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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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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肉记》作者:黄桃花(完结 小推)

第一回
  诗云:玉在椟中求善价,肉在路边待时炊。
  
  须知这待价而沽四字,古今亦同。那宝玉美钗,若被相中了给了好价钱,价值万金,若逢了乱世,也只好作了马嵬坡前坠的花钿。一饭一肉,均有时价,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只说不知哪个前朝,不甚太平,常有些剪径的强人,落草在荒山野岭,镇日里打家劫舍,或聚众之处是个灵山,造势大了引得朝廷来征讨,不得安宁。
  
  单讲荆州府龙阳县北三十里有一处险恶的林子,绵延数里,密匝匝不见天日,凡有那好勇斗狠的子弟,俱爱到此处争斗,也有那想做没头生意的年轻后生,专门打劫过路单身客人。来往之间,却出了一件奇事。
  
  幽州有个豪杰,姓樊名雀儿,自小极爱舞枪弄棒,每多惊人之举。因他满脸细麻,四邻都唤他诨名作"麻雀儿",江湖上好汉也多只知"麻雀儿",并不知他姓氏。这一年樊雀儿去岭南办事,急急要回江北,过了龙阳县,径投酒肉林。
  
  入得林来,走了二三里路,忽见路边一人提刀而出,两人堪堪打了个照面。樊雀儿心道:好一条大汉!只见这人衣衫蓝缕,生得甚壮,长手长脚,虎背熊腰,全身毛发极浓,倒似个猢狲模样。
  那剪径的强人见樊雀儿头戴白范阳毡笠儿,也不带巾,只穿一件玄色箭衣,下衬白布绑腿,多耳麻鞋,衣衫齐楚,相貌堂堂,是只上佳的肥羊,心下大喜,猛喝一声劈面便砍。
  樊雀儿心道:这汉子却鲁莽,打家劫舍连名头都不报,闷头就是一刀,坏了道上规矩。
  他一面想,一面侧过身,伸手在刀背上一拨一推,劲道只用三分。那汉子刹不住,连人带刀,呼地一声从他身边飞过,牢牢钉在树上。
  那汉子摸不到头脑,伸手拔刀,发了几次蛮力,才拔出朴刀来,又望樊雀儿身前砍来。
  
  樊雀儿也不拔兵刃,双手弹压钩挑,不费吹灰之力,令那大汉哇哇大叫,在自己身前往来奔回,力道全部使偏。
  那大汉砍了三五十刀,自知不中:啐一口晦气,拖刀大踏步地就走。走数十步回身指着樊雀儿大骂:"邪货!你使妖法!单用这等魔三障五的劳什子来哄你爷爷!俺今日开门不见红,都是你这直娘贼作怪!"
  
  樊雀儿反倒笑了,招手只道:"来!来!来!我和你比兵刃。"
  
  那大汉愣了片刻,见他取了腰间别的弹弓,又从褡裢内拈出几个铜弹子来,返身大笑道:"这弹子弓,只好射鸟儿耍子哩!"
  
  正说着手腕剧痛,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下,抬手到眼前,虽无伤痕,已是肿了起来。
  
  樊雀儿喝道:"兀那汉子,我这弹子自小练就,说射瞎你的左眼,绝不射你的右眼。"他见那大汉立刻挡住双眼,不禁觉得好笑,又道:"你稍动一动,我就真个射了你的鸟儿,让你一辈子尝不出婆娘的滋味!"
  
  那大汉疾忙伸手又挡下面,上下不能兼顾,手忙脚乱。
  樊雀儿肚内笑不可抑,纵身过去,一腿将他扫翻在地,寻思道:我这次走的急了,没人照应,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怎么把这人降服了,也好问话。"
  
  他主意已定,假意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王法么?!被我撞到,也算你运数尽了。你报个名号上来,爷爷也好斩了你的狗头,去衙门领赏。"
  那大汉开口骂道:"日你娘!你敢砍老子!老子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恶猢狲乱三郎是也!"
  
  原来这剪径的强人因生得凶恶,满身长毛,被道上兄弟送了一个绰号,叫"恶猢狲",排行老三,大名唤作李阿乱,大家都不把姓来呼他,都称作乱三郎。他打小没了双亲,武功也是胡乱学的。
  
  樊雀儿也不搭话,按住他双手的脉门,只觉这人外家功夫马马虎虎,内力更是空空如也。
  李阿乱被他制住脉门,半身酸麻,惊惶无比,直骂道:"他奶奶个雄!你又使妖法!俺的手废了!俺也要剁了你这厮两手陪葬!"
  樊雀儿又笑,道:"你又不是女娘,碰了哪只手,就要三贞九烈的将胳膊剁了以示清白怎地?"
  李阿乱又啐一口,大骂起来。
  
  樊雀儿想着这人倒有血性,只是空有几分力气,也不能成大事,不如把来当个仆从。只是嘴上粗鄙,又臭又硬,更兼毛发粗长,要调弄成个人形,怕比唐三藏收孙行者还要费劲不少。
  他一边想,一边将腕上暗藏的一口尖刀解了下来,想将这粗人身上毛发剃剃刮刮,也体面些。
  
  李阿乱见对方真擎出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登时吓得短了舌头,道:"你要怎地?"
  
  樊雀儿将那尖刀咬在口里森森一笑,只来扯他衣裤。
  
  李阿乱猛醒悟道:不好!他要剜了新鲜的心肝下酒!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双手挣出来猛地一撞,刀子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樊雀儿岂容他去,一个扫堂腿绊在地上,伸指如风,点了他腰下环跳穴。
  
  李阿乱腰下一麻,双膝顿软,腿脚不听使唤,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他心道自己肚腹全贴在地上,只好剜块里脊,赶忙双手搂定一颗大树,死也不翻过身来。
  
  樊雀儿把他扯回去,他口内都是土,眼中都是泪,双腿动弹不得,双手刨土,仍锲而不舍地去抓树根。
  
  樊雀儿觉得有趣,将他拉开几步,又看他挣扎回去,往来几次,终于哈哈大笑,将他翻过来补了几指。
  
  李阿乱被点了四肢穴道,虽然头颈身子可动,也只能像一条毛虫般翻滚几下。他滚了满脸泥巴,心知再躲不过这一刀了,干脆直着喉咙大叫:"杀千刀的贼鸟人!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放手来斗!日你个祖宗十八代的!"
  
  樊雀儿也不理他,手中一把剔骨尖刀翻飞往来,将他胡子,胸毛,腿毛,连下面的毛发全剃净了。
  李阿乱见他剃来剃去,并不真扎自己几刀,安下心来抖擞精神,破口大骂,千贼人,万贼人,全身却是丝毫不动,生怕割出血来。
  
  樊雀儿听他越骂越不堪,黄的黑的都骂将出来,干脆转过刀背,在他命根子上磨两下,佯道:"好不好惹了你爷爷,热热地就是一刀!"
  李阿乱喉咙一噎,两眼翻白,命根子顿时软了,汩汩向外流黄汤,樊雀儿又是恶心又是好笑,站起来啐了数口,在他命根子上踏上一只脚。
  那簇新的多耳麻鞋岂是好相与的,李阿乱只觉得下面火辣辣似要断了,连声惨叫,又被樊雀儿在小腹踹了一脚道:"敢弄脏你爷爷的鞋,你今天须都舔了,爷爷才饶过你,不然一条麻绳捆了见官,判你个千刀万剐!"
  
  欲知樊雀儿怎生整治李阿乱,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且说樊雀儿将鞋底送在李阿乱口边,逼他来舔。
  
  李阿乱紧紧闭眼,寻思道:这厮不肯轻易杀了自己,定要受许多苦楚折辱。这样拖着只会再挨拳脚,说书的说那姓韩的大将军打输了,怕被杀掉,也要钻人裤裆,他后来当了将军,自然把那些混帐人都杀尽了。只要哄得这厮松了防备,掉头就走,他追哪个去?只是不知这厮是甚么人,到时候多找些人手,砸他娘的屁滚尿流!
  
  当下忍着呕心,伸舌头将那溺的尿和着泥都舔尽了,只听樊雀儿在头顶笑着说:"早这样,也少吃我两脚。"
  
  樊雀儿见他滚得不成样子,也嫌腌�,命他去洗。原来李阿乱剪径的所在是一个山凹,须转一个弯,才能见到一道小溪横过林道,因此过往客人常在此处歇脚,若是单身客人,李阿乱就从林中出来劫他。
  樊雀儿也不知这许多,解了李阿乱穴道,一顿脚踢起来,让他自滚去溪内洗涮。他取了怀中干粮来,坐在上游处一块大青石上慢慢嚼咽。
  
  李阿乱在溪内搓洗着,眼观四路,只想赚得樊雀儿松懈就走,又想自己失了衣衫实在狼狈,要是能将对方行头穿在身上该有多美,那负在背上的包裹也颇沉重,劫之可观。
  
  樊雀儿双眼却只往李阿乱下身乱瞄,他一路行的都是险道,数月没沾女娘,此时见恶猢狲剃净了毛发,露出满身精壮的黑肉,撩水洗身,将那红喷喷的屁股撅得老高,如何不心动。
  
  他素来好风月,男女不忌,南馆的小倌大都生得清秀娇嫩,怯生生可怜可爱,与妇人差别不大,此时见了这大汉与自己差不多粗壮,裸著身体,另有让人按倒在地大战三百回合的奇异景致,不由得他不口干舌燥。
  
  樊雀儿把持不住,一心要赚人来耍,当下就将背上包袱解了,拿出几个封子打开摊在石上,一封封都是雪白的细丝纹银,足有两三百金。
  李阿乱只道他单身客人又不押送货物,身边至多不过十两银子,不料带得这样一笔巨财,看得眼睛都红了。
  
  俗话说财不外露,他这样故意现给人看,是自恃武艺高强,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李阿乱如何不晓得,正想着如何夺他银子,只听樊雀儿道:"咄,兀那贼子,你近身来,我有话说。"
  
  李阿乱衣服尽毁了,没奈何摘了两片树叶遮住耻处,一步一顿,挨上前来。
  
  樊雀儿把玩着一锭银子,放眼去看李阿乱,见他脸作长方,鼻挺眉浓,生得甚是粗豪,并不似当地人,胸前两点色作深褐,倒也相宜。
  
  他也不避人,一双眼睛将李阿乱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此乃是老大官看表子的瞧法,花娘被这样通身一扫,便知对方有意,通身都软了,递一个秋波过来,李阿乱却不解风情,掩着下身道:"俺败在你手里,倒也认了。你只管砍来,但缩一缩便不是好汉!"
  
  樊雀儿见他嘴里说的都是浑话,将脸一沉,道:"你且说,你是何方人氏?因何在这里剪径?老实回答,不然看是这银子硬,还是你的脖子硬些。"
  
  他手指用力,硬生生在那纹银上捏出几个指印。李阿乱只得服个软,丢掉树叶,翻身拜倒,剪拂了,叉着手勉强作个规矩道:"俺是青州人,实是家乡遭了灾,一家人逃难出来又都死了,打小只在左近讨生活。"
  
  樊雀儿听他这话,与自己所料不远,大凡汉子有个牵挂,便胆气不足,不肯连累了妻子母亲。
  
  樊雀儿叠起两个指头,说出一番话儿来,听得李阿乱棱棱睁睁,摸不到头脑。
  
  樊雀儿道:"今日有两条路给你选。第一条,你跟了我家去,在我身边做个长随,每月也有几百大钱,管待酒食住所,冬袄夏衣,闲来也交待些生意,切磋些武艺,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见李阿乱没有反应,微微一笑,接着道:"这第二条,我今有要事在身,不得方便,将你捆到前面,不拘哪个县衙,写出罪状丢下,由他去判。"
  
  他只盼对方怕得狠了央求自己,再收作了家仆慢慢受用,不想李阿乱剪径惯了,自有一番见识。
  古往今来,哪有天上飞下来的美差?但凡多利,必然有诈。这厮又不肯说姓名籍贯,钱财又多,不是个大盗定是个拐子。如今世道不太平,也有许多吃人肉的异人。这厮一定是嫌林子偏僻又没家伙,不好动手,若应下了,定被这厮骗了去零敲碎割,裹成许多肥肥的包子。
  
  他只想樊雀儿有所图,却不知对方只图他身子来快活。
  当下赤条条立在跟前,硬着头皮道:"俺不愿去,你解老子见官罢了!"
  
  樊雀儿大怒,见这粗人不识抬举,也将收他的心思丢下,立起两道眉毛,骂道:"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休怪爷爷不客气!"
  
  李阿乱见他露出凶相,转身就逃,哪出三步,又被采住头发,拖翻在地。樊雀儿欲要掀倒狠干,又不想点了穴道阻了兴致,又不耐烦他挣扎。忽想到一事,扯了他双脚走几步到林中,果然有李阿乱早备下的家伙,也有麻核儿,也有麻绳儿。
  
  当下先取一条麻绳,将李阿乱捆个结实,扳起两条大腿,向天箕张,松开裤头,扯出那营生儿来,竟有尺把长,直挺挺撅着,前端儿翘翘地张着口,恰似一条出水的黑龙,水淋淋光耀耀威猛万丈。
  李阿乱犹自口内乱喊:"你敢绑俺?!"
  樊雀儿捺得他不能动弹,可可对准了,长笑道:"你倒试试爷爷这口宝刀,爽利得很!今日落得你受用三百回合!"
  
  他腰间用力,一整根儿[毛几][毛八]狠干进去,便似滚烫的生铁打就的尖刀,噗哧一声直插到底。
  李阿乱只觉得屁股剧痛,仿佛从中裂开,真正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大呼:"搠杀俺也!!!"
  
  樊雀儿抖擞起精神,卖弄他的本事,只一顿饭的功夫,将李阿乱的屁股干得稀烂,李阿乱开头还惨声大叫,末后那双股拍得水响,竟将叫声盖了去。
  
  樊雀儿越发健旺,得了趣可劲儿抽拽,攮了足有四五百下,方才泄了起身。但见那营生儿拖着乳白的浆子拽出来,翻出红鲜鲜的肉色,如残败的芍药花瓣一般,顿时将个战罢方酣,闹成淫心叠起,直挺挺硬着塞回去,又狠插数百合。
  
  樊雀儿这回弄了直有一个时辰才罢,神清气爽地整理衣襟,看身下人神志半迷,一口气出多进少,下面一口好穴却并未流半丝血下来。
  他略一沉吟,才想到李阿乱清晨开始在此打劫,并未有东西入口,鏖战了近千回合,却是饿晕了。赶忙取些干粮放他嘴边,果然李阿乱挣扎着有些力气,含在嘴里待软些,慢慢地都咽了。
  
  樊雀儿将余的干粮放在他手上,撇了他走开几步,心道:我押他去府县,倒也容易,只是下身这样,如何遮挡,不如把他丢在这里,羞辱一番,方显我的手段。
  
  他主意已定,一计顿生,待人吃完干粮,用麻核塞定嘴巴。李阿乱没了力气,呜呜挣扎,哪扭得过。
  
  樊雀儿却用几条麻绳,将光溜溜的李阿乱吊在树上,做个"仙人指路",一手指前两脚扎开绑了,腰上捆得紧紧的,囫囵一只茅草包就的螃蟹模样,旁边削下一块树皮来,写了"肉肥价贱,三文一片"八个盘子大的粉白大字,又将只布袋挂在他颈中。
  
  李阿乱大字不识一个,也知那写的定不是甚么好话,先是怒骂后又哀求,眼里放出的光若是小刀子,早射死樊雀儿一万遍了。樊雀儿哪理会他,听来都是呜呜一片,只将朴刀等都远远丢开,银子重新封起,弹弓与尖刀收了,包裹斜背,褡裢缠在腰间,紧一紧腰带,大踏步地向北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且说樊雀儿吊起李阿乱,旁边割下一块树皮,写了八个大字,"肉肥价贱,三文一片",以作羞辱,撇下李阿乱自返江北不提。
  
  李阿乱衰运缠身,被樊雀儿一番折腾,委顿不堪,临到被捆吊在树上,已经不剩甚么力气,只觉头昏脑胀,气血不通,不是耍子。
  他扭身使力,却被绑得甚巧,空荡荡上下无所依凭,浑似一个孤魂野鬼,只得忍住头晕,来回摆荡,盼着绳子磨得狠了,侥幸能断上一根两根。
  
  他此时深恨自己剪径还带些索子,当时只顾绳索结实,根根都是亲手搓就浸了水的,结实得很。又痛骂那狗杀才千遍万遍,竟取麻核塞嘴,连呼救也是不能。
  
  李阿乱努力摇了半天,头上簌簌地落下许多叶子,又怒又不甘心,猛力一荡,忽然头上啪地一响,一个刺人的物件正巧落在颈中,不禁泪水涟涟,痛声大哭。
  
  你道所落何物?这物却是寻常,湘楚树上地里最多,竟是好大一条毛虫。
  
  只是这毛虫花花绿绿鲜艳异常,满身细细毒刺,最是蛰人,凡有不识的外乡孩童想拿来玩耍,碰到手指,手指立刻肿痛,敷上捣碎的薄荷叶子,也要五七天才能消肿。也有照看不周的,被从脚腕子上爬过去,脚腕子也要红胖一圈,端地难耐。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来只见火上浇油,平地哪得雪中送炭。
  李阿乱背心肿痛难当,却被虫子顺着肩背越爬越下,直到腰际,蛰得他死去活来,口中呜呜惨叫。
  
  那虫子好死不死,顺着臀缝,竟爬到了被蹂躏无度的那处所在,左右探探,停住不走。
  李阿乱又痛又骇,这毛虫万一扒进肠子,便不活了,不入内顺着爬上一爬儿,爬到命根子上,人也废了。
  他骇得全身扭动,左摆右荡,虫爷爷虫祖宗都念出来了,那虫子又走几步,终于啪地一声掉下身去。李阿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方才觉得从颈背到后肛,又痛又痒,有如火灼过一样。只恨不得能背靠大树蹭上一蹭,蹭出血来方好。
  
  他这一番折腾,全神贯注,便没注意到前面山林内影影绰绰地,来了一票客人。
  
  这票客人极不好惹,却是两淮一带的私盐贩子。
  
  历朝官府禁运私盐,屡禁不止。私盐向来是砍头的大罪,利也极高,是以私盐贩子自结"盐帮",唐末大枭黄巢便是三代的私盐贩子。盐客们讨的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都会些拳脚,身边常备刀刃。平民百姓只谈"盐帮"色变,都知是与漕运的"漕帮"并立两江的大帮派。
  
  这一票盐贩子也有二十来人,也是出了龙阳县,要去江上搭船。打头的盐客随山凹林路一弯,猛可里前面路边,麻绳攒了一条黑胖大汉,先吃了一吓。
  
  他只疑这是个赚人入彀的套子,急扯了腰间软刀出来。后面的盐客也都瞧见了,纷纷丢下盐包,疾掣了兵器在手,仗着人多慢慢围上。
  到得近前并无异状,才看到树上大字,众人面面相觑,饶有见多识广之辈,也不禁莞尔。一个年轻后生笑着上前骂道:"这等腥臊,也出来卖!"
  
  说着伸手在他红肿的双股上一拍,顿时五个红红的手印子浮了上来。其他客人也都言涉颇邪,围上来摸摸脸蛋,看看手脚,大肆嘲弄。李阿乱呜呜乱叫,这许多盐贩子,竟无一人来解他束缚,或拿下他塞口之物。
  
  内中一个唇蓄短髭,黄胖脸的只爱妇人颜色,自然不屑男子身体,旁边兄弟却好这一口,同他理论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只知道有路边卖茶的,怎知没有路边卖肉的呢?"
  
  又道:"你只知道有妇人出来卖皮肉,怎知汉子不会仗着自己皮肉厚些,卖钱糊口呢?"
  
  黄胖盐商嗤嗤笑了半天,道:"兄弟说的是,这里民风彪悍,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那人又叹道:"只是这家伙皮粗肉糙,难以下咽。若说小倌儿,还是秦淮河,瘦西湖这两处的最妙。"
  又有一个文绉绉道:"你出门在外,岂不闻有'四不择'吗?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旁边一个头缠白布的汉子操着蜀音道:"大哥说的不错!饥不择食,格老子地又几个月没见婆娘,管它甚么咸肉臭肉,老子咬两口再说!兄弟们哪个先来?"
  
  其他人都笑吟吟望他,并不上前。这盐客也不含糊,拱一拱手,扯下裤子,扒过双腿往里只一撞,直撞得李阿乱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大骂不三不四的污言秽语,肚内五脏六腑俱颠转了个方向。
  
  那盐客觉里面甚湿,只道是之前客人留下的,也不在意。他行动粗重,却不长性,不一时泄了,早有人按捺不住,上前接手。
  
  大凡世间诸事,最忌在一旁看热闹。你道那输了身家性命的赌徒,哪个不是场边看得有趣,下场试手,赢了欣然再试,及至输了又只想着翻本,至死方休。
  
  众人赶路多日,俱都积了许多,先有爱男色的去发泄一番,又有之前不爱的好奇同尝,最后连那只爱女娘的黄胖盐客看人耸动得热闹,也心痒难搔,试了一回,只呼有趣。
  
  当下众盐客你也来奸,我也来奸,奸来奸去,直如群僧撞钟,撞了数千下。
  又有那好弄风月的,光后面还不满足,将前面麻核掏出来,李阿乱刚要骂街,就被肉将军迎面塞住,甚么腥臭酸涩洒在舌上,生生噎得半死。
  临了又将麻核塞回,李阿乱如涂了满身白花花的糨子,双股处淋淋漓漓不停滴下,就如失禁一般。
  
  这一番热闹从晌午闹到日头偏西,大家看不能再耽搁,纷纷整顿衣服。领头的盐客取了三枚大钱,投在李阿乱颈中布袋里,道:"我们这许多人总共这么一小片肉,也没吃到甚么,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旁边一个年纪轻的笑嘻嘻道:"想他也不差这几个皮肉钱,只怕是想汉子,出来浪的。"
  领头盐客道:"人家明码标价,我们行走江湖,总要讲究道义。"
  那年轻盐贩笑迷迷道:"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您老顾念,我们回来还走这条道。"
  
  一行人嘻嘻地笑着,也不放开李阿乱,扛了盐包赶路去也。
  
  李阿乱眼前一阵黑一阵青,全身痛痒难当,两耳嗡嗡乱鸣,心中将这二十余个私盐贩子家内的女客又招呼了一遍,只盼有好心人来救,但见山路上空空荡荡,小溪潺潺流着,风吹树叶哗啦啦直响,哪有半个人影儿。
  
  及至太阳下山,终于又有一人经过。这人尖眉鼠目,面皮焦黄,背着半袋米,挽了一只竹篮,李阿乱见他蹩蹩地走近前来,不禁叫了声苦也。
  
  欲知所来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且说李阿乱被众盐客奸了,依旧吊在树上,直到天色擦黑,终盼得一个人来。待看清这人是哪个,只如一盆冷水从顶心浇下,在肚内只是叫苦。
  
  这人却和李阿乱有些交情,姓赵名子胆,龙阳县人氏。
  
  这赵子胆乃是龙阳县里第一个无赖,专营坑蒙拐骗,各路不正经的勾当。他爹娘生他时取"赵子龙一身是胆"之意,叫他作赵子胆,他却将那胆子化成满肚子馊水,四处害人,是以人闻赵子龙来,闻风丧胆,闻赵子胆来,也是望风而逃。
  
  他爹当年是个走江湖的镖师,在龙阳县内也小有名气。赵子胆右腿微瘸,那是一次惹得镖师大怒,打到他右腿断了,自己也气得口吐鲜血,不到半月一命呜呼。但究竟所为何事,竟没有人知道,只猜是他奸骗了哪家妹子,抑或坑拐了哪家的财物,才令老镖师愤恨若此。
  
  李阿乱自在左近打家劫舍,赵子胆等数人也算龙阳县地界上有名的几个帮闲拐老,岂有不互相通气的。
  只是人人都知,惹了赵子胆,便是一身骚,何况自己如此落魄,哪有个不落井下石的道理,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然则此时天色已晚,再无人来,岂不等夜里给山狼野豺叼了去?当下收起那几分畏惧苦楚之心,手脚挣动,嗬嗬作声,拼命想得赵子胆注意。
  
  这样一条大汉捆吊在路边,不想注意也难。赵子胆却恍若不见,一拐一拐地只管赶路,李阿乱发狠急了,呜地一声,全身向那边一荡,便如一个胖大蜘蛛结网,滴溜溜直转。
  
  赵子胆视若无睹,立住脚眯缝着眼,只看树皮上的字,任他左转三圈,绳子拧了,又右转三圈。
  李阿乱转得眼睛都花了,好不容易停下,面前一对方口布鞋,赵子胆一手把他下巴抓了,仔细打量,看他满脸白污,口中还塞着一个麻核儿,也不嫌腌�,将那滑腻腻的核子挖了出来,望地上一扔。
  
  李阿乱口舌终得自由,长舒了一口大气,叫道:"赵子胆,快放俺恶猢狲下来!"
  
  他向来遍身是毛,虬髯满脸,此时剃得丝毫不剩,赵子胆岂能认得,只眯着眼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口内嘲道:"看你光溜溜屁股通红,可不是一只猢狲样?肉倒肥厚,价钱也给得蹊跷。"
  
  李阿乱不知被调戏了,心中只是焦急赵子胆不放他下来,又吼道:"阿也!短命的瘸子,哪个跟你耍子!俺是林西破庙的李阿乱!"
  
  赵子胆右手向下一捋,摸到他硬邦邦的胸肉上一根毛也无,只是不信,听声音口气却觉得有点像,定睛细看,认了又认,半晌才道:"真个是乱三郎?"
  
  李阿乱泪都要下来了,粗声道:"真个是俺!"
  
  赵子胆见他这样,已明白了三分,却只装着看稀奇,问道:"这天也要晚了,怎么吊在这里,只顾自己打秋千耍子?"
  
  李阿乱憋了一肚子鸟气,却没有力气,发不出来,只道:"今日晦气,碰上个会妖法的麻子脸,你快解了俺下来,俺与你说。"
  
  赵子胆却计较明白了,退后几步,摇手道:"慢来慢来。"
  
  李阿乱奇道:"怎地?"
  
  赵子胆道:"我放你下来,你恶猢狲的名头我却知道,怕我与人说这等事,定要杀人灭口。"
  
  李阿乱听他如此说,细想自己行径,大约会如此,然而此时情景不由得他不低头,只得道:"赵兄弟,俺也知道'滴水之恩,要挖地出水儿来报',怎会有害你的心思?"
  
  赵子胆不慌不忙,道:"我帮你偌大的一个忙,你须立下毒誓,今后不能害我,再破费些银钱给我。"
  
  李阿乱心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厮只是贪财,倒也好办,只是现下哪里搜银子出来,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下发狠道:"老天在上面看着,俺若日后要打杀赵兄弟,便罚俺日日都如今日这般,受许多苦楚。"
  见赵子胆点点头,还算满意,又道:"俺颈中袋内,还有三个大钱,都把与你!快解了我。"
  
  赵子胆在他颈中布袋内一摸,果然只得三个钱,又想那树上"肉肥价贱,三文一片"的字样,心道:难不成一天只路过一个客人?却把这恶猢狲整治成这好模样,挂了这许多白在身上,真个勇猛无双。这死猢狲洗剥净了,后面开了荤,倒诱得人心里痒痒的,就这么解了可惜的很,不如睡他一睡,是个说嘴。
  
  他想到此处,道:"你这三个钱,还不够喝碗茶哩!"只将三文钱颠一颠,塞在袖里,道:"罢罢罢,我做做好事,你且不要动,让我耍上一回,便来解你。"
  
  他也不待人相允,转到李阿乱后身,就着那湿湿冷冷的穴口,一扭腰插了个穿肠热。
  赵子胆十三岁上就破了荤,甚么没见识过,虽没有驴大的货,耐性却长,又好手段,腰上轻抽力送,专顶那软热细致的所在,哪消几下,将李阿乱操弄得直哼哼。
  
  这赵子胆却单有一样,专喜听人床事间叫出声来,直将喉咙都叫得嘶哑了,他才高兴。这时见李阿乱只哼哼,不免一径推送,一边道:"乱三郎,你叫大声些,没得却似雀仔儿叫。"
  李阿乱有气无力道:"俺肚子饿得狠了,叫不动。"
  
  赵子胆道声也罢,依旧推送着,伸手兜过李阿乱身子摸弄着那行货,摸得它直挺挺醒了,尽拣那刁钻古怪的法子捉弄它,只是不叫它泄。
  又用手摩着李阿乱背脊道:"你这背后红红的一道是甚么?"
  他手摸着那处高高肿胀,正是那毛虫爬过的一条。这里一直没人碰倒好,赵子胆掌上茧子擦过,酸麻痛痒苦辣万般滋味俱来,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令人难受还是爽利,当下一声虎吼,全身如绷紧了的弓身反挺上来。
  
  赵子胆见他放开喉咙叫唤,得意万分,打起十二分磨人的精神,就着李阿乱的身子战了三次,直到天色全黑,方才住手,解了绳子。
  李阿乱此时,便是铁人也融了,黑塔一般的身子瘫在地上,只是不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提枪来战李阿乱,三战俱捷,尽兴耍弄够了,方解下人来。
  
  赵子胆歇了有一炷香,见李阿乱还不起身,搁在这荒山野岭,天又漆黑,不是个事儿,只得理好衣服起身,蹩着走到他身前蹲下,道:"乱三郎,我本是去前面徐大户家看那做帐房的表弟,带得有小菜饭。今日撞着你这事儿,送佛送到西天,这一篮子好东西,尽你享用了。"
  
  说着将篮子提来揭开,果然里面一挂腊肠,几个包子,一小罐腌菜,十来个鸡子儿,满满一篮好嚼物,只是没酒。
  李阿乱战了几拨人,吊了大半天,统共只得一块干粮,几口清水入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看着这许多吃食,咕嘟咽了一大口馋涎,便想伸手去夺。
  
  赵子胆连忙闪开,道:"使不得!你且忍忍,我搀你起来,同你去破庙料理这些。"
  
  李阿乱浑身脱力,此时只好任人摆布。赵子胆把他搀起来,折了一根粗枝子让他拄着,依旧背上米袋子,挎了篮子,在前面一拐一拐地走。
  李阿乱几次头晕脚软,都撑着树枝子才没跌跤,幸喜赵子胆走得也慢,两人一前一后行了数里,前面一处破败的土地庙,依着山冈子显出个角儿来。
  
  原来李阿乱没有傍身的窝棚,只歇在那破庙侧殿中,把厨房灶头并挨着的一间整理出来,案桌拖过来当个桌子,石鼓横放当个凳子,墙角也有几块木条搭了张床,卷着铺盖,算个栖身的处所。
  
  当下李阿乱胡乱找一块破布围了下身,两人到厨下起了火,那灶台子上也有些盐姜豉蒜,赵子胆左右看看,将包子安放好,上灶蒸了。腊肠切片儿,鸡子儿都煮了,又闷了一大锅稠稠的糙米粥儿,并那些腌的萝卜豆干,俱端出来到紧挨的那间内,热腾腾香喷喷排列在案桌上。
  
  赵子胆坐下,当着李阿乱的面,掰开一个包子,顿时满屋都香。
  李阿乱饿疯魔了,鼓了两个眼睛,只问:"可吃得?!"
  
  赵子胆方点一点头,李阿乱已抄了包子在口边,一口咬了半个,再一口吞尽了。那包子是家常做的,肥肥的干菜脂油心子,热烫好吃。
  他不停口吃了四个大包子,又伸嘴去吸粥,也不用箸子,一时间风卷残云,尤如蝗虫过境也似。赵子胆只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碗粥,夹了两筷子腊肠萝卜,桌上已是罄了。到末了厨下的粥锅都刮得光光地,又囫囵吃了几个鸡子儿,方才饱了。
  
  赵子胆见他撑得眼睛发直,才道:"乱三郎,你来,我有话和你计较。"
  
  毕竟赵子胆说出怎样一番话儿来,却叫:酒肉林中,折煞多少英雄。龙阳县外,再添一段奇谈。
  
  李阿乱凑过身来,赵子胆劈头便问:"乱三郎,你可知那树上写的何字?"
  
  李阿乱摸摸后脑道:"那字认得俺,俺不认得它!想也不是甚么好话,是骂俺哩!"说着便将那麻脸汉子如何折辱他,如何将他吊起,后来又有扛包的一票客人,莫名其妙扯着他做些不成话的事儿,如何又给三个大钱说买了肉回去吃,说了一回。
  
  赵子胆敲一敲几案,道:"那可有后来的人,读那字给你听?"
  
  李阿乱晃晃脑袋,赵子胆叹道:"便是这字误你哩!"才将树上八个大字解释给他听。李阿乱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尤如劈面一个滚雷下来,脑子焦了,问道:"俺又不是肥猪肥羊,怎么卖咧?"
  
  赵子胆冷笑道:"猪羊有猪羊的卖法,人自然有人的卖法。你见那歌女表子的缠头钱尽多,若是遇着花魁,歇一晚就是七八两也有,怎么不得卖?"
  
  李阿乱不明,又问:"买女娘来睡,图她身子香软,又能生娃娃,俺是汉子,睡俺怎地?"
  赵子胆也不跟他废话,只说:"那字写在树上,你又绑在那里,人家以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饶几个钱,和你睡睡,这理可通?"
  
  李阿乱涨红了脸,大声道;"不通!不通!"
  
  赵子胆见他想掀桌而起,一手按了他,道:"乱三郎,我另有一事,和你计较。"
  
  李阿乱愣了片刻,举眼瞪人,赵子胆看他坐下,才缓声道:"我这一挂腊肠并一大锅粥儿,俱都给你吃了,菜肉包子四个,白煮鸡子儿你哐了七个,厨下还剩六个,小菜便算折与你,这许多一共折你一钱三分银子,记在帐上。"
  
  他开出一篇帐来,李阿乱才想到进肚的吃食,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自己此时身无分文,又不好赖,只落得哑口无言。
  
  赵子胆见他不吭声,点一点头,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你身上没钱,我这里却有一条好计,只是不知你做不做的下。"
  
  李阿乱拍胸道:"俺杀人放火都做得,还有甚么做不得!"
  
