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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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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Ⅱ之六 阴瞳 下》作者:樊落(出书版)

天师执位II_6 阴瞳 下 by 樊落

文案:
张玄遭到陷害,乔则因为杀人罪嫌被扣留警局,
这下师徒二人注定要在警局拘留室过夜了。
一如张玄所料,半夜鬼影伏杀,专程前来的魏正义同样被困。
乔为了报仇,擅自与阴鹰订立血契,
可当李享再度出现时,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大火之中,警局死伤无数。

木清风终于现身,关于李蔚然师徒的阴谋与目的,
终于真相大白……


第一章

入夜,嘈乱热闹的警局安静了下来,今天是周末,又兼下雨,所以除了值班警员外,其他人都尽量早些下班走人,谁也不愿在大雨瓢泼的夜晚还努力加班。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警局周围建筑物不多,从外面看,整个大楼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有些稀落,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点缀黑暗的灯塔。
乔就靠坐在拘留室的墙上,聆听窗外雨声,心里很闷,而阴湿天气更加深了那份闷气。整间屋子只有栅栏外的墙上有个通气窗口,不是很大,还配有铁栏,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窗,可以隐约看到外面挥洒的雨帘。
乔很讨厌这种灰暗低沉的空间氛围,那会让他潜意识地想到被拘禁的那晚,还好瓢泼雨声多少减弱了空间的冷寂,雨,有时给人郁闷阴湿的感觉,但有时也会排解寂寥,告诉他,至少这里不止只有他一人。
不过乔还是吐了句脏话,问候者——正义警察大师兄,都是因为他,自己才有机会体会这种糟糕的牢狱生活。
乔虽然从小在黑道打滚,却从未进过监狱,他不知道意大利的监狱是什么样的,但这里的感觉却让他厌恶至极,光是那阴暗灯光就够令人发闷了,让他怀疑纳税人每年缴的那些钱是不是都被这帮不负责的警察吞掉了,以致于连个正常的灯泡都舍不得装。
灯光暗还不是问题,问题是早过了晚餐时间,居然没人送饭来,警局不提供饮食也就罢了,至少他的手下该送餐过来。
饥饿让乔更恼火,有些后悔自己选择被关押的道路了。就算警方对他有怀疑,以伯尔吉亚家族的势力,自己今天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因为他想知道那帮警察到底想怎么做,或者说,他想看魏正义会怎么做,那个吃里爬外的死条子!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很快,乔口中骂的死条子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拿了几个塑胶袋,不知是不是饥饿的关系,乔立刻嗅到了袋子里香喷喷的味道。
「我来晚了,饿了吧?」魏正义走到铁栏前,问他。
「你们警局搞精简,连三餐都不提供没关系,为什么阻拦我的人给我送饭?」乔没改坐姿,靠在墙上淡淡问。
他不相信洛阳和尼尔会糊涂到连餐饮都忘了送来,除非是被这帮该死的警察半路截去了,巧立名目说检验饭菜是否有问题什么的,就他对魏正义的了解,这家伙干得出来。
果然,魏正义笑了,一脸被捉包的模样。
「你的律师有吩咐人送晚餐过来,不过都是意大利面和披萨,又油腻又没营养,所以我分给同事们吃了。」
得,连巧立名目都懒得做,堂而皇之的把他的晚餐吃掉了。乔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这正义警察跟他有那么点师兄弟关系,光这一点小事他就能给他安个贪污的罪名,让他今后都别想再在警界里混。
「我给你买了炸鸡饭,绝对比披萨好吃多了,要不要?」魏正义向他扬扬手里的塑胶袋。
他能说不要吗?嗅着饭香,乔想,他如果不要,可能会一直饿到明天早上,再倒楣点,也许饿到期满出狱时。
「给我。」
口气高傲得像女王,魏正义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才是牢笼里的那个。他摇摇头,对这种贵族与生俱来的高贵优越感没办法,掏出钥匙,打开拘留室的门,进来后,又将铁锁锁上,看到这一幕,乔很吃惊:「你进***什么?」
「陪你一起吃饭啊,警察也是要吃饭的。」
魏正义走到角落的小桌子前,把塑胶袋里的饭盒拿出来,浓郁饭香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乔看到饭盒上印着狐狸和猫的可爱Q图,才知道魏正义是去霍离的炸鸡店买晚餐,小狐狸的餐厅离这里有些距离,笨蛋才会大雨天跑那么远只为了买两份炸鸡饭。
「别误会喔,我只是突然想吃小离做的饭而已。」魏正义一边把饭菜摆上一边说。
乔走过来坐下,眼睛扫过魏正义有些溅湿的裤管,问:「你骑车去的?」
「跟同事借的机车,这种雨天开车去,九点你都别想吃到饭。」
饭菜很丰盛,金黄的炸鸡被切成数块放在米饭上,旁边还配着两个小凉菜,以及两盒热气腾腾的炒菜和清汤。乔刚来中国时一直是霍离照顾他的饮食,所以对他的嗜好很了解,配的都是他喜欢的菜色。
「沾你跟师父的光,平时去买饭,小白从不会搭配这么多菜。」
乔接过魏正义递来的卫生筷,卫生筷已经掰开了,还有拧开了盖的瓶装清茶,他皱皱眉问:「怎么没有酒?」
「大爷,别把警局当夜店,将就一下吧。」
不执勤时的魏正义少了那股威严正气,可能之前做卧底做久了,笑容中都带了几分痞味,跟白天公事公办查案的家伙判若两人,乔冷笑,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饭很快吃完了,乔把空饭盒往魏正义那边一推,便算完事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做打扫这类事,以前在张玄家住的时候还多少做些,后来搬出去,就完全交给了手下人,有时候则是魏正义。两人相处了这么久,魏正义知道说也是白说,很认命地把饭盒收拾了,重新放进塑胶袋,系好,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
「有烟吗?」乔坐回床边,不太抱希望地问。
魏正义摇头,他不抽烟,更不会抽那种贵得吓死人的雪茄,不过笑了笑,手腕一转,变戏法似的变出两罐啤酒。
乔一愣:「你不是说没酒吗?」
「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警察,这样做当然是不被允许的,魏正义给他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把其中一罐递给他。乔对这种平民饮料其实不是很喜欢,不过好歹这也算是酒精类的,多少可以弥补一下无酒的遗憾。
仰头灌了几口,魏正义则在他床前的地上坐下,慢慢喝。房间很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密密传来,魏正义有些无聊,随口说:「这雨一下起来就没完。」
乔没答话,依旧仰头喝他的酒,魏正义又问:「罗枫给你的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乔哼了一声,他就知道魏正义特地跑来看他是有目的的,随口说:「魏警官,你想审讯我,请照法律程序来,这种私下审讯我可以告你滥用职权。」
「我什么时候审讯你了?关心师弟问问话不行吗?」
乔冷笑,斜瞥他,暗色灯光在那对银眸里折射出一种野兽般的奇异光彩,魏正义突然觉得罗枫的话不无道理,瞳色古怪者,必属异类,就像乔现在这样。
刚想完,就见乔几口喝完了啤酒,然后向他猛地凑过来,伸手紧扼住他的手腕。
魏正义吓了一跳,「干什么?」
乔阴沉着脸不说话,将魏正义一把提起来,向前一推,魏正义就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还没等他站稳,乔的双手已搭上了他的腰围,喝道:「别动!」
说话的同时,乔伸手从魏正义的脖颈开始摸起,然后一点点往下移。乔摸得很仔细,到腰围以下更是,要不是那动作快捷粗暴,魏正义还以为他要有什么过分举动了,不过乔的摸索打消了他的疑虑,活动一下身子,好意提醒:「非礼警官,罪名很重的喔。」
「闭嘴!」
腰间被顶了一下,魏正义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家伙绝对在报今天被自己审讯的仇,他不再乱动,任由乔检查完毕后,松开了手。
「喂,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师兄?就算不信,也请相信我的智商,我会蠢到随身携带窃听器吗?」
「我不信条子!」什么都没搜到,乔退回,重新坐到床边。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也不是警察,师兄弟聊聊天,这总可以吧?」
乔不说话,魏正义把自己喝了一半的啤酒递给他,他皱皱眉,不过最后还是接了过去,仰头喝起来。
「我没怀疑你。」魏正义在旁边看着乔喝酒,说:「如果我怀疑你,今天就不会亲自审你,我一直努力查这几桩案子,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没做,我得找出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
乔依然不说话,不过表情却缓和下来,心中一直压抑的愤懑正一点点消散。很快,啤酒被他喝完了,他扔开罐子,说:「罗枫打电话给我,说有情报,让我马上过去一趟,我本来打算过去,车开到半路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不知道,出于某种警觉。从小就在死亡边缘混的人,都会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所以我没去,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正确的。」
「可是师父去了。」
乔冷笑:「我没师父那么笨,那么明显的谎言还当真,跑去自投罗网,这样更好,多关他几天,治治他的病症。」
魏正义汗颜了一下,很想说张玄才没笨到那个程度呢,他是故意将计就计,不过想想说出来可能更被乔嗤笑,只好选择沉默是金。
「我跟罗枫认识很久了,交情一般,不过知道他做灵媒的事,以前一直当作笑谈,后来接触了灵异事件,跟他的交往才多了起来。我发现他的第六感很灵,所以托他查李享的下落,付了一大笔钱,在有钱的前提下,他做事还是很认真的,这一点他跟师父很像,不过他没有师父的运气。」
魏正义突然明白为什么乔在讯问室里不解释他跟罗枫的通话情况了,也许一旦开了口,势必会牵扯到李享,那是乔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那家伙对人的眼瞳有某种偏执,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这次我拜托他寻人,答应了让他拍照的要求,他死前看着的那张眼瞳的照片也许是我的,也许不是,人对于自己眼睛的了解,也许还不如外人对吗?」
听到这里,魏正义突然有些不高兴,「你干嘛要答应那变态的要求?我也可以帮你找人,我是警察,说起找人,不比个设计师强?」
乔哼了一声:「如果罗枫这样就叫变态,那李享又算什么?李蔚然师徒不是普通人,我动用家族底下很多力量都无法查到他们的行踪,你一个小小警察又能做什么?」
「你不觉得你这样说很有忤逆兄长的嫌疑吗?」
乔不答,斜乜他,一副「是又怎样」的表情。
「呐,那些曾在夜店做事的死者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死之前都跟你有过接触,最近发现的那名女子生前还遭受过性侵。」
对于这一点魏正义自己也觉得很矛盾,一方面因为找到了线索想顺藤摸瓜尽快查下去,另一方面在查到跟乔越来越多的关联疑点时,又怕自己找出真相,因为乔的出事不单纯是他个人的事,还会让所有认识关心他的人遭到伤害。
那具女尸是在郊外的荒园被发现的,这次没像前几次那样细心掩藏,而是随便一丢,还好因为那边是废园,警察又在案发后封锁及时,才没有引起记者的注意,但那名死者的惨状让魏正义记忆犹新。
死者就是报告上出现的在失踪前跟好友提过乔的那名女子,她曾经受过非常严重的殴打暴行,全身有绑缚和鞭打留下的痕迹,小腿骨折,颅骨凹陷,换言之,是被活活打死的。
如果说前几具已化白骨的尸首还能让魏正义保持冷静的话,那这名死者的出现则将他的冷静完全打破。接触各种血腥场面对于做了几年刑警的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毫无疑问这次是最具冲击性的,魏正义揉揉额头,想起死者那双瞪得大大的空洞眼眸。
「她在夜店的花名叫雅妮,失踪前两天曾去过你的公司,她的朋友可以证明,另外,街头的交通监视器也拍到了她进入你公司的画面。」
正是这条线索让重案组将几桩弃尸案成功的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很自然地就怀疑到了乔身上。听了魏正义的话,乔这才明白今天常青去找自己还有试探的意思。
「原来那个女人叫雅妮。」他淡淡地说。
魏正义看乔,这意思就是承认他跟被害者有过接触了,便问:「不是你约的人吗?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只提了条件和报酬,至于来的人是谁都一样,我甚至连他们的长相都没怎么注意。」乔漂亮的眉头微皱,略带厌恶地说。
这样的表现让魏正义很不快,眼前晃过那位受害者的双目,他冷冷说:「就算你花了钱,在对方不愿意的情况下施暴也是性侵。」
「我没碰过那些人。」觉察到魏正义的不悦,乔说:「我不会没格调的找那种卖的来解决问题。」
「可是雅妮的好友说她曾提到过你施行暴力。」
乔沉默了一下,说:「不是性侵,只是单纯的发泄。」见魏正义似乎没明白,他只好将话说得更清楚些:「***,你总该知道吧?」
「***,那还不叫施暴?」
「在程度上可能是稍微过了些,但还不到致死的程度。我花了高十倍的价钱,当然要讨回十倍的所得,事前讲好保密的,那女人居然会多嘴说出去,这种嘴巴不严的人死了也很正常。」
乔说得很平淡,死亡在他看来是那么简单,口气中充满了作为贵族的优越感,似乎找人消遣就跟养只宠物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只要付了钱,死活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魏正义感觉在听了这么冷血的话后,脑中冷静的弦绷断了,在理智告诉他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前,拳头已经挥了过去。
两人离得很近,乔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嘴角被狠狠揍了一拳,他痛得大骂:「你疯了,身为警务人员,居然知法犯法。」
「我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警察!」魏正义说话的同时第二拳又挥到,骂:「我如果是警察,就冲你做的这些事,绝对关你个几年!」
乔当然不会给他再次击到的机会,闪身避过的同时,也挥拳痛击,冷笑:「在接生意时我们都已讲好的,我付了钱,你情我愿的买卖而已。」
「你以为钱是上帝?」魏正义被乔那番金钱万能的言论气炸了毛,发飙似地把拳头又轰了过去。
乔很冷静地躲避,顺便回击,随口说:「钱不是上帝,拥有钱的人才是上帝。」
「该死的你再说一句!他们也是人,不是收了钱就可以任由你***,那个叫雅妮的女生回去后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烧得迷迷糊糊的才说走了嘴。那个杀她的人固然可恶,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受了打击,无法报仇,就把怨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你这做法跟李享有什么不同?你这个懦夫!」
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那件事是他最不愿触及的伤口,现在却被魏正义毫无顾忌地揭开,和魏正义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没见过他这么恼火过,出手还这么狠重。
乔没再留情,拳脚齐上。两人功夫都差不多,空间又小,所以虽然你来我往打得激烈,但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是旁边的铁栏在撞动下不断发出沉闷响声,随着乔的一拳头挥出,魏正义再次跌到栅栏前,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钥匙在撞动中成功地飞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地震啰?这么大声响。」
慵懒清亮的声音响起,张玄踱了进来,当看到在拘留室里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徒弟时,他蓝眸顿时瞪得大大的,大叫:「你们搞什么!?」
问话被正激烈殴打的两个人完全忽视,张玄跑过去想拉开他们,走近才发现他们之间隔了一道铁栏,而自己的道符都在拘留时被扣下了,制止吵架似乎也没必要用上索魂丝那种终极武器,只好继续叫:「什么事不能慢慢说,需要动手这么严重?都给我住手!」
根本是对两头牛弹琴,作为师父的存在感太薄弱了,两个徒弟正打得激烈,对张玄睬都不睬。张玄刚吼完,就听铁栏发出一声重响,魏正义被打得撞过来,还好前方有栏杆挡驾,否则他就要做免费肉垫了。
张玄这次真火了,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冷冷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打架,半晌点点头,两个家伙功夫都有见长,自己一时半会不过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他淡淡说:「慢慢打,这么想打架,今晚有你们打的,回头见。」
说完转身悠哉悠哉离开,拘留室里两个人的打斗声被他抛在了身后。
十五分钟后,互殴的两人终于打累了,乔在再一次被魏正义推到墙上后,没再反击,咳嗽着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魏正义也好不到哪去,弯着腰大口的喘气,被乔一脚踹到脚踝上,他没站稳,向前一个踉跄,索性靠在乔身旁坐下,寂静空间里不断传来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该死的,你对老子下这么重的手!」魏正义摸摸唇角,嘶了口气,唇角裂开了个大口子,不断流血。
乔被魏正义几拳擂到,肋腹隐隐作痛,他靠在墙上,反驳:「你也没留情,我差点被你打得内出血。」
魏正义冷笑:「你有那么弱吗?」
乔斜瞥他,「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懦夫吗?」
魏正义一时语塞,想想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过火,犹豫了一下想道歉,乔却先开了口,缓缓说:「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是懦夫。」
魏正义诧异地看他,就见他自嘲一笑,道:「刚才你说罗枫变态,也许我也是,对于某种事物偏执到无法收手的程度,已经不算正常人了,我知道花钱找人来虐待这种行为不正常,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体里被魔鬼寄居了,魔鬼沉睡时他还算正常人,但当魔鬼一旦苏醒,他的所有理智和行为就会***纵。魔鬼用钉耙在他大脑里锲而不舍地反复耕耘,让他一遍遍品尝曾经遭受的痛苦,那种痛苦一想起来就让他抓狂,而唯一能得到解脱的就是将那份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看着他们在自己鞭下痛苦哀嚎,他的所有愤懑仇恨就会减轻,然后恢复常态,到恶魔再度复苏之前,如此恶性循环。
魏正义其实并不太了解乔曾经经历过什么,还有他跟李享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情仇,不过从张玄的叮嘱中大约能猜到一些,所以听了他的叙述,对他之前的那些过分言辞也就不是太在意了,问:「这种情况多久一次?」
「差不多半个月,累的时候厉害些,尤其在公司时那种感觉会很强烈,在家或跟师父他们在一起时几乎不会发作。」乔毫无保留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保留的,每天跟魏正义在一起,他相信即使自己不说,对方也能看出来。
空间有短暂的安静,然后魏正义嘟囔:「半月一次,你来的比女生还频繁,哎哟……」
乱说话的下场就是脸颊上又被狠揍了一拳,魏正义捂着脸叫道:「一言不合就动手,你太暴力了!」
「你做卧底时老大没告诉你吗?暴力是混黑道的基本。」
乔随口回道,不过看到魏正义脸上几处挂彩,难得一见的狼狈,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的,嘴角挂起微笑,深达眼底的笑让整个银瞳都明亮起来,魏正义看愣了,开始有些明白罗枫对眼瞳迷恋的那种感觉了。
「喂,你为什么要做警察?」在短暂的安静后,乔突然问。
「叫师兄。」魏正义纠正完后,说:「没有原因,我爷爷、我爸、叔伯,还有堂兄弟都是警察,我当然也就当警察了,你看我的名字就知道,维护正义,从小我老爸就这样对我说。」
乔嗤笑。
正义?他从来不信什么正义,这个世界是强者撑起的天下,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装饰罪恶的面具,不过,虽然他很鄙视魏正义的言谈,但偶尔也会敬佩他这种执着的信念。
「那你干嘛混黑道?」这次换魏正义问他。
「身为伯尔吉亚家族的一员,你认为我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魏正义笑了:「原来我们都是家族世袭制。」
乔点头,深有同感。两人坐在地上很无聊,魏正义想找啤酒,发现已经没了,地上只有被踩成纸片状的酒罐残骸,他有些后悔没多带些来。
「以后控制自己尽量别再做那些虐待行为,要是控制不住,叫我,我陪你打架纾压。」魏正义说。
乔一愣,突然发现原本一直积压在心中的阴郁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比在欺辱别人后更轻松的感觉,毕竟一味地靠暴力发泄虽然能让郁闷消失,但同时也会让他感到自己的无能,而跟魏正义旗鼓相当的打架不仅可以清空沉郁,也不会让他在发泄过后,产生强烈的自我嫌恶感。
「你说的,到时别打痛了来抱怨。」
「我在警校时一直都是散打冠军,刚才是让着你呢。」
乔嗤之以鼻:「那要不要再来一局啊,冠军?」
魏正义没说话,一撸衣袖,做出个奉陪到底的架势,但随即身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皱紧眉,乔也同时皱眉,看来跟他有同样的感觉。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两人住了手,都明白以他们现在这种状态,还是不较量比较明智。
「对了,刚才我们打架时好像有人来过。」聊完天,魏正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
「是师父,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
「啊!」一听来的是张玄,魏正义吓得一下子蹦起来,趴在铁栏前往外看,哪里还有张玄的踪影?他急得大叫:「师父特地过来一定有事交代,你怎么没听到?」
「我只顾着躲你的拳头了,有事他还会再来的,反正大家都被拘留。」乔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
魏正义可没他那么乐观,就他对张玄个性的了解,这件事绝不会轻易了结,他急忙掏钥匙去开拘留室的门。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钥匙,正着急着,就听乔在身后慢慢说:「钥匙好像在外面。」
顺着乔手指的方向,魏正义果然看到对面窗下有把钥匙,应该是他们刚才打架时被甩出去的,照这个距离,不可能伸手拿到。
「查案居然把自己也关进牢房了,正义警官。」始作俑者在他身后讥笑。
「该死的,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那就让狱警来开门啊,只隔一条走廊,你喊一嗓子他就听到了。」乔已经恢复过来了,见魏正义一脸焦急,他幸灾乐祸地提醒。
魏正义怕自己跟乔说话被人干扰,所以进来之前特地跟看守的狱警打好招呼,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现在叫人进来解决问题岂不是非常没面子?而且他这种私访不合规矩,要是传到了局长大人的耳朵里,只怕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可能你叫也没用,师父刚才来过,狱警不可能看到他乱走不作声,所以狱警被师父弄晕的可能性很大。」乔继续周到地提醒。
魏正义也想到了,虽然张玄被关的地方跟乔有段距离,但要是来这里,一定要经过狱警值班室,所以现在与其叫狱警,还不如叫张玄来得直接。
于是他扯着嗓子叫师父,乔嘲笑完了,也过来跟他一起叫,不过连叫几声都不见有回应,乔耸耸肩,很遗憾地看魏正义,「如果师父不是有事来不了,那就是他生气了。」
「我倾向后者。」魏正义哀怨地看着前方的那把钥匙,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果然一点也没说错,如果刚才他能平心静气地跟乔交谈,就不会出现这种乌龙事件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还有个办法。」乔笑吟吟地说。
「什么?」
「如果我们试着骂师父,他一定会来,而且绝对第一时间出现。」
「他会第一时间出现,然后第一时间把我们秒杀。」魏正义很肯定。
「看来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来吧,你身上有道符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用道符做只鹤使就能轻易地把钥匙拿回来了。魏正义急忙摸口袋,但很快便沮丧地想起今天没带道符,于是并起双指,想用意念把钥匙拿过来,不过很显然他的功力不行,咒语念半天,钥匙连动都没动,他有些讪讪,还好乔没嘲笑他,也同样运用意念帮忙。
隔空抓物需要深厚的法术功底,比驾驭鹤使要难得多,半天不见反应,就在两人想要放弃时,钥匙动了动,慢慢升到了空中。对于乔的灵力,魏正义很吃惊,本来想称赞他几句,又怕打断他的意念,于是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盯着钥匙在乔的意念催动下慢慢移过来,他急忙把手伸出栅栏,以便尽快拿到。
很快,钥匙飘到了垂手可及的地方,魏正义又向前探探身,就在他拿到钥匙的那瞬间,一道寒光突然从旁边射来,魏正义本能地缩回手,寒光擦着他的手指射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轻微撞击声传来,墙上出现了一道划痕,却不见有撞击物落下。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那道划痕此刻就会出现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地上那把跟自己失之交臂的钥匙,魏正义火了,骂道:「是哪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胳膊被搡了一下,乔很平静地用手指指寒光发出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飘忽忽的黑影,手里拿着长棒,脸孔僵硬如木,阴寒气息传来,证明了它的身分。
魏正义愣了愣,随即冷笑:「鬼就了不起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两位天师?」
他跟着张玄学习法术也为时不短,不再是最初那个见到鬼就抱头鼠窜的家伙了。魏正义并起双指正要念驱鬼咒,忽然眼前一花,就见数条阴影一齐出现在空间,阴气扑面,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抖。


