纸巾把脸擦干净,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哥:"不要和我说,你和他……"
"是,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段杀面不改色,"我过来上班也是他的意思。"
夏威一心只想钻到桌子下去:"波若波罗蜜!不关我的事!"
"不可能!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段和抓狂。
"过年的时候吧。"段杀掏出一根烟,在桌面上敲一敲,折掉过滤嘴,叼上,点燃,悠哉游哉地吐出烟圈儿,"不行吗?"
夏威瑟瑟发抖,"为屿,你好自为之吧阿门……"


柏为屿作了好几天心理准备,看到段杀的时候,还是瞬间崩溃。
杨小空看着柏为屿洒泪狂奔进妆碧堂,无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柏师兄,我那次说的话全部收回……"
魏南河和段杀握了握手,"原来是你啊,呵、呵!"
阿胜也和段杀握握手,"你好、你好,为屿是个好孩子,哈哈!"心说:"还有人长的比我更像黑社会!"
杨小空跟着握,"你好、你好,段和的哥哥啊,有点像,有点像。"
夏威心底闹得慌:"哪点像了?我家和哥哥长的多……妈的,还真的有点像!"
段和扯扯段杀:"哥,为屿跑了。"
"看到你太害羞了吧,这孩子,哈哈……"魏南河给段杀倒茶,"他就住对面妆碧堂,这几天两位漆工陪曹老去云南,晚上那里就为屿一人住。"
杨小空不解,心想:喂喂,大师兄,你干嘛强调这一点啊?
乐正七还弄不清楚状况:"段杀,你要住这里吗?"
段杀道:"不,我在附近租房子。"
魏南河热情挽留:"住这算了,反正木楼有空房子,叫为屿和你一起住。"
段杀婉言谢绝:"不了,谢谢,住这上班不方便。"
"也对!"魏南河点头,"过几个月为屿就毕业了,你们还是住市区方便。这样吧,你住的那边我有些朋友,要我帮你问问房子吗?"
段杀喝着茶,礼貌地婉拒:"不用客气,我同事帮我订好一套房子了,我明天过去看看。"
"那今晚?"
"不麻烦您,我在柏为屿那里凑合一晚。"
魏南河笑得很猥琐:"也是、也是,你们小别有一段日子了。"
段和嘀咕:"今天魏教授怎么给我一种很阴险的感觉?"
夏威用腹语回答他:"他一直都是这么阴险的好吗?"

段杀觉得,他和柏为屿睡都睡过了,两个人也简讯确定了情侣关系,木已成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不是?柏为屿你这小闷骚,害羞个什么劲啊?恶心!
"段和他们回去了,明早来接我。"段杀如是说。
"只是睡一晚?"柏为屿缩在床角。
"嗯。"段杀在床沿坐下,看着柏为屿,感觉一段日子不见自己还真的有点想这家伙了。
柏为屿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把粉笔,在床单上划三八线,"他们都说我得替你负责,其实我是不想管你的,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那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让你留宿一晚,喏、喏,不能过三八线!"
不要以为沉默寡言的人都是含蓄的人,段杀是特殊例子,属于沉默寡言又直接霸道的人,他今天心情很好,而且柏为屿的表现如他所预测的一样别扭得可爱,让他很是蠢蠢欲动。
柏为屿包着条薄毯子,把另一条毯子踢给段杀,"灯就不用关了。"
段杀站起来把灯关了。
"操!我不是叫你别关吗?"柏为屿两眼冒火。
段杀伏下身子,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柏为屿的脚踝往自己这拉了一把,将他连人带毯子拖到自己身下,口气很无辜:"你干什么?"
"喂!这话应该我问好不好?"柏为屿一拳往段杀脸上招呼上去。
段杀轻而易举地捏住他的拳头,声音柔和的道:"我开了一天车,有点累,你别和我闹。"
"谁和你闹啦?"柏为屿努力抽出拳头,我靠!怎么这么像撒娇啊?
段杀抱着柏为屿躺下来,"你上次不是还说要找我报仇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谢谢提醒,你这个强奸犯!"柏为屿在他怀里拼死挣扎,杀人了、杀人了,老子怎么说什么话都像小娘们闹别扭啊!去你的!
"你还欠我六千多块。"段杀平静地说。
柏为屿疯狗一样咆哮:"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想怎样?"
"不用还了。"省去的话是:"乖乖从了我吧!"
柏为屿一口气没换过来,差点休克。
段杀腾出手来摸摸柏为屿脑门上的伤疤,"疤浅了。"
柏为屿愣了愣,安静下来,"去你妈的!别碰我!"
段杀说:"我看到你,挺高兴的。"
柏为屿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彻底安静了。


"嫂嫂,早啊。"夏威像往常一样被拴在树下,举爪子朝柏为屿挥挥。
柏为屿三步两步走过去,举起漱口杯,水哗啦啦浇在夏威头上。
"你!"夏威抖落一头水激怒地跳起来,正要挥拳头,眼角瞥见段和跑过来了,忙蹲下嚎啕:"段和……他欺负我……"
柏为屿拿漱口杯敲他,"有本事我们决斗,别叫别人,你这贱人!"
段和过来,毫不客气地推了柏为屿一把,"你想干什么?"
"哎哈!"柏为屿把漱口杯一摔,揪住段和的衣领,"想打架是不是?"
"你干嘛拿水浇他?他肩上有伤不能碰水你知道吗?"段和也火了。
段杀刚洗了个冷水澡,短发湿答答的,脸色阴沉地喝道:"一大早吵什么?"
叼着牙刷兴致勃勃地旁观着的乐正七开口了:"你弟弟先推为屿的。"
段杀皱眉头,"段和,你……"
"你没看到他拿水浇夏威吗?"段和脱下衬衫给夏威擦水,生怕水浸到他的绷带。
柏为屿指着夏威的鼻子:"他先骂我!"
夏威反驳:"我骂你什么了?"
杨小空插嘴:"柏师兄,嫂嫂不是骂人的话吧?"
柏为屿哑口无言。
段杀沉默片刻,有心想偏袒新婚媳妇儿,又不愿骂弟弟,于是一脚把夏威踹翻,"你这灾星!"
夏威跌了个狗吃屎,泪流:"这日子没法过了!"


段和开车送他哥下山去,一路上段杀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情很是不错,段和不满地抱怨:"哥,你别对夏威那么凶。"
段杀闷哼:"你要为那个骗子来教训我?"
"他不是骗……"段和从小和他哥说话都气短。
"他怎么耍你的,忘记了?"
"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段和傻乎乎的抓抓脑袋,"他答应我以后会乖就行了。"
"你这么信他为什么还拴着他?"
段和苦笑:"不提我了,哥,你住的地方离为屿太远了,两个地点几乎横跨一个市区。"
"没关系,不用天天见。"
段和疑道:"我真不懂你,不是为了他才来这工作的吗?"
段杀打开车窗,迎面刮进来初夏的暖风,吹在脸庞上很舒服,他淡淡道:"我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他对我没多喜欢。我过来只是想和他试试,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算了,柏为屿……"他想了想,继续说:"我是挺喜欢他,但也没喜欢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段和失笑:"哥,你这个性格,会喜欢谁喜欢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啊?"
"有过。"
"谁?"段和很惊讶。
"一个很优秀的人。"段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打架比我还厉害,单挑没人打得过他。"
"后来呢?"段和黑着脸,脑袋里浮现出史瓦辛格的形象,心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哥好这个?那柏为屿确实相距十万八千里!"
"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很好。"段杀说的轻描淡写,"他退役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
"为什么不联络?"
"联络不上。"
"喂,"段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你想联络,不可能联络不上。"
"是,我从来不敢找他,"段杀掏出一支烟,去掉过滤嘴,叼在嘴巴上:"如果联络上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改变我的生活。段和,你不会知道什么是喜欢得死去活来。"
段和不屑:"我怎么不知道?"
段杀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教训道:"喜欢那个骗子?长一点脑子吧你!"
一辆黑色Cadillac飞快地迎面而来,与段和的Chevrolet擦身而过。歪歪斜斜的火苗在风中忽灭忽明,段杀用手捂住火,低头点燃了菸。
Cadillac骤然煞车,正在打瞌睡的杜佑山一头撞在玻璃上,捂着脑袋勃然大怒:"武甲,你想谋杀我啊?"
武甲拉下车窗,摘下墨镜扭头看着驶远的Chevrolet,目光有些呆滞,"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杜佑山揉着额头上的肿包,"你能有什么熟人?谁啊?"
"认错了。"武甲拉上车窗,扫了杜佑山一眼,"对不起,杜老板。"
杜佑山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脑门上,"你自己摸摸!"
武甲平静地说:"杜老板,您不要紧张,您有保人身意外险,"不卑不亢地拿出手机拨找号码,"我现在就挂号给您预约头部CT检查,您不放心还可以做核磁共振,保险公司那里的索赔也交由我来办理……"
杜佑山把他的手机夺下来,"你就损我吧!表示一下心疼会死啊?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柏为屿受的刺激不小,茶饭不思,目光涣散,从早到晚都是一副游魂样。
杨小空怜悯地看着他:"为屿。"
"呃?"柏为屿抬起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
"这个木框子刷什么颜色的漆?"
"呃?"
"刷什么颜色的漆?"
"呃?"
杨小空冷汗刷刷刷往下流,"……"
柏为屿问:"小空,你觉得段杀怎么样?"
"瞧着很酷。"杨小空埋头调漆。
柏为屿很憔悴,"你知道,我喜欢乐正七。"
"哦。"
"我喜欢他这么久了,白喜欢,没有结果的。"柏为屿自言自语,"我确实应该换个人喜欢。"
"嗯。"
"可我就算该换个人喜欢,也该出现个女的让我喜欢啊!"柏为屿抱着脑袋,无比痛苦,"如果我注定得是个同志,那也得找个乐正七那种型的,小空,你说是不是?"
杨小空敷衍着说:"……是吧。"
"像小七那么可爱的难找了,我要找一个长相英俊清爽,声音柔和,善解人意,个子和我差不多,打架打不过我,最好还能日久生情……"柏为屿说着说着,眼神飘忽了半天,落在杨小空身上。
杨小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为屿,你别乱想,那什么,好像要下雨了,收衣服……"
柏为屿站起来走近杨小空,嗓音暧昧的道:"小空,叫我柏师兄。"
"柏……柏师兄……"杨小空抓抓脖子上的鸡皮疙瘩,"拜托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小空。"柏为屿用手背抚着杨小空的脸庞,"你说,我身边谁具备这个条件呢?"
杨小空瑟瑟发抖,硬着头皮指向院子外的银杏树,"夏、夏威!"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传来夏威的惨叫:"为屿,你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柏为屿哀求道:"小蛮哥,你就从了我吧……"
"我夏侯威猛从一而终,宁死不屈!嗷……别过来,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死吧,我看着呢。"柏为屿一个狗扑:"我让你装烈女!"
"呀咩跌!"夏威绕着树大跑特跑,铁链越绕越短,三下两下把他捆牢了。
柏为屿逮住他大肆轻薄,啾啾啾亲了一通,嗲声唤道:"小蛮哥……"
"呀……咩……跌……啊……和哥哥……我们来世再见……"夏威哭天抢地。
那俩人自娱自乐好不热闹,杨小空一阵旋风逃回木楼,杜佑山刚和魏南河谈完正事出来,两个人撞个正着,杜佑山不失时机地拉住杨小空搭讪道:"小空,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杨小空心有余悸地张望妆碧堂一眼,笑微微地回答,"我、我帮为屿做画框呢。"
"做画框?"杜佑山故作惊讶:"这种事何需你们动手?"
杨小空解释道:"为屿要开画展,画框很贵,还是自己做划算。"
杜佑山一笑:"为屿这孩子,开画展也不和我说,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做几副漆画,画框还要自己做,笑话!"
杨小空甚是不解:"嗯?"
杜佑山乘机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叫他安心做画,展厅和画框这种事和我交代一句就行了。"
"杜老板……不用了,我们自己做就可以……"杨小空摸摸脸,觉得杜佑山的举动有点怪,但也没觉得有多不妥。
羊羔子的皮肤摸起来比看过去还滑,杜佑山色心大发,脸上还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傻瓜,三分画七分裱,画框粗糙直接影响画的档次。你们别忙了,交给我没错,我只要一通电话就能搞定,绝对比你们自己弄的好。"
杨小空以为杜佑山是在揽生意,真有点急了,忙推阻道:"杜老板,柏师兄没那么多钱……"
杜佑山顿住脚步,忍笑看着杨小空:"什么?"
杨小空被看得手足无措,"师兄他……嗯,我也……"
杜佑山抬手捏捏杨小空的下巴,戏谑道:"一毛钱都不向你师兄要,傻小子。"转头嘱咐武甲,"给画廊打电话,找时间派人过来量尺寸,配十二公分以上宽度的刷金全实木。"
武甲应道:"是。"
杨小空傻楞楞的:"啊?"
白左寒在魏南河那死磨硬磨,总算讨到一块五十年的普洱茶饼,乐不屁颠地一路走一路嗅,抬头见到那几个人站在门口,疑道:"佑山,你还没走?"
杜佑山背手而立,正经道:"在和小空说话。"
杨小空一见白左寒立刻忽略了杜佑山,只差没有摇尾巴:"白教授,你也爱喝茶?"
白左寒笑答:"南河这宝贝多,我来讨一块。"
"喝茶好,修生养性啊。"杨小空盯着他手里的茶饼,"这不是魏师兄刚找来的吗?他说很贵的……"
"钞票都是浮云啊……"白左寒一副见多了世面毫不在乎的模样,言不达意地吟道:"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杨小空如堕云里雾里,由衷地赞道:"白教授,好茶就需要你这样会品茶的人才能体现价值啊。"
白左寒莞尔,"谁说不是呢?小空,速写本给你放在小厅茶几上了。"
"谢谢白教授。"杨小空感激万分:"对了,我看到你放在雕塑系作示范的新创作,太生动了。"
"一般而已,"白左寒谦虚地抿嘴微笑,挥去他肩上的木屑,文绉绉地教导道:"想做出好东西,不止需要勤奋,领悟更重要。"
"是……"杨小空一脸陶醉,"我这就去看速写本。"
白左寒矜贵地点点头,告了别,与杜佑山一齐走出来,变出一张猥琐的笑脸:"这普洱泡牛奶一定可以泡出正宗台湾风味的奶茶。"
杜佑山惊了一跳:"泡、泡奶茶?"
白左寒使劲嗅嗅茶饼,自说自话:"嗯,应该会有点苦,没关系,我多加奶精和糖。"
杜佑山脸部肌肉抽搐:"什么叫暴殄天物?今天见识了!"
武甲冷眼看着,心说:"魏教授会哭的。"
"晚上有没有应酬?"白左寒勾住杜佑山的肩膀,"一起去看脱衣舞吧?天元夜总会新来了一个,够火辣啊!"
杜佑山婉拒道:"左寒,我对这种只看不吃的活动不感兴趣。"
"啧!"白左寒唾弃:"庸俗!"