  赵子胆拈了拈几根鼠须般的细黄胡子,笑道:"你在这里剪径,运道好一天能得几两银子,运道不好,来得都是结队客人,怕是十天半月都没得吃。我教你一个'旱涝保收'的法子。"
  李阿乱奇道:"怎么叫'旱涝保收'?"
  赵子胆道:"便是让你不管好歹,都来得钱。世间只有两种营生不费力气,第一为盗,第二为娼,我们设一个套儿,一统都做了,你才自然知道哪种更快活。"
  
  他见李阿乱十万分地不解,又道:"我们再到那树下,我将你绑了,刀子藏在一边,绳头只作一个活结,我在隐蔽的地方把风,等客人来。若是结队的客人,其中有想与你快活一番的,那也罢了。若是落单的客人,哼哼,他若来招你,做到正当口儿,我在一旁把他拿住,诈他钱财。他若不肯给,我索儿一抽,你抽出刀来,冷不丁架在他颈中,再罗嗦便一刀杀了,岂不比干等几天才拿下一个人来好?"
  
  李阿乱只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出,硬着头皮问道:"倘若那厮不上钩,径自走了,怎生讹他?"
  
  赵子胆道:"若是生意清淡,你我只作一个托儿,不怕他不咬这钩子。他若疑了,却不会马上走,须得看看古怪。我便也扮作一个单身客人,走出来看到你,装作吃惊,和他搭话。他若来睬我,我便套他言语,诱他一起,等到他上了套儿,我再把索儿这么一抽,你翻身扯出刀子来,将我俩都拿了。我再假装害怕,跪在地上讨饶,拿出些银子来,他见我这样,十个里有九个怕伤了性命,自然跟着将身上钱财都献出。他若不来睬我,我便装作忍不住,扯你来□,你挣扎一番,我假作拿你不住,呼他一同按住你手脚,他只要来,你依旧抽刀子行事。"
  
  李阿乱被他一番说晕了,赵子胆还不肯干休,道:"自来没人求沽,黄金如粪土,有人求沽,猪下水也卖得整猪价。到了这里,九成九是进了套中,剩下的要么心志坚定,要么运道好些,那是百中也无一个。只有你今天遇到的麻脸汉这等人,有几分真功夫,却是没奈何,只将他当结队的客人一般料理,若他肯,舍几个钱便罢,若他想折杀你,我自会来救。"
  
  李阿乱琢磨半晌,道:"若是怎样都能来钱,听着倒好。只是我屁股痛得厉害,这个营生,不是人干的。"
  赵子胆道:"阿也,乱三郎,若寻常人等,从这许多人手底下过,已经死了。你若不信,只翻身来让我瞧瞧下面可伤了。"
  
  李阿乱真个解了围腰,扶着案台露出屁股来,赵子胆借着灯下仔细端详,果然红肿不堪,一片狼籍,却未见血。试着伸出一根手指四周按个几下,李阿乱哎唷想起身,已经被一根长长的指头捅入壶中,转了一圈又抽出来。
  
  赵子胆捻捻手指,递给李阿乱细看,道:"瞧见没,又没伤又没裂,天赋秉异,好大的造化!"
  
  李阿乱被他手指一捅,恰捅在妙处,前面登时又硬,赵子胆早瞧见了。他想着今天定要歇在这山神庙,饱暖思淫.欲,又起了心思,当下挽手将自己硬硬的也贴上李阿乱的大腿根,道:"今晚我破着身子,再与你干一回,你便知道这桩妙处了。"
  
  说着身子往前一扑,连李阿乱两人一同滚倒在床上。
  
  欲知两人如何叙这妙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推倒了李阿乱,要行云雨之事。李阿乱疲了一天,虽然得了囫囵一饱,哪里肯从。他又一身蛮力,认真挣几下,赵子胆岂能强的过他。
  
  赵子胆却拿个软肋,双手搂抱了在背后红肿的那条上一捏,捏得李阿乱喔唷乱叫。他自去附在耳边,低声道:"乱三郎,我作个慷慨人,你陪我一次,欠资就减一分银子。这事若做得好,丝毫不痛,只觉得舒服。"
  李阿乱只作不信,手里却停了几分胡推乱搡,赵子胆又就着那肥厚的耳垂舔一舔,色迷迷道:"你又得了钱,又吃了腥,说不定日后上瘾,还要央求人多插插儿你咧!"
  
  他加意要弄得李阿乱爽了,好行那讹人沽肉的局,干脆俯下身,用嘴撮弄李阿乱的鸟儿,撮得鸟嘴儿大张,自从后面搂定。这一次用足了功夫,插个尖儿进去,可着手前面揉一揉,问一声痛不痛,片刻方行一寸,只要李阿乱喊痛,就掰过嘴儿来,含着他舌头啧啧吸一回。及至终没入根,两个都是满身大汗。
  
  李阿乱实在难受,一呼一吸都是蒸出的气,喘着道:"杀千刀的瘸子!俺当不得了!就动一动,俺也好过些!"
  赵子胆只等他这句话,抱着就是一通摇晃,嘴里乱啃他肩膀脖子。李阿乱果然痛渐渐去了,后面顶一下,前面涨得生疼,再顶顶儿,里面又胀鼓鼓地塞满了,一来二去,忽然泛上丝丝的痒,骨缝儿里都酸痒痒的,内里一缩一缩,此时却只恨棒槌不够粗大,力道不够劲猛,戳刺不够狠辣。
  
  李阿乱那床铺本来就是几块木条钉成的,睡两个汉子已是勉强,哪禁得住这样吱嘎乱摇。赵子胆令二人先泄一回,睡了半宿,黑黢黢地又弄醒了,裹着被子,作个老汉推车,压住双腿一通猛搅,又逼着李阿乱嗷嗷大叫,听个响动儿倒像狼嚎。正搅得高兴,只听哗啷一声,木床直直塌了,两人都是一吓,一起射了。
  
  此时窗外已是天色作白,早有许多鸟雀聚在庙外枯树上吱吱喳喳地吵,赵子胆也睡不得,扒起来穿了衣服,见李阿乱半身滚在地上,几道白生生的浆子沿着两条粗黑的长腿淌着,随嫌脏污,又心中大动,恨不得能让他更脏些。
  
  李阿乱既还半晕着,昨儿一天也实在有些纵欲,赵子胆只得将那无名的邪火熄了,将剩的鸡子儿把来,自吃了两个,省下四个都喂与李阿乱,收拾篮子盘罐,依旧挎好,拍了李阿乱脸颊两下,道:"乱三郎,你先歇一天,慢慢想我那好计。我后日再来寻你。"
  
  李阿乱兀自不知东南西北,嘴里有食,便吃了,有人招呼,便应了,待得日上三竿,才算真个醒了。看赵子胆已经去了,扒起来,走到后面厨下水缸喝了一肚皮凉水,打了个嗝儿,又跌跌撞撞回到床边,才发觉床已塌了,不能再睡。
  
  他此时哪得精力修理则个,将被子卷一卷抱着,撞开几扇破门,开了那后面主殿,也不理那几个缺头断手的泥像,神案一个蒲团拖来作枕头,一堆干干儿的稻草作褥子,抖开被子铺平,仰八叉倒下,立刻哎唷一声,不敢将背臀痛处挨在地上,转过身横躺着,鼾鼾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却长,足有六七个时辰,却沉沉间总不安稳,似又被甚么人绑了,吊在树上打摆子,胸腹间麻绳一层层捆得紧紧地,还渐渐勒住,榨得他肺里气都没了。
  他费力睁眼,却总也醒不过来,终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眼皮撑开了,借着殿外透的月光一看,直惊得他睡意全无,魂飞魄散,心道吾命休矣。
  
  你道那麻绳是甚么?竟是一条手腕粗细的异色的大蟒,将李阿乱拦腰卷住,自腰中至小腹,冰飕飕滑腻腻盘了不知多少圈,将双臂也缠得死紧。
  李阿乱惊得作不得声,将身子扭一扭,那大蟒全身细鳞,又韧又滑,就是一条活绳索儿,哪挣得出手来。他心中大悔,不该撞出来睡,不知这许久不来的后面正殿,竟被这条大蛇当了巢穴。
  
  那大蛇又收紧一圈,李阿乱只觉胸腹间气又少了几分,只好作个闭目待死。那蛇儿却停住不动,李阿乱胸腹累累堆堆,一来天色也黑透了,看不清它动作,惶惶然又扭动几下。
  
  原来那大蛇见他两腿间那物,肉垂垂都鲁着,黑油油紫汪汪半软半硬,又横开着蛇口流涎,只思是个同类,游过三角尖头来,吐出鲜红的信子,咝咝绕着招呼。
  李阿乱更觉可怕,血都往下身去了,那物充起血来,如见风扯旗,硬长了足有一倍。那大蟒更喜,信子疾吐,在蛇口小孔处刺来刺去。
  那蛇信分作两叉,冷森森地扫着最经不得刺激的马眼处,岂有个好受的。李阿乱使不得力,这蛇儿的信子又往里钻几分,疼痛难当,只道这条大蟒要囫囵一口,吞了自己的命根子,惧得胆汁也要吐出来。
  
  李阿乱吓得神志昏乱,却没注意外面隐隐有光透过来,还有种莫名的香气,传遍殿上。那香气却是大蛇生平最怕,它登时翻滚了一下,垂头左右乱摆,只想找个洞穴藏起。它嗽地一绕,竟想探入肛口,钻到活人肠子中去。
  
  李阿乱大惊,绷紧臀肉,只是不松,那滑腻腻的蛇头只是一分一分挤那温暖的所在,越探越深,不住左右扭动,只想全身拱入深藏其中。它全身绞动,蛇尾也啪嗒啪嗒只在李阿乱脸上抽打。李阿乱正觑见外面有光,不识厉害,开口呼救,被蛇尾巴嗖地一声也窜进口。头尾都钻入他身体里,不住蠕动。
  
  李阿乱被蛇尾扫在咽喉软肉上,痒得只想吐,下面又被咕唧咕唧钻了半尺进去,眼见要被这大蟒蛇钻缠致死,忽听有人轻斥一声:"蛇精休得逞凶!"身上顿时一松,那蛇儿竟不再动,竟是死透了,只是头尾还留在体内,不肯出去。
  
  他刚想挣出手来扯那蛇尸,殿门吱呀一声,已有人走了进来,顿时光明大盛。
  
  那人一身白衣,一手提着盏羊角灯儿,另一只手却举着一束燃烧的艾草,历来爬虫蛇蝎,最怕雄黄艾草,刚才那阵奇异的香气,就是这艾草点燃了散出来的。
  
  毕竟这白衣人是哪路神仙,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被一条大蟒蛇缠了,正到惊险处,被一个白衣人救了。那白衣人一手提灯,一手握了一束燃艾,双手在灯火下犹如透明一般。
  
  这白衣人见地上有人被蟒蛇缠了,手指一弹,那盏精致的羊角灯飘飘忽忽,挂上了梁柱。他又将艾草往地上一插,只伸出两根手指,像扯面皮似的,将那死蛇轻轻松松从李阿乱身上拉开,只头尾僵在洞中。
  那白衣人凑近了,双手同时攥着头尾,道:"这位郎君,你且忍忍,略松一松。"
  
  他声音放得极低,李阿乱还有些迷糊,忽见灯火之下,一张桃叶似的脸儿凑过来,竟是雌雄莫辨,眉毛长长,下巴尖尖,睫毛低垂,嘴唇微红,只眼睛太细,眯到一条缝模样,不然配上雪白的袍子,就是个上画儿的白衣观音。
  
  李阿乱眼睛立刻睁大几分,把这人的脸看了又看,也没听他说的甚么,胡乱点个头。那人轻轻一笑,提了蛇身极力一拽,将头尾全拽了出来。李阿乱上面嘴里还好,下面却有甚么蹊跷处被一溜儿细鳞挂着,全身弹动了几下,那行货子很不争气,抖了数抖,几道白液黏糊糊飞溅在小腹和大腿上。
  
  那白衣人哎呀一声,眼睛又眯紧一些,里面精光闪了又隐,若有所思。
  
  李阿乱也顾不得那些,只道被神仙救了,斜着勉强扒起来,他也不敢说自己名号,只道是破落户李三郎,口内嘈着甚么仙子救命,就要磕头。
  
  那人手指一伸,笑殷殷道:"李大哥惊了魂儿,在下怎会是神仙?"
  
  他走两步,将那艾草拔下踩灭了,回身作揖道:"在下姓胡,单名一个莫字,表字笑之。家中世代行医,今日出来采药,撞见这蛇妖行凶,也是机缘巧合,方能除掉它。郎君可受了伤?在下这里有疗伤止血的草药。"
  
  李阿乱伸手在喉咙掏一掏,虽然满嘴腥臭,倒没受伤。再摸摸屁股,幸喜蛇头几与身子同等粗细,又有许多黏液,也没伤到分毫。想想有些草药用,也比没有的好,便想开口讨要,却见胡笑之俯身查看死蛇,一脸凝重之色。
  
  那胡笑之将蛇身仔细看了一回,伸指一划,也不见他使甚么利器,那蛇身腹部已经被开了长长一道口子,他低头翻检了几下,眉头越皱越深,仿佛遇到了甚么极难解的事情。
  
  李阿乱听他低声嘟囔,甚么"不在?这会藏在哪里?",又是甚么"奇了,我怎会看错!"忽然抬头向李阿乱望来,一双细细的眸子异光莹莹,再一看又是平和温淡地冲他浅笑,有如梨花初绽,清丽不可方物。
  
  李阿乱只疑自己眼花了一瞬,胡笑之已经近前数步,道:"李大哥,这蛇精好生狡猾,你若不是今天遇见我,只怕这样走了,也活不过几天。"
  
  李阿乱大惊,结结巴巴地问:"俺、俺中了这贼蛇精的招儿?"
  
  胡笑之点头道:"这蛇精最是阴险,它临死前,只怕吐了自己的毒丹在李大哥身上,那毒丹乃是它全身毒液凝成,中着表面看着无事,三天之后才肠子溃烂,全身黑紫,再痛个七天七夜才死。"
  
  李阿乱向来铁骨铮铮,这时听到死法如此凄惨,终于怕了,脸色发青道:"那、那可有救法?"
  
  胡笑之沉吟了片刻,道:"救法也并不是没有,却要先看看那毒丹能否取出,我若取得及时,那毒丹或许还没融尽,也未曾知可。再用药草调养一番,将余毒清了。只是取丹这一番苦楚,只怕李大哥受不住。"
  
  生死攸关之际,李阿乱哪计较这许多,只道:"胡兄弟,救命要紧!俺耐得住,关老爷当年中了毒,边读春秋边刮手臂,你就拿小刀子把肉全剜了,俺若吭一声,便不是好汉!"
  
  胡笑之抿嘴一笑,也不跟他理论关云长究竟如何刮臂疗伤,伸出双手,挽起袖子。灯光下只见一双雪白的手儿,如葱白生光,脂玉裹油,却骨节分明,手指细长,决计不是妇人模样。李阿乱急吼吼躺下把腰一拱,拱得像只虾儿,双手抱着两膝,头下脚上,方便就着亮光。
  
  胡笑之怀里掏出个扁扁的银盒打开,双指挖了些玫瑰色的膏子出来,填在李阿乱后肛里,口内只道:"李大哥,这是我家传秘方,去毒消肿,我怕伤了你,须里外都涂遍了。"
  
  李阿乱心道不过流些血哪里那么金贵,胡笑之却不含糊,又挖又涂,一盒子膏儿涂得精光,后边却也没溢出来,只手指在外面口儿上略使使力,才漏出些晶莹微红的汁子来。李阿乱却觉得舒服了许多,之前被蛇精钻得涩刺刺地,又冷又硬,这时候不知怎地,全身发汗发暖,好像刚喝几斤烫好的烧酒,热力从后腰里往上冒。
  
  胡笑之见火候已到,只装着再涂膏儿,手指进进出出,渐渐变成三根,扩了扩儿,手上的指甲忽地伸长,照着本被蛇身擦过一溜儿的那处狠狠一掐。
  李阿乱猝不及防,嗷地一声,也不知是痛是乐,光用双手将大腿箍得更牢,眼里也含下一包眼泪,脸憋得通红。
  
  胡笑之忙道:"李大哥,这是蛇毒发了,你千万再忍着,全身放松别用力,我来取那毒丹。"
  
  李阿乱憋狠了,也发不出声,想点一点头,脖子也梗扭着,他倒着久了,头上有些充血,分不出体内三根手指又加到四根,只觉得那处火辣辣地,又被甚么不断地顶刺着,疼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犹如千百个小爪子在心尖儿上挠动,挠得他苦不堪言。
  
  胡笑之见他眼角都要撑裂了,目光却涣散飘忽,微微一笑,将拇指也收束在那出入之势中,极缓极缓地押了进去。这一手最是危险,寻常人等早就后面开裂,血流成河,李阿乱却只觉得后面一寸寸撑开,疼得难忍,然而早就夸下海口绝不吭声,刚才叫了一嗓子,已是大大丢脸,这时候痛得闷闷地,只好将腿再张大些,只是也太痛了些,整个屁股都麻了。
  
  时间仿佛长到凝固,李阿乱忍了又忍,呼吸都要屏住了,胡笑之的五根手指终于在他体内握成一个拳头。
  
  胡笑之不动,李阿乱便不敢呼吸,终于一口气快憋不住,才听对方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像拿到了那内丹,又好像被它溜了。李大哥,你放心,在下一定细细地找!若是不留心,在你脏腑中留下些余毒,岂不抱憾终生。"
  
  他神色端凝,巧言诱骗,李阿乱此时便不肯,也已成了刀俎上的鱼肉。李阿乱痛到说不出话来,身子倒扎着被胡笑之又加力一按,小腿都反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胡笑之的手腕沉没在体内,将及没了半肘进去,才慢慢拔出,那出入之势,越来越快,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随着胡笑之的手臂抽拽微微颤动,但拽得狠些,便有些猩红的肉褶儿翻出来。
  
  胡笑之拳头又搠了数百余下,里面药膏都化尽了,犹如稀蜜一样,一出一入,犹如有人在泥沼里行路,叭唧咕滋拔得肉响震天。那处儿又稠稠地,泛出许多泡沫,胡笑之干脆凑过去舔了去,露出鲜红的舌尖儿,灯影浮动,妖异非常,哪有半分神仙态度。
  
  李阿乱纵有过人之能,此时也半死之态,昏迷不醒。胡笑之犹不放手,一边戳弄一边眯着眼睛,笑嘻嘻道:"李三郎,你里面好极了,在下舍不得出来。然而一次玩尽了,在下却舍不得你死。只好折个中,改日再来和你玩耍。"
  
  他依依不舍抽出手来,将手上黏液舔了又舔,换了满脸深情的样子,道:"这许多精血,也需养养才好。"说着袖内拈出一颗三寸长的灵芝来,把双手只一合,一株光润暗红的灵芝尽成粉末。
  
  胡笑之将那粉末一半含在口里,像雌鸟喂雏儿似的,一口一口都哺喂了李阿乱,另一半和些唾液调匀了,托着用两根指头沾沾,又将刚才弄过一大套的地方细细地涂抹了,犹贪恋里面温暖,在内壁上揉着不放手。
  
  李阿乱哼哼了数声,像是要醒,胡笑之轻笑道:"这灵芝倒见效快,怕是有些补过头了。"
  他见李阿乱将醒,再不好留,只得伸手在李阿乱眉心一捺,又凑在耳边笑道:"三郎这就忘了在下,只做个露水的姻缘,方才有趣儿。"说着一挥袖子,那羊角灯竟倏然不见。
  
  此时天色又有些泛白,胡笑之将李阿乱轻轻推在那稻草中,拿被子半掩了,又不知想到甚么,笑了笑,伸出拳头张开手掌,掌心卧着一颗鸡卵大小的碧绿珠子,如夜明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胡笑之看一回,似笑似叹道:"都是这蛇儿不好,白修了这内丹,却藏在那等好去处儿。"一手托着那内丹,一手拽了蛇身,飘一般地走出殿去。
  
  赵子胆这日巳时便到了土地庙,拐进偏殿两间房找了一圈儿,只有张破床在地上,还是走时模样,不禁骂一句懒鬼投胎。他绕着土地庙走一走,边扯着喉咙喊:"乱三郎,快出来!我带肉过来看你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携了些酒食,来寻李阿乱,在那偏殿中寻不见人,只得四处走走,一径喊叫。李阿乱恰好醒了,身上伤痕都褪尽了,浑身说不出地舒服,正伸懒腰,听得有肉吃,忙将殿门吱呀一推,大步走来,道:"赵兄弟,俺在这里!"
  
  赵子胆见他出来,唱个肥喏,道:"乱三郎睡得好觉,身上可好?"他上下一瞥,李阿乱身上还没什么披挂,只肌肉绷得紧紧地,映着日头亮晶晶发汗,比前日看着养得更好些。
  
  李阿乱唱了个肥喏,胡乱应着还好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子胆手中挽的篮子。赵子胆怎么不明白,还了个礼,道:"叨扰三郎,我还带了瓶酒过来,烫热了喝。"
  
  说着两人走到前面,赵子胆将酒食一样样取出来。见还是前日那篮儿,上面搭了张荷叶,盖着一方肉,一只肥肥的脆皮鸭子,罐儿里盛了许多调好了味的黄豆芽,炒韭菜,豆腐干丝,又几张大饼,烙得焦黄,散发着一股子葱油的味道,另有一瓶酒,口上泥封还未揭下。
  
  李阿乱看这许多齐整的酒肉,自然大喜,收拾了杯盆碗碟,又烫酒吃。赵子胆将各色饼菜都热遍,拿上桌来,又摆了一席。
  
  李阿乱将酒烫了筛上两大碗来,赵子胆已将肉和鸭都片好了,拿一张饼,放些芽韭干丝,再将肉和鸭子沾了酱料椒盐,两头一卷,做个卷饼吃。
  
  当下两人先干一碗酒,赵子胆指着那饼儿道:"这是你们北方吃法,倒豪爽。"
  
  李阿乱持定一卷夹肉饼,咬一口含糊道:"俺小时候就逃难出来,并不太记得,果然吃得痛快。"
  
  那肉如花糕也似,肥瘦一层层分得均匀,饼和菜又都是上色货,只咬一口,油汁就在嘴角往下流,李阿乱忙伸舌头舔了,只觉世间最舒爽的事儿,莫过于这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赵子胆也卷了张饼儿,一边吃着,一边闲扯道:"我来的时候,看着头雪白的狐狸叼着条蛇窜过去,好生稀奇!"
  
  李阿乱晃晃脑袋,竟不记得昨晚是如何睡下的,也不介意,道:"若俺遇见,一拳捏死,剥了皮毛换钱。"
  
  赵子胆又吃一口酒,道:"哪里那么好得,若猎户得那一张皮子,卖的几十两银子的也有,够吃喝三五年哩!你听到哪个猎户忽然袋内得这许多钱,可见皮毛好的狐狸,都要成精了,哪逮得住。"
  
  李阿乱想了想,道:"也是,俺便逮得住,早将那皮子弄出不知几个洞来,也不值钱了。"
  
  赵子胆顺杆道:"若想发财,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还是我那沽肉的计策,如若成了,不要说天天这样吃肉喝酒,还有银子穿绸缎衣服,睡勾栏花娘,镇日里快活,给个神仙兄弟也不做。"
  
  李阿乱刚巧吃完一卷饼,舔着指缝,又去抓另外一张,听得此言,抬头问道:"真个那等快活?"
  
  赵子胆点头道:"自然如此,兄弟还能骗你不成?"
  
  李阿乱有些意动,将许多料堆在饼上,又道:"只是有一样,那麻绳绑着也太痛,核子塞在嘴里也不好受。"
  
  赵子胆忙道:"我们只是作戏。自然吊一阵儿,歇一歇,若是没人来,就坐着等,只当纳凉。"
  
  李阿乱这才放心,将饼塞在口中不言语了。他心里另有计较,只当是皮硬捱一顿板子,被打几板子再去讹人钱财,有何丢脸,何况这番事体,比板子还好挨些,譬如挠痒痒只挠了几下,禁不住一挠再挠,越挠越是爽利。
  
  当下两人定下计策,将酒肉嚼个精光。酒酣耳热之际,赵子胆色心顿起,不免动手动脚,再将那欠的银子帐减上一分。只是这顿酒肉下足了本钱,也花了两钱八分银子,日后帐上越积越多,添添减减,一篇细账越算越是糊涂,只有赵子胆一个搞得清楚。
  
  李阿乱虽然健壮,几日下来已折损许多,此时却复原如初,竟和赵子胆约了第二日便去试那计策,自然是得益于那株灵芝草。只是李阿乱自不记得有服灵芝草,也忘记了胡笑之临去前那番话儿。
  
  后来一月中总有两三次,李阿乱睡在床上,明明醒了却睁不开眼,只觉得手脚沉沉,动儿都不得动,只觉得有人潜入怀中,大肆轻薄,吸了精又去后面攮个半晚,李阿乱也不觉得如何痛,四肢俱软,任他撮弄,醒来却毫无异状,神清气爽,口舌间还有一股草药的清香,说与赵子胆听,他只道是普通的"鬼压床",让李阿乱买串纸钱烧烧儿,却并无甚么效果。李阿乱后来也惯了,竟不去理睬这蹊跷事儿,此是后话。
  
  赵子胆本是胡吹大气,想出的法子也荒谬不伦,但好歹是没本钱的生意。自从开张以来,每日总有个把往来客人上套,还没沾着李阿乱身体,便被赵子胆一把兜住,俩人挟到一边半勒半诈,得些银两,李阿乱七成,赵子胆三成,分账入袋。
  此计按理说只杀生人,不杀熟客,却不知怎地,总有当地人一次两次,径投彀中。但见:酒肉林中悬酒肉,尽多海市蜃楼。龙阳镇外卖龙阳,浑似大梦一场。
  
  且说龙阳镇北郊住了一个穷酸秀才,姓黄名梁表字栽桃,祖上是海宁人,不知怎么犯了事儿,发配来荆州府。到他这一代,祖上的积蓄都嚼花干净,幸喜年纪小小就中了个秀才,却两届乡试都中不得举,这一年也寻不到馆,只得给人拆字看相度日。
  
  这黄家秀才却只道自己大器晚成,还不到火候,镇日里不读选家的新科墨卷,只爱作作诗赋吟吟风月,自诩斯文风流。他另有一样说不得的癖好,早先有几个钱,只丢到相公堂子里打水漂儿。又拿腔作派,又要人奉承他,又嫌那些要价低廉的小倌不懂风雅,又嫌那些生得好些的相公娇气文弱不禁□,一来二去,哪个不知他这毛病,明里暗里都一语双关,叫他"黄相公",见他来都躲,不去伺候。这时潦倒了,只得将那些怪癖都收了,挨着几个亲友度日。
  
  这一日黄秀才嫌天气热,将拆字摊子收了,摇一把破蒲扇,四处走着乘凉。一路看风景,观山水,再将那风景山水合成个风水,看哪里土好,哪里地脉旺,不知不觉走到酒肉林前。他素知这林子险恶,然而仗着自己地面熟,又想正是白天,壮一壮胆子,掳一掳袖子,抬腿便往里走。
  
  行了几里,只觉前面渐渐深幽,道路曲折,围着那些矮冈绕来绕去,时闻山涧叮咚,鸟鸣啾啾,自觉野趣横生,兴致大起,不免挥着蒲扇,手舞足蹈一番。
  
  黄秀才正自得其乐,忽见前面树上隐约吊着个人,旁边树上还刮了一片出来,写着些甚么。
  他心中有些害怕,又更多好奇,一步一挨,好歹看清了,却是一条大汉光着身子,身上缚着几重麻绳,口内塞一条布巾,反绑着手,腰里束着几条绳子,在那里打秋千。
  旁边大树上刮了一条树皮,上面八个盘子大的字,端端正正,写着"肉肥价贱,三文一片"。
  
  黄秀才看到这里,恍然大悟,这大汉决不可能自己脱光了衣服,将自己吊在这里。定是甚么人赚了他来,剥光了行这恶作剧,要作弄得他丢个大脸。
  他这猜测放在数日前,樊雀儿吊杀李阿乱之时,倒猜得八九不离十,此时却差得远了。
  
  黄秀才有点犯愁,此人救也不救?若救,此人生得粗豪雄伟,若也是个强人,恼羞成怒将自个儿杀了,岂不成了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若不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走了也不是个道理。
  
  他一边犯愁,一边观那大汉形容,见他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口内唔唔作声,黑水牛也似的肌肉被绳子勒着一块块鼓起,似乎有些可怜,可怜之余,又似乎有些诱人去摸的意味儿。
  黄秀才心中动了动,被自己龌龊的心思吓了一跳,然而念头既动,极难不往下想,他壮着胆子,伸出手掌,在那刀削斧劈般的腰肋上摸一摸,感觉手下肉块猛地颤抖一下,犹如抚摩自家黑驴儿时,驴儿警惕地打了个响鼻,也是这样肌肉一抖全身紧绷,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别怕,别怕,小可这便救你。"
  
  他手抚来摩去不肯离开,又去打量那树上的字,心道:三文之价,实在很贱,也不是出不起。心中胡思乱想,一双眼睛顺着腰腹往下,看到两条吊起的长腿,上面居然丝毫腿毛也无,亮晶晶油光光肌肉起伏,心中更喜欢,又看到两股圆润,充血般红通通地,比身周各处都要娇嫩脆弱,一点邪心登时火起,思量荒山野岭又没人看见,便插上一回,待晕了再将人解下,又快活又救了人,有甚不妥。
  
  大凡人行得正坐得直,待人无半点邪念,心中存一分清明,纵有这等稀罕的卖肉计儿,又能耐何。黄家秀才此番心思,正是:
  
  前车倒了千千辆,后车过了亦如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且说黄秀才在酒肉林内,撞着李阿乱精赤着身子,绑做一团,不疑是计,只想亲热则个。上下抚摩了一回,一面摸一面口里道:"壮士,这绳头好生刁钻,小可竟找它不到!可怎地好?"
  
  黄秀才一双手越摸越不成体统,李阿乱却依稀认得这是左近给人看相拆字的黄相公,也照过面,只是今日剃了胡须毛发,他便认不得了。
  李阿乱心中怒道,一个穷书呆子也来戏俺,今日不吉利。他转头四顾,指望瞥见赵子胆,打个暗号,赶这穷呆子走人,不想赵子胆得个空儿,远远走到山冈后面解手,不在近旁,哪转得回来。
  
  李阿乱在这里左张右顾,那索儿系得不甚地道,可可儿脚踮着地,虽有个依凭却吃不住力,当下整个身子也随着左右摇荡。黄秀才摸来摸去,摸着腿间两截绳儿,正将那命根子挤在中间勒住,心头狂跳不止,只觉平生所见男身,从未有此等触感,以粗麻绳捆绑,更百倍地惑人心魄。见他扭动,只道在吃痛挣扎,当下狠了狠心,此时不动手,便不是男人!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黄秀才三下两下将裤子褪了,直裰撩在腰间,扇子插在颈后,就着李阿乱乱晃的身子擦一擦腰间那口宝枪,提枪便往里闯。
  他这根[毛几][毛八]又和旁的人不同,小时用药炼过,见风就硬,不做够两个时辰罢不得手,是以一夜便御五六个妇人也不在话下。他女色男色均沾,久而久之,自然觉得女儿不如男子耐操使,只会啼哭,捱不得痛楚。这时捅入李阿乱屁股儿中,恰如猛虎归山,蛟龙入云,生鲜活跳,凶猛异常。
  
  黄秀才放开了手冲撞,李阿乱腰上的力道全泄了,被他撞得乱摇,寻思这书呆子好大力气,又好大[毛几][毛八],怎地不去干女娘,却干老子,定是穷疯了,手里没钱使。他正想着,黄秀才几下撞对地方,撞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脚趾也缩了起来。
  黄秀才见李阿乱全身骤紧,那里也热热地收着像要将人榨出来一般,得意非凡,俯身贴在李阿乱背上,绕过手来摸他胸口,又在他后颈上叼了一口,磨着牙乱舔。
  李阿乱被他几下里弄得难耐,鼻子里哼哼几声。黄秀才听了这几声,如沙漠里行路的只得了几滴水,岂有个不渴的,当下双脚扎得牢牢地,腰间强攻猛进,如推转石磨似的,把着李阿乱腰胯推送,操得绑的绳子都柠了数圈儿,下面土上溅满了两人身上滴下来的汗。黄秀才粗喘连连,一张嘴将能舔能咬的地方都舔咬遍了,直如要化在李阿乱身上一般。
  
  黄秀才奸得正好,忽然身子被人一扳,道:"拿住贼了!"
  
  这个不是别人,正是赵子胆。他解手回来,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按着李阿乱寻欢,再定睛细看,竟是黄相公那穷书呆子,却不知他行事这等猛,当下也不去拆解,在一旁藏着,看了个不亦乐乎。等评夺定了黄秀才命根子长短粗细,又想到一事,备好说辞,见对方丝毫没个停下的意思,这才上前扳住黄秀才,要寻钱来花。
  
  黄秀才正在兴头上,哪禁得起这一吓,可怜只弄了半个时辰不到,身下一泄如注,热热地全灌在李阿乱身子里,坏了那金枪不倒的名声。他又许久未曾发泄,那精既多且稠,直烫得李阿乱双眼翻白,里面绞紧了,下面也跟着滴出汁儿来。黄秀才被这样绞着,哪抽得出来,所谓极乐然又极悲,乐极生悲,大抵如是。
  
  这头儿黄秀才卡在李阿乱身子里出不来,那头儿赵子胆只不松手,口口声声说黄秀才奸了人,要拿到县里去报官。
  
  黄秀才本已昏了,听到要报官,清醒过来,指着旁边树上道:"你、你、你情我愿的事情,怎能说是奸!"
  