第二章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鬼?」魏正义本能地吼。
乔没回答,确切地说,是没时间回答,因为黑影在下一刻猛地窜入拘留室里,伸手朝他抓来。看到那阴森森的黑爪,乔急忙闪避,鬼影扑了个空,一转身,又重新攻击过来,乔立刻并指拈诀,口念驱鬼咒,谁知恶鬼攻击得太快,还没等他做出完整的手诀,已然逼到了他近前,他只觉肩头一阵剧痛,还好胸前要害躲过去了,不过肩膀中标,被利爪撕出一排血痕。
「这些该死的鬼东西!」
乔低声咒骂,看到其它几只鬼也冲上来,不敢托大,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道符,凌空挥出。恶鬼被打中,尖叫一声散了身形,但魂魄在空中扭曲了一阵后又聚回原状,重新攻击过来,乔只能再挥道符,虽然不能将鬼魂完全打散,但至少可以抵挡一阵。
魏正义就没乔这么幸运了,他没道符,指诀对恶鬼又起不了太大作用,最多是把它们逼退一下,还好乔及时给了他几张道符解急,但治标不治本,一时间两人在恶鬼的攻击下捉襟见肘,不一会儿身上就陆续挨了数下,血痕斑驳。
「这些鬼好厉害。」乔喘着气勉强说。
除却上次跟影鬼对战外,这是乔在学习道法后首次跟恶鬼打交道。实战到底与训练不一样,现下的情况比影鬼那次还见凶险,毕竟影鬼是控制着人体进行攻击,行动上带着人的正常反应,但恶鬼完全不同,根本就是随时飘来随时消失。两人身上都见了红,恶鬼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攻击得愈发激烈,乔节节败退,心里很后悔刚才把气力都用在跟魏正义的对打上,以致于现在这么狼狈。
魏正义显然跟乔想到了一块,他法术不如乔,但身为警察有股内在煞气,所以恶鬼对他有所顾忌,因此最开始攻击得不是很厉害,但随着两人受伤越来越重,恶鬼变得毫无忌惮,空间中的冷森气息证明了它们此刻的杀机有多重。魏正义很想叫张玄,不过凌厉的死气逼得他说不出话来,两人的拳脚风声被死气完全笼罩,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困缚住他们的手脚,空间很静,是接近于死亡的寂静。
「你挡住它们!」乔在旁边吼。
不知道乔的用意,不过这时候魏正义已经顾不得多想了,本能地挡在他面前,用指诀逼开阴魂。反抗激起恶鬼们的戾气,进攻得更加狠戾,很快,纠缠中魏正义被再一次击倒,两道阴魂嘶叫着盘上他的胸前,冰冷气息让他微微一颤,随即便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气力一丝丝被抽离体内,聚集到纠缠他的恶鬼身上,他恍惚看到原本飘渺的魂魄开始变得清晰,凝聚成真正的人体,龇牙瞠目,带着属于厉鬼的狠戾。
「砰!」
沉闷枪声在魏正义耳旁响起,他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就见阴魂发出凄厉惨叫,瞬间消失在空中,紧接着又是数声枪响,那些狰狞嚣张的恶鬼被子弹纷纷击中,很快就消散了魂魄。
魏正义转回头,乔就站在床前,手里握着一把银色手枪,冷峻眼眸扫向四周,阴魂们似乎都被打散了,但他不敢大意,依旧保持持枪备战的状态。
「你没事吧?」魏正义惊魂未定,挣扎爬起来,走过去,说了句肥皂剧里主人公劫后余生时的经典台词。
「还好。」乔回答,眼眸仍然戒备地看周围。
看着乔手上那把灵巧的枪支,魏正义眉头皱紧了。任何人在被关押前都会接受检查,尤其是乔,检查得应该更严格,他很好奇他是怎么把枪和道符带进来的,或者警局里有内应?看来手枪原本是藏在床褥下的,所以他让自己挡驾,好趁机拿枪。
「枪怎么会对恶鬼起作用?」魏正义想了想,还是问了个更切实际的问题,至于内应,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乔也不会回答,所以也就没自讨没趣。
「子弹浸了黑狗血和符水。」
「你真有先见之明,这法子是跟师父学的吗?」
「自己想的点子,没想到还真有用。」
空间里的阴气被枪声震散了,不似刚才那么浓郁,暴雨击打着窗户,像激战前的鼓点,迅速有力地敲打,刺激着人们神经兴奋,同时又有种决战前的压抑。乔持枪的手微微发颤,不想魏正义看到自己的尴尬,他放下了枪。
刚才很凶险,但当时心里居然没有怕的感觉,或许恶鬼根本没给他害怕的时间,而现在缓过来后,那种心悸就成倍地涌上来,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或许是怕,或许是兴奋,或许……两者兼有。
魏正义其实看到了,不过聪明地选择无视,说:「刚才真有够惊险,我见的鬼也不少了,这次的鬼长得最普通,也最暴力。」
「爱叫的狗不咬人。」
这句话好像用错地方了吧?魏正义翻了个白眼,不过一场生死拚搏下来,全身都痛,也就懒得多说了,挪步到拘留室门前瞅地上那把钥匙,钥匙离铁栏不远,但也不近,恰恰是手无法拿到的距离。
魏正义探过身,尽量把手臂伸得更远些,正努力着,忽觉背后寒风吹过,乔发出轻呼。他急忙回头,就见一道鬼影紧紧附在乔身上,它出现得太突然,乔没防备,手枪被阴风卷到了地上,阴魂紧扣住乔的喉咙,让他扬起下颔,魏正义看到一股清灵之气从乔的口中游出,汇入阴魂身上。
原来刚才恶鬼就是这样吸他的阳气的。情势危急,魏正义急忙探身拿过手枪对准阴魂,但对准后却不敢开枪,阴魂附得很紧,几乎与乔混为一体,在这种状态下开枪,根本就是两败俱伤。
正焦急着,就听身后传来清喝:「让开!」
是张玄的声音,魏正义本能闪开,几乎在同一时间,眼前银光划过,索魂丝游龙般盘旋而入,将阴魂绞起扯出了牢房。阴魂被罡气缠住,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嘶吼,挣扎着妄图挣脱索魂丝的束缚,张玄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道符从并起的双指间弹出,金光将阴魂笼罩,顿时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师父,你好帅!」魏正义大赞。
缚鬼驱鬼,一连串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罡火腾起,燃亮张玄半边脸颊,神情沉静,带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冷飒霸气,魏正义就不用说了,连乔都很惊讶,直觉感到这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张玄。
当初他为了报仇,病急乱投医,其实对张玄的身手并没抱太大期望,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这个人身上蕴藏着无法想象的能量,光这份气势就足以当自己的师父了。
「收妖驱魔不是记好口诀,写写道符就成的,纸上谈兵什么用都没有。」张玄收了索魂丝,淡淡地说。
「所以师父你就让我们深入实践体会了?」乔冷笑。
张玄驱鬼帅归帅,不过不能因此就原谅他的恶劣,明知道他们刚才面临险情,却在旁边看笑话,想想就很可恶。
魏正义也不笨,被乔一点,立刻明白过来,朝张玄大叫:「就是,师父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拿我们的生命做试验?」
「我怎么可能那么没人性?」张玄一脸笑嘻嘻,很不负责任地说:「我刚才有过来,想提醒你们小心,可你们一直在打架,所以我只好出去等,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话鬼才相信!两对悲愤目光一齐瞪向张玄,张玄毫不含糊地回瞪:「现在知道同仇敌忾了?刚才怎么打得要死要活?几只小鬼就把你们搞得这么狼狈,自己学艺不精,还敢说我的不是!」
事实证明,不要跟张玄逞口舌之争,那是自取其辱,于是乔聪明地退出战圈,仰天不语,魏正义也赔笑:「师父,给开一下门吧?先把我们放出去再说。」
「你确定这东西可以开锁?」
张玄捡起钥匙走上前给魏正义看,钥匙刚才被阴魂的戾气击到,尾部已经变形,魏正义有些傻眼,想想后说:「师父你去跟我同事要备用钥匙吧。」
「那家伙被我弄晕了,要不我能到处逛吗?」
张玄摸口袋,希望找根回纹针或铁丝什么的开锁,正摸索着,就听一声轻响,锁被子弹轻松地打开了。他跟魏正义一齐看声源,就见乔手里正掂着一支墨黑手枪,见他们一脸惊讶,他耸耸肩:「这样多快。」
「你身上到底有几支枪?」
「两支,一支杀人,一支杀鬼。」
魏正义抓狂:「兄弟,你不觉得当着一名刑警的面开枪逃狱,是对警察威严的一种挑衅吗?」
乔下颔微扬看他,一副「挑衅又怎样」的表情。
魏正义气得吐血,张玄好心提议:「要不你们再进去重新开打?」
话音刚落,两人就同时冲了出来,刚才差点被恶鬼逼死,现在谁也不像再待在这鬼地方。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今晚会出事?」随张玄走出拘留室,魏正义问。
「通灵第六感啊。」张玄老神在在地说。
徒弟二人组同时不信地摇头,觉得碰巧的机率可能更大些。
「那些阴魂又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操纵的枉死魂魄。」说到重点问题上,张玄秀眉微皱:「我猜跟李享脱不了干系,不过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知道。」说起李享,乔满脸厌恶,说:「他想要我,通过我来控制我的家族企业,不过平时我身边保镖太多,他无法下手,所以只能透过这种办法。」
「那***嘛还陷害我?」张玄很不快地问。
「因为他无聊,看到别人倒楣,他就开心,仅此而已。」
魏正义很惊讶地看乔:「你好像很了解李享。」
「我得了解自己的对手,这样我才有杀他的把握。」乔面色阴沉,冷冷道:「我本来还在找他,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不用我找,他也会自动送上门来!」
三人走到走廊尽头,狱警执勤的地方,不过很奇怪,里面没人,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类似腐败的味道,魏正义很奇怪:「今晚怎么这么静?」
就算是周末,大家习惯偷懒的时段,但警局里还是有不少执勤警员,尤其是拘留室的工作,即便轻松,也不能擅离职守。魏正义察觉到不对劲,张玄神情也郑重起来,掏出道符,分了几张给他们两个,这是他刚才随便画的,至于管不管用就看大家的造化了。
「不太对劲,我们马上离开。」
「什么?你让我放你们两个嫌疑犯离开?」
魏正义刚吼完,就见四道怒光射来,他立刻聪明地自动消音,乖乖带他们住外走。
拘留室连接警局大厅的走廊中间有道警备铁门,这道门的开关需要指纹验证和警员ID卡,除负责人外,只有职位在一定级别的警员才能打开,魏正义摸摸胸前,还好他的警员证有带,级别也恰好够格,否则光是出这道门就够令人头痛了。
「私放嫌疑犯,老爸知道后,会踢死我。」他摸摸胸前佩戴的ID卡,很郁闷地说。
脖子一紧,戴在上面的警员证被乔拽了下来,「让我来。」
「有什么区别?」
「你开,渎职;我开,逃狱。」乔解释:「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现实没让他们在渎职或逃狱之间犹豫,就在他们走近铁门时,门先打开了,执勤狱警走进来,时间巧合得让人觉得尴尬,见同事表情陡然变色,魏正义急中生智,说:「情况有变,我要带他们去连夜审讯。」
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能连夜审讯的,不过仓促之下魏正义只想到这个借口,狱警有些疑惑,但随即便掏枪对准他们,大声喝道:「不许动,往后退!」
就算是他的行为不妥,也不至于到拔枪的程度吧?不过魏正义心里有鬼,于是本能地照指令拉乔往后退,本来还想拉张玄,却发现他不仅没退,反而向前走两步,慢悠悠说:「你说话很矛盾耶,到底是不让我们动,还是让我们后退?」
「少废话,快退!」狱警继续大吼,枪口朝他们挺了挺,似乎在暗示,如果他们不照做,会立刻开枪。
见张玄依旧不动,魏正义额上蹦出黑线,小声叫:「师父你就退两步吧,凡事好商量,你不怕死,也别害我同事犯错。」
「你觉得他还是你同事吗?」张玄侧头问他。
于此同时,沉闷枪响传来,三人急忙避开,子弹射到了对面墙上,在上面凿出一个深洞。
「该死的,你还真敢开枪!」
张玄火了,在狱警准备开第二枪时将一张道符抛出去,正击在他手腕上,将他的枪打落在地。锋利的道符纸边在狱警腕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好像根本没感觉到疼痛似的,低头捡起枪,冲上前,继续朝二人扣动扳机。
距离靠近,魏正义看到狱警呆滞的双目,知道他有问题,忙问:「他被阴魂附体了吗?」
「不是,阴魂的话,一张道符足以把它逼出来了,他只是被某种幻术控制了。」
狱警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腐味让张玄皱起眉,那气味可能普通人无法察觉,但对于通灵感极强的他来说就浓郁得让人厌恶。就听外面杂乱脚步声逼近,很快门重新被撞开,警员们持枪冲了进来,看人数有十几个,个个眼睛呆滞无神,看到他们,像是见了仇人一样,大吼着开枪逼近。
「不是吧?」
随着人数增多,那股腐气愈发浓重,看到这幕「壮观」场面,张玄神情也有些呆滞。
他只是觉得这里风水不是很正,怕乔一个人留下会出问题,所以才申请再留一晚。刚才去找乔时,狱警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他没当回事,顺手加了道昏睡咒,还想这份工作很优,现在想想,可能当时狱警已经中标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中标的不仅是狱警,还有其它警员,看这架势,今晚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现在独善其身溜掉行不行?这个念头在张玄脑海里转了两转便放弃了,看来收徒弟除了可以赚钱,还要负责在有麻烦时帮他们解决,不管那是多大的麻烦。张玄沉声交代:「撑住,找机会离开这里。」
乔的脸色阴沉下来。这种类似黑帮厮杀的场面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见对方冲进来二话不发就开枪,他二话不说,举起枪便要扣动扳机,却被魏正义一把按住。
「不能开枪,他们都是我同事!」
「对着我开枪的就是我的敌人!」
乔虽然这么说,但手腕还是略偏了偏,子弹擦伤警员们的手腕,迫使他们无法拿枪,降低他们的攻击力。手枪落下后,那些人不顾伤痛,依然冲过来徒手攻击,近距离搏击,乔的枪失去了优势,只能跟他们对打,不过警员们不知被下了什么咒语,搏击力和抵抗力都出奇的高,刚才乔和魏正义已经打过两架,体力上有些不支,渐渐的在对打中被逼到了墙角。
「你好像连枪都没带?」见魏正义应付得吃力,乔问。
「你刚才不是搜过我的身吗?还问!」魏正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魏正义一直习惯佩双枪,不过今晚他为了取得乔的信任,特地把枪和手机都留在重案组的办公室,本来想反正在警局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事实证明即使在自己的地盘,也还是会有危险的。
门外走廊上又传来脚步声,张玄见来的那些人神情呆滞,就知道他们也被控制了,不敢恋战,冲上去几拳挥下,将围住魏正义和乔的警察打倒,喝道:「你们先走。」
魏正义趁机拉起乔就跑,张玄断后,跑出门外匡当一声将门带上,随即一道符咒迅速画在门上,将拘留室内外暂时封成两个天地。
三人跑出没多远,就见走廊对面又有人持枪奔来,乔立刻开枪反击,魏正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低沉枪响过后,跑在前面的两个人嘶叫着化作烟雾消散在空中,乔斜乜了魏正义一眼。
「放心,我还不至于连人跟鬼都分不清。」
魏正义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张玄。现在不仅是人,还加上鬼来作乱,鬼还好说,人他们可没法动手啊,这栋楼上下十几层,要是同事们个个都变成这种诡异状态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看过黄历,今天是大安嘛,怎么晚上一整个百鬼夜行?」张玄心思似乎还不在状态内,掐着手指随口说。
魏正义气得直翻白眼,突然有些同情董事长了,要适应这样一位神经大条的情人,该要有多大的忍耐力和涵养啊!
又有人接着奔过来,而且为数不少,有几个魏正义还很熟,都是重案组的同事,可能是留下值班的;他们举着枪,一脸煞气,乔立刻也举起枪,但却犹豫了一下没扣下扳机。这次人数较多,哪个是人哪个是鬼突然之间他也无法辨别,如果换个场所,管他是人是鬼,先杀了再说,不过这里是警局,身边还有两个很麻烦的监督者,所以乔只能把瞄准点移到最前方那人的手腕上。
「小心!」
子弹阻住了对方的射击,但在下一秒,那人突然变了模样,化作狰狞阴影向乔迎头扑来。鬼魂进攻得太快,让乔措手不及,还好张玄早有防备,指诀拈起凌空挥出,金光瞬间将那道魂魄打得无影无踪。
「还是师父厉害。」
魏正义站得比张玄近,却没他反应敏捷,这时候不得不赞叹他了不起,虽然张玄身手一般,法术一般,但总会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发挥他的小宇宙。
「小case,下次记住,管他是人是鬼,先打了再说,他们死总强过我们死。」
张玄的天师准则让魏正义脸色一黑,乔却连连点头,这句话正合他意。
不过当看到又有不少警员冲过来时,张玄也有些傻眼,几张道符甩出,趁他们慌乱时转身就跑,魏正义和乔也本能地跟在他后。
是什么法咒能控制所有人的神智?张玄边跑边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刑警跟普通人不同,都经过专业训练,心理素质和意志比一般人要坚强,很难用法术全部控制,而且他们身上还带有腐败气味,李享的道术有那么高吗?他很怀疑地想。
魏正义对这里最熟,带他们拣偏僻的走道走,被邪咒控制的警员果然少了很多,不过鬼魂却有增无减,张玄很厌恶地想,李享那混蛋是不是把手下所有阴魂都打发到这里来了?
三人避开恶鬼的攻击,往楼下跑,可是整块区域就好像是鬼打墙,怎么都转不出去。张玄觉得这有点像木清风的借灵术,不是完整的封印空间,而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人难辨虚实,再加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恶鬼缠身,三人都有些疲累,好不容易在张玄的罡力驱使下,破开一部分的封印来到二楼,却发现笔直走廊上卧倒着几名警员。
张玄急忙跑过去,就见所有人都是脖颈中刀,伤口处没有血迹,魂魄却都消失了。
「是李享做的?」魏正义问。
他跟李享没打过照面,不过对他的「变态」之名可是如雷贯耳,见张玄和乔被攻击,同事又死状怪异,气愤之下立刻便想到他。
张玄不答,直觉感到还有其它人隐藏在这栋大厦里。李享再神通也不可能在杀人的同时还能控制人攻击他们,而李蔚然坐着轮椅,身手当然不可能这么利落,看着那道形似弯月的伤痕,他眉头微微皱起。
「凶手个子不高,惯用右手,体力不是很好。」魏正义在确认死者身上的伤痕后说。
伤口自下而上自左往右转浅,每个死者的致命伤都深浅不一,这应该是凶手杀到最后气力不济造成的,听了魏正义的解释,张玄和乔都同时摇头,这些特征跟李享完全不符。
乔眉头微蹙,突然咬破食指,将溢着血色的手指迎空急划。魏正义很吃惊地看他,张玄也愣住了,待看清他画的符咒后,脸色一变,厉声喝问:「为什么画血咒?你跟谁定了血契?」
乔不答,依旧飞快划动,就见一层薄薄血色浮在空中,像一层殷红轻纱在空间飘摇,乔轻念咒语,可惜过了很久,都不见有人响应。
「别费力了,李享在整栋大楼外围布了结界,你的盟友进不来。」张玄在旁边淡淡地说。
要是召唤有用,他早就叫他家的小宠物过来帮忙了,还会这么拚命嘛!
听了张玄的话,乔在屡试不成功的情况下悻悻放弃了,魏正义在旁边凉凉地说:「你嫌自己血多吗?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还需要特地咬破指头画符?」
乔的召唤法术全是从书上学来的,其中还加入了自己的领悟,以为必须要咬破手指才可以进行召唤,听了魏正义的话,他狐疑地看张玄,张玄没给他解疑,冷着脸问:「是那只阴鹰吧?」
乔明白张玄在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生气,不敢硬碰硬,道:「抱歉,不过我需要阴鹰的力量帮我寻人,而且我相信以我的功力可以抵挡阴鹰的阴气。」
「我回头宰了那个家伙!」张玄恨恨道。
阴鹰不需要进食,却很嗜血,尤其是人类的新鲜血液,吸血可以帮它恢复功力,这一点张玄想乔肯定不知道,所以只有可能是汉堡主动跟他提的。定血契对乔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阴鹰只是在利用他,等它吸足血,有足够力量脱离符咒束缚后,就会自动解契。乔的法术不如阴鹰,即使被解契,也毫无办法,这个道理等同他跟羿,他可以随时解除契约,羿却没有那个权利。
「你们定了多久的血契?」
「到它帮我找到李享为止。」张玄的脸色让乔有些惴惴不安,说:「师父放心,我还没疯狂到为了杀那个混蛋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的程度。」
光是跟阴鹰定契,不断提供鲜血给它,就已经够疯狂了,张玄没好气地想。
「师父,我们是不是先想办法出去,回头再清理门户?」魏正义小心翼翼提醒。
可能畏惧张玄强大的不悦气场,一直攻击他们的鬼魂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空间有种让人心悸的死寂。生怕他们继续在这里纠结不清,魏正义提醒后就主动往外走,乔跟了上去,张玄却没动,眼睛盯着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若有所思。
「有什么问题?」乔也转头去看饮水机,却看不到古怪之处。
张玄把他的枪要过去,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朝饮水机连开数枪.储水罐被打穿,随着水流奔涌而出,水底一些灰***末显露出来,魏正义忙问:「这是什么?」
「骨灰,加了邪术诅咒的骨灰。」喝了浸有骨灰的水,人的体质在短时间内会变得极阴,到时只要稍施法术,就能控制住他们的思维,这也是所有人都被控制的原因。
魏正义打了个寒颤,觉得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果然变态,看着那层不很显眼的灰色粉末,突然有些作呕。
「你不会也喝了吧?」乔见魏正义神色有异,忙问。
「没,我习惯喝贩卖机的饮料。」魏正义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的奢侈。
魏家家世很好,魏正义从小就喜欢玩投币,看着饮料罐从自动贩卖机掉出来的感觉,长大后这习惯变本加厉,他的零钱包就是为了买饮料用的,常青还总说他常喝那种加工液体,对身体不好,现在看来,喝饮水机的水才更恐怖。
「也许这些人就是因为没喝饮用水而被杀的。」张玄淡淡地说。
这么大的警局,肯定有不少人的习惯跟魏正义一样,在发现他们没被控制后,凶手就索性直接杀了了事,魏正义要不是去了拘留室,恐怕也凶多吉少……不,看看身旁有些傻愣的大弟子,张玄觉得自己这想法过于杞人忧天,魏正义的功夫不算顶好,枪法也马马虎虎,连办案也并非特别优秀,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运气很好,这一点像自己,看来自己果然没收错徒弟。
想到这里,张玄喜形于色,拍拍魏正义的肩膀,颇有感触地说:「很好很好。」
啥?
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聂行风那样跟得上张玄的跳跃性思维,魏正义现在就没听懂——是喝了浸骨灰的水很好?还是没喝结果被杀很好?
「你运气很好,这一点很重要。」张玄也不指望这个一根筋通到底的徒弟能跟自己心意相通,于是解释。
「未必吧?」
魏正义还没回答,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先突兀地在空间响起,略带嘶哑的男中音,似乎很好听,却有种怪异的阴狠感,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地发寒。


第三章

乔的身体猛地一颤,那个声音他到死都忘不了,就像那个人的脸庞,哪怕烧成灰烬,他也绝不会忘记。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直想找的人就近在咫尺,反而不敢回头去看,握枪的手慢慢收紧,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略微颤抖的手突然一热,被另一只手握在掌心里,很温暖的手掌,在无形中给了他支撑,乔挺直胸膛,原本纷乱杂陈的心绪突然沉静下来。
他回过头,就见走廊尽头,李享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笑道:「天运气不错,随便过来转转,就碰上这么多熟人。」
这个人还跟以往一样嚣张,眉间带着傲视一切的煞气,脸色有些苍白,连头发也染成了怪异的灰色,在灯光下越发显得阴森。乔感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最起码他敢直视李享,没有慌乱到立刻开枪杀人的程度。
张玄揉揉眼睛,淡淡说:「我今天的黄历一定是看错了,怎么一出门不是见鬼就是遇狗?鬼也罢了,可是狂犬很讨厌的,尤其是灰毛犬,我又没打预防针,要是被咬到,后果会很严重。」
魏正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就知道师父这张嘴想气死人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李享嚣张的脸由灰转青,勉强让自己嘴角勾起笑,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又在实验你那些恶心的道术吗?那个影鬼的法术不玩了,换勾魂?」
李享站直身子,朝他们笑吟吟地走去,灯光投影让他脸上的笑看起来十分诡异,「勾魂哪有勾人的眼珠子好玩呢?」
他扬扬手里拿着的小塑料袋,像是个盛金鱼的袋子,但随着他的走近,张玄等人都看到盛满液体的袋子里放了两个圆圆的东西,半黑半白,周围似乎还带着像血丝一样的牵连物,他们本来还想不到那是什么,不过李享好心地给了他们提示。
呕……
魏正义本能地把头别到一边,他终于明白大家叫李享变态不是没道理的。他也算见过各种血腥场面了,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反胃过,恶心的不是那包东西,而是李享现在的笑容,仿佛守财奴向大家炫耀自己最中意的珠宝一样。
「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李享又向前走几步,把东西亮到他们面前,似乎希望他们能充分观赏到自己的收藏品。
「几天不见,你的病又加重了,要我帮忙给青山医院打电话吗?」张玄冷冷问。
乔也略微抬起手,等待最佳射击的机会,魏正义跟他并肩,手拿道符,一脸的同仇敌忾。
「真无趣呀。」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李享很无聊地耸耸肩,自问自答:「是罗枫的,我刚刚去解剖室,顺手拿来的。你们觉不觉得很好笑,罗枫生前最在意的就是眼睛,他会不会想到自己死后连眼睛都保存不住?」
这变态要恶心人到什么程度?张玄很冷淡地说:「你的收集癖跟你这个人一样变态。」
「谢谢赞赏。」似乎听不出张玄话里的讥讽,李享洋洋自得地说:「要拿到它还真是不容易呢。」
他眼眸一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乔,嘴角勾起暧昧的笑,伸舌舔了舔嘴唇:「少爷,原来你也在,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更有味道了。」
乔持枪的手完全举了起来,枪口对准李享,浸了黑狗血和符水的子弹,他不信杀不了一个只会邪术的人类。
李享一点惧怕的表情都没有,依旧笑嘻嘻说:「好无情,你都忘了当初是怎样求我上你的,想起那时……」
「砰!」
子弹出匣的响声打断了李享的话,可惜却在射出的同时又弹回来,飞向乔自己,还好张玄反应迅速,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拉开,子弹射进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上。生怕李享趁机出手,张玄急忙扯出索魂丝,却突然感到一阵气力不支,索魂丝竟没被他的咒语召唤出来。
张玄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就发现天花板上附印着暗色符箓,诡异地伸展游动着,两旁墙壁和脚下也是,那个变态居然预先在这里做了困缚神力的结界,引他们上钩,结界外不知何时围聚了许多狰狞阴魂,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似乎只要他们略作行动,就会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成为大量恶鬼的腹中餐。
看到三人的惊惧表情,李享咯咯咯的笑起来,「要引你们上钩还真不容易呢,不过只要你们一旦上钩就很难脱身了。」
「你以为我会怕这种下三滥的邪术?」张玄脸上的笑比李享更嚣张。
「你当然不会怕,不过要好好考虑一下你的两个小徒弟,看清目前形势,强行脱困可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喔。」李享笑得弯下了腰,带着猫捕到老鼠后想尽情戏耍的得意。
「原来这些同事是变态特意放在这里引我们入套的。」李享对死者的大不敬让魏正义的怒火达到了顶峰,他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没喝水的人都死在同一个地方,气呼呼对张玄说:「师父,这邪阵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三人连手一定可以出去。」
听了他的话,李享又笑:「那不如试试吧?老实说,我对你们的道术很期待啊。」
张玄这次没跟他对呛,而是重新打量四周的结界符印。通常是他设界捉妖,没想到这次反倒被用到了自己身上,这些符咒跟普通圈妖用的结界很相似,只是关键地方稍作修改,便变成了对修道者的樊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享的确是个天才,许多不起眼的小法术被他改动过后,便成了恐怖的杀人武器,他的道术和天分都高过自己,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三人连手,的确可以冲破这个实际上只是改造过的符阵,不过在阵外虎视眈眈的恶鬼很明显是为他们准备的,只等他们冲出去,气力松懈的空档一举发难。他不怕,但不敢保证魏正义和乔没事,更何况前面还有李享在等着,只怕一出手就是致人死地的招式。
所以,不能冒险。
「师父!」看出了张玄心中的疑虑,乔叫了他一声,想告诉他别为他们担心。
「别着急,时间还很长,慢慢来。」张玄好整以暇地说。
「未必。」张玄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这让李享很不爽,立刻说:「符阵阴气很重,你们一直这样待下去,气力会慢慢被阴气吞噬,到时候更闯不出来。」
张玄没在意,转了话题:「这么说,杀害罗枫,陷害我和乔的都是你了?」
李享耸耸肩,算是承认:「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那家伙一直在查我,想利用我赚钱,我怎么能让他得逞?至于你们,不过是顺手而已。」
「顺手一下诬陷两个?」
李享眼神在张玄和乔之间转了两转,突然噗哧一笑:「因为我很想看到你们同时出现在罗枫的工作室,然后看到他被杀,彼此怀疑的样子,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吧?可惜我的前任主子比你聪明得多,根本没上钩,所以我只好另想办法让他进来了。」
魏正义气愤地问:「难道那些无名尸首都是你杀的?」
「只是杀几个人而已,本来想引那个老不死的出来,结果老狐狸不出面,却让你们这些臭警察做先锋;你以为没有人暗示,那些凤姐敢给你们证词吗?」说到这里,李享一脸得意。
不单单是为了引入出来吧?张玄更觉得李享杀人是为了夺得他们的魂魄。就像杀罗枫,眼看着他失血过多而死,并非单纯的恶趣味,而是想让他死得更痛苦,因为痛苦枉死的人更容易变成厉鬼,李享想得到的就是能为己所用的厉鬼。
反正暂时出不去,张玄反而不着急了,双臂环抱在胸前,开始跟李享谈判:「那么,你费尽心机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显然,他的话问到了重点,李享笑笑:「很简单,跟我定契:永远做我的仆人,否则,你们三人将会被恶鬼撕裂分食,死得苦不堪言。」
四壁空间发出此起彼伏的诡异嗥叫,恶鬼阴魂们似乎早对眼前的美味食物迫不及待了,在叫嚣中蠢蠢欲动。
「作梦!」这是乔简短的回应。
「考虑清楚,你们可都是背负杀业的人,被恶鬼分食,将会永堕恶鬼道,连轮回都不可能,相比之下,做我的仆人是不是更好些?」娓娓动听的嗓音,像蛊惑人心的魔咒,让人忍不住去听从。
张玄眼帘垂下,再抬起时湛蓝眼眸里金线游离,闪烁出傲然光彩,冷笑道:「让我做你的仆人,你也配?」
难得一见的霸气,李享被震慑住了,就见张玄手腕一转,淡金丝索已绕于手中,桀骜不驯的压迫力从丝索之间傅来,那是发动攻击的征兆。李享没想到他会采取两败俱伤的方式,一愣之下,忽听攀附在头顶上空的恶鬼发出惊恐嘶叫,像是感应到某种强大力量即将袭来,惊慌地乱动起来。阴魂咒界在瞬间被打乱,还没等李享重新设界布法,就听身后传来响声,他急忙躲避,闪过要害,肩胛骨处却狠狠挨了一下,子弹从后方穿过他的肩膀射了过去。
聂行风举着枪.面色冷峻,从长廊对面走过来。没开一枪,阴魂咒界就减弱一分,张玄见他每枪都击中符阵的阵眼上,不由又惊又喜,趁机绕起索魂丝,强烈罡气下,李享布下的符阵被催得四散,阴黑符箓之间腾起一连串的火光,将结界符咒彻底烧灭在火中。
「董事长,你来得刚刚好。」看到聂行风这副冷峻气势,张玄崇拜得不得了,几步跳过去,跟他并肩站立,赞道:「真酷!」
「早就知道我会来,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吧?」聂行风才不会被那一、两句甜言蜜语骗倒,冷冷反问。
他其实早就来了,今晚一直心神不定,索性来找张玄,谁知在进了警局后就被攻击,他立刻明白自己心慌的原因,于是照直觉一路找过来。
心事被戳破了,张玄嘿嘿笑着不敢再答话。目前情势危急,聂行风也懒得理他,想起张玄又自作主张地一个人冒险,他就有些气闷,于是怒气全发泄在枪上,子弹不断射出,将倒霉的阴魂打得四处逃窜,最后枪口一转,指向李享。
「砰!」
枪声响起,李享很狼狈地翻身避开,看到身后的窗户,没时间细想,朝走廊对面大叫:「拦住他们!」
张玄回头去看,李享趁机用手肘撞破玻璃,纵身跳了出去,聂行风冷笑:「算你跑得快。」
穷寇莫追,尤其是他们在被大量阴魂围攻的时候,不过很显然乔没有像聂行风这样想,向原本就破烂不堪的窗户连放几枪,在将整片玻璃都击烂后也纵身跃下,魏正义没来得及拉住,想都没想也跟着跳出去,把张玄急得大叫:「别走!」
想追他们,不过重新聚集过来的阴魂将出口堵死了,感觉煞气扑来,张玄转过头,就看到走廊尽头出现的黑色人影。
男人戴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下方大半张脸孔,一身全黑的斗篷,右手斜挥,一柄弯月般的物体亮出,彷佛跟他的手连在一起,暗墨色的刀刃,有种令人心寒的锋利,站在那里,仿佛地狱修罗。
想起杜薇薇的描述,张玄用胳膊肘搡搡聂行风,语调轻快地说:「这不会就是那位死神先生吧?」

魏正义跟随乔从窗口跳出去时,就被迎面落下的瓢泼大雨淋了个痛快。他猛然清醒过来,突然想这是几楼啊,怎么连楼层都不看就跳出来了,要是一不小心跌得粉身碎骨,那岂不太乌龙了?
还好,幸运之神永远都很关照他。魏正义身在半空就发现自己刚跳下的地方其实是二楼,落下时刚好掉在停在楼下的一辆警车上,瞬间下陷的车体缓解了落下的重力,他顺势一翻身,落到地上,毫发未损。
回头一定要好好拜拜祖师爷,谢谢他每次都这么关照自己。
魏正义刚想完,就听到雨中传来几声凄厉枪响,随即是搏斗的风声,他急忙追过去,就见乔跟李享正斗得激烈。李享的功夫似乎不是很好,又受了伤,在乔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但很快一些古怪的雾形物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一齐向乔攻去,魏正义急忙抛出道符,挡住那些阴魂,李享趁机向后跳开,手抚肋下,微微喘息着,脸上露出怪异笑容。
像是棋逢对手时那种赞赏的微笑,但在这张脸上出现,偏偏让人觉得惊恐,仿佛蟒蛇,不用毒牙杀人,而是用蛇身将人卷起,慢慢向里缩,欣赏人面临死亡逼近时的恐惧,这样的欣赏表情足让人不寒而慄。
「人家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看来一点都没说错,少爷,你的确变了很多,让我对你又感兴趣了。」李享擦着唇角上的血,微笑着说,眼眸却在夜雨下散发着冷戾的光,像不知餍足的恶兽。
乔给他的回应是抬手几枪,但很快枪身传来卡壳的声音,子弹用完了。看着乔锋利的眼刀,李享一笑:「没子弹了,还真是糟糕呢,这么多吃人的家伙该怎么对付?」
乔一把夺过魏正义刚才顺手牵羊弄来的枪,连着就是几发,但被瞬间围上来的鬼魂阴气遮住了,李享趁机转身逃离,凄冷雨夜里传来他嚣张的长笑。
「少爷,你可千万别死掉,我期待下次再跟你见面。」
「该死!」
要杀的人在眼皮底下逃掉,乔怒气冲天,将愤怒全发泄在周围的阴魂上,道符瞬间将近前的几道魂魄打散,但随即便有更多的恶鬼冲上来,打不胜打,眼看道符和子弹都将用尽,魏正义要拉乔跑路,但不知李享施了什么法术,恶鬼魂魄前仆后继地涌上,根本无法逃离。
乔急中生智,探出右腿,以左脚为轴画了个圆,拉魏正义进来:魏正义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沿圆的边缘画了道结界,乔给了他「你总算不是很笨」的眼神。
「希望能阻挡一阵子吧。」两人布完结界,魏正义看着被隔绝在圈外却又不甘心离开的阴魂,吐了口气。
乔瞥了一眼前方那栋黑洞洞的警局大楼,暗想师父和聂应该不会耽搁太久,以自己跟魏正义的功力,能撑到他们来救援。
「不该把你卷进这场是非来。」漠视在圈外叫嚣狰狞的阴魂恶鬼,乔说。
「我要是怕是非,就不会当警察了。」魏正义满不在乎地答。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别阻拦我。」
「记得做得干净点,别让我看见。」
听了魏正义的调侃,乔突然想笑,暴雨倾盆泼下,却居然感觉不到寒冷。
「轰……」
剧烈炸响从前方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就见警局大楼的二楼燃起火光,继而又一声轰响在另一个地方响起。伴随着浓烈火光,两人都愣住了,魏正义大叫:「怎么会爆炸?师父他们还在里面……」
「肯定是那个混蛋做的。」
乔话音刚落,就见魏正义要出去,他急忙拉住。他们不知道张玄和聂行风现在在大楼的哪个地方,即使过去也于事无补,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虎视眈眈的恶鬼,只怕他们还没靠近大楼,就先被阴魂们吞噬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不过显然魏正义没乔那么多考虑,说:「你待在这里,我去救人。」
对上乔奇怪的目光,他说:「我是警察。」说完便冲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瞬间被扑上去的阴魂们围住,乔的银眸里闪过怪异的光,突然一跺脚也冲了出去。乔追上前连开数枪,那虽然只是普通的枪,但他身上煞气太重,鬼魅们稍见惊惧,不敢逼得太紧。
见乔也追上来,魏正义急道:「你马上给我回去,会死的!」
「我死,也要拉着这帮鬼一起下地狱!」
狠戾话声中浸透着无边杀机,恶鬼们居然又向后退了退,让魏正义终于见识到鬼也怕恶人的真实景况。
就在这时,一声长空鸣啼响起,凌厉黑影从远处箭一般射来,翅膀凌空扇摆,瞬间便到达他们身旁,却是只鹰隼,全身墨黑,喙爪都是淡金颜色,双目如火,长空掠下时带着逼人杀气,魏正义身子一抖,直觉感到这只鸟不普通。
果然,一看到墨鹰,正围攻他们的恶鬼们立刻便惊叫着消散,似乎避之唯恐不及,连照面都不敢对上,鹰隼却哪里肯放,呜叫着冲入恶鬼阵中,魏正义只见那些鬼魂瞬间消失无踪,只有一道道魂魄在空中盘桓,然后被鹰隼吸入口中,没一个侥幸逃脱。
乔却松了口气,说:「笨蛋汉堡终于来了。」
「啊,你说它是那只八哥?」
魏正义吃惊地看着威风凛凛的墨鹰,实在无法把它跟那只翡翠绿鹦鹉联想在一起。
「你来晚了。」乔看着刚吸食完魂魄,一脸餍足的阴鹰,冷冷道:「连警局结界都闯不进去,看来我的血都白喂了。」
「那个结界太厉害,我进不去。」阴鹰大言不惭地说:「没人能进去,所以不能怪我。」
「董事长进去了。」
被魏正义的话噎住,阴鹰大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跟那个三流神棍在一起的不是普通人!」
「马上再去看看能不能进去。」生死关头,乔不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直接下命令。
两人随阴鹰奔到警局大楼前方,刚靠近就听见又一声轰响传来,震裂的玻璃碎片纷纷落下,魏正义正要往里头冲,被乔拉住,指着大楼上方叫:「你看!」
魏正义抬起头,就见顶楼的天台边缘立着两道身影,距离太远,看不很清楚,只能看到他们紧拥在一起,那种感觉告诉他,那一定是张玄和聂行风。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刚在魏正义脑海里升起,就见那两道人影一飘,从十几层楼高的天台上跳了下来……