变天了,夏威还栓在树下。
打雷了,夏威还栓在树下。
下雨了,夏威还……
段和美其名放学生去图书馆自习,心急火燎的驱车赶到工瓷坊,夏威蹲在雨里撑着一把伞,落汤鸡的模样,"和哥哥,你回来啦……"
段和跑过去给他一个爆栗,"你傻的啊?不会躲屋里去吗?"
夏威举举手里的铁链子,"喏。"
"拉倒吧你!"段和掏出钥匙把锁打开,"你用一根铁丝就能打开的,装什么可怜!"
夏威揉揉腕子,讪笑:"你没让我打开,我怎么敢轻举妄动?不是怕你生气嘛。"
段和拉开他的领口看一眼,骤地勃然大怒:"绷带都湿了!猪!你有必要这样吗?"夏威还没回应,段和又把他揽进怀里抱紧了,心疼的不得了:"对不起,以后不再栓你了。"
乐正七坐在妆碧堂门口的屋檐下磕瓜子。
"和哥哥,我好冷……"
"小蛮儿,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柏为屿嚼着刚从村子里买回来的饼干。
杨小空干呕:"……"
柏为屿用胳膊肘捅捅杨小空:"咩咩,还不快说小蛮的口头语!"
杨小空犹犹豫豫的说:"呀、呀、呀咩嗲……"
段和懒得理他们,拉着夏威躲到屋子里,"把湿绷带先拆下来,别捂着伤口。"
夏威把伞还给杨小空,像狗一样抖抖身上的水,脱下T恤,"为屿,干毛巾借我一条。"
"没有……"
"热开水给我一杯。"
"没有……"
"干衣服借我一件。"
"没有……"
"那我自己找吧,不劳烦你。"夏威自顾自往柏为屿房间走,不一会儿大惊小怪地嚷嚷:"为屿,这是你男人的衬衫吧?你帮他洗了啊?"
柏为屿冲进去:"谁、谁帮他洗了?这是吴阿姨洗的!去你妈的,别乱动!"
"不就是一件衬衫吗,干嘛这么宝贝啊?不动就不动嘛……"
"你、你!"
"啊,段郎,他打我……"
段和一头黑线,三步两步走到房间里抢出夏威,"柏为屿,我告诉你,你再打他我和你没完!"
夏威仓皇之中还抢了一件柏为屿的T恤,边扯绷带边叫嚣:"打我啊、打我啊……"
柏为屿气绝,大喊一声:"段和,老师了不起啊?嚣张什么?我和你哥说!"
乐正七:"噗……"
夏威狗仗人势,捏着嗓子说:"我好怕哦,嫂嫂……你说啊、你说啊……"
柏为屿当然不是真的会去打小报告,假装按了按手机,喊得震天动地:"段杀,你弟抢走我的衣服,还打我……"
段和急于辩白:"喂喂,你别挑拨离间!我没打你,就推了你一下!"
夏威冲上去压倒柏为屿,掐着他的脖子摇晃:"诬陷!诬陷!你先打我的!"
"我不管啦这日子没法活了,段杀,你给我打他、打他!不打我就和你分手……"柏为屿打滚,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演的很是投入。
乐正七观赏得兴致勃勃,杨小空抽嘴角:"拜托你们别像泼妇吵架一样好不好?"
段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吵什么?"
柏为屿住嘴,想想刚才自己喊出来的话,脸上火烧,腿一蹬,装死。
屋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夏威一个机灵从柏为屿身上爬下来,畏畏缩缩的躲到段和身后去。
段和纵狗行凶,自知理亏,悻悻道:"哥,你怎么来了?"
"有件衬衫没带走,还有手机充电器。"段杀走向柏为屿,用伞捅捅他,"喂,起来。"
段和往门口溜,"哥,我还要带夏威去医院换绷带,先走了。"
段杀说:"慢着。"
俩人噤若寒蝉地站定。
"柏为屿的衣服还来。"
夏威灰头土脸的把刚套上去的衣服扒下。
段杀扯过衣服,"滚吧。"
乐正七张大嘴巴:"好厉害,为屿一打滚他就会出现,和超人一样!"
杨小空扭过头,伤感地为柏为屿掬一把眼泪:"师兄,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死够了没有?"段杀俯身看着柏为屿。
柏为屿一动不动,心下盘算着:"别理他,他拿了东西就会走的。"
段杀点起一支菸,转向乐正七:"有没有夹子?"
"有,要几个?"
段杀一本正经:"两个,一个夹嘴巴一个夹鼻子。"
柏为屿鲤鱼打挺:"神经病啊?你想干什么?"
段杀伸手把沾在他短发上的木屑拿下来,"那房子不错,我租下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去看啊?不去!"
"你总得认个路。"
"啊呸!"柏为屿竖中指:"你住哪关我鸟事!"
段杀悠悠吐出烟雾,"你去不去?"
柏为屿颓了:呜呜……你威胁我……
杨小空拉扯乐正七,"小七,我们走吧。"
乐正七赖着不动,吐出瓜子壳,"不要嘛!看他们吵架多好玩。"拍拍身边的竹椅子,"小空,来,坐这。"
杨小空:"……"
柏为屿:"……"

第六章

"我觉得为屿今晚不会回来了。"乐正七趴在柏为屿的床上玩游戏,"唉,女儿大了留不住啊!"黑猫粘在他身边蜷成一团打瞌睡,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
"唉、唉,谁教你说这不伦不类的话?"杨小空坐在他旁边画速写,闻言又好气又好笑。
"胜哥他们说的。"乐正七吸着果冻,口齿不清的道:"为屿今晚和段杀去约会了,吃烛光晚餐,然后开房间嘿咻。"
杨小空苦笑:"小七,你这么说被为屿听到的话,他会伤心的。"
乐正七一楞:"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杨小空思前想后,没敢曝露柏师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忙转移话题,好心劝道:"明天就周一了,你作业写完没有?别又半夜被魏师兄拖起来写作业。"
"早写完了!啰嗦!"乐正七不耐烦地白他一眼。
话刚说完,魏教授打外头走进来,一手拎着个鸟笼,一手拿着小屁孩的作业本,"你的作文是哪里抄的?"
乐正七眨巴眼睛:"自己写的。"
"嗯?再说一遍!"
"自己……写的。"乐正七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错嘛你,现在撒谎都不带脸红啦?要不要我上网搜一下?"魏南河早有准备,揪起黑猫往鸟笼里塞进去,铁笼子一关,连猫带笼子踢到床底下,然后有条不紊地抓住乐正七拖出妆碧堂。
乐正七张舞着四爪挣扎:"为屿帮我载的,他说抄袭是念书的必学科目!"
魏南河笑了,笑得乐正七发慌。魏南河慢条斯理地将那几页作业纸撕了,"重写。"
"啊……"乐正七冲上去抢夺自己的作业本,"天啊!干嘛撕我作业本!"
魏南河侧身避过,探身一捞,将乐正七倒扛起来,几步跨上工瓷坊台阶,往木楼走,"给我去重写。"
"南河,算了嘛,就这一次,呜呜……"
魏南河上了楼,把小孩丢进屋子里,关上门,"不允许!有一次就有两次!"
乐正七就地一躺,学柏为屿打滚:"我不管啦,我不写了!"
魏南河大伤脑筋,喝道:"你干什么?地上脏不脏啊?"
乐正七滚来滚去:"魏南河你这个老流氓,你撕我作业本!我恨死你了……"
魏南河想笑,生生忍住了,"呵,多少年没给我来这一出了,怎么,想玩是吧?奉陪。"揪起小屁孩丢到床上,撩起他的T恤,在粉红色的小乳头上掐了一把。
乐正七吃痛,忙着招架:"不玩了、不玩了,我写、我写!"
"迟了,哼、哼。"魏叫兽轻而易举地拉开他的腿,隔着裤子撞了一下,"刚才叫我什么?"
乐正七抓着他的肩,可怜兮兮的讨饶:"南河,不要嘛,我明天有体育课。"
老流氓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上撩拨,"宝贝,体育课不要太活跃。"
乐正七痒得大笑:"哈哈,别挠、别挠……"
魏南河趁乱抽掉小屁孩的裤子,拽起他的一边脚踝架在自己肩上,歪头吻吻他的小腿,"写作文的目的不是写,而是学会思考。"
乐正七顶嘴:"我懒得写嘛,我都没时间玩……"
小屁孩的脚指头雪白玲珑,脚踝纤细,还是一副发育不全的骨架,魏南河挠挠他的脚底板,又挠挠他的腰,"玩?你玩的还不够吗?"
乐正七弓起腰报复性地乱抓魏南河:"叫你不要挠你还挠!哈哈,痒死了……"
可惜魏南河一点儿也不怕痒,他褪了自己的裤子,抓住乐正七的手搁在自己勃起的器官上磨蹭了几下:"接受完惩罚就乖乖重写吧。"
乐正七叫嚣:"掐断你的小鸡鸡!"
魏南河忍不住,把乐正七的双手高高举起压在枕上,横过一条手臂固定住,他手法娴熟地做好扩张,居高临下进入对方,沉沉地喘息着猛力撞至深处。
乐正七短促地惊叫一声,徒劳往上挪:"啊,不要、不要……"
魏南河往后一退,又一挺身凿进去,对身下不老实的小情人呢喃道:"小鬼,我都快压不牢你了……"
床嘎吱嘎吱摇晃,混杂着男人带着磁性的低笑声和小屁孩稚气的咒骂:"魏南河!等我长大了一定饶不了你……啊!慢、慢点……呜呜……"
魏叫兽完事后,点起一支菸,心满意足地抽一口,从凌乱的床上找到作业本,"喏,开始写吧。"
被干得气息奄奄的小破孩悲愤地拿过笔纸,趴在枕头上重写作文,抽噎着念题目:"阅读以下材料,以"学会生存"为话题写一篇文章……"
"是议论文,不是叙事文,看清楚了再下笔。"魏叫兽端盆热水过来,揭开被子给小孩擦一片狼藉的下身,"转过来擦擦小鸟。"
"哎呀、哎呀……"乐正七呻吟不断,抱著作文本艰难地翻个身子叉开腿,"要求:注意文情并茂,保持本色,切忌流水帐……"
魏南河拧了几趟毛巾,把乐正七擦干净了,俯身在他圆圆的肚脐眼上啄了一口:"乖乖写,写完才能睡觉。"