  赵子胆鼻子里嗤一声,阴阳怪气道:"黄相公,日子艰难,我这位兄弟出来卖个肉儿,你若沽得便沽,若沽不得,强攮了进去,就是个不该!怎地叫你情我愿?"
  黄秀才兀自道:"不就是三文钱么?小可拿得出,你待放开我,我取来给你。"他虽如此说,心知今日此时定不是三文钱就能了结的。
  赵子胆却拿腔作调道:"黄相公,不要你的钱,也使得。"
  他住了嘴不说,黄秀才却仿佛暗中见到些光明,忙道:"兄台请讲。"
  赵子胆这才道:"实是这肉价太贱,难以糊口。你是读书人,聪明得紧,须得想个法子,帮我这兄弟提提肉价。"
  黄秀才哑然半晌,扭捏道:"读书人不干这等营生。"
  赵子胆道:"话不是这般讲的,黄相公,你奸也奸了,泄也泄了,就算一块石头抛在塘里也有个响儿呢,岂不闻'雁过拔毛'的道理?"
  黄秀才涨红了脸,吃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岂是一毛不拔的小人!"停了片刻,又道:"小可若来,还是原价才是。"
  赵子胆应下,黄秀才方放心。当下赵子胆松了手,看看李阿乱还不甚清醒,只得在他屁股上猛地一击。两人谈话之际,李阿乱里面连得紧紧地,黄秀才每说一句话,身体就随着言语呼吸震颤一下,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直到受了这一掌,后面才慢慢松些,也有些白液渐渐淌下来了。
  黄秀才忙不迭拔出命根子来,穿裤子整衣服,又理了半日头巾,方叫赵子胆取笔来。
  赵子胆回身摸出一块炭条,黄秀才见了紧皱双眉,大叹一声,不情不愿拿了那炭条,在两句中间写了一个"拾"字,变成了"肉肥价贱,十三文一片。"
  赵子胆嫌少,还要再添,黄秀才抛下炭条胡乱挥手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满口之乎者也,不肯再动一笔,扇着蒲扇摇头晃脑的去了,口里吟诗云: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落到肚里都不见。
  
  赵子胆想反正这沽肉只是噱头,留住了拐骗钱财才是正经。终不甘心,反正法子已得,岂有不照葫芦画瓢的道理,当下将炭条拣回,在那"拾"上面又浓浓地横着抹了三画儿,写一个"三"字,将原来的三文提成了三十三文。他虽能识些寻常文字,自己来写,却是不会几个。那"肆伍陆柒捌玖",笔画又多,又难认,真个写不来。
  他转头见李阿乱还丢在那树下迷糊着,丢了炭条,解了活扣儿清理,在那还湿的口儿内又试了一回,才跟李阿乱解释了此中关节。
  
  (在简笔和繁笔之间折腾了半天,又想古代写四也是各种异形都有,今人说古,也不拘这许多了,按简笔的"三"大众都看得懂,只有文化人才要写"叁"论。)
  
  黄秀才既去,此一桩也就暂且搁下,且表另一桩熟客生意。这另一桩生意客人,是龙阳镇西姓高的,也算镇上第一家屠户,每日都杀两三个猪来卖,铺子甚是兴旺。
  这高屠户也雇几个伙计,只是给徐大户这等大家送肉,都是自己挑着担子去。高屠户只要给徐家送肉,都经过这林子,一月中也有三五次。
  
  他往常见着李阿乱行那没本钱的生意,不过骂几句,舍块骨头丢与他。李阿乱贪图肉骨头,又不敢拦着县里人打劫,两下里相安无事。自从赵子胆与李阿乱弄了这个把戏,高屠户经过看到,大笑三声,揪了赵子胆商议了一会子,又说与李阿乱道:每次过来,只要李阿乱愿意陪他一遭,便带肉与两人吃。
  
  李阿乱听了大喜,赵子胆却有些不以为然。然而做这圈套讹人总担些风险,不如讲定了的生意好,又不是他献出屁股儿来卖,到口的肉自然要跟着吃。是以高屠户每来,就多挑一副猪下水,或一包猪肉臊子,或一只猪肘子,算算也值几钱银子。
  
  这一日高屠户清早就过徐家,回转得早。捎了一方熟肉,一壶冷酒来。李阿乱自然欢喜,这日又没甚生意,三人分吃了酒肉,赵子胆借口要去散酒,早走到冈子上替二人望风去了。高屠户借着酒兴,将李阿乱拐到溪边那块大青石上,就地一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上回说到高屠户借着酒劲儿,将李阿乱推倒在大青石上,欲行那苟且之事。
  
  李阿乱吃得醉醉儿地,被这一推顺势撂了大半身子在石上,他嫌天气热,新上身的青布短打解了一半,露出胸来,仿佛铁打铜铸一般。高屠户一径儿在他胸前抚摸,笑嘻嘻道:"李三儿,你这毛儿剃刮干净了,倒显着满身的肉好,割了也能充黄牛肉卖。"
  李阿乱两道浓眉一皱,口齿略有不清,道:"老高,你尽日里杀猪,见了活人肉也想着这等事。干脆收了铺子,开间黑店,专做个人肉包子的生计。"
  高屠户双手一摇,笑道:"阿也!我是良民,有家有户,怎生做得?做下那等事的,又要武艺高强,又要心狠手辣,听着也是个故事,真的干了还有王法么?"
  说着将李阿乱的胸揉一揉,顺着解几个盘扣,再伸手解自己衣服。李阿乱也和高屠户弄了三五遭儿,此时只是叉着手脚不动,眯着眼儿任高屠户将自己衣服脱尽了,又露出腰间那营生儿来。
  
  原来高屠户杀得一手好猪,尽日里见荤,养了一身白白的好皮肉,生得也颇端整,唇上蓄了两撇儿短髭,修理整齐,不似个杀猪的,倒似个官儿,只是伸出一双手来,能刮下猪油半斤。
  这高屠户却嫌自己一处不足,那物比寻常人粗短些,手段虽好女娘不够喜欢,遂用了许多密法,将那行子货上嵌了许多胡珠儿,直把个棒槌货儿,变作一根肉墩墩凶霸霸的狼牙棒。只是他浑家早死,体会不到这桩妙处。
  
  李阿乱斜觑着高屠户将狼牙棒儿拔出,迎风只一晃,那物�睁暴起,内里嵌的胡珠儿疙疙瘩瘩,仿佛棒上铁刺一列列排开,不知几许,十分骇人。
  李阿乱也在高屠户手里走过几遭,并不害怕,只觉得新奇,与别个不同。高屠户怕这棒子上珠儿太多,李阿乱那处也不似婆娘般能自行出水儿,少了滋润磨着痛,前几日熬的猪油早备下了半竹筒,把将来挖出一大块捂在命根子上,待化尽了,上上下下俱涂了一遍,又将剩的去抹李阿乱肛口,待旋抹定了,把着李阿乱两条大腿,只一压,犹如举着铁杵捣药,从上至下狠捣了数十下,手也松开只向那不禁痒的地方乱摸,正是:一根[毛几][毛八]戳将去,直如黄龙捣户。两只油手摸开来,混似黑虎掏心。
  
  这狼牙棒一捣一掀,好生厉害,换作个花娘小倌,早就被刮刺得难捱,雪雪呼痛。那一颗颗胡珠儿合着猪油,撑得里面满满当当,只一耸动,就如有千万只爪子钩着肠子,来回拉扯,便最贞烈的妇人也熬打不住,高屠户在上面一下下儿捣着,叫道:"李三儿,老子插得你妙也不妙?!"
  这李阿乱不知夜里被灌了何等灵丹妙药,这等猛刺猛擦,虽然喘成一团,腹下那根水火棍儿,愈发地精神,也不用人碰,直竖竖如旗杆似挺着。
  高屠户见他不应,下手只将他腹下那根儿一拽一捏,拇指捻着尖儿,上下齐动。李阿乱这才打熬不住,身子像一尾上了岸的黑鱼,好一阵跳,却挣不过高屠户手段,只得大叫:"老高,快给个一刀痛快!"
  
  高屠户也不松些儿,手里腰下更狠,口内只道:"李三儿,我们杀猪把式,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么不痛快?"
  李阿乱撑得脸红脖子粗,吼道:"俺死了!俺死了!你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只顾自己痛快,却要把俺吊杀在这里!"
  
  高屠户听到这里,这才喜了。腰里那根狼牙大棒,越发勇猛,横冲直撞,大显神威,足攒了有两顿饭的功夫,方将他一套独门棒法耍完,鸣金收兵。扯出棒儿来,在头上只一弹,但听呱地一声,棒尖上一道白浆如水龙似的,将李阿乱背脊屁股都溅满了,还不停地往下淌。
  
  李阿乱不爱那物留在肚内,只添疼痛,高屠户也晓得男色诸事,故最后这一弹,把大好的精华丢在外面,算收了云雨。两人在大青石上跌作一团,半晌李阿乱才扒起来,自去溪内洗浴。
  高屠户却把身子一横,以肘支头,观李阿乱洗身子。但见阳光之下,万点水珠齐撒,那水珠儿沿着肉滚,从胸至腹,留也留不住,直流到那软垂垂的行货子上,才汇得似个小瀑布样儿。另有许多水顺着大腿下去,淅淅沥沥,哪里没流到,直将旁观的人那未息的火儿上,又浇了几瓢沸油。
  
  高屠户正看着,那边儿赵子胆一拐一拐,从冈子上下来,见两人都脱得赤条条地,一个在溪下掬水,一个在石上斜卧,好不清闲自在。
  赵子胆顺着高屠户看去,心中了然,依旧问道:"高老大,你在看甚么?"
  高屠户笑着拍一拍大腿,大声道:"噫!我看着好块羊肉,倒落到狗口里。"
  这本是世间嘲戏妇人的话,说鲜花儿似的妇人配了个驴村夫,李阿乱不解其意,赵子胆却晓得,当下回嘴道:"既是好肉,你老人家也吃得,岂不是骂自己作狗么?"
  高屠户扭头对着他双眼,冷笑道:"赵子胆,你是真个不懂,假个不懂?徐家的方帐房不是你表弟?"
  赵子胆一愣,这次却真个不知高屠户所指何事,只得接口道:"是又怎样?"
  高屠户跳下石来,朝着李阿乱一努嘴,道:"徐家现放着那等好事,岂有不应之理。"
  赵子胆也不知这话儿,只好不应。高屠户摇摇手指,道:"这事儿也不干我半分,我只还管杀猪放血,隔岸观火便了。"说着穿衣服,寻扁担,整理家伙,收拾停当,再冲李阿乱一拱手,道:"李三儿,改日再与你吃酒!"
  李阿乱这边刚刚洗罢,扯着青布短打正穿哩,忙不迭还礼道:"老高慢走!"
  高屠户哈哈一笑,拍了拍扁担自去,口内作歌云:
  
  手持三尺杀猪刀,放眼山河我自高。
  壮志已酬生未了,龙阳镇内且逍遥。
  
  赵子胆李阿乱虽都有些草莽的见识,岂明这嘲歌的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任高屠户去了。赵子胆看一看李阿乱,精神抖擞,并没甚么不妥,此时天色尚早,若要收了营生,却有些不舍,便和李阿乱商量道:"乱三郎,今日却没开门发利,只有高屠过来。还要再做上一票,才算大吉。"
  李阿乱打了个哈欠,道:"俺有些乏,怎地好?"
  赵子胆正要答他,忽然听到林子深处,乒乒乓乓,一阵兵器响动,初听着尚远,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左近。
  李阿乱毕竟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听着更清,不禁变了脸色,道:"来的两个,都是高手。"
  赵子胆忙推他,道:"果然今日不太顺。高手相争,你我脱身也难,快套了绳子,哄他们过去。"
  
  李阿乱应一声,两人急急走到树旁,赵子胆正拿了绳圈儿在他身上胡乱扎着,但听得树叶儿簌簌作响,仿佛经了深秋寒风,倏尔落了满地。却是两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杀在一处,那刀风剑气带得满地叶子乱转,恰似双龙相争,四周风生水起,舞到酣处,便如一个金光团裹着一个银光团绞缠,煞是热闹,倒把赵子胆李阿乱二人都看呆了。
  
  毕竟这二人是何方高人,为何争斗,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和赵子胆送走了高屠户,正计较营生,忽有人一路打斗,径往此处投来。李赵二人睁眼观看,见是二人,一个使一柄金晃晃的九环大砍刀,另一个使一口银灿灿的宝剑,一刀一剑挥舞开来,漫天树叶乱飞,刀剑相交,叮叮当当,宛如暴雨中两军酣战,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赵子胆见了此等威势,哪还顾得上做那骗钱生意,缩在棵大树后面矮着身子,恨不得拔脚就走回家中,再吃些压惊的酒儿,只腿软了,挪不动步子。李阿乱看得眼花缭乱,颇有热血沸腾之意,思量上次那麻脸贼汉子,必定武功不如这二人,若也学得这两位剑侠一般的人物几分本事,便要去访到那直娘贼,揍得他只有出的气儿,没有入的气儿。
  李赵两人各有各的心思,那使刀的忽然卖个破绽,托地一声跳出圈子,大声道:"纪贤弟且慢!"
  
  那使剑的也跳开些,横剑摆了个苍松迎客的姿势,另一手在胸前捏了个剑诀,也轻声道:"胜负未分,如此罢手,莫非龙贤弟要拱手称败了末?"
  那姓龙的嗽一声,道:"纪贤弟此言差矣。只是今年家中有事,不比往年能拖个十天半月,但求速战速决。"
  那姓纪的双眉一挑,柔声道:"此约由来已久,纵有天大格事体,也是耐家务事,与我何干?勿得要早些料理,临末叫急,定是托辞嗄?"
  那姓龙的却将刀一丢,满脸无赖之相,道:"今日定要分出个胜负,否则明年龙家却要换个掌门弟子,与纪贤弟你厮杀了。"
  那姓纪的眉头又跳了一跳,脸色愈沉,拖长了声音道:"阿唷!龙贤弟,既是这等大事,耐乖乖认输阿好?说起来龙贤弟惫懒刁钻,贼吊�咄,门中大事拎弗清,掌门弟子做仔不对头,也想当然哉!"
  
  两下里罢手对答,那姓龙的说话略带些蜀地川音,那姓纪的却咬字偏软,官话中不时夹杂些吴越之调,听得李赵二人一愣一愣,半通不通,不知这两位侠士,为何跑到这荆南一带争斗。
  
  这二人却颇有些来头,祖上也曾论交,当时纵横江湖,一刀一剑并称金刀银剑,其后不知为了甚么交恶,大打出手,遂成了对头。那金刀龙氏一向在蜀中盘踞,银剑纪氏却在太湖之畔颇有几处田庄,于是两人订了门下子弟每年比武的约定,传到此时,已经是第四代。
  这龙氏第四代掌门弟子乃是长房嫡孙,江湖上都道是蜀中金刀龙大郎,纪氏第四代却是庶出的一个子弟拔得头筹,族中排行第二十一,人都称姑苏银剑纪少侠,两人道上行走,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有些恩怨,自从接了掌门弟子之位,每年遵着祖训,只在洞庭湖畔比试。
  他二人年纪相当,素有过节,也不愿互叙庚齿,都只管对方叫贤弟,每年比试莫不挖空了心思要胜对方一头,轻功暗器,拳脚兵刃,到后来还要比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再三五不时拼几次酒,是以比上一两个月也无甚稀奇。这一年却是开场就比轻功,两人一日一夜向西奔开数百里,这才撞入酒肉林,迎头碰上了李阿乱和赵子胆。
  
  龙大郎果是门中有事,先引着纪少侠赶了几百里路,这才发话说要今日赛出个结果。他性本滑脱,口舌又利索,只说非走不可,伸出头去要赌砍头,谁先砍下头便算谁赢。
  纪少侠也熟知对方性子,岂肯与他对赌,只是毕竟面皮薄些,一来二去,被他说得火气上窜,气得只是跳脚儿,只是口中话儿说得依旧软绵绵,丝毫不似个赌斗的样子。
  
  赵子胆听得久了,渐渐醒过味来,忽然心中灵光一现,想道:天舍与这等良机,却把三郎推上去,大家欢喜我发财。他一想到发财二字,腿也不软麻了,心也不跳了,腰也挺了,从藏身的树后蹩出来,向着二人正中的一块空地端端正正唱了一个肥喏,朗声道:"两位大侠请了。"
  
  龙纪二人都是江湖好手,自然晓得有人先在这里,只是他二人自恃武艺高强,混没把旁的人放在眼里,此时见有个人跳出来,俱是一惊,各自暗道:莫非藏了个高手在这里,怎地丝毫没察觉到?看这人眼神混浊,步履蹒跚,难不成是故意装作寒酸模样,其实已经神功内敛,才有这般境地。
  
  龙纪二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收了那等轻视之心,和和气气还了礼。
  龙大郎一扫赵子胆身后还有个人,抱拳道:"两位英雄,不才与纪贤弟打得兴发,贸入林中,倒唐突了,请问有何指教?"
  纪少侠也跟着一拱手,顺直了舌头道:"在下与龙贤弟叨扰哉。"
  
  赵子胆直起腰来,不慌不忙,只问两位高姓大名,为何在此争斗,又是那龙大郎答道:"不才蜀中金刀龙大郎,这位乃是姑苏银剑纪贤弟,不才二人每年此时,例行有一场比试,叨扰两位英雄了。"
  赵子胆翘起嘴角,轻笑一声,道:"刚才小弟听龙兄纪兄讲话,也略知事情始末。小弟这里倒有一个好法子,管教二位一天之内,定分出胜负。"
  此言一出,不但龙纪二侠,李阿乱听着也惊,心下寻摸道:有比赌砍头更好的法子,俺竟不知!
  赵子胆早已回手拖住他臂膀,望身前一推,口内大声道:"两位俱是真英雄,要比个胜负,自然不能使那寻常的手段。我这兄弟,专会品度豪杰,但有那表面人才,内里草包的,只在我这兄弟手里走一遭,只半刻便败下阵来,不是好汉。"说着又向李阿乱道:"兄弟,这番辛苦你,替他二人定个胜负,明日花红表礼,摆酒请你哩!"
  
  李阿乱咦了一声,道:"俺怎定得?"赵子胆忙将他口一掩,附耳道:"你就只当寻常结伴客人料理,少不得双份的赏银。"
  李阿乱这里还糊涂着,那边龙大郎早觑见李阿乱身上还捆着不少绊索儿,旁边树上的字儿,现在也看清了,恰是"肉肥价贱,三十三文一片",那中间一个"三"一个"拾",笔画格外与众不同,越发透着这十个大字的古怪之处。
  饶是龙大郎颇有几分见识,也不明白此句所指,旁边纪少侠按捺不住,手按剑柄问道:"耐说格末比,是与俚比内力?"
  
  赵子胆见龙大郎默不作声,纪少侠满脸狐疑之色,两相权益之下,干脆拉住龙大郎,咬住耳朵唧唧咕咕说个清楚。龙大郎半日做不得声,猛然间放声大笑,道:"这个好!纪贤弟,你敢不敢与我比与汉子睡?"
  
  纪少侠脸作土色,结结巴巴道:"同、同耐困觉?"
  
  龙大郎一指李阿乱道:"不是同我,却是同他。这般比试,看谁先泄了,方显赢家的本事!"
  
  纪少侠听得这等荒谬绝伦的法子,倒舒一口气,展眉道:"好!来哚来哉,怕耐怎地!便比与俚困觉!"
  
  龙大郎也是个豪杰,拿话激住了纪少侠,恐事有变,腰间解下汗巾儿来,就要行事。纪少侠一口气憋在胸口,也不好推辞,袖内捡出块银子,丢与赵子胆,只说求英雄做个见证哉。
  赵子胆见那整整一锭元宝,足有三两往上,实是一注横财,笑得眼也没了,揣起来谢了又谢,递上布巾器具,自去把风不提。
  
  此时李阿乱还未醒过味儿,早被两个大侠扯住手脚,直嚷着睡个胜负出来。他二人俱都年轻气盛,岂肯相让,纪少侠先弄醒了腰间家传的银剑,望李阿乱身下只一插,插了半截进去。他不识好歹,只当汉子和妇人一样睡法,幸好李阿乱幸好之前经过高屠户一手,略松了些儿,否则这一捅之下,两个都伤。龙大郎在一边看着只发笑,忙将自家嫡传的金刀同李阿乱的肉刀握在一处,狠命搓了搓,两刀便如同炉上烧热了一般,滚烫通红,一只手都攥不过来。
  李阿乱这次双手没被绑,却觉得浑身不甚对劲儿,若要护着前面自家刀儿,后面屁股硬被戳进一截儿,还在不停往里挤,若要双手去捂屁股,前面又被揉得生痛,真个叫"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耍子。
  
  当下二人一前一后,各逞威风,不一忽又换手再战,直把李阿乱作个射箭的草垛,张着两张天生的肉弓,顿时万箭齐发,一箭胜过一箭,快狠稳准,次次都中,正是:高手中间争高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李阿乱终于认真乱挣,却哪里抵得过两个身怀上乘武功的侠客,纪少侠做得性发不耐,顺着李阿乱挥舞的上臂只一捏,捏得李阿乱直着嗓子大叫,臂骨几被捏断。
  龙大郎已有三回险险泄了,浑身如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寻思着纪少侠平日素少沾女色,怎么耐性之强,倒胜过自己,须得想个法儿,用计赚了胜负。
  他见李阿乱挺着身子,下面含着纪少侠那物,吞吐不止,滑溜溜搭下些粘浆来,伸手去按。纪少侠正闭眼狠干,忽觉着下面有几根手指乱摸,忙半睁了眼,恶狠狠道:"耐作死嗄!勿要动!"
  龙大郎见他双眼半合,略有水色,瞧着与平日斗狠赌胜,分外地不同,不由心中一荡,更想做成这"双龙入水"的把戏,手指却顺着滑进去,道:"贤弟,你让一让,我们好一处歇哩!"
  说着将李阿乱身子只一捺,自己往前一凑,隔着人压得纪少侠动弹不得,自己那一根儿贴缝儿便望里搠。李阿乱只觉得又有硬硬的一物闯将进来,忙将身子一扭,龙大郎趁着他这一扭伸掌把住纪少侠后脑,隔着堵肉墙便亲了下去。
  纪少侠哪料得这等后招,缩身要退,哪退的了半寸,口舌间被他轻薄着,下面还被金刀抵住,硬要将刀剑塞在一个肉鞘里,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伸双指去剜龙大郎招子。
  他挟气而击,龙大郎早避了开去,将中间肉墙往右一推,那双指噗地一声戳在李阿乱肩上,就是两个血道子。龙大郎闷笑一声,偏头咬在李阿乱左肩,辣辣地又是一口血印子。可怜李阿乱双肩受创,剧痛难熬,下面的苦楚反被忘了片刻,一失神间,早被两支棒儿穿肠而过。
  正是:都倒是双龙入水,怎料得刀剑合璧。
  
  毕竟李阿乱怎生脱困,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贪图银子,竟丢了李阿乱在龙大郎与纪少侠手里,随他们颠弄。这两人放开手脚胡来,将李阿乱只作个肉夹的馍馍,里外都吃尽了,还嫌不足。
  龙大郎眼见着胜负难分,引得纪少侠分了神,将李阿乱两边肩膀都抓咬破了,下面一口穴内□两支棒儿去,只顾混攮。李阿乱熬过开始一阵剧痛去,渐觉得两根硬热如铁的刃物儿上下翻搅,来回出入,进退之势,便如两军叫阵,这边锣鼓方收,那边金铁齐鸣,肠尖儿某处竟不得休息,连累得自己那命根子胀痛不止,却没个体贴的来抚慰,只能在腰腹间蹭蹭,哪得痛快。
  另一厢纪少侠也是屈辱万分,男子行事本就有违常伦,下肛较妇人更加紧缩,何况一次硬撑了两根进去,自身最紧要的物件塞在那无比惑人热窄之地,还同龙大郎同样滚烫之物磨在一处,其中滋味只有天晓得。一时间只觉平生最大侮辱,莫过于此,然若待就此叫停,实舍不得,左右为难之际,只有腰间动得更猛,只想战得龙大郎先泄了,偃旗息鼓,乖乖认输。
  
  龙大郎岂不知他心思,只当敲边儿击鼓,敌进我退,敌慢我快,缠得纪少侠眼眶发红,若不是家教好人又温文,早甚么酸的辣的都骂出来了。这二人你涨我退,李阿乱又不是铁人儿,怎打熬得住,反正双手空着,干脆抓了命根子可劲儿一阵捋。
  
  龙大郎眼见纪少侠眼圈儿渐渐泛出红意,自起了别的心思,腰间轻轻抽出自家金刀来,把住李阿乱肩头转过身子,一把从身后搂住纪少侠。纪少侠见他退出来,方松了一口气,腰背被热热地贴住,方晓得大事不好,吓出一身汗,尖声道:"勿要来得!"
  龙大郎哪里肯放,学着他的口调,笑嘻嘻道:"贤弟,你同他困觉,我同你困觉,都是一样,你理会得。"摸着手下瘦窄的腰肢,心神荡漾,掰了双臀便望里顶入。
  
  只听得纪少侠一声惨叫,后面那未经人事之处,宛如裂帛一般,被撕了个口子出来。龙大郎欣欣然畅快之至,但觉与纪少侠比试多年,此时方有大获全胜之感,世间最美妙之事,不过如此。他意随心动,下面凶器又涨大一倍,纪少侠在此事上不过寻常人,被他操弄几下,早有鲜血如红色的小蛇一般,蜿蜒到腿间,龙大郎心神俱迷,哪里觉察得出。
  
  纪少侠痛得眼泪都要流出,前面偏还陷李阿乱体内,身前是极乐,身后是极苦,顿时腰都软了,力气全无,口内呻吟喘息,都是些难懂的吴语,连龙大郎都不知他在说甚么。
  三人这般连成一串儿,下身如粘了糨糊也似,龙大郎抓着纪少侠挺动一下,纪少侠腰肢剧震,连着李阿乱体内也是狠狠一下。此等奇淫巧技,耍出来实令人正视不得,怎堪入目。世谓阴阳和合,夫妻相敬,床第之事,岂有这等糜荡淫烂所为,故不以龙阳断袖为正道,确有其理。
  
  他三人连在一处,颠动良久,纪少侠虽疼痛不止,终有些惯了,龙大郎又好风月,估对了方位,磨着性子兜弄。纪少侠渐渐迷乱其中,后面乐处终被挑起,阿地一声,径自将一点精元抛在李阿乱身中。龙大郎腰间那口刀儿被纪少侠收束着,翕翕然蠕动不止,不免神魂颠倒,一手拖开李阿乱,将纪少侠正面搂抱了,提刀奋战。
  
  可怜李阿乱被二侠这般捣鼓,终于撇下。他将泄未泄,呆然滚在一旁,双手尚抓着命根子,下面已有些粘腻熟悉之物流着,眼见龙纪二人如交颈鸳鸯一般,口舌在一处且吸呢,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条好汉,真个欲哭无泪,欲求无门。
  
  自古过河拆桥,过墙抽梯,成了好事,必累媒人。李阿乱脑中混沌,自然不知已成桥梯,然而要再撞入龙纪二侠之间,求教刀剑功夫,却是决计不敢。他心道:这可有个胜负?恍惚记得是姓纪的先当不住了,怎么不罢手又打?不如先走去找赵子胆分银子要紧。
  当下忍着身子不适,摸爬起来,寻了衣裳胡乱穿好,将要紧家生也盘带在身,再瞅了一眼纠缠在一处的二位大侠,见果然还没有停的意思,心下佩服两人耐力,自回破庙去也。他后面尚痛,路也走得不顺,两脚外分,如鸭子般摇摇摆摆,终于回到栖身之所,却见房内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儿也无。
  
  你道赵子胆去了哪里?原来他望一阵风,心中忽有一番计较。怀内那三两多银子,也可当得一阵儿花销,然而与李阿乱一分,就见少了。既然诓李阿乱说有酒肉吃,此时天色尚可去镇内一晃,买下些上色的酒肉,再丢几钱银子给李阿乱,剩的只推买好酒好肉花用罄了,岂不一箭双雕?
  
  他如此想定,只觉本该如此,事不宜迟,便走去龙阳镇。
  
  这龙阳镇也算极大,风物繁华,诸色营生都全,镇内第一家酒楼名作"惜福楼",上下三层,俱用红漆雕栏,杏黄酒招,一楼卖寻常酒食,二楼十分轩敞,临街挑出细竹帘子,好让客人坐着看景,三楼却是隔断的许多齐楚阁儿,摆许多花草字画,异常风雅。是以来往的南北客人,并全县的达官贵人,但得腰里有几个钱,哪个不来此处一坐。
  
  赵子胆素知这酒楼的名声,却并无几回口福。寻常百姓人家,就逢大喜事,也不到这里吃一回,至多要几卖齐整酒食家去。此时腰里揣些银子,胆气壮了,径上前沽好酒好肉,却见楼内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五短身材,胖圆脸儿,细眯眼儿,甚是福相,穿一领半新不旧的墨色直裰,戴一顶簇新的瓦楞帽儿,左手托个算盘,肋下夹一叠帐册,口里念念有词,正是在徐家做帐房的表弟,姓方名天雷,方氏一族排行十二,自幼与赵子胆交好。
  他本帐房伙计出身,后在徐大户家里做个帐房,赵子胆见徐家势大,十分奉承,只赶着叫他老十二,三五不时带酒去看他,上一回却撞见了李阿乱那事。
  
  赵子胆见方帐房低着头只顾走,忙赶上去在后肩一敲,唤道:"老十二,我正寻你,却在这里碰到了。"
  
  方帐房回身见是常来走动的表哥,忙见礼道:"七哥,多日不见,倒出落得好?"
  
  赵子胆见了方帐房,自然想起高屠户一段话儿,便要相问,不沽酒肉,携了方帐房到旁边茶肆中,拿四个大钱买两盏茶并些茶干儿,坐下说话,只问他最近营生如何。
  此时天气闷热,方天雷身子圆胖,早走得满头是汗,端起茶来品一口,道:"七哥,我最近且忙哩!家里前几日都是客,席面流水似的摆,家中六个厨子都支使不来,几个副管家领着小厮,镇上好一番采买。现下这酒楼的帐,高屠肉铺的帐,司家酒铺的帐,还有离大姊果子铺的帐,林林总总,也有好几处,正赶着结呢。"
  
  说着便讲那席面酒肴,如何精致整洁,如何吃一看十,赵子胆听一回,赞一回,慢慢将话头引到高屠户身上,道那日听了高屠一言,甚是蹊跷,不知表弟可知一二。
  
  方帐房闻得此言,脸色顿变,左右看看,声音立刻低了下来,道:"这事儿确实古怪,实不足为外人道。但七哥并不是外人,高屠既如此说,莫非已有了法子?"
  赵子胆也不知所说究竟何事,权且点个头,也低声道:"法子虽有,还需表弟细细地说了,才知接不接得下这桩生意。"
  
  方帐房果附耳在赵子胆身边,将徐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番,赵子胆听得嗔目结舌,双眉皱了七八个疙瘩,心内雀跃不止,面上沉思良久,方一拍大腿,道:"此事真个难办!我虽应下了,也不知合不合,不如我安排你亲自一瞧,再作定夺。"
  
  毕竟二人所说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在惜福楼前撞着表弟方帐房,与他吃了一盏茶,说些闲话儿,终引到徐大户家一桩生意身上。
  方帐房据实以告,赵子胆听着确实稀罕蹊跷,极是难成,却一口承下,与方帐房细说良久,定下次日相见。
  
  不提二人如何商议,且说李阿乱这日虽得了高屠户些许酒肉吃,被龙纪二人一番折腾,也折耗罄了。他归得破庙来,四处寻不见赵子胆,没奈何只得空着肚子,闷闷睡下。他本想腹中饥饿,定然睡不安稳,没料到不一时便晕迷了过去,鼻中隐约一阵花香,有暖暖的甚么�在口内,滋味甚甜。
  李阿乱自觉此味很是熟悉,待要睁眼,上下眼皮便如缝在一处,说甚么也睁不开,再待起身,更觉手足沉重,半丝儿也挪不动。他努力半晌,终于累了,也不知是怎么睡过去的,待清醒了只觉满眼都亮,太阳早晒在肚皮上。
  李阿乱撑起手来,只觉身上略有些酸痛,两肩伤口竟都长好了,摸摸只剩些血瘕。他心中正自惊奇,忽然听外面一阵响动,果然是赵子胆过来。
  这些时日赵子胆日日来扰,催促了人收拾家生去酒肉林寻生意,顺整治些小菜饭与他吃,一来二去,早也惯了,这时听得声音,李阿乱自然以为还似往常光景,不想推门一看,赵子胆笑嘻嘻立在当地,背了一只竹筐在背上,身后还跟着一人,手上拿着个算盘,圆滚滚矮胖胖宛如蹴鞠一般,穿得倒极为体面。他不曾想到赵子胆居然带了人来这郊野荒庙,自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也不知招呼人,只在那里瞪着人瞧。
  
  赵子胆见他不动弹,不禁暗笑乡下人没见过市面,把嘴一努道:"乱三郎,这是我方家表弟。日前你吃的那包子粥儿,还是借他的光哩。"
  李阿乱仔细一想,确有这么回事儿,忙迎将进来,互称了兄弟,赵子胆在一旁卸下背上筐儿来,闻着喷鼻儿香。李阿乱腹饥了一晚,如何不馋涎欲滴,却见赵子胆不紧不慢,将筐中酒菜取出,真个食全酒美,妙不可言。
  原来赵子胆早知成败在此一席,狠下心来,花了八钱六分细丝银子,买了惜福楼招牌四大样来,器皿也是挑自家上好的盛了,俱用荷叶封口。也不用村酿,随方帐房到司家,仗着表弟徐家的势头,又赊了几斤顶尖儿的莲花白,算二百五十文钱,记在帐上。此时捧将出来,李阿乱便如孙悟空见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喜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再长出五六个鼻子,七八条舌头,好多闻香气,多品滋味。
  这惜福楼的四大样都是荤物,见是一卖瓦罐鸡,一卖酱板鸭,一卖粉蒸肉,一卖辣子烧黑鱼。龙阳镇第一酒楼名声自是不同,这四道菜自然用心十足,鸡鸭鱼肉都选最新鲜肥嫩的来,再加用许多番邦传来的椒料,点缀其中,红红地煞是好看。
  
  赵子胆招呼方帐房上座,将酒菜略上灶一热,端在桌上,四样大菜拆了荷叶封,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莲花白也筛了几碗在旁,满室都香,乃是酒香肉香鱼汤香,鸡香鸭香辣椒香,竟还有些荷叶莲藕的清香之气,诸般混杂在一起热热地扑面而来,自有许多说不出的妙处儿。
  李阿乱闻着味儿,喜上心头,不禁问道:"赵兄弟,今日有何喜事,竟置办了这许多过来?"
  