刚才魏正义随乔离开后,张玄和聂行风就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挥斥众多阴魂围攻他们的家伙,张玄大场面见得多了,即便对方是死神他也没放在眼里,用胳膊拐拐聂行风,笑问:「董事长你说这家伙会不会是冒牌货?这么臃肿的身材也能当死神的话,小白无常他们就都不用混了。」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死神的痛处,他大喝一声扬起手中的镰刀,猛地挥下。刀风传来,张玄急忙闪避,稍微慢了些,发鬓差点被削到,他眼神一寒,敢跟他对呛,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身子一跃,便朝死神冲去,死神似乎知道他的厉害,不进反退,只是挥舞着镰刀指使那些阴魂朝他们攻击。聂行风已将犀刃唤出,跟张玄背靠背站立,挡住阴魂的攻击,他的犀刃锋芒太露,那些鬼魂知道厉害,不再向他逼近,转而一齐攻击张玄,哪知张玄更不好惹,索魂丝上下翻飞,但凡碰上便是魂飞魄散的惨状。
聂行风在旁边看着,忽然发现张玄的法术早已今非昔比,当初几个纸人式神就将他打得吐血,可是现在在众多阴魂的攻击下却毫无怯色,那份锋芒随着银光飞舞,正一点点的显露,灼日般的耀眼,却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杂乱无章的场面在此刻突然异常宁静下来,聂行风有些恍神,许多画面像七巧板一样,在脑海中慢慢滑动闪现,然后摸索着契合……
「小心!」
惊呼将聂行风的神思唤回,这才觉得胳膊有些痛,却是被死神的镰刀凌空挥来的刀风划伤了,还好张玄及时将他拉开,否则那了刀的后果难以想象。
看到聂行风臂上的划伤,张玄脸色阴沉似水,大吼:「这时候你出的什么神!?」
聂行风怔住了,张玄从没朝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是头一次。他从这双灵动眼瞳里看到了紧张、慌乱和害怕,这才明白原来张玄对战时心思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从没离开片刻,这个认知让聂行风心脏猛地抽紧,一时间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董事长,你没事吧?」
张玄吼完就发现聂行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立刻放轻了语调,并顺手拉住聂行风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向死神恶狠狠看去。
怒气在冷戾眼眸中闪烁,即便是死神也心怯了,感到自己即将被追杀,他本能地转身便跑,张玄哪里肯放,紧跟着杀了过去。敢伤他的招财猫,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索魂丝扬手抖出,缠住死神的脚踝,凌空一扬,便将他臃肿的身躯抛到了地上。他头上戴的礼帽滚到了一边,露出干瘦如柴的一张脸,双目和脸颊因为削瘦异常下凹,乍看去,像是一具骷髅骨架;面庞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只看到他一脸的灰斑,像岁数过大长的老人斑,却又比老人斑要严重。
情势不容张玄多想,那人倒地后,发出一声大吼,继续用力挥舞镰刀,驱使阴魂索命;阴魂惧怕他们两人身上的罡气,却又无法违抗那人的命令,只能不断冲上前。男人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开,谁知没跑多远,就听一声轰响传来,整个楼层在轰响中震,他没踩稳,扑倒在地,阴魂们也被气流震到,发出一连串的嘶叫。
「出了什么事?」
张玄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随即被聂行风稳住,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又是李享做的,那家伙绝对属于那种不把人赶尽杀绝不罢休的人。
「滚开,你们这些鬼!」
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爬起,***似的朝张玄挥舞镰刀,妄图驱使阴魂攻击,自己却踉跄着向外跑,看着他的背影,聂行风突然想起一个人,叫道:「秦照!」
「啊!」
仓促之下,对方本能地应了一声,随即整个身躯僵住。被聂行风提醒,张玄也想起来了,那个在赝品事件中他们见过的古董商秦照,没想到半年多不见,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等等,当时他是癌症晚期,不可能熬这么久……
心念一转,张玄挥动索魂丝,扯开了秦照的斗篷,顿时愣住了。斗篷下是一件厚厚的外套,让他显得很臃肿,但从脸庞来看,他的身体应该也同样瘦弱,可能正因为如此,才加了这么多衣服在身上,使他看起来显出几分威严。
「原来你早就死了。」
那一脸斑点不是老人斑,而是尸斑,聂行风摇摇头,怜悯地看着男人。
「我没死,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有那么多钱,我不想死!」那个「死」字犯了秦照的忌讳,他大吼着,镰刀在气愤下更加疯狂地挥舞。
「你帮李享杀人,就是为了获取他们身上的魂魄对吧?」张玄问。
「与你何干?」秦照气狠狠地反问。
「那就是有喽,难怪小白无常他们总收不到魂魄。」
原来魂魄都是被秦照给勾去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死神,他只是靠吸取生魂的能量,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怪物罢了。那次杜薇薇误闯入另一个空间,看到的一定是他勾魂的一幕,至于他为什么放过杜薇薇,张玄想可能他是怕杜薇薇的死会引起自己的注意吧。
「你到底是秦照本人,还是赝品?」
「我当然是真的秦照!都怪那个怪东西,要不是它,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那个银环根本就是诅咒!」想起往事,秦照更气愤,双目喷火,怒视面前的两个人。
自从买下银环,他的人生就被彻底颠覆,先是赝品的出现,他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然后是妻子出轨,心理医生的死亡,他为了活下去,迫不得已听从李蔚然的指令,为他们卖命。
李蔚然有不少地下古董交易的生意,那是秦照的强项,他还以为自己将要转运,谁知身体却撑不住了,他临近死亡边缘,没办法只能照李蔚然的吩咐,勾取生魂为自己续命。李享需要那些人的身躯做试验,他则需要生魂,李蔚然说只要吸取一千个人的生魂,他就能跟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而且永不会死,但现在却被张玄和聂行风阻扰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这两个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跟自己作对。
「我要杀了你们!」秦照喃喃说着,镰刀挥舞下,驱使阴魂继续朝两人进攻。
「你疯了!」张玄惊怒交集。
又有震响传来,走廊上已经可以闻到火气和浓烟的味道,现在他们要做的是赶紧逃跑,而不是在火中斗个两败俱伤。刚才追着秦照一路跑过来,这条走廊靠近楼内阶梯,两旁没有窗户,身后的路已浓烟滚滚,返回去显然已是不可能,秦照还在这里纠缠不清,张玄忍不住大吼:「你不是还想活吗?再这样缠下去,我们都没命!」
秦照似乎根本没注意烟气袭来,或者注意到了,却已经不再在意,对此时的他来说,发泄或许是更大的享受,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叫:「我嫉妒你们!你们都该死!为什么你们拥有世上最好的?年轻、富有、爱情,还有机遇,而我,什么都没有,老天爷根本不公平!所以我要你们的魂魄,我要让你们死在这里,把生魂给我!」
「这人已经疯了。」
聂行风看着完全陷入疯狂的老人,向张玄摇摇头,示意别再管他。已到了危笃关头,没时间再在这里停留,他拉着张玄的手便要离开,谁知陷入歇斯底里的人忘了彼此的强弱悬殊,挥舞着镰刀朝他们劈来,张玄急忙挡住聂行风,抬脚就踹了过去。
刚才看秦照也算可怜,张玄没计较他伤聂行风的事,谁知他这么不依不饶,心里突然有些恼火。这一脚踹得很重,秦照凌空飞出,跌到了地上,他已经不算是人,没有人类的痛感,大叫着挣扎爬起,还想再进攻,又一声轰响传来,紧接着地面一阵剧烈震荡,秦照没站稳,身子一歪,他本能地用手撑地,于是手里一直紧握的那把镰刀武器落到了旁边。
刹那间,张玄听到空气中传来凄厉嘶吼,像是阴风刮过枝杈时发出的怪异声响,尖锐刺耳,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原本攻击他和聂行风的恶鬼们都同时转向秦照,阴魂游荡,铺天盖地地般扑过去,那狰狞鬼叫,带着要将秦照撕成碎片的凌厉气势。
张玄突然明白了,原来那把镰刀除了是秦照驾驭鬼魂的武器外,还是他的护身符。这些恶鬼都是被他所杀,还被吸了生魂,以致于无***回,还不得不听他摆布,一旦秦照失去了护身符,其结果可想而知。
秦照似乎也明白出了状况,发出一声惨叫,急忙去拿那把镰刀,可惜已经太迟了,他的身躯早被疯狂的阴魂们紧紧扣住,张玄和聂行风看不到阴魂后的情景,只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凄厉惨叫,那种声音,哪怕只听一声,也是一种折磨。
聂行风摇头叹息,心想如果秦照知道自己的下场将会这样凄惨,不知最开始是否还会选择这条路走?他一直说羡慕嫉妒他们,却不知那都是他曾经拥有过的。
「不能再耽搁了,快走!」
见身后浓烟密布,已经无法退到有窗口的地方,张玄只好拉着聂行风往前跑。在经过秦照身旁时,骇然发现只不过几秒时间,秦照便已成一堆扭曲白骨,那把墨黑镰刀就扔在白骨不远处,垂手可及的地方。
张玄心一动,索魂丝甩过,卷起那把弯刀拿到手中,这才飞快跑开,众多阴魂失去了秦照的指令,也不再围攻他们,任他们跑远。
不过两人跑到楼梯口,都不由自主抽了口气。楼下一片浓烟,别说下楼,就连近前的楼梯都看不清楚,张玄一怔,随即便被聂行风拉着往楼上跑,这时候,只能先跑到没烟的地方等待救援。
谁知没跑几层楼,就听又有轰响传来,整栋大楼都随之震荡,张玄骂道:「那混蛋到底在警局里藏了多少炸弹?」
「还好不是太厉害。」
虽然功效不是毁灭性的,但几颗炸弹炸下来,大楼很快就被一片硝烟笼罩,被浓烟追着跑,两人只能不断往上奔,一口气奔到了顶楼天台。
到了天台,他们才发现外面依然是大雨瓢泼,炸雷翻滚,远处传来消防车凄厉的鸣笛声。张玄冲到天台边缘,探头往下看,十几层楼,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低,再看楼层下方冒出的浓烟,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跟上来的聂行风。
「董事长,您不介意陪我跳一次空中圆舞曲吧?」
聂行风神色平静,探头往下看看,说:「不介意,不过你能保证安全落地吗?」
「感情上说,我可以保证。」
张玄跳上天台边缘,边缘颇宽,站上去后,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暴雨倾盆,却不觉得有多寒冷,他朝聂行风微笑伸出手,彬彬有礼得像是邀舞的优雅贵公子。
「给你情人一点自信吧,帅哥。」
聂行风握住了那只手,跃身上了天台,张玄顺势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颈窝处,笑着说:「怕的话,就紧紧抱住我喔。」
聂行风抱住了张玄的腰,暴雨中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依稀熟悉,于是没说话,一拧身,揽住他的腰跳了下去。
「招财猫,你太慓悍了!」张玄在空中大叫。
再怎么说他也是天师,这种拉风的事情该是他做才是,结果又让董事长抢了主导权。生怕自己道术当机,张玄急忙念动口诀,索魂丝凌空抛出,金光沿墙壁边缘飞速划过,然后汇成一道丝网罗伞减弱了两人下坠的速度。
两人在空中缓缓落下,风雨中有股淡淡的香水气息萦绕着聂行风,他心思一恍,只觉暴雨如潮,周围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唯一清楚的只有眼前紧抱住他的这个人,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曾共同经历过这样画面,漫天灯火,像是瞬间即逝的烟花,看似短促,却永生难忘。
「张玄……」
聂行风轻唤着,不由自主地将放在张玄腰间的手收紧。动作太突然,张玄气力瞬间消失,身体失去了平衡,大叫着落了下来,还好两人已经离地面很近了,生怕伤着聂行风,张玄在落地时身子一翻,把自己当成人肉垫,抱着聂行风重重摔在了地上。
「张玄!」
有人垫底,聂行风只是轻微震了一下,他做起来,见张玄平躺在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看天空,一副精神放空状态,不由大惊,急忙扶起他,抚摸他后脑,问:「摔到哪里了?痛不痛?」
叫了半天,张玄眼神才转回来,突然揪住他领口大叫:「招财猫我跟你有仇吗?明知道腰是我的敏感地带,你干嘛突然摸我的腰?你想害死我……」
聂行风被张玄揪得有些呼吸困难,不过见他没事,也就放了心,这时魏正义和乔也赶了过来,听到张玄一通叽哩呱啦的大叫,乔转头斜瞥魏正义,说:「你看,祸害遗千年,师父怎么可能有事?」


第四章

消防车的鸣笛声渐进,张玄跳起来,跑到警局门口,正好有人从里面冲出来,身穿警员制服,看到他们,立刻大叫:「大楼里有危险,快离开!」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奔出,都是之前攻击他们的那些人,时间已过,药力失去了效力,警察们在轰响中被震醒神智。火势虽然凶猛,不过好在老天有眼,降下倾盆暴雨,所以灾祸应该不会太严重,张玄还想再看看热闹,被聂行风拉着,小声说:「先离开这里。」
消防车已经到了,趁着大家救火,现场一片混乱之际,聂行风带他们偷偷离开,还没等走到停车场,便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对面飞快驶过来,在他们身旁停下,随即车门打开,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羿叫道:「快上车。」
四人迅速上车,那只巨大的阴鹰似乎也想搭顺风车,却被张玄一关车门,挡在了外面,羿立刻踩油门把车开出去,跑出一段路后,魏正义突然大叫:「我是警察,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起跑路?」
没人理他,一阵默认后,魏正义不堪寂寞,又问:「那董事长的车停在警局那里,不会惹人怀疑吗?」
「我们已经想到了,小白在后面,会把董事长的车开回来的。」
「小白?你该不会是指那只黑猫吧?」
「它最近有很努力地练功,已经可以化作五、六岁大的小孩身形了。」羿喝了口放在饮料座上的啤酒,随口说。
整天跟鬼怪打交道,魏正义对于猫化作人的事情已经不在意了,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脚能踩到油门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比你更想知道耶。」羿继续喝着酒回答。
其实聂行风离开大家都知道,若叶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他本来想来,不过小白担心李蔚然会趁机再派恶鬼偷袭他们,于是让若叶和葡萄酸留在家里保护小满,他则化成人形跟羿一起来警局探风声,不过小白法术不到家,羿又因为雷雨夜不愿施法瞬间移动,所以才开车过来,没想到刚好载到人,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魏正义听着羿的叙述,目光落到他一直喝的易拉罐上,那个好像是啤酒吧?酒后驾车,身为警察,他岂能纵容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
「只是饮料啦。」羿从后照镜里看到魏正义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宝贝易拉罐上打转,于是解释。
张玄点头称是,对他家小宠物来说,酒也是饮料的一种。
车在急雨中飞速行驶,偶尔闪电划下,轿车便会随着轰雷声颠上几颠,有几次还跑到了对面车道上,幸好雨天加深夜,道路车辆很少,不过魏正义却惊了一身冷汗,见大家都闭目养神,对这种破驾技术不闻不问,他终于忍不住,再问:「你有驾照吗?」
「没有。」
天经地义的回答让魏正义有一瞬间以为那是个肯定句,在弄明白不是后,他吃惊地跳起来,过于激动的后果就是额头跟车顶做了很响亮的亲密接触,把本来要说的话也撞飞了。
乔不悦地瞥他,「大家都累了,你可以安静一会儿吗?要是怕死,就下车。」
他哪是怕死,他只是……魏正义扫了一眼车里,见大家都一脸疲倦,只是把想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又一声炸雷落下,轿车明显来了个急刹车,聂行风见羿脸色苍白,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颤,想起他就是被风雷追着躲进张玄家的,可能对雷声敏感,便说:「让我来开吧?」
「我没事。」
聂行风还要再说,被张玄轻轻碰了一下,示意他别管。别看羿神经大条,在某些地方还是满有自尊的,既然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怕打雷,那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等他撑不下去时自然会主动提出交换。
不过一直到回到家,羿也没提出让他们帮忙开车。回到家,他跳下车,第一个跑进去,小白早就回来了,开门让他们进来,说:「你们好慢。」
穿着一身古装白衫,腰佩小宝剑的娇憨宝宝,魏正义揉揉眼睛,再次觉得董事长家里通灵潜力无限,恐怕就算是石子扔进来,没几天也会变成钻石。
羿一进门就变回了蝙蝠,有小白这个范例在前,魏正义对于少年变蝙蝠也见怪不怪了,反而觉得在这个家里如果没有奇怪的事,那才不正常。
「什么都别问,我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张玄一进门就直接申明,直接封住了在大厅里等候的众人的口,不过大家见进来的这四位都满脸灰尘,身上黑一块红一块,一个比一个狼狈,也猜到他们今晚在警局遇到了大麻烦。
张玄上楼前叮嘱乔和魏正义在这里住下。乔本来是嫌疑犯,并且即将升级到通缉犯行列,所以低调隐藏是很有必要的;那只阴鹰也跟着飞回来了,灵力耗尽,变回了翡翠绿鹦鹉,见张玄脸色不善,猜到自己跟乔定血契的事东窗事发了,也不敢多话,所在鸟笼里努力让自己保持隐形。
虽然四个人都很狼狈,不过所幸都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趁若叶帮乔和魏正义敷药,霍离去给他们收拾好房间。时间太晚了,他只来得及收拾出一间,不过还好是和式风格的卧室,把被褥直接铺在榻榻米上就能睡,等都准备完,已是凌晨。
葡萄酸熬不住,直接抱着宝宝在沙发上睡着了。羿随若叶去地下室,若叶盘腿坐在符阵上静心调息,羿则拍着翅膀在偌大的地下室里来回飞转,天花板上垂着的数个风铃却丝毫不会被碰到,如此来回转了几十圈后,若叶实在无法静下心来,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在证明自己是超音波导航仪的鼻祖吗?」
「不是耶,我只是很兴奋,停不下来。」
若叶曾从喜欢八卦的小狐狸那里听过羿被雷电追,导致撞玻璃进张玄家的糗事,今晚风雷颇大,他有些担心,说:「你过来。」
羿依言过去,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蝙蝠在自己面前不断扇翅膀,若叶有些好笑,说:「变成人形。」
羿咬着小爪子歪头看若叶,很严肃地说:「长空,你应该明白,对自己主人说话不可以用命令语气。」
若叶懒得跟小蝙蝠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于是从善如流:「请你变成人形好吗?」
话音刚落,素衣素发的少年便出现在若叶面前,凌厉煞气迫来,若叶禁不住一颤,疑惑地看他。银丝下略带萧杀的脸庞,眼眸微眯,顽皮中还有种他无法看透的深邃,若叶突然发现羿身上的杀气跟以往相比重了很多,似乎从意大利回来,他的阴寒气息就越来越浓,尤其是他以少年身分出现时,这种感觉就愈加明显。
探手摸羿的脉,似乎有些乱,却不带惊惧之气,证明他并不怕风雷,那么他的反常是怎么回事?
少年明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让若叶有些慌乱,什么都诊不出来,只好说:「你最近法术好像增长很快。」
「是耶,因为一直跟小离在一起嘛,小白说小离是守护神,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神力昌运,所以跟他在一起,法力修行都事半功倍,原来是真的耶,我现在就可以自由转换人形和蝙蝠形了,长空,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的确如此,不过羿的法术日行千里,反而让他惧怕,很怕不用多久,这只小蝙蝠就会变成他不认识的一个人。
若叶心思有些乱,于是说:「以后下雨天就不要出去了。」
「其实我并不怕下雨耶。」
「但也不喜欢不是吗?」
羿点点头,任由若叶拉住自己的手,只觉有股平和气息从掌心慢慢汇入体内,平复了那份莫名的兴奋。亢奋之后是困倦,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转头看到墙角放着的紫檀木睡枕,那原本是敖剑城堡里的东西,因为觉得有熟悉感,就被他顺手牵羊了。
心境平复,羿跟若叶道了谢,走过去,抱着紫檀木枕,靠在墙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空间随着羿的熟睡安静下来,若叶闭上眼,却依然无法静心调息,于是拿过爻盅,随便起了一卦,卦签落到地上,他不由怔住了。
签的顶端浮出两个大大的黑字——「大凶」。