既然是试试,怎么说也得从互相接触中"试试",常见面,一起吃个饭,知道对方住在哪里,这些是正常程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都是大老爷们,自然不用玩看星星、看月亮、牵着小手捉萤火虫这种幼稚园的把戏,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再说,两个人上过床,这点很重要,上过床就意味着:两人之间没什么禁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当然,这是段杀一厢情愿的想法。
"像我这么优秀的人眼光非常高,你的条件绝对属于国际低下水准,一般来说是配不上我的。"柏为屿坐在段杀对面,粗鲁地嚼着一个猪肘子,油腻腻的嘴巴一开一合:"但大家都说我要对你负责,而我看在你千里迢迢调动工作来找我的份上,可怜你离乡背井又爱惨了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勉为其难和你保持恋爱关系。"
段杀从头听到尾,一口菜都没有吃:"……"
"感动吧?"柏为屿吞下嘴里的肉,翘着二郎腿流氓状抖个不停,豪迈地一拍胸脯:"这就是敢作敢当的七寸男儿!"
段杀的嘴唇终于动了动:"是七尺吧?"
"咳!"柏为屿抽一张面纸抹抹嘴上的油,然后用力握住段杀的手,朗声道:"总之,我们现在处于纯洁的牵手阶段,知道吗?"
"……"段杀心说:"你还能再假仙一点吗?"
柏为屿嘴上的油没能抹干净,一些面纸渣零零碎碎地粘在了脸上他也不知道,故作潇洒地抓了抓额前的短发,絮絮叨叨地说:"哪,你看到我连饭菜都没心思吃了!告诉你,人重要的是内在,你这么迷恋我的外貌是相当肤浅的表现。古代有一个像我一样的美男子名叫卫阶,他一出门,大街小巷都围满了观赏他的群众,害他压力过大,活生生被看死了,这就是成语看杀卫阶,你再这样热烈地看着我就会酿成新一代悲剧看杀为屿……"
段杀平静地吐出一句话:"你再说话,我就打你。"
柏为屿的嚣张气焰立时被段杀的高压气场压扁了,丧家犬似地抖抖一身衰气,埋头专心吃肉。
段杀道:"给我坐好。"
柏为屿乖乖放下二郎腿,默默地痛骂:"我天马流星靠!管的真宽!"
在沉默中吃完晚饭后,段杀说:"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好,有缘再见。"柏为屿吃饱喝足,夹着尾巴想逃。
"你一起去?"注意,这句祈使句,经由段杀的嘴巴就变成了带有胁迫语气的肯定句。
"呜呜……"柏为屿还是夹着尾巴……却逃不了了。
段杀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对柏为屿说:"付钱。"
柏为屿暴跳如雷:"你这个不要脸的!是你约我出来吃饭,这么高级的餐厅是你订的,这么贵的菜也是你点的!为什么要我付?"
"这里不能刷卡,我现金不够。"段杀一句话言简意赅地解释清楚。
柏为屿无可奈何地掏出钱包,递钱给服务生,"你妈的,下不为例!记得还我哦。"
段杀继续说:"再说,你付,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大部份都是你吃的。"
柏为屿气的全身炸毛:"嗷……"蹦过去掐住服务生:"把钱还我!"
这小子实在太闹了,吵得头疼!段杀拎住柏为屿的后衣领,把他从倍受骚扰的服务生身上拉下来,丢进洗手间接在了洗手台前:"洗干净你的脸。"
柏为屿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满脸的面纸碎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嘴硬:"哎呀,我的妈!镜子里这个脸上有面纸屑的帅哥是谁?"
段杀站在他后面,双臂环过来,把他抵在自己的身体和洗手台之间,"别吵,洗个脸,我们去超市。"
柏为屿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忙胡乱往脸上泼泼水,结结巴巴地警告道:"喂、喂!离我远点!我们只发展到牵手阶段,我们是很纯洁的……"
段杀在镜子里审视着慌乱的猎物,心里很满意,他在柏为屿湿漉漉的脸侧吻了吻,"你很可爱。"
柏为屿脸红红到耳根,竖起中指,梗着脖子咆哮:"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到超市是买床单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段杀直奔目标,顺手把摆在货架最前端的一套没花纹的白灰色五件套床上用品拿下来,柏为屿突然来了兴致,"你别挑那种的啊,多没情趣!"
段杀看他一眼,不说话,但把灰白系列收回货架,意思是:"你挑。"
柏为屿挑了一套米黄色碎花小鹿斑比系列丢进购物车里,心下狂笑:"哈哈,恶心死你!"
段杀没有反对,推着购物车走了。
柏为屿跟上,精心挑选出一条蓝精灵毛巾,"这个怎么样?"
"随便。"
粉红色迪士尼电动牙刷?
"随便。"
带着天使翅膀的衣架?
"随便。"
柏为屿气馁了:怎么不反抗呢?这人真没趣。想着,抖出一套蕾丝花边睡衣比划比划,"段杀,看这里,买给你,怎么样?"
段杀一字一字说:"别太过份。"
哎哈!他终于生气了!柏为屿这个混蛋,一蹦一跳地东奔西跑,为段杀选购了两个购物车的东西。段杀坐在休息处看报纸,一直坐到超市快关门,终于忍无可忍:"你买够没有?"
柏为屿笑得很妩媚,"够了、够了,先这样吧。"
"你真磨蹭。"段杀往收银台走。
柏为屿手舞足蹈尾随上去,心情是得意忘形并且幸灾乐祸,以至于丧失了警惕心和畏惧感,没留意到段杀在付钱的时候顺手买了一盒安全套。


段杀租的房子位于单身公寓楼八层,一室一厅,精装修,家俱电器一应俱全,拎包入住即可。段杀是标准的干脆果断的男人,行事绝不拖泥带水,他的行李再简单不过,只有几件衣服,所以,他的新家空旷干净得足以作标本。
不过没关系,待柏为屿同学把刚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摆上去后,房间就彻底的恶俗且幼稚起来了。柏为屿没有这种奇怪的审美情趣,单纯只是想让段杀难堪,试想,一个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腹肌六块,肩宽背直,外形冷峻强悍的酷男在家系着粉红色围裙,穿着机器猫拖鞋,抱着毛毛虫抱枕睡在小鹿斑比的怀抱里……柏为屿倒在小鹿斑比的床上打滚,嘎嘎怪笑,笑了几分钟后,觉得很空虚:我得意个什么劲啊?
段杀洗完澡出来,打着赤膊,穿条沙滩裤,用蓝精灵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冷冰冰地看着柏为屿,"我洗完了,换你。"
"好好好,换我。"柏为屿爬起来,往浴室走了几步,一蹦老高,怪叫:"什么叫换我?我干嘛在你家洗澡,我要回去!"
段杀瞄一眼柏为屿刚买回来的黑猫警长闹钟,淡淡道:"太迟了,你没车回去了。"
"废话,我以为你、你会送我……"柏为屿战战兢兢地观察段杀的脸色。
段杀露出"老兄,你是高中女生吗?"的表情。
"那、那你车借我!"
"你有驾照?"
"有!"
"我看看。"
"我没驾照,但是我会开,不行吗?"柏为屿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段杀摊手,作抱歉状。
"我想回家……"柏为屿泪流,想撒娇,又怕撒娇会适得其反,但说出来的话确实达到了撒娇的最高境界。
段杀脸上的表情微微柔和,"别吵,在我这睡一晚。"
柏为屿心想:"算了,他在我那也睡过一晚,这也没什么。"柏为屿竖起中指:"明早一定会送我回去对吧?"
"我明早要上班,你自己坐公车回去。"段杀不为所动。
柏为屿一头栽倒,吐血三升。
拖着沉重的脚步跨进浴室,小心锁上门,旋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浇下来,柏为屿跳脚:"啊啊啊……怎么没有热水……"
段杀缓缓道:"我都是用冷水洗的。"
"有热水器怎么不用?"柏为屿扒拉电热水器上的旋扭,"怎么用、怎么用?"
"没用过,不会。"
柏为屿咬牙切齿,一堆脏话脱口而出,只好勉为其难洗冷水澡,刚全身淋湿,抹上洗发精,灯光一跳,啪……
断电了。
这回柏为屿没有叫,他冷静地搓着头发,搓出一头泡泡,心里有种很诡异很不安的预感油然升起。
段杀敲敲门,不急不徐的说:"我刚挂了个电话,公寓管理员说总电闸那里在抢修,今晚可能没法来电。"
柏为屿平静的道:"我夜盲,什么都看不到。"
段杀的口气总算有点惊讶了:"夜盲?学画画的人夜盲?"
柏为屿气急败坏:"又不是色盲!"
一阵沉默,段杀道:"你应该多吃点红萝卜。"
"我常啃红萝卜,田里有种,我偷来当水果吃。"
"生吃没效果,熟吃才……"段杀停住话题,埋怨道:"无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柏为屿啸叫:"是你先说的好吧?老兄!"
又是一阵沉默,柏为屿问:"有没有蜡烛?"
"你说呢?"
柏为屿在黑暗中摸索水龙头,"有没有手电筒?"
"你没买的话。就没有。"
我操你妈!柏为屿徒劳地贴墙后退几步找毛巾。
浴室门喀拉一声开了,一束火苗幽幽的晃动,段杀打着火机靠在门边,戏谑地看着柏为屿。
"你怎么进来了?"柏为屿抹一把满脸的泡泡,护住他的命根子往墙角一缩。
"这个门锁,好像是坏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刚刚发现。"段杀不耐烦道:"快点洗,我帮你点着火。"
柏为屿飞速打开水龙头,偷偷扫段杀一眼。
段杀在看他。
冷水迎头盖脸浇下来,冻得柏为屿一个哆嗦,偷偷扫段杀一眼。
段杀在看他。
香皂掉地上了,我捡,又掉了,我再捡……啊咧,香皂怎么这么滑?滑得到处乱跑!我捡我捡!操!老子不用了!
偷偷扫段杀一眼。
段杀在看他。
手忙脚乱地冲洗脑袋上的泡泡,偷偷扫段杀一眼。
娘啊!太他妈恐怖了,花子的头、贞子的手都没这么吓人!
面瘫男笑了……微蓝的火苗暗下去,一切又回归黑暗。
柏为屿腿有点软,声音发抖:"喂、喂,死啦?"
耳朵旁有人在轻轻的喘气,一双大手从他背后伸出来,把他拥进了一个赤裸而宽厚的怀抱里,那人在他耳边低声问:"柏为屿,你是故意蹦跶着勾引我的吧?"
"苍天在上,我没有啊……"柏为屿颤巍巍的辩白:"我们还在牵手阶段,你不要抱着我……"
很好,柏为屿同学,恭喜你,面瘫男成功地被你挑起性欲了。
段杀捏住柏为屿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用嘴唇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柏为屿黑眼珠子往上一戳,三魂七魄插上小翅膀从鼻孔耳朵里飞出来:我的初吻……
对方猛然瘫软在自己怀里不成活物状,段杀很是嗤之以鼻:"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看你平时满嘴黄段子,挺勇猛的德性,事到临头就成烂泥了,当真是会说的不会打,能显的不能干。"
"也罢,这小子真闹腾起来吵得我头疼,他晕了我好干活。"段杀的夜视能力堪比猫头鹰,顺手扯了条干毛巾将柏为屿囫图擦一把,抱出浴室放倒在床上,一句废话都没说,低头含住他的嘴唇吮咬,同时有力地抱紧他,从后背摸到胸口,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迫,每一个动作都从容熟练的恰到好处。
柏为屿被吻的晕晕乎乎的,感觉不错,竟然不恶心,还是说因为太恐惧而忽略了恶心?段杀的手抚过他的小腹,握住他身下半软半硬的器官……
柏为屿被摸得很舒服,魂魄逐渐归位,迷迷糊糊中忽然很气愤:"这家伙绝对不是生手!"
段杀将柏为屿的腰部抬起来,两个人的腿缠在一起,彼此的器官也紧贴着磨蹭搓揉。柏为屿的两只手像投降似的放在脑袋两边,意识跳跃性发散,想起自己的A片精选收藏,里面的女优姿势多淫荡啊!人家一弱女子都比我大方,我怎么能这么小气呢?于是边想边抬手抱住段杀的肩。
去他妈的!老子又不是三级片女优!什么跟什么嘛!柏为屿总算清醒过来,被害妄想症爆发,大喊:"强奸啊……"
喂喂,你抱着强奸犯还喊什么强奸?段杀在他唇上咬一口,不声不响地将他翻过来按趴在自己身下,手指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滑。
"操你的!放开我!"柏为屿试图反抗,腰部刚一用力就发现自己被段杀压得动弹不得,脑袋里电光火石:"怕他什么?不过和他拼命也不一定打不过他!就算打不过,我总能逃出去吧?对!不和他打,抓紧机会逃出去!门?门在哪?逃……逃……逃出去,裸奔吗?啊!我不想上明天的头版头条!"
有什么异物带着滑滑的东西捅到了身体里搅动,柏为屿僵了一下,拍床蹬腿嚎啕:"段杀你个变态神经病!我不是和你说我们是牵手阶段嘛?牵手你听不懂吗?"
段杀侧身压牢柏为屿,在他后背上横架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体里捅手指作扩张。
柏为屿除了手脚还能挣扎,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痛不欲生地抓紧床单,"我要告你、我要告你!老子总有一天把你的小鸡鸡剪下来切片烧烤吃下去!我一定会告你的!妈妈救命啊……"
段杀安慰似的在他耳朵上落下一个吻,全当他是在打情骂俏。
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就像在树林里和一只老虎碰面了,注定是要被吃掉的命,与其又滚又爬又喊救命,不如大义凛然慷慨就义!柏为屿自暴自弃地摊开四爪不动了,带着哭腔说:"……你,轻点……"
段杀把他半抱起来,换上真家伙往里顶,前端刚进去一点,柏为屿就捶床痛哭:"痛啊、痛啊!杀人了……"
段杀忙退出来,多上了点润滑剂再继续。柏为屿挣扎着往前爬出两公分:"痛死了啊……"
段杀失了耐性,拦腰把他抱回来箍紧在怀里,缓慢且霸道地顶进去。
虽然的确是遭遇传说中的强奸,但绝不可以学小女子悲惨乱叫!失贞事小,失面子事大!我要像遭受严刑拷打的江湖侠士一样,做到面无惧色,大义凌然!再说,社会能力选修课的老师说,当遭遇不法分子所带来的生命安全威胁时,不能盲目抗争,首先要将自己的伤害降低到最低限度!柏为屿如此警告自己,咬紧下唇默默忍受身下传来的剧痛,转移注意力不去想眼下这件事,想想别的,想想别的。
嗯,吃熟的红萝卜可以治疗夜盲吗?要吃多久?吃几个疗程?
我的毕业推荐表还没填,咦,那张表格被我丢到哪里去了?
上次电脑系统重灌后,我的武藤兰系列找不到了,该死的!我明明是存在D槽的!
柏为屿老实下来,段杀松了好大一口气,他小小心心的进退磨蹭,生怕把对方弄伤了,润滑剂涂了过多以至于触手之处都是滑腻腻的,花了十多分钟才艰难地没入对方身体里,试探性地浅浅抽动一下,又往里顶到更深的地方,停下所有动作让彼此都适应适应。
段杀在懊恼一件事:刚买的安全套忘记用了。
疼痛暂时消失了,但还是难受,难受得快吐了!柏为屿徒劳地往后瞎抓一把,按在段杀结实紧绷的腹肌上一个劲往外推,段杀捉住他的手。引他去摸两个人下身相连的地方。柏为屿触电般缩回手,段杀却握着他的手腕,弯腰在他手背上亲了亲才放开,同时展臂抱紧他,低沉着声音耳语道:"我动了。"
从始到终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黑暗,沉默,除此之外,是两个人的喘息声和断断续续的鼻音。
柏为屿没法转移注意力了,段杀的抽送稳重而深沉,不带一点儿急躁,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从容自信,一如既往的好整以暇。以后背式运动了一会儿,段杀把柏为屿转过来对着自己,抱着他跨骑在自己身上,吻过他的眼角、嘴唇、下巴、喉结……
面贴面的,对方喘息吐气,带着如火般炙烈的阳刚气息,让人嫉恨得几欲抓狂,柏为屿的声音七拐八扭地痛:"你是个贱人,嗯……痛……我警告你,本少爷这么珍贵,你……"
段杀腾出手来捏住他的嘴巴,用力顶了几下,柏为屿悲愤地揪住他的头发控诉:"唔嘟噜嗷嗷……"
"……"
"唔嘟噜嗷嗷……"
段杀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无奈,松开柏为屿的嘴巴,一手扣一只他的手,免得他胡作非为。
柏为屿嘴巴一自由就没完没了的骂:"敢捏我嘴巴?你这死变态,我诅咒你阳痿早泄、来月经没带卫生棉、割包皮不小心割掉小鸡鸡,员警了不起啊?员警就可以强暴良家妇男……痛、轻点,我诅咒你,我明天就去庙里烧香诅咒你……"段杀听得烦躁!只恨自己没有多出一只手来捏他的嘴巴,干脆用自己的嘴堵上去。