  赵子胆嘻嘻笑着将酒端起,道:"乱三郎一早可听到喜鹊叫?自是有好事上门,来来来,你我三人尽了此酒,我们边吃边说。"
  
  三人吃了一大碗酒,放下碗来。方帐房果开门见山道:"李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这里,的确有一桩生意盼你接下。"
  他说到这里,却不再开口,只把两个眼睛望着赵子胆,赵子胆自然知道此处该自己下场,却先提起一双箸子来,道:"吃菜吃菜。"说着帮李阿乱布了一块肉,又帮方帐房布了一块鸡。
  他心思烂熟,要等李阿乱吃肉吃得口滑,再与他囫囵说了,方帐房早被他吩咐下,见他如此行事,便不停劝酒。李阿乱一生从未吃过这等酒菜,两手流水介往口里送食,湘楚夏日甚为湿热,菜肴又偏辣,更何况有了酒,当下辣得他满脸通红,满头是汗,依旧右手一筷鱼肚,左手一只鸡腿,只顾大嚼。
  这一番吃喝,赵子胆看惯了,自怕他吃得太撑,也有些心痛银子的意思。方帐房平时服侍的徐家乃是世家,行事无比斯文,哪见过这等草莽之流,不禁瞠目赞道:"李兄弟真好汉也,想樊哙得彘肩不过如此!"
  李阿乱不懂他文绉绉引经据典,拿他比樊雀儿的本家在鸿门宴上吃了一顿生猪肉之事,前半句却是听得懂,含着鸡腿笑道:"方兄弟此言愧杀俺了,但有用得到李某的地方,尽开口便罢!"
  他也知无故受人这一场吃嚼,定有后招等着,然则菜味极正,酒味又厚,不由得他不受用。赵子胆既然同他一起来,想必商议好了,左右不过屁股痛几下,倒可捱得。
  
  赵方二人对望一眼,唇角俱是微微上翘,却不敢欢喜狠了。方帐房忙顺着道:"常听表哥说龙阳县内,只有李兄弟是个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好气概。小弟这事,却是主家徐大户所托,事若成了,徐家定有重赏。"
  李阿乱想一想,问道:"方兄弟主家,竟是县内有名的徐家么?"
  赵子胆笑着接茬道:"哪得第二个徐家,正是他哩。他家大公子早就放了道台在外,各处宅邸怕不下事出,家里黄的是金,白的是银,扁担也用珍珠镶,现在当家的二公子更是本县第一个财主,每日里大鱼大肉的吃腻了,都拿燕窝漱口,钱都拿簸箩盛了赏人的。乱三郎,这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事,今日却叫你撞上了。"
  
  方帐房见他满口牙婆做媒的言语,忍不住偏了头装呛了酒,握着嘴好一阵笑。李阿乱被他说得晕了,依旧不明所以,只道:"赵兄弟,你只说这事儿好,却没说是怎个事儿,再细说些俺听。"
  赵子胆见他舌头大了些,想着酒撞上头来,遂捏着嗓子道:"这事儿天知地知,只我们几个知道便好。就是那徐二公子,富贵人家,青春年少,房内没个人儿,却有些癖好,见不得光,要央你救一救急。"
  
  李阿乱把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道:"果然毛病不小,他那等人家,甚么妇人不能睡,竟要做这营生。"
  
  方帐房陪笑道:"妇人只怕捱不得,万一闹出甚么不好来,主家也不喜。"说着吞了口酒,心下寻思,若是这人也不能抗下,只好花大价钱,找些死囚来试上一试。
  
  赵子胆道:"乱三郎,你只不知,他家货大,旁的人接不下,定是你来。不过究竟如何,也要我这表弟验过,否则临到头来做不成事,到手的鸭子便吃不到口里了。"
  李阿乱正将鸭子一顿乱嚼,只剩最后鸭头鸭脖子在碗里,捞出来啃呢,听了这言,只是摆手,道:"待吃完了,只管来试,不含糊!"
  赵方两人得了他这话儿,忙坐稳了低头吃酒,再从李阿乱手边抢出几筷子肉,也得一饱。当下三人你抢我夺,宛如三月未见荤腥,甚么碗盆罐碟都刮得光可鉴人,吃得两个腮帮子上都是油。
  
  终于酒足饭饱,三人到厨后抹了把脸,涮了涮碗碟儿,看看日影有些偏西,赵子胆便招呼道:"乱三郎,你在当中间卧一卧儿,我家老十二好看得真切。"
  李阿乱不疑有他,果去炕上爬了。原来赵子胆第一夜歇在此处,摇散了床,只思日后来睡,伸不得手脚,睡不爽利,督着李阿乱忙了几天,用泥儿烧了堆出个新炕来,结实耐睡,又宽大,故常在这里歇。
  
  却说李阿乱脱了上盖,搂定铺盖,黑肉横陈,露出他如火烧一般的后臀来。方帐房看着果然好个屁股儿,又翘又圆,也无那些个惹人厌的暗斑,比寻常人红着好些,如熟透的肥大蟠桃儿一般,且惹人摸弄。他一面看一面想:倒是可惜了,不知后面要怎生受苦,只看他的造化了。
  赵子胆也不客气,一手把着李阿乱臀肉,点与方帐房看,口内问道:"老十二,可还使得?"
  方帐房也跟着摸上去,五根腊肠似的手指握了半边桃儿揉上一揉,道:"看着倒好,不知里面怎样?"
  
  毕竟方帐房要如何相验,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引着自家表弟方帐房,备了一桌酒席来请李阿乱。席间说了一番徐家生意,便教李阿乱马爬在床上,露出双股来,看了一回。
  方帐房心中事情已成了一半,却不肯就此罢手,定要里外都验,赵子胆拗不过他,蹲在炕边问道:"乱三郎,你可忍得?"
  李阿乱吃得饱了,被赵方二人四只手儿一摸股间,摸得他有几分思睡,赵子胆来问,他却半日才哼两声。赵子胆看他眼睛合着,心中有数,冲方帐房只一点头,教他快做。
  
  方帐房却不急不忙,腰间里摸出惯用的铜算盘来,赵子胆见他掏出这物来,不禁压低了声音奇道:"这是作甚?"
  方帐房笑一笑,将那算盘花差一摇,手扳着上边一条铜杠,道:"我这口算盘,却能做此营生,七哥且看。"说着将那算盘珠子起了两颗在手里,滴溜直转。
  
  原来这方天雷身体肥胖,自然那物事软脓脓不够劲道,又兼手指粗短,也不得趣。他只能看猪跑吃不得猪肉,岂能干休,早自家打造了一口黄铜算盘,平日里也用来拨弄,只是那算盘珠儿都可拆下来耍子。
  当下赵子胆厨下提些清油来,替李阿乱抹了,方帐房拈了一颗铜珠子,轻轻一送,那珠子有些分量,吃着油便往里滑。铜珠沾油,又凉又腻,李阿乱本被斤把好白酒一冲,晕晕然不知身在何处,猛地下腹一凉,有甚么物件儿坠进来,不由得把腰扭一扭,闷哼了一声。
  
  方帐房眼中精光闪烁,手上也不停顿,倏地将另一颗珠子也塞入其中,那算盘虽小巧精致,也有十三档,每档上二下五,共得九十一圆溜溜沉甸甸的黄铜珠子。赵子胆见自家表弟且掰且送,熟极流利,竟将大半数珠儿全填入李阿乱腹内,不禁大乐,也伸手要了那算盘珠儿,跟着往里只顾填。两人权当李阿乱海容百川,九十一颗珠子尽数填了,方帐房赵子胆两根指头进去搅了两圈儿,还觉得有些富裕儿,恨不得作个精卫填海,拣了其他甚么往里胡乱塞上一塞。
  
  赵子胆左右一看,司家打得那上色莲花白,还剩下几许,忙过去撇了油手拎将来,看看还有一个海碗的量,方帐房从两边扒开李阿乱双股,劈头便浇。那莲花白酿着不易,又窖藏经年,赵子胆虽吃了几碗,手法依旧高妙,酒浆细细地挂了一线,全注入李阿乱腹中去也。真叫个:
  
  可惜莲花头上露,一朝倾在酒肉肠。
  
  李阿乱被这般作弄,醉意渐渐去了,本已腹中冰凉,痛楚不堪,只要逞好汉,竭力忍着,此番烈酒入肠,熬打不住,在下面叫道:"赵瘸子,你灌了啥进去,辣得俺肠子痛!"
  
  赵子胆看着都进去了,嘻嘻直笑,只道:"乱三郎,些许水酒儿,你多喝几盅。"方帐房在旁边帮着,鼻内也笑着喘道:"李家兄弟,果然好汉!上边喝了下边喝,真个海量!"
  
  这房中涤肠之术并不是人人做得,就鸨子调弄姐儿小倌那后面一朵花儿,也只用清水灌腹,又做种种准备,不留神便伤了要用线缝吊。赵方二人也吃得八九分醉了,才会突发奇想,以酒涤肠,拿烈酒将一副肠子通清涮了,实若不是李阿乱天赋秉异,又得胡笑之许多灵芝仙草将养,下面早烧烂了。正是:古有庄子洗心,今有醉鬼涤肠。谁人独领风骚,天下唯我三郎。
  
  且说方帐房不似赵子胆,并未尝过肉鲜,此时看李阿乱一口好穴被烈酒冲刷,如鲜红的牡丹半张,花心柔嫩,里面胀鼓鼓汪着许多花蜜,一颗色心就像个小蜂子一般,嘤地一声飞在半空中,只想扎进去吸个痛快。赵子胆灌完了酒儿,拿两个眼睛盯着他嘿嘿地笑道:"老十二,这厮里面也暖的紧,你伸个指头试试。"
  方帐房就等他这句话呢,忙将右手中指挑起一根儿,看着倒似寻常人大拇指粗细长短,探入那处可劲儿地探了探,果然热得熔手,妙的是里面虽这许多东西,依旧紧热可喜,本以为这手指进去,定容不下了,却插之无碍,噗滋有声,带得酒水出来,沿着股沟往下,眼瞅着就要流在褥子上。
  
  赵子胆此时醉得狠了,也不当表弟是外人,甚么丑态都顾不得了,叫道:"哎呀!浪费不得!"扑上炕去伸舌头就舔,舌头沿着屁股往下,人也跟着出溜下去,干脆抱了李阿乱两条大腿根儿,将李阿乱一条黑红的水火棍儿撮着挑弄,又放嘴里含着,鸣啧不止。
  方帐房哪受得了这个,正似烈火烹油,再往油里弹了几点子水,也扒上炕,自家裤子褪了,将李阿乱腰胯拖得高高地,再将铜算盘珠子抠了大半出来,更里面那些滑不留手,却不取了,按着那平素不争气,此时硬铮铮的营生,直插入穴中,一气乱动。
  
  你道李阿乱在下面为何不挣?原来他本吃的那些酒儿,倒也不妨事,后灌进去的那一海碗,才真个厉害。肠囊最不禁烈酒,不一时酒意入腹,心肝儿全浸在酒里,比那口中喝下的还要烈个十倍,不由得他不醉。李阿乱醉了又醉,脑中便如一锅粥,身子便似一团泥,岂不随俩人摆弄。
  那些铜珠子过酒,一颗颗精光抹滑,又被方帐房粗短货乱顶,哪里不跑到,比高屠户棒上胡珠儿,又是一番滋味,李阿乱被这等顶着,也说不完整一句话,双手将铺盖扯破了,脚趾缩着都要抽筋。
  
  赵子胆在下面横把着,听李阿乱叫得如响驴一般,不知是自己那莲花白烧得李阿乱失了心神,胸中好生不爽,寻思平日要这厮如此叫唤,总要自己丢数个花样,试许多手段,才这般过瘾。老十二一个球样人物,那货还没自己一半锋利,怎搠得他叫得音都劈了。
  
  他心中这样寻思,不由得爬起来,前面拎住李阿乱头发,掐着两边腮帮子,道:"死淫货,叫得这等浪,引大爷来捅你!"
  
  李阿乱目光散乱,哪听得懂他骂甚么,他骂两句,见李阿乱毛茸茸一颗头颅只往下跌,干脆钳着他两边嘴角,自己也露出营生来,撇在李阿乱嘴边,强捺着也顶进去。
  李阿乱口内也经盐客与大蛇两遭,见赵子胆那物不由往后一缩,后面方帐房觉着下面屁股儿往上直凑,头上紧紧顶住,快美难言。
  
  赵子胆这里却不乐意了,恨不得揪人起来大扇耳光。幸他还有几分清明,硬掰过来看准了往里撞,直插入喉。他怕李阿乱不清醒咬了牙关,一手把着脑后,一手按着咽喉,专拣那喉头软肉,次次深插到底。李阿乱几次欲吐,都被他化解了,舌头被他擦都麻了,止不住口涎流到下巴,滴滴答答在床上又濡了一滩。
  
  这对表兄弟但有几个闲钱,尽喝花酒,分享花娘表子也不是一次两次,此时一前一后夹定李阿乱,各自埋头狠干,却有无比的默契。前面逼得紧些,后面就轻抽慢送,百般挑弄,后面珠子磨着痛了,前面就用手指钩舌头,惹他顽耍,直把李阿乱悬着不给个痛快,他二人倒各自泄了一回,换边再战,直战到天都黑了,这才收了云雨,一边一个倚住李阿乱歇了整晚。
  
  次日赵子胆和方帐房先醒了,看三个人蒙着一床大被,露出光溜溜肌肤,不由嘿然。赵子胆宿醉头有些痛,捧着头拽文道:"老十二,昨日可尽兴乎?"
  方帐房拱手笑道:"表兄款待,叨扰叨扰,改日买酒相谢,再来吃肉。"
  二人相视而笑,自觉着昨夜一番,风流无度,将许多斯文的名士,尽比了下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与方帐房一对儿表兄弟,将着李阿乱的身子,亲亲热热耍了大半日,次日起来,要行正事。
  
  李阿乱昨晚整醉了两场,晨起头晕得厉害,看外面日头便如鸡子儿一般黄里泛白,十分地萎靡。幸得赵子胆有先见之明,趁他未醒利索,扯着他身子与方帐房两个床边一阵乱顿,终于将剩的算盘珠子都淘尽了,再拿清油又抹一层。
  赵子胆见他手脚不稳,穿不得衣衫,只将被子一搅,卷在他身边做个窝儿,遮掩了要害,拍他肩膀道:"乱三郎,我与方表弟都议定了。他去禀了徐家,咱们再做些安排,事便成了。"
  
  李阿乱胡乱应了一声,赵子胆又道:"昨日那酒菜吃着可好,却是你接下的好生意。"说着腰内荷包拈出一小块碎银子,道:"昨日那两个使刀剑的公子哥儿,给了老大一块银子,通买了酒肉,还剩四钱在这里,三钱与你。"
  
  李阿乱瞧着有些糊涂,仿佛觉得哪里不对,赵子胆把那银子在他眼前晃一晃,笑道:"三文钱一个的肉馒头,只管成筐去沽。"说着将那银子塞在褥下,拱一拱手,同方帐房径自去了。
  
  李阿乱通没想清楚,然而实在累极,倒头又睡,醒来便扒去缸边喝水,再胡乱填些残羹冷炙在肚内,整整歇了一天,方才觉得好些。
  再过一日,他坐在房中,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将自家那身有些油渍的青布短打披了,望酒肉林内便走。不一时来到那沽肉的大树下,左右一瞧,果然龙纪双侠俱已不在,风吹树动,山泉叮咚,前日之事,仿佛一梦。
  他心下有些茫然,在左近翻检了半晌,好像那日近旁的树根上还有些白糨子,再有些树干上许多被刀剑劈的痕迹,这才信了前日确有其事,但恍惚觉着还是何处不妥,忘了些甚么要紧的事儿,左思右想,只是寻思不出。
  
  他这般坐着,不一时赵子胆拾掇着几盘绳索过来,见了他招呼道:"乱三郎,今日倒早。"
  
  李阿乱看赵子胆今日拿来的不是寻常索儿,掺了许多牛毛在里面,又粗又硬,格外吃得力气,见赵子胆拿那索儿只往他身上比,慌忙跳下石头来,道:"赵兄弟,这是做甚么?"
  赵子胆嘴角一掀,道:"还不是徐家预备下的,定要我带来使。那边答应下来,只要越快越好,还是我怕你身上不好,推了两天,订在后日戌时,此处相见。"
  李阿乱听了奇道:"怎地不去寻个宅儿,在这等荒郊野地里,到时候天也黑了,只见个影子,好生骇人!"
  
  赵子胆点头道:"他家只要做得隐蔽干净,不愿有人撞见,别说宅内,就是找个村户都不肯。我也是这般说,这林子里虽没大虫,天黑下来也有个旁的出没。若要怕里撞见人,申时、酉时过路的早去了,没过的也自投店,通没个人影儿,叫他只管放心。他家二公子好大气派,也不露脸,任我磨破了嘴皮子,只要夜深人静,恨不得能订在子时哩。"
  
  李阿乱乍舌道:"先听着还不觉得,果然人有钱了,毛病便多,到时候几个人在?"
  赵子胆道:"你我是不必提的,我家表弟也在,还有他家一个大管家,姓陈,并一两个小厮。"
  李阿乱点点头道:"人多就好,俺并不怕走夜路。只是上次被吊杀了,看着林子黑,着实心里有些发毛。"
  
  赵子胆摸着下巴上几根黄须子,道:"三郎放心,我和老十二都看顾着,那边陈管家听说也会些拳脚,妥当得很。"
  当下二人说话间,便将那徐家事交待了,再作那沽肉的勾当,觅些小生意不提。
  
  且说日转星移,转眼便到了徐家所托的日子,这一天赵子胆与李阿乱两个人不做生意,白日里各自歇了,只待天黑养足了精神,方好行事。
  他们如此这般,却憋杀了一个人,此人便是沽肉的把戏开张大吉之时,撞进网来,胡乱几笔便让价随水涨的黄栽桃黄秀才。
  
  这日天气闷热,到午后来了一片乌云,一场疾雨,方才清凉些。黄秀才闭了门户,读了两篇时文,自家要写,破得题来待要承题起讲,却觉得手下沉重如山,不由得掷了笔儿推开窗户,那雨后的清气,一片沁凉,吹得人也醒了几分。
  黄秀才脑中灵光一动,自家笑道:"噫!我竟傻了,连日茹素,肚内无油,理法不通,怎做得好文章?酒肉穿肠过,墨卷心中留,古人诚不我欺也。"
  说着将方巾摘下,长衫除了,换了件行事方便的葛布袍儿,袖几个钱儿,从后门出去,便奔酒肉林来。
  
  黄秀才一路走着,遥遥望见那林子真个幽深,不由心念那一桩妙事儿,随口哦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吟道此处顿住,思量后句"在水一方"并不贴合,双手以拳击掌,道:"嘻!竟有现成的典不用,可叹!"
  说着又念道:"野有死�,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兮,无使�也吠。"得意洋洋,一路踏入林中。
  
  他想着美人淫奔,男子相诱,林中野合,妙不可言。自己虽没拿着包了白茅草的鹿肉,求的也不是妇人,捧些铜钱儿,也有许多野趣,只是后面几句写美人儿相依,不许情人扯破衣衫,又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狗子。此处无犬,未免又差了些意境,甚是一桩憾事。
  
  (《诗经・召南・野有死�》有几种解释,这里胡乱编了凑趣,贻笑大方。)
  
  黄秀才脚程颇快,不一时便到了先前沽肉的所在,见那树还是原来模样,四周静悄悄一个人也无,树上却写着"肉肥价贱,三拾三文一片",不禁大惊失色。寻思怎地月余未见,便作价多出十倍去,摸摸袖内,一共得八九个钱,不禁庆幸此时没人,否则摸出这些钱来,岂不丢煞人哉。
  转念又一想,心道:岂有此理!上一回明明同赵光棍讲定了,我来还是原价,管甚三文还是三十三文,便成了三钱银子,三两银子,怎会吃那一套!
  他思定此事,便走到那溪边青石上,一撩前襟,端坐在石上待人来。
  
  不料左等右等,眼见日头渐渐下去了,依旧一个人也无,黄秀才心头那色火合着怒火,纷纷地涌了上来,再闷了下去,如滚水三沸,好不闹腾。
  他这般等待,心中也知今日此事定是不谐,然终有不甘,舍不得走,忽听得远处似有犬吠,再侧耳细听,又许多马蹄声,车轮碾压声,似有数辆车儿载着重物向这里来,不由得大为诧异。
  
  须知世间镖客行商,都是白日赶路,晚上打尖,防着贼人剪径,野物伤人。此时天已擦黑,还有人押了车马入这林子,却有几分蹊跷。
  黄秀才想到此处,自家有几分惧了,站起身要走,忽然眼前一花,对面多出一个人来,唬地黄秀才阿也一声惨叫,腿一软,又倒回那石头上坐着。
  
  你道黄秀才因何害怕?实是此人相貌奇异,双眼如金鱼般鼓胀着,略有些凸,络腮胡子许久未刮,略有些腌�,身上穿一领乌忽忽镶边袍儿,手上擎着一杆亮晃晃精钢短枪,昏暗里瞧着,只将那短枪改作判官笔,就是那吃小鬼儿的钟馗,饶是黄秀才只信圣贤不信鬼神,也吓得神魂都散了一半。
  这人也盯着黄秀才猛看,两道浓眉皱成一团,口内喃喃骂道:"姓赵的破落户果不能成事,留了个鸟穷酸在这里晃。"
  说着手中短枪闪了一闪,指定黄秀才的鼻尖。若此刻樊雀儿在,睨见那枪,怕不要赞声儿好一杆断魂枪。可惜此处吓断了魂的是黄秀才,口中一张一合,翻来覆去只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这人却是徐二公子的心腹陈管家,他见惯了风浪,也会些刀枪棍棒,此时已是酉时,陈管家吩咐车马缓行,自家拎了短枪,先到约定之处探上一探,却正撞着黄秀才,不禁心中大骂方帐房和赵光棍挑的好地方,竟令徐二公子这等屈尊亲来。
  
  欲知二人此番如何交待,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上回说到黄秀才要泄心头一点邪火,袖些钱儿来寻李阿乱,却因了徐家事,没等来人,反撞上掠阵的陈管家。
  黄秀才见陈管家容貌凶恶,手持一杆精钢短枪,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连叫饶命不止。他见那枪尖只在自己眼皮前乱闪,口内结结巴巴说许多讨饶的话儿,甚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不过那些俗套,又口齿不清,夹杂许多之乎者也,愈发令人不耐。
  
  陈管家自知主家将至,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欲与他多纠缠,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滚!"
  黄秀才撞着人家行事,只道定不能善了,不料被轻轻放过,心里暗道侥幸,转身要走,不料瞥见两个人向这里来,当先那人脚下一跛一拐,正是赵子胆,落后那人身子壮硕,肤色黢黑,手脚颇长,不是李阿乱还是哪个。
  
  黄秀才见著此二人,虽谈不上喜出望外,也收了几分惊。陈管家早迎了上去,道:"好个赵七郎,竟不将我家公子的话放在眼里,叫了人在此闲耍。"
  赵子胆本在笑嘻嘻唱喏,听他口气不善,果转头见黄秀才扒起来,在一边探头探脑地同李阿乱对看,李阿乱却也记得黄秀才,心道:这不是上次拿个扇子在手里舞的穷书呆子,怎也在此处,难不成是徐家请下的?
  
  他二人这等浑看,恰似王八瞧绿豆,对上了眼。赵子胆忙向陈管家道个罪,顺扯了李阿乱一把,才对黄秀才道:"黄相公,今日咱们不做生意,您自便罢。"
  赵子胆此一句冷淡至极,黄秀才早因上次之事颇有怨气,见他连正眼都不看自己,只得憋着火低声道:"小可明日来便是。"
  赵子胆凉凉道:"荒郊野地的,黄相公还是少来这里顽,当心送了小命儿。"
  黄秀才怔了片刻,一口浊气噎在喉中,脸色忽红忽白,甩袖道:"气杀吾也!"掉头便走。
  陈管家见他二人如此,倒看着有趣,笑吟吟拎了短枪,也不再睬那穷书生,随他自去。
  
  黄秀才大踏步地走出里许,想着肉价已涨,如今赵子胆已是不待见他,日后来沽,定要刁难自己,又想刚才那副小人嘴脸,天黑才偷偷约在这林内,定是接了大生意,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小人得志,实在猖狂可恶得紧!
  他虽晓得此处不便久留,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胆子便大了数倍,竟偷偷地兜回去要瞧上一瞧,那几人作甚勾当。
  他自除了鞋子掖在腰上,放轻脚步,见前面隐隐有光影人声了,选定左近一棵大树,将少时爬墙偷溜出门的本事拿出,吱溜几下已攀在树上坐下,扶着树干尖着眼,往下观看。
  
  只见树下停了一辆卸了马儿的青幄车儿,稍远处又两辆大车,四面用黑帷罩着,不知其内如何。
  黄秀才毕竟隔得远了,赵子胆却正对着车儿见礼,自然看得真切。那马车也不知如何构造,只觉着比寻常车儿大着数倍,青幄上织着暗绛色的纹路,四角挑着小小的羊角灯,车帘却用细细的湘妃竹,端得是富贵人家精细雅致的做派。
  
  赵子胆垂着头这般偷觑,李阿乱看在眼里,却只觉得马车甚大,徐二公子是个惯会享福的人。
  此时陈管家与方帐房一左一右,傍着李赵二人立定,马车旁侍立着两个青衣僮儿,远处车马旁另有几名健仆伺候,一行人在这荒林子中聚了,倒像江湖人暗中交易红货。
  
  李赵二人叉了手,车中的徐二公子却并不露面,隔着帘子道:"李壮士,你可知徐某所求何事?"
  
  他此言问得直接,方赵二人对看一眼,俱不吭气,只瞧李阿乱。李阿乱见人都瞅他,只得把胸脯一拍,道:"左右不过那事,俺应了。"
  
  徐二公子听了微微一叹,道:"既然应了,徐某便不多言,且将尊臀现出一观。"
  
  他语音低哑轻柔,咬字略有些模糊,倒有似几分纪少侠的吴音,只是马车离得远了些,遣词用字又偏文,李阿乱竟不知他说的甚么,还是方帐房偏过头,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哼道:"主家叫你献出屁股来瞧,快去!"
  另一边赵子胆在他腰上猛地一搡,李阿乱跌撞几步,已到了车前,抬眼见车旁两个僮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大窘,涨红了脸,手放在裤带上欲解不解,又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终于一狠心把下身衣物褪了。一时间远近数道目光都盯着他光溜溜的腿子,黄秀才只恨离得远了,瞧不细致那两腿之间,手把树干,只将树干当成李阿乱硬硬的大腿,揉搓不止。
  
  徐二公子在车内嗯了一声,就有一个僮儿将竹帘卷了些上来,才看见帘子里面另有一层淡蓝色的薄纱,袅若轻烟。又一个僮儿取出一对鱼尾嵌珠的小金钩子来,将纱拂开勾在两旁,徐二公子依旧隐在帘子后面,只伸出一只手来,向着李阿乱招了招。
  
  这只手竟比胡笑之的手白着三分,更细着三分,指尖苍白,灯火映在花瓣般的指甲上,微微闪光,宛若好女,只是在这夜里忽然从车中伸出,未免又带了三分阴森森的鬼气。
  
  李阿乱被他这一招吓得退了半步,又见两个僮儿抿着嘴,笑容更大,只好硬着头皮蹭上前去,转过身,撅起腚来,供人赏玩。
  
  徐二公子似端详了许久,又嗯了一声,忽道:"药。"
  
  便有一僮儿捧着只白玛瑙盒子过来,盒盖上雕着一对缠枝莲花,揭了盖子,里面却是些淡黄色的软膏,徐二公子蘸了些儿,忽然伸手抚上李阿乱双臀。
  李阿乱只觉得后边似贴上一块薄冰,冷澈心肺,徐二公子已将那药膏在他屁股上抹开,低声道:"别动。"
  
  说着扶住臀儿又涂,他抹得甚是细致,整个屁股上俱涂了厚厚的一层,又剜了好大的一块,沿着股缝缓缓地填了进去。李阿乱不知那膏儿是甚么,只闻着腥得很,滑腻腻地推了一大块入肠中,徐二公子的手指也跟着送了进来,停著不动,李阿乱先觉得凉,又觉得有些发痒,望他动动儿,不由自主向后一晃。
  
  徐二公子的手却忽然缩了回去,淡淡道:"茶。"
  
  李阿乱不解,见两个僮儿不知从车后哪里捧出一只银盆,又一个取了只银瓶出来,正琢磨着为何要茶,便见僮儿将瓶中水注入银盆中,色泽澄黄,却是些微温的茶水。一个双膝跪地,捧着盆举在车前,另一人早就放下银瓶,取了雪白细软的布巾候在一旁。
  徐二公子将双手都浸在茶水中,不一时接过巾儿,将双手都揩抹净了,缩回车中。
  两名僮儿忙着将车帘放下,用极小的鎏金铜狮镇角压着,这才将盆中茶水远远泼了,收拾巾瓶盆盒,又拿出些香饼儿,燃了搁在车角儿上一只的紫铜仙鹤嘴里,再使不知甚么制的素绡扇子缓缓地在一旁扇着。
  
  李阿乱半撅着屁股扭头望,哪里见过这般做派,看得眼花缭乱,想道:俺地娘也!这真个是男人,不是哪里来的公主娘娘?
  赵子胆上次乃是外堂隔了好几层答话,此时亲见两个僮儿流水介伺候,也十分愣怔,还是方帐房捅了他一下,低声道:"七哥,该行事了,成败在此一举。"
  
  但见远处几个健仆已经揭开大车上的黑布,一名犬奴身披缀了许多铁片的皮甲,牵出两只嘴衔铁笼,几与人高的巨獒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应下了徐二公子之事,转眼便见旁边大车卸下两只巨獒来,这巨獒产于西北高地,力大无穷,凶悍无比,此时暗夜里显出形来,真个体大如驴,毛长如毡,口上铁笼内露出猩红的舌头,四只眼睛发出幽幽玄光,喉咙内呼噜有声,竟不似獒犬,反像甚么不知名的上古神兽。
  
  原来这徐二公子素有洁癖,最厌人沾身,却因奇遇得了两獒,自小养在身边,极为亲近。那两獒渐渐大了,一餐要食数十斤生肉,奔跑如飞,啸声如虎,徐二公子才在宅后圈出极广的一块地,筑高墙大院供二獒居住,还遣几名犬奴照料。獒犬极认主,除了徐二公子,旁人近身不得,犬奴也须涂了药物穿了铁甲才敢上前。
  只是二獒渐长,到了那情动之时,这两只獒犬却皆是雄的,交尾不得,日日在院中躁动不止,低吼连连。徐二公子心疼二獒,不惜千金求一只牡獒,终不可得,只得先将两只极大的牡犬放在院中,不想那两只牝獒打小只见徐二公子一人,并不识同类,丝毫不知怜香惜玉,只当那两只牡犬是野物,片刻便撕扯了。徐二公子无奈,又寻几只狼来,也被二獒咬得粉碎。其后发情数日,几次将犬奴扑在身下,吓得几个犬奴终日惶惶然,但求一去。
  徐二公子无奈之下,终将主意打到活人身上,只是獒犬性残,獒鞭难当,若使女儿家去,非死即疯,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又有哪个愿以身一试?只李阿乱一个不知所以,胡乱撞来,徐二公子即刻应了,趁天黑携了两只爱獒,前来赴约。
  
  赵子胆与方帐房虽早知有此巨獒,见得真形,虽有犬奴看管,又有铁链锁牢,依旧两腿发软,勉强作个镇定模样,况李阿乱乎?他平素呆头呆脑,此时也知大事不好,裤子也不提,嗖地一声窜到赵方二人身后,双目大睁,颤声道:"这、这、这是甚么?!"
  赵子胆站得笔直,正色道:"乱三郎,这不是你承下的活儿,快些上去,休要惹徐爷笑话。"
  李阿乱只把头作拨楞鼓般摇,大声道:"你哄哪个咧!这是二郎爷爷的啸天犬,俺上去便被撕得稀烂,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他这话说得响亮,连树上的黄秀才都听清了。半晌才听车内徐二公子轻轻一哼,不知是笑是怒。
  
  赵子胆听得这一哼,怕惹怒了徐家黄了生意,丢一个眼色给表弟,沉下脸来,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三郎这是要临阵脱逃么?"
  李阿乱四下一顾,见犬奴已驭着两条巨獒到了左近,旁边陈管家双目炯炯,虎视眈眈,才知赵子胆不是玩笑话,双指一骈,点着赵子胆道:"呔!赵瘸子,你揽下这等营生来,岂不是消遣老子!"
  