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张玄快累昏了,随便冲了个澡就回房扑到大床上睡死过去,连聂行风什么时候上的床都不知道。
睡得不是很安稳,可能刚经历过一场血腥刺激,连在睡梦中都无法摆脱驱魔杀妖的场面,而且在梦中自己的道术好像完全失灵,那些妖鬼怎么杀都杀不死。再后来李享也出现了,看着他,嘴角勾起,一脸诡异的笑,他本能地感到不好,不过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范,就看到聂行风冲过去,跟李享打在一起,李享似乎用了什么邪术,很快就将聂行风制住,他只看到李享一只手扬起,冷笑声中刺入聂行风的心脏……
凌厉的刺痛感几乎同时也穿过他的心脏,张玄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全身都是冷汗,心脏还在悸跳个不停,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那份刺痛感似乎还萦绕在那里,挥散不去。
预感又来了,就像前几次感觉到的那样。
张玄闭上眼,慢慢品味刚才那些场景,也许那只是一场梦魇,不过就算是梦魇,也是真实的,因为迄今为止,他每次的预感都将成为现实。
「招财猫早……」
身体还很乏,张玄懒得睁眼,嘟囔着摸摸身旁的床褥。他知道聂行风不在,叫唤只是清晨醒来后的习惯性问候语,被褥还很暖,证明聂行风刚起床不久,于是张玄翻了个身蜷到他睡过的地方,继续补眠。
睡眠一补就补了几个小时,等张玄真正从梦乡中醒来,下楼吃饭时,已过中午。大家都吃完午饭,并从聂行风和乔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见他下来,霍离急忙跑去厨房把饭菜热了热,给他端过来。
「左天有打电话来,我帮你清了半个月的假。」聂行风说。
张玄早饿了,吃着饭随口说:「帮我辞职好了,省得一天到晚被他烦。」
「左天一定不答应。」聂行风笑道。
别看张玄整天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办起案子来却绝对精神抖擞,而且每次都能接到大案,这样一棵摇钱树左天怎么可能会放?
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警局火事的现场转播,看画面应该是他们昨晚离开后的情景。报导说警局内部发现数颗定时炸弹,导致十三人死亡,轻重伤员人数还在确认中,当看到死亡名单中「魏正义」三个字首当其冲时,张玄差点把口里的米粥喷出来,吃惊地看那个正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的「死亡者」。
「都怪乔啦。」接收到张玄惊讶的信息,魏正义很无奈地说。
昨晚在跟鬼搏斗时乔遗失了他的警员证,加之卡上沾了不少血迹,在现场极度混乱的情况下,魏正义就倒霉地被误认为死亡,不过在目前这种局势下,死亡身分或许能提供许多便利。
萤幕里正反复播放警局爆炸时的场景,旁白是记者对暴力事件的推测分析,无非是恐怖主义活动,或是黑社会针对警方的挑衅,不过新闻里没有提到有关逃犯的事,张玄昨晚留在警局是主动要求,事实上魏正义并没把拘留他的事做文件存档,但乔确实被正式拘留的嫌疑犯,他的失踪居然没上头条,张玄觉得很诡异。
「别小看我们家族的势力。」乔双腿交叠,很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神情间完全没有作为逃犯的自觉。
张玄扫了聂行风一眼,聂行风说:「我想可能是敖剑给陈局长施加了压力,如果他反咬一口说乔是被牵连进爆炸中,生死不明的话,陈局长的位子就很难坐稳了,在这种情况下,陈局长就算想缉拿逃犯,也只能暗中部署。」
这个世界果然是恶人当道啊!
张玄可不认为敖剑会那么好心地为乔解围,不过他爱怎么做那事他家的事,只要不牵连到他们就行。他看了一会儿不断重复的新闻画面,见偶尔有怪异黑影突然闪过,普通人不可能看到,不过张玄知道那是在现场索魂的无常,这次枉死的人很多,看来小白无常他们又有得忙了。
魏正义告诉张玄上午他给常青的私人手机打了电话,主要是怕佳人真以为他殉职,不过还是把本来就胆小的常青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是鬼来电,拼命说一定多烧纸钱,请魏正义莫要来找自己等等,把魏正义气得差点忍不住直接杀过去剁了那小子。
说起当时魏正义气得跳脚,大家都笑了,让张玄很后悔自己的赖床,结果错过了这么一场好笑的镜头,问:「他最后相信你没死了?」
「相信了,我跟他说当时场面太混乱,乔逃跑,所以我临时决定跟乔一起离开,混进他公司当卧底,有消息再跟他们联络,让常青和陈叔叔等我的好消息。」魏正义洋洋得意地说。
张玄为那位被蒙在鼓里,还幻想哪天能一举端掉黑道老巢的局长大人哀悼了一下,说:「这办法是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无法证明乔的无辜,他就永远是在逃犯?」
「雅妮的案子是有些麻烦。」说到问题关键,魏正义挠挠头,「不过如果那些证人的口供是李享教唆的,那就好办了。我们先捉到李享,找证据证明连环弃尸案是他做的,就算无法证明,也可以让他暂时不能再洞手脚,乔自然有办法让证人们撤回证词,只要不立案,就什么事都没有。」
这简直是***裸地为乔铺路,好像不太符合正义警察的身分吧?众人听完,眼神同时转向乔,乔则似笑非笑地看魏正义,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你这是知法犯法,教唆我恐吓证人。」
魏正义回瞪他:「我什么都没说,怎么想怎么做是你的事。」
「这件事先放放,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张玄吃完饭,示意霍离把餐具撤了,然后蓝眸盯住乔,冷冷说:「羿,开坛,上三炷香,我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大家的目光在张玄和乔之间转了几转,直觉认为这四个字的对象应该是乔,不过见张玄脸色不善,谁都不敢多话,羿从善如流,立刻去给祖师爷上三炷香,霍离也飞快把碗筷送去厨房,三五下洗好,迅速整理完后跑出来看戏。
乔似乎早有预料,神情很平静,没说话,走过去,在摆好的祖师爷神案前跪下,等候发落;本来还在角落打瞌睡的汉堡察觉到不对,拍拍翅膀想偷溜,被张玄一招手,凌空揪了过来。张玄瞅瞅它脚踝,束缚法力的银环还在,不过上面的符咒法力已经很微弱了,看来是乔的奉血让阴鹰在短时间内恢复了一定的神力,血供奉得越多,阴鹰神力也就越强,它很快就能脱离符咒的束缚。
「交换血契的发自是你告诉乔的?」张玄盯住手里的小只翡翠鹦鹉问。
强烈的阴气从手掌传到鹦鹉身上,身为阴界使者的阴鹰居然有些受不了那股戾气,不过还是很高傲地昂起头。
「我们是公平买卖,各取所需。」
乔点点头,当初汉堡主动找他,提出血契的事时,他正为寻不到李享而苦恼,在听了汉堡的身分后,就立刻答应了,每次奉血的量不多,对他造不成太大伤害,养这种东西就像养小鬼一样,只要控制得好,就能事半功倍。
张玄看阴鹰,鸟类昂着头,小眼睛里闪动着狡黠得意的光芒。他冷笑,寻人对身为神使的阴鹰来说本来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所以才会司职阴阳两界的使者,跟乔结契对阴鹰来说根本是无本万利,既可利用人类的奉血脱困,又享受了美食,最后随便找出人来就算完结,可恶一点的话,可能连找都不找,就回阴界,反正乔也不能拿它怎样。
敢瞒着他诱拐他的徒弟结血契,这算盘打得还挺精明,以乔目前的法术还参不透阴鹰的小算盘,不过等他一旦知道其中原委,他相信以乔的个性,这只翡翠绿鹦鹉一定会很惨。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算计?」
张玄掐着鹦鹉的小脑袋左右直晃,若叶从他们的对话里差不多了解了内情,虽然觉得阴鹰诱拐乔结契不对,但毕竟身分在那里摆着,张玄做得太过分也不好,想提醒一下,就见聂行风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管。
「你待怎样?低等的人类,别忘记你的身份!」
阴鹰的不识时务换了一记弹指神功,脑袋被弹到,它立刻晕了过去,张玄顺手一抛,将它抛回鸟笼里。
他一直没解束缚阴鹰法力的咒符,不是解不开,而是怕一旦解开,会打草惊蛇,被施法的人发觉,本来打算等事情解决完后把阴鹰送回给无常,谁想它背着自己搞鬼。
张玄摸摸下巴冷笑,喜欢跟人定契是不是?那就把这个契约一直定下去好了,他想乔一定很希望身边有个能随时供差遣且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仆人。
汉堡的事搞定了,张玄又看乔,乔低头不语,魏正义站在他身旁想求情,又不敢说,张玄清清嗓子,说:「急功近利,心怀仇恨,欺骗师长,擅用法术,这里面哪一条都能让我逐你出师门了。」
乔没抬头,身子却微微一颤,平时张玄大大咧咧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怕的,甚至敢故意气他跳脚,不过知道张玄此刻没在说笑话,只要自己一句话说错,真的就可能被逐出师门,沉默了一下,说:「请师父原谅。」
「你认为只凭你学几个月的法术就能杀得了李享吗?还是聪明得认为把自己当幼儿,就可以引李享上钩?李享是上钩了,不过你昨晚差点没命,还连带着魏正义没命。」
被戳中心事,乔脸色发白,却不说话,情势急转而下,整个空间的气氛在沉默中一点点凝聚起来,有些压抑。魏正义张张嘴,很想说其实乔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不过见张玄生气,谁都不说话,他更不敢冲过去当炮灰,于是把求救的目光转向聂行风,聂行风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意思很明显,让他端茶赔罪。
魏正义立刻跑去泡了热茶,端过来塞到乔手里,示意他敬茶,乔将香茶恭恭敬敬奉上,张玄不动声色地接了,品着茶,半晌才悠悠道:「一千万。」
乔没反应过来,抬头奇怪地看他。
「昨晚我和董事长的辛苦费。」
看戏的人齐齐摔倒一片,小满不太明白,小声问葡萄酸:「在人间,一千万是不是个很大的数目?」
「就我所知,很大。」
所以大家才一副活吞了鸡蛋的表情啊,辛苦费就要一千万,这比黑道打劫还要恐怖耶。
不过乔的反应让大家更吃惊,点头应下:「好。」
魏正义咽了口唾沫,看聂行风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想师父不知道会不会把昨晚的帐算一半到自己头上,他最近一直被乔苛待,别说一千万,就是一百万也拿不出来。
张玄冲聂行风挑了下眉,像是在怪他插手帮忙,手却伸进口袋,拿出一个弯弯的墨色物体,手一晃,物体变成一尺多长的弯钩,阴气扑面,正是秦照用来索魂的镰刀。实际上,那与其说是镰刀,倒不如说是道利钩,钩刃锋利,一面墨黑,一面银白,却是由灵力缚在一起的一对钩,张玄将它错开,手抚钩刃,心想这应该是李蔚然为了获得阴魂而送给秦照的,如此神物,用来杀人索魂,真是可惜了。
张玄让乔起来,将弯钩分别递给他和魏正义,说:「这是昨晚我获得的战利品,给你们吧,一千万,一人五百万,你们看是分期付款,还是一次付清?」
魏正义手一颤,银亮钩刃差点落到地上,苦着脸小声问:「师父,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张玄脸上冷飒气息已消,换成了平时那个只认钱财的神棍模样,笑嘻嘻说:「不过你可以贷款,你师弟有的是钱,你可以先跟他借。」
跟黑道少主借钱,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滚雪球一样的高利贷只怕他到死都还不清,魏正义看乔,想跟他商量还是找藉口别要吧,却见他盯着利刃,眼中流露着满是喜欢的神色,魏正义犹豫了一下,拒绝的话别再没说出口。
乔的确很喜欢这兵器,刃锋虽厉,握在手中却不觉得有多冰冷,反倒带给他一种无形气势;通身漆黑,是他喜欢的颜色,刃首处刻了一个篆字,以他目前的中文水平还看不懂,只是觉得很漂亮,像是昂首飞空的神剑,虽然贵了些,不过既然喜欢,钱就不是问题。
「我回头把支票开给师父,连同魏的那份。」
「不用着急,只要不忘就行。」
半个小时净赚两千万,张玄很满意,把茶一饮而尽,笑嘻嘻站起来,对聂行风说:「一直待在家里好闷,董事长,出去逛逛吧?」
聂行风点头答应了,张玄又看大家,问:「要不要一起去?」
众人一齐摇头,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讹上一千万,他们可都没有乔那么有钱,大手笔到一转眼两千万就扔出去了。
大家都不去,张玄也不勉强,跟聂行风两人出去了。他们前脚刚走,众人就都好奇地围上来看兵器,一千万耶,平时可不容易看到。
谁知葡萄酸刚走近,他怀里的宝宝就突然大哭起来,手脚还不断挣扎,拼命往葡萄酸怀里钻,小满也瞬间闪没影了。感觉到异常,葡萄酸急忙抱着宝宝避开,可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身体剧烈扭动着,脸庞也开始扭曲,像是被噎到一样泛着黑紫,很快,从宝宝的脸上浮出一张鬼面,狰狞突兀地跟孩子的脸庞交错着,显然是附在宝宝身上的阴魂被那利器气息惊到了,宝宝被它弄得很不舒服,哭个不停。
若叶急忙上前将手指按在宝宝的额头上默念静心咒,霍离也举起小白在宝宝面前晃来晃去,希望黑猫镇邪,可惜丝毫不起任何作用,孩子反而哭得越发厉害,就在大家手足无措时,小满突然又出现在空中,一个跳跃冲过来,一拳头擂在鬼面的脸颊上,大叫:「不要欺负我的身体!」
宝宝的挣扎骤然停止,鬼魂似乎被吓到了,栖息在体内不再作怪,众人也被小满的英勇吓到,看着他,很难想像这个平时温和害羞的小鬼居然也有火爆的时候。
被大家盯着,小满很不好意思,咬咬手指鞠了下躬,小声说:「对不起,吓到大家了。」
「没没,我只是想说,小满,你好厉害。」羿急忙申明自己的立场。
被夸奖,小满脸红红地说:「只是习惯成自然,有时候宝宝被坏蛋折腾哭,我吓一吓就好了,不过打人还是头一次。」
葡萄酸恍然大悟:「难怪有时候宝宝哭几声就突然停下,我还以为是孩子好带,原来是小满的功劳。」
「别这样说,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呀。」小满愈发不好意思,整个灵体在空中发出红红的可爱颜色。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若叶看着小满和葡萄酸怀里的宝宝,忧心忡忡地说。
小满是这具身体的正主,所以在某些方面可以让阴魂感到惧怕,不过从语言恐吓渐渐升级到暴力相对,证明阴魂正跟宝宝的躯体慢慢契合,等他们真正合为一体时,就算想到办法把阴魂驱逐出来,孩子也无法活下来,而小满也会成为无主游魂,想再轮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能再等了,还是冒个险把阴魂驱除吧。」葡萄酸提议,反正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其实小满是人是鬼他都不在乎,不过见小满好像很希望以人的身分存在,所以他才一直耗在这里。
「让我想想看。」
被小满的事打断,若叶也顾不得看那对怪异的兵刃了,带着葡萄酸去地下室,小白却凑过去看钩刃,半晌又抬头看乔和魏正义,猫眼里满是笑容。
「刚才我还真怕你们不要呢。」它说。
他是不想要,可惜被逼无奈啊,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魏正义很不忿地瞪着身旁的无良师弟。
乔却听出了小白的话中隐意,问:「这兵刃有什么讲究吗?」
「它叫钩明侯,银色斩阳间万物,墨色杀阴间厉鬼,合在一起,是谓『钩明』。不知它是怎么到了张玄手里,你们占大便宜了,这是属于北帝阴君的东西,千金不换,多少修道者想寻都寻不到,有它灵气辅佐,修炼事半功倍。」
乔眼睛亮了,转头看魏正义,想问昨晚张玄是怎么得到这件宝物的;魏正义也不知道,连连摇头,不过那句不要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再说了。
「要怎么修炼?」
「阴界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去查查张玄和若叶的藏书,书上应该有详细讲解。这兵器天生灵性,若是单纯用它,它不过是个普通杀人索魂的工具,但如果能对了它的脾气,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则能将它的灵力发挥到最大。」小白讲解完,看着乔和魏正义的猫眼里闪过狡黠微笑:「张玄虽然睚眥必报,却重情义,昨晚你们一定做了什么吧?才能让他这么大方地把宝物送给你们。」
两人对望一眼,昨晚整晚都在打架,好几次还是张玄救了他们,他们有做什么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吗?见他们迷惘,小白摇摇猫爪,「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师父送徒弟东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乔谢了小白的指教,拉着魏正义直接跑去张玄的书房翻古籍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小白眨眨眼,绿莹莹的猫眼里若有所思。
「小白你在想什么?」霍离问。
心绪被打断,小白没好气地说:「在想张玄的运气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好?随手一捡就能捡到宝物。」
「因为……」霍离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说:「他是张玄。」


第五章

虽然是张玄提议去逛街,但实际上开车的是聂行风,他知道张玄有心事,出去转悠只是藉口,于是特意把车开去稍远的街道兜风。
「秦照的那个兵器很厉害吧,你就这么轻易送人了?」开着车,聂行风跟张玄打趣。
「再厉害用不上也是一样,不过其实我一直犹豫要不要给他们。」
「嗯?」
「乔在道术上的天分很高,又一直像对付李享,有利器在手胜算会大一些,不过,他的个性在某些地方跟李享很像,我担心他学道术急功近利,将来又是一个李享。」
「不会的。」难得看到张玄杞人忧天,聂行风好笑地拍拍他的腿,安慰:「李享身边没有为他指路的人,但乔身边有。」
「说的也是。」
想到魏正义因为担心他们,自动跳出设下的结界,张玄微微一笑。那个正义警察是笨蛋,不过乔更笨,明知危险还跟魏正义一起胡闹,要不是看这两个徒弟还有那么一点点孝顺,他可不会将钩明侯轻易送出。
张玄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聂行风又说:「你昨晚没睡好。」
完全肯定的判断句,证明聂行风很笃定自己的观点,张玄笑笑,自己真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招财猫。
「我又作梦了。」
聂行风没说话,似乎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张玄将自己昨晚梦到的画面说了一遍,聂行风听完,笑笑说:「你的灵力越玩越高深,又预见未来了。」
很不喜欢聂行风这种不在意的语气,张玄不快地皱起眉,叫:「董事长!」
「其实我觉得有预知力是件好事,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一些错误。别担心,我会注意避开李享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聂行风侧头,奇怪地看他。
「你不觉得我这并不是预知力,而是在叙述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吗?我偶尔也会感知到别人的将来,但预感最多的就是你。」
「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这种所谓的预知力是从棺材事件后出现的,在这之前并没有。」张玄沉吟说:「所以我想,我可能看到某些未来,与预知力无关,而是因为我在死世中看了命书,我所看到的是命书在我脑海里的情景再现。」
聂行风的眼瞳有一瞬间的紧缩,不知为什么,他很反感张玄做出这样的判断,于是直接反驳:「当时我也看了,不过我们都没看懂命书上那些怪异的文字,我也没因此得到预知力。」
「也许那些文字不是让我们看懂,而是去领悟。」张玄笑嘻嘻看他:「不可否认,我的灵力比你高,是不是?」
「有时候我很敬佩你的自负。」
「董事长,请不要把嫉妒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不是嫉妒,他只是不喜欢张玄把任何事都归结于命运,不过看着这张笑嘻嘻的脸孔,聂行风又有些无奈,显然张玄并没像他那样把所有事情都想那么深。
「如果真是命书的情景再现,那么凡事就该都是注定的命运,但实际上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打破了很多次。」
「那就证明过去的命运改变不了,但将来的一定有办法改。」张玄转过头,蓝眸炯炯有神地看他,「所以说,不是命书决定我们,而是我们每一步正在走出不同的命运。」
聂行风怔住了,不得不承认,张玄这样说有他的道理,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李享利用阴魂占据小满的身体,又想方设法混进警局取走罗枫的眼珠,就是为了找到阴瞳,因为那是看懂命书的前提,木清风和若叶都有阴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看得懂命书。
那么,张玄……
「放心,我眼睛好好的,没有鬼眼喔。」读懂了聂行风眼里的含意,张玄立刻纠正。
也许只是某种命数上的巧合,所以张玄的预知力也是偶然才来一次,聂行风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手指有些凉,似乎在简介说明主人的不安,对前途未卜的不安,一点也不像他了解的那个人,于是聂行风把手握得更紧。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他安慰。
也不是担心,就是有些烦躁。
不过适时的牵手缓解了张玄心里的那份焦躁,事实证明,招财猫除了招财外,还有定神的作用。
十指交握中戒指交错到了一起,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银色,聂行风想契合出两人的名字逗张玄开心,不过不把戒指拿下来很难契合出文字,他的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戒指上,冷不防旁边有辆车突然冲出来,还好他反应快,急忙转方向盘避开了,张玄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招财猫你是不是嫌命长,开个车还要耍酷?给我好好看路!」
被吼声轰炸,聂行风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张玄,于是乖乖缩回手,集中精神开车。

在国道上兜了半个多小时的风后,聂行风把车停在了一家商场的车位上。这家商场档次颇高,价格也是普通超市的几倍以上,不过品质也好,他买菜都会来这里。
「买菜去超市吧,这里太贵了。」张玄说。
小神棍在帮他省钱呢,这让聂行风突然想到,自从有了新任敲诈对象后,张玄已经很久没变相搜刮自己了,他笑道:「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于是一头雾水的天师大人就这样被他的情人请下了车。
两人先在楼上几层的服装鞋类专柜逛了一圈,又去一楼的食品蔬菜楼层,聂行风推购物车,张玄负责往车里放东西,正走着,忽见对面走廊上有个熟悉身影经过,由于商品货架很高,张玄看得有些模糊,急忙折回去,发现果然是冯晴晴,还有她的未婚夫傅月琦。
俩人也跟他们一样一人推车一人选购,购物车里堆满了各种食物,俩人聊得开心,并没有注意到他。
「还真巧呢。」聂行风折回来说。
「什么巧?你根本就是来守株待兔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意外收获,张玄蓝眸斜瞥他,很不忿地问:「招财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神算了?怎么算准晴晴会来?」
「晴晴喜欢来这里购物,所以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错,还真碰上了,不过他本来是吧目标放在楼上的精品专柜的,冯晴晴这位大小姐只喜欢购物,可没有买菜做菜的嗜好,看来恋爱中的女生都会有很大意想不到的转变。
「要去打个招呼吗?」张玄问。
聂行风摇头,冯晴晴跟傅月琦的注意力都放在购物上,根本没发现他们,没必要特意去搭讪,他推着车在货架的另一头跟随他们慢走,顺便观察傅月琦的举动。
「你觉得傅月琦这个人怎么样?」他轻声问。
「董事长,给自己一点信心,你的情人绝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张玄刚说完就招来聂行风的怒瞪。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招财猫,张玄无奈,只好照实回答:「他身上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气场,不是邪气,但也谈不上好。」
「我也这么认为,尤其是他的眼睛。」
上次在订婚宴上聂行风就有这种感觉,隐在暗处的张狂气势,还有邪佞阴寒的眼神,都让他不舒服,可能冯晴晴注意不到,但对他们灵感强的人来说,那种气场太明显了,虽然傅月琦一直在努力掩饰。
「你怀疑他被附身?」张玄想了想,突然问:「不会是被李享吧?那家伙还是人类,怎么能强到随便附身?」
「我也只是怀疑。」
聂行风远远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傅月琦还不时对冯晴晴做些亲密的小动作,冯晴晴没拒绝,但也没特别主动。因距离隔得较远,看不太清楚傅月琦的表情,在经过一个转角时,他不小心撞到了货架上,似乎撞得很重,立刻弯下腰,捂住肋下,一副很痛的样子。
「有问题。」张玄发现不对,急忙揪揪聂行风的衣袖,「撞一下能痛成这样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这让张玄想到在警局时李享也有过抚腰的举动,当时没在意,不过现在相同的动作出现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显得很诡异了。张玄还要再说,忽见傅月琦朝这边看过来,他急忙拉聂行风避到货架后面,傅月琦没看到人,跟冯晴晴说了几句什么,转身离开了。
「张玄,你还记不记得在意大利时,羿曾经伤过李享,伤口就是在肋下。」
「当然记得,小蝙蝠还伤了若叶,害得若叶伤口一直无法痊愈,回头还问我小宠物是从哪领养的,那么厉害呢。」张玄说完,立刻明白了聂行风的意思:「不会是李享的伤一直没好吧?」
即使没好,也不应该在附身到另一具躯体身上后还带有原来受过的创伤,不过张玄不精通李享那些自己琢磨出来的邪术,只能猜测他还没本事完全附到别人的身躯上,那些创伤属于连带后遗症,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大条了,如果控制傅月琦身体的是李享的话,那么冯晴晴岂不糟糕?
「要不要给晴晴打电话,让她千万别被那变态占到便宜?」
「那倒不用担心,冯家家教很严。」
「聂家家教也很严,你还不是跟我认识了一个月就把我拖上了床?」
付钱时张玄小声嘀咕,收银柜的小姐听到了他的话,很诧异地打量这对一起购物的帅哥,再看看购物车里都是蔬菜果类等家居食品,脸上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对于张玄的神经大条,聂行风只能以无视方式处理,要是告诉他其实晴晴对傅月琦还没到热恋程度,以张玄的死缠烂打,势必又要引出更深的话题,如果让他知道晴晴曾喜欢过自己,那肯定又将是个更大的灾难。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买完东西,回到车上,聂行风说:「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傅月琦,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被人附身。」
「被鬼附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被人附身难度系数高了些,你知道那个变态用的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旁门左道,要是他用什么邪术封住了自己的灵力,想看出来就比较困难。」
「尽力而为,顺便再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你可别打草惊蛇。」
「宝贝,对你情人有点信心。」
很少听到聂行风说这样的调笑话,张玄被逗笑了,歪头看他,「你今天怎么了?说这么肉麻的话?」
聂行风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想对他好,虽然实际上他对张玄已经很宠溺了,但是还不够,他希望可以更好,似乎潜意识中想要补偿些什么。想起两人从警局大楼纵身跃下的那一幕,心思突然变得混乱,有喜欢,也有担忧,还有更多的强烈占有欲,许多情感混杂在一起,让他茫茫然不知所措。
「董事长你没事吧?」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晃,把他从沉思中晃出来,眼前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他送的银戒,聂行风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猛地抓住那只手,往怀里一带,不等张玄再说话,便低头吻住了他的双唇。
舌在唇齿间流连,索求缠绵,甜美温糯的触感,哪怕再品尝多少次也不会觉得腻烦,好久,张玄才从缠绵激烈的吮吻中被释放出来,激吻让他呼吸有些急促,看着聂行风,微笑问:「董事长,你好像很欲求不满耶,不会是打算在车上直接放倒我吧?」
「主观上我很希望。」
湛蓝眼瞳犹如瑰宝,灿烂得令人心悸,如果不是停车场不时有人经过,他绝对不介意在这里抱张玄。原本茫乱的心境平复下来,他松开张玄,发动引擎。
张玄还在旁边笑嘻嘻地怂恿他:「帅哥,来一发吧?压抑是很摧残身体的。」
「别着急,回家慢慢喂你。」
「刚才也不知是谁着急。」
说笑了一会儿,张玄突然推推聂行风,调笑话语沉定下来,「后面有人跟踪。」
聂行风已经注意到了,是辆黑色本田,很普通的车型,混在车流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不过对于整天玩跟踪的张玄来说,那些人的手法还是太嫩了,他问:「要不要甩开他们?」
「不急,先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聂行风觉得李享折腾了一晚上,又受了伤,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盯上他们,所以有些好奇跟踪者的身分,于是也不急着甩开他们,而是开着车在附近兜圈。在车行驶到一片僻静地带时,那辆车果然冲了过来,车头一转,挡在他们前方,聂行风急忙煞住车,就见从本田车上跳下数名高个男子,分别包抄到他们两旁,男人手里都拿着枪,看来只要一言不合,就会立刻把他的车射成马蜂窝。
聂行风本能地想拿枪,自从在义大利经历了那些风波后,为安全起见,他就一直枪不离手,不过胳膊随即被张玄按住,小声说:「别反抗,他们不是人。」
聂行风一怔,果然看到那些人表情都有些呆滞,脸孔暗青,带着死灰之气,心想难道这又是李享做的死人式神?他的阴魂库存量还真多。
「我比较想知道他们手里的枪是不是真的?」
「一定不会是玩具枪。」所以,就算是冥纸折的假货,也绝对可以杀死人。
于是聂行风从善如流,将车窗打开,为首的男人头向他一摆,示意他去那辆本田车,聂行风没动,问:「你们是什么人,想让我们做什么?」
「跟我们走。」男人说完,见聂行风不以为然,又说:「你的朋友都在我们那里。」
聂行风脸色沉下了,若叶和小白、羿等人的法术不算顶高,但也不会被人轻易掳走,男人的话不可信。见聂行风神色凝重,张玄立刻往家里打电话,铃声响了半天都没人接,他又分别打给大家的手机,却通通是关机留言,不知道他们是否真像男人所说的被带走了,张玄用眼神询问聂行风该怎么办。
聂行风下车,随男人上了他的车,他不能拿朋友们的安危当赌注,如果他们真都被绑架了,他更得去,看看李享到底玩什么花样。
张玄随聂行风一起坐上了车,他们身后还有一排座位,便于绑架者盯紧,车上挂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随后劫持者收了他们的手机,切断电源。
车开动起来,张玄跟那个为首的男人搭讪:「你们绑架很不专业,这个时候不是该把我们弄晕或蒙住我们的眼睛吗?」
「不需要。」
很简短的三个字,张玄本能地问了句为什么,可惜这次连回复也没得到,不过现实很快就告诉了他答案,头开始晕沉,像是醉酒时的反应,张玄突然想到让他们不适的是这几个人身上的气味,施法者在纸人式神上下了某种迷咒,让靠近他们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神智不清。
困意上涌,张玄歪头靠在聂行风肩上,聂行风的感觉跟他一样,不过却很冷静,安慰性地拍拍他的手,「睡一觉吧,也许很快就会到了。」
「那到了叫我。」

等张玄从梦中醒来时,已经身处在一间装潢雅致的大厅里。厅堂很大,摆设着各种古香古色的器皿,他不懂古董,不过感觉都非凡品,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斜照进来,百年古器上沉淀出一种淡泊的气息。
「董事长?」
张玄看看靠在自己身上的聂行风,他似乎也才刚刚清醒,看上去有些不在状态里,聂行风的灵力虽然不如他,但个性坚忍,见他也被法术蛊惑,张玄很担心。
「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小睡了一觉而已。」聂行风晃晃头,很快清醒过来,转而打量四周。见他没事,张玄才埋怨:「还等着你叫我呢,结果你睡得比我还沉,这次你的人工智能GPS有没有发挥作用?」
没有,张玄睡着后他也昏迷过去了,当然不可能去暗记繁琐路线。
「因为我发现请我们来的人没恶意。」聂行风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对着墙壁一侧,笑着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木老先生?」
「啥?」
答案太惊悚,张玄像弹簧一样的蹦起来,窜到聂行风身边,顺他的视线看向那面墙壁,果然发现墙壁上的装饰物有闪光,不用说那一定是监视器了。
蓝瞳转了转,便明白了聂行风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结论。在他们认识的人中会驭鬼术的除了李蔚然师徒,就只有木清风。李享昨晚受了伤,李蔚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若叶等人全部劫走,但如果他们不是被劫,而是自动跟人走的话,那所有问题就能解释通了。
「我们还为老爷子担心呢,结果他过得比我们还滋润,不仅用驭鬼术抓我们,还能变出那么大一辆本田车来,还住豪华住宅,所以说,木老爷子才最厉害。」张玄重新打量大厅,连连啧嘴。
「木老爷子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不过如果他有帮手呢?」聂行风微笑反问。
「帮手?」张玄蓝瞳很惊讶地看他,「谁呀?」
这个问题可把聂行风问倒了,他又不是百晓生,什么都知道,不过现在似乎没必要动脑筋,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很快客厅大门被推开,许多人走进来,当看到为首的人时,聂行风和张玄都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大叫。
「爷爷!」
聂翼,聂氏财团的真正当家人健步如飞地走进来,向他们伸出手,做了个欢迎的手势,微笑说:「好久不见。」
聂翼身旁是失踪已久的木清风老先生,若叶跟随在其后,另外还有霍离、小白、羿、魏正义、乔,以及抱着宝宝的葡萄酸、灵体状态的小满,连汉堡都被锁在鸟笼里带来了,总之聂家这帮混吃混喝的家伙们现在都出现在张玄和聂行风面前,一个个都是看够戏过足瘾的表情。
「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晌,张玄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问。

「其实很简单啦,木爷爷差阴鬼去别墅,让我们跟着阴鬼去见他,为防被人跟踪,我们都切断了手机电源,当时太匆忙,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和聂大哥。」众人落坐后,张玄喝着霍离给他泡的茶,顺便听他讲述经过。
木清风看了昨晚警局发生火灾的新闻报导,在知道他们逃离现场后,生怕警察和李享找他们的麻烦,于是派纸人式神来带他们走;若叶一看到本门的驭鬼式神,就立刻知道是师父差遣来的,于是让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式神一起过来。这里是聂家在山间的一栋别墅,这片产业连聂行风都不知道,所以不必担心警察会找来,为安全起见,木清风还在式神身上下了迷咒,隐去了他们的行踪,让李蔚然等人无法察觉。
「这段时间多亏了小聂,否则李蔚然师徒追得这么紧,我早被他们发现了。」木清风微笑说。
「小事一桩,谁让我下棋输掉了呢。」聂翼很不情愿地嘟囔。
小、聂!
聂行风突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从他记事起,谁见了爷爷不是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老先生?今天居然听到有人叫他小聂!这两个绝对是不同世界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他苦笑:「爷爷,我都不知道你跟木老先生原来是朋友。」
「孩子。」老人朝他促狭地眨眨眼:「记住今天爷爷教给你的,永远不要让对手看清你的虚实。」
这算什么心得?根本是爷爷的恶趣味嘛,聂行风很无奈,就听张玄小声嘟囔:「爷爷太狡猾了,连我们都骗。」
「我何时骗你们了?我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们跟木头认识。」聂翼微笑说:「而我跟木头认识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确切地说,木清风跟聂翼算是幼年同伴,当年木清风随师学艺的地方正好在聂家的别墅附近,而聂翼也是他在之后的几年中唯一交往的朋友,后来木清风随师父四处闯荡,偶尔会跟聂翼联络一下,所以这对老朋友虽然认识了几十年,但实际在一起的时间还属幼年时最长。
「你哪次不是有事才联络我?我这里根本就是你的最终根据地,我想找你一次比登天还难,当年我孙子出事都不见你出面。」提起往事,聂翼愤愤不平。
木清风则一脸微笑:「那是我知道你长孙命有天福,不会有事。」
没想到两位老人的关系居然追溯到童年那么远,聂行风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冯晴晴订婚宴那晚爷爷不出席的原因,因为他把请柬给了木清风。
他讶然问木清风,「棺材事件我们初遇时,您不会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吧?」
「那时的确对你的气场感到奇怪,不过天底下姓聂的人那么多,没想到真会这么巧。别忘了,我是驭鬼师,不是神算,想不到几年不见,小聂的孙子居然这么大了,更料不到你会登门拜访。」
聂行风对这个回答持怀疑态度,能跟爷爷做朋友,而且还是挚友,绝对有着跟爷爷相同的劣根性。聂行风看着木清风,这张写满人生沧桑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笑,像一张无形盾牌,让人无法勘破内里实质,眼瞳澄净清亮,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眼盲者。
「您的眼睛……」
「呵呵,用某种法术可以让阴瞳暂时看到阳间万物,不过不是很清楚。最近我有许多事要做,盲眼很不方便。」
聂行风想起若叶说过令视力暂时恢复的法术非常耗神,见木清风跟上次相比,的确清瘦了许多,他跟爷爷岁数相当,但看起来似乎要老他几十岁,究竟是什么事需要这位老人耗这么大的心神?
若叶更是担心,连声问:「师父,您是不是被敖剑捉走的?又怎么会跟聂老先生在一起?」其实从来到这里之后,若叶就满腹疑问,不过木清风坚持等人到齐后再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他一下子问出几个问题。
老人含笑看着自己的徒弟,几个月不见,若叶以往冷清拘谨的气息少了许多,倒是有些毛躁了,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了生气,看来即使是驭鬼师,整天跟鬼混在一起,也会沾惹上鬼气,还是要多跟人交流才对,自己把他托付给聂行风果然是正确的。
木清风已从若叶那里听说了他跟敖剑见面的经过,说:「敖剑让着你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我们才不用那白目让!」羿站在若叶肩头,握爪发誓,不过被大家自动无视了。
木清风又说:「那天李蔚然驭使阴兵将我掳走,的确是被敖剑所救。」
当时众多阴兵突然冲入家中,将木清风打得措手不及,他怕若叶受到伤害,所以在受伤后放弃抵抗,任凭对方掳走,但中途却被敖剑截住,杀了那些劫持他的恶鬼阴兵。若叶随后追上去时,正好看到敖剑嗜杀众鬼,他担心对方伤害师父,立刻冲上去拼命,却被敖剑刀风所伤,损失了一条生命,木清风在被敖剑带走之前,只来得及交代他去找聂行风,不过敖剑设下的幻空结界太厉害,若叶从结界脱困出来,到找到聂家别墅,已是数日后的事了。
敖剑掳走木清风,却没伤害他,只问他愿去愿留,木清风不知敖剑底细,当然不愿留下,不过在离开时他随身佩戴的玉棺被敖剑要走了,说那是自己救他的证明,因此在义大利敖剑对若叶说的话虽然有所保留,但大致上是真实的。
「李蔚然为什么要袭击你呢?是不是你手上有什么宝物?」葡萄酸最性急,木清风刚说完一段,他就立刻发问。
木清风微微一笑:「我从来没认为那东西是宝物,不过这几十年来他们师徒从没放弃索取。」
「是十世命书?」若叶小心猜测。
见木清风点头,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一眼,都想果然是命书惹的祸,聂行风问:「李蔚然怎么会知道您手上有命书?」
木清风还没回答,一个尖锐声音很突兀地插进来,是刚从梦中醒来的汉堡。
「十世命书?木清风?原来你就是我这次来阳间找的人啊,你师祖是不是号称阴阳双断、驭鬼神相的轩辕骆?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没找错人了。」
木清风脸色一变,间接说明了阴鹰的话不是信口开河,不过现在大家急于知道的是木清风与李蔚然师徒之间的纠葛纷争,于是张玄说:「你的事回头再说。」
「我是阴界使者,我传递的话至关重要,神棍,你要知道自己的身分。」
张玄冷笑,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好像一直没明白状况的是这只笨鹦鹉。他朝魏正义甩了下头,吩咐:「好吵,把这只家雀扔到走廊去。」
「我有重要的话要跟木清风说,还有,我不是家雀!」
阴鹰申明完自己身分的同时,就被魏正义拎着鸟笼,打开门,扔了出去,张玄转头看木清风,一脸微笑:「请继续。」
于是被打断的话题重新接续下来,木清风说:「李蔚然当然知道我手上有十世命书,因为我们是同门,我、李蔚然,还有若叶的父亲萧长空是同门师兄弟。」
「啊!」
不约而同的,大厅里响起一阵惊讶叫声,就连若叶也一脸震惊,显然对这段往事他并不知情,完全不惊讶的只有聂翼,微微笑着,似乎早看破了这个自小便认识的玩伴的劣根性。