第七章

这下柏为屿只能发出类似奶猫求饶一般的呻吟,气绝:让我说话……
两个人翻来覆去地调换姿势,耗了许久,柏为屿恍惚中发觉痛感逐渐被快感代替,下身传来的刺激舒服得控制不住全身的战栗,这个发现让他惶恐得无处发泄,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段杀的嘴唇,段杀吃痛,连忙放开他。
柏为屿亮出白牙,哢嚓哢嚓追着段杀的脸咬,段杀把他拉回床上,上身和他保持距离,下身仍旧动作不停。柏为屿咬不到对方的脸一点也不气馁,一口死死咬住段杀手臂,跟王八似的,段杀怎么甩手他也不松。
段杀略微一顿,抬手想打,却见柏为屿眼里盛着莹莹泪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那双水漾般的眸子羞愤怨恨地瞪着他,瞧着三分可怜七分可爱,直瞪得他心肝酥麻发痒,哪里舍得下手?
他转而捏住柏为屿的鼻子,柏为屿不能呼吸,翻白眼,只得松了口气、硬着头皮痛骂:"你不是人,你是人渣……"
段杀探身舔舔柏为屿的睫毛,接着居高临下地按住他的肩膀借力凶猛地冲撞起来。
"操你的!干死人啊?啊……够了够了,你给老子放开!"柏为屿爽得不行,带着重重的鼻音恶言相向:"你给我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要干回来!"
耗时持久的拉锯战中,柏为屿骂声不绝,什么脏话都骂,好像做爱离了脏话就没有快感一样,两只爪子还东抓西掐,段杀直皱眉头,最后觉得还是后背式比较好控制,又把他翻过来箍在怀里顶撞。柏为屿只能咬自己刚买的枕头,虚弱地喘道:"我、我不要这个姿势……呜呜……"
段杀一手圈紧柏为屿的腰,另一手拢在他身下套弄,柏为屿受不了这前后夹击带来的疯狂快感,老实啃住枕头自顾自地喘息呜咽:算了,这姿势最舒服……
高潮过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段杀生理上还有点儿意犹未尽,搂着柏为屿摸一把胸前、摸一把腿内侧,想多温存温存。柏为屿骂得嗓子都哑了,意识模糊的喷脏话:"你这个臭鸟人!你他妈的技术这么好是不是跟很多人干过?"
"有过几个,怎么?"段杀从他身体里撤退出来,摸摸手臂上的牙印,心说:你小子骂够没有?我真想揍人!
柏为屿全身无力,只剩一张嘴巴还能勉强活动:"我干你娘的,我就你一个……"后面话没说出来,晕了。
天地可鉴,小气成性的柏为屿同学只是愤慨地表达自己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这句话入了段杀的耳朵就转变成一番带有醋劲意味的娇嗔,让他在情事过后,察觉出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于是在柏为屿汗津津的额头上吻了吻,说:"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也就你一个。"


段杀抱着柏为屿到浴室里冲个凉,水龙头没开太大,莲蓬头的水淅淅沥沥浇下来,虽然是初夏了,可凌晨时的温度降低不少,柏为屿被冷水冻醒了,苦不堪言,费了好大劲才嘟嚷一句:"冷死了……"
段杀搂紧他,抱歉,没有热水。
段杀简单将柏为屿的下身清洗,柏为屿抓着他的手臂,觉得很羞耻,可下半身软得根本站不稳,整个人几乎全赖在段杀身上。
段杀只能搂得更紧些,抱歉,没有浴缸。
回到床上,段杀四下摸摸,新买的小鹿斑比脏了,他揭下床单把柏为屿直接放在床上,柏为屿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段杀的手臂。
段杀用夏凉被裹紧柏为屿,觉得这小子也就是闹了点、嘴巴恶劣了点,其实挺招人喜欢,要说哪里招人喜欢吧?或许是这副皮相挺对自己的胃口,故而闹腾起来也蛮可爱。段杀不自觉地拿夏威和柏为屿作比较,越琢磨越觉得柏为屿怎么瞧怎么可爱,夏威丑死了,还尽作些恶心吧叽的破事,也不知道自家弟弟是哪根筋错了,难不成是念书念傻了?


第二天段杀被黑猫警长闹钟那类似火警的警铃惊醒,一掌把闹钟拍哑,第一个念头就是:柏为屿这欠操的!买的什么玩意儿?
瞄一眼把被子全抢走的柏为屿,段杀的起床气都消了,柏为屿就露半个脑袋瓜子在外头,鼻子嘴巴都埋在被子里,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很不舒服。段杀把被子稍稍拉下来一点……这小子的脸还粉扑扑的,段杀忍不住在他脸上轻掐一把,然后起身换上衣服,洗漱一通,从床下捡起被单塞进洗衣机,出门上班去了。
中午下班回家,柏为屿还蜷在床上,段杀揉揉他的脑袋,"十二点半了。"再一摸脸,发现他发烧了。段杀心急如焚,二话不说下楼到社区诊所里开了退烧药,回来倒一杯开水,摇摇凉,然后推醒柏为屿,冷冰冰的说:"吃药。"
柏为屿恹恹地睁开眼,闭紧嘴巴,大有"我就要死在你床上"的架势。
段杀了然,到厨房找出一个汤匙,在汤匙里倒点水,把药片泡进去剁碎溶解,假装不经意的道:"从鼻孔里灌进去也一样。"
柏为屿咧开嘴巴:"你不是人……"
段杀乘机把汤匙插进他嘴里一斜,柏为屿防不及防,咕噜噜吞了下去,干呕两声,有气无力的说:"我诅咒你。"
"请便。"段杀作无所谓状,递过水杯。柏为屿侧身半撑起上半身喝了几口,段杀道:"你真娇气。"
柏为屿一楞:"什么意思?"
"跟我上过的人,属你最……"段杀实话实说,但他忽略了柏为屿除了那次无意识的一夜情,这次算是第一次做爱,而且事前事后都淋了冷水。
柏为屿把剩下的半杯水泼到段杀脸上,"操你妈的,你躺下让我干一次试试!"
段杀抹一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但目光却不再柔和了,"柏为屿,你再闹!"
"我就闹怎么了?"柏为屿勉力爬起来,手脚笨拙的套上衣服裤子,摇摇晃晃地忙了半天,牛仔裤拉链没拉,T恤穿反了,脚底虚浮地往门外走,还不忘转身气势汹汹的竖中指:"姓段的!你记住,我总有一天弄死你!"话说完,甩头欲走得潇洒,哪想一回头便撞在门框上,"嗷"的一声倒下来捂着脑门打滚,看样子是撞得不轻。
段杀是真的想笑,欲忍下来,走过去抱起他放回床上,一本正经的问:"撞到哪了?给我看看。"
柏为屿痛得掉出两滴眼泪,眉骨上方肿起一个大包。
"你别闹吧。"段杀用冷水浸湿了毛巾敷在他脑门上。
柏为屿痛不欲生地呻吟:"我要回家……"
"回哪?"
"回家……"
"哪个家?"
"还能是哪?"
"柏为屿,我是为你才到这里工作。"段杀替他把毛巾重新拧一把冷水,一字一字说:"这里才是你的家。"
这回柏为屿没有顶嘴,他捂着敷在脑门上的毛巾,脑袋里一团浆糊。
段杀脱下被泼湿的衬衫,换了件T恤,自顾自说:"我是认真的和你交往,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别无理取闹。"
"呜呜……你无情、你残忍、你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忍、哪里无理取闹?"
柏为屿把跳跃走的思维抓回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
段杀将洗衣机里的床单拿到阳台去晒,回到床边脱下柏为屿的牛仔裤,"脏,拿去洗。"
柏为屿拉住段杀,两眼带着血丝,"房子是你租的,和我没关系。"
"房子是我租的,但东西全由着你挑你喜欢的……"段杀把毛毛虫抱枕垫在他的腰后。
柏为屿茫然地看看身边的小鹿斑比们:"我不喜欢这些……"
段杀一挑眉毛:"全是你挑的,不喜欢买回来干什么?"
"我……"柏为屿哑了。
段杀把木头人柏为屿的T恤也脱下来,给他套了件新的T恤,"要在一起总要互相适应一段时间,如果我们合得来,等你毕业后工作稳定了,我们可以买间自己的房子。"
买房子?房价好贵啊。找工作?咦,我的毕业推荐表丢哪去了?柏为屿倒下来盯着天花板,费尽千辛万苦把撒着欢儿跑远的思维又抓回来:"在一起?为什么我们要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的,你不是吗?"段杀直截了当。
"我……"柏为屿的思想分裂成两只小苍蝇。一只蹲在阴暗的角落画圈圈:我不喜欢你;另一只旋转着在半空撒花跳舞,哦耶!他喜欢我!他爱惨了我!
段杀捡捡脏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坐回柏为屿身边,低头翻看柏为屿从超市里顺手拿出来的生活指南,问:"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你的小鸡鸡切丝先腌后烤。"
段杀平静地看着他,"昨晚没让你吃你很遗憾吗?下次做爱的时候让你吃个够。"
一阵死寂,柏为屿咻地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你是个流氓!"
段杀忍笑,挂电话点了份披萨,想了想,又点了份起士条和两杯鲜榨玉米汁,推推柏为屿,"你还要什么?"
柏为屿颓丧无比,"我没什么胃口。"
于是段杀对着电话说:起士条不要了。"
柏为屿大喊:"要……"
"你真麻烦。"段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含着笑意,"不舒服的话,今天别走了,在这休息两天。"


杜佑山的画廊派人到妆碧堂量画的尺寸,柏为屿不在,杨小空木讷讷地接过清算单,惶恐地发现加上展厅布置费竟然有将近四万的数目!这笔钱说大不大,但就人情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天文数字,杨小空自认自己师兄弟俩人和杜佑山没有这么好的交情,何以让对方无偿付这样一笔钱?
杨小空不敢和别人商量这事,觉得自己让柏师兄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得赶紧把清单还给杜佑山,在画框还没开始制作,展厅还没开始布置前谢绝这个人情。
骑车到村子里,从村子里搭车大学城,再从大学城坐公车到杜氏画室,一问店员,得知杜老板在古董行。
杨小空掉头搭车到古董行,店员小姐说:"不好意思哦,老板去拍卖行了。"
杨小空苦笑,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怕是自己赶到拍卖行,杜老板又在某某酒店,思来想去,还是拜托店员小姐给杜佑山挂电话约个地点见一见比较稳妥。
杜佑山接到杨小空的电话很是惊喜,再一听对方的来意,惊喜又加了一层玩味,假正经地略一斟酌,道:"小空,这个事我们找地方慢慢说,你不用急,这样,你到天元餐厅等我,我们吃个饭,边吃边聊可好?"
杨小空一听"天元餐厅"四个字就头大:不用到那么高级的地方去吧?于是一迭声道:"杜老板,不用吃饭了,我就……"
杜佑山那头的声音传来:"武甲,天元餐厅的日式料理包厢订一个。"
"杜老板,你听我说……"杨小空狂汗。
杜佑山笑眯眯的:"小空,你到天元的日式料理,就说我订的包厢就行,早到了等等我,就这样,拜拜。"
杨小空在风中凌乱了:呜呜,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啊!