  赵子胆冷笑道:"千辛万苦觅下的生意,你却要反悔,焉知不是你消遣我们这些兄弟?"
  李阿乱也怒了,急道:"天底下岂有把兄弟送到狗嘴里的,俺要拆伙!"
  赵子胆早变了脸色,道:"乱三郎,实告诉你,这桩生意,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话音刚落,一边陈管家髭须尽张,手中断魂枪望他搠来,李阿乱脖子一缩反身便走,陈管家枪尖儿早挑中了后领,横着拖过来就是一交,正跌在那溪边大青石下。
  方赵二人不待他起身,一边一个按住,屁股朝上,使几捆牛毛绳子,大青石上绑得牢牢地。李阿乱口中大骂不止,赵子胆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麻核儿来,采起李阿乱头发塞定。
  当日李阿乱遭难,也约莫这个时辰,身缚绳索,口塞麻核,在此地千盼万盼,终于等到赵子胆救他,此时却是赵子胆依样画葫芦将他绑了,卖给徐家,佛语有云: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这一事也是李阿乱命中定数,推诿不得。
  
  当下犬奴牵了那两獒上前,解下链条,二獒呜呜两声,都扑去在李阿乱臀间嗅来嗅去。
  原来徐二公子也怕伤人性命,特备那淡黄膏儿涂在李阿乱身上,二獒嗅了这膏药,才不当他是口中食,只作同类。再将双獒口上罩了铁笼,四爪缠上厚毡,便如除了獒犬的尖牙利爪,方敢牵出与李阿乱一试。
  
  这两只巨獒各有称号,一只作横江元帅,一只作镇唐将军。徐二公子爱犬心切,竟亲帮李阿乱涂药,他触着李阿乱股上肌肤,胸中好一阵闷呕不止,强压了吐意坐在车内,隔着帘子静观其变。
  
  那膏甚是金贵,其中掺了雌獒尿液,二獒嗅在鼻中低吼出声,兴奋不已,伸舌去舔沾满了油膏的光屁股。李阿乱吓得浑身猛缩,口中麻核儿都快咬碎了,可惜双手被牛毛绳子捆定了,又压在身下,挣不出来,惊惧间横江元帅引颈一嗥,将李阿乱扑了在身下。
  那横江元帅足有百余斤,立起来比人还高,如一条大虫般扑压上来,虬劲的前爪拍在李阿乱肩上,铁笼正撞在李阿乱颈后,隔着铁笼露出森森白牙,鲜红的舌头吐出来,一口腥膻的热气正吐在李阿乱脖颈中。
  李阿乱被这口气吐得肝胆俱裂,只道啸天犬要咬他后颈,欲再扭头便是将咽喉送去,终于双眼一翻,厥了过去。
  那犬奴见他四肢瘫软,也十分害怕,上前要锁镇唐将军,镇唐将军喉中一声低吼,纵到李阿乱身前,扒着在他脸上乱舔。
  李阿乱身上那横江元帅早已急不可耐,獒鞭昂张,后肢疾蹬,狠狠挺刺入李阿乱壶内。那獒鞭带了倒刺,但爬在牡獒身上求欢,任它怎么挣扎吠咬,非到不泄拔不出来。横江元帅情动如沸,绿着眼睛趴伏在李阿乱身上欲咬他后颈,却被铁笼阻了,只好吐舌头在他头颈上舔来舔去。
  李阿乱晕了不过片刻,便觉得后面如有人拿刮鱼鳞的铁擦子乱捅,身上又如压了整座山,慢慢地醒转些,迎面便见一只啸天犬凑在他头边,湿热的舌头搭在他脸上,三魂中本飞了一魂出去,那剩得两魂又有些散了,眼睛翻白,便要再晕,谁料横江元帅猛地一刺,痛中带痒,钩着他几缕魂魄悠悠转了回来。
  李阿乱既睁了双眼,想再晕也难,横江元帅带倒刺的兵刃牢牢扎在他肠子上,真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泪鼻涕齐流,都被镇唐将军摇着尾巴舔了去。
  
  灯光火影之下,双獒便如地府来的食人恶犬,围着一具健硕的身子嗥吠耸动,时不时夹杂几声李阿乱压抑的悲鸣。犬奴提着链子站在圈内瑟瑟发抖,手中铁链铿锵有声。其余众人莫不聚精会神,只看二獒一人如何交尾。
  
  黄秀才先在树上离得远,看不清徐二公子动作,这一番却能坐在高处看了个真真切切,一面觉得眼界大开,一面又觉得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眼见着先交尾的那只狗子弄了两遭,终于被犬奴套住链子吆喝着带开,另一只狗子又弄了半个时辰有余,待终拔出獒鞭来,已是带了血,一条暗红的痕迹直拖到装狗儿的大车上。
  
  李阿乱已是昏迷了,连徐二公子如何走的都不知晓。赵子胆见方帐房引着徐二公子的青幄车儿当先,陈管家押着两辆黑布罩定的大车镇后,忙走到李阿乱面前将索儿卸了。
  
  李阿乱被他折腾数下,有些醒了,双眼微睁,却听赵子胆寒着嗓子道:"乱三郎,今日却害我丢脸,真不仗义。我与老十二先去了,改日再将徐家的赏钱分你。"
  
  说着将绳子挽在手里,径自赶去徐家讨赏,只把李阿乱搁在大石头上吹冷风。
  
  黄秀才等车马声都听不见了,方摸着下树,却不知刚刚避过一难。
  徐二公子驯养的那两只獒犬何等敏锐,若察得他在树上,一时依野性咬了下来,便坏了他一条人命。实因刚下过的这场雨淡了气味,又在下风处有些远了。那两只巨獒一心扑在李阿乱身上,才没咬出黄秀才来。
  黄秀才自不知这些,他下地不够稳当,跌了一交,只嫌这雨下得不好,树上太湿滑,地上太泥泞,爬起来正正衣袍,掸掸泥土,便走来看人是生是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上回说到赵子胆恨李阿乱当众让他难堪,想煞一煞他的气性,故意撇下人走了,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让黄秀才看在眼里。
  
  黄秀才本想二人乃是一伙,见赵子胆只奉承那富家公子,竟不顾李阿乱死活,不禁动了胸中一点侠义之气,跳下树来。他走到李阿乱身前试探鼻息,只觉两道热气直喷在指上,又粗又重,倒吃了一吓。
  黄秀才见人还有气,略放了几分心,伸手在他肩上推了推,唤他数声。李阿乱已然清醒,见唤他的竟是黄秀才,也有些惊奇。他此刻全身无力,后面火辣辣地痛楚不堪,便挣一挣都难,黄秀才忙舒着手扶他,只是读书人手上无力,李阿乱身子也有百把斤,如何撑得起来。
  
  李阿乱被冷风一激,全身发抖,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格格有声。他身子再壮也禁不起这冷风入体,心想若不快些找个避风之所,怕是要死在这里,只得勉强张口道:"黄、黄相公,你扶不动俺,劳烦找根粗枝子来,俺、俺拄着还好些。"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黄秀才凑在他耳边才听清,疾忙在邻近寻了根极粗的树枝,将旁余的枝桠都撅了,做个拐棍模样,递与李阿乱。
  李阿乱接在手里,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撑起来两腿一阵软,幸有黄秀才在另一边搀着,方没一头磕回石上。他此番伤得重了,后面一动便剧痛难当,因此走得极慢,向西一步步蹭了又有半个时辰,终回到土地庙侧殿。
  黄秀才扶他在炕上俯着,见他满额是汗,后面又扯得裂了,洇出浓红的几道,不禁悯然叹气,将油灯点了一盏,移在炕头,又去厨下拢着了火,烧了一锅热水,喂李阿乱喝了些。
  李阿乱热水入腹,缓了过来,黄秀才问道:"壮士认得小可姓黄,小可却不知壮士怎么称呼?"
  
  李阿乱见黄秀才没认出他恶猢狲,也不敢自报名号,只说姓李行三,家里遭难,在这破庙栖身,自思也不算骗人。
  
  黄秀才在床前作揖道:"原来是李三哥。"
  
  李阿乱也没力气还礼,只点个头,只听黄秀才正色道:"今日既见着这事,小可却有几句话要说与李三哥听。这赵子胆实是个大恶人,平日诸般坏事都被他做尽,四方乡邻都厌他怕他,三哥往日与他交好也罢,现吃了这般大亏,还是与他散伙为妙。"
  他这番话却有私心,自忖李阿乱虽与他没搭过两回话,总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这样一副上好的身子骨儿,被几只狗子弄死了,也太可惜。统共儿也才弄了一回,还被赵光棍搅局,不够痛快,既知了李阿乱的住处,须等李阿乱养好了伤,再想个法儿赚开赵光棍,才好痛快一试。
  
  李阿乱听得黄秀才如是说,也重重一叹,道:"俺岂不知赵瘸子是这等人!只是他也算与俺有恩,虽平日算计得多些,也容得他,哪晓得今日做下这等鸟事!俺实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先要养好了伤,再作计较。"
  
  黄秀才见李阿乱如此应答,心中也喜,只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说着扶李阿乱趴伏下,吹熄了灯,自在厨下柴草堆边凑合了一夜,等天明寻些梗米熬些薄粥,又寻了一小碟春不老腌黄豆拌在粥内,摇醒李阿乱,二人吃了,黄秀才作辞道:"三哥且放宽心,好生将养,过几日小可再来探你。"扑打几下身上的灶灰,寻着路慢悠悠地走了。
  
  李阿乱身上四处都痛,只得回床上趴了一天,正睡到酣处,恍惚有个白衣人站在床前,以袖掩鼻,道:"哪里招惹得一身狗子臊气,可厌得很!"
  李阿乱虽在梦中,也觉得几分羞愧,闻着身上的确味道不好。忽觉得后面一阵清凉,如洒了甚么柳枝甘露在上,股间火烧火燎的疼痛便下去几分,散出去的三魂七魄也跟着归了位,等到睁眼已天色大亮,竟又睡了一整夜。
  李阿乱扭头摸摸后面,却真好了不少,心中感激,想着观音娘娘见俺受苦受难,梦中显了灵,日后定要烧高香奉三牲拜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黄秀才助了李阿乱回到庙中,那厢赵子胆循了徐家车马,到了徐宅,惴惴等了有两顿饭功夫,才见方帐房从角门出来,笑迷迷道:"成了。"
  他本就胖,此时笑得狠了,若不是脸上没几个褶子,竟分不出哪条缝儿是眼睛,赵子胆知此次油水肥厚,大喜过望,便到方帐房房中,兄弟两个吃了一夜酒。次日起来,又烫了两个合汁吃了,方帐房拿出一包银子交给赵子胆。
  
  赵子胆得了银子,也不回镇上,摸到县城内叫了几个相好的暗娼,鬼混了整晚,又兴冲冲归来拉了方帐房去镇上喝酒,途径酒肉林,顺路到土地庙望一望,见李阿乱好好躺着,倒有些惊奇,板着脸道:"乱三郎,徐家这差事,实是抬举你。谁料到你上不得台盘。"
  方帐房推了赵子胆一把,笑着接道:"七哥说这些扫兴事儿作甚?李家兄弟造化大,主家喜了你,也不计较这事,下次咱们照旧行事。"
  李阿乱也懒待与他们搭话,只哼了几声。赵子胆以为他服软应下了,肚内暗喜,取出五两银子来,说是徐家谢仪。
  
  原来徐二公子早许下了一百两银子来做成此事,方天雷拿着算盘花差一摇,瞒下大头儿,只说三十两现银。到赵子胆这里,又二一添作五,分了五成去,变作十五两。
  赵子胆在床前再开篇细账,算与李阿乱听,某年月日吃半只火腿并酒食若干若干,某年月日吃一只肥鸡并汤水若干若干。二人开业以来也有数月,李阿乱贪嘴吃得又多,整又算出十两,两边一扣,这桩徐家的好生意,统共只饶出五两银子在李阿乱手里。
  
  赵方二人俱觉自己慷慨万分,竟介绍了如此一桩好生意,还要李阿乱做东。李阿乱被吵得眼晕,没奈何,又饶一两银子与二人做浇裹。赵子胆再买些惜福楼的上色酒肉,与方帐房扛到庙里,吃了一席,李阿乱伤口不曾好,只得趴着咽些寡淡的汤水,其他的尽被方赵二人嚼了。
  方赵二人酒足饭饱之际,是否会不顾李阿乱伤势,扯来插上一插,便不得知晓矣。
  
  再讲黄秀才此人虽有许多不堪,却有几分呆气,有时也做两件任侠之事。他回到家中,越想赵子胆旧日欺善霸良,明诓暗拐,坏事做尽,十足可恶,就越立意要挺身而出,为民除害,又想李阿乱光光的两股内血迹殷然,十足可怜,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非做不可。
  
  黄秀才愤慨之下,心生一计,次日便写一张状纸,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县城,在龙阳县衙寻两个作衙役的远亲,要专告赵子胆一人。他怕告不倒赵子胆,又道:"小弟见他近日得了一注横财,白花花足有几百金哩!不知抢了哪个。"说动了二人,照样撺掇了知县身边一名姓熊的师爷,预备次日呈上,到时候堂上堂下几个人共敲边鼓,也好说话。
  
  毕竟这状纸怎生呈与县令,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上回说到黄秀才血性上来,誓要为乡里除了赵子胆这一害,写了张状纸,走来龙阳县衙。
  
  那龙阳县地处洞庭西滨,自古也称汉寿,到了这一朝乃是以州降县,县城离着洞庭湖不远,比之龙阳镇又繁华得多。那县衙就设在城南,离着城隍庙只三条街,也经数朝修葺,占地极大,威严肃穆,颇有几分气势。
  
  这龙阳县的父母官姓乔,生得豹头环眼,好不威猛,只是咧开嘴来,一口天赐的龅牙,两颗门牙曾因了一难磕去,又镶两颗大金牙,因此上通县城的百姓都私下里唤他"金牙乔县令",又怕事隐了他的姓,只叫"金牙龅",又因他刮钱狠,但凡有讼,必挤得人身上无血,袋内无钱,干脆便称作"金钱豹"。
  
  那乔县令这日也奇了,刚刚入梦,便见一白衣观音站在他床前,道:"县北赵子胆设计害人,造孽太多,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命你将其捉拿归案,严惩不贷,便许你下世得个好胎,依旧托生在富贵人家,享人间至福七十年,再度你上天做神仙。"
  
  乔县令得了这梦,心中蹊跷得很,次日却见熊师爷托了一张状纸,附耳如此这般说了一回,乔县令瞧那状词,告的是市井奸棍赵子胆,正与那梦合了,忙叫升堂。
  
  待升得堂来,黄秀才站在堂下,叫了声乔青天,便叙冤,称乡试在即,生员往亲戚借盘费,某年某月某日途经县北某林,被赵子胆如何拿住,如何夺了十两银子,说得煞有介事,便如亲身所历。
  乔县令也知赵子胆是个刁棍,只是早年赵镖师名头颇正,前面数任看着赵镖师的情面,都不曾动他,心道:"既有此梦,赵子胆非除不可。秋闱在即,这穷酸不中也罢,若中了举少不得要打点,倒叫我先送份人情与他。"
  
  乔县令主意已定,竟不来榨黄秀才的钱,即刻出了火签,命拿了赵子胆归案。黄秀才两个远亲心领神会,接了签点几个心腹,来到县北龙阳镇畔,寻着赵子胆两间屋儿。
  赵子胆土地庙中与方帐房两个闹了一夜,刚回房中补眠,被几个衙役如狼似虎搡在床上,屋里搜了一遍,寻出白金二百两有余,又几包绸缎衣服,几张字契,才把房子封了,取锁链套住赵子胆,扯去县衙交差。
  
  乔县令胡乱审了片刻,也不听他诉冤,即刻打了二十杖,先收在监里,起出赃银来,十两归了黄秀才,其余的皆充了公,虽是充公,不过充到县令县丞并师爷衙役等的囊中罢了。
  那些做衙役吏人的也有两个同赵子胆交好,却喜他并无靠山,反正有银子入账,往昔交情也不过尔尔,都乐得后事干净。
  
  乔县令立意要治死赵子胆,转念又想:本官为民除害,也算功德一件。只是观音大士既点化本官,岂不知是为了这秀才?莫非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定要高中的?
  他想到此处,对黄秀才越发和颜悦色,退堂后宽了官服,治了家宴请黄秀才,席间携着手说了许多勉励之词,临了又封了二两白金送他,道:"分俸些许,此番秋闱定要加意用功,荆州学道朱御史乃先祖门生,若今科高中,不日便是世兄弟了。"
  
  黄秀才被他一番话儿捧得高高,心内只道遇着了伯乐,真个受宠若惊,谢了又谢。他白得这许多银子,也想着秋闱近在眼前,定是火候到了,便欣然欲往,心内又着实放不下李阿乱,终究屋内翻出一物,再拿两钱碎银子,买了两只鸡并一些杂物,来瞧李阿乱。
  
  李阿乱出不得门,只靠赵方二人留下的些许食儿度日,猛可里见黄秀才推门而入,真个意想不到,差点跌下炕来。黄秀才问了伤势,也不待李阿乱招呼,熟门熟路提着肥鸡黄黍下厨。
  
  原来虽说君子远庖厨,黄秀才幼时也在富贵乡中长大,极讲究吃喝,后虽落魄了,却不肯亏待了口腹,自家也颇擅易牙之术,此时拎了一只鸡在手里,断喉放血,开膛拔毛,竟比作八股文章还要熟练流利。
  须臾间整治好了鸡,另将金华火腿取半臂长的一条,片得薄薄地。黄秀才又寻一口瓦罐,洗净了,将鸡合着片好的火腿,剁好的豆腐置在罐中,上面铺一层极嫩的鲜笋丁子,许多新择的山菇,瓦罐盖子上下盖定,再封一层荷叶,上灶煨着,下面柴火烧得旺旺地。哪消两个时辰,将只肥鸡煨得肉脱骨烂,精华尽化在汤里,香喷喷热腾腾盛出来一大碗,点了盐,撒上些葱花芫荽,端到李阿乱房里。
  
  黄秀才再将案桌石鼓都拖到炕边,焖的黄黍饭也盛了两碗,两只鸡腿都撕了,搁在李阿乱碗中,这才坐到李阿乱对面用饭。
  李阿乱晓得黄秀才是个斯文人,不敢造次,拿着箸子让了几回黄秀才,虽然腹中饥饿,倒吃得比往常慢许多。
  
  黄秀才举止虽斯文,吃得倒快,将米粒拣尽了便放下碗。李阿乱用大半碗鸡汤泡了饭,正挟了一筷鸡肋在嚼,见黄秀才似有话要说,忙将鸡肋丢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黄秀才嗽了一声,道:"李三哥,小可今日上门,虽有几分冒昧,实是有事相告。"
  
  李阿乱忙道:"黄相公休要客气,只讲便是。"
  
  黄秀才见李阿乱停住不吃,帮他添了汤,道:"这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三哥吃着,听吾道来。"
  
  李阿乱只得端起碗喝了两口汤,黄秀才便将他如何写了状纸,如何去了县衙,县令如何拿了赵子胆归案,俱讲了一遍,末了将乔县令助他那二两白金取出,交给李阿乱,道:"李三哥,赵子胆此番得了教训,必不会再来缠你。你既离了他,丈夫生于世间,两肩能挑,两手能劳,岂愁穿衣吃饭?这二两银子,你将去做个本钱,日后做些小生意,也好过这等无头的买卖。"
  
  李阿乱因着徐家事,已对赵子胆生出离反之心,只是胸中空有抱负,苦无良策,此时听了黄秀才一番话儿,且惊且佩,口内含着鸡汤,眼中噙一包泪,就要来拜黄秀才。
  
  黄秀才忙要扶,哪里扶得住,终究让李阿乱翻身拜倒,叩了四个响头。李阿乱两眼垂泪道:"义士,愧杀李某。俺空有几分力气,一个大字不识,却向来自称豪杰,今天见着这般行事,方知甚么是真英雄,真义气。"
  
  黄秀才摇了半日手,连称不敢当,又在怀内摸出一本册子来,道:"不瞒李三哥,先祖也出身草莽之中,留下几册武功图谱。只是传了几代,到吾这里只以进学为要,这些着实无用。三哥是武林中人,前日又受了外伤,小可便将这卷册赠予三哥。"
  李阿乱听了大惊失色,道:"这个是恩公的传家宝贝,俺怎当得起!"
  黄秀才微笑道:"自古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三哥练了这册上的功夫,既可强筋健骨,又可延年益寿,也好过封在吾家内结蛛网,生蠹虫。"
  
  当下揭过册子,指着封皮道:"这是小可祖上传下来的养生之术,名唤结发长生功。李青莲有云:'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诗仙说过的话,那是错不得的。"
  
  李阿乱见那册子上密密麻麻,尽是蝇头小楷,翻一翻也有几个光着身子的人,都是两两相对,摆出各种姿势,手足上串几条红线绿线,摇头道:"这些字俺便花千斤的力气也学不会,还是恩公自家练就好。"
  
  黄秀才一脸正色,无比恳切道:"不妨事,小可教三哥便是。"
  
  毕竟黄秀才如何与李阿乱练功,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上回说到黄秀才掏出一本旧册子来,道是祖传的结发长生功,要赠与李阿乱。李阿乱一字不识,听了这话,无限欣喜,忙吃罄剩的鸡与汤,将碗筷都撂下了。
  
  黄秀才揭开册子翻了几页,道:"这结发长生功乃西域武功,三哥瞧这图画上的红线绿线,便是手足脉络,这一个个黑点,便是身体要穴,吾且读几句你听。"说着念了几句。
  李阿乱从未见过武功秘籍,听他摇头晃脑,四字一句,艰涩无比,听得只是头大。黄秀才见他一脸迷茫,又选一旁注解念来。李阿乱听他文绉绉之乎者也,仍旧狗屁不通。只得开口道:"恩公,俺实是不懂穴位,你说的气海是啥?少三焦是甚么?周天又是哪里?俺听着晕。"
  
  黄秀才杂学颇通,早年也曾把来这册子,看着玩耍,当下一句一句,解释气海丹田是哪里,少三焦是甚么,周天又是甚么,直说的口干舌燥,李阿乱三句里才解得一句。
  
  黄秀才见不是法子,道:"咳!三哥,这结发长生功乃是双修之术,独练总不如二人同练。你记不住这许多,小可便一处处解给你听,如何?"
  李阿乱问道:"双修怎地?"
  黄秀才笑道:"双修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点着那成双的人像又道:"这双修之术,便需行房一二,与上次小可同三哥所行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要委屈三哥一场。"
  他话说得极委婉,边说边在李阿乱身上瞄来瞄去,李阿乱敞着胸,架着双手听他讲,愈显胸膛上油黑肥厚,臂上的腱子肉一块块结实紧绷,黄秀才看了心悦,不由自主抓着他上臂,道:"这处便是�会穴,属手少阳三焦经。"又笑眯眯摸了一把,道:"这处是天府穴,却是属手太阴肺经了。"
  
  当下黄秀才在李阿乱身上摸来摸去,他读书人不下地,手掌比常人细嫩得多,李阿乱被他摸地痒痒的,也不敢乱动,黄秀才一边翻册子一边指点,摸了几处,摸到背脊正中的灵台穴。李阿乱背心被他手指点上,忽然觉得那处大大一跳,接着便有丝丝热气冒了出来,黄秀才再往上点神道穴,那一缕热气也飘飘忽忽向上去了。
  
  李阿乱心中一喜,心神便分,那热气也没了,忙向黄秀才道:"这摸穴的法子倒好,恩公果然利害,俺们就双修罢。"
  黄秀才推辞道:"修习此术还须行房,小可实怕三哥练得过勤,加重了伤势。"
  李阿乱忙道:"俺说使得便使得!"
  
  黄秀才便等他这话,窃喜不止,忙将起首修习要诀背了一篇,说来也怪,他平日里背墨卷千难万难,此时却如有神助,过目不忘,顷刻便记得烂熟。当下挪开案桌,除了长衫,跳上床来,见李阿乱拱着腰,两片好臀将掩未掩,喷红可爱,竟好得差不离了。
  
  黄秀才不敢怠慢,扶着两片臀探进手去,伸指在他会阴处猛然一点,李阿乱阿也大叫,全身抖动,黄秀才忙道:"三哥,这开篇便要让先天之精合后天之气,行督脉通三关,你千万记得。"
  说着右手在他脊梁骨上一处处滑动,左手却伸到身前,揉他滑溜坚硬的小腹,道:"此处气海丹田,最是要紧,吾来帮你按按。"李阿乱只顾用心记后背穴位,岂知黄秀才有他心。
  
  黄秀才摸得得意,将自家棒儿掏出,在李阿乱两片鹅脯似的臀肉上可劲儿磨蹭,待终于摸到头顶百会穴,李阿乱已身上已俱是汗,小腹如火烧一般,只是生熬,黄秀才将他头颈扭转,道:"若通了任督二脉,到此内息便要沉到面门,须渡一口津。"说着握住李阿乱两颊,嘴对嘴啃了下去。
  
  黄秀才一口津液渡在李阿乱嘴里,舌头也送着进去,上下都咂弄遍了,那津口内盛不住,反溢出来许多,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黄秀才一一都舔了,趁机将李阿乱翻过来,道:"三哥,底下要再摸任脉,从你面门一处处摸下来。"
  当下从头至胸,从胸至腹,又摸一遍,最后重新将手摸在任脉的会阴穴上,微笑道:"只要打通任督二脉,这样走一遍,就是一周天了。"
  李阿乱有些迷惑,黄秀才手指一处处点到,他有时觉得热气被牵引出来,走了一会儿,又自消失了,这般古怪却不知如何说给黄秀才听。几根手指摸在他肠中也没觉察到。
  黄秀才身下[毛几][毛八]早直竖起来,忍得汗涔涔,还要道:"这心法口诀就是行房之际,想着体内真气如何游走。若不光在自己身上行走,还从两人交合之处走到对方身上,便是双修。"
  李阿乱依旧似懂非懂,黄秀才已捱不得,道:"三哥若能行,便先与小可练一回。"
  说着掰开两条长腿,正面压紧了,挺腰直捣进去,他肖想了许久终于得手,药炼过的[毛几][毛八]便如烧得滚烫的石杵也似,狠冲猛戳,直把李阿乱作个经年的石臼,恨不得捣出浆来,哪还顾得上行功,倒断断续续几声,嘱咐李阿乱好生修习。
  下面李阿乱哎唷数声,心中依旧想着那热气,迷迷糊糊,果觉得热气被牵引着流动了片刻,倏然散开,复又聚拢,便如几条活泼的小鱼,在血脉中穿梭,时隐时现,正自稀奇,忽然有一条鱼儿窜入旁流之中,顷刻手足都麻了,不禁大骇,结结巴巴道:"恩、恩公,俺动不得了!"
  
  黄秀才只顾抽拽,飘飘然叫道:"正是动不得才妙矣!"他乃积年的好手,这般行起房来定要闹到天黑,李阿乱既动弹不得,随他摆弄,岂不大妙。当下花样辈出,直弄足两个时辰,李阿乱里面被捣得发烫,酥麻难当,那行错了的热气才似又回了正道,渐渐散了。
  
  原来黄秀才先祖颇有奇遇,在不知何处得了双修的法门,那结发长生功博大精深,这传下来的一册只是些入门功夫,然而只这只言片字,便令李阿乱筋骨强健,气旺血足,寻常的跌打损伤,头痛脑热都奈何不得他,且有驻颜长生之效,此是后话。
  他二人皆不知那结发长生功若无内力相辅,又无房事相佐,贸然运功,定会手足麻痹,动弹不得。正法须辅以上乘内力,双修共进,否则一旦走火入魔,轻则癫狂痴呆,真气散尽,重则经脉寸断,爆体而亡。可他二人根本无半丝内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贪图行房并不行功,一个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识一字混沌难解,倒被歪打正着,黄秀才并无性命之忧,李阿乱也得了双修之宜。
  
  按此不表,且说黄秀才与李阿乱同歇了数日,将结发长生功一一教了,又走去镇上买些吃食,终于某日辰时将最后一页揭过,与李阿乱两个靠在床头,道:"三哥,今日这长生功便算教完,小可扰你数日,便要去了。"
  
  李阿乱万般不舍,道:"恩公怎地忽然言去?"
  黄秀才道:"实不相瞒,秋闱已近,读书人自古以举业为上,旁的都是杂务。小可寒窗已久,自觉火候到了,终要去试上一试。三哥你也务要寻个营生,不可再学那赵子胆劫人财物了。"
  李阿乱听了此言,不便相留,哭丧着脸道:"恩公,你若高中了,还来瞧俺。"
  黄秀才应下,穿了长衫,戴了方巾,吱呀一声推开门,眼见只白狐跳一跳,衔着骨头一溜小跑钻入林中,忙反身嘱道:"三哥,这荒郊野岭闹狐狸,这两日鸡骨头都被这畜牲叼走了。我风干了一只鸡挂在厨上,又晒了些草药。你将风鸡好好收了,明日再放些米和小葱,熬荤粥儿吃。若觉得下面痛,便将草药煎些喝。"
  
  李阿乱一一答应下,黄秀才还要将册子留与他,李阿乱道自己不识字,说甚么也不受,推让再三,黄秀才叹口气,将册子塞回袖内,道:"黄某就此别过。"
  
  说着深深一揖,径自去了。李阿乱瞅着他背影,几个转折,远远没在山林里。
  
  此一遇,正可谓:无心栽桃桃回春,应是黄粱梦中人。
  
  却说黄秀才了却一桩心愿,神爽目清,步履如飞,顷刻走到家中。他自小聪慧异常,只是无法定下心性,但若想做甚么,便定要做出番名堂来。此时掐指一算,离秋闱时日无多,即刻约下几个士子,订了赴荆州城的日子,再扫出两间屋子来,将墨卷全拣入其中,封了门,叫家人将食物清水俱隔着门递给他,用起功来。
  
  黄秀才家人见他这般,都甚欣喜,不来扰他,只盼着就此秋闱中举,登科入仕。
  
  黄秀才此番用功苦读,有何造化不提,再表李阿乱自黄秀才走后,几日便养了回来,想到今后打算,未免茫然若失。这一日出得门来,望山冈子上行得数里,忽然背后有人叫道:"李三儿,你怎在这里?"
  
  毕竟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伤好全了,离了土地庙,望山冈信步行来,忽听背后一人唤他,回身一顾,竟是许久不见的高屠户,但见他一手松松笼着扁担,下面搭两个空筐儿,一手理着腰间绦子,定是又担了肉去过几户人家,止剩了空筐要回转镇上。
  
  李阿乱见了高屠户,虽在意料之外,倒十分欢喜,两人唱罢喏,就地说话。
  高屠户见他形容萎顿,便问近况,李阿乱支支吾吾,答几句又没了下文。高屠户见他语焉不详,叹了一声,筐内拎副大肠出来,道:"李三儿,你既不肯讲,定吃了不少苦头。我送肉回来,只剩些零碎肠子,你拿去煮了吃。"
  李阿乱寻思着原听过吃哪补哪,老高送这一副大肠,莫非教俺好生将补肠子。他也不敢问,忙接在手里,道了谢。
  高屠户又道:"外面风头正紧,你不是歇在那西边土地庙里么,且多将养几日,不要四处乱串。"
  李阿乱见他仿佛消息灵通,忙问道:"老高,怎地风紧?"
  高屠户也不答他,道:"我听小黄秀才助了你些钱。再过几日,你把出来做个小本生意,也好过在这冈子上喝风。"
  李阿乱奇道:"你们认得?"
  高屠户拊掌大笑,道:"他常饿得发晕,到我后门赊骨头,怎地不识?"又道:"小黄秀才难得发善心,你便受了他的,也没甚么。我听人说他要应乡试,正发狠用功,顾不上你,不如我来照应一二?"
  李阿乱听他说得不似顽笑话,忙道:"俺练上乘武功,要与人双修,老高你会也不会?"
  高屠户愣怔片刻,忽呵呵大笑,笑得打跌,扶着腰道:"这双修、可、可深奥地很,我一个粗人,自是不懂。"
  
  李阿乱听他如此说,失望一回,高屠户笑唏唏地辞了李阿乱,挑着担儿下山去了。
  
  李阿乱拎着肠子,回转到破庙内,将肠子煮了两大碗,就着风鸡米粥,尽吃了两日,缸内的米又罄了。他四处寻了一回,扯出个褡裢搭在肩上,揣了银子,便要找个人家换些麦黍来。
  酒肉林本不是太平地儿,出了林子再走四五里才见人烟,李阿乱摸摸下颏上髯须又生了寸许,扎楞了满腮,宛若燕人张翼德再世,胸腿并那耻处却不知被麻脸汉子施了甚么邪术,竟就此光滑溜溜,寸草不生,虽然暑天十分凉快,却少了几分威猛之相,难副"恶猢狲"其名。
  
  然而李阿乱今时今日,得了黄秀才一番劝诫,满心只要从良,若没了满身长毛,人怎认得他是恶猢狲?由此反不嫌少了毛发,大踏步转过山冈,走不过数里,便到了往日与赵子胆两个赚人沽肉的所在,却惊噫一声,动弹不得。
  
  原来那沽肉的大树本被刮了皮儿,极好认的,却不知为何,贴了一张字纸儿在上面,掩了那十个大字。李阿乱见招牌被掩,虽已拿定主意不做那营生,依旧有几分慌乱,定下神来,细瞧了那字纸儿一回,见上面数行虽不认得,末后却盖了一方朱印。
  
  李阿乱心中存鬼,一见那朱印,慌了神儿,扭身拔脚便走,不想走不得数步,迎面正撞着一人,大喝道:""呔!哪里走!"
  但见这人皂绢裹头,脑后一对镀金圈儿,穿一领鹦哥绿团花缎紧袖武生袍,腰扎深青鸾带,足蹬鹿皮软靴,一双含威吊梢眼,满脸密圈细麻子,端得是风流侠士,无双无对,正是幽州大侠樊雀儿。
  
  李阿乱一见此人,两腿便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半步也挪不了,心中翻来覆去,只思道:阿也!怎么是他!他怎地又来了!越思越觉得屁股隐隐有些作痛,渐渐双股战战,立也立不住了。
  樊雀儿见他也不吭声,只是乱抖,定睛看了一回,忽露出极古怪的神色,道:"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按理此时与二人初见,已隔了数月,樊雀儿应早不记得李阿乱形容相貌,然则樊雀儿临去前整治李阿乱那一手极是得意,常常想着发笑,再回味那黑大汉一口红腚,睡着倒好。再一件,李阿乱身上浓毛俱是他除的,胡子留出许多,又和往日有几分相似,因此上认得清明。
  二人酒肉林再逢,都是只打个照面便认出对方,各怀一番心思,李阿乱听他问,不敢不回,却不愿失了气势,牙缝里硬挤着道:"俺此处生,此处长,自然该在这里。"
  
  樊雀儿皱眉冷然道:"你上次却说本不是本地人,家里遭了灾,才来此落草。"
  李阿乱支吾道:"家里遭灾,也是有的。此处生长,也是有的。"
  樊雀儿见他双眼乱瞄,双掌却捂着臀,向后直蹭,一想之下笑出声来,大声道:"上次爷爷的宝刀,你可想念了?"
  说着双手叉腰,故意将腰一挺,吓得李阿乱三步并作两步,逃到大树后,嘴里大叫道:"不要过来!"樊雀儿岂容他去,一手掀了肩膀,顺势揿在树干上,另一手摸定他两个卵蛋,往上一挤,嘻嘻而笑。
  李阿乱双腿间酸麻难当,慌乱之间双手乱舞,又被樊雀儿制住了,圈在怀中,笑吟吟道:"你这副贞烈模样,演给哪个瞧?上回那样浪才好看。"说着在他小腹上搓了一把。
  李阿乱被他手掌一覆,丹田内忽有热气牵动,才想起来新学了神功,还未曾用过。他胆气壮了,猛睁眼瞪着樊雀儿,双臂向外一挣,咬牙切齿道:"贼厮鸟!大爷不来睬你,你却来招大爷!再不放开,休要怪俺!"
  樊雀儿顺势松了他,笑迷迷道:"本以为你吃些苦头,会学乖些,没想到还是欠些教训。爷爷我只好照原样料理了。"说着双掌一错,如猛虎扑食,便要将李阿乱扑在身下。
  李阿乱岂容他近身,迈开半步,心中想着那长生功要诀,两股热气从丹田中嗖地窜出,却根本他不听使唤,斜着窜到不知甚么经脉去了。李阿乱瞬间觉得那经脉里如无数小刀子攒刺,惨叫一声,双腿一绊,向前就跌,结结实实被樊雀儿顺势搂在怀中,捏着嘴将两根手指送进去,扯出舌头来。
  
  樊雀儿并了二指,眯着眼道:"我有话要问,你老实回答,但骂出甚么脏的来,爷爷先剪了你的舌头!"说着手指发力,李阿乱舌头疼痛,全身却又因那乱走的热气,麻软成一团,只能呜呜两声,横眉怒视,恨不得将樊雀儿活剥了。
  
  樊雀儿剪着他舌头,道:"你既惯在这里剪径,刚才看到那榜文,可知近来有伙光棍同一个姓李的妇人,在此诈人钱财?"
  李阿乱听着似是而非,舌头又被钳住,又是呜呜两声,樊雀儿放了他舌头,又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李阿乱吃痛,歪着面皮道:"俺不识字,只认得那官印。"
  樊雀儿笑道:"谅你也不识!"扯着李阿乱到了树前,大声念与他听。这一念不要紧,直把李阿乱吓得连骨头都软了,本僵麻的身子不是樊雀儿扯住,早摊在地上。原来那字纸儿上道:
  
  龙阳县示:今有刁棍赵子胆,即赵七,借沽肉之名,行剪径之实,鱼肉乡里,滋扰良民,已拿获在案。另访得尚有女犯李氏在逃,通告各乡知悉,慎戒毋法,若有缉获人犯者,速解归案。
  
  下面盖着乔县令的大印,便是道李阿乱的索命符。你道乔县令因何知道赵子胆另有帮手?原来自拘赵子胆归案,过两日又抓了几个私盐贩子。那私盐乃是斩头的重罪,这几人却都是两淮盐客,辖在一个大盐枭手下。那盐枭也坐盐帮中一把交椅,与官府素有往来,此事一出早打点了人,要将此事了了。
  那几个盐客关在狱里,却被牢子听了一事,秉了乔县令。乔县令开堂一审,果然这几个盐客数月前曾至龙阳,于那县北的林子里,被一蹊跷事耽搁了行程,却是有人在路边行那娼家之事。
  一旁熊师爷掩着嘴与乔县令咬耳朵,说上回赵子胆捆在堂下打,确说另有个姓李的先困住来往客商,他再上去施计。
  乔县令惊堂木一拍,叫诸盐客供出李氏形貌来,好发下海捕文书,按图索骥,捉拿归案。那几人皆支支吾吾,说不出那李氏何等模样,问得狠了,只说未曾见到脸,生得倒粗壮。
  
  乔县令只疑是个粗壮妇人,或为暗娼,与赵子胆勾结,行此伤天害理的勾当,便究了这几个盐客"有伤风化,知情不报"之责,各自打了十板,又罚了许多钱,胡乱结了案。他也不再细访,发出告示来,只认那李氏是个妇人,张贴在各处。
  
  再有一桩,上回樊雀儿撞着李阿乱,只图快活一场,虽问名号,李阿乱自答是"恶猢狲乱三郎",因此樊雀儿不知姓李。
  
  李阿乱听樊雀儿念了官府榜文,心尖透凉,哑口无言,樊雀儿见他不吭气,两个眼睛乱转,疑心顿起,道:"你竟与那李氏是认识的?"
  李阿乱扭头支吾道:"俺、俺、俺真个不晓得。"
  樊雀儿心中更疑,贴身推了他一把,道:"上回只问了名号,却没细问你姓甚名谁,快说与爷爷听!"
  李阿乱吞吞吐吐道:"俺、俺也不知你的名儿,俺不要说!"
  樊雀儿眼中精光暴射,冷笑数声,道:"爷爷就告诉你,洗耳朵听了,吾乃幽州樊雀儿是也!速速报上名来,就饶你一顿打!"
  