第六章

老人睿智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莞尔一笑,又继续说下去:「若叶的父亲是师兄,悟性最高,道术也最好;李蔚然最有灵性;我居中,不管是入门时间,还是道术。」
正如刚才阴鹰所说,他们师承驭鬼一门,师祖便是阴阳双断、驭鬼神相的轩辕骆。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拜师后三人各自修行,彼此都很少联系,十几年后的一天,木清风的师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时木清风的法术已经很高明了,他感觉出师父到了天命之刻,不过都是修道者,对生死已不看重,师父也没多言,只把那本十世命书和师门的玉棺信物交给了他,那是衣钵传承的证明。
木清风学道时曾听师父说起有关命书的传说,没想到它居然真的留存在人间,更想不到师父会将衣钵传给自己。师父看重的一直是大师兄萧长空,期许的是师弟李蔚然,所以当时他对师父的决定十分惊讶,甚至认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师父必须将衣钵传给自己。
师父看出他的疑惑,却并未多说,只告诉他命书的渊源。原来千年前阴司神界出现叛乱,许多藏书在叛乱中丢失,十世命书便是其中一本,后来命书辗转到了轩辕骆手里,这也是轩辕骆为何能双断阴阳,驭鬼通神的起因,之后叛乱平定,北帝阴君曾想索回命书,却被轩辕骆婉拒。
不过这本命书并未为驭鬼门带来更多的好处,相反,却是一代接一代的看守,因为天机不可泄漏的门规,导致窥看天机的神力也在传承中慢慢消失,就像死守着空旷家宅的没落贵族,没有能力维护,却又不甘心脱手,于是只能世世代代跟它守在一起,在回忆和纪念中维持着早已不复存在的盛世悲哀。
「拿着宝贝不能用,为什么不还回去?」葡萄酸奇怪地问。
木清风苦笑:「听我师父说,前后曾有数位前辈为此事跟阴君大人商量过,却都被拒绝了,可能祂还在气恼当年师祖不还宝物的事情吧,而且既然有人为它们免费保管宝物,不用祂们操心,祂们何乐而不为?不过现在看来阴君大人也知道事情有变,想要收回了。」
『长空和蔚然悟性虽高,却一个过于重情,一个过于机巧,我驭鬼轩辕一派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传承。』
师父过世时曾跟他这样说,当时他一直不解,直到数年后疑惑才得到解明。十五年前他心血来潮,算出师兄有难,于是启程去寻他,不过萧长空住的山区四周都布了结界,他花了很久才走进去。当时已是半夜,他来到山顶,便看到漫天火光,原本精心修葺的房子笼罩在火光中,鲜血染红了门前白雪,暗夜里有男人疯狂杀戮的狂笑声,还有属于幼童的嘶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若叶,但本能就知道那是师兄的孩子。孩童满身满手的血,正在雪地里跟人激烈搏斗,那些都是李蔚然的人,有些已被若叶杀死,尸首横躺在雪地上,其惨状让人很难相信那是才五、六岁的孩子所为。
看到木清风,李蔚然很吃惊,也很慌乱,李享却趁机捉住了还处于疯狂中的若叶,看出孩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李享活生生掏出了他的心脏,趁木清风救助若叶时,和师父匆匆逃走了。
他当时还以为若叶已经没救了,但很快便发现他天生四魂八魄九命,于是急忙帮他止血治伤,不过那颗心脏是无法复原了,整个胸腔里是空的,永远再无法体会心跳的感觉。
在埋葬师兄夫妇和他们的仆人时,木清风才明白当年师父临终前那番话的真正含意。若叶的名字是他父母名字的合写,他的母亲其实早就没了魂魄,应该是萧长空为了将已死的妻子留在身边,动用了某些禁忌法术,才导致若叶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太过重情便失去了修道的基准,逆天而行,最终促成惨死之命。
若叶醒来后,告诉他李蔚然是来跟父亲要东西的,两人话不投机便打了起来,木清风猜想李蔚然是听说了命书的事,以为衣钵传给了师兄,所以才来索要,又联想到若叶杀人时的戾气,看出了他半人半魔的体质,想废了他的左手又不舍,最后还是选择封印住他左手的魔性,还有那一晚的部分记忆。
这件事木清风一直没有再跟若叶提起,此刻也只是挑重要部分说,他很了解徒弟的个性,那晚的嗜杀跟他没关系,孩子当时还太小,无法控制身上的暴戾,他只是李蔚然师徒为满足自己嗜杀的欲望,被他们利用的棋子。
其实有关那晚的往事,若叶还是有印象的,随着木清风的讲述,他脸色渐渐苍白,坐在那里神情恍惚。感觉出他的不安,羿用爪子拍拍他肩头,老气横秋地说:「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回头也看不到什么,还是朝前走吧。」
「李蔚然没在师兄那里找到命书,猜到它可能在我手上,又转而来找我,我只好带着若叶四处辗转,让他无从找寻;后来他们为了扩充家业,把大部分的生意移往义大利,也让我们得以过了十五年的平静生活,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上次我被掳劫时命书被他们抢走了一半,我现在手上只有剩下的一半。」
「难怪在义大利李蔚然师徒那么急着跟我们要索千秋,原来他们得到了一半命书。」张玄嘟囔完,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问:「那个李享到底多大岁数?照他现在的相貌,十五年前还是个孩子吧?」
「十五年前他也是这个模样,一点也没变,我怀疑他在用生魂延命,那个人跟李蔚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是法术还是恶毒。」
张玄点头,深有同感。
「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若叶就是大师兄的孩子,如果知道他有阴瞳和死而复生的能力,绝对不会放过他。李蔚然野心勃勃,想长生不老,想让所有人臣服他,驭鬼门的法术都被他拿来用在邪术上,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暗中扰乱他们的计划。」
木清风担心若叶遭受伤害,于是让他去找聂行风,他相信以聂行风和张玄的能力,可以保护他,而他自己从敖剑那里离开后,便去了聂家,之所以会选择聂翼,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们的交情,而聂翼也有能力隐藏他的身分。
聂行风笑了,木老爷子这一招做得真高明,就在警察寻找连环杀人凶犯时,谁能想到他就住在商界龙头老大的别墅里?
「李蔚然的生意在义大利受了打击,财物损耗大半,于是更疯狂地寻找人来填补他的后备库存,那数起连环杀人弃尸案都是李享做的,我几次跟踪他们锁定的目标,希望能帮他们躲过灾劫,可惜都被李享从中打断,他知道了我的行踪,于是故意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让我无法阻拦他动手。」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索取生魂,就不怕被阴界发现追杀吗?」
「我不知道李蔚然动了什么手脚,让阴界的人没法动他,不过最近他们的确动作很大,我猜李享是受了某种外伤,必须靠人的元气来修补,所以即使被阴界注意到也没办法。」
魏正义和乔对望一眼,心里都想原来李享故意杀那些跟乔有联系的人,不是单纯为了嫁祸。
「李享左肋有伤。」乔说。
他曾在警局外跟李享对打过,李享虽然看似放肆嚣张,但其实进攻得很保守,他注意到那家伙一直掩饰着左肋,反而对肩下那记枪伤不很在意,此刻经木清风提醒,立刻想到他有旧伤的可能。
若叶一怔,突然想起李享曾被羿的刀锋划伤过,当时自己也有被伤到,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最后还是羿用法术帮他治好的,这样推论下去,李享被羿伤到,伤口无法愈合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看看改为坐在自己肩头的小蝙蝠,却发现它正咬着小爪子津津有味地听故事,完全没把自己代进那个可能性里,若叶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聂行风等人也没为李享怎么受的伤纠结,而是把问题放在了他接下来将会怎么做,魏正义说:「我们一直很被动,被那两只狐狸牵着走,为什么不反被动为主动呢?」
葡萄酸很奇怪:「你知道李享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有点线索。」
魏正义把目光移到乔身上,之前乔曾让他查傅月琦,当时他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已经明白了,乔不会做没有原因的事,他会对傅月琦在意,是因为这个人跟李享有联系,不过没得到允许,他还不能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魏正义聚焦到乔这个点上,众目睽睽之下,乔默念了声三字经,那个笨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动作比说更明显,根本是在无形中逼迫他招供吧。
没办法,他只好说:「根据罗枫给我提供的资料,我怀疑李蔚然师徒跟傅家有关联,他们应该住在傅家的某处别院里,更有可能,傅月琦早被李享附身了。」
「绝对是这样!」张玄拍了下手,万分赞同乔的观点。
他将刚才在商场碰到傅月琦的事说了一遍,木清风摇头:「难怪我一直无法查到李享的行踪,原来他是躲在傅家。」
「这招跟木老先生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张玄说完,见聂行风陷入沉思,便问:「你在想什么?」
「也许李享杀罗枫不单纯是因为他在追查自己,或是为了陷害你和乔,而是罗枫知道了他附身傅月琦的底细。你还记得罗枫死前看的那张蓝瞳照片吗?那不是你和乔,而是傅月琦。」
「什么?」
「想想看,罗枫也有替傅月琦和晴晴拍照,晴晴说傅月琦的蓝瞳镜片是特制的,很难被看出来,罗枫极有可能认为那是真的蓝瞳,所以拍了下来,但是在不断欣赏后他看出了蓝瞳的怪异处。罗枫是通灵者,也许他真的可以通过瞳孔看到一个人的灵魂,如果他看到了,你们说会怎样?」
「一定会被李享杀人灭口。」张玄说:「嫁祸只是顺便,如果警方查出真正的凶手,也只是把矛头指向傅月琦,跟李享无关,如果警方查不出,那他就可以一直借用傅月琦的身体。别忘了傅家财势雄厚,如果能控制住傅月琦,那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将万贯家产据为己有嘛,真想知道那招附身术是怎么玩的。」
张玄越说越兴奋,开始在脑海里构思美妙蓝图,如果自己也会这招的话,附附身就能随心所欲地做事,那绝对是个超美妙体验,最好是附招财猫的身……
还在美美地做着白日梦,聂行风一记眼刀扫过来,「知道附身怎么玩又怎样?」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张玄立刻清醒过来,嗫嚅:「还能怎样,随便想想而已。」
其他人可没张玄那么乐观,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看看在葡萄酸怀里熟睡的宝宝。李蔚然师徒手里有半本命书,想得到属于阴瞳体质的人,现在还使用禁术附身在傅月琦身上,控制住他的思维,所有事实都证明他们现在属于一级危险人物,冯晴晴跟李享在一起更是大大的不妙。
魏正义急忙说:「我去傅家,先探探那家伙的底细。」
「以什么身分?」乔斜瞥他,「警察吗?那不是直接告诉李享我们已经怀疑到他身上了?」
「让我去吧。」聂行风说:「晴晴突然订婚,我还没送贺礼,以聂冯两家的交情我们拜访最不会引起怀疑。」
张玄立刻点头赞同,上次在订婚酒会上他只顾盯美食了,这次要好好注意傅月琦,要是他真是李享附身,他一定不会放过那混蛋。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聂翼出马去冯家登门拜访。最近傅月琦一直和冯晴晴在一起,冯晴晴听说聂翼拜访,一定会回家招待,傅月琦也会陪同,这样一来既可以跟傅月琦碰面,又不会让他警觉。
大家商议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霍离跑去做晚饭。为安全起见,这栋别墅里没有佣人,想吃饭只能自己动手,于是小狐狸很开心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他出去时张玄让他顺便把那只被大家遗忘的阴鹰带进来。
「你们这些无礼的人类,我……」
在外面吹了一个多钟头的穿堂风,即便是阴鹰也会觉得不舒服,不过还没等它发完牢骚,就被张玄打断了,问:「是谁让你来找木老先生的?」
「当然是我的主上北帝大人了,除了祂,还有谁有资格遣动我?」汉堡头昂得高高的回答。
张玄转头看乔,汉堡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咕哝:「那是短期契约,我们是互利互惠,不存在遣使关系。」
张玄对鸟类的自尊完全不感兴趣,问完话,他给木清风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木清风问阴鹰:「北帝阴君让你传什么话给我?」
「就是命书的事啰,大人希望你能归还命书,由我带回阴界,虽然你们人类没有好好保管,导致它只剩下半本,不过看在你还尽力的分上,我不会多加计较的。好了,还来吧。」
刚才阴鹰虽然被挂在外面走廊上,但大家的对话它都有听到,它也看出张玄个性有多恶劣,再跟他一起混下去,自己一定没好果子吃,现在只期望早些拿到东西回去复命,至于半本够不够,等见了阴君大人再说。
果然,听了阴鹰不可一世的话后,张玄冷笑:「你有那个本事带回去吗?别半路再被人劫走。」
「我上次是不小心,谁让阳间都是你们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那个李蔚然我不会放过他!」随着法术恢复,阴鹰已经想起了自己不小心误中圈套的经历,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什么?你是被李蔚然捉到的?」
「不要让我说这种丢人的事!」小鹦鹉发狂了,在鸟笼里乱窜,扣在它脚踝上的银环符咒渐渐变浅,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它的灵力。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它在阳间寻找木清风时,无意中发现有无主阴魂被人勾走,因为它在地府曾听说最近阴魂收不齐的事,于是就上了心,一路跟去,正巧在郊外一栋房子里发现了李蔚然师徒。
身为阴使,这种事不在阴鹰的管辖范围内,它本来想去通知无常等人,可惜却被李蔚然觉察到了,用招魂铃对付它。那种招魂方式很像北帝阴君的法术,它胆怯下一个不小心就被捉住了,不过李蔚然杀不了它,又担心被它传出他们私自勾取阴魂的事,于是就做法封住它的灵力和那段记忆,把它扔进宠物市场,让它自生自灭,谁知它会被杜薇薇买走,又辗转到了张玄手里。
「李蔚然居然会北帝阴君的法术?」张玄不无惊讶地叫。
阴鹰一脸不屑:「只是模仿啦,模仿谁不会?不过那混蛋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的阴界力量根本奈何不了他。」
这么厉害?厉害!
张玄自问自答,转头看聂行风,明白他的意思,聂行风冲他笑笑,言下之意说,你也很厉害。
「我跟李蔚然解决完这件事后,自然会把命书交还,请阴使再静候几日。」
身为驭鬼师,木清风对阴鹰很尊重,不过这个答案可不是阴鹰希望听到的,刚想拒绝,就见张玄蓝瞳瞪过来,说:「就这么决定了,反正东西给你,凭你的本事也带不回去。」
阴鹰气得发懵,正要再说,张玄给乔打了个手势,「去溜溜鸟,不过不用再奉血了,它死不了。」
乔一怔,张玄冷笑:「法术不是只看看几本古书就能学会的,笨徒弟,你彼人家耍了,那道血契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它可以随时终止契约,你却不能,等它靠你的血冲破李蔚然的封印后,你再别想看到它。」
乔的银瞳微微眯了起来,汉堡突然感觉全身发寒,是这个人类发出来的,如果没感觉错,那绝对是阴戾狠毒的寒光,而且寒光越来越近,很快就直逼到自己面前。
鸟笼被提了起来,它看到乔盯着自己,银瞳里露出微笑:「谢谢师父告知,我会跟它再好好谈一下契约问题的。」
不是错觉,有道毒蛇般的光芒从那银瞳里窜出,将它一道道狠狠困住。脖颈似乎也被缠住了,阴鹰有些呼吸困难,直觉告诉它,这次的阳间之行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随大家去餐厅时,若叶故意落在后面,问围着他打转的羿,「李享身上的伤是不是你的刀造成的?」
「什么?」小蝙蝠似乎听不懂他的话,眨眨眼睛反问。
「就是你那把刀,被砍伤后伤口不能自然好转。」
见小蝙蝠还是一副状态外的模样,若叶有些头大,于是提点了一下在义大利它伤了李享的事,谁知羿仍是一头雾水。
「有那回事吗?过了那么久,我不太记得了耶。」
若叶想吐血,「不记得没关系,你那把刀是什么来历?怎么会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更深奥啦,让我怎么回答呢?」
「那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啊,好香,这里有我喜欢的藏酒,聂爷爷,我爱死你啦!」
若叶还打算再问,小蝙蝠已经拍拍翅膀飞走了,他很无奈,叹口气,跟了上去。
「若叶看上去好像很为难。」张玄双手抱在胸前侧靠在墙壁上,看着若叶远去的背影说。
「我不知道你还有偷窥这个毛病。」
「什么偷窥?我明明是去洗手间,回来时不小心听到的。」张玄昂起下巴瞪聂行风,那表情似乎在说:你不是也在听,好不到哪去。
聂行风懒得跟他争辩,说:「羿在撒谎。」
「它没撒谎,它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有什么不同?」
「前者是欺骗,后者是维护自己的隐私,本质的不同。」张玄说完,把身子转过来,正视着聂行风,微笑说:「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难道总裁大人你不这么认为吗?」
被那双蓝瞳盯着,不知道为什么,聂行风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记忆拼图的碎片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慢慢浮现出来,像调皮的孩子故意先把拼图拨乱,然后再一块块拼凑。他不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本能不遵从他的意志,越不想知道,那些碎片就越兴奋地自我拼凑,慢慢的,拼凑出他不想预见的画面,因为他知道那将是一幅无法面对的阴暗图画,充满血腥、仇恨、绝望的画。
所以,他没有对张玄说起自己的紧张,有些事情,说出来,也许就会完全改变。
聂行风靠近张玄,揽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
谢谢他的指点,让自己为隐瞒而负疚的心情稍稍平静,就像张玄所说的,他只是保留自己的秘密,这不是欺骗。
张玄没感觉到聂行风心里的波涛汹涌,很舒服地靠在他怀里,继续往走廊对面看,「不过小宠物不太对劲,刚才木老先生说话时它几乎没插话,这不符合它的个性……以后得注意一下它……董事长你干嘛?」
喃喃自语中突然感觉腰间发凉,张玄转回头,就被聂行风吻个正着,手探进他的腰间,略带疯狂占有的吮吻,不像他平时熟悉的那个人。
不过这种被强烈占有欲充斥的行为感觉不差,张玄微笑着应和了情人的吻:「今晚我要多吃点,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可能会很辛苦。」

第二天聂行风和张玄随聂翼去冯府拜访,很凑巧,冯邴成在电话联络中告诉聂翼,傅月琦中午会过去吃饭,这倒省去了他们另约的苦恼。去冯府的途中聂行风去商店选了一对伯爵情侣表,交给张玄,没几分钟张玄就把超微型追踪晶片安装好了,侦探这工作终于得到了完美的发扬光大。
「一出手就是十几万的手表,你从来都没给我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听了张玄的嘟囔,还有坐在前座爷爷投来的责怪眼神,聂行风头顶飞过乌鸦两、三只。
他是没怎么买贵重东西给张玄,那是因为他所有存款都在张玄手里,除了几张活动金卡和必要的银行帐户,余下的不知什么时候都转到了张玄的名下,他这个金龟现在都是镀金的好不好。
心里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不过在爷爷面前不敢乱说话,聂行风只好轻声哄张玄:「你喜欢什么,我回头买给你。」
听了这句话,张玄龙心大悦,把改装好的情侣表还给聂行风,笑眯眯地对他说:「不用了,我也只是那么一说,钱要花在刀口上,不能随便浪费对不对?」
聂行风首先的反应就是想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一脚踹出车外,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字:「谢谢你的体谅。」
到了冯家,冯邴成很热情地迎出来,之前聂翼以身体不适没参加冯晴晴的订婚宴,所以冯邴成很担心他,拉着聂翼的手直问他身体是否已经康复,又取了早准备好的老参补品,说是特地为他买的;见爷爷微笑点头收下,还理直气壮地叙述自己的病情,张玄偷偷扫了聂行风一眼,心想原来招财猫的狡诈根本就是家族遗传。
大家聊了一会儿,收到父亲电话的冯晴晴就带着傅月琦回了家。这次张玄特意打量傅月琦,他的长相只能说一般,总算气质还好,不过那双蓝瞳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傅月琦属于儒雅君子型的,不出众,却给人一种温和气息,但蓝瞳很突兀地破坏了那份和谐,张玄倒觉得那种无框眼镜比较更适合他。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傅月琦身上感觉不出被附身后的邪气。也许不是以阴魂方式附身,便很难觉察出来,不过那双眼瞳却阴戾得让人不快,压迫气息中透着无法看破的深邃,笑起来嘴角轻微勾起,就像李享每次那副邪佞的笑,不过他对冯晴晴倒是很体贴,坐下后就帮她递水果,又让佣人拿冯晴晴喜欢的冷饮,那份殷勤让张玄看得直想吐,凭这混蛋的演技,没竞选影帝实在是奥斯卡的一大憾事。
一番寒暄后,聂行风把为他们准备的贺礼送上。他跟冯晴晴从小长大,对她的喜好很了解,果然在看了伯爵表后,冯晴晴爱不释手,一脸开心地把它戴在了手腕上,傅月琦为了讨好她,也随她一起戴上。
「好漂亮,谢谢行风哥哥。」
「那是应该的。」聂行风说完,又对傅月琦微笑说:「晴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我亲妹妹一样,请你今后好好照顾她。」
「放心,我会对晴晴很好。」傅月琦也微笑回道。
他应对得很得体,带着训练有素的大家风范,不过得体的言谈中透着明显疏离,对聂行风尤其冷淡,聂行风有意跟他聊起金融股票以及商业行销的话题,他明显不想回答,几乎每次都把话题岔到聂翼和冯邴成的聊天上,张玄看在眼里,心想招财猫又拿自己的专业长处考人家了,李享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会那些玩意儿,于是也不多话,就在旁边笑嘻嘻地看自家养的猫在那里悠闲自得地戏弄老鼠。
不过为免李享起疑心,聂行风很快就打住了金融话题。在冯家用过午饭后,聂翼起身告辞,出门时聂行风亲热地拍拍傅月琦的肩膀,说跟他聊得很投机,希望有时间再聚,那虚伪笑容让张玄暗中翻白眼,自动把奥斯卡影帝的头衔转给了他家的招财猫。
傅月琦却没感应到聂行风的那份热情,肩膀被拍到,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堪承受,聂行风奇怪地问:「你不舒服吗?」
「还说呢,他最近很倒楣,不是碰这就是碰那,昨天走路还被从一栋公寓落下的花盆砸到,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还那么毛躁,都不如行风哥哥。」冯晴晴抢先回答,看得出她还是很在意傅月琦,虽然话语中透着责备,却也有担心之情。
一连串话轰炸下来,张玄看到傅月琦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也难怪,就算现在附身的是李享,也不容许被这么指责吧,张玄暗暗为冯晴晴捏把冷汗,生怕她惹恼了李享,回头再对付她。
冯邴成也看出傅月琦被说得有些下不了台,忙上前打圆场,聂行风又客套了几句才离开,往回走的路上,张玄说:「那小丫头也太直了吧?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不用,晴晴的个性藏不住秘密,提醒反而打草惊蛇,李享现在的目标不是她,暂时应该不会动她,你那个跟踪窃听器没问题吧?」
「不会那么容易被看出来的,再说我为了安全起见,还在上面加了符印,还有这个。」张玄绕着指间的一根长发,笑嘻嘻说。
那根冯晴晴的落发是刚才他偷偷拿到的,符印是为了掩饰表里的追踪器故意留下的,左天小气归小气,给他的东西可都货真价实,就算这两样都被发现,用发丝做的寻人符也能派上用场,这一次为了搞定李享,他可是不遗余力了。
听张玄这么说,聂行风放下心,又看爷爷,老人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什么,他不敢打扰,没多久就听聂翼说:「傅家那孩子是有点不对劲。」
被附身了嘛,对劲那才见鬼呢,张玄嘴里嘟囔,却不敢说出来,听老人又说:「他跟我上次在泰国见到时很不同,可是眼神举止又让我感觉还是那个他,老实说,我不讨厌。」
「爷爷你不会是喜欢变态吧?」张玄刚说完就被聂行风一把捂住了嘴巴,这笨蛋神棍,在爷爷面前也敢这么放肆,小心他不要这个孙媳妇了。
为避免张玄被扫地出门的危机,聂行风急忙转话题:「爷爷,现在多事之秋,睿庭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把他调回义大利吧?」
这件事他曾打电话跟聂睿庭提过,却被弟弟一语带过去了,很明显那家伙不想去国外,现在情势危急,他怕自己无法分神照顾聂睿庭,又说不动他,只能请求爷爷帮忙。
老人看出了聂行风故意转移话题的意图,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微阖双目,半晌才淡淡说:「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啊,我早打发他离开了,目的地是埃及。他说他不想去义大利,所以我特地帮他换了个新地方,这次够远吧,就算有人想对付他也鞭长莫及,再说他身边还有颜开,没必要担心,公司那边我也另外安排好了人手,你只管专心解决麻烦就好。」
聂行风彻底怔住了,从后照镜里看爷爷,老人正阖目休息,带着处变不惊的淡然,可惜那份淡然没感染给聂行风。
睿庭是什么时候被送走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不对……探讨这件事之前,他是不是该问问爷爷怎么知道颜开这个人的?还有……
「爷爷好恐怖!」张玄说出了聂行风不敢说的话,凑在他耳边连声问:「爷爷怎么知道颜开的?爷爷到底能不能看到鬼魂?」
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些安排爷爷究竟是什么时候操作的?爷爷对他们面对的麻烦到底知道多少?还有,要怎样才能真正看透爷爷这个人?
聂行风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紧了紧握张玄的手,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除了张玄,还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他身边,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谢谢爷爷。」
老人似乎睡过去了,没有回应传来,聂行风也没再多说,转头看张玄,微笑提议:「等事情解决后,我们去埃及看睿庭吧?」
「不好!」张玄立刻反对,一脸恐惧地说:「我不要跑大半个地球去那边捉法老僵尸!」