段和老师下班后到哥哥的新家,顿时大开了眼界,乃至对相处二十几年的亲哥哥另眼相看。走进房门,迎面而来的是青蛙军曹挂历,低头,脚下放鞋的小地毯是只猪鼻子,脱了鞋,套上毛绒绒的机器猫拖鞋,走路的时候它会吧唧吧唧响。厅里摆着天线宝贝伸缩落地灯,沙发垫上印着玛丽莲梦露的脸,段和不敢坐,步入厨房参观一下,除了锅还是黑色的,整个厨房花里胡哨,彩色印花碗筷,接吻猪桌布。再看看卧室,嗯,柏为屿趴在小鹿斑比的怀抱里,还有一对毛毛虫抱枕!
柏为屿搂着段杀的笔电玩游戏,扭头看到段和,沉默……
段和看着柏为屿,沉默……
两个人对视了一分钟后,柏为屿的脸红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头继续玩游戏,劈哩啪啦开炮把自己的同伙轰得尸骨无存。
段和也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回到厅里挪开玛丽莲梦露,坐下,接过段杀递过来的酷斯拉水杯,冷汗淋漓:"哥,这些东西,哪来的?"
"买的。"段杀露出一脸"这有什么好问,还能是偷的不成?"的表情。
段和泪奔:救命啊我哥疯了!
段杀补充:"柏为屿选的。"
段和吐出一口气:"你怎么让他买这种东西?"
"能用就好,难看一点无所谓。"段杀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架起二郎腿。
何止是难看一点点……段和抹把冷汗,心说:还好把夏威留在楼下了,不然他看到这些又有花样整我了。
兄弟俩冷场三分钟,段和问:"你打算和爸妈说你们的事吗?"
"没。"段杀将烟拿到八爪鱼菸灰缸上抖了抖。
段和喝口水,有点紧张:"你不说就好。"
"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说。"
"哦,"段杀看着电视,满不在乎的道:"我告诉奶奶了。"
"你!"段和差点吐血:"你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
"她什么反应?"段和捂住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她说柏为屿像她的初恋男同学,她喜欢的很。"
段和泪流:我可怜的爷爷……
从段杀家出来下了楼,段和头重脚轻,越想越不安稳。段杀历来都是一意孤行,先斩后奏,但凡下了决定天皇老子都劝不动,家里人都习惯了。自己不一样,当乖宝宝二十多年,要是家里闹起来自己可不一定能扛得住。
夏威蹲在一楼电梯门边,嘴里叼着菸,痞痞一笑:"阿那达同学,我等了好久啊。"
"叫你和我一起上去,你自己不愿意。"段和拉着夏威的手,心下笃定地想:扛不住也得扛!
"得了吧,万一话不投机和你哥打起来多伤感情。"夏威吞云吐雾,顺手把烟头丢进垃垃圾桶。
段和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段杀为什么看夏威不顺眼!夏威怎么看怎么帅,脸型端正,浓眉笑眼的,简直是没地方找这么英俊的男人,再看看那柏为屿,尖脸薄唇,一副刻薄长相,丑死了,也不知道自家哥哥看上他哪一点!
等一下,这小子哪来的烟?
夏威毫无自觉性地从垃圾桶里又挑出一支烟头,欲塞进嘴里。
段和一掌抽飞烟头,抬脚把夏威踹倒狂踩:"你给我正常一点,算我求你!哪学来这么多坏习惯?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夏威:"呀,呀咩跌……"


日式包厢里,杜佑山瞇眼端详着猎物,问:"小空,不合胃口吗?"
"嗯,还好。"杨小空心不在焉地含着一小块三文鱼,心说:这么大的碟子只有一点点东西,我只吃了一片就见底了。
一个偌大的空间,四面空旷色调淡雅,一侧是拉门,拉门斜对着一组樱花屏风,两人盘腿在中央的小长桌前相对而坐,实在没有什么话聊,杨小空这孩子太闷了,你不找话题说,他就能哑巴到底。
杜佑山瞄一眼杨小空放在桌面上的清算单,问道:"小空,为屿这次的画展你怎么看?"
"很惊艳,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杨小空回答得很肯定,"也会吸引许多学生来观摩学习。"
杜佑山一笑:"观摩学习?这个词用得真让我哭笑不得,你知道吗?曹老如果开画展,再怎么样也是开在美术馆和博物馆那种地方,连你们的院长和文化厅领导都会去参加开幕式……"
"可曹老是业界的泰斗。"杨小空反驳。
"小空,你还是太小看你的柏师兄了。"杜佑山悠然往他那挪了挪,"他是曹老目前为止公认的,最为成功的弟子,这两年连续拿了好几个大奖,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昼展,布置在你们系二楼左侧的小展厅也就罢了,还像地下活动的,什么都不办。"说着,伸手掐掐杨小空的脸,戏谵道:"傻小子。"
傻小子,这说的是柏师兄还是我呢?杨小空捂着脸,下意识退开一点:"杜老板,这个画展是为屿开的,我只是帮忙而已,不能无故替他收下您的厚礼,"把清算单往杜佑山的方向推了推,"您对于他的画展有什么建议,还是亲自和他说比较妥当。"
杜佑山乘机捉住他的手,"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怎么不和他说?"
"呃,为屿前天下午出去就没回来了,我怕他知道后会生气,就先来找你……"杨小空迟钝地发现气氛有一些怪怪的,但又说不清那是什么,"杜老板,你别靠我那么近,我这里挤。"
"好好好,说你傻嘛,你还真是、真是……"杜佑山说了两个"真是",没有下文,嬉皮笑 脸地摇摇头,后撤些许,掏出手机按了一阵,递给杨小空。
杨小空犹豫的接过来,"喂?"
对方傻愣了片刻,惊道:"小空,你怎么用杜佑山的手机?"
杨小空也是一愣:"为屿?"
"叫我师兄!"
"哦、哦,柏师兄,我和杜老板在一起吃饭。"
柏为屿哑了三秒,问:"你们俩?单独?"
"嗯,怎么?"
柏为屿提高嗓门:"小空,不要喝酒!"
杜佑山冷眼:喂喂,柏为屿,你什么意思?
杨小空抓抓脑袋,一头雾水:"哦,我没喝。"
柏为屿关了笔电的音量,握紧手机嚷嚷:"杜佑山那家伙声名狼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小心点……"
杜佑山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手机:"柏为屿,是我。" 卜
柏为屿立即软下口气:"杜老板,你好、你好……"
杜佑山心下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尽量笑得和蔼:"是这样的,我不是和你商量过关于画展的事吗?"
"是啊、是啊,怎么了?"
"刚才小空拿着清算单来找我,说要全部退给我,你也是这个意思?"
"啊?谁让他自作主张了?"
"我可劝不动他,你和他说说。"杜佑山又把手机交给杨小空。
柏为屿将杨小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怎么回事啊?杜佑山今天打电话和我谈过这事了,以后我的昼展所有费用都由他赞助,我毕业后要和他的画廊签十年合约的!咩咩,坏我的事我揍你哦!"
杨小空被训得晕晕乎乎的:"啊?十年?为屿,你一毕业就要卖身啊?"
"废话!你知道和杜佑山合作的都是什么级别的画家吗?我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他想买我我都笑死了,干嘛不卖?"柏为屿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杜佑山是个人渣,但他的画廊是行内最局级的,你懂吗?"
杜佑山额上青筋一跳:柏为屿,你是不是以为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柏为屿还真的以为杜佑山听不到,碎碎念道:"好了,你吃完饭马上回去,你长那副羊样,狼看到你不咬就见鬼了!"看看时间,继续说:"现在还早,坐公车到大学城,然后搭车回去,我的事你别管了。"
杨小空喃喃道:"我就是怕你欠人情嘛……"
"人情个头!画商和画家是互利的,你以为我白占他便宜?你以为他把我捧红了当摆设?这只不过是他的前期投资而已,他是生意人,会傻的啊为我做赔本买卖?以后有什么事你先问问我,别自以为是,傻小子!"
挂了电话,对上杜佑山嘲弄的眼神,杨小空苦笑:"对不起,杜老板,我多管闲事了。"
杜佑山把清算单折成一个方块,塞进杨小空的口袋里:"别弄丢了,交给你师兄,不然他又要训你了。说来,他这么训你,你也不恼,还真是好脾气呢。"
杨小空不恼,但还是十二万分郁闷,淡淡道:"唔,是我的错,他训我应该的。"
杜佑山什么都不吃,支着桌面在杨小空身侧近距离看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道:"为屿自谦了,他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还有曹老的提携,我料定他在十年之内就会成为行内的中流砥柱。"
杨小空抬眼看着杜佑山,"是吗?师兄真厉害。"
"不用羡慕别人,你也可以。"
"我?不可能。"杨小空没什么自信。
"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只要你的东西还像样,别太说不过去,把你捧成成高手我不敢打包票,捧红还是有信心的。"杜佑山的笑容暧昧得够味。
杨小空傻愣愣地盯着杜佑山,"啊?"
"别啊了,傻小子,"杜佑山轻浮地拍拍杨小空的脸,说出来的话再赤裸不过了,"只要你都听我的,等你毕业的时候,我能让你的名气超过柏为屿。"
"啊?"杨小空皱着眉,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消化杜佑山的话。
流氓杜得意忘形地上下打量杨小空,越看越心痒。狼类属性的下半身动物面对绵羊这样天生招人欺负的生物,根本没法把持住狼吃羊这个千年不变的生理本能……不,应该叫自然规律。杜佑山吞口口水,手心里渗出微微的汗:"杨小空的眼眸黑幽幽的,莫名带着一股子无辜相,嘴唇饱满湿润,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色情的东西,恨不得咬一口尝尝滋味儿。"杜佑山没有什么自制能力,他想咬,就先咬了再说,于是忽然探身捏住杨小空的下巴,在对方脣上轻咬了一口。
杨小空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不迭地推开杜佑山一骨碌从塌塌米上爬起来,神经质般抓抓嘴唇,似乎要把那个吻抓下来。
杜佑山"嗤"地一乐,"小空,别这么害羞,你听我说……"
杨小空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喝道:"你干什么?"
"小空,我喜欢你。"杜佑山厚着脸皮站起来逼近过去,"你听我的话,我会给你好处的。"
"你、你!我、我……"杨小空震撼得暂时失去语言能力了,瞪着一步步靠近过来的杜佑山,不由毛骨悚然,扭头推倒拉门……是推倒,不是拉开,逃命似的逃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杜佑山愕然片刻,摸摸自以为成熟英俊的脸孔,颇有怒意:"非要怕成这样吗?"
杨小空电梯都不等,一头往安全出口跑下去,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看到杜佑山的保镖武甲站在酒店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快五月份的天气了,武甲还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唯独他犹如静止了一般存在着,在热闹温暖的灯光下看着十分吓人。
杨小空头皮发麻,掉头往回跑,绕过几道晃眼的走廊,横穿过一楼咖啡厅,四下找不到后
门,他寻思着是不是该报警?但又一想:"人家什么都没做,报警该说什么?还是从阳台上爬出去好了!"想着,不顾众人讶异的目光,拉开咖啡厅的阳台推门……
武甲幽灵般出现在那儿,似乎在等着,手里捏着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的,朦胧的烟雾在夜色中兀自流露肃杀之气。"杨先生,杜老板吩咐我送您回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扫了杨小空一眼,漂亮双眸中有一抹不明所以的柔情幽幽流转,但冰封的面庞上依然是冻得掉冰渣,越发显得威慑力十足。
杨小空脚底发软:遇到鬼了,像恐怖片一样!

第八章

武甲轻而易举地扳住杨小空的肩,漠然平视着惊恐万状的猎物,语气柔和的道:"杨先生,我只是送您回去。"
杨小空急迫地推他一把,"放开!我不跟你走!你再拉着我我叫保安了!"
武甲用力扣紧他的肩骨,单手拉过来,转个身关上阳台的推门,低声道:"杨先生,你也许不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总和杜老板是朋友,杜老板在这里说话很有份量的。"
好脾气如杨小空,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他毫无章法地挥出一拳打向武甲的脸,怒道:"你别太过分!"
武甲则轻轻松松地侧身一避,扣住他的手腕,好声好气地劝道:"请您不要误会,杜老板真的只是叫我送你,如果没有服从他的命令,他发起脾气来我很为难的。"
"谁信你啊?我自己会走!"杨小空奋力挣扎,无奈完全不是武甲对手。武甲只用一只手就将他牢丰控制住,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半天,杨小空意外地扯开武甲的西装,一把枪赫然暴露出来。
杨小空盯着那把枪,僵僵地卡住了。
武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右肋的枪袋,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真心诚意地安慰道:"请您不要害怕……"
不害怕才怪啊……杨小空从没有见过这种架势,惊慌失措中在他手臂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忙脚乱爬出阳台的栏杆,一头栽进草丛里。
武甲扣上西装掩盖好肋下的枪袋,整理领带,将黑框眼镜插进上衣口袋,轻巧地跃出阳台,手刀搁在杨小空的后颈上,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地恐吓道:"杨先生,您再不合作的话,我只能把你打晕了。"
杨小空不敢大喊,呜咽道:"不要啊……"
武甲真的只是奉杜佑山之命送杨小空回工瓷坊而已,但杨小空不是这么认为,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认为自己能安全脱逃,故而从酒店侧面走到地下停车场的一路上杨小空都在死命挣扎,嚷嚷道:"放开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走下灯光昏暗的停车场,森森阴气扑面而来,杨小空几乎要绝望了,却见一辆极度眼熟的Land
Rover正缓缓调整角度开进空车位里,再一看车牌,杨小空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想都没想就大喊:"白教授……白教授……"
白左寒顿住脚步寻声望去,看到杨小空和武甲,讶异不已:"你们?"
武甲不慌不忙地打招呼:"白教授,您好。"
白左寒几步走过去,笑容满面的,"武甲今天没戴眼镜啊。"
武甲把眼镜拿出来戴上,"谢谢白教授提醒。"
阳小空拉住白左寒:"白教授,你去哪里?我、我和你一块走。"
白左寒一愣:"怎么了?"
杨小空语无伦次的道:"白教授!我和你一起、我和你一起!你叫他放开我!"
"你们在玩什么呀?"白左寒失笑,抬手揉揉杨小空的脑袋,"武甲,放开他吧,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武甲将杨小空往自己这里拉过来:"不好意思,白教授,杜老板吩咐我送杨先生回去。"
"我不要跟他回去!"杨小空瞅到武甲阴沉的脸色就犯怵,带着哭腔求道:"白教授,你别让他把我带走!求你了白教授!救救我啊……"
"怎么和绑架儿童似的?"白左寒揽过杨小空,怨道:"武甲,小空都被你吓成这样了!"边说边掏出手机拨通杜佑山的电话:"佑山,我在停车场遇到武甲和小空,真是,你在什么?"
杜佑山闻言一窒,忙解释:"左寒,我只是叫武甲把小空送回去而已,我和他可能有点误会。"
白左寒一笑:"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别给我装无辜,我告诉你,小空好歹是我学生,你别乱闹笑话。"
杜佑山哭笑不得,"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只是叫武甲送……"
"好,人家又没长腿一定要劳驾您?"白左寒调笑道:"劳您关心,我送,可以吗?"把手机放在武甲耳朵旁边,"喏,听听你主人的最新指示。"
武甲听了两句,淡然道:"不好意思,杜老板。"杜佑山叽哩呱啦又骂了一通,武甲依然是平静的道:"不好意思,杜老板。"
白左寒把手机收回来,拍拍杨小空,"好,我刚好要去酒店,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刚吃过……"杨小空扯着白左寒不放。
"那你自己回去?"
杨小空噤若寒蝉的离武甲半米远,连连摇头:"不、不,我和你一起去。"
武甲低头揉揉手臂,发现自己被咬出血了,有点疼。
杨小空寸步不离地跟着白左寒小跑出停车场,回头看了武甲一眼,觉得他既可怕又可怜。