  毕竟李阿乱如何答返樊雀儿,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伤已痊愈,出门闲晃,酒肉林中正撞着樊雀儿,又被他拿住了。樊雀儿上次走得急,并不知他姓甚名谁,此回只问他姓名。李阿乱见捱不过,急中生智,扯出娘家姓来,道:"俺姓朱,行三。"
  樊雀儿听了,将他通身打量一番,道:"原来是朱三官。"
  李阿乱见他眼梢上吊,似笑非笑,一阵胆寒,忙道:"俺都说了,快放了俺!"
  樊雀儿抿着嘴放脱手,李阿乱手脚还麻着,打了个趔趄又往前跌,又被樊雀儿接住了,笑道:"我的儿,你到底是要我放,还是不要我放,勾得人心里且痒哩!"
  李阿乱又羞又怒,面皮涨得通红,只是满脸胡茬,看不大出,樊雀儿乐得便宜,又摸一把,正把在他脉门上,嘿然称奇道:"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上次摸着李阿乱脉门,知道这大汉皮粗肉厚,只有几分蛮力,此时却体内隐隐有一道真气,虽微弱之极,还有走火入魔之相,却与平素所知行功的法门不同,颇为邪气。
  他皱眉冥思,李阿乱在他怀内挣了数下,依旧不能动弹,只得梗着脖子,心道:啥子刮目相看,你就剜了俺的眼睛,俺也不愿睬你!忽然手腕一痛,被毫不留情捏着向上翻转,抬头见樊雀儿双目如电,盯着他道:"你那日后,又撞见甚么?是不是见过那李氏?"
  
  原来樊雀儿见多识广,也知邪派武功讲究双修之道。这朱三只是个剪径的粗人,怎会体内忽然多了道奇异的真气,定是有人借邪派妖法,度在他体内。
  李阿乱听他问来,却不知怎生作答。那日之后,撞见的物什着实太多,这厮没头没脑地问,他却不敢没头没脑地答。至于那李氏,此地李姓是外姓,除自己一个,并不晓得有甚么姓李的,那告示上虽说这李氏与赵子胆行骗,却是个坤客,那便不是自己,想是另有其人。
  他心存侥幸,想那李氏不是自己,壮着胆子道:"俺每日只在这林子里走动,并没见甚么女娘。"边说边想:若有女娘俺就扯住睡了她,还轮到你问?
  樊雀儿料定他不肯吐实,这鸟人不识好歹,一回二回撞在他手里,正好腾出手段来收拾他,当下又是一阵冷笑,道:"你扯得好谎!"
  李阿乱见他不信,惊惶不已,抖着嗓子道:"俺、俺、俺说得都是真的!砍了俺也是这句!"
  樊雀儿把他往那官府告示下只一推,口内道:"你舌头都短了,还敢称真?"
  说着解了鸾带,蹬了软靴,武生袍两边扯脱,皂绢巾顶上摘落,只着一件清水锦织的贴身短打,就势将李阿乱按实了,在他耳边吐一口热气,道:"你不吐实,爷爷就陪你细细地审!"
  他这口气正正吐在耳中,接着便在耳尖一咬。李阿乱只觉耳朵似有火燎,脖子一缩,背心撞到粗糙的树干上,着实难受,见樊雀儿撕扯他衣裳,便想明白了,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贼厮鸟!说来说去,只是要拿老子作消遣!
  
  樊雀儿虽躲开了他这一啐,毕竟离得近了,面色顿变,手上使力,那青布短打应声而裂,撕作两半。
  李阿乱依旧动弹不得,樊雀儿见自己并没点他穴道,他却依旧不动,不禁啧啧称奇,摸着他深褐色的乳首撕扯亵玩,只捻弹数下,那乳首便硬硬立了起来,褐中透出点点血红。樊雀儿见此奇景,食指大动,又在他肌肉虬结的小腹上掐了数把,这才转到后面,用指探路。他练武之人,手指比寻常人更粗长许多,骨节分明,兼有许多刀剑磨出来的厚茧,与那幽窄滚热的内里互有碰触,顿觉妙趣横生。
  李阿乱努着嘴还要骂,樊雀儿忽然露齿一笑,腰里露出那口尺把长的营生儿来,狰狞滚热,鲜跳挺直,上面一道道紫筋遍布,便如那大虫身上的纹路一般,又增威武,又骇煞人。
  李阿乱曾与这肉大虫战过千余回,自然晓得利害,自思若这次再叫他捅实了,屁股便要做八瓣儿,然而退无可退,打又打不过,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绝人也。
  樊雀儿攥了他一只手,覆在上面,那营生儿便如活物也似,又跳又抖,李阿乱心尖跟着一颤一颤。樊雀儿见他脸色唰唰直变,也耍弄够了,一手将他翻过来按定,[毛几][毛八]顶上,又是噗哧一声,从头至根直插到底,略顿一顿,在内里又涨大几分,就着抽拽了几下。
  李阿乱虽有准备,却也当不起这巨物翻搅,不禁雪雪呼痛,樊雀儿腰力极强,每一拽都堪堪拔到尖儿卡在门上,每一插却要根上黑毛与卵蛋都贴上李阿乱屁股,直把李阿乱干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到后来下面都似摇散了,臀上糊成一片,口内不知喘些甚么。
  李阿乱此时也不是不经人事的雏儿,逢着樊雀儿依旧吃了大亏,实因此人也是天赋秉异,那两条獒犬都没有这等长久的怪力,两人翻滚良久,又是前后两回千余下,末后樊雀儿丢在李阿乱身子里,热热地溢出好些在外面,依旧不肯出来,压在他身上,戏道:"我的儿,这番消遣得如何?"
  
  李阿乱醒过味儿来,只觉屁股麻痛,那乱窜的热气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脚都能动了,忙着从他身子底下往外爬,却觉他双臂犹如铁箍一般,怎么也挪不动,只得还嘴道:"便消遣了老子,也无钱耍,还有脸称大侠,只好做贼哩!"
  樊雀儿沉下脸色,一手扼了他咽喉,道:"你倒有种!我听说人被勒死时那里最紧,不如叫我消遣一番,就此扼杀了,在这林子里作个孤魂野鬼才妙!"
  李阿乱觉得喉头越收越紧,大骇之下,双手用力抓挠樊雀儿的膀子,樊雀儿吃痛将他丢下,身下那根也顺着抽了出来,他伏地一阵大咳,鼻涕眼泪齐出,依旧强嘴道:"贼鸟人!你要杀就杀,怎地又停了手!俺李阿乱便做鬼也不放过你!"
  樊雀儿听了此言,脚尖抵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挑,李阿乱骂得正欢,被这一挑咬了舌头,痛得打颤,身子也跟着仰起。
  樊雀儿逼住李阿乱,森然道:"你方才说,自己姓甚么?"
  李阿乱念头一转,猛然醒了,悔得恨不得将舌头咬掉才好,张口嗬嗬数声。
  樊雀儿见他舌头似是伤了,微微出血,气消了一半,怀中掏出一瓶苗疆的止血药来,蹲下身托着李阿乱下颚,喝道:"伸出舌头来!"
  李阿乱痛得要命,岂肯张嘴,樊雀儿轻轻在他脸上打了一掌,道:"要命不要?不敷些药,你就憋着舌头往肚里咽血罢!"说着掰开牙关,胡乱在他舌上洒了些儿,收瓶入怀。
  李阿乱觉得舌上微凉发苦,血却止了,知道是好东西,方不吭声,樊雀儿两根手指捺着他额头,道:"你不姓朱,倒姓李?"
  李阿乱见此回实瞒不过去,狠下心来将头一点。樊雀儿嗤然而笑,道:"你与那姓李的妇人,怎生称呼?她是你家姊妹?"
  李阿乱疾忙摇头,樊雀儿又问几回,见问不出,干脆仰首将那官府印信榜文,又读两遍,待读到那"借沽肉之名,行剪径之实"两句,越琢磨越哪里不对,揪着李阿乱再问道:"我且问你,那赵子胆你认不认得?"
  李阿乱躲躲闪闪又缩脖子,被他揪紧了望上一提,没奈何只得点头。
  樊雀儿又问道:"既认识,他那沽肉的勾当你定然晓得,快与我细说!"
  李阿乱张口啊啊不止,樊雀儿怒道:"放屁!我这药粉千金难求,点上就好,你还不快讲,在这里装哑巴哄鬼呢!"
  
  李阿乱两边肩膀被他提着,着实疼痛,然又不敢不说,颤声道:"实、实是俺在前面吊着,赵瘸子在后面把风。"
  樊雀儿倒听得愣了,将他推一跤跌在地上,道:"甚么?"
  李阿乱只得大着舌头,将那沽肉的计儿说了一番,樊雀儿不听则已,一听之下,真个哭笑不得,斥道:"你一个汉子,粗皮糙肉,也学人来卖,丢杀人哉!"
  李阿乱心中愤道:嫌俺粗糙还要睡,杀千刀的贼鸟人![毛几][毛八]烂成疮才痛快哩!嘴里却道:"不是你写那几个鸟字,俺咋会与人唱这一出!这告示下面便是那字,俺说的岂能有假!"
  
  樊雀儿挥手道:"罢罢罢!我本路过此地,那知县京中有人,与我祖上相识。我承他个情,过来拿人,既然如此,只好捆了你去交差,可别怪爷爷我不疼惜你!"
  李阿乱自撞见樊雀儿,便自认运交华盖,霉气冲天,却没一刻如此时这般晦气,他还未伸手相抗,就被樊雀儿一指点翻,又防他骂人,再补了指哑穴。
  樊雀儿旁边早备下了绳索,将李阿乱捆得像个粽子也似,提着百余斤在手中,健步如飞,径投龙阳县衙。李阿乱被他提在手中,颠得头晕眼花,他晨起又没吃甚么,便被樊雀儿又打又□弄了许久,此时身在半空,肠胃都绞在一处,直呕酸水儿,肚内只问候樊雀儿并他家十八代祖宗,翻着花样儿骂了几轮。
  
  到了县衙还没过午,乔县令尚未升堂,樊雀儿与那县丞也认识,打过招呼,猿臂轻舒,将李阿乱丢在堂下,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毕竟李阿乱遇着此险,如何交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上回说到樊雀儿与李阿乱一番纠缠,终问出那乔县令榜文上所书的李氏,就是李阿乱无疑。
  世间床笫之事,多为露水姻缘,可怜李阿乱屁股还热,就被樊雀儿捆了,丢去龙阳县衙结案。樊雀儿与县丞说一番原委,径自去了,那县丞一声令下,两旁数名虎狼之役一拥而上,将李阿乱索儿解了另换上铁镣,就此收监。
  
  李阿乱昏头昏脑之间,被人从后面猛然一推,跄踉几步,跌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等扒起来抬头一望,见左右都是石壁,前面铁栅森然,旁边忽然有人道:"咦?这黑大汉怎地眼熟得紧?"
  
  他转头去看,那人推推身边趴伏在地的一人,道:"老兄快瞧,是谁来了?"
  另一人哎唷一声道:"莫推莫推,我痛得利害。"
  再旁边又有人骂道:"格老子的!咱将头绑在裤腰带上的人,还怕这几板子?阿也!"
  最后一声大叫,却是看清了李阿乱才惊讶出声。原来这同牢收监的五六个人,竟都是从前同奸过李阿乱的私盐贩子,被捉在牢中胡乱按了李阿乱此事的罪名在头上,各挨了十板。那盐枭不在荆州地头,虽打点了上面州府,却并无些油水落在乔县令荷包内,因此被另判其罪,罚了钱钞,暂收监中,待盐枭那边破财放人。
  
  这几人认出了李阿乱,且喜且厌,也不顾伤势,一齐挤上来拿住他细瞧,嗤笑不止。李阿乱却不认得他们,且惊且惧,大叫道:"你们是谁,拿住俺作甚?"
  那操蜀音的盐客便是当日率先奸了他的,将他脸左右一扯,痛得他龇牙咧嘴,骂道:"先人板板,老子为你吃了板子,你却不识得老子,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人早在李阿乱身上扭了几把,道:"你只晓得'一夜夫妻百日恩',却不知'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还废话甚么,先睡了再说!"
  先前叫痛那人道:"照也!在这鸟牢里关了这久,难得那混帐县令发了善心,送肉来给咱们解闷。横竖咱都是为他挨这顿板子,趁着还没出去,先快活一场要紧!"
  
  李阿乱被他们围着乱嚷乱摸,头似涨了一圈,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七手八脚按了下去,带动身上镣铐,铮然有声,他心中慌乱,不由想道:黄恩公教的那神功,俺对那姓樊的麻脸贼试了,却不灵验,定是那麻脸贼武功太高,制不住他。这些人虽身上带几分功夫,应没那麻脸贼那样邪乎,俺运起功来,说不定有用。
  他心慌意乱,运起结发长生功来,那两道热气嗖地窜出,依旧照前回行事,硬蹩进旁地甚么经脉里去。那真气窜入脉中,所感却和前回截然不同,顷刻便如注了冰水进去,手脚僵硬,全身发寒,簌簌直抖,冻得他嘴唇发紫。上面几个盐客上下其手,见他臂上腿上起了鸡皮疙瘩,还道他怕得狠了,抑或摸到敏感之处,这才如此发颤。
  
  那操蜀音的盐客一马当先,二话不说,分了李阿乱双臀便往里闯,那肛里还余着樊雀儿浓浓的□儿,挤轧之下,咕唧作响,便有许多淌出来的。
  旁边一人嘲道:"嘻!你镇日里吹嘘自己勇猛无敌,怎地今日刚进去便丢盔弃甲了?"
  那盐客扶定李阿乱屁股,一边前后摇着,一边涨红了脸喘着气还嘴道:"老子自然勇猛无敌,对这淫货叫旗鼓相当!只怕待会轮到你这龟儿子上阵,几个回合就片甲不留了!"
  他这般前后摇动,李阿乱只觉后面一根滚热的棍儿捅入股间,倒好受些,那盐客泄了离身,又换与他对答那人上场,待这人也吐了精,换上第三人,终于后面渐渐有了知觉,痛中觉出痒来,痒中又带痛,宛如有几百只蚂蟥附在壁上吸血,又如有几千只蚂蚁在那沾了蜜的身处乱爬乱搔,真令人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李阿乱全身剧震,也图不得了,放开嗓子又叫又嚷,整个监内都听他鬼哭狼嚎,却没一句听得懂。到后来那处仿佛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蠢蠢欲动,吸吐不止,吸吐之间,带出点点石榴般的深红色泽,旁边数人看得目不转睛,一个个渐渐停了嬉笑,呼吸粗重,只在李阿乱身上乱摸乱咬。
  左右监中都收满了犯人,也有作奸犯科的,也有生事斗殴的,皆不是重罪,李阿乱这屋里响动分明,谁不晓得,各个爬起来将脸贴在铁栅上,只要看个分明,自有看到的鼓噪骚动,也有看不到的拿着镣铐在栏杆乱敲乱喊,那看到的便隔着监牢讲与他听,唾沫横飞,手臂也伸到外面,一时间众囚大哗,屋顶都似要被掀开。
  
  那几个管事的牢头听到响动,只怕是牢内走水,或犯人火并,或有人劫牢,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忙点齐了手下的小牢子们一齐来瞧,待瞧到这等光景,一个个肚内笑得要不得,却虎着脸提了棍棒,在栅栏上猛敲一阵,将那伸出来的手都敲回去,缩得慢了隔着铁栅再夯几棍,一面吼道:"吵甚么!想造反么!小心哥儿几个禀了上面,一个个发去站笼!站到死!"
  那数名盐客奸得正好,见牢子们涌进监来,也不敢在这些阎王爷眼皮底下放肆,其中一个爬在李阿乱身上的吃了一吓,顿时泄了,忙将软脓那物扯出,跳下来跪在一边。
  大牢内人犯□本属常事,那总牢头见李阿乱这间牢房内乌烟瘴气,稻草上一人面朝下俯着,不知死活,双股间都是惯见的浓汁,不禁一哂,对那几个盐客人道:"你们几个恁大胆子,是爱在这里睡,不想出去了?"
  那几个盐客只俯着,不作声,旁边牢头内中有个积年的油嘴,这几天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打趣道:"依我看,倒不干他们的事,实是发错了监。这几人都牵在这沽肉的案子里,又锁在一处,卖肉的赶上吃肉的,岂有个不贪嘴的!"说了吃吃而笑。
  此言一出,不止那些牢子们,四边监里的犯人都笑,那盐客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回道:"大老爷说的极是,这李氏当日便是如此,你越奸,他越浪,实是他诱了小人们,小人们并不想睡他的。"
  那总牢头一口浓痰啐在地上,笑着骂道:"呸!才进来半日便弄出这事,嫌板子挨得不多么!"
  另有个看着伶俐的牢头接嘴道:"这人上面还没审,你们一总还要陪他过堂,且老实几日罢!"
  说着又隔着栅栏将众人攮了几棍,都赶散了,这才出去。那几个盐客松了口气,再看李阿乱手脚僵直,还道是厥过去了,也不顾他死活,只丢着不理。
  这一番变故,李阿乱却通共未听到几句,只觉得寒意全无,无数道热气在全身乱串,串了良久,后面渐渐不痛痒了,那热气全身再游走一番,在小腹一带消失得无影无踪,等醒过味儿来,睁开眼睛,早过了几个时辰。狱卒已是送过晚饭,虽只是些馊饭硬饼,却被那几个盐客吃罄了,连些汤水也没留下。
  
  李阿乱翻过身来,饿着肚子呆躺了一刻,似清醒又似在梦中。忽然外面一阵喧哗,不一时走了几个戴黑红帽子的衙役近来,说是知县老爷要夜审,将李阿乱稀糊糊拽了出去,吆喝着推在堂下。
  
  李阿乱扑倒在地,见明晃晃灯火照着,同牢的那些盐客也跪在两边,偷眼一溜,见上面那人一身补服,纱帽圆领,好不端整威严,想是个官儿。两旁衙役恰在此时持了水火棍,口内呼喝威武,吓得他把头一低,勉力并拢了腿跪着。
  
  堂上那人正是乔县令,他因事心情不佳,见了李阿乱更是不耐,只拖长了声问道:"堂下跪的可是李氏?
  李阿乱虽不甚清醒,也知此刻认了便要糟糕,哼唧了几声,乔县令已经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官面前支吾不认,藐视公堂!来呀!拖出去打!"
  衙役作势要拖,李阿乱便有几分弯曲肠子也被吓直了,忙叫道:"休打!休打!俺是姓李,却不知大老爷说的李氏。"
  
  乔县令哼了一哼,又拖长了声道:"李氏,你可知罪?"
  李阿乱不知说甚,又怕答得迟了讨打,左右一瞟,捏着嗓子道:"俺、俺实是不知。"
  乔县令猛地又将惊堂木一拍,道:"大胆刁民,还敢出言强辩,拒不认罪!来呀!拖出去打!"
  衙役又要上前,李阿乱双手乱摇,手上铁镣哗哗直响,苦着脸道:"休打!休打!俺招!俺招!却不知大老爷要俺招甚么?"
  乔县令将卷宗展了,道:"前日酒肉林沽肉一案,有人告你帮从赵子胆,讹人钱粮,有碍风化,是也不是?"
  李阿乱被他一拍两拍,拍得心惊胆战,知是必要答些甚么,就此俯首认罪,却是难得很,只得赔笑道:"俺虽在酒肉林边住,却不知有这回事,与这姓赵的也无往来,想是错认了,也是有的。"
  乔县令似是火气更盛,双眼一瞪,怒道:"咄!那赵七已经认了!你如何谎称不知!"说着旁边熊师爷展开一张字纸儿,大声念了,却都是沽肉一案的罪状,末后走到李阿乱身前,将赵子胆的画押与他瞧。
  
  李阿乱见了那画押的结罪书,顿没了主心骨儿,自成个软脚虾儿,堂上乔县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审那几个盐客,那几个盐客人也走过堂,晓得这位乔父母脾性难惹,若答得不爽利,顿时就是一顿板子,忙争先恐后,添油加醋,将当日李阿乱吊在酒肉林中之事,又说一遍。
  乔县令又问牢内骚动,所为何事。那几人忙不迭叩首道:"青天老爷有所不知,这厮真个泼皮破落户,浪惯了,只要同人睡,刚一进来,便勾了小人们,叫得整个牢内都听见,此事牢内那些人都亲见的,作不得假。"
  
  乔县令点一点头,将惊堂木重重地一拍,向李阿乱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话可说!来呀!拿大板子来,敲他个臭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入得狱来,遇见几个故人,先遭一番苦楚。当晚乔县令将李阿乱并一干盐犯提了问话,言不过数句定了罪,只叫取大板子来打。
  
  沽肉一案,毕竟不是什么惊动府台的要案,又已判赵子胆为主犯,李阿乱乃是从犯,何须连夜提审?这其中缘由却端地古怪。
  原来那乔县令单于房中之事上,有许多隐癖,不足道焉。此前新得一个女子,甚为宠爱,前日聚了几个爱妾饮酒玩乐,却是酒后失态,下手重了许多,弄得满榻鲜血淋漓。那新得的宠妾也是弱质女子,娇怯可怜,哪里禁得起重手,顿时昏厥过去,等救转回来,真个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只是伏床哀哭,连请来的郎中都不肯见。
  随侍的其他几个爱妾也没见过这许多血,那晚怕极了,只道要出人命,搂在一处,哽咽了半晚,次日见了乔县令,都畏缩不前,惧意不消。乔县令因此积郁在胸,等晚些牢内大骚,惊动了内眷,便更没好气,这才有此一场夜审。他既升了堂,满腹不快,只要打人板子,哪管青红皂白。
  
  且说两个衙役上前来拖,李阿乱大喊冤枉,依旧被挟在堂下,屁股朝上,两边衙役取了板来,望空就挥。
  李阿乱听到板子带起风声,只道捱不过此回,闭眼大声惨叫,腹下突然间起了一道热气,嗖地窜到会阴处,正在此时那板子落下,打在臀上,竟没料想中那般疼痛。
  因乔县令只叫要打,并未抽令签,那便是不知板子数,可轻可重,若一直不叫停,指不定打死了账,幸得那些衙役知道这位县官大老爷素喜打人板子,此时心情极差,只要听响,因此也不用阴劲,只叫他受些皮肉苦,因此打得虽不轻,却也没下死手。
  
  李阿乱又捱数板,那热气仿佛源源不绝从小腹翻滚到臀尖上,虽有几分痛意,竟能受得住了。李阿乱大感蹊跷,寻思这热气怕就是黄恩公所授的神功。这结发长生功竟有此等妙效,倘若今日大难不死,日后定要重谢恩公。他心里乱想,嘴上丝毫不敢怠慢,大嚷大叫,惨烈之极,听着仿佛受的不是板子,而是剥皮凌迟的酷刑。
  
  乔县令在上面坐着,听板子着肉,啪啪直响,李阿乱呼痛求饶,心中渐渐畅快了不少。他也怕打死了人,数到二十板子,令签筒内抽了两枚红签掷下去,熊师爷在旁边看到,忙唤衙役住手。
  两个衙役拖着李阿乱回转堂前,乔县令叫将那几个盐贩当堂释了,装腔作势说了数句。那几个盐客人不料自家大哥今日便将他们保出了去,对着乔县令千恩万谢,又指天发誓,悔过自新,那伤轻些的搀着那伤重些的,不一时都下去了。
  乔县令也有些倦,正命把李阿乱收监,旁边熊师爷忽道:"大人,这李氏性淫,若还下到那边牢里,恐有不妥。"
  乔县令略有意外,沉吟道:"他吃得这顿板子,还不能老实些?"
  熊师爷又道:"此人不能以常理断之。大人既要整治他,当日案情不明,发下去的印信榜文只说是个女犯,不如这般料理。"说着附耳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乔县令直捻胡子,道:"甚妙!甚妙!"
  
  当下即刻将李阿乱收了监,却是另一处所在,整个牢房内空空落落,只李阿乱一人,旁边靠墙挂了不少皮鞭铁器,看着不似监牢,倒似时常问讯刑囚之所。
  你道此是何处?此地既非外监,亦非内监,乃是前朝的女监,现今女犯另有一处囚室,专有官媒看管,此处便专供历任知县私审。
  
  李阿乱虽有神功护体,终究只是小成,不免皮上带伤,狱卒搬饭来便伸手抓着吃,吃完倒头便睡。如此两日,又被提在堂前审问,乔县令见他居然能自己走动两步,横眉怒视那日打板子的两个衙役,不由分说发下签去,又叫打二十大板。
  那执板子的衙役听吩咐用力打,再不敢怠慢,狠狠打足了数,拖回牢内。李阿乱此次热气催动,虽被打得重了,却只是肿痛不已,伤得比上次还轻些。
  过了半日,狱卒拿饭来,李阿乱早有一事想问,壮了胆子扒着栏杆,问道:"这位官爷,俺那案子,赵瘸子是主犯,到了这里,咋没见过他?"
  那两个狱卒中恰有个识得赵子胆,嗬嗬一笑,道:"那瘸子已经杖责八十,两条腿打得稀烂,发配凉州去了,他走了才来摆布你,你还发梦咧!"
  
  李阿乱听得此言,瞪着双眼,做不得声。赵子胆初被锁来,便被杖责二十,其后定罪,前后共敲了一百杖,解去配军之时,恰是李阿乱被捉的同日。
  乔县令交待沿途好生照顾,公差们自然照办,赵子胆在途上棒疮发作,出不得荆州府界便一命呜呼,只李阿乱一个不知,此是后话。
  
  单表两个狱卒嘻嘻哈哈,将李阿乱嘲弄了一番。这两人都是那日见过外监骚动的,便对他存着一份异心,到晚间值夜没甚消遣,拿着棍棒将李阿乱攮醒了,迫他舒过脸来,隔着铁栅替两人舔[毛几][毛八]。
  他二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不肯拿钥匙开门儿做个痛快,只将李阿乱一颗头颅按在铁栅上揉搓,死力往咽喉里挺,舒服得乱哼。李阿乱知不如他们的意,便会没有饭吃,更兼挨许多棍棒,不敢反抗,只当虎落平阳被犬欺,嘴里敷衍,心中乱骂。
  
  李阿乱被两个狱卒折腾了大半夜,次日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他揉眼欠身之际,忽闻牢门呛啷一声,两个狱卒引着个人儿走进监内。近前依稀见是乔县令,卸了官袍纱帽,一身墨绿常服,隔着铁栅冲他龇牙一笑,一对儿灿金的门牙映着昏黄的夕照烁烁生光,甚是晃眼。
  
  李阿乱见他这般笑容,形似鬼魅,不由变体生寒,直打摆子。两个狱卒二话不说将他揪出来,旁边刑架上取下麻绳铁环来,要将人捆个攒蹄儿模样,李阿乱还要开口,肚子上已吃了两拳。
  乔县令脸上笑容不褪,摆手道:"不要这般绑,叫他靠墙沿儿伸开手脚,本官才好问话。"
  两个狱卒应一声,将李阿乱手上铁镣扯住了,面朝石壁勾在墙上一处,令他不上不下,脚尖勉强踮在地上,吃几分力。乔县令意态甚闲,似在一边观赏风景,待都安排妥了,那两人笑嘻嘻告退,这才缓声道:"李氏,你可知罪?"
  李阿乱听他又是这句,想想前个儿打着横竖不太痛,干脆谷都着嘴不作声。
  乔县令前行数步,道:"本官得了消息,原来你会竟是个不怕打的!行的是哪路妖术,还不从实招来!"
  李阿乱听他声色俱厉,问得却风马牛不相及,似嫌自己伤得不够狠,含着几分怒气回道:"回官老爷,俺别得不行,只皮厚些,禁得打。"
  乔县令几步走到墙边,见他下裳破烂,中间肌肤红肿,却一眼望去,并不见惯见的淤紫脓血,不禁啧然称奇,怪瘾发作,按捺不住,袖内掏出柄熟牛皮扭麻花儿的软鞭儿来,兜头就是一鞭。
  
  李阿乱冷不丁背后横着火辣辣一下咬过去,身躯剧震,大吼如雷。乔县令见这鞭下去殷红的一道,这李氏全身紧绷,肌肉虬结,心中欢喜无限,那鞭儿如狂风骤雨一般,可劲儿向李阿乱肩背招呼。
  他本是个中好手,脸上带笑,出鞭忽快忽慢,转眼就是五十余鞭,那些热气虽护得筋骨,却护不得皮肉,倒比板子难捱多了。李阿乱愤而大骂,上半身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乔县令挥鞭在他腿上招呼几下,那鞭子便如活蛇似的,嘶嘶将剩余的碎布全扯尽了。
  李阿乱后臀本就被多人蹂躏,又遭板子,红肿肥大了不少,乔县令手摸上去,李阿乱心中害怕,住嘴不叫。
  乔县令听得他呼吸粗重,心中快意不止,手腕疾抖,猛地狠抽两鞭,只听皮鞭着肉,清脆响亮,不一刻臀上显出个十字,渐渐向外渗血。
  乔县令见了这血,再也图不得了,丢下鞭儿,跪爬着抱住他屁股,舔了又舔,嘴里心肝肉儿乱叫不止。
  李阿乱屁股痛得要命,被这般一舔,怪异之极,腹中热气猛地一突,似又岔了,他阿地一声大叫,觉得酸麻之意仿佛从乔县令舌头所触之处渐渐蔓延开来,忙扭着腰挣扎道:"放、放开俺!"
  乔县令哪里肯放,摸着他身子发软,赶忙将他翻转过来,果然下面那物已经高高顶起,尖儿上狰狞不堪,已有白液微微溢出。
  乔县令惊喜万分,双眼生光,叫道:"果然如此,错不了的!这鞭儿本就是天下最舒服快活的情趣儿,小肉儿,你果然懂得,被本官打几鞭,就欢喜得全身都软了。"
  李阿乱身软如泥,却怒不可遏,大叫道:"放屁!放屁!"
  乔县令也不见他挣扎,更加笃定,将他从吊的钩子上解下,抱在怀内,几步走到旁边支着问案的小桌前,将李阿乱身子放倒,又在他臀上鞭痕内加力舔舐,口内欢叫道:"小肉儿,本官独爱你个红屁股!你身上见了血,本官比甚么都喜欢!"
  李阿乱愤懑之致,骂道:"呸!你一个官老爷,怎么也这么不清不楚!俺才不爱被打!"
  乔县令将那硬物拨了几拨,笑意更甚,道:"身子虽好,嘴却惹嫌,本官教你说些好的。"说着捡了鞭儿,抬起李阿乱一腿,倒转鞭柄顿了几顿,强插入肛。
  那鞭柄也是牛皮裹就,磨得精光,得着些血润了竟被捅入大半,乔县令凑到李阿乱耳边,笑唏唏道:"本官打你,你便要唤大[毛几][毛八]爷爷打得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上回说到乔县令为官不尊,脱了那身官皮,原形毕露,手持牛皮软鞭,口内污言秽语,将李阿乱鞭挞一场,抱在旁边桌上求欢。
  