第七章

轿车在聂宅停下,聂行风和张玄下了车,离开时聂翼叮嘱他们凡事小心,聂行风知道爷爷不回别墅是另有打算,他跟爷爷告辞后,去车库取了车,载张玄离开。
回到那个山间别墅,一进门聂行风就觉得里面气氛不对,小白跑过来对他们说:「小满身体状况不太妙,木老先生正在帮他。」
「阴魂又闹腾了吗?」两人随小白去地下室,张玄问。
「这次闹得很厉害,小满已经吓不住它了,木老先生说这种随出生落地的阴魂最难缠,赶不走也杀不死,只能引魂,老爷子倒是有办法破它身上的符咒,引它出来,不过若叶不同意。」
聂行风和张玄对望一眼,都想到了若叶不同意的原因,那种引渡一定十分耗神,以老爷子目前的状况撑不住。
果然,来到聂翼为木清风安排的修行用的地下室里,就见里面布置得很暗,外头半点光线都进不来,地板上画着巨大的阴阳鱼图案,半白半黑,印有金辉符咒的蜡烛沿八卦六合依次排列,宝宝被放在图案正中,状态跟上次若叶引鬼很像。
大家都在,除了那个最喜欢凑热闹的小蝙蝠,不过看众人个个神情凝重,张玄就知道情况很糟糕,也就没心思探究羿的去向了。
葡萄酸坐在宝宝身旁,安慰性地揉他的额头,木清风和若叶则在另一边,木清风一脸平静,反而若叶的脸色因为激动泛着浅红,难得见他这么失态,躬身对木清风大声说:「引鬼法术我也会,如果这次困难一些,师父可以在旁边指导,请师父给我机会。」
「以你现在的功力还不行。」
「我可以尽力一试。」
「若失败,就是两个人的生命,你认为我会让自己的徒弟去冒这个险吗?」
「师父……」
木清风笑了笑,转头看到聂行风和张玄,问:「小聂呢?」
「公司那边有事,爷爷得去坐阵。」
「真是的,上次那盘棋他输给了我,一直说想翻盘,可惜没机会了。」
聂行风一怔,见若叶不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急忙问:「救小满真那么危险吗?」
「以前不会,不过师父自从受伤后就没静心休养过,还屡次强用法术,身体根本撑不住……」若叶殷切地看着聂行风,希望他能帮忙阻止木清风施法。
聂行风踌躇起来,生命同等珍贵,一命换一命的做法没意义,不过想到房间里不乏修道人,这么久都没想到办法,那可能真的是很难,他看看葡萄酸,毕竟他才是当事人,最有说话的权利。
葡萄酸现在心里也很闷,就说他不喜欢做人啦,有时不可以太自私,有时却不能不自私,哪有当狐狸轻松?
「我听小满的。」他把问题推给了灵体宝宝。
「其实我不回魂也没差啊。」被大家盯着,存在感薄弱的小满终于说了话,其实他一早就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只是大家一直在争执,根本没人听他说。
「我不想因为我而让爷爷死掉,若叶大哥会很伤心,我不希望看到大家伤心。其实游魂也很好,听葡萄酸说我以前是地缚灵,只能在固定场所活动,现在总算升了一个档次,可以随便飘,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席话把葡萄酸噗哧一声逗笑了:「小满,这么点小事就满足,你的名字真没取错,不过我无所谓啦,你开心就好。」
木清风也笑了,却道:「这样做其实并不单纯是为了小满,如果不把阴魂引出来,等它阴气完全占据孩子的身躯后,孩子便是阴鬼,又天生阴瞳,是至阴之物,这种鬼必须得杀。」
「啊,这么可爱的宝宝要杀掉?」
魏正义大叫,随即便被乔拉到一边,很不耐烦地说:「你没听老先生说被鬼占据后就是阴鬼,是小垃圾而已,当然留不得。」
「呐,那小满的爸妈会很伤心。」霍离很困扰地挠头,看小白:「好难喔,究竟该怎么办?」
这里修道的人虽多,但强项都是杀鬼,救不了人,现在能破厉鬼符咒的只有木清风,但木清风灵力已经油尽灯枯,引鬼后,可能便是天命归结之时,看木清风表情似乎已下定决心,聂行风也觉得很头痛,问张玄,「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帮木老先生护住灵体,不让他元神出窍,老先生修道这么久,也算是半仙之体,没那么容易挂掉吧?」张玄毫不在意的说话让聂行风只想立刻捶他的脑袋。
「驭鬼通神,都不如救人一命,这是我驭鬼一门的宗旨,李蔚然舍本逐末,才会堕入魔道。」木清风看着若叶,慈祥中不乏威严:「若叶,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驭鬼师,不是要无情,而是需有情,你要谨记。」
若叶不敢再说话,匍匐在地,恭听师父训斥。
木清风向小满的魂魄招招手,等小满飘过来后,说:「孩子,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恶魂跟你的躯体共生已久,阴气尽布全身,你又天生阴瞳,比平常人弱了许多,所以你这一生将会病魔缠身,灾劫无数,这样你还要回魂吗?」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趔趄了一下,这么重要的话该在最开始就说明对吧?生还没开始就被告知一生灾难重重,那还有谁愿意回魂啊?还不如让小满再去阴间排队等一下次轮回好了。
葡萄酸立刻叫:「那我们不回魂了,不回魂了,我带小满的魂魄去骊山修练好了,强过做人。」
他拉着小满就跑,生怕木清风不等他们拒绝就强行让孩子回魂,小满伸手把他拍开了,对木清风说:「我听爷爷的,如果爷爷没有生命危险的话,请帮我回魂,恶魂要收掉,宝宝也要活下去,妈妈一直想再要个宝宝,我死了,她会很伤心,至于生病遭难,这不都是人活着必须要经历的吗?我好好注意就是了。」
「可是小满你会变成小瞎子的!」葡萄酸一着急,忘了木清风和若叶眼睛都不好,立刻叫出来。
「我看不见你们,可是你们可以看见我呀。」
葡萄酸怔住了,看着一脸淡然的小满,居然不知该怎麽回答。
木清风笑了,世人皆为返璞归真,像他们修道之人修练多年才能看得透一个淡字,可是小满从起头就有了这份领悟,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不简单。
「若叶,把那玉棺给我。」
玉棺是驭鬼门嫡传信物,上次经由敖剑之手给了若叶,若叶一直随身佩戴,现在听师父提起,急忙拿出来,恭敬呈上。
银色链子下通体墨绿的棺材饰坠,散发着属于修道者的灵气,木清风把它放到小满手里,让他握住,郑重说,.「送给你帮你一生逢凶化吉。」
若叶吃惊道..「师父!」
那是只有驭鬼师才能拥有的信物,上面加持了历代祖师的灵力,他本想等师父给小满施法时为师父戴上,以兹庇佑,没想到师父会把它给了小满。
「只是身外之物,莫太挂怀。」木清风笑着抚抚若叶的头髮,就像抚摸当年那个六岁孩童,「灵力无善恶之分,不要担心你左手的魔性,因为可以左右它的不是魔性,而是你的心。」
若叶叩拜在地,泣不成声。
木清风不再看他,交待众人注意事宜后,道:「开始。」
他将孩子从襁褓中抱出,放到画满符咒的地板上,似乎感觉到将要面临的结局,恶魂在宝宝体内剧烈挣扎起来,让他难受得不断伸动腿脚,啼哭不已。
木清风不去理会,伸手搭在宝宝的额头天荫正中,垂目默念引魂法咒,声旨低回婉转,像一曲清净洞箫,吹出的却是属于道者的恢弘罡意,强大法咒让阴魂挣扎得更厉害,很快,哭声停下了,不属于人间的凄厉嘶吼从宝宝口中传出,比上次若叶引鬼时更加惨厉,一张狰狞鬼面从宝宝脸上浮现出来,扭曲挣扎着,似乎在跟木清风的罡气拉锯,死也不肯脱离这具早已熟悉的身躯。
木清风口中的符咒越念越快,地上的引魂灯烛在灵力催使下不断明灭隐现,木清风脸色愈显苍白,汗水一滴滴落下,连抚在孩童额上的手也开始颤抖,终于,恶魂不堪承受灵力驱逐,发着忿恨吼声从宝宝体内慢慢分离,若叶担心师父撑不住,在旁边同念引魂咒,为他护持。
拉锯式的引魂如此反覆了一个多小时,恶魂终于完全脱离人体,被木清风手臂圈住,扣在罡气正中,破了它身上的符咒,令它无法再有回魂的机会,葡萄酸和魏正义急忙趁机将小满的魂魄推入宝宝体内,口念安神咒,让小满不至于被宝宝身体裡留存的阴气弹出来。
恶魂被木清风法力拘住,终于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失败局面,好不容易找到的寄主被重新夺回,恶念将它完全占据,发出一声嘶吼,突然朝木清风胸前撞去,似要拚得鱼死网破:木清风强弩之末,无法抵抗,被阴魂当胸横穿而过,若叶大惊失色,急忙帮师父护作心脉,张玄则让聂行风将手掌按在木清风后心上,并任他身上连拍数道定神符咒,保住他元神,见那恶魂想要逃跑,张玄忙对乔喝道:「杀了它!」
乔早-在门口等候,见恶魂冲自己狰狞扑来,不躲不闪,挥出钩明侯,暗墨电光凌空划过,恶魂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纠缠已久的恶魂终于被灭掉了,在场众人却没一个心头轻松,木清风引魂耗费了全部灵力,又被恶魂所伤,此刻双目紧闭,脸如金纸,似乎已没了气息,若叶神情哀伤,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将师父轻轻平放在地板上。
「如果一开始在恶魂离体时就杀了它的话,师父就不会变成这样,师父是想引它去轮回道。」
若叶喃喃说着,转头看躺在符阵正中嚎啕大哭的宝宝。小满已经回魂了,晃动的小手中紧紧抓着那个墨玉棺材,淡淡金光沿着饰坠在孩子手腕间旋绕隐现,是木清风为他加持庇佑的灵力,若叶端详半晌,忽然笑了。
「小满,将来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师父的那一份。」

众人合力将木清风的身躯放进了白玉木棺中,那玉棺早被安置在卧室里,聂行风想应该是木清风来之后请爷爷准备的,白玉定魂,这位老人家似乎早有打算,为自己备下了棺柩,不过那究竟是预知,还是看了命书,就只有他老人家自己才知道了。
大家用罡气帮木清风护住元神,老人修道多年,已近半仙之体,即使被重创,也只是陷入沉睡,寻本性炼化元神,如果可以炼出元婴护持,便可重生,不过这种沉睡修行究竟要持续到何时,没人知道。
小满回魂后因为哭闹得厉害,被葡萄酸抱去了别的房间,霍离也跟去照料,其他人看着棺柩里沉睡的老人,都摇头叹息,张玄小声问聂行风:「爷爷真的从没在你面前提过木老先生吗?」
聂行风摇头。
的确,这样一大副玉石棺柩,一定不是凡品,若非生死之交,爷爷不会这么帮忙,可是,这样一位重要的朋友,他却从未提起,甚至连暗示都不曾有过。
或许,有些秘密,不愿跟别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或许,不提,不代表遗忘,只为更深刻地记起。
大家都离开了,只剩下在棺前守候的若叶,张玄上前拍拍他肩膀,说:「不杀是仁,老先生做得很好,引鬼驭鬼是你们的本分,杀鬼就交给我们吧。」
若叶道了谢,聂行风心房却被张玄那番话触动,出门时,轻声叹道,.「我很敬重木老先生,如果易地而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这一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腰被揽住,而且揽得异常紧密,张玄蓝瞳微徽眯起,瞳仁下金波汹涌,似乎在为聂行风的冒然说话不快,轻声道:「因为我绝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

小满还魂后,因为魂魄跟原本阴气缠身的身体气场不合,导致整天哭闹,还高烧不停,除了葡萄酸,谁也哄不好他,葡萄酸担心一直这样下去,宝宝身体太虚,撑不了多久,再加上小满的父母几次来电话询问情况,于是他跟张玄和聂行风告别,准备带小满先回家,然后转路去骊山,骊山山水清灵,适合养病,葡萄酸的爷爷又是医术高手,希望能帮到小满。
离开时葡萄酸满是歉意,这次来什麽忙都没帮上,还添了不少麻烦,于是说今后如果有什么差遣,一定要通知他,顺便还发誓再弄一箱骊山的珠宝来答谢张玄,但却被张玄一口拒绝,再三拜託葡萄酸千万别再送珠宝。
送走顶着满头问号的小香狐和他的宝宝,聂行风又给爷爷打电话,详细说了木清风的事,聂翼听完后,一阵沉默,聂行风还以为爷爷在伤心,正想找话安慰他,谁知就听他说:「也不知我有生之年他还能不能醒?上次下棋输了他两个子,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难不成要我归西后跟他在地府再比过?」
聂行风啼笑皆非,再次认为爷爷跟木清风是好友,连说话逻辑都这么相似。祖孙俩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一直旁听的张玄急忙问:「你确定爷爷不会道术?怎么他说的话比我们修道之人还深奥?」
以前的话,聂行风可以很肯定地回答张玄,但现在他不敢铁齿了,想了想说:「也许到了爷爷这个年纪,经历得多了,就没什麽事会放到心上了,那不是深奥,而是看淡。」
「那我发展爷爷入门修道吧'.就冲他这见识,绝对会是个好徒弟。」
瞅着张玄亮晶晶的小元宝眼神,聂行风没多话,在下一秒把他踹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里,张玄把目标完全锁定在李享身上,监听他的行踪,魏正义则直接去跟踪,他做过卧底,比较有经验,乔本来也想去,但鉴于他是半通缉的身份,被张玄留下,在家里练功。
李享似乎没发现手表里的乾坤,可能为了讨好冯晴晴,一直没换表,这几天他几乎都跟冯晴晴在一起,很少去公司,大家在监听器裡听到冯晴晴还责怪他不做事,被李亨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张玄很佩服。
「傅月琦要是有李享一半口才,也不至于都三十了还没结婚。」
张玄查到的资料说傅月琦个性踏实本分,事业心很强,却不擅长跟异性交流,他真怀疑博月琦变了这么多,冯晴晴看不出也就算了,怎么连傅家的人也都没察觉到呢?也许是李享把傅家都洗了脑,让他们对自己的变化视而不见吧。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周,大家发现李享附身的傅月琦果然有许多问题,比如身上有伤,总是在没人的地方咳嗽不止,或者偷偷在房间里换药扎针,有时候比较正常古板,有时候就透出属于李享放荡无忌的个性,甚至有一晚瞒着冯晴晴跟朋友去夜店玩了一整晚,第二天还装没事人一样找藉口说自己加班,见冯晴晴完全没怀疑,张玄都为她着急。
「这女孩子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是不是恋爱中的人智商都这么低。,李享现在根本就是想把傅月琦的身体当寄主,他自己的身体呢?还有,他怎么都不跟李蔚然接头?」
「稍安勿躁,李享疑心病很大,刚出了警局被炸那麽大的事,我们又都失了踪,他肯定不会马上就行动,再等等。」
又等了两天,就在张玄耐心耗尽的时候,当天晚上,他们突然从监听器裡听到李享出门的声音,从追踪器的显示来看他是去了郊外,不久,是停车声、推门声,然后是打招呼的声音,听到那个粘稠细腻的老者嗓音,聂行风神情凝重起来。
『最近你一直没来。』李蔚然口气不是很好。
『被盯得很紧,傅家那帮人根本就把傅月琦当皇帝供着,我身体又不好,想出来也
无能为力。』
『你不会是挨了两刀就撑不住了吧?』
『怎麽可能?差不多快好了,反正我已经适应了这具躯体,李享的那具是该扔掉的时候了,我看傅月琦他父亲的身体也不错,给师父弄来吧,这样做事也方便。』
『这件事以后再说。对了,那个小姑娘怎样了?』
『你说冯晴晴?她脾气太大,也不是很喜欢傅月琦,订了婚还一口一个行风哥哥的叫,叫得我都心烦。』
『枉你自称情场高手,却连个小姑娘都摆不平。』
『问题是她喜欢聂行风,我再是情场高手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相处十几年的感情。』
对话声音很大,通讯效果很好,大家监听得很认真,于是难得一见的尴尬场面出现了,大家都本能地站起,离地震源远一些,以免被无辜波及,不过,位于震源中心的聂行风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喔?原来聂总裁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青梅竹马恋啊,我居然不知道。」张玄冷笑。
聂行风一脸黑线,他也是才刚刚知道的,再说,被人爱恋也不是他的错。
见张玄蓝眸斜瞥,嘴角勾起,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宁静,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聂行风哪敢乱说话,苦笑:「那是李享信口雌黄,晴晴怎么可能喜欢我?她跟睿庭从小混到大,要喜欢也是喜欢那小子。」
张玄明显不信,不过监听工作比较重要,便没再多说,又细心听下去,就听李蔚然说:『夜长梦多,找个和她磁场相同的阴魂附体好了,便于掌控,等我们完全接手冯博两家的生意后,再想要不要留着她。』
『我也是这麽打算的,阴魂我已经找好了,就在……』
接下来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大约是阴天、后天中午、某某公墓、换魂等等,再接下来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然后李享告辞离开。
张玄立刻去查黄历,后天是劫煞,属大凶,看天气预告又足雷雨天,他马上便明白李享是准备在那天午时在公墓给冯晴晴换魂。午时人的元气处于伏枕边缘,精力最为萧索,墓地阴气又重,还是雨天,天时地利人和李享都想到了,真是算无遗策,如果冯晴晴真被李享用法术换魂的话,想再换回来恐怕就难r。
虽然最关键的一些字眼没听到,不过有魏正义跟着,应该没太大问题,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在后天李享换魂之前阻止他。霍离提了个先通知冯晴晴的建议,被张玄否决了,李享施法时会比较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那时候最容易抓到他,否则打草惊蛇,谁知道他又会跑去上谁的身。
聂行风反覆考虑了很久,同意了张玄的决定,不过强调:「一定要保证晴晴的安全。」
蓝眸斜瞥,张玄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放心,你的晴晴妹妹不会有事。」
隐形炸弹即将爆发,大家审时度势,互道晚安后除了留下做监听工作的霍离和小白外,都立刻消失无踪。聂行风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张玄朝他动动下巴,那表情很简单——少啰嗦,跟我走!
看着聂行风亦步亦趋地跟上,霍离直摇头:「完了,完了完了,想当年聂大哥多威风啊,一个眼神扫过来,大哥连话都不敢说,现在角色彻底颠倒,聂行风算是被大哥套牢了,可怜啊可怜。」
一记猫巴掌拍过来,小白吼他:「想当年你也很老实,现在也学会贫嘴了,做事!」
猫威之下,小狐狸不敢啰嗦,小声嘟囔:「说起来大家都变了好多,聂哥哥也不玩夜店了,晴晴姐也要嫁人了,好像就小白你没变,还是那么的恐怖……不对,是嚣张,霸道……」
怕被打,霍离说话时,聪明地捣住了头,不过小白没在意,监听着对面的活动,随口说:「谁说我没变,我已经会变身了。」
「是耶是耶,这一点很厉害,小白变身吧,宝宝的样子好可爱。」想起粉娃娃似的迷你御白风造形,霍离就两眼放光,很兴奋地凑到小白身旁央求。
这一次在劫难逃,猫巴掌拍下,正中小狐狸脑门。

张玄走在前面,听聂行风老老实实在身后跟随,他很得意,招财猫又怎样?他一样可以把他训练成乖乖的家猫。
回到卧室,张玄用眼神示意聂行风把门带上,聂行风关上门,刚转过头,就被张玄用力抱住,随即火辣辣的吻落了下来,不给他任何防备的,充满掠夺野性的亲吻。
聂行风很顺从地回了,他知道张玄的逆鳞在哪裡,这时候没必要跟他硬碰硬,于是揽住他的腰,和他拥吻着来到床前,而后一齐跌躺在床上。吻在更紧密的接触中升温,舔吮着他香甜柔嫩的唇舌,聂行风有种想将他完整吞噬果腹的冲动。
缠绵中衣衫一件件退掉了,两人紧紧相拥着,张玄用腿勾住聂行风的腰,轻笑:「行风哥哥,你的敏感点在哪里呀?」
聂行风一怔,被张玄的促狭弄得哭笑不得,抱住他的腰弓身刺进,满意地听着他的喘息随自己的律动一声高过一声,这才说:「连我的敏感点在哪里你都不知道,看来是我平时爱得太少了。」
「该死的招财猫,你挟私报复。」
「还是不知道吗?不如再换个体位试看看。」
聂行风微笑着,将张玄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怀裡继续挺动腰身,强硬的利器直捣体内最深处,几次下来,张玄有些撑不住了,大叫:「知道,我知道,茌你头下。」
「错了,继续。」
「耳垂……」
「不对。」
「后腰……胸口……小腹……混蛋招财猫你有完没完……快,再快些……」
填充题没一题答对,于是体位换了一个又一个,等两人双双把热情爆发出来时,张玄已经趴在床上不想动了。
一双手臂从后面把他紧紧抱住,聂行风微笑说:「次我们再玩这种提问回答的游戏吧?」
张玄连踹猫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久没见张玄回应,聂行风以为他睡着了,没在意,只是微笑看他。张玄背靠着自己趴在床上,房间很暖和,他只在腰间里厂层薄薄的毛毯,脊背整个裸露在外面,肌肤在激情过后透着一层细密汗珠,身体半卷起,构成曲致腰身被掩盖在薄毛毯里。
聂行风忍不住伏到他背上,靠着他颈窝,手指顺着他微微弯起的腰围滑动着,有种弹动琴键的感觉,品味着激情过后的余韵,半晌,突然听他说:「后天,你别去了。」
聂行风一怔,在张玄身上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听他又说:「那天我们要对付李享,如果我的预知是从命书得来的,你将会很危险。」
嗓音清亮,证明张玄根本没睡着,他一直在胡思乱想,聂行风没说话,那种沉默的气氛让张玄突然觉得有些心烦,他不是看轻聂行风的能力,他只是担心而已。
「算了,当我没说。」要是聂行风坚持要去,就让他去吧,最多到时他多加注意就是。
腰被揽住,聂行风将他搂进怀里,说:「张玄,你该知道从我们认识以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不过,我不希望你太纠结命书的事,如果上面记载的是真理,就不会一次次被我们打破了。k
「我只是有点担心。」张玄的话声裡已经开始透出困意。
「那我就不做让你担心的事。」反正他也不会什么法术,就算有犀刃,也不是回回都能召唤出,去了也是累赘。
不想张玄烦心,聂行风又随口说厂几句玩笑话,却半天不见回应,这才发现张玄呼吸渐沉,已经美美睡着了。
原来是自己杞人忧天,聂行风笑了笑,将揽住他腰间的手又往裡圈了圈,让彼此靠得更紧密。

第二天,张玄从监听器裡听到傅月琦跟冯晴晴商量明天中午去给母亲扫墓的事。傅母过世较早,订婚后去扫墓给长辈报备也是人之常情,冯晴晴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一次傅月琦把地点说得很清楚,是郊外山上一座颇大的公墓群。
魏正义找机会照追踪器上所标记的,去李蔚然师徒会面的地点转了一圈,那栋房子果然是傅家名下产业,房了外面停着车,窗帘都落下,看不到裡面的光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敢靠近。
第三天从早上开始就阴雨连绵,这种天气正适合施邪术,尤其地点还是墓地,张玄想李享做事果然深谋远虑,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在情侣表上装了窃听器,这次麻烦就大了。
负责跟踪的是张玄、乔,还有变成人形的小白。若叶要在家裡照顾师父,无法离开,聂行风则被张玄指定留守,羿本来也该跟随,被张玄留下了。这段时间小蝙蝠精神不对劲,连木清风给小满引魂他都没出现,间他去了哪里牠也不说,所以张玄对他开始戒备,作为交换血契的式神,他知道羿不会害他,但在没弄清问题之前,驱鬼这种事还是不让他参加比较好。
霍离看到人形娃娃似的小白,也想跟着一起去,但被全体人员否决,只好郁闷地留在家里,还好聂行风安慰他,说他可以在家裡发挥特长,准备大餐等待大家归来。
「小心。」张玄离开时,聂行风叮嘱。
虽然对张玄的身手和运气很有自信,但聂行风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发慌,甚至一度想提出跟他同去,不过想起那晚张玄难得一见的不安:心便软了,送他们出门后便立刻把门带上,那速度快得让本来想来个分别吻的张玄差点撞到鼻子。
一点都不浪漫的招财猫,他腹诽普坐上乔开的车裡。
「董事长对你真的很好,将来莫要辜负他。」坐在车后座的小人儿老气横秋地说。
张玄只还了猫两个字:「多事。」
聂行风对他怎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明就是担心,却依然听从自己的安排没有跟来,看似强势的一个人,实际上却每每为他妥协,那份宽容体谅他怎麽会不知道?


第八章

雨下得不大,却带着入冬的凄凉,淅淅沥沥得惹人心烦,车里很静,只有雨刷刮动玻璃的单调声响,直到快到公墓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才打断这份寂静。
来电的是魏正义,他这几天以车为家,一直在外面盯着傅月琦,乔跟他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对张玄说:「魏说傅月琦已经带着冯晴晴进了公墓,他在后面跟着,让我们快些会合。」
张玄点点头,于是乔将加快车速,不一会儿便到达了半山腰公墓的公用车位。三人下了车,顺着追踪器定位跟上去,很快便听到打斗声,透过雨帘,他们看到前面一片空地上魏正义正被一群人围攻,那些人行动呆滞,像是被邪咒驱使的傀儡,但人数很多,魏正义被他们围住,怎么都冲不出来。
乔奔过去,将近前的一个傢伙一脚踹了出去,又伸手挥出钩明侯,却被魏正义按住,道:「别用,这利器太霸道,会连人都杀掉。」
「打晕总行了吧。」乔没好气地说。
跟警察共事就是麻烦,依着他以往的性格,挡人者杀,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过看看张玄也跟「上来,乔只好放弃那些血腥想法,手腕一翻,钩明侯的刀背敲在对方脑袋上,将他打倒。
不过,傀儡很强壮,被打倒后很快就又爬起来,继续攻击:张玄也加入战团:心想李享果然阴险,不用阴魂式神或影鬼,而是用被法术牵制昀傀儡,就是算计到他们不敢伤人,以此拖延时间。
由于傀儡人偶很多,等把他们部打到无法站起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这时候张玄才发现聂行风存在的重要性,天底下只有犀刃这种宝器可以杀神弑魔,驱鬼辟邪,却不伤人,正是对付这种傀儡人偶的好东西。
这个念头在脑裡转了转,突然有个很怪异的想法窜出来,张玄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没等他多想,就听魏正义说:「冯晴晴可能有危险,快跟我来!」
刚才魏正义暗中跟随李享和冯晴晴来到公墓,进来没多久,就被傀儡缠住了,李享走得太快,魏正义不知道冯晴晴是否有看到这些怪异人偶,或者李享早知道他们的跟踪,所以才暗中埋伏下人手,不过不管哪一种,现在冯晴晴的处境都很危险,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魏正义担心得没错,按照查到的情报来到傅月琦母亲的墓前,却不见两人的身影,李享不知把冯晴晴带去了哪裡,而追踪器此时也失去了作用,显然是被李享给发现了。
张玄脸色阴沉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被那个变态摆了一道,还好他早有准备。张玄从口袋裡掏出一道黄符,凌空甩出,用冯晴晴的髮丝做好的寻人符立刻腾空而起,穿过厚重雨帘向前飞去。
沿路不断有被阴魂附体的傀儡跑来纠缠,魏正义和小白拦住他们,乔则紧随张玄跟着寻人符往前跑,很快两人便来到公墓的后山外围。
山后是一大片空地,栽种着许多青松,按照某种排列参差耸立,据说是公墓管理者照风水大师所说,为了使这里养气蕴灵,淨化墓地的晦气,特意这样种植的,不过张玄现在却只想骂人,将四周阴气全部收拢在这一片青松之下,对公墓的风水是起到了淨化作用,但如果有人在这里做法,就可以无限量使用大量阴气,要是冯晴晴被换魂附体他可能真没办法再救回。
该死的,只想着跟踪李享就万无一失,谁知他居然还有这步棋!张玄唤出索魂丝,在寻人符的指引下赶到风水方位的死门上,果然不出所料,被李享附身的傅月琦和冯晴晴就站在死门正中,他们脚下甚至还有早画好的换魂符阵,旁边有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正指着山后跟他们讲解什麽,看老人身上的制服,应该是公墓的管理员。
「晴晴!」张玄大叫。
冯晴晴转过头,见是张玄,身后还跟着一名帅气的外国男子,她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张玄没废话,上前就要带冯晴晴离开,谁知刚走到符咒边缘,突然一道烈光燃起,将他挡在外面。他心中冷笑李享防范得还真够严密,索魂丝甩出,将那道烈光噼开,曜入符阵,拉起冯晴晴的手便要走,却被傅月琦半路拦下,问:「你干什麽?」
张玄挥手推过去,他担心李享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所以下力没留情,谁知对方没反抗,被他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傅月琦的狼狈反应让张玄一怔,冯晴晴却生气了,急忙上前扶傅月琦,她看不到刚才的烈光,只觉得张玄举止怪异,叫:「你怎麽打人?」
「别管他。」
张玄要去拉冯晴晴,却被她闪开,拉着傅月琦避到一边,那戒备神色让张玄很脑火,叫:.「他根本不是傅月琦,他早被别人附身了!」
「先生,这里是公墓,请尊重过世的人,否则我立刻打电话报警。」
那个管理员见张玄来意不善,过来警告,谁知还没走近,就被一支银灰枪管抵住,乔冷冷道:「滚开!」
「你们要干什麽?想劫持吗?」傅月琦大叫道。
他很狼狈,刚才被张玄推倒,摔了一身的泥,雨伞也被风刮跑了,现在又被人用枪口指着,傅月琦本能地将冯晴晴护在身后。
张玄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没等他再问,厉风袭来,几道鬼影瞬间窜出,隔在他跟冯晴晴之间,朝他攻击过来。张玄急忙回击,冯晴晴看不到那些鬼影,只看到张玄和乔手脚对着空气乱抓,像摸虾一样,动作很滑稽,可是雾濛濛的雨帘使得四周的氛围更低沉了几分,滑稽变成怪异,甚至恐惧。
「张玄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有些害怕地叫。
「别理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傅月琦本来就对张玄等人没好感,现在更觉得他们大脑有问题,趁他们无法攻击自己,急忙拉冯晴晴离开,张玄急得大叫:「别跟他走,他是假的!」
本能的,冯晴晴甩开了傅月琦的手。
毕竟她跟傅月琦才认识了半年多,那个名义上的订婚敌不过对张玄的信任,以往数次的生死与共,张玄的存在对她来说与众不同,张玄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跟她说这番话,想起之前博月琦的种种怪异,她潜意识地信了张玄。
但是,在下一刻冯晴晴就后悔了,因为她在傅月琦的眼里看到了悲伤,一种不被信任,被毫不留情抛弃的悲伤,让男人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那么沮丧。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和傅月琦的手在雨中相握,转头对张玄说:「月琦不会有问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张玄快气疯了,好吧,他看高了冯晴晴的智商,或者说,恋爱中的人根本没智商。
他用索魂丝将纠缠不清的阴魂甩开,大叫:「妳信他还是侰我I:」
「…,信他。」犹豫了一下,冯晴晴说。
夫妻贵在信任,她相信张玄也没说错,但或许是这之间出了什麽误会,于是又说「也请相信我,女生的直觉很准的。」
执迷不悟!
乔火了,索性举枪对准傅月琦,张玄急忙推开他,蓝眸狠瞪乔:那是人,不是鬼魂,中弹一定会死的。
乔回瞪,用眼神说自己只是想吓唬他一下,不会真开枪,谁让你跑过来多事。
就在两人互瞪时,几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手裡还拿着铁掀等工具,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攻击他们。看这些人的举止也是被邪术操纵了,于是师徒俩顾不得再互瞪,急忙招架,还好魏正义和小白及时赶过来,帮他们挡住,张玄趁机跃到傅月琦身边,索魂丝甩出,将他带到一边。
这么容易就得手,连张玄自己都吃了一惊,不过这时候兵荒马乱的也不及细想,扣住傅月琦脖颈叫..「马上收了你的邪术,否则让你好看!」
「你***,呃……」
傅月琦话没说完,脖子就被用力扼紧,呼吸不畅,他难受得呻吟了一声,冯晴晴跑上前想劝阻,被张玄厉声暍道:「晴晴,你退开!」
从没见张玄这么生气,冯晴晴害怕地退到旁边空地上,张玄对傅月琦冷笑:「少啰嗦,赶紧退出这具身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要钱吗?多少,报个数!l
鸡同鸭讲,张玄想给傅月琦心口来一拳,不过看到他愤怒中又略带害怕的神情,跟李享实在差太多,心中一动,松开了掐他的手,傅月琦趁机退开,两眼瞪大,恨恨地看着他。
张玄也在看他,男人平时的儒雅冷静一扫而空,眉头因为不悦突兀地扬起,蓝瞳微眯,显露出几分诡异的阴森,唇角微微勾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李享。
可是……他没有李享的阴惊气焰,握住的拳头在轻微发颤,揭示了内心的惊惧,这不是李享会做出的,张玄惴惴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他知道是哪里出丁错,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这种认知让张玄突然有此愤懑,用力拍了下傅月琦的左肩,加他预料的,傅月琦痛得皱紧眉,张玄问,.「你真的受了伤?」
「都说是被花盆砸的。」
「为什么特地阴天来墓地?还跑到这里来?」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来祭奠有错吗'.老王说这里风景好,所以我带晴晴过来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
尖叫声打断了傅月琦的话,张玄转过头,就见冯晴晴被老王用胳膊勒住喉咙,倒退着向后拖。
其他的人都在专心对付傀儡人偶,谁也没想到原本跟在傅月琦身后的那个老管理员也是同伙,张玄冷冷盯着他,就见他佝偻的身子挺起来,朝自己嘿嘿笑道:「张玄,我们又见面了。」
「李蔚然!」
容貌不是李蔚然,不过那嗓音就算张玄只听过一遍,也绝不会忘,缠腻阴柔的声音,像软体动物爬行过后在地面留下的黏液,让人不适,却又不得不去听,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被这对狐狸师徒耍了。
「放开晴晴!」傅月琦想冲过去,却被捲来的刀风拂到,摔倒在地,李蔚然淡淡道:「不想她死,你们就都老实点。」
他发出一声怪异哨响,那几个傀儡人偶就像松了发条的机器,停了老汪来。见大家向自己围拢,他并不惧怕,嘿了一声,抬起手,粗糙手指在冯晴晴的脸颊上轻轻滑动。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死了就太可惜了。」
「变态,把你的脏手拿开!」
对这种貌似调戏的动作,冯晴晴恶心得要死,挣扎中不断大骂,李蔚然无视她的吵叫,微笑道:「我喜欢充满生气的身躯,你要不是女孩子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附妳的身。」
他脸上依旧聚满笑意,扼住冯晴晴脖子的手却加了力,冯晴晴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更别说骂他。
张玄在心裡骂了无数声老变态,却不敢真刺激他,问:「你不是瘸子吗?你的轮椅呢?」
李蔚然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了,看着张玄,眼裡闪过欣赏的神色,「年轻人,给你上一堂课,坐轮椅的不一定就是瘸子,别太依赖你的五官,你听到的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张玄脸色变了,湛蓝眼瞳瞬间化作墨一般的深蓝。他终于明白李蔚然为什么会利用傀儡对付他们了,因为他早就知道聂行风没来,除了聂行风的犀刃,他们的兵刃都无法真正伤害到傀儡人偶,李蔚然有信心可以利用这些傀儡拖延他们的时间。
难怪自己会这么急躁,原来潜意识中他已经感觉到董事长有危险,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李享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傅月琦,而是董事长!