白左寒在电梯里重新打量杨小空,忽然笑了。
杨小空被笑得发毛,摸摸自己的脸,又往左右看看,问:"白教授,您在笑什么?"
白左寒把杨小空头发上的树叶捡下来,整理他的头发,"我还真没发现你这小子的模样还挺招人喜欢的,杜佑山对你怎么了?"
杨小空直抱着脑袋,"白教授,您别提了。"
白左寒调侃道:"说说看,我替你报仇。"心下想:大不了就是摸了一下亲了一下,要杜佑山真的把他上了,他也跑不了。
杨小空耳朵都红了。
"我提醒你,我到上面那层的夜总会应酬,里面非常淫乱,你要有心理准备,"白左寒转移话题道:"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财大气粗的,兴趣和杜佑山差不多,手脚都不太干净……"
"啊?"
"啊什么?"白左寒在杨小空脸上摸了一把,"大男生的,摸一下又不会死。"
杨小空捂着脸退到电梯角落,泪流:呜呜,这就叫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吧……
皮肤不错,手感很好!白叫兽忍笑道:"别怕,我和他们说你是我的人,他们不会动你的。"
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杨小空两眼空洞:今天这是怎么了?遇到的都 是些什么事情啊!
跨出电梯,白左寒特意回头问杨小空:"会不会喝酒?"
"会……"杨小空说完,脑门上滑下一滴冷汗:"柏师兄特地嘱咐我不要喝酒的!"
"很好!"白左寒搭住杨小空的肩膀,"酒量怎么样?"
"呃……呃……"
"和老师说实话!"白左寒抖擞出一派为人师表的模样,真诚和蔼地盯着杨小空,那口气就像在问学生:"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和老师说实话!"
杨小空瞬间被征服,实话实说:"半斤白酒吧……"
白左寒立即对他刮目相看:"挺厉害,等会别人叫我喝酒,你一定耍帮我挡着!"
杨小空很为难:"白教授,我……"
"老师拜托你这一点事,你都不肯帮忙吗?"白叫兽星星眼。
杨小空被星星砸得一阵眩晕:"好吧……"
白左寒的酒量差劲无比,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了,而他醉酒后逢人便撒娇亲嘴也是大家娱乐的必点菜色,这时若是有什么人要把白叫兽剥成白斩鸡为所欲为,简直是易如反掌。虽说白左寒不是很在意一夜情,但毕竟我上别人和别人上我是两码子事,况且酒后出丑也不光彩,还是能不喝就不喝。
夜总会的特殊口味包厢里群魔乱舞,小舞台上的人在跳什么舞,杨小空不知道,也不敢多看,畏畏缩缩地躲在白左寒身边。白左寒的狗友们都欺生,一个个围着杨小空灌酒。杨小空没见过世面不会推辞,乖乖地照单全收,晕乎乎地喝下无数杯,周围人哄笑道:"左寒,你的小男朋友挺厉害的!"一只咸猪手伸过来在杨小空脸上肩上东掐掐西摸摸。
白左寒拍开众咸猪手,"都给我散开,人家还很纯!"
杨小空苦着脸:"白教授,什么时候能走?"
包厢里妖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白左寒大字形滩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台子上的钢管舞表演,啐一口蜜桃汁,靠近杨小空耳朵喊:"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去?"杨小空声嘶力竭地喊。
"他还没脱光!"白左寒也声嘶力竭地喊回去。
台子上那个男女不分、人鬼不分的人,乱发下一张小脸画着烟燻妆,大眼睛在闪光灯下四处抛媚眼,长腿油条似的绕着钢管用来甩去,挪着挪着把下身的裙子一扯,从台上丢下来。
杨小空真怕那裙子砸到自己,忙缩脖子躲避,不想裙子偏偏长了眼睛似的飞过去盖在他脑袋上。
杨小空黑着脸把裙子抓下来:"好恶心!"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拍打杨小空,酒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杨小空硬着头皮又喝下几杯,开始头晕反胃,抱着白左寒的脑袋大喊:"白教授!我们走吧!我不行了!"
白左寒眉花眼笑地抓着那条裙子挥舞着,"他还没脱光!"
"白教授,你喝多了。"杨小空严重内伤。
"乱讲!人家没有喝酒!"白左寒抛了个媚眼。
"白教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的白莲花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杨小空悲痛欲绝,恨不得从三十多层楼跳下去!
再看那台子上的人,把网袜一点点褪下来,露出亮光闪闪的丁字裤,裤子下某个器官的形状凹凸有致地呈现出来……杨小空痛苦地捂住眼睛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他终于可以确定那人是男是女了。
那个可怕的人做猫女状……不,做猫男状爬下台,拎着一瓶马爹利,扭动着趴在一个客人身上呢喃细语,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那客人不接酒杯,上下其手将猫男摸了一遍,最后隔着透视装在他的乳头上捏了一把,掏出一张钞票塞进他的内裤里。猫男媚笑着把酒喝了,换下一个去讨钱。
杨小空快要吐了,紧张地拉扯白左寒:"白教授!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他就来了!"
白左寒的目光随着猫男移动,兴致勃勃的道:"我就等着他来呢!"
杨小空几欲崩溃,只差没有掉眼泪:"白教授,我求你了,走吧……"
"别吵,"白左寒拍拍他的脸:"乖,我摸到他就走,你不让我摸他,我就摸你!"
杨小空对平素温文尔雅、笑如春风的白叫兽的人品是彻底绝望了!想留留不得,猫男马上逼近过来了,想走也走不得,天晓得杜佑山那带枪的死人脸保镖会不会在门口等着,杨小空无比纠结,趁白左寒没留意,往他的蜜桃汁里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只盼他喝醉后能早点出这鬼地方。
猫男在一片叫好声中挪到杨小空坐的沙发上来了,杨小空死命往白左寒那儿挤,心下声泪俱下的控诉:"今天是不是忌出行啊?太恐怖了!"
猫男舔舔嘴唇,带着一股子香甜混着酒精的味道,勾住杨小空的脖子。杨小空把脑袋都挤进沙发里了,能躲那张脸多远就躲多远,口里唸叨着:"走开、走开!"
"喝酒……"猫男在他耳朵边娇嗔:"老板,你喝了酒,人家什么都听你的……"
杨小空将猫男推开一点,被那难闻的香气熏的头晕眼花,近距离看看那人:很年轻的一个男人,或许只是个男孩,五官玲珑,脖子和手腕都很纤细,皮肤白皙,左脸颊上有个酒窝,在厚厚的粉底下显得很生硬。
他想起了乐正七,这个人,估计和乐正七差不多大。
猫男露出白白的牙齿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向他身下摸去,嗲声说:"不喝酒就给点意思嘛……"
杨小空接过酒杯一口把酒喝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钱,没有塞进猫男的内裤里,而是塞进他的手里。
和那些男的崭新的百元大钞不同,猫男手上拿着一大把乱七八糟的零钱,乍一眼看过去有四张五十块,零钞若干,甚至还有几个硬币。
气氛不太对劲,大家都不起哄了。
猫男抓着那一把零钞,僵在当场。
白左寒不笑了,他突然良心发现,发觉自己把学生带到这种地方来是件极不道德的行为。


白左寒妄图亡羊补牢,当机立断把杨小空拎出那个淫乱窝。杨小空在电梯里垂着脑袋,喃喃道:"对不起,白教授,让您扫兴了。"
"好了,闭嘴。"白左寒恨恨地喝着从夜总会拿出来的半罐蜜桃汁,咂巴咂巴嘴里的甜腻,怎么喝怎么不对味,不过他心里烦躁得很,也没心思去计较。
杨小空惶惶不安地问:"白教授,你生我的气吗?"
"杨同学,你一口一个白教授,是不是讽刺我?"白左寒觉得这个时候听到别人这么叫他尤其刺耳,挥手拍了杨小空一下,脚步有点趔趄。
杨小空沉默。
一路尴尬无言,白左寒开了一会儿车,打个酒嗝,骤然大怒:"妈的,是谁在我的蜜桃汁里加酒?"
杨小空怯怯道:"白教授,对不起,我,我就加了一小杯伏特加……"
白左寒气得鼻子都歪了:"杨小空!你活腻了吧?"
"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回家……"杨小空哭丧着脸:"你没事吧?"
"你敢阴我!"白左寒摇摇手,喘着粗气说:"没事,我没醉!"
他确实没醉,意识还是清晰的,勉强又开了十几分钟,酒的后劲逐渐上来,头越来越昏,眼前错影,车开得东斜西扭,杨小空提心吊瞻地劝道:"白教授,不然把车停在路边。"
"不行!"白左寒直勾勾地盯着杨小空,妩媚地笑着抚摸方向盘,嗲声嗲气的说:"我不能把我的咪咪虎丢在路边,它怕生!"
咪咪虎……杨小空冷不防打个哆嗦,心说:"可怜了这威风的Land Rover,我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情……"
咪咪虎驶出市区进入远郊,路上的车愈发少了,开进山路时已没有路灯,柏油路两边都是田地,寂静的夏风轻抚,凌晨一点多,四方遥远的地方都亮着零零散散的灯光,月亮笼在云里,找不到它的方位。离工瓷坊还有一段距离,杨小空犯睏,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白左寒推推他,"我放歌好不好?"
杨小空挪了挪,换个舒服的姿势,"嗯,好。"
白左寒打开音响,轰轰烈烈地放出"摇滚越"。
杨小空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抗议:"白教授,换一首歌吧!"
白左寒一脸不情愿地换了,换出一首"super star"。
杨小空真是对白教授的品味无语到极点,"白教授,再换一首好不好?"我不信,你一定有萧邦或者莫札特!
白左寒一扁嘴,桃花眼水灵得要掐出水来,"我就喜欢"素喷死大",不行吗?"
杨小空无力地偏头看向一团漆黑的窗外:"可……可以……请您开车看着前面,求您。"今天才发现地球好可怕……
咪咪虎车头一歪,跌下狭窄的柏油路,窜进甘蔗地里,喀啦披撞倒一大片甘蔗,白左寒一踩煞车,熄了火,趴在方向盘上。
杨小空惊魂未定地稳下身子,推推白左寒:"白教授,你没事吧?"白左寒没应,杨小空心慌慌,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摸索白左寒的脑袋,"白教授,你受伤了吗?"
白左寒猛然抬头,说:"到了!"转身拉开车门往下走,"南河……我来啦……"
杨小空追下来拉住白左寒:"白教授,这里是甘蔗地!"
白左寒一脚深一脚浅地:"南河……出来接客……哎呀……"撞上根粗甘蔗,一头栽倒在田里爬动,嗫嚅着:"小七,你干嘛打我……"
杨小空俯身去扶白左寒:"白教授,求您别闹了!"
白左寒顺势攀上杨小空:"你是谁?"
"我?白教授,我是杨小空。"
白左寒搂着杨小空满地打滚,傻笑:"小羊,小羊哥,亲个嘴!"
杨小空避开白左寒的章鱼嘴,当真是无可奈何了:"白教授,我叫您哥,求您饶了我吧!您比杜老板还可怕!"
白左寒将杨小空按在地里,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比划,"小羊哥,让我亲个嘴儿,就亲一个,就一个!"
杨小空扳开白左寒的脸:"白教授!你喝醉了!"
白左寒咿咿呀呀地唱起歌儿来,"小羊哥儿……我跳支舞给你看……"
杨小空抱住他的腿:"白教授,你别发疯了……"
白左寒置若罔闻,抱住一根甘蔗搓揉着跳起钢管舞:"来……小羊哥……给我打灯光……"
杨小空泪流满面:"呜呜……我的天啊!"
白左寒发嗲催促:"灯光、灯光!"
杨小空只好打开手机,用微弱的光线照着他:"白教授,求您别这样……"
白左寒解开衣服,露出赤裸的肩膀故作娇羞地抛媚眼,脱臼的蛇一般扭动着:"过来陪我跳舞呀小羊哥……"
杨小空痛不欲生地捂着眼睛:"救命啊……"
白左寒把衣服裤子脱了个七零八落,一蹦一跳跑回杨小空身边:"小羊哥,你看,我都跳舞给你看了,给我亲一口咩……"
杨小空贞烈地挡着他,抗拒道:"白教授,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清醒清醒啊……"
白左寒冷哼一声,一派教授威严地厉声喝道:"杨小空!"
杨小空一愣:"你清醒了?"
白左寒黏上来撒娇:"老师想和你亲个嘴儿都不行吗?呜呜……"
杨小空卸了力气摊开手,自暴自弃了:"亲吧、亲吧!"活了二十多年都没人要亲我,全赶到今天来排队亲了!
白左寒含住杨小空的嘴脣,吭哧吭哧吮了几口,砸吧砸吧嘴,觉得滋味儿不错,圣颜大悦:"小空哥,换你亲我!"
杨小空抹抹嘴巴,僵硬地低头拨手机:看来白教授是没完没了了!打电话给魏师兄,求他来救我吧!
手机一亮起来,还没等杨小空按号码,白左寒劈手夺走手机一扬手抛出去,"换你,你亲我!"
"啊!我的手机……"杨小空挣扎往手机飞走的方向爬了半公尺,被白左寒拖回来死死压在身下。杨小空终于忍无可忍,吼道:"白教授!你再不放开我我揍你了!"
白左寒的动作果然停下来。双方僵止了半分钟,杨小空大大松了口气,正要爬起来去找手机,却听白左寒抽抽噎噎的哭了:"你打我……"随即摇头摆尾地缠住他,"小空哥,你打我?你忍心打我?你好狠心啊,你要打老师吗?"
杨小空一头栽倒,捶着泥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教授,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你亲我、你亲我,我都亲你了!"白左寒跨坐在杨小空腿上,天真无邪的歪着脑袋。
"我亲、我亲,"杨小空欲哭无泪,只好将错就错地顺着他:"我亲完你就听话,手机借我给魏师兄打个电话,好不好?"
"好……"白左寒两爪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做作虔诚的少女状。
杨小空百般无奈,微微发颤着吻上了白左寒的唇,心脏狂跳,呼吸换气都要停止了。
白左寒人如其名,给人一种白净且文雅的公子哥儿的感觉,自打他留学归校后,美术学院头号才子加头号帅哥的名号十年如一日的戴在他头上没摘下来过,可以说是气质美貌兼备的一个完美男人。
杨小空大一上基础泥塑课认识白左寒,那时他只有二十五、六岁,还是个讲师,上第一堂课就抛出一句:"我不浪费时间多说理论了,学校发的那本书你们有兴趣的话自己看,虽然是我写的,但我说的都是废话,纸上谈兵!"然后操起泥塑刀撸起袖子大刀阔斧地给学生作示范,黏烂的黑泥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了觉得刺眼又有点心疼,形容得矫情点,白左寒就像一朵清寒的白莲花,远观而不可亵玩,他和蔼可亲乎易近人但又永远神秘而虚远。
杨小空和他恭敬且淡漠地保持了五年师生关系,见面的时候杨小空会唤声:"老师好。"白左寒也微笑应声:"你好。"但他几乎每个系都有上过课,只雕塑系就几百人一届换一届,每天这样和他打招呼的学生太多了,要不是杨小空考研时向他请教许多东西,后来又成了魏南河的师弟,白左寒根本不记得这个学生的名字。
杨小空一夜之间颠覆了五年来关于白教授的印象,面红耳赤的道:"亲完了,手机给我。"
白左寒眨巴眼睛,"没亲。"
"亲了!"杨小空抓狂。
"舌头没有伸进来……你敷衍老师!"白左寒委屈地眨巴出一颗好大的眼泪。
杨小空急了,搂住白左寒恶狠狠地吻上去,这一吻便如干柴烈火般怎么也分不开了,白左寒把舌头伸进杨小空嘴里,杨小空徒劳地抗拒了片刻便打开城门任由对方攻城掠地。白左寒缠着他的舌头,含住他的唇吮咬,轻喘换气,粗暴过后化为无法抗拒的柔情,细细碎碎的吻撩人心智,他翻身把白左寒压在自己身下,明明有机会脱身却怎么也舍不得逃走。他不住摸他的脸,他下意识抱紧他,他教他怎么接吻,让他的身体第一次情动。
不知什么原因,这一片望不到头的甘蔗林始终没有人来收割,秋末甘蔗最甜的时候常有人偷砍几根吃,但更多的还是一根根站在原地继续等待收成,等过冬季,春天,迎来了初夏,它们干了水分,不再甘甜可口。甘蔗林里浸透了枯萎萧素的空气,而泥地上新草蓬勃湿润的气味却那么矛盾又清晰。杨小空抱着安静下来的白左寒,却不再打算给魏师兄打电话求救。
后半夜。乌云密布,有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细雨抚上脸庞,杨小空侧身撑在白左寒身上挡住细雨,身边的甘蔗围起一个窄小的天空,寻不到星星,透不出一丝月光。白左寒闹得累了,把脸埋在杨小空的肩窝里,杨小空听到他在呢喃:"没意思……"
杨小空抬起手,犹豫了片刻,顺着白左寒柔软的头发摸了摸。
白左寒说:"做人真没意思……"
杨小空心底微微刺痛,柔声问:"白教授,下雨了,我们回车里好不好?"
白左寒不安稳地蹭动着换个舒服的姿势,吻吻杨小空的下巴,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再也不拖累你了,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小空紧了紧手臂,不再说话了。
清晨,白左寒被鸟叫声吵醒了,爬起来坐在甘蔗地里茫然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与现代接轨的事物,虽说每次他酒醉后醒来的地方都不可思自议,但这是最玄幻的一次!
把凌乱的衣服收拾清楚,推醒身边的睡美人,白教授一脸严肃:"我们穿越了!"

