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失踪》作者:凉雾

第 1 章
  张宁失踪了。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人间蒸发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亲友没一个不糊涂不意外不怀疑此消息真实性的。大家都觉得实在是太匪疑所思,毕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过的乃是最平凡最安定的小市民生活,失踪这种……不和谐的意外事故,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在确定了此消息确实无误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跟张家走得比较近的,甚至第一时间就打着关心的幌子直接问到张宁父母那儿去了,希望他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越详细越好,美其名曰好分析情况。
  可是,当事人张氏夫妇,其实也并不比他们就清楚多少。

  张宁是张氏夫妇的独生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事发前不久,他刚刚进入一家娱乐文化传播公司上班,还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儿,部门经理。这次国庆长假他是回来度假的,假期结束之后返京,父母亲自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进了闸才离开。而北京那边也有公司司机在机场等着接他,按理说只要他中途没跳机,就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意外却偏偏发生了——五个小时之后,航班降落首都机场,乘客们熙熙攘攘川流而出,其中偏偏却就是没有张宁的身影。
  在排除了人多错过、上了厕所、自行打车回了公司等等一系列可能之后,接机的司机终于百思不得其解地去查了乘客名单,结果就有了一个跌破眼镜的发现:
  张宁居然压根儿就没上飞机!
  这消息立刻就报到公司老板和张宁女朋友肖萌萌那儿去了——为什么会同时报给这两个人呢?其中当然有极大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恰恰就是张宁女朋友的表哥。倘若不是中间有这种裙带关系,凭张宁那跟娱乐文化完全不对口的地质专业,无论如何也是进不了这公司的。
  话说张宁没上飞机的事儿一报上去,那表兄妹两个同样也诧异极了。因为张宁搭乘这一班航班是在电话里确定过的。那为什么他最后却没上飞机?是什么事拖住了他?改变了行程又为什么不通知他们?
  肖萌萌作为张宁的女朋友,第一个反应当然就是打他手机,想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张宁的手机不通。
  那时肖萌萌还没有意识到出了事,便改打到张妈妈那里去,两边一对口,双方均是大吃一惊。
  两个女人开始狂打张宁的手机,但糟糕的是不管她们打多少次,那一头始终只很淡定地传达着同样的一句话:该用户无法接通……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故给弄傻了。原本还尽量镇静着,互相安慰说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能只是手机没电或没话费了云云,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宁始终杳无音讯,父母和女友终于由沉不住气,开始升级到胡思乱想和心慌。
  一个大活人,忽然毫无由来地失踪了,怎能叫亲人不乱想?而失踪这种事,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又都是和拐卖、阴谋、杀人、车祸这种种不好的事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就更是控制不住地要往坏处想,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拐卖,显然这一条是可以排除的。
  张宁虽然在长相上完全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帅哥。但问题也在于他只是一个帅哥,男的。哪个人贩子会瞎了眼,去拐卖这样一个成了年的年轻男人?
  而阴谋,这机率也不大。
  张宁的父母只是电力集团的退休工人,除了单位稍微好一点,并无背景可言。张宁本人,干的也并不是什么高级会计师之类的高危行业,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发现了公司假帐'之类的狗血事件。他只不过是个娱乐公司的经理而已,这进公司还没多久呢,又和老板的表妹在谈恋爱,谁会去针对他施展阴谋?
  而杀人……
  张氏夫妇一向遵循'多栽花少栽刺'的人生原则,从不和人结仇。张宁身为他们的独子,且不说性格方面多少继承到父母那种宽厚,单说他为人处事,也是那种凡事绝不强出头的。这样一个人,有人会对他施展报复继而行凶?
  可是,虽然排除了小机率的报复杀人,但让张妈妈放不下心的是会有人劫财——
  几年前,成都双流机场曾发生过这么一桩真实案例:某位放完假回部队的军官,因为提着一个密码箱而被人误认为里面装着大量现金,结果该军官被凶手用斧头劈死。这位军官正是张妈妈一位小学同学的老公,正因为是熟人,所以这血淋淋的案例在此刻想起越发让人毛骨悚然,张妈妈仔细回想着儿子今日出门时的衣着穿戴,尤其着重回忆了一下他的行李箱,确定一切都很平常,并不至于让人产生见财起意的恶念后,这才略微放下了一点点的心。
  那么,推断下来,可能性最大的,也许就是车祸之类的意外事故了。
  也许张宁进闸之后忽然想起有什么东西要买,结果一出来,就出了什么状况……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家医院昏迷不醒?
  张宁的女朋友肖萌萌,法律系的高材生,很理智很能干的一个女孩子。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已经尽量地冷静下来,开始理性地进行思考。张妈妈想到的这些状况,她也一一考虑过了。甚至于她的行动力还不差,已经打到重庆机场去询问过今天附近有没有发生过诸如此类的意外事件。
  显然机场的答案是否定的。否则此刻她的电话就应该追到某一家医院去了。而正因为所有的推论都落了空,大家就越发惶然起来,不知道张宁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会突然一下,就失了影踪。

  这是个不平静的晚上,张宁失踪已经超过六小时了。两边的人都没办法安心上床睡觉,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还在互通电话。
  肖萌萌先是安慰说阿姨你放心,我已经给张宁手机里交了三百块钱,保证他绝不会因为话费问题停机,我这边手机也一直开着,保证他只要打电话来就一定能第一时间接到。
  她停了停,话锋忽又一转。说可是阿姨,我现在担心的是张宁会不会被谁谁谁骗到哪个地方去做传销了?听说那种组织对成员都监视得挺严,不允许他们随便打电话……
  张妈妈一听传销那两个字,心头立时咯噔一下。
  要说国家打击传销已经好几年了,但传销组织却始终灭而不绝,可见其生存发展的强韧性。
  如今大学生就业形式严峻,保不定其中就有张宁的同学心急找工作于是被拖下水。听说那些人为求翻身,亲戚朋友也会骗的,更何况只是同学。张宁是什么个性,当妈的清楚,肖萌萌也清楚,他心肠软又很易轻信人,说不定真的是……
  可是再转念一想,张妈妈又觉得不对。
  张宁和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事事有商有量。换工作这种大事,就算他不好和女朋友说,但也不可能不和家里人露个口风?
  张妈妈迅速思考了一番,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肖萌萌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幽怨地叹口气,说:"阿姨,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什么?"
  肖萌萌象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停了停,半吞半吐地说:"会不会张宁,不是……因为外来因素失踪的?"
  她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张妈妈却还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带着一点儿子被他人误解的气愤她断然否定:"不可能!张宁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绝不会自己玩失踪让我们担心的!"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肖萌萌的声音里顿时就带出了哭腔。
  她说阿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请你再好好想想,他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有没有向你流露出什么内心的情绪,发过什么牢骚?这些都是线索啊。
  张妈妈