聂行风靠在书房的籐椅上看报纸,确切地说,是欣赏报纸,因为报纸只是搁在他的腿上,像某种展示品,至于会不会被浏览,全在于欣赏者的心境。
很显然,聂行风现在完全没有这份心境。
外面雨声浙淅沥沥,偶尔伴随几声滚雷,这个季节的雷声很稀奇,每次闪电划过,都扰得他心神不定,索性合上报纸,准备去地下室看望木清风和若叶。
「叮咚……」
清亮的门铃声,让聂行风的心又是一惊,这里远离市区,附近又没有住户,他们也没订购任何物品,不可能有人来。
听到小狐狸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聂行风急忙奔下楼,大叫:「别开门!」
霍离已经拧开了门锁,听到聂行风的叫声,他奇怪地回过头,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门已经被踢开,等霍离再转回头,明亮的刀刃已向他当头砍下。
「砰!」
子弹射中刀锋,将利刃打偏,聂行风举着枪冲下了楼,由于今天一面心神不定,所以他随身带了枪,果然派上了用场,下楼时又连开数枪,让对方没有伤害霍离的机会。
霍离趁机抱头跑开了,听到枪声的羿和若叶也从地下室赶来,若叶护住霍离,羿变成人形,和聂行风一起挡住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一共十几人,不,确切地说,是十几个鬼,阴魂带来的煞气瞬间将大厅笼罩,然后门整个被打开,淋漓雨帘中一个修长身影走进来,看着聂行风,微笑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温和嗓音中透着熟稔,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微笑在轻轻勾起的唇角间闪现,却因为阴森气势变了味道,一瞬间,聂行风明白他们都中计了,李享玩了个小把戏,把他们所有人都算了进去,看他那踌躇满志的神情,只怕今天这一关不好走。
手里的枪依旧指向前方,聂行风不动声色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朋友啊,不请我进来坐坐吗?」李享嘴上这样说着,却根本没在乎聂行风的答覆,自顾自地走进大厅,随即那扇门像是有人推动一样,猛地在他身后关上了。
「混蛋!」若叶骂道。
他童年那场不快乐的记忆枷锁已随着木清风的解释解封,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他一直平和的信念坍塌了,现在只想杀了这个人,用他的血来祭奠当年的仇眼。

李享扫了若叶一眼,啧啧嘴:「我刚查到,原来你是那个孩子,居然活下来了,当初如果知道你体质特殊,就带你走了,你看你跟着那个木老头,能力比低等灵体还差,这样子也能当驭鬼师,真是笑话。」
「不许诋毁师父!」
若叶冲了上去,李享没躲闪,而是控制阴魂帮他挡住了若叶的攻击,羿急忙跟上,李享对这个素髮少年颇为忌惮,念动咒语闪身避开,聂行风则趁机连扣扳机,却在下刻感到心口一阵绞痛,手一颤,手枪落到了地上。
「行风,你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啊。」
李享身影飘动,落在了聂行风身旁,聂行风急忙退开,李享也不急着追,笑嘻嘻说:「我这人最记仇,上次你开枪打伤了我,现在该到我还手的时候了。」
手一翻,落在地上的枪便腾空而起,枪口对准聂行风,羿急忙冲上来挥刀劈开,于此同时,另一记无形刀风朝聂行风袭去,聂行风喘息了一声,明明看到刀风逼到眼前,却没力气躲闪,胸口一痛,被凌厉风口划出一道血痕。
羿和若叶同时吃了一惊,聂行风不会什麽道术,但从未这么狼狈过,一时间都顾不得对付阴魂了,跑过来救援,却见李享手掌挥下,聂行风左肩上随即又出现一道血痕,他们看不到李享是怎麽施法的,但毫无疑问,这法术很邪门。
李享面露微笑,在大厅裡慢慢踏着步,嘴里念动咒语,清闲如在郊外踏青。随着咒语的念动,周围阴风大盛,聂行风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像是***进一把刀,然后用力剜动一样,痛不可当,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无法站藏直体,靠着牆弓起腰。
羿吓呆了,生怕李享继续念下去会害死聂行风,急忙凌空扬刀劈去,李享早有防备,闪身避开,朝他们阴阴一笑:「你们如果不想他太痛苦,就别轻举妄动。」
若叶急得大叫..「快停下妖术!」
李享当然不会停,反而踱到聂行风面前,低头看他痛苦的模样,脸卜露出洋洋自得的笑。他喜欢看人痛苦,越是高傲的人,当他痛苦时,所带来的乐趣便会成倍的增长,乔是这样,聂行风也是这样。
「很痛是吗?那就把自己交给我,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你不痛了。」李享柔声说着,抬手抚上聂行风的额头,紧蹙起的眉头让男人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李享笑了,意得志满。
「不许欺负晶大哥!」
霍离离李享最近,看到他那副小人嘴脸,怒从心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对手,抄起旁边一个瓷杯便向李享头上砸去。李享没躲,颇重的瓷杯在他额头上砸出一层血花,不过于此同时聂行风也哼了一声,头向后微仰,相同部位出现一道深深擦痕,血色立见。
若叶大惊失色,那是同命咒,可以让被下咒的人承接自己遭受的伤害,也就是说他们攻击李享,受伤的却是聂行风,这样的邪术,他只听闻过,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
「混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麽I:」
「早说过别轻举妄动,那样只会让他更痛苦。」李享斜眼扫过他们,得意之情毫不保留地散发出来。
大厅裡的三人果然都不敢动了,于是便成了阴魂围攻的目标。
见他们被攻击得捉襟见肘,李享低头阴笑,忽然打了个响指,收到指令的阴魂变得更凶残,对打间若叶只觉后心一痛,被阴魂手裡的狼牙棒拍中,重重跌了出去。
李享这次来做了充分的准备,带来的阴魂不仅数量多,更霸道狠厉,羿不敢直接对付李享,只能防守,结果被阴魂的煞气逼得连连倒退,紧接着外面一道轰雷落下,强烈电光宛如刀锋,直接穿破玻璃窗,劈进屋裡,落在羿身前,他晃了晃,被震得晕倒在地,霍离急忙去扶他,却被阴魂阻住,手忙脚乱中,哪有余暇救助聂行风。,
「真差劲,是不是。.」
看着这一切,李享咭咭笑起来,眼眸一转,又落到聂行风身上,手指在他受了伤的额间轻轻滑动,宛如鉴赏家评定一块精美玉器,满眼都是欣赏讚美的色彩。
可惜聂行风却无法感受到李享的好意,那种抚摸对他来说比刺他一刀更难受,感觉
对方越靠越近,却偏偏无法躲开,不由气愤交集。
「放开我!」他恨恨地说。
「怎么可以呢。,你可知道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得到你了,不管是你的身,还是你的心。」李享笑得很邪魅。
从棺材事件后他就开始注意聂行风,他发誓要得到这个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上身,伸手按住聂行风的心口,一想到这次他将张玄打败,并且完美的拥有聂行风,他就一阵兴奋。
邪咒在口中默念,像是索命咒,让聂行风的神智在剧痛中一点点流失。那是种苦不堪言的束缚,心脏跳动得飞快,快得让人怀疑下一秒它就会冲破胸腔,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心房,似乎要将它整个掏空,气力正慢慢消失,在李享的手和自己心口接触的地方。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聂行风额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连话都无法说清楚。
李享欣赏地看着这个正处于生死边缘的男人,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早晕过去了,他却仍可以想清前因后果,不得不说这个人拥有着坚强的意志力,看来自己最开始做出对他附身的决定果然不错。
因此,他难得的好心解释:「是的,从一开始我想要附身的对象就是你,跟你相比,傅月琦连个渣都不是,我附他的身只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还记得你之前得的那场感冒吗?那不是流行性感冒,只是我对你下的咒而已,目的就是得到你的血液,它可是我是否能跟你顺利合体的关键呢。」
聂行风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李享的另一隻手轻柔地在聂行风的脸颊上流连,柔声说:「很辛苦是吧?放心,很快就不会痛了,你将是我的,不,也许该说我是你的主宰,我们合为一体吧……l
话语温柔得像迎面拂来的微风,却又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偏执,聂行风大口喘息着,视线因为汗水的遮蔽而变得模煳,只看到李享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有股强大力量在向自己身体内挤压,无可退避。
他勉强抬起手,手指微屈,想召唤犀刃,也许这是唯一能救助自己的方法,但那股压迫力实在太强大,似乎已经有一部分侵入了自己体内,身体变得异常僵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眼帘垂下,恍惚看到李享的手已经深陷入自己的心脏,想起张玄提到的那个预知梦,他这才明白张玄的预知没有错,错的是地点,如果正如命书所记载的,那么,现在是否已经到了自己命尽的时刻……
彷彿要证明他即将死亡一样,那些错乱零碎的记忆片段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湛蓝的海面,飞扬不羁的身影,还有邪魅的金瞳,在某一刻某一点交错在了一起,头痛欲裂,因为他无法承受所有突如其来的记忆重量,也或许,他不想去承受。
然而,记忆在跟他开无聊的玩笑,不管他愿不愿意,往事拼图依然不可阻挡地在他眼前汇涌囤积,而后汇聚成一个完美的实体,快乐的、惊险的,还有伤心的碎片在此刻拧绞在一起,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不是李享带给他的痛苦,而是那份记忆。
他轻声喃喃说了几个字,李享没听清,问:「你说什麽?」
「不可以认命。」聂行风抬起头,痛楚表情消失了,墨瞳淡淡看他,「没人有资格控制别人的命运,哪怕是神!」

张玄的索魂丝旋出,挥过一道银色的凌厉煞气,捲向李蔚然。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恼火过,这一刻脑海裡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混蛋,让他万劫不复!
霸道气焰迫来,李蔚然居然感到了胆怯,不敢直接招架,急忙将冯晴晴推到自己面前,而张玄早有防备,索魂丝骤然散成数道银光,将他们两人分离开来。李蔚然目的已经达到,不敢恋战,口念遁身咒便想逃离,却被索魂丝上的罡气打个正着,叫应双龙呼啸着仰天祭起,交错着朝李蔚然当胸穿去,总算他功力深厚,没被立刻吞噬,但霸道气息还是将他震得向外摔去,冯晴晴被他拉着一起摔出,后面正巧是个陡坡,于是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晴晴!」傅月琦一个箭步窜上,跃身去拉冯晴晴。
刚才在双方对峙时,傅月琦趁机悄悄凑到李蔚然身旁,希望能救冯晴晴。两人离得很近,所以他及时拉住了冯晴晴的一隻手臂,不过滚落速度太急,傅月琦虽然拉住冯晴晴,却收不住脚,被他们带着一起向前滚落。坡下是乱石堆成的沟壑,要是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只能护住冯晴晴,另一隻手尽力去拽身旁的草木,还好张玄及时将索魂丝抛下,傅月琦匆忙揪住,和冯晴晴在陡坡上几个翻滚后终硷停了下来。
李蔚然却没那么好运,在翻滚时身子失去了平衡,几乎是飞撞进那段沟壑裡的,石沟太深,看不到他的状况,不过那声轰响阴恻得让人心颤,冯晴晴惊吓交集,再看博月琦身上额上都划出了血,瘪瘪嘴,差点哭出来。
傅月琦急忙安慰她,「别哭别哭,我们都没事。」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冯晴晴反而哭了起来。她也算经历过不少次大场面,哪里会被这点小事吓到?哭泣是因为感动傅月琦奋不顾身救护自己,当然,还有一点点心疼他的受伤。
其他几人在坡上听到冯晴晴的嚎啕大哭,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小白已猜出了李蔚然师徒的目的,见张玄神色慌乱,忙说:「你快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小白跳下山坡去救人,张玄收了索魂丝,转身就要往回赶,跑了几步后速度却开始放慢。李享这次是势在必得,他一定有对付董事长的办法,想起预知的那一幕,心就愈发的慌乱,不可以让那幕画面成为事实,可是,从时间来算,即便现在开飞车回去,也一定来不及,怎么办?怎么办?
四周风雨瓢泼,然而对张玄来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心潮千回百折,突然有了计较,于是猛地刹住脚.,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弟子不明所以,都齐齐停住,就见张玄突然转过身,脸庞在雨帘中透着某种偏执的阴骛,眼眸如墨,不时有金线在暗墨中划过,像暗夜里的妖魅,蛊惑着人心,却又让人不寒而傈。
乔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张玄,那一瞬间他几乎怀疑,是否连张玄也被魔鬼附体了?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属于张玄的吼声传来。
「给我天门一拳,用力!」
「啊!」
这个单音字节是魏正义发出来的,显然他还不明白张玄这样吩咐的意图,张玄也没时间去解释,大吼:「立刻!马上!」
一拳头挥了过去,正中张玄的眉心,是乔做的。看着张玄直挺挺向后跌去,乔抢步上前,及时托住了他的身躯,身躯僵直,在暴雨中被淋打,像失去了生命的人偶。
「用这种离魂术瞬间移动,师父可真够大胆。」
修道者的身躯跟他的魂魄同等珍贵,乔将张玄轻轻放到地上,凝视着已毫无气息的人,突然想他到底爱聂行风到了何种程度,才会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看来我们得一直在这裡淋雨了,直到师父回魂回来。」


第九章

「轰…」
乌云压得极低,带着夜幕降临前的黑暗,随着一道电光划过,轰隆雷声直落下来,
彷彿震裂天地般的巨雷,玻璃窗被震得不断颤响,在暴雨中面临即将变成碎片的命运。
屋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连阴魂都不堪承受那种来自天地间的力量,吓得咕咕怪叫,也不去对付若叶他们了,争相四处逃窜—李享感觉到不对劲,不敢再拖延,急忙默念咒语,手掌紧按在聂行风胸口上,指甲尖锐,狠命地刺下去,符咒汇成一道阴寒厉光,刻印在聂行风的胸前,然后一点点剜动,像是要将他的心掏出来一般。
聂行风身上的充沛罡气源源不断地传来,让李享很舒服,他长舒了口气,再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脱离这具身躯的束缚,进入聂行风的身体,这份刚正罡气正是他修行最缺少的,但是很快,就将属于他。
李享念动着咒语,双目微阖,用意念将自己的魂魄与身体剥离,准备汇入聂行风的体内,但随即便感觉到一阵阻滞,似乎有股力量阻住了他,让他无法再移动魂魄。他很吃惊,这不可能,他利用聂行风的血做的符咒不可能无效,一切都很顺利,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刻出现问题!
可是,异象偏偏就发生了,李享惊讶地发现原本已汇入聂行风体内的气息又被强行挤压了出来,一道金光慢慢溢出,在聂行风心口的符印伤痕间游移,伤痕逐渐由深转浅,继而完令消失,聂行风盯着他,墨瞳裡闪出他从未见过的冷烁光华,同样的一张脸,一个人,散发出的却是不同的气息,强烈震撼的气焰,令他不敢道视。
「命书只为相信它的人存在,而我,从来不信!」看着李享,聂行风冷冷道,天神之风,不怒自威。
李享胆怯了,呆怔了好久,他才明白那种情绪叫恐惧。活了几十年,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逼近,本能驱使他立刻停止唸咒,并撤身后退,但已经晚了,金色光华在聂行风周身腾起,将两人同时笼罩,李享眼瞳猛地紧缩,只听窗外一道响雷炸下,光芒炫花了他的双目,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出那是雷电的光亮,还是聂行风身上散发出的气焰,他只知道要立刻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可惜此时身体已经不再听从他的摆布,他看到聂行风唇角勾起,微笑中手垂下,一柄透明银器亮在了手中。那柄斩神杀魔的利器他再熟悉不过,银光划落,一个小小银铃随着犀刃一齐出现在空中,似乎被犀刃的强烈煞气惊动了,银铃剧烈颤动着,震耳欲聋的铃声,勾魂般的让他心惧,窗外震雷彷彿在响应那铃声,也一声声地震落,轰响震撼天地,两下交合在一起,天崩地陷,这一刻,这方天地已成人间地狱。
「你……」
看着眼前宛如天神般的聂行风,李享开始颤慄了,想做的反抗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觉得在这个人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惊慌至极之下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杀不了我的,犀刃斩神杀魔,却对人类无用,聂行风,别忘了,我是人!」
「我想要杀的,就没有人可以逃得了!」
聂行风眼眸愈加深邃,眸光深处,汇出属于神衹无心无情的杀机。这世上没有他杀不死的人,只要他作恶,就是自己猎杀的目标!
冷笑声中犀刃猛地挥下,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寒光逼近,一道身影冲入犀刃散发的神力之中,张玄大叫:「董事长!」
如果说此刻的聂行风已陷入魔障,那张玄的唤声毫无疑问便是解障的神符。聂行风神智一清,一种本能,他不想让张玄看到这样的自己,手腕在紧要关头微微偏转,擦着李享的肩头划了过去。
上古神器,就算只是划伤也让李享难以承受,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张玄刚好赶到,立刻一脚踹过去,正中他心口。李享被踢得喷出一口鲜血,见带来的阴魂鬼魅全被张玄索魂丝的戻气打散,他不敢再停留,借着那一脚的冲力撞出玻璃窗外,张玄正要去追,一道震雷劈下,震醒了他的怒气,转头看聂行风倒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便无心再去追赶,急忙转回来,上前扶起聂行风。
腥浓血气在搀扶中刺激着张玄的嗅觉,他不太敢碰触聂行风,生怕弄痛他,于是轻轻将他揽进怀裡。血迹和汗水在拥靠中溢到他身上:心疼聂行风的受伤,生气自己的迟钝,但更多的是愤怒,心思千回百折,汇成一个念头——李享欺人太甚,他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手臂被拍拍,是聂行风感觉到他的愤怒,对他的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是我的错。」错在他自作聪明,把聂行风留在家裡,更错在他低估了李享的阴险,自以为可以捉到他,却被对方轻松将了一军,还差点伤到聂行风。
短短的四个字里充满了懊悔,聂行风很想跟张玄说别胡思乱想,可是全身都痛得厉害,那是被邪咒困住的后果。疼痛让他的心思愈加烦乱,所有过去的记忆随着潜伏的能力一起爆发出来,银铃和犀刃因为张玄的突然闯入而消失,可是糟糕的是,记忆无法消失,让他想无视都不行。
眼帘抬起,默默看着张玄,属于神衹的记忆已经完全占据了聂行风的心神,他看得出来张玄现在是离魂状态,这个人每次都是这样,为了救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全,那份感情,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完整的回报。
不说话,将张玄反抱进怀里,闭眼感觉着他的呼吸频率。万年前的那场厮杀、轮回后的再次交集、以及他将犀刃刺进自己胸膛时的决绝,一幕一幕,交错着在眼前闪过,让聂行风的心突然涌起满满的痛。
一直以为张玄心口的那一刀是别人刺伤的,但却没想到那人竟是他自己,是他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那样做的。他不知道张玄被犀刃所伤后为什么没再次回归元婴状态,但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回到了自己身边,还像以往一样在意爱恋着自己。
从来不信神,因为他自己就是神,可是这一刻,聂行风很感谢神的救赎,因为他将张玄送回到自己身边。
「谢谢。」紧抱住张玄,聂行风发出轻微叹息:「谢谢你。」
「董事长你没事吧?不会是那变态的符咒把你弄傻了吧?」
他的离魂术学得不是很好,紧急关头只能借助外力回来,本来还庆幸回来得及时,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乐观,董事长好像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张玄吓得急忙推开他,上下打量,又摸他的额头心口,那担心的模样让聂行风看着想笑。
「我很好,非常好。」
他不会告诉张玄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更不希望张玄记起那段往事,那段不快乐就让它过去吧,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一点都不重要。
张玄在反覆检查几遍,确定聂行风只是受了点轻伤后,放下了新。这时外面风雷已停,雨势转小,险魂也都被张玄索魂丝的霸气击散,只可惜让李享跑了,不过看窗外地上遗留的一滩血迹,证明李享这次伤得颇重,这让张玄郁闷的心情总算略微缓解。
张玄本来还想帮聂行风敷药,可是却被聂行风催着立刻回魂,他拗不过,只好把敷药的事交给霍离,又让羿去追踪李享。若叶和羿一起循着血迹寻找,可是血迹在半路就消失了,他们担心聂行风的伤势,便没再追,返身回去。

李享其实并没跑远,猜到他们会追来,于是施了遁身术,消去了行踪,不过这具身体已经破烂不堪,刚才又被聂行风的犀刃伤到,还被张玄狠踹,更是雪上加霜,现在是走一步喘一喘,想跟李蔚然联络又力不从心。想起当年的风光,再看看现在,心里愤恨交结,怨气在心中盘桓,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摔倒在地。
土地泥泞,换了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在这种地面上行走,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躺在这里,像条落水狗,连吠一声的力气都没有,李享嘿嘿笑了,朝天竖了个中指。
「干!」
脚步声传来,他懒得抬头去看,已经没力气再多做无谓的事,反正跟随李蔚然这么久,即使不看,也知道是他来了,哼,这该死的糟老头子,来得到快。
「你看上去很狼狈。」冷淡的声音说。
雨帘有短暂的停歇,李享睁开眼,见李蔚然正低头看他,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他突然发现两人居然隔得那么远。
「我失败了,先帮我找个躯体用用。」
李蔚然没动,依然看着他,李享冷笑,眉头扬起,挑衅地回瞪。
「你不需要了。」李蔚然柔腻的嗓音像是被冰冻过,彻心的寒:「自从跟聂行风对上后,你没一次赢过,现在甚至连一具身躯都保不住,你让我很失望。」
跟李蔚然在一起几十年,李享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意,冷笑:「你是打算放弃我吗,师父?」
「我不养没用的狗,而实际上,你的确已经没用了。」
「我是没用了,可是别忘记,要训练一条有用的狗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你想想,你还有那么多时间跟精力吗?」
师徒俩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彼此像仇人一般,凶狠地对立着。李享很了解李蔚然,他既然这么说了,恳求也没用,索性冷笑:「放弃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自从你受伤后,我已经帮了你很多次,刚才还差点被张玄伤到。我连钩明侯都给了秦照,让他帮你找躯体供你使用,是你野心太大,一定要聂行风的,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你这具身躯已经没用了,以你现在的能力,也没可能再有换魂的机会,所以我们的交情到此为止。」像秋后算账一样,李蔚然每句话都说得明了细致。
「帮我?你怎么不说你是在帮你自己?把钩明侯给秦照,是你想找个不花钱的傀儡。」
李蔚然没理会李享的反唇相讥,转身离开,就听身后不断有怒骂传来:「你胡乱杀人勾魂,阴界的人不会放过你,那个护身符不可能保佑你一辈子,老东西!」
李蔚然只当是犬吠,连头都没回,李享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见对方早走没影了,气得啐了一口:「老家伙,落井下石,你早晚会后悔!」
回应他的是不断落下的余地,李享勉强抬手抹了把脸,又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过也知道李蔚然说的是实情。他现在这具躯体已经千疮百孔,连魂魄都受了很重的伤,想换魂也无能为力,不过还是不甘心,他会的法术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老天收去?
手落下时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李享拿出来,突然爆发出一声愉快的长笑。那时敖剑的血样,之前洛阳给他的,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李享用拇指挑开瓶口木塞,将里面少量血液倒进掌心。
聂行风的身躯求不来,还有敖剑这个备用的,不如试一试。
他大笑着念动符咒,谁知刚念了个开头,就听雨中传来车轮的响声,从引擎声中可以听出那辆车价值不菲,车慢慢开近,最后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李享勉强抬起头,就看到黑色宾士车停在自己面前,后面车窗滑下一半,属于敖剑的脸露了出来,同样的,居高临下俯视他。不是错觉,他发现敖剑在看到自己手中的血样药瓶时,眼中充满了嘲弄。
「中国有句话叫丧家之犬,说的就是你了。」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李享嘿嘿笑着看他,却不答话。
「想用我的血液换魂,真蠢。」敖剑不无鄙夷地说。
「我被洛阳骗了吗?」
李享躺在地上,看不到车里的景象,但直觉告诉他,洛阳此刻就坐在敖剑身旁,跟他一起看自己的笑话,,他被那个蛇蝎美人骗了,就这么简单。
「洛阳没骗你。」敖剑淡淡道。
「那么,你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救我的?」
李享不傻,依他现在的状态,不用敖剑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敖剑不会把时间花在无用的地方,除非他是想从自己这里拿到好处,也就是说,也许,他有机会活下来。
这么一想,李享的眼睛猛地瞪大,眼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求。
「我只是来跟你做笔交易。」那副完全不掩饰的贪婪让敖剑禁不住皱起眉,目光瞥向别处,说:「我可以让你活下来,条件是做我的狗。」
李享一怔,随即嘿嘿笑起来:「真是笔不错的买卖,我答应。」
「契约成立。」
一泼液体当空淋下,有些溅进眼里,火辣辣的痛。
敖剑并没看他,而是优雅地转着手中的空酒杯,淡淡说:「那么,我现在是否该表现一下作为一条忠诚的狗该有的自觉?」
李享笑得更厉害,半点犹豫都没有,便开始舔酒。酒被雨水稀释,已没了多少味道,不过他知道那时敖剑在试探自己,所以没在乎,将溅到酒渍的地方都仔仔细细舔了一遍。
对于敖剑,他最开始是想要他的身体,但现在看来显然不可能,这个人比自己想像中要可怕得多,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问题,只要能活下来,跟谁合作都无所谓,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将是个更好的跳板。
一张名片从玻璃窗上飘落,是敖剑弹出来的,李享接住,车窗合上了,他只听到一句话:「缓过来后,来找我。」
车开走了,没多久,李享感觉身体痛得没那么厉害了,那杯酒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他没起身,而是继续躺在泥泞地上,仰天大笑,名片紧攥在手中,因为那是继续留在人间的证明。