第九章

杨小空揉揉眼睛,还没说话脸先红:"白教授,前面半公里就是工瓷坊了,你还醉着吗?"
"我……"白左寒说了一个"我"字,卡壳住了,自己醉酒后什么洋相都出,魏南河还拍过DV给他看,希望他引以为戒。
杨小空垂下眼帘,手往左边一指:"白教授,你的咪咪虎在那里。"
白左寒脸上挂不住了,站起来绕过一片甘蔗林,看到他的咪咪虎车门大敞地蹲在一滩东倒西歪的甘蔗中。
前后左右查看一番,发现咪咪虎没有什么大伤,白左寒朝杨小空喊:"快走!有人来就麻烦了!"
杨小空埋头在甘蔗地里寻找他的手机,"我的手机不见了。"
白左寒不耐烦:"手机干嘛到处乱丢?"
杨小空直起腰盯着白左寒。
白左寒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丢的。"
杨小空平静地说:"就是你丢的。"
"胡说!"白左寒心虚地狡辩,"我干嘛丢你手机?"
杨小空正欲随便编个借口解释,以免让双方尴尬,转念一想:别的方面吃点亏没什么,这方面自己可千万不能作冤大头!要是昨晚的事一点儿都不让白左寒知道,今后两个人就又是不温不火的师生关系了,于是实话实说:"你要我亲你,我不亲,你就把我手机丢了。"
白左寒张大嘴,哑了。


"清算单。"柏为屿朝杨小空伸手,所有项目要凭那张清算单接收。
杨小空把口袋都掏出来,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嗫嚅:"不见了。"
柏为屿掐住他的脖子摇晃:"师弟!你整我!"
"柏、柏师兄,我真的……"杨小空解释了一半,恍然大悟:"我知道在哪了!"
"在哪?"
昨晚和钞票一起塞给那个猫男了!杨小空一阵眩晕,吐气困难:"为屿……我给你弄丢了……"
柏为屿晴天霹雳状,撒下杨小空,兰花指:"你骗人!"
杨小空把他翘起来的小拇指按回去,苦笑:"真的。不就是一张清单嘛,又不是支票,你打电话给杜老板,让他给你再签一张不就行了?"
柏为屿抽出几张面纸擤鼻涕,擤完把鼻涕纸揉成一团恶狠狠地砸向杨小空:"尽给我惹麻烦!"低头拨通杜佑山的电话,"喂喂,杜老板你好,我是柏为屿,那张清算单被小空弄丢了,对对,这小子挺糊涂。您再签一张给我,不然工人们没单不好交接……呃?啊?"
杨小空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了?"
柏为屿挂掉电话,目光很是矛盾:"他说,请你去找他拿,今晚,老时间,老地方。"
杨小空惊惶了片刻,反倒微笑起来:"好,我去找他。"
柏为屿拉住他,"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想去。"杨小空说完,顿了顿,加重语气:"非常不想去。"
柏为屿愤然"呸"一声,揽住杨小空道:"不想去就不要去!大不了我和他拆伙!"
杨小空深深地望着他:"柏师兄,我想起你常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莫装傻,装傻遭雷劈。"
柏为屿推他一把,急道:"你小看我?我是为了自己利益出卖兄弟的人吗?"毅然决然地往妆碧堂走,"我就你一个师弟,送去给他欺负?作梦吧他!小空,过来帮我做画框。"
杨小空不自然地抓抓额前的碎发挡住眼里的笑意,"你自己做,我要去看书。"
柏为屿嚎啕:"师弟,你好狠的心啊!我还在发烧!"
杨小空抚上他的额头,露出惊疑之色,一连串追问道:"你不是和段杀出去玩了吗?感冒?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会感冒?你们去哪玩了?"
柏为屿揉揉鼻子,"我没和段杀在一起!我和夏威……去游泳了!"
"游了两天三夜?"可以横跨台湾海峡来回游一趟了。
柏为屿点起一支烟,强装镇定地摆出一副师兄的派头:"问什么问?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白左寒到工瓷坊后就趴在魏南河的床上呼呼大睡,毫不客气地一觉睡到午饭时间都还不起来,一身的泥全带到床单枕头上,恨得魏南河牙痒痒的:"我总有一天把他剥光了铐起来,上皮鞭、滴蜡烛、捅狼牙棒!"
杨小空瞻仰他的大师兄:"捅狼牙棒?"
魏南河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我去给小七送点心,白教授醒了的话请他下楼去吃饭。"
乐正七晚上睡觉常常嚷骨头疼,去医院检查又没什么毛病,医生说是肌肉和骨骼生长赶不上发育的速度,正常现象,多补充营养就好。早餐晚餐在家吃得尽管丰盛,可午餐何其重要,偏偏不知道乐正七中午在外头吃些什么垃圾食物,小孩不等下午下课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回来暴饮暴食,一个没看住又捧罐浆糊吃得津津有味。魏南河为避免小孩挨饿,每天多给他十块零用钱,过了两天问他买些什么点心吃。小孩回答:"学校门口有个歪脖子卖的烤鱿鱼好吃极了,烤两串就没钱了。"
"明天开始不许再吃烤鱿鱼了,买蛋糕吃,懂吗?"
好吧,第二天魏教授问他的宝贝疙瘩:"今天买什么点心吃了?"
"……烤鱿鱼,那个歪脖子叔叔给我十块钱三串……"乐正七可怜兮兮的说。
魏教授操碎了心,没收小孩多余的零花钱,只好中午吃饭时留份菜,荤素搭配再加一把鹌鹑蛋和一罐优酪乳,抽空送去学校给他当下午的点心,特地嘱咐道:"别给同学吃。"
乐正七站在校门口的铁门那一头,十分不稀罕地接过点心,唾弃道:"你真小气!"
魏南河气结,只能暗暗诅咒谁敢讨他家孩子的点心吃谁就拉肚子。


白左寒置身在一个自助式酒会中,什么吃的都没有,放眼望去都是酒,可他已经很饿很饿了,只想找个东西垫肚。魏南河拍着他的肩,递上一杯威士卡:"左寒,喝酒!"
他说:"我饿!"
杜佑山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左寒,喝酒!"
他说:"我饿啊!"推开杜佑山,一转头便撞上武甲。
武甲拎着一瓶干红,一脸冷若冰霜:"白教授,杜老板命我陪您喝,您要走的话,除非撂倒我。"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我饿啊!"脚下无力地趔趄了几步,扶墙蹲下来,饿得全身冒虚汗,紧了紧领口,他嘴唇发颤,觉得自己快死了。窗外下起大雪,冷风呼啸,他在阴暗的角落划一眼火柴,火光中出现一个人影,却是西装笔挺的杨小空。
杨小空手里端一个华美的仿银雕花托盘,托盘上西欧风格的盖子光彩夺目。
"吃的……"他目露憧憬之色爬过去。
杨小空缓缓揭开盖子,巨大的托盘中央赫然摆放着……
一只孤零零的小笼包。
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拿小笼包,杨小空先他一步把包子拈起来,俯视他道:"白教授,你想吃包子吗?"
"想吃……"他谄媚地挤出一个笑容。
杨小空弯下腰,黑幽幽的眸子盯着他,"亲我一下就给你吃。"
他大怒:"你!你居然敢胁迫老师!"
杨小空微微一笑,"你亲不亲?"
"士可杀不可辱!不亲!"
杨小空一扬手把包子抛出去,包子咻地一下消失在天的那一头。
"我的包子……"白左寒声泪俱下地向天边爬去。
"白教授,你没事吧?"
"我的包子……"白左寒费力地撑开眼皮,抱住杨小空一口亲上去,"我亲、我亲,给我包子……"
"白教授!"杨小空手忙脚乱地挣扎,"你怎么了?"
白左寒劈头盖脸地在杨小空额头脸颊嘴脣上乱吻一气,"给我包子!"
杨小空抹一把糊了满脸的口水,平静而温和的道:"白教授,今天没有包子。"
白左寒的眼珠子木讷地转动转动,发现自己在魏南河的卧室里。
杨小空继续说:"楼下有饭菜,我给你热一热……如果你真的想吃包子,我去村里给你买几个。"
白左寒:"……"