  李阿乱后肛被那熟牛皮的鞭柄儿插着,热辣辣地难受,偏乔县令摸着他屁股儿,见那没鞭痕之处宛如上好的火腿中镶嵌的肥肉,通透粉嫩,极有嚼头,情不自禁凑过去咬了一口,咬得李阿乱吱哇乱叫。
  他既是龅牙,门牙又嵌金,这一口咬得颇深,等松开口,那牙印色作紫红,只像被甚么不知名的野兽的钝牙撕咬了一回。
  李阿乱被咬得狠了,却动弹不得,心内气苦,见乔县令褪裤子举着肉鞭上前,依旧是那套把戏,心道:甚么狗屁官老爷,脱了裤子放屁,当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笑掉人的大牙!
  他虽前面骂过几句,毕竟草民怕官,不敢强嘴太过,徒增囚刑,同扯着胆子向樊雀儿骂街倒成两样。乔县令拨弄自家那条肉鞭,只几下便精神抖擞,他举着鞭,且调笑道:"小肉儿,上次是本官请你吃竹笋炒肉,这回你叫本官吃顿回锅肉。"
  说着将牛皮鞭儿轻轻抽出,自家肉鞭赘赘然便往里挤,这一来一往尺寸不同,足大了一倍。李阿乱觉得下面不好,心急如焚,体内热气丝丝缕缕汇聚成流,缠向入体的肉鞭。乔县令直插入底,双丸撞着李阿乱屁股,沾了些鲜血,里面触着不知哪处肠子,比过往所经女体滚烫紧致了何止千倍万倍,不禁身心俱悦,翕翕然飘飘然,恨不能就此长在李阿乱身上。
  
  说来也奇,这顿交欢足有小半个时辰,李阿乱开始还呻吟数声,不久身内真气游走不休,渐渐归了原位,觉得四肢发暖,虽有十余个时辰未曾进食,也不觉得饥饿。他经了两顿板子,也知实靠了这热气保命,因此闭了眼任它在全身乱串,也不去管人如何。
  乔县令终于云收雨散,撑起来整理衣袍,极是志得意满。这李氏果然性淫,口内虽说不要,睡在他身上,他便如烂泥一样任人摆布,倒便宜了那几个被放走的盐贩子。
  他此时立意要占了李阿乱胡来,想到那些盐贩说辞,平地里添了几分恼怒,桌下捡起鞭儿来,依旧原样插好,再凑到李阿乱耳边,低声道:"本官今日疲了,改天再来,你多含着它些,也不寂寞。"又在那鞭痕纵横的臀上顺手拍了一记,道:"只怕你胃口太大,整根儿都不够哩。"
  说着放开手哈哈大笑,丢下李阿乱,开了铁门命两个狱卒进来收拾。
  
  那二人见惯了的,特地备了盐水,往人身上一泼。李阿乱伤口入水,剧痛难当,那二人将皮鞭拔了,抓住铁镣,将他连拖带拽,依旧丢入监内,重锁了牢门。一个便清理案桌条凳,另一个搬来饭食,半碗薄粥,一个馒头,都早已冷透。李阿乱见了却精神大振,不顾身上疼痛,扑到铁栅边就吃。
  
  那盐水浸了伤口,杀得生痛,李阿乱当夜不敢卧躺,连石壁都不敢靠,盘腿坐着瞌睡,半梦半醒之间那热气将全身串着,鞭伤微微发痒,连过了两日,竟同别人养了十余日似的,俱结了痂,并无半丝溃烂之相。
  
  乔县令那日笞打得过瘾,自认下手重了,命看管的狱卒不得为难他,好生将养,那两个狱卒第二日便送的是双份饭食。过了七八日,又去李阿乱监内一瞧,见血痂都落了,新生出来的肌肤依着鞭痕,一道道作淡红色泽。
  乔县令又惊又喜,未料得这人真个如此经打,便如天上掉下个金元宝一样,露出一十二颗龅牙,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叫李阿乱住前朝女监了,趁天黑将他移向一个极小的偏院,拿铁链大锁锁了院门,开一个送饭的窄口,只叫心腹去送饭,向外都说是个须严加看管的重囚。
  
  此后乔县令每当审讯辛苦,案牍劳形,便去那小院中招呼李阿乱一番。他既得了这个妙人,平日不能使的万般花头都搬了出来,先拿几钱金子,叫相熟的金匠打了三个细细的金环。他自家使牛毛细针过了火,穿了李阿乱两个□并下面蛙口,金晃晃三个环儿,恰似南海观音收缚那红孩儿的环子。
  他又用三缕丝线,系了那环子,捋一捋松松挽在手里,便像遛狗似的,牵着在院中走。想叫李阿乱近前,只把那绳头轻轻一扯,扯得李阿乱全身直抖,乖乖跟着,又似那孙悟空拿着牛魔王,只用个鼻环,不由得他不降服。
  他这般折辱,李阿乱焉有不怒?只是这小院儿内的饭食却比大牢的好上不少,成日里见荤,乔县令两三日才来院中一次,大抵不过干他一顿,鞭他一通,运运功好得飞快,其余时间依旧好吃好睡,倒比在外剪径,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得舒心许多。
  他闲来无事,便依着结发长生功口诀,盘膝叫那热气四处走动,那结发长生功原靠双修,是以乔县令每光顾一回,他体内的真气便多了一丝半毫。如此两月有余,一日走到那门边,顺手拿着铁链一握,那铁链居然被他握得略有变形。李阿乱心中欢喜,想着再练些时日,说不定便可翻墙而出,只要逃出城去,便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那狗官捉哪个去!
  他边想边摸身上三个环儿,想着这三个环子都是金子打的,也值几两银子,到时候怎地卸下来卖了才好。
  
  这头李阿乱打得如意算盘,那头乔县令却在与熊师爷商议。原来光阴似箭,秋闱早过了发榜之时,那日所助的黄秀才竟真的中了举,其后摆酒相谢,二人叙了年齿,做了世兄弟。
  席间叙到乔县令任期将满,他朝中有人,卸任之后定是要回京待缺了,恰与黄举人进京会试赶在一处,两人相谈甚欢,乔县令要挈黄举人一同上路,黄举人推辞不过,答应下来,感激不尽。
  那沽肉案对外讲已是结案,黄举人不疑有他,酒过三巡,露出探访县北一个李姓朋友的口风,乔县令脸色微变,道:"不瞒世弟,这个李氏已经是发下海捕公文的,世弟已有功名在身,春闱在即,行动都要尊重些,不可落了旁人口舌。他既犯了事,兄替你留意着他的下落,只待世弟京中登科,得了授职部属,再慢慢寻访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在理,黄举人郑重受了辞去。乔县令虽信自家心腹办事牢靠,终知纸包不住火,久后必会走漏风声,当即唤熊师爷来出谋划策。
  熊师爷听他来问,倒合了一桩事,沉吟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可谓两全其美,只是荒唐了些,不知当讲不当讲?"
  乔县令斜他一眼,熊师爷忙凑上前来,细声道:"这李氏既带不走,又是个从犯,此罪可轻可重。文书上现写着女犯,索性如此料理。"说着附耳说了一通,听得乔县令双眼大睁,问道:"真有此事。"
  熊师爷陪笑道:"这也是一桩人情。他家也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大户,又确有女儿在宫里,指不定出一位娘娘哩。"
  乔县令心思活动,即刻便允了,熊师爷拿了李阿乱的卷宗来,乔县令真个提笔判道:李氏不守妇道,为虎作伥,难逃其罪。既无父兄管教,特判其没官为奴。
  熊师爷笑嘻嘻接了判词,带了几个心腹,去那偏院开了院门。李阿乱正好睡哩,猛然见有人领着几个凶霸霸的衙役闯将进来,只道要提他去问斩,拖了一张凳子想要动手,却见熊师爷将张纸儿展开念了,后面几个衙役都冲他色迷迷地露齿而笑。
  李阿乱只当自己睡迷糊,听岔了,张大了口道:"啥?!"
  熊师爷将纸儿卷了,跟着笑道:"因你是个雌儿,县太爷宽宏大量,即刻着官媒卖出去嫁人。"
  李阿乱听着如傻了般,只当人戏耍他,回屋又睡,待次日又是熊师爷带几个官媒,捧着几盘大红大绿的的女人衣饰进来,这才急了,举着凳子挡着房门叫道:"你们洗眼睛看了!俺就变作王八羔子,也不是雌儿!"
  那些官媒都是手脚强健的中年妇人,早得了吩咐,见到这等趣事,俱掩着帕子嘎嘎大笑,上来按住李阿乱,便要给他裹脚净面。
  李阿乱见都是女娘,也不好动拳脚,急得满头大汗,推搡间被众官媒七手八脚脱得精光,那衣裙比寻常的用料似多了数尺,一个官媒捧着双大红的绣花鞋足有一尺长,鞋面上还绣着老大的花朵,也不知怎么仓促间做出来的,又一人拎着个官缎做的红肚兜,迎风一抖,吓得李阿乱往后便缩。
  那些官媒都笑得厉害,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正热闹着,忽听院门口一声咳嗽,却是乔父母来了,众官媒见县老爷来了,忙都跪下。乔县令板着脸让人都先下去,掩上院门。
  原来他左思右想,李阿乱这样的身子乃是千载难逢,这样让出去,实有割肉之痛,真不管不顾带在身边,却有污官声,实在是留他不得。他心痛一番,抬脚到此,将官媒都驱散了,摸着心爱的皮肉上未褪的鞭痕,洒几滴泪,因李阿乱双乳并蛙口上还穿了三个金环,忙都替他摘了下来,揣在怀内,道:"小肉儿,这几个环儿留与你官老爷我,作个念想儿。"
  乔县令日后见了这金环,就想起李阿乱的种种好处,更嫌新买的娈童侍宠不够□,每当月白风清之夜,不免摩挲这三个环儿,唏嘘良久,此是后话。
  
  李阿乱心中嗤笑不止,已晓得此回真要被当作妇人嫁出去,但既脱了监牢,到时候将这身衣衫扯碎了,把那户人家金银首饰捏扁了带走,岂不比此时硬闯好得多。他主意已定,便不再抗拒,乔县令走后众官媒将他洗涮干净,涂脂抹粉,打扮起来,头发绾在个红纱糊的冠子内,再穿起大红袍儿,翠蓝女裙,最后盖着大红盖头坐上一顶轿子。
  也亏得熊师爷做下这瞒天过海之计,龙阳县众人都只道是一个女犯被官媒发卖,交在官中二十两身价银子,不知他们背后的把戏。
  
  不提乔县令与熊师爷因此一桩又得多少银子,单讲李阿乱不知轿子走了多久,忽然停了,过后被人默不作声扶了出来,低头看着跨过一道门槛,又跨过一道门槛,转得他头都晕了,好不容易到了内室,有人押着他拜了三拜,揭下盖头。
  此时已过立冬,李阿乱一望这屋子,却随处堆着鲜花鲜果,椅披上绣的也都是花儿果儿,四面都透出喷鼻的暖香,让人闻着浑身舒泰。
  他正惊讶着,忽听有人轻轻一叹,声音既清且淡,转身见上面一道帘子,发出柔润的白光,都是拿从没见过的上好真珠串的,那些珍珠里还夹着不少水精珠子,变出许多花样,好像也是各种花果。
  这真珠水精帘半卷半掩,露出一截淡青色的袖子和衣袍下摆,看着说不出地熟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上回说到乔县令与熊师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面上只说是官媒发卖女犯,将李阿乱扮作妇人模样,一乘轿子抬走嫁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十分地干净利落,乔县令虽然痛心,终究是满意的。
  
  李阿乱这边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却被引到一间四处饰着花果的屋内,上首坐着一人,面目隐在一道真珠水精帘之后,只露出淡青色的衣袖,那露出的袍袖竟有好几层,内用白色绫绢,外面罩着月白色的绉绸,最外面是用丝线绣了云纹的青色薄纱,袖摆一层层曳着,就如轻烟缭绕一般,清雅中透出尊贵之气。
  李阿乱听着这人叹息了一声,很是耳熟,瞅着露出的那一截,是个夹纱衣裳,屋子里已经尽热了,这人还穿了这么多层,估摸着是个病鬼,左思右想,不记得近来撞见过有钱的病鬼。
  
  李阿乱不吭声,那人也沉默着,二人对耗了片刻,忽听身后有少年低声道:"李新娘,怎只顾在这里站着看?"李阿乱转头一瞧,两个穿青衣的僮儿捧着食盒正立在身后板着脸瞪他,大叫一声,回手指着帘子道:"是、是你!"
  
  那人似在帘内笑了笑,道:"李壮士别来无恙。"
  李阿乱认出是徐二公子,手便有些抖,腿也有些颤,徐二公子却依旧无事人似的端坐在上,淡淡道:"当日林中,徐某多有得罪,不知李壮士伤势如今怎样?"
  
  李阿乱事情经得多了,慌乱了只一刻,慢慢定下神来,答道:"你问俺伤势?俺在牢里吃了许多板子,新伤加上旧伤,好起来可慢了!"
  他想着那天两只比狼还大的恶犬,虽不会牵进屋里来,却一定藏在某处,若说伤好了,似要糟糕,若说伤没好,似也要糟糕,还是先敷衍好了徐二,千万不要叫他寻个话头儿撕破了脸,放出狗来。
  徐二公子似知道他所想,手微举了一下,道:"既然来了,不妨慢慢将养,先坐下用些便饭罢。"
  
  李阿乱还没吱声,那两个僮儿已经抬出两张矮桌,请李阿乱在下首坐了,取出早已备好的杯盘碟筷,在二人面前各摆一席,食盒内取出菜肴来,一样样排开。
  徐二公子依旧脸隐在帘内,一个僮儿用筷子将菜拣上好放在他面前的碟内,他再用另一双筷子挟了送入口中。李阿乱见虽是便饭,也有四五个碟碗,不免好奇,学着徐二公子扮斯文,捏了箸子在一碗菜里搅了搅,捞上些干货来呷在口里,却觉得没甚么滋味。
  站在他身前伺候的僮儿也不知甚么心思,低声道:"这是顶尖的秋茶炒的河虾,李新娘尝着是不是有些茶香?"
  李阿乱听他又叫自己"李新娘",这"新娘"二字是大户人家下人用来称呼妾室的,他堂堂须眉被这等叫,不禁憋了口鸟气在肚内,也不理他,又挟了筷菜蔬吃了。
  这筷菜吃到嘴里却好像在吃字纸儿,满嘴发苦,他差点没吐出来,却听那僮儿又道:"这是公子命人用墨汁种的枸杞,自有股淡淡墨香,于野趣中又添了书卷的清气。"
  李阿乱看着那菜是暗绿色的,再不敢乱动,忽见正中一碗菜配得好看,粉红翠绿,想必会好吃些,忙挟了吃上一口。那僮儿已在旁边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彼尔维何?维常之华。这道是野薇拌棠棣花瓣,公子赐名叫作'今我来思羹'。"
  李阿乱吃着又是一个油花子没有,旁边还有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儿在叽里咕噜,说些狗屁不通的诗文,胃口都倒了,心里鄙夷道:怪不道人家嫁女不嫁大富人家,这哪里是享福,简直是活受罪!连肉都没得吃,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今我来思羹"典出《小雅・采薇》,南方菜系,重在风雅,非徐二家常菜,否则长此以往,不止李阿乱,诸位看官嘴里也要淡出个鸟儿来也。)
  
  李阿乱只嫌菜不对胃口,掂着箸子伸长脖子,偷眼去瞧上首那席的菜色,徐二公子忽道:"你吃不惯么?"
  李阿乱哈哈干笑数声,将眼神收回来,道:"俺是个粗人,只晓得光吃素,伤口好得慢。"
  徐二公子也跟着放下筷子,道:"粗茶淡饭,确不是待客的道理,你最爱吃甚么肉,我叫人即刻烧了来。"
  李阿乱一怔,随口道:"俺爱吃羊肉,辣子烧鱼也好。"搔搔头皮,又记起来赵子胆破费的那席,忙道:"当年吃过一次惜福楼的宴席,鸡鸭鱼肉都有,俺一直记得。可惜那里太贵,再也没吃过了。"
  徐二公子哦了一声,似十分惊讶,过了一阵道:"你既喜欢惜福楼的酒肉,我差人去天天买给你吃,可好?"
  他声音轻柔,李阿乱却听着有些将自己养肥了再杀的意思在里面,捏不惯的箸子顺着滑下去。他怕污了衣裳,忙要站起来抖,却忘了此刻穿得是妇人裙子,一脚踩在裙缘上,那翠蓝色的女裙哧啦一下撕裂开来,把个李阿乱绊倒在地,碗碟都扣翻了。亏旁边的僮儿眼明手快,将翻掉的盘碗都接在手里,只汤汤水水泼了李阿乱满头满脸。
  
  两个僮儿呆了片刻,见李阿乱扒起来,簇新的大红袍儿都染了,红纱冠儿上还挂着两条菜叶,脸上本擦抹得白白的,又沾污了些菜汤,看着便如戏里的丑角,着实可笑,他们素知自家公子最是爱洁,见到这等腌�景象,定会烦闷做呕,也顾不得李阿乱,都转头去看,却见徐二公子静静坐着,纹丝不动,不知在想些甚么。
  两个僮儿暗暗惊奇,想这人不过一个见不得人的囚犯,被以二百两银子充作官奴买来,公子怎地对他如此放纵。
  李阿乱拎着裙子,狼狈立着,却听徐二公子道:"晚间就是惜福楼罢,你们先退下,我与李壮士有话要讲。"
  那两个僮儿对望一眼,噤声收拾了桌上地下,掩了门自去。
  
  徐二公子端坐着沉吟,李阿乱眼皮直跳,忍不住曲了膝盖往下一跪,大声道:"徐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俺虽痴傻,也知是徐爷将俺从那鬼院子里弄出来的。能离了那狗官,俺李阿乱感激不尽,但若是徐爷想将俺另找个院子圈了,嘿嘿,俺却是不肯的。"
  徐二公子低声道:"外面都知你是我娶的妾,你不出去便没人知道。你想吃甚么,想要甚么,我都给你,难道不好?"
  李阿乱嘿嘿直笑,道:"千好万好,叫俺陪那两只狗子关在一个院子里,就是不好!俺是人,不是狗子!"
  徐二公子柔声道:"我确是因此事才找了你来。但若不叫你陪横江元帅,镇唐将军,依旧给你好吃好穿,你愿不愿意?"
  李阿乱怔了怔,不料他有此一问,虽然听着诱人,依旧不敢应,只道:"俺是爷们,不是婆娘!怎能一辈子待在院子里!"
  徐二公子袖子微摆,道:"原来是女子才能在院子里吃香喝辣,是男子便要在外面喝风了。"
  李阿乱嘴上拒了徐二公子,心里却乱成一团,心想若真有人给了许多钱置办地产,又陪自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自己是应还是不应。想了又啐一口,天上不会下钱雨,自己又不是个美貌女娘,哪有人愿意养这等好事?然而女娘只要管陪睡便好,自家作的难道不是陪睡的勾当?
  他越想越乱,徐二公子轻笑数声,道:"人人都想着外面,外面却真有这么好?你以为的外面,在我来看不过院中。"说着口气一转,冷然道:"你既然过了门,就是我徐家的人。盼你有始有终,好好侍奉横江元帅,镇唐将军为要。"
  
  李阿乱见话说死了,说来说去,还是要拖自己去喂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毕竟顾忌着徐二公子也算恩人,不敢向他出手,转身就跑。
  他神功小成,脚底生风,一路走着发现老大的宅子内没几个下人,不禁胆气壮了,向外就闯,但凡有门挡住,一脚踢得粉碎,好不容易见到围着徐府的围墙,忽然肩膀一沉,瞥见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他觉得肩上一阵冰寒,也没听到丝毫脚步声,心想难道见了鬼,扭身只见那手苍白纤细,宛若美玉,下面连着淡青色的衣袖,还想细瞧,只觉颈后一冷,便倒了下去,闭眼前隐约听到有僮儿惊慌呼道:"快来伺候,公子又要吐了!"
  
  李阿乱晕转多时,忽觉着有条热热的手巾在脸上一抹,有些异味,还有人在自己腰腹上乱摸,忙睁了一瞧,却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见镇唐将军趴在他身前,猩红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横江元帅一颗毛茸茸硕大的头颅在他肚子上拱来拱去,尾巴乱摇。
  
  这两只巨獒便如噩梦里的瘟神一般,此时一起围着他,竟连铁笼口衔都无,怎叫人不怕,李阿乱待要挣起,又寻思着狗子不知吃不吃死人,自己装死一番,或许还有活路,转念一想,饿狗甚么不吃,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不打紧,双獒俱跟着大吠,一时人哭声狗吠声便如鬼哭狼嚎,一人二狗嗥得正欢,四个身披铁甲的犬奴走进屋来,合力将二獒用铁链拴好,将李阿乱扶起来拍打衣服,走到院中,那两只巨獒依旧跟在身后,待链子放尽了还呜呜不休。
  
  犬奴们押着人出了院,又是三间屋子,走到屋内只见正面一张圆桌,上面放了八个扣碗,那些犬奴揭了盖子,帮李阿乱盛了饭,四角站着看他吃。李阿乱哪里吃得下,知道徐家有武学高手,自己跑又跑不脱,瞥见身上红袍已被狗儿扯了个稀烂,虽没伤着,也离死不远,可怜他一世英雄,早晚连全尸都没落下一个。
  那碗内都是惜福楼的上色名菜,可惜李阿乱心如死灰,吃在嘴里就和煤渣毫无分别,待撤了菜,那几个犬奴也不押他回院中,指着里间火炕,让他去睡。
  
  李阿乱见几个犬奴一声不出,又想徐二公子其人其言,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索性横下心来,倒头便睡,那炕又软又暖,他勉强塞了一饱,居然立时睡死了,等再睁眼窗纸上透出雪亮的光,外面铁链锒铛,两獒齐吠,吵闹无比。
  李阿乱左右一看,屋内一个犬奴都无,再跳起来推门一瞅,原来昨晚下了场雪,好大一个院子铺着薄薄一层白色,院子当中那两只巨獒扯直了铁链,以爪刨雪,隐隐带些血迹,再看稍远处一个雪白的小球滚在地上,颤动不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且说李阿乱胡里胡涂嫁入徐家为妾,不料徐二公子只将娶亲作个幌子,让他在宅后院中伴着两条爱犬同住,李阿乱想着要逃,却走不出多远就被打晕,依旧与二犬送作一堆。
  
  李阿乱哭了一场,倒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吃饱便睡,醒了走到院子,见双獒大吠,爪子上有些血迹,雪地上伏着一个小小白球,似是活物。
  他看不分明,壮着胆子走近几步,见竟是只雪白的狐狸倒在地上,皮毛抖动,显是被一双巨獒咬伤了,动弹不得。
  李阿乱看着那狐狸莫名地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不由又上前两步,见雪地里隐隐拖着几点红色,这狐狸毛色比雪还要白些,半丝杂色不带,心道真是个稀罕物儿,可惜掉在狗口里了。
  他心里可惜,不知不觉走到那两只巨獒铁链所及范围,两獒平素所食的都是生牛肉,并不以狐狸为食,只当是个消遣的猎物,此时见了李阿乱,欢欣扑上,李阿乱吓了一跳,退了几步,险些滑倒,双獒却只站着用头蹭他小腹,如稚童向娘亲撒娇一般,又绕着他身子挨擦,一阵猛嗅。
  李阿乱不知此举何意,只道是与自己亲昵示好,那便不会轻易将人撕了来吃,略放些心,又想:莫非徐二公子抬了俺来,真是与这对狗子作那勾当?
  他半信半疑,再想那练功册子上,委实只教了如何与人双修,没写如何与狗儿修。若狗儿也修得,那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岂不是说这登仙的人同家中鸡犬全双修了一遍?
  那徐二公子看着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身上说是仙气却透着阴森,说是鬼气却看着尊贵,若真是个修仙的爷爷,难不成还想带这一双狗儿上天,这才特地找了会这门功夫的自己来双修?
  他想来想去,忽见那白狐似知道有人来,正在拼命挣起,不由生了些怜悯,要去抓那狐狸。
  两只巨獒曾与李阿乱交尾,早已视他为伴,见他伸出手来,知道他看中了刚刚打得的猎物,立刻将那狐狸衔在他面前,推近了,无比讨好地甩尾。
  李阿乱哭笑不得,只当这两只巨獒是寻常养的家犬,在一双头颅上拍了几拍,兜起狐狸飞也似地向后退开。
  双獒俱向前扑,扯得铁链叮当作响,恰在此时犬奴们抬着一盆牛肉进了院子,李阿乱忙躲到他们身后。两个犬奴将盆望地下一放,便去打扫狗舍。双獒不甘地叫了几声,埋头吃肉,暂放下李阿乱这头,另外两个犬奴张罗着将李阿乱的饭食摆在堂屋的明间内。
  
  李阿乱见他们干起活来井然有序,也不向自己搭话,不一刻又退了出去,院中双獒仍在大嚼大吃,忙走到房内,将狐狸撇在炕上细看,原来是右边腿子断了,毛被咬了不少下去,雪白的尾巴也被咬秃了几块。
  那狐狸颇有灵性,似知道李阿乱在看顾它,也不挣扎,李阿乱四下找了两根小棍,将破烂的红袍下摆撕了一条,替它将腿子裹定,便去吃喝,正吃了一半,转头见狐狸趴在炕上,可怜巴巴地睁了两只黑椒似的小眼睛看人,正巧旁边有一碗鸡丝面,就将鸡丝拣出来,卷些面饼喂它。
  那狐狸仰头瞅瞅他,低头嗅了几下搁在他掌心的面饼,磨蹭半晌,终于吃了。李阿乱看这狐狸雪白可爱,倒像富家养的狮子猫,哈哈一笑,将余的都喂了它。那狐狸吃饱了,用未伤的腿子挪在他膝盖上,吱吱叫了几声,蜷成一只毛球。
  
  此后一连数日,雪珠儿竟没停过,房上地上积了两寸来深的雪,两只巨獒也被锁在了狗舍里。李阿乱想着得过且过,每日在院中转圈,双眼只在那丈余高的墙头打转。
  徐二公子果然遵守承诺,犬奴们日日抬了惜福楼的上好的席面与李阿乱吃,虽然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他却觉着还是当日在破庙中赵子胆买来的那寥寥几样儿香些。
  狐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傍晚李阿乱抱着它在院中转了一圈,犬奴们照例收拾狗舍,搬了饭食进屋,忽转头对他道:"公子吩咐,今晚请这位爷与镇唐将军,横江元帅同寝。"
  李阿乱望着他们栓了院门,吐一口浓痰,回屋将狐狸丢在炕上,见此番送来的是用极大的鱼头烂炖的火锅子,下置紫铜炭炉,白气腾腾,香气透出屋去,惹得隔着院子的双獒都狂吠不止。
  李阿乱见这稀罕的火锅子,只当吃那断头饭,挟了片好的生羊肉涮了,敞开大吃,尽得一饱。
  那狐狸闻了香味,用三只脚从炕上跳下来,蹲在桌下仰首看人,李阿乱自己吃四五筷子,也撇一筷喂它,一人一狐将三大盘羊肉吃得精光。
  李阿乱见时候不早,袖着狐狸走到角门,放在地上,道:"俺护不得你了,赶紧去罢,不要又被狗子叼了。"
  那狐狸似能听懂人言,在雪地里跳了几跳,冲他簌簌甩了甩尾巴,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李阿乱在手上哈了两口气,看着门上铁锁灌了铜汁子,比乔县令那院门还结实几分,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不由得骂了声娘。
  
  当晚李阿乱被犬奴押入狗舍,镇唐将军与横江元帅见了他,喜孜孜便望上贴,犬奴们依旧备了毡毯铁笼,防犬伤人。
  李阿乱豁出心去,只把与这两个牲畜交尾当作与人双修,只管教那热气护着屁股,二獒扑在李阿乱身上动作,他闭着眼承受,倒觉得这狗子除了行动粗重,鞭带倒刺,与人也没甚么区别,只是血口尖牙近在咫尺,�得人心里慌。他此次没有竭力挣扎,又有神功护体,待二獒俱泄了拔去,犬奴上前抹了膏药,抬到那边屋内歇着。
  李阿乱此回并未昏迷,又喜又怕,喜的是虽然也见了红,伤得实轻,不出三日便能复原,怕的却是那狗子动作粗莽,有几番戳到妙处,又有结发长生功相辅,比与人相交另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略一回想,便觉得心意颇荡,令人后怕。
  
  他心中煎熬,日子却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徐二公子并未露面,饮食洗浴都是几个犬奴照料,每隔十日便押他去狗舍与那一双獒犬相交。李阿乱依旧想着逃出徐家,每次交尾之后,只当与人双修过一回,加紧练功,又被好吃好喝供养着,自然养得身体健硕,气旺血足。
  不觉冬去春来,檐上垂下的冰棱子化了一半,白日里滴滴答答望下淌水,又有几个雀子在院外树上争窝吵闹,搅人安宁。
  李阿乱这日被扰了午觉,晚间吃罢饭,便想埋头大睡,忽然听得窗外有人格格怪笑,笑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如夜枭一般凄厉难听。他忙跳起来扒着窗缝向外看,却没半个影子都不见,摸着后脑自言自语道:"阿也!这徐家有鬼不成?"
  忽听身后有人阴阴笑道:"鬼,这里便有。"
  
  李阿乱满身汗毛倒竖,又觉着一阵阴风贴着头皮吹起,刮得窗棱咯噔作响,满室烛影都摇,他错眼瞅见窗纸上除了自家影子之外,还多了条细长的黑影,唬得他不敢转身,忽念起鬼是没影子的,放才猛然回手就是一拳,口里大声叫道:"哪个孙子敢吓你爷爷?!"
  
  这一拳也有百把斤的力气,打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拳风只刮了尺许就煞然停了。李阿乱既知屋内凭空多了一人,又有这番手段,定不是个好相与的,只得睁眼细觑,见一人站在数尺开外,高高瘦瘦,一身白布孝衣上打了几个补丁,装扮得如僵尸返魂一般,比鬼怪还吓人三分,一双眼睛只见青白,空洞无神,竟已盲了。
  
  李阿乱见是个瞎子,并不敢小觑,看他确是有影子的,忙下了地用脚踩实了那影子,那瞎子仿佛知道他举动,露齿一笑,低声道:"你姓李?你就是李氏?"
  李阿乱见来者不善,却问自己名号,正想着脱身要紧,那瞎子只一抬腿,就在他身前,手掌按住他脸,几根枯瘦的手指在他眼皮上滑来滑去,平平道:"我问甚么,你答甚么,答得不好,就叫你同我一样,如何?"
  
  他手掌冰冷略带些土腥之气,李阿乱只得硬着头皮道:"俺、俺实是被抓来的,并不晓得甚么!"
  那瞎子森然道:"我倒听说,你是被轿子抬来的。"
  李阿乱心内只叫苦也,不知自己命中犯了甚么灾星,只得将乔县令拘他在衙与徐家当日抬他来的事体,遮遮掩掩说了一遍,与一双狗子所行之事着实可羞可怕,也略过不提,却含糊说徐二公子迫他行那不伦的勾当。
  他语焉不详,脸上又被摸来摸去,自然见不到对方神情,忽然听对方冷哼一声,似有无尽的戾气,无穷的怒火,森然道:"李新娘,好个李新娘!"
  
  说着大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仿佛破锣一般。李阿乱听他越笑是可怖,正想逃走,被他扯住领子,如腾云驾雾一般,从窗子里丢到院外,那瞎子抬腿也纵了出来,边笑边叫道:"我只当你天仙一样的人,却爱同这些牲畜亲近,徐二!"
  李阿乱见他在月光下一步步踏来,宛若疯鬼,吓得连滚带爬,向狗舍冲去。双獒听到响动,俱窜了出来,将李阿乱护在身后,一左一右,纵身虎扑上前。那瞎子右手一转,擎着支竹杖,噗噗两声,将徐二公子两只爱獒戳得肚破肠烂。两只獒犬落到地上挣扎了几步,终在李阿乱身前倒下,目中犹有依恋之意。
  
  李阿乱与镇唐将军、横江元帅相处数月有余,虽然屡屡因敦伦有伤,也甚相熟,此时见二獒死相极惨,心中大骇,那瞎子片时毙了双獒,呆立了只一瞬,又大笑道:"徐二!你好得很!你既然如此狠心,我便睡了你的男妾,也同睡过你是一般!"
  
  李阿乱乍然听着这话,暗骂道:呸!那见鬼的徐二公子通没沾过俺,你只管来睡,只当同两只狗子睡过是一般!没想到他又一抬腿,真个握住自家脚腕一扯,拎了双脚掰开。他现时与数月前又一番境界,居然挣不动半分,忙用双肘撑地,大叫道:"且慢!俺有话要讲!"
  
  话音未落,只听嗤地一声,下面裤子已经碎成齑粉,那瞎子一条冷硬的铁棍已经抵入两股深处,将他未出口的话儿堵了回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陷在徐家后院,这夜被一个瞎子莫名拿住要奸。那瞎子竹杖戳出,将徐二公子豢养的一对巨獒双双戳死,李阿乱此时与数月前相较又进了一层,依旧挣扎不得,被他掐住脚踝,强挺了进去。
  
  这瞎子通身没一丝热气,就连那物事也是冷硬如铁,硬抵进去,岂有个好受的。李阿乱通身打了个激灵,护体的热气飞也似地从丹田窜出,如丝如絮,缕缕裹定那铁棒儿。那瞎子心神已乱,扯着李阿乱脚腕前后抽拽,便如木匠打桩一般动作,未见情动,只见泄愤,他手劲又大,李阿乱双足如套了两个铁箍似的,连骨头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李阿乱鼻中嗅到血腥之气,抬眼见那瞎子边奸边嘴里念念有词,溅出许多白沫,眼虽是盲的,青白中已有血丝泛上来,深夜中愈见狰狞,不禁又怒又怕,再不敢耽搁,放开喉咙大叫救命。他拧着身子欲向外爬,那瞎子依旧牢牢揪着他双脚,却跟着大笑道:"好得很!你快叫徐二,看他来不来救你,哈哈!"
  