雨还在下,不过车里悠扬的爵士乐缓解了冷雨带来的萧索,敖剑将酒又斟满,推给洛阳,坐在他对面的紫眸男子却似乎并不承情,仍旧低头阅读手里的医书,知道他不悦,敖剑耸耸肩,给自己也斟满酒,说:「难怪燕北蝠这么喜欢酒,它果然有被喜欢的价值。」
「看来您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类同化了,以前您可是滴酒不沾的。」洛阳没抬眼帘,只是淡淡地说。
「谁让我现在的身分特殊呢!任何事物,就算不喜欢,接触的时间长了,也会不知不觉地习惯。」敖剑一语双关。
洛阳拿书的手微微一颤,终于抬起头来,敖剑叹口气:「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及一本书。」
略带别扭的埋怨,不太像敖剑的口吻,洛阳避重就轻说:「您犯规了。」
知道他在为自己出手救李享而不悦,敖剑举手求和:「好吧,我承认是插手了这件事,不过洛阳,是你先没遵守游戏规则。」
洛阳紫眸微眯,显然不明白他的语意,敖剑微笑看他,轻声说:「小心。」
是洛阳给聂行风发送的警示简讯,不过显然你聂行风并没弄懂其中的含意,反而被敖剑捉住了把柄,他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您喜欢看别人的隐私。」
四两拨千斤,不仅把自己相助聂行风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击了敖剑,那气势显然是说自己没错,错的是偷窥的那个人。
敖剑笑了,他就知道洛阳会这么说。「我没那么无聊,只是那封简讯有传到我的手机里来,我原本还以为是你提醒我的留言。简讯有转寄功能,难道你不知道?」
洛阳的确不知道,淡淡说:「我不记得自己有设置这项功能。」
其实这是笔糊涂账,敖剑也没打算追究什么,他聪明地转了话题:「你要知道,要想完成赌约,李享是关键。其实我比你更厌恶那个恶棍,但凡事有始有终,如果他这么快就挂掉,那这场游戏岂不太无聊了?」
「游戏不无聊,无聊的是您。」
大不敬的言辞,在前面开车的无影本能地透过后照镜看他们,发现主子不仅没生气,还依旧一脸微笑,于是很郁闷地继续开车。
「别忘了,赌约是你先提出来的。洛阳,我们只是在按照游戏规则玩,好吧,中途我们都有些小犯规,不过不影响整个游戏的发展。」
洛阳淡然知道那是敖剑的谬论,自己不留名的警示跟他收留李享,孰轻孰重很清楚,想到日后要跟李享共事,便觉得很不舒服,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多说,于是继续低头看书。
被完美的无视,敖剑有些不快,于是没话找话说:「放心,我不会留那条狗多久。」
虽然洛阳对李享毫无好感,但敖剑这句充满优越感的说辞让他很不舒服,于是纠正:「他是人。」
「为了活命可以放弃一切尊严的人,还算是人吗?」敖剑轻笑。
洛阳怔住了。
这一刻,似乎有柄利刃狠狠划过他的心脏,以轻柔的话声。有种痛,在不知道的角落里迅速蔓延,即使不抬头,他也完全可以想像敖剑此刻轻蔑的神情,就像当年……
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舒服了,因为李享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处于死亡边缘的他已经无力站起,只能卑微地扑倒在地,向男人祈求,那时候他心里是满满的仇恨,只想活下来复仇,不惜任何代价!
血因为仰头迷蒙了双眼,他无法看清敖剑当时的表情,但或许也跟刚才一样,充满了轻蔑嘲弄。不错,他那时的确为了复仇肯做任何事,但他没有李享那么大的野心,甚至当他重新面对昔日的情人时,已发现那份仇恨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那么,他现在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即使在他心中,自己和李享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洛阳极力说服自己保持冷静,于是垂下眼帘,继续维持低头看书的姿势,但是不行,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书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某种怪异符咒,缠绕住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敖剑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想找其他话题来缓解气氛,不过看看洛阳的神色,又不敢打扰他,寂静空间里流淌着压抑的气息,洛阳在几次努力集中精神却失败后,终于忍不住了,轻声说:「停车!」
无影用眼神请示敖剑,没有主子的吩咐,他可不敢随便停车,不过在下一刻他就看到敖剑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需要把话说第二遍吗?」
无影立刻踩下煞车,门打开,洛阳跳下车,朝相反的方向往前走。
外面雨还没停,正好可以浇醒他此刻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者不是生气,只是为自己的村子感到悲哀而已。
他的身分一直都很尴尬,他来自人间,但已经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拥有恶神的法术,却又不被恶神认可,这些年他一直夹在中间拼命努力,好跟得上对方的脚步,也许另一只眼睛的瞳色被换掉,一切会好很多,但这正是他最不愿做的,他不要自己臣服敖剑,他要的是平等的相互的喜欢,在他属于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完完整整属于他。
很简单很卑微的一个愿望,就这样支撑着他走到今天,可是就在他认为对方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时,对方说出那样的话来,让他有种被当头棒喝的绝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快一把雨伞遮到他头上,洛阳没有看敖剑,深吸一口气,说:「我要……」收回当年那份契约,那份把自己绑缚在敖剑身边的契约。
话被敖剑打断了,说:「你该知道,我从来没看轻你,所以,不要看轻自己。」
郑重肯定的话语,完全不像平时的他,洛阳怔了怔,脚步放慢了,敖剑和他并肩走着,问:「你知道我们初见时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修罗。」
洛阳略微闭上眼,遥想当日那场激战后的决绝惨状。那么多人围攻他,而他唯一的朋友,就是手中的三尺青锋,看不清对手的模样,他只记得一件事,就是杀,杀尽那些害他全家丧生的恶人,也杀尽心里唯一的情分,敌人一个个倒下,漫天飘落的桃花都被血染红,那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根本就是地狱来的修罗煞星。
「不是。」敖剑摇头微笑:「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们初见时你在京城坐堂看病的时候。」
当时洛阳蒙着面纱在医馆给人看病,不过那层面纱遮不住内里春色,清丽淡雅的紫眸少年,让他不经意地停下脚步,风拂过,有桃花飘落,几瓣落在少年的发丝上,妍丽的是花,清雅的是人,令人心动的,是那抹微笑……
洛阳吃惊地看敖剑,这件事他从未听敖剑说起过,他一直以为那天桃花林相遇时他们的初识。
「『我要活下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这是你濒临死亡时对我说的话,你可不是在求我呢,你在命令我。」想起少年跟自己说话时的倔强模样,敖剑耸耸肩,微笑:「那时的你真如修罗重生,几乎让我以为遇到了自己的同类,于是便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你的命令。」
为人看病时的微笑,单身对敌时的冷艳,还有之后将定情信物掷还给情人时的决绝,都让他为之倾倒,他对洛阳一向是看重尊重,否则早在喜欢的那一刻就要了他,岂会让他自在这么久?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话,洛阳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听敖剑说起,再细细品味,突然发觉那句话的确带有命令口吻,他不自禁地笑了:「真难为您记这么多年。」
「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了。」
漫步溅起细微水花,敖剑看到洛阳被雨水溅湿的裤管,突然有些不舒服,于是将雨伞定在空中,蹲下身,帮他把裤管挽起来。
洛阳彻底怔在了那里。男人低着头,他只看到对方头上的发旋,很自然的小动作,但在敖剑做来,却都变了味道,一瞬间,洛阳有种角色置换的错觉,当年他在男人脚下低头的那一幕跟眼前场景交错在一起,而后慢慢重叠吻合,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愤懑在瞬间消失无踪,洛阳嘴角勾起微笑,说:「反正已经***,别去管它。」
「其实我是想全部脱下来的,如果你答应的话。」感觉到他心情转好,男人恢复了以往的随意,站起身,跟他放肆调笑。
「抱歉,我得给您否定的答案。」
敖剑耸耸肩,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拿起雨伞,陪他继续往前走,问:「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洛阳微笑说:「我说——这场赌局,我一定要赢你。」
头一次没用敬称,是把自己放在跟对方同一位置上的直接证明,敖剑付之微笑:「那将是件很困难的事,别忘了你输了的话,将付出什么代价。」
「拭目以待。」


第十章

那天的换魂风波过后,聂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李蔚然附身的身躯到最后还是没找到,当时乔和魏正义负责看护张玄的身体,小白照顾傅月琦跟冯晴晴,等问题都解决完,再去山下沟壑找李蔚然时,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张玄倒没太在意,反正祸害遗千年,他也知道像李蔚然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挂掉的。
傅月琦受了点轻伤,冯晴晴为他大哭了一场,硬逼他住院检查。傅月琦跟冯晴晴交往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这么重视过,他有些受宠若惊,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次意外事件突然融洽起来,也算因祸得福。
魏正义也回了警局,那几桩弃尸案和罗枫的死亡因为线索太少暂时被定为悬案,对乔的审讯也因证人的撤供、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魏正义对那晚警局起火后他们消失的解释是为取得乔的信任,特意带他离开的,现在自己还有个身分就是混进伯尔吉家族做卧底,局长还盼望他能一举捣毁贼窝,于是对他的临时应急判断没有任何异议,还叮嘱他这次卧底工作很危险,要万事小心等等。
于是短时间接踵而来的大事件因为李享的消失随之沉进了水底,也许水底依然波涛汹涌,但没人去想那么多,因为在危险再次到来之前,每一刻的宁静都是一种幸福,至少聂行风是这样认为的。
经过几天的反覆回忆摸索,他以往消失的记忆都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包括万年前的战神身分,他与张玄相遇后共同经历的各种事件,以及失忆重逢后的每一幕。他很高兴自己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也很庆幸自己可以记起来,唯一担心的是张玄也恢复记忆,不是怕张玄记起往事会让两人再次产生隔阂,而是单纯不想他为过往不开心,不过事实证明,他的一切担心是多余的。
张玄过得非常好,这几天除了给聂行风换药,监督他吃药、好好休息外,就是窝在家里睡懒觉,左天放了他半个月大假,他每天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聂行风身后,连他上网办公的自由也剥夺了。
换做以往,聂行风一定找理由训斥张玄一顿,或者找借口在床上好好压榨他,不过在想起往事后,出于内疚,聂行风对他百依百顺,那百分之百合作的态度让小白他们吃惊得差点掉下巴,连霍离都说会不会是李享邪术的后遗症,导致董事长魂魄出了问题,被张玄完全操纵了。
不过,其中最开心的当属张玄。千依百顺的招财猫,以往连想都不敢想,一开始还担心那是被邪术控制后的后遗症,但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变着花样的使唤他,聂行风本来还以为张玄会趁机在床上提一些过分要求,不过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提,反倒恰恰相反,老老实实任自己摆布,这倒大出聂行风的意料。
也许什么都能被猜透的张玄,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小神棍了,聂行风暗想,其实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也不错。
又过了几天,葡萄酸打来电话,很开心地告诉大家小满的眼睛可以看见了。他已经带小满回了家,现在就住在小满家里,顺便还在小满父亲的公司里找了份工作,以便就近照顾小满,还说有时间会带小满过去看他们,亲自感谢木老先生等等。
对大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聂行风猜想小满的阴瞳可以治愈肯定是跟木清风那天的施法有关,老人一定是用尽了所有凌厉,为小满寻到一丝生机,他也希望小满今后的人生可以得老先生的庇佑,顺风顺水,平安度过。
在张玄的监督和看护下,聂行风的伤势很快就都痊愈了。他灵台清明过来,虽然功力还没完全恢复,但痊愈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很多,张玄对他的快速恢复感到很奇怪,聂行风怕他看出蹊跷,故意说:「难道你不希望我好得快些?」
「那倒不是啦,我只是关心嘛。」被呛,张玄毫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回答。
聂行风身体恢复后,张玄陪他去探望傅月琦。傅月琦的伤其实很轻微,不过因为是独子,所以家里对他的受伤看得很重,他最近都在家里养伤,冯晴晴还特地天天跑去陪他。
对于聂行风和张玄的拜访,傅月琦表现得比上次见面时要热情得多,因为那次的乌龙事件,他跟冯晴晴的关系突飞猛进,所以不仅没怪张玄的鲁莽,还很感谢他这个催化剂。
几天不见,傅月琦举止神情中的阴鸷之气少了很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类似李享的乖张笑容出现,但那算是被李享附身的后遗症。其实上次跟聂行风聊天的也是傅月琦,只不过当时傅月琦对聂行风的印象不好,所以才懒得跟他聊那些商界话题,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误会。
听到这里,张玄不禁再次赞叹爷爷的眼光,爷爷一直都没看错人,虽然也说傅月琦有些奇怪,但并未怀疑他的身分,反倒是他这个政宗天师傅人,被李享大大摆了一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他决定今后凡是如果拿不准,就去请教爷爷,准没错。
大家聊起来,两人才知道傅月琦最近也觉得自己有问题,有时候记忆混乱,甚至做些奇怪的事情等,他还以为是工作劳累所致,现在才明白是被人附身,还好李享没附身太久,被影响到的地方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
「那你佩戴蓝色隐形眼镜,也是受李享影响啰?」
傅月琦今天戴的是副无框眼镜,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张玄觉得还是这种眼镜比较适合他。
「那倒不是,最近我的公司在开发新型带色隐形眼镜,为了感觉效果,我才特地佩戴试用的。」
原来如此,听了这个答案,聂行风和张玄相视而笑,为各种偶然的巧合而造成的误会感到好笑。
告辞离开时,冯晴晴送他们出来,聂行风对她笑道:「傅先生对你真不错,关键时刻又有担当,要好好珍惜啊。」
「我知道啦,行风哥哥,你真啰嗦。」冯晴晴冲他做了个鬼脸,「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月琦其实长得很帅气?」
「是啊是啊,全天下你家男人是最帅的,得小心看好,千万别让人抢走了。」
张玄开完玩笑,拉聂行风离开,路上他突然噗哧笑起来:「晴晴是不是也要去配副眼镜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傅月琦哪里帅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
聂行风偏头看正专心开车的张玄,隽秀清爽的侧影,隐透着属于海神的倨傲,但更多的是那份洒脱,让人难以错开眼神,对他来说,张玄也是最好的。
「拜托,董事长,别这样看我,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被送上解剖台的小白鼠。」
聂行风承认此刻自己心动了,那是种无法压抑的情感,只觉得因为有张玄的存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微笑转回目光,不看就不看,回家直接扔到床上吃掉更实在。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落入猫口的命运,张玄说:「话说回来,傅月琦那么好的身分,一直附在他身上对李享来说,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李享野心太大,而野心大的人可能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这是一方面,不过我想李享的法术还没神奇到可以随便附身的程度,要不他也不会附身后连原本的旧伤都去不掉。」
「那是因为羿的刀太厉害。」
说道小蝙蝠,两人都同时沉默了一下。最近羿怪怪的,虽然那天李享来攻击时它也帮忙了,但他们都知道它在隐藏秘密,这让张玄有些怀念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了。

回到家,张玄刚下车便皱起眉头,聂行风也感觉到四周空气中充斥着淡淡阴气,不过不想张玄觉察到自己通灵第六感的敏锐,便问:「怎么了?」
「有外人。」张玄说着话,快步奔进家里。
不是属于李享的那种乖戾阴气,倒比较接近于阴鹰的气息,他大致猜到了来者的身分。果然,一进门就见霍离跑过来,跟他说:「小白来了,正在跟若叶大哥聊天呢。」
「你家那只猫不是整天都在吗?」
「不是小白,是大哥常提起的小白无常。」
霍离的解释其实有点多余,因为张玄已经看到了白无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若叶聊天,旁边还放着关阴鹰的乌龙。自从住进聂家这栋山间别墅后,阴鹰就被张玄关在了地下室里,连那天李享来它都没机会亮相,看来今天是白无常来要人,若叶特意拿给他的。
「兄弟,好久不见。」
看到张玄,白无常很热情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又伸手想跟聂行风握手,被张玄从中间挡住了,笑嘻嘻问:「你不是去查魂魄丢失的案子吗?怎么有时间大白天跑过来?」
白无常脸色一僵,随即笑道:「谢谢你上次提供的情报,我已经交代底下人去查了,碰巧听手下说起阴鹰在你这里,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木老先生的传人,刚才我们正在说命书的事。」
若叶微笑点头,接着说:「师父在帮小满引魂之前就交代过我务必将命书奉还,我本来还在担心怎么联络阴界的人,今天无常使者来拜访,正好可以了却师父的一桩心愿。」
一听命书二字,张玄立刻瞪大眼,很感兴趣地说:「命书在你这里吗?给我看看吧?」
木清风曾交代不可将命书之事外传,不过张玄不是外人,而且没有阴瞳或相应的法力,即使命书在手,也什么都看不到,于是若叶把命书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说:「命书属阴界之物,到了阳间,就会化作灰烬,除驭鬼一门的传人,别人都无法碰到,你要看什么,我帮你翻。」
张玄想起在棺材事件中,自己拼死拼活地把命书带回来,结果转眼它就成了灰烬,又还原到死世中,若叶的话应该没骗人,便说:「你随便翻,我随便看。」
聂行风冷眼旁观,见白无常听了两人的对话,脸色微变,便知道他刚才那些说辞都是随口杜撰的,这边事情一解决完白无常就出现,很明显他们跟李享的事早被阴界的人盯上了,否则这是白无常应该正为阴魂丢失而忙碌,怎么可能跑来闲聊?也只有若叶个性朴实,才会相信无常的信口雌黄。聂行风猜阴界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故意不露面,把问题丢给他们解决,现在想跑来分一杯羹,算盘打得真不错。
想到这里,聂行风冷笑,伸手把张玄拉开。很明显白无常不想他们看到命书上的秘密,他也完全没兴趣知道,不过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弃子操弄的感觉,张玄这个天师可没义务帮他们阴界解决麻烦。
「别看了,会让人家难做。」
张玄正看得兴起,对聂行风的阻拦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白无常的目的和来意,但正因如此才要细看,没理由辛苦一趟什么油水都捞不到吧,可恶的招财猫!
气氛当然不会朝聂行风发,于是白无常就成了出气筒,张玄笑嘻嘻问他:「说起来李蔚然师徒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他们是什么来头?让你们阴界的人都不敢跟他们正面交锋,还把我们推出去试水?」
白无常很了解聂行风和张玄,也没指望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能瞒过他们,不过没想到张玄会这么直接地点出来,神情颇为尴尬,心想早知道如此,他就该拿着命书立刻揍人,这两位可不比若叶,都是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
「其实呢,阴界有许多事不归我管,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玄脸一沉,作势去抢书,顺便说:「小离,送客!」
「我是真不清楚!」
白无常生怕张玄把命书抢走,如果命书化成灰烬,他又要拜托若叶施法将命书复原,说不定还要被张玄趁机勒索一笔,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早知道这家伙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刚才何苦阻拦他看命书?
白无常腹诽着,表面上仍是满脸笑容,说:「我们不是不敢跟李蔚然师徒为敌,而是他手上有阴君大人的敕令护身,我们阴界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北帝阴君的敕令?」聂行风皱起眉。
若叶解释:「是我们师祖留下的,本来一脉相承,由掌门人保管,不过不知怎么被李蔚然弄到了手。」
「驭鬼门的祖师又怎么会有阴君的敕令?」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白无常对这对捉鬼情人的轮番轰炸真有些吃不消,苦笑:「据说也是跟命书有关,阴君没要回命书,反而跟轩辕骆起了冲突,两人好像立下赌约,然后……就这样子了。」
不敢再背后论上司的是非,白无常摊了摊手,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过即使他不说,大家也能猜得到内情,那场赌约,必定是北帝阴君输掉了。
张玄漂亮的眼眸眯了起来,对那个敢跟北帝阴君下挑战书,并赢了它的驭鬼师轩辕骆由衷敬佩起来。
「不知轩辕骆老先生现在在哪里啊?」他忍不住问道。
白无常快晕过去了,来取半本命书都这么难,聂家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兄台,请不要把我当百科全书使唤。」
张玄虽然对那位驭鬼门的前辈好奇,但毕竟不是很重要,于是也没再紧逼可怜的无常鬼,挥挥手,不过当看到无常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鹦鹉笼子时,他脸一变,一把抢了过来。
「这只八哥跟我家徒弟定了血契,在他没报完仇之前,它不能走。」
无常也听说了这件事,心里早把这只笨鸟骂了几百次,敢给张玄下套,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不过好歹同僚一场,也不能看着它继续寄人篱下,于是说:「阴界传信少不了阴鹰,它隶属阴君大人,我作不了主,你们不如放弃那个暂时的契约,我再另外帮你找个使唤的小鬼怎样?」
张玄只当没听懂,避重就轻说:「不就是个快递员嘛,你们地府也不是就这一只阴鹰,少一只也无所谓啦,我先养着,你去跟阴君打个招呼,等契约完成了我再把它送回去。」
张玄装疯卖傻的本事天下第一,无常英俊的脸庞有些垮掉了,看看笼子里的小鸟,再看看张玄,就他对张玄劣根性的了解,这只鸟的威力啊不予乐观。
很显然,汉堡的智商还没跟白无常达到同一水平线上,一听张玄不放人,立刻昂头斜瞥他,哼道:「人类,别拿契约威胁我,那个血契根本可以随时取消!」
张玄眼神一冷,不说这个他还不恼火,一想到这家伙仗着乔不懂骗他定契,他就生气;白无常察言观色,立刻感觉出张玄的不快,生怕自己被波及到,不敢再多说,急忙拿过若叶手里的命书,向他道了谢,说:「那剩下的半本也拜托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带上我一起走。」汉堡大叫。
张玄也问:「什么半本?」
两人的声音被白无常选择性忽略了,张玄刚觉到不对,想追回他,就见眼前白影一闪,白无常已没了踪迹,他转头,狐疑地问若叶:「那家伙是不是拜托你找回另外半本命书?」
若叶点头,张玄气极反笑:「你管他!这是他们阴界跟李蔚然之间的事,他不想多事,所以把麻烦都推到你身上,拿你当枪使呢!」
「我知道,不过命书毕竟是在我们手中遗失的,于情于理,我都该找回来。」若叶微笑道:「别担心,我会量力而为的。」
张玄还要再说,聂行风拦住了他,若叶做事有他的理由,也许这个理由在外人看来是笨了些,但也可以从中看出他的执着,凡事随心就好,他们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我们准备明天回家,你怎么打算?」他问若叶。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所以他们也要回张玄的别墅,这栋房子在山间,上班购物都很不方便,不过聂行风觉得若叶似乎很喜欢这里,所以问他的意思。
若叶犹豫了一下,说:「这里地气很好,有助于练功,我想住下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反正这房子是你们的。」爷爷已经将房子的所有权赚到了木清风的名下,作为木清风唯一的弟子,若叶当然可以一直住下来。
「我也要离开!带我离开!」汉堡在笼子里吼。
张玄瞥它,它脚踝上的银环符咒已经消失了,不过不知为什么它依旧无法脱困。张玄蓝瞳微微眯起,猜想是乔用法术扣住了它,被摆了一道,他相信以乔的个性,绝不可能轻易放走这家伙。
「我当然会带你离开。」他提着鸟笼回卧室,「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乔的家。」
「我不要去他家,我要回阴间!」之前被乔狠狠报复过,一听要去他家,鹦鹉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大吼。
无视它的吼叫,张玄转头,笑看聂行风:「你说,把它转手给乔可以赚多少钱?」
「一个汉堡连锁店吧,我想乔一定很开心买下它。」

张玄和聂行风离开后,若叶回到地下室,木清风静眠的地方。棺柩前放着蒲团,他在蒲团上坐下,准备静修,羿却拍着翅膀飞过来,连声问:「长空长空,为什么你不回老大家去呢?那边的房子大,空气又好,又热闹,这里什么都没有耶……」
最近羿很少来吵他,突然看到它出现,若叶居然有些不适应,这才发现刚才在客厅羿一直都有注意他们说话,他叹口气:「我什么都不需要。」
驭鬼师不需要住在人气重的地方,相反,阴气多的地方才是他们最佳的修行场所,虽然跟张玄和聂行风一起住了这么久,突然要分开,有很多不舍,但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得守护师父,修练法术,这空旷山谷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你才二十几岁,别说得那么老气横秋的。」羿拍拍翅膀,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玉棺的棺角上,说:「做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没有娱乐?长空我告诉你喔,修行并不一定要在深山老林,能在闹市修行那才是真正的修道者,我们可以把你师父的身体移到老大的家去喔,那边人多,都可以帮你照看师父,你也不会觉得孤独了。」
在跟张玄和聂行风认识之前,若叶没有朋友,他所谓的朋友就是那些鬼魂,习惯了清净,所以朋友和娱乐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重要,于是说:「你别劝了,我不会回去的,这里不适合你,你也走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劝说不成功,反而被赶,羿不高兴了,「你师父已经死了,你干嘛死守着一具尸体不放呢?」
「我师父只是在炼化元神,没有死!你马上离开,别在这里吵到他老人家!」
若叶吼完就愣住了。他没有心,所以不会有心情波动的感觉,更很少生气恼火,即使羿的话犯了他的忌讳,他也不该这么生气,刚才只是本能地感觉心情很烦,至于为了什么烦躁他还不知道,可能心里对于大家的离开还是有些不舍,而且他明白了以羿的个性终究还是无法体会到他作为驭鬼师的寂寞,更甚至对未来的迷惘和对师父的担心,种种心绪纠缠在一起,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淡泊,于是小蝙蝠就倒霉的成了炮灰。
羿也愣住了,很不适应被若叶吼骂,半晌才说:「长空,你居然对你的主人这么无礼,我生气了,我要跟你绝交!」
说完,羿拍着翅膀飞出了房间。若叶对自己的无心之言很后悔,想叫住它,可惜羿已经飞没影了。若叶叹了口气,绝交这句话他听了不下百遍,不过每一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有些失落,还有些无奈,过于寂静的空间让他突然觉察到,不知何时起,他已习惯了羿那种小小的吵闹。
靠在玉棺旁,若叶轻声说:「师父,羿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做它的仆人比做您的徒弟还要难呢。」

「踹死你!踹死你!踹死你!」
夜晚的山麓小路上,一个素发素衣的少年喃喃嘟囔着,用力踢动脚下的石子。
敢对他发脾气,长空完全没有作为宠物的自觉,他又没说错,以他的法术来判断,木清风的确是没得救了,他是怕长空伤心,才一直没说的,果然,把真话说出来就被骂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愿听真话呢?
明天就跟老大回家,让那死心眼的长空一个人在山里修行吧!
下定决心,踢着被幻想成若叶的石子,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这才发现天已经很晚了,肚子有点饿,于是翻翻宝贝囊,准备找点吃的。
风拂过,带过一丝诡异的冷意,风在树林中穿行,枝叶被扫动,发出奇怪的回音,夜已深,加重了周围的阴气。
羿翻动宝贝囊的手停下里,凤目微眯看向四周,突然一声清喝,双刀拔出,跃身挥了过去,随即几声凄厉惨叫传来,刚靠近的阴魂还没达成任务,便被他的刀锋劈散了。
羿双手握刀,眼眸迅速向四周扫过,便看到有无数鬼怪逼近,将他围在当中;对方人数不少,不过他没放在心上,正要再动手,就见前方精怪突然散开,让出通路,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是你。」
见是敖剑身旁的无影,羿不屑地挑了下眉,放下双刀。无影走到他面前,躬身施礼后,说:「小主子,主人让我来请你回去。」
「滚开!」羿眉间划过一丝狠戾,刀锋一甩,示意无影让路。
无影没动,依旧保持行礼的动作,「请小主子别让属下为难。」
见他不动,羿眼珠一转,微笑道:「好,那你就挡挡看吧。」
反正他现在心情正差,既然沙包送上门来,那正好拿他出气。刀锋亮起,便要开杀戒,就在这时,暗夜里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感觉到熟悉的同类气息,羿不悦地眯起眼,保持出刀的动作,盯住那辆车。
车在他前方停住,车窗降下,敖剑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出去晃荡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反唇相讥:「白目,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敖剑没在意,反问:「这是你对兄长应有的态度吗?」
见羿愣住,敖剑向他微笑:「风雷引已出,你的记忆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还打算演戏演到什么时候,燕北蝠?」
羿气恨恨地瞪他,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敖剑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没说错,于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敖剑轻笑:「你真以为我会任由你随意拿取意大利城堡的古董?好好想想,那里面可有不少你以前用过的东西,相信加附在上面的符咒可以帮助你记忆恢复。」
「该死的白目!」羿大吼。
他就知道依敖剑的个性,不会做吃亏的事,原来他是在那些古董上做了手脚,早知这样,他就不拿那些破古董了,钱没赚到多少不说,还被摆了一道。
「跟我回去。」
「你既然知道我练成了风雷引,就少来招惹我。」羿冷笑:「想让我听你的,先打赢我再说。」
话音刚落,便见敖剑的眼眸里有微光闪过,羿急忙挥刀招架,凌厉刀风劈来,将他震得一晃,发鬓有几丝碎发飘落,散在空中。
「还想再比下去吗?」敖剑靠在椅背上看他,优雅高贵的姿态,完全看不出刚才那道狠厉杀招是他发出来的。
羿脸色发青,随即便发现自己头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罗网,暗色光亮沿着罗网丝线游动,将他罩在当中,只要他略加反抗,罗网就会立刻收紧。
做事滴水不漏,真像这混蛋的作风。
羿低声咒骂了一句,咬咬牙,终于放弃抵抗,冲进轿车里。车门关上,随着引擎声的远去,轿车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欢迎回来,亲爱的弟弟。」

《完》


小小小番外:聂家人的狐说鬼语

信任度
某日,三只动物闲来无事,于是决定就信任度的问题向两位主人做个小调查。
调查员:小羿
听众:小离、小白、若叶(被逼)、聂睿庭(好奇)、颜开(无奈)
张玄的房间里,羿准备好纸笔,开问:「如果某天你推开卧室房门,看到董事长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首先的反应是——」
「立刻冲进去,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送董事长去医院,并带上董事长用过的水杯。」
「为什么要带水杯去?」
「化验杯中残留物,检查是什么药物,好对症下药。」
羿飞快在本本上速记:首先的反应——担心。
「为什么不怀疑是董事长爬墙?男人偶尔都有花心的时候耶。」
「首先,以董事长的高智商,做坏事绝对不会被捉包;其次,董事长的个性其实很墨守成规,比如喝咖啡一定是一勺鲜奶半勺糖,看报纸首先看的是第二版面的财经专栏,没我在身边睡觉会不踏实。一个人的喜好可能会改变,但长年养成的习惯不会变,如果有改变,那么不是董事长被下药,就是他被恶灵附体。」
好精辟!众人心悦诚服。
「那女人怎么办?」羿提点一下配角。
「沉塘!」张玄冷笑:「杀一儆百!」
好毒!

镜头转到聂行风的书房,他刚刚翻开报纸,第二版面财经栏,众人点头,果然如此。
听完同样的问题,聂行风放下报纸,回答:「他在办案,为免被怀疑,我会马上退出房间。」
小笔头以飞快的速度记录:首先的反应——办案。
「为什么不怀疑老大爬墙?他绝对有花心的潜在特质。」
「张玄眼光很高,他看顺眼的人一百个里最多只有一、二个,我们暂且以百分之五的机率为基准,那么被他看中并且对方看上他的可能性减半为百分之二点五,出于某种原因接近的话,机率减为百分之一点二五,带回家的机率再减半为百分之零点六二五,由此,以金融学里资金调控的最高机率基准来推算,他爬墙并被我撞上的机率不可能超过百分之零点六二五,你们不觉得跟这个相比,中五百万彩券的机率会更高些吗?」
好精准,众人仰望,眼里满是圆圈圈。
小离适时地端上咖啡孝敬,不过聂行风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女人怎么办?」羿提议:「沉塘吗?」
「怎么可以为这点小事杀人?」董事长一脸微笑:「最多流放冰岛就够了。」
够狠!

「我刚才故意加了一勺糖。」出门后,小狐狸坦白。
于是,调查结果证明——
双方彼此信任度:★★★★★
隐患解决速度:★★★★★
处理恐怖指数:★★★★★
友情小提示:如果妄想、企图,或尝试跟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有更亲密的关系,请预先参照以上数据。

《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完全不恐怖的灵异小故事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这个故事依旧是上下集的量,没办法,爆字数一向是樊小落的强项,出场人物又很多,而且写得超开心,等一气呵成写完后,才发现居然快到十七万字的量了(爆),真是非常厚实的一集,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看到最后喔。
这一集围绕着阴瞳这个中心,点名了若叶的出身,还有他们跟李氏师徒的关系,以及命书所牵扯到的恩怨。以解决阴瞳事件为主线,乔的复仇和小满的出现为副线,讲述了这个案件,这一集的人物出奇的多,不过好在都是旧面孔,不至于让大家有混乱的感觉吧?(如果有混乱,那小落先跟大家说声抱歉啰!)
这集里比较比较萌乔和魏正义,花在他们身上的笔墨不少,光是拘留室那一幕就写了近万字,等写完后突然发现,呀,董事长好久没出现了,于是配角退散,主角登场,好在我们的董事长气场够强大,一出场就有强烈的存在感,否则把董事长遗忘的话,一定会被张小玄符咒追杀的。
另外,也写到了敖剑和洛阳的一些对手戏,其实他们也是小落满爱的一对,不过因为情节关系,写到的不多,希望将来可以专门写一下他们的番外,交代他们当初相识相遇的小故事,风流狠辣恶神攻×冷漠骄傲军师受,还是很萌的。
这一集董事长终于恢复记忆了,记得第一集结束时就有读者问樊小落:他们还没恢复记忆呀?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啊?真是抱歉,虽然知道大家希望他们早点恢复,但小落愣是拖了六集的量,不过其实还好吧,既然彼此喜欢,那么记不记得以前的事真那么重要吗?至于张小玄,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最后,居然没把李享写死,好气愤,本来是预定他这集翘掉的,不关小落的事,完全是敖剑那家伙自作主张,下一集他出面折腾了,请大家准备好砖头,尽情地去拍他吧。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啰。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