白左寒趁杨小空热饭菜的时候把桌面上的一盘鹌鹑蛋端自己面前,剥剥皮,一口一个。杨小空劝阻道:"白教授,那是小七的。"
白左寒喝口水把蛋带进肚子里,觉得灵魂被这几个蛋压得两脚着地了,这才幽幽吐出口气,边剥蛋壳边说:"还有那么多,小七哪吃得完?"
"他每天吃一斤鹌鹑蛋,如果不是魏师兄限量的话他能吃更多。"杨小空把热好的汤摆在白左寒面前。
白左寒咋舌,快速心算一轮:"养只黄金,每天给它吃三个鸡蛋它会长得毛色闪亮、膘肥体壮;养只乐正七,每天给他吃一斤鹌鹑蛋,还是一脑袋黄毛、细胳膊细腿。唉,真是养人不如养狗。"
杨小空将饭菜都端上桌面,在白左寒面前坐下,"白教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白左寒低头扒饭,"说。"
"今晚有空吗?"
饭含在嘴里,白左寒僵硬地嚼了几下,含含糊糊地说:"嗯,大概、或许、可能、有空吧……"
"麻烦你陪我去个地方。"
喂!我只是说大概或许可能,又没说一定有空!白左寒欲表示异议,一抬头便对上杨小空黑亮剔透的眼睛,登时心虚,想起梦里杨小空对他说的话……"亲我一下就给你吃。"
白左寒吞口口水,用力咬咬筷子,"好……好吧,去哪?"心说:不是亲个嘴儿就要我负责了吧?这傻孩子,你白教授我别说亲你一下,就是吃了你都不负责!
杨小空说:"陪我去和杜老板吃饭。"
白左寒嗤地笑出声来,"小空,你这孩子,你什么意思?挑拨离间?"
杨小空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只是单纯觉得白左寒陪他去,他会安心一点,毕竟那两个人是朋友,不至于让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陷于过份被动的局面。
白左寒用汤匙漂开汤面上的油花,"我和佑山虽说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可这之间还有很多互相的利益关系,我和他开开玩笑,互损几句都没关系,但要有个底限。"
白左寒勺了一勺汤,送到嘴边尝一口,淡淡道:"把话说难听点,昨晚我顺手帮你一把,佑山如果只是想和你玩玩,就会给我个面子作罢,他既然不愿,必然是下定决心要搞到你,我不能和他作对。"
杨小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大一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叫这个才华横溢的男人"左寒老师",后来叫"白老师",再接着叫"白教授"。
白左寒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顶端,他作为一个小辈,永远只能仰望对方,而夜间那段荒唐的纠缠让他突然有种两个人被拉近的错觉,但毕竟是错觉,一夜之后,这距离还是拉开了,甚至拉得更远。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依然是温和恭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白教授,我不懂事,让您为难了。"


不是一张清算单,不仅是一次画展,若和杜佑山闹僵了,关系到的是柏为屿未来十年的前途。
杜佑山说柏为屿十年内会成为行内的中流砥柱。
杜佑山对柏为屿的前途有这个决心。
杨小空对柏师兄的未来也有这个信心。
傍晚的时候,柏为屿截住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白左寒,"白教授,听说是你送小空回来的,你一定知道昨晚他和杜佑山在哪见面了。"
白左寒面不改色:"你打电话给他们不就行了?"
"小空关机了,杜佑山没接电话。"
白左寒摊手:"那我也没办法。"
"白左寒!"柏为屿眉毛倒竖,揪住白左寒的衣领,"你一定知道,给我说!"
魏南河喝道:"柏为屿,越来越放肆了!这是什么态度!"
柏为屿忍气吞声地撒开手,"白教授,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不会让你为难,告诉我杨小空在哪就行。"
魏南河变了脸色,"他怎么了?"
"白教授和他一起回来的,一定知道他怎么了。"柏为屿急得眼圈微红,"说不清楚,反正他一定是去找杜佑山了!他早上还和我说他非常不想去的!"
白左寒整理被扯皱的衣领,嗤之以鼻:"柏为屿,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杨小空不想去归不想去,但去了自然会得到他该得的好处,别嫌我说话露骨,他又不是女孩子,哪有那么娇气的?就算是女孩子又怎样,人各有志,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去年我有个学生和杜佑山才好了一个礼拜,佑山连工作都给他搞定了,哪有让他吃半点亏……"
柏为屿怒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休克,好不容易爆发一句:"你懂个屁!小空是为了我……"
魏南河抬手止住柏为屿的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左寒:"左寒,你要弄清楚,杨小空是谁的学生我不管,他是我魏南河的师弟。不管他找工作还是有别的目的,我完全有能力一手包办,不需要让他去求外人。"


杜佑山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武甲的名字,问道:"无价?"
武甲垂下眼帘,回答他:"武功的武,甲乙的甲。"
他笑:"有趣。"
人就是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好的,一旦得到了,无价之宝也不过尔尔。
再说,他杜佑山以命珍惜过的无价之宝已经死了。
杜佑山喝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瓶则交给武甲:"这小绵羊,我们赌一赌他会不会来,怎么样?"
武甲将三颗白色药片丢进酒瓶里,摇了摇,没搭理他。
"我也不是缺人缺到非他不可,"杜佑山抿一口酒,有点沾沾自喜地说:"他脾气太好了,有事没事都笑笑的,逗得人心痒痒,不知道我把他上了后他是不是还这样温和。"
武甲冷不防道:"杜老板,你应该为杜卯和杜寅积一点阴德。"
杜佑山一扬手把酒泼到武甲脸上,"滚出去外头站着,没叫你进来不许进来!"
武甲平静地把眼镜拿下来擦一擦,架回鼻梁上,站起来走到外头,轻轻关上拉门。
杜佑山最烦别人在他高兴的时候提两个孩子,武甲比谁都明白他的好恶,分明就是故意惹他生气!要不是这两个孩子,他老婆也不会死。
那是一个多好的女人,除了先天性心脏病,几乎是完美无瑕。他每隔一段日子带她去医院作例行检查,一次意外查出她怀孕了。两个人为此大吵了一架,他的态度很强硬,无论如何不能冒这个风险!而对方宁死也不同意,她一直是没什么主见的小女人,唯独那次一意孤行,比杜佑山还强硬。
他百般无奈,只得她脚边跪了下来:"算我求你了,这辈子就我们俩过,不要孩子,不要冒这个险。"
"可是,是一对双胞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哀求。
是一对双胞胎,多难得!别人想要都没有呢。
佑山,求你了,让我生下来,不会有事的。
求你了,不让我生的话我会怨你一辈子。
"佑山,我们会有一对孩子,多幸福!"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沉迷,让人实在舍不得打破她的梦想。
结果还是出事了。
这辈子最爱的人,父母、妻子,都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像他们那样无条件地爱着他,他也不再会有了。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听到婴儿震天动地的哭声,却等到白布掩盖的推车被推出手术室。多少年了,每次梦见那个场景还是会哭得无法自制。
两个孩子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每天嗷嗷嗷哭喊着吃喝拉撒,他才没空去理会他们喝的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雇个保姆,三不五时去看一看,全当尽义务。头几个月,换了许多保姆,个个叫苦连天:"杜先生,杜卯又发烧了!"、"杜先生,杜寅又咳嗽了。"、"杜先生,杜卯又从床上滚下来了……"
小孩就跟小动物似的,杜佑山一度怀疑那两个小东西养不大,估计很快就会死翘翘。哪想两个孩子命硬的很,硬撑到半岁,终于有个武甲出现负责他们的一切,再也没人向杜佑山报告杜卯怎样、杜寅怎样,他的耳根彻底清净了。
一天他心血来潮回家看看小孩,又惊又怒,惊的是小孩会说话了,怒的是,他们只会叫叔叔,居然不会叫爸爸。于是他把小孩轮流从婴儿床里拎出来爆打一顿,直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武甲承诺一定在一个礼拜内教会孩子喊爸爸,他才恨恨地住了手。
隔没多久,孩子果然会喊爸了,他们看到武甲争先恐后地喊爸,看到杜佑山则双双哑巴了。
杜佑山不顾武甲的道歉和劝阻,把孩子又揍了一遍,导致他们一岁就闻爸色变。现在孩子们长大了,杜佑山偶尔回家一趟找人,不是骂武甲就是骂孩子。在孩子们心里,爸就是坏人的代名词。
武甲刚跟杜佑山时,杜氏起步不久,杜佑山白天忙得焦头烂额,晚上睡在办公室,没有时间也没有闲钱去花天酒地,他嫖的对象只有武甲一个人。
那年他把杜氏一整年收入的五分之一都给了武甲,那笔钱一天嫖五个人嫖一整年都嫖不
完,况且之后每年他都会付出一笔巨款,只多不少,所以他嫖得理所当然,对武甲怎么羞辱怎么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杜氏画业、拍卖行、古董行,全是最高级的,杜佑山钱多的花不完。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想要人上床什么货色没有?反正都是嫖,傻子才会在武甲这一棵树上吊死。
门外的武甲忽然道:"杜老板,杨先生来了。"
杨小空拉开拉门,站在门口唤了声:"杜老板,你好。"
杜佑山呵地一乐,招手道:"小空,进来。"
杨小空依言脱了鞋走进去,在桌于前盘腿坐下,不卑不亢地一笑:"杜老板,我是来拿为屿的……"
"我会给你,先别催。"杜佑山递给他一杯酒,"我可是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什么都别说,先罚酒三杯。"
杨小空接过来,二话不说一饮而尽。杜佑山挪过去给他满上酒,"好了,小空,我为昨天的事道歉,我是有点心急,不过我真的挺喜欢你……"
杨小空连着喝完三杯酒,偏头看着杜佑山,一双水墨画般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心机,棉花糖似的,除了一团和气还是一团和气,他坦然道:"杜老板抬爱了,可惜我不是女孩。"
"是女孩我还不喜欢,我就喜欢男孩。"杜佑山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暧昧地呢喃,"小空,这没什么,你不习惯的话我们先拉拉小手。"说着,逮住杨小空的手摸了摸。
杨小空没躲,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被杜佑山的话骗得稀里糊涂。
杜佑山觉得这有机会,再哄哄小绵羊就上手了,不由心花怒放:"这小子天生一副暖洋洋的喜相,越看越耐看,恨不得把他弄哭了欣赏欣赏!"
杨小空踌躇着道:"杜老板,清算单给我吧。"
"你昨晚和左寒上哪去玩把清算单弄丢了?"杜佑山转移话题的功夫一流。
杨小空老实回答:"楼上的夜总会。"
杜佑山肆无忌惮地揉捏他的手,嗤笑道:"又是那个夜总会,左寒的兴趣真是……"摇摇头,好像自己多高尚似的,"我都不想说他什么了。"
杨小空苦笑,无言反驳,蓦地觉得眼前有点花,勉强提起精神:"杜老板,清算单。"
杜佑山掐掐他的脸,"我约你出来一趟这么辛苦,你就知道清算单!放心,怎么都亏不了柏为屿,我已经在帮他做宣传了……"
杨小空扶着桌面,合了合眼,吐气苦难地又说:"杜老板,清算单!"
杜佑山喜滋滋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小空,睡一觉,别操心别人的事了,乖。"
杨小空扯住杜佑山的衣服,眼里明显流露出惊恐之色,"杜佑山,你不要太过份!"
"我怎么会过份呢?我会好好疼你,你只要乖乖的就好。"杜佑山有恃无恐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整个得意忘形!
外面一阵喧闹,拉门"咚"的一声倒下来,柏为屿气势汹汹的站在木台阶下,目标锁定后冲进来饿虎扑食般扒开那两个人,一拳把杨小空捶倒在地上,"杨小空,你脑子被猪踢了?"
杨小空被捶得晕头转向,"为屿,你……"话没说完,脑袋向后一倒,就此人事不省。
"你什么你?我被你气死了!"
柏为屿恶狠狠地添上两脚,觉得不对劲,蹲下拍拍杨小空的脸,"小空,你怎么了?喂!"
杜佑山惊了一大跳,低喝:"柏为屿,你干什么?"
柏为屿朝杜佑山怒吼:"杜佑山,你给他下药?你这个恶名远扬的混帐王八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骂完,火冒三丈高,抬脚把矮桌踹翻,"我干什么?我干你娘!"
杜佑山怒起:"柏为屿,你就没大没小吧!别以为你有曹老给你撑腰你就得意起来!我告诉你……"
柏为屿冷笑道:"你告诉我什么?曹老年纪大了,我不会让他为我们这些小辈的事操心!杜佑山!我柏为屿一穷二白,这条命也不值钱,你敢动杨小空,别怪我不要脸也不要命!"
"呵,威胁我?你胆子倒是挺大!"杜佑山自然不甘示弱,扯住柏为屿推了一把。
柏为屿趔趄着后退两步,嚷嚷道:"我天马流星靠!是你先动手的,别怪小辈无礼!"还未来得及动手,却见人影一晃,武甲横在这两个人中间,握住柏为屿的手腕把胳膊往后一扭,轻轻松松地一推就将他推得人仰马翻。柏为屿脚下不稳,大字型摔下木台阶,乒乒乓乓跌进隔壁包厢,连带几扇拉门都撞翻了。
柏为屿气得额上青筋直爆:"杜佑山,你就知道派个死人脸打架!有种单挑……"
杜佑山大为解气,哼一声道:"和你单挑?失了我的身份!"
"你他妈你有什么身份?衣冠禽兽……"
魏南河尾随而至,不冷不淡地扫一眼狼狈不堪的柏为屿,对杜佑山绽开让人望而生畏的笑容:"佑山,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眼角余光一扫杨小空,不动声色道:"小空酒量这么差,都已经醉了啊?"
白左寒一蹦一跳也奔进来,装醉扒拉住杜佑山:"佑山,你也在啊,亲亲……"
杜佑山还在气头上,撇开他,"左寒,你走开!"
"不嘛、不嘛!"白左寒一个狗扑,死抱着他摇尾巴,乘机低声劝道:"他们师兄弟几个一条心,两个小崽子没什么,别和南河闹翻,给个台阶大家都好收场。"
魏南河叼着烟,朝杨小空一扬下巴,"为屿,背小空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啊操!我还在发烧!你怎么不背……"
柏为屿骂骂咧咧爬起来,瞅一眼笑面虎大师兄吃人的笑容,赶紧收声,气哼哼地揉揉鼻子,背起杨小空往外走,末了还对武甲比个中指,"不要脸的走狗!"
─本书完─
〈狼亲狈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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