  李阿乱喊了数声,徐家乌沉沉的宅院却毫无响动,那瞎子越发得意,嗬嗬大笑,抬手就要勒他脖颈。正当此要紧的关头,只听后面围墙轰隆一声,烟尘飞散,竟塌下半边,破了老大一块,塌凹处隐约站着一人,手持不知甚么兵刃,向着瞎子戳去。
  那瞎子反应极快,身子一错,已从李阿乱体内退了出来,双手在空中乱舞,转眼与来人拆了数十招,两人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各自跃在一边墙头。
  那瞎子认出来人,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护着他!"
  来人哈哈一笑,大声道:"金瞎子,这桩事只该你情我愿,你大半夜弄得鬼哭狼嚎,扰人清梦,便别怪我多管闲事。"
  
  李阿乱脱了金瞎子掌握,提着双腿爬了几步,见一双脚腕处生生被捏了两个乌圈儿,不禁乍舌,再抬头看金瞎子手持竹杖,立在右首墙上,左首那人衣袂飘荡,手上兵刃既长且窄,似棍非棍,月光下看得分明,竟是一根老竹扁担。
  
  李阿乱见那扁担似刷了层桐油,甚是眼熟,再看那人相貌,也吃了一吓,叫道:"老高,怎地是你?"
  
  那人正是高屠户,装束如昔,气势却分外地不同,他听得李阿乱相唤,双眼依旧盯着金瞎子,只用扁担尖一指围墙凹处,道:"还不快走!"
  
  李阿乱醒过味儿来,见那凹陷的围墙只有半人多高,外面就是林子,想必走了也难寻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喜得忍着痛扒起来,翻过围墙,一拐一拐抢入林中。
  墙上二人俱不去理睬李阿乱,凝神相对,忽有行云遮了月亮,地上一暗,两人同时出招,眨眼间便分了胜负,金瞎子被高屠户一扁担打中,如断了线的纸鸢一样飘出极远,还听得他恨恨道:"姓高的,咱们有你没我!"说着飘飘忽忽,一跨步已在数丈之外,飞也似的走了。
  高屠户立在墙头,似有所思,良久才转身道:"老二,你这是何苦?"
  院内檐下露出一角青色的衣袖,檐下那人微微叹息,声音似有若无。
  
  不提徐宅究竟如何,单讲李阿乱逃出生天,慌不择路,真个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在林中行了一个时辰有余,觉得地势渐高,落叶渐厚,荆棘丛生,腐树挡道,想着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慢下步子,仰头看大树蔽天,竟不能辨东西南北,不免有些慌张,忽然望见一点灯火,若隐若现,忙振作起来向那处行去。
  他走不过几步,已到了一片林中空地,明月斜照,月光里站在一个白衣人,挑着盏素纸灯笼,见了他似早有所料,笑吟吟道:"李家郎君,要去哪里?"
  
  李阿乱听人唤出自家姓氏,极为诧异,借着月辉打量来人,见这人虽是男子,相貌却十分端正秀丽,略有几分女相,双目狭长,朱唇如画,衬着一身白袍,宛如白衣观音亲临。
  那人见李阿乱瞪着他不言语,柔声道:"在下胡莫,贱字笑之,李三郎不识我耶?"
  
  李阿乱看他相貌,本有三分眼熟,听他自报姓名,又一阵糊涂,这人言语态度似曾相识,但细细想起来,却真个说不出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见过。
  他这里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胡笑之见他不动,又是微微一笑,道:"三郎虽不识在下,却于在下有恩,此处不好讲话,寒舍离此不远,不如同往一宿?"
  
  李阿乱乍脱樊笼,逃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猛可里撞见这胡笑之,着实万分蹊跷。只是这胡笑之委实面熟,他又和往昔不同,有艺傍身,见胡笑之相邀,更不推辞,拱一拱手,道:"劳烦胡兄弟前面带路。"
  
  胡笑之见他应下,唇角微弯,双眼眯成个月牙,也拱了拱手,当下转身引路。他一路行来,两侧荆棘枝条被他随意拨开,露出一条极隐蔽的小径,李阿乱在后面跟着,瞥见他手中灯笼罩子上绘着一枝墨色的莲花,衬着微蓝的灯火,清冷无比。
  李阿乱虽然不懂丹青的笔致气韵,见这莲花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就像活的一般,忽然觉着肚子有些痛,再摸着又并无不妥,也就不再介意,大踏步地跟在胡笑之身后。两人走了约有两柱香的功夫,忽见山崖边露出一角飞檐,转过去是石墙围起的一处宅院,墙内依着山势高高低低修了不少房屋。
  
  胡笑之引着李阿乱进了院子,将三间客室指与李阿乱,又道:"山人独居之所,粗鄙不堪,教郎君见笑了。"李阿乱尖着眼看了一路胡笑之的举止谈吐,揣度他是个避世隐居的高人,现见了这山庄齐整雅致,颇有富贵之相,再不敢造次,叉手道:"多谢胡兄弟收留,俺胡乱歇一晚就罢,哪里会笑。"
  
  说着大踏步走入房中,见这屋子因地而建,竟有一半在挖空的山腹里,屋内的摆设看着都有许多年头,他也不敢乱动,胡乱除了鞋袜上炕,展开被头就睡。他劳顿半宿,困倦已极,头刚沾枕便睡死过去,隐隐听着有人轻笑,又是叹气。
  
  这房子一半是天然的山洞,天冷睡着倒极暖,李阿乱酣眠了整夜,次日醒得极晚,饿得肚皮咕咕有声。他虽然身无分文,肚子又饿,却怕自己在龙阳县衙依旧有些不清不楚的官司,不敢久留,翻起身来,便去辞胡笑之,不想胡笑之已在外面厅中摆下便饭,四个碟子内是晒的菜干,挖的新笋,风干的野兔腿,烟熏的獐子肉,中间却用个大海碗托出一只荷叶米粉蒸就的肥鸡,热气腾腾,鲜香酥烂,肉都蒸得脱了骨头,另备了一坛金华好酒,开了泥封待烫。
  
  李阿乱见胡笑之笑眯眯坐在一边,不禁又惊又喜,纳头便拜,胡笑之慌忙搀住他,道:"李大哥何须如此?前日之事尚未谢过,怎能反过来受你的礼。"
  李阿乱被他挽着手,分了主次坐下,方道:"平白叨扰一场,惭愧得很,胡兄弟不要怪俺忘了前事。"
  胡笑之将酒在旋子内烫了,筛上两大钟,敬李阿乱道:"在下曾闻得沽肉之案,却苦无门路相助,李大哥吉人天相,此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处乃是我在山内置的宅子,地方偏僻,轻易不会来人,李大哥只管放心住着,待外面风声过了,再出山不迟。"
  胡笑之这话确实不假,上次他托梦给乔县令,走的是乔县令私置外宅的后门,其后李阿乱入了监,大牢内自有狱神天将镇守,因此进去不得。待到李阿乱被抬到徐大户家中,与双獒同住,他天性最厌獒犬,压着性子前去一探,不料那巨獒凶猛,撵得他走投无路,差点陷在徐家,每每想起还心有余悸,却不能与李阿乱细讲。
  
  再讲李阿乱听了此言,大惊失色,连连呼道:"这怎使得,真是折杀俺也。"推辞再三,胡笑之只是笑而不答,举着酒盅连连敬他。李阿乱被他左一杯,右一杯,灌了数杯在肚内,身子发热,撕了两只鸡腿来吃,一时间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将数月被监圈在大牢深宅的憋闷之气,借着酒意发散一空。
  
  自此李阿乱在胡庄内暂且安顿,胡笑之颇通医术,听闻李阿乱身上有伤,将许多名贵的人参灵芝送与他进补,李阿乱每日各类珍贵药材进补着,顿顿都有鸡鸭鱼肉,再加上身负结发长生功,好得极快,只七八日日就好全了,他又歇了十余日,实想出外一探,只是说了数次要走,都被胡笑之挽留住了,盛情款待。这日满月当空,胡笑之备下一瓶珍珠红,邀李阿乱在庭中赏月吃酒。
  李阿乱虽不知风雅为何物,见那酒月光下倾在琉璃钟内,如琥珀也似,清透浓醇,不禁喝了声彩。二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李阿乱终于道:"胡兄弟,你这里住着舒泰,同神仙过的日子比也没差。只是俺扰了这么长时间,终究不是个事儿,还得出外探探。"
  胡笑之掩口道:"李大哥又说要走,难道嫌在下招待不周?"
  李阿乱忙摇手道:"胡兄弟处处照顾俺,俺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你。"
  胡笑之又问道:"可是有甚么心事?或有甚么挂念的人?"
  李阿乱支吾几声,扭捏答道:"实是没有。"
  胡笑之噗哧一笑,道:"既然如此,三郎又因何要走?"
  李阿乱自家也答不出为何想走,只隐隐觉得在此处留着虽好,终究是客居他家,不是长久之计。胡笑之见李阿乱左右为难,忽近身携着他的手儿,笑道:"今日月白风清,正是良辰美景,三郎若是去意已决,且依我一事,再提此话不迟。"
  说着手指勾住袍上衣带,一挑之下,那白袍迎风飞起,斜披在席,将酒瓶带翻,琼浆倾倒。李阿乱心疼好酒,慌忙去抢那酒壶,却被胡笑之把过臂来,翻身压在石桌上。
  
  毕竟胡笑之所求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上回说到李阿乱因机缘巧合,逃出徐家,趁着夜深露重,远远地逃开,却逢着胡笑之挑灯相迎。胡笑之引他到了深山一处庄院歇脚,每日好茶好饭管待着,又有各色名贵的补药养身,将养了约有一月,李阿乱终于按捺不住,这日逢着胡笑之月下邀酌,开口求去。
  
  胡笑之似早知他有此一言,只求李阿乱应下他一件事,不慌不忙将白袍迎风解了,反身将李阿乱压在石桌上。李阿乱已吃下数杯酒儿在肚内,被他捉住双臂按牢,酒涌上来,眼前好一阵花。他历遍诸人,对此事稔熟已极,自然想到这胡家兄弟十有八九,是要同自己双修。自家受这许多恩惠,自然该应下,但是扪心自问,究竟欢不欢喜,却也答不上来,不能作深想。
  
  胡笑之见他不语,微微一笑,手上更不停顿,将他裤子褪下,双腿折在上面,那桌子乃是汉白玉所制,甚是结实,这样仰卧其上,却是寒凉得很,李阿乱背后肌肤贴着冷冰冰的玉石,不自觉抖了几抖。
  胡笑之却未察觉李阿乱这几抖,细细的双眼露出一丝亮光,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教他光溜溜的红腚冲天而撅,被月亮照得一清二楚。李阿乱隐约觉得这姿势甚为熟悉,却听胡笑之口内呢喃数语,像在吟唱什么歌谣,声音细长悠然,吟了两段,后面的调子才渐渐高上来,月色下只听他清越地唱道: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昔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李阿乱不明其意,只觉那调子古旧,缠绵之意昭然若揭,心道:难不成是双修的口诀?胡笑之吟完这歌谣,又是一声长叹,低声道:"你、你还不快出来,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李阿乱听得身侧有旁人,连忙大睁双眼,四下看了一回,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正疑惑间,忽然下面门户如同被甚么羽毛似的东西轻轻拂过,竟是奇痒难当。他一声大叫,身子如出了水的鱼儿一般弹动,却被胡笑之牢牢钳住,又押回桌上,动弹不得。
  
  胡笑之手上用力,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阿乱光光的双臀,只见一根极细极弱,犹如嫩绿色丝线模样的蔓须从李阿乱双股间的孔穴深处探出头来,月光之下,颤巍巍地停了一停,仿佛少女含羞。
  
  胡笑之见那细蔓钻出,双眸精光粲然,嘴角那缕微笑也隐了去,双手微微抖动,似极力压抑著甚么。那细蔓顿了片刻,仿佛支持不住,软绵绵地在空中宛转挥舞,忽然攀着李阿乱左边腿子,弯曲盘旋,就如豆蔓攀竹篱一般,越攀越上,越变越粗,待到将李阿乱这只腿子攀尽了,攀无可攀,那尖端的细蔓四下蜿蜒了一阵,忽然怯生生地触了触胡笑之的手臂。
  
  胡笑之伸手抚那蔓尖,轻声道:"不妨事,有我在。"那绿生生的奇蔓如听懂了似的,顷刻间又有六七条茎蔓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将李阿乱那处儿撑得满满涨涨,李阿乱眼见后面如庄稼拔苗一般,唰唰生出几茎藤蔓,惊得目瞪口呆。那茎蔓生的极怪,滑腻细韧,如数条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碧绿水蛇儿也似,四下里攀爬蠕动,却并不见蛇身的细鳞,只觉内里火辣欲裂,却还有更多更细更韧的茎蔓不停地钻出来,四处攀爬。
  转眼间新生的那几枝将四肢都爬满了,最先出来的那枝竟生出不少莲叶状的嫩芽儿出来,还有两根细蔓在他双乳上流连不休,李阿乱觉着满身都滑溜溜湿乎乎,心中害怕,忙对着天大叫道:"别出来,再来俺就死了!"
  他原本咬着牙还好,甫一发声,便有两枝茎蔓伸入他口中,与舌头儿绞缠在一处,李阿乱被这茎蔓一弄,满肚子的言语都叫不出来,那茎蔓还不放过他,一进一缩,似要深钻入他喉头戏耍,李阿乱骇得满头大汗,齿关发力,却它咬不断,一双藤儿依旧在口里乱搅。
  正惊惶之际,忽然要紧处一暖,被人拿在手里,李阿乱忙抬眼瞅他,却见月光下胡笑之一手执了自家那物事儿,一手引着一条如针尖粗细,如蚕丝般绵软的细茎,低头冲他一笑,如穿针引线一般,硬生生将那细茎送入马眼之中。
  那细茎钻入马眼,轻柔万分,直刺其芯,几有蚀骨挖心之痛,又添震颤欲死之乐,无尽滋味,难描难忍,李阿乱全身剧震,双眼翻白,满口惨叫都被两枝茎蔓堵在腹中,竟忘了运功相抗。然而便是运功相抗,也抵不了这种极乐极苦的拷问,一时间头脑间如走马灯一样,种种被人压在身下淫奸亵辱之事纷至沓来,反反复复,竟忘了身在何处,四体抽搐不止,如陷魔境。
  
  那莲叶纷纷展开叶子,无数大大小小的翠色圆叶挨挨擦擦,枝蔓四散,宛然一瓶稀世的缠枝莲花,李阿乱反成了那插花的瓶儿,中心一支菡萏亭亭而立,雪白的花苞紧紧合拢,在月光下如羊脂美玉般发出淡淡光晕。
  那菡萏比寻常荷花大了一倍有余,花茎并不能支持,一阵早春的夜风吹过,李阿乱满身莲叶被吹得微翻,白莲的花苞也随着上下点头,摇摇欲坠。
  
  胡笑之见了心急如焚,这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莲乃天地间最珍奇的灵物,须以肉身为圃,仙草为引,采纯阳之气,借纯阴之时,方能开出一花。他费尽无数心血,借着李阿乱天赋秉异,又有奇缘,将这株莲花养在他体内,李阿乱每行那有违常伦之事,便以一人乃至数十人的精血将这株莲花灌溉了一遍,他再不时辅以仙花仙草的汁液,本该如此历尽千次,静待花开。不想先有牢狱之灾,又有徐家之劫,竟找不到时机再寻李阿乱,幸得徐二公子那两只獒犬之精,虽然腌�,却是至纯至阳,竟不下于人子之精,颇有养花之效。
  胡笑之在徐家外苦待,终于被他盼见李阿乱逃出来,他将人引至自家洞府,只待满月至阴之时,便可大功告成,此时见到这雪白的莲花未开就要被吹落,岂肯就此功亏一篑。
  他见莲花枝蔓如蛛网似的,将李阿乱缠得动弹不得,轻轻抽出手来,就地一滚,已化作一只雪白的狐狸,三窜两窜,已窜到李阿乱腹上。
  
  李阿乱本在痛苦不堪,瞥见它全身雪白,眼珠漆黑,尾巴微秃,脑中一阵清明,恍然大悟。那狐狸却不看李阿乱,痴痴望着莲花,口中吐出一颗朱红的珠子。
  这珠子浮在空中,缓缓升在莲花之上,顷刻间光华大盛,连月光都黯淡了下来,那雪白的菡萏依然牢牢闭拢,花苞越发饱涨,却丝毫也没有绽开的意思。
  那狐狸更急,在李阿乱身上团团乱转,尾巴扫到被茎蔓重重缠绕的硬物儿,李阿乱忍不住全身一抖,带得莲花又颤。那狐狸猛然停步,歪头看看那花苞,忽然将尾巴一立,缠住那硬挺的棍儿,来回卷动。
  李阿乱不想它竟有此兴,他后面本有无数花茎折磨,那物事儿早就直竖竖立着,蓄势待发。狐尾柔毛一扫,更加震颤不止,只是前面马眼处也连着一枝细蔓,无论如何也泄不出来。
  那狐狸见原先细蔓刺在要紧处蠕动,忙上前叼了,用力一扯,说时迟,那时快,李阿乱闷声怒吼,那营生儿一泻如注,雪白的浆子凌空飞起,足有半人多高,正射在那菡萏之上。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那白色的莲花打开一片花瓣,跟着又是一瓣,月色下白得透明的花瓣上缀着乳白色的琼浆玉液,冉冉初绽,转眼盛开,清艳不可方物。
  那狐狸慢慢松了李阿乱,跳下地来,复成人形,眼中柔情如水,紧盯着白色的莲花,只见层层花瓣之中,莲台之上坐着一个三四寸高的白衣女子,容色明丽,气韵天成,竟让那莲花也失了颜色。
  那白衣美人跳下花来,翩然落地,少时已与常人一般高矮,胡笑之早已抢上前去,握住她双手,柔声道:"你、你可好么?"
  那白衣美人被他握着双手,不置可否,胡笑之忙道:"师傅,你还要生我的气么?"言语之间,如藏着无尽凄苦,无尽相思。
  那女子低声吟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况百年乎?"
  胡笑之听她话中之意,不禁大喜过望,他期盼了百年终得所愿,忍不住伸手欲搂住她双肩,却被她轻轻推了推,道:"还有人在。"
  胡笑之微微皱眉,转头去瞧李阿乱。说来也奇,那白衣女子离了莲座,那莲花瓣儿立刻如被暴雨摧折一般,落了满地,莲叶收合,枝蔓也随之枯萎,一株稀世的白莲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香消玉殒,只剩下些残叶断茎。李阿乱身上无力,到底挣起来,将枝枝蔓蔓尽摘了去,又将余根从屁股中连根拔出,丢在地下,踏了几脚。
  胡笑之见他踩了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莲的残枝,眉头皱得更深,这李阿乱不好生在林子里缩着,竟被官府抓去,后白受了许多苦楚,两人才迟了这许多日才能相见,刚才千钧一发,浇灌之数尚差一回,幸好他急智之下,补足这千回之数。这李阿乱心思愚钝,只是与己身有救命之恩,又与自家良人有再造之缘,终不能胡乱行事,违了天理。
  那白衣女子看他神色,已知他心中所想,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摇头。胡笑之见她一双眸子似直望到自己心里,忙又握了她的手,笑道:"我自然明白,今后都听你的,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白衣女子点点头,走到李阿乱身前,俯身要叩,李阿乱手足尚软,赶忙扶着她,道:"如此大礼,这怎当得!"
  白衣女子只得敛袂为礼,含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小女子幸能重塑肉身,君与奴有生养之恩,怎当不得这一拜?"
  李阿乱此时才信了刚才身体中真生出一株白莲,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嘴里念念有词道:"这、这样清俊水灵的小娘子居然是俺生的,俺、俺真是三生有幸!"
  胡笑之怕他说得粗鄙,忙截住话头,代那白衣女子叩首道:"李大哥多有得罪,还望不计前嫌,宽恕在下鲁莽。"
  李阿乱哈哈一笑,他早知此事蹊跷,却以为胡笑之待他,终有几分兄弟的情份在其中,是以见胡笑之化为原型,身上白莲盛放,心中却空空落落,一片茫然,此时见二人皆着白衣,在月光之下俨然一对璧人,那小娘子又如自家十月怀胎养的是一样,心中不禁释然,大声道:"胡兄弟,俺都晓得了,俺不怪你。若换了俺,俺也同你一般行事。"
  胡笑之与那白衣女子相对莞尔一笑,袖中取出一枚碧绿的珠子,递与李阿乱,道:"这内丹可生死人,肉白骨,李大哥服之可延年益寿,岁至百年而不衰。"李阿乱见那绿珠发出灿灿白光,甚是个稀罕物儿,忙瞅那女子,见她微笑点头,才噙在嘴里。
  胡笑之看他服下那日蟒蛇精的内丹,在一旁叹道:"这也算物归原主了。"
  李阿乱吞下内丹,拍拍肚皮,道:"俺也扰了一场,如今还是要走,胡兄弟不要拦我。"
  胡笑之笑道:李大哥去意已决,在下自不能强留。红尘多变,世事纷扰,望你善自珍重,胡某就此别过。"
  李阿乱肃然而谢,就此拜别,走出数步转头一瞅,见那白衣女子站在胡笑之身边,双手合十,冲自己微微一笑,才觉得这小娘子实比胡笑之生得更像白衣观音,心中酸楚,垂下泪来,转头拭了眼泪,回首再顾,只见荒山如洗,野草如茅,林木间缭绕着拂晓的薄雾,哪有半分宅院庄园的影子。
  
  李阿乱一步一顾,茫然若失,跌跌撞撞下得山来,只向那有人烟的地方乱走,正彷徨间,忽听林子中有人道:"贤弟,你勿要生气,慢些走。"
  
  又一人道:"耐勿要哄我,上回末哄得我与耐同战甚么鬼寨,我一世英明,都被耐连累哉!"
  
  前面那人答道:"江湖上都传咱们刀剑双侠大战黑白双煞,一战扬名天下闻,岂不快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大结局)
  
  上回说到李阿乱体生白莲,白莲中端坐一女,与胡笑之早有前世之缘。李阿乱蒙胡笑之和那女子赠了仙丹,却依旧要走,出得山来,在林中听见两人对答,口气分外熟悉,其中一人吴音呢哝,李阿乱脑中一转,已晓得来者何人。
  
  那二人正是当年金刀银剑,同战李阿乱的蜀中龙大郎与姑苏纪少侠,二人不是冤家不聚头,此时又不知因了甚么碰在一处,纪少侠被龙大郎嬉皮笑脸激得怒了,一面走,一面转头立起眉毛骂道:"哪个与耐刀剑双侠哉!"
  他只顾骂,没看见前面李阿乱从林子中钻出来,两人撞在一处,纪少侠阿唷一声痛叫,龙大郎急忙来扶。
  
  李阿乱捂着额头一瞧,见果然是这二人,只是不知为何,纪少侠不过半年,已蓄起了胡须,竟不能叫纪少侠,只能称作纪大侠了,反观龙大郎,也蓄了胡子,比当日更显棱角分明,穿着颇富贵,该叫做龙大官人。
  他知道二侠没认出自己,也不敢相认,龙大官人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汉子没个眼色,斜刺里冲出来撞人。"
  纪大侠见他衣衫破烂,乱发上还粘着些草籽,忙止住龙大官人,道:"一个乞丐罢了,想是饿得慌,给他几个钱阿好?"
  龙大官人见他如此说,腰里摸出一角碎银子,约有两钱,丢与李阿乱,李阿乱本不想受,转念又想自己没揣半分银子,忙谢了二人,又憋着嗓子道:"俺逃难出来的,想问这是哪里?"
  龙大官人听他得甚是奇怪,只道:"此是神农架之东。"又道:"我二人也是远客,不知详细,你可寻此处人家好生问问。"
  李阿乱打听此处与荆州地界相隔不远,松了口气,龙大官人也不在意,与纪大侠一径去了,走了两步,又凑到纪大侠耳边低语,又朗声笑道:"贤弟若依了此计,硬是要得!"
  
  纪大侠依旧低侬道:"嗳!耐作死哉!"两人牵牵绊绊,已在数丈开外。
  
  李阿乱揣了这两钱银子,到山脚村中问明了路径,用布缠了双脚,走了十天有余,终于回到龙阳县北三十里处的酒肉林,看破庙犹在,只是全无人烟,不由信步走上山冈,一路行到当日悬肉待沽的所在。
  那大树树皮犹有一块白,当年那官府榜文早不知哪里去了,下面那些字也不能辨识,只隐隐约约看到打首一个"肉"字,还是当日樊雀儿划的。
  李阿乱手抚树干,感慨良多,忽身后有人道:"李三儿,真个是你?"
  
  李阿乱转头一看,竟是高屠户挑着担儿,立在路边望他。高屠户见果真是他,欢喜地抛下担儿,把臂相认,道:"当日一别,不觉五载,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
  李阿乱甚是激动,听着这话却张大了口,道:"五载?俺同你当日在徐家还见过,只隔了两个月!"
  高屠户瞪眼道:"从那日算起,可不快五年了,你若不信,我翻黄历与你看!"
  李阿乱听着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是怎地说?俺在山上只住了一个月不到,老高你要信俺!"
  高屠户见他神色不对,忙道:"我信,我信!究竟怎地,你快坐下细说。"
  
  时至今日,李阿乱再无遮拦避讳,当下将最初剪径怎生撞着樊雀儿,樊雀儿怎生将他剃光了毛发绑在树上,再到其后无数事端,直至与高屠户分别以后如何入山,又如何出山撞见刀剑双侠,二人给了银子他才回到此处,统统讲了一遍,只把高屠户听得张口结舌,拈须长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无情,妖却有义,真令我等惭愧不已。"
  
  李阿乱嗬嗬傻笑,高屠户又道:"山中一月,人间五年,你去了许久,此间的许多事,自是不知道了。"
  李阿乱道:"自是不知。"
  高屠户道:"那你可知,你还没进徐家,赵子胆就已被阴司收了去。"
  李阿乱惊道:"俺真个不知,赵兄弟怎地这就没了?"
  高屠户摇摇手指,道:"赵子胆当日棒疮发作,刚出龙阳地界就命丧黄泉,听解去的衙役讲,肠子都烂尽了,许多蝇子围着叮,他娘家兄弟都不肯替他收尸。"
  李阿乱听了,不免热泪盈眶,唏嘘良久,又问道:"当日那小黄秀才,于俺有恩,他如今可好?"
  高屠户乍舌道:"你不知那黄秀才,几年前已经高中了,运道又足,现已是户部侍郎。当年任上的乔父母真是慧眼,将自家妹妹嫁与他,又挣了一身诰命。"
  李阿乱讪笑道:"哪个乔父母?"
  高屠户道:"还有哪个,自是现任荆州知府的乔父母了。"
  李阿乱听那金钱豹也做到一任知府,不禁摇头乍舌,再想到徐二公子,虽心中十分好奇,也不敢贸然相问,只问道:"那日徐家那瞎子,后来又如何?"
  高屠户道:"那人,哈哈,我们兄弟相见,尽提那些扫兴的人作甚?"说着将他上下看了一回,道:"李三儿,你既讲修得神功,便与我耍耍看。"
  李阿乱知道高屠户有功夫在身,自然连连摇头,不肯献丑,高屠户转身瞧见那刮去树皮的大树,道:"也罢,你朝这树上打一掌与我瞧。"
  李阿乱推辞不得,站起身来,气运丹田,又将两道热气运到双掌上,对着那树打了一掌。那树一人抱不过来,被他这一掌下去,轰然而折,惊起飞鸟无数。
  
  高屠户看那断折之处甚齐,赞了一回,问道:"你既有此奇遇,今后预备如何?"
  李阿乱眼望着那树,道:"俺没甚么打算。既然有了这门功夫,想必做甚么都好,也少不了银子酒肉。只是天下之大,却无人肯与俺一条心,有钱一起使,有肉一起吃。"
  高屠户听他这般说,笑眯眯将手放在他肩上,戏问道:"那我再和你吃一回肉?"
  李阿乱双手乱摇,瞪圆了双眼,大声道:"俺和老高是兄弟,既然是兄弟,肉就不能乱吃,酒却可以一起喝。"
  高屠户听了呵呵大笑,将那用了十数年的老扁担拍上一拍,依旧担在肩上,回首道:"我这就给徐家送肉去。李三儿,他日有缘,再与你喝酒!"说着挑着担儿,唱半阙词儿,却是辛稼轩的一首《贺新郎》。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
  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
  
  唱到最后几句,早转过山冈子去了,他嗓子又沙哑,后面半阙依旧唱着,已听不清楚,隐隐几句"事无两样人心别","道男儿、到死心如铁",余韵铿锵,回荡林间。
  
  李阿乱自回酒肉林,荆州府中却出了一件奇事。传言荆州府龙阳县外,出了一个吸人精气的妖物,摄了男子到他洞府里,几日后才在几百里外某处寻到那男子,已是形销骨立,问他去了哪里,只支支吾吾说不清,身上财物半分不少,只是精神恍惚,如坠云雾。这妖物也怪,只摄单身过往的客人,是以到此的游商货郎都不敢独来独往,都约着结伴而行,只走那官道,更不敢打酒肉林中过。
  
  这一日天过三伏,一人贪图凉爽,仗着有艺在身,自不怕甚么邪魔歪道,一路撞进林来。这人武生打扮,头上葱白软巾儿,唇上两撇髭,身上一领天青色喜相逢团花熟罗袍儿,剑眉斜飞,不怒生威,细麻满脸,可圈可点,正是幽州第一个英雄豪杰樊雀儿。
  
  樊雀儿入得林中,畅快无比,走了几里,忽见一棵大树横在当中间,拦住去路。他心下一凛,忽觉背后风声一动,忙向身后拍出一掌,移形换位,纵了开来,定睛细看,不禁哭笑不得,道:"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此时距二人初次相逢于此,已过了七载有余,李阿乱却与当日被樊雀儿剃尽毛发之时毫无二致,自然认得出来。都说事不过三,樊雀儿此是第三回在酒肉林中撞见樊雀儿,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若抓他去见官,实在多此一举,当下眉毛倒竖,唬他道:"还不快滚?小心爷爷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李阿乱听了这话,目中闪现惧怕之意,却不肯走。
  
  樊雀儿眼珠一转,倒笑了,戏他道:"莫非你特地在此相候?"
  
  李阿乱依旧呐呐不语,樊雀儿见他不答,倒是一笑,抬脚便走,走不得数步,忽又被李阿乱挡住了去路。
  
  樊雀儿耐烦不得,腰间褡裢里拈出铜弹子来,叫道:"你还不让开,且要讨打?"他见李阿乱身手功夫,已非当日吴下阿蒙,料定此人纠缠自己,定不能善了,当下取了三枚弹子,发力打出,直取李阿乱上中下三路,只需中上一枚,便能打中他的穴道,令他一个时辰不能行动。
  
  不料李阿乱右手一抄,将三个弹子都抄在手内,又走近一步,呐呐道:"好汉、俺、俺有话同你讲。"
  樊雀儿见他接下这招,将余的弹子都取在手里,啪啪啪连发三枚,又是啪啪啪连发三枚,将那前三个弹子打得微偏,后去的弹子也冲着李阿乱袭来,最后手里不停,又是六枚,打出个漫天花雨。
  只见李阿乱哇哇直叫,双手在空中乱抓,手忙脚乱一番,却真个将一十二枚铜弹子俱接在手里,捏一捏,都作了齑粉。
  樊雀儿见他接弹子的功夫倒还罢了,抬手间将黄铜铸的弹子揉得粉碎,惊得倒退了数步,李阿乱还要上前,樊雀儿大叫一声,迈开两腿,展开轻功,拔脚就走,李阿乱忙追了出去。
  
  李阿乱勤修结发长生功,内力早已今非昔比,将他平生所见之人全都比了下去,樊雀儿素有"麻雀儿"之称,自然专擅轻功,脚下功夫非凡,二人顷刻间就跑出十余里,前面大叫道:"不要过来!"后面跟着叫道:"听俺一言!"前面高喊道:"别过来!!!"后面连呼道:"等等俺!!!"
  两人嘴上大叫,脚下不停,前面樊雀儿如哪吒三太子再世,脚底踩了两个风火轮,后面李阿乱如大圣美猴王亲临,身下驾了一朵筋斗云,两人一追一逃,各显神通,直跑了数百里。
  
  樊雀儿从清晨跑到天黑,半口干粮统没下肚,眼瞅着天色变黑,远处天边一带水光滔滔,竟然跑到了长江边上,眼看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好个樊大侠,牙一咬停下步子,骈了双指点着李阿乱叫道:"罢罢罢,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报仇,只管来杀,看够不够本事取你爷爷我的项上人头!"
  
  李阿乱只凭黄秀才的一本家传册子无师自通,并不擅长轻功,一天下来已经精疲力竭,见樊雀儿终于停了脚步,忙扶着腰喘成一团,将毛茸茸的头颅摇了又摇,道:"俺、俺、俺不要你的头!"
  
  樊雀儿心中一松,将背上行囊解了,掏出两封银子来,道:"不是为命,便是为财了!既然如此,只管拿去。"
  他自负武艺超群,放眼天下,可以比肩的人寥寥可数,此时却被七年前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汉子逼成了平手,因此自叹技不如人,甘愿输银子给李阿乱。
  
  李阿乱自与高屠户一别,埋头专心练那结发长生功,便久住山林之中,鲜有在人前之时。今日见到樊雀儿入得林中,立时想起那尺把长,硬挺挺的大[毛几][毛八],劲道又足,拖拽又久,平生遍历诸人,未尝有此一物,忆到那绝顶之处,心痒难搔,这才现身搭话,见樊雀儿拿了银子出来,忙又大摇其头,道:"俺、俺也不要你的银子!"
  
  樊雀儿眼中疑色更重,道:"既不为名,又不为财,那是为何?"
  
  李阿乱支吾扭捏了一番,见樊雀儿愈发不耐,转身欲走,忙扯住他袖子,厚颜道:"俺见了你,下面就痒得难受,大侠千万借我[毛几][毛八]通它一通。"
  
  樊雀儿阿了一声,全身一抖,满手雪白的银锭掉了一地,甚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此李阿乱这一段传奇,方算终了,之后如何,却是无人得知。后人于野史中见得这一纸奇闻,不免茶饭间谈之,只当逸事风流,一笑而过。
  
  诗曰:
  
  投笔四顾灯影长,往事浑似梦一场。
  李氏天下朱温乱,道是荒唐却荒凉。
  
  全文完
  
  游戏之作,五步一肉,十步一奸,成此小记,彩衣娱亲兼自娱自乐。
  最后一句也是胡乱编的,取朱全忠灭唐,自建后梁,谐音打油一下,不免贻笑大方。
  
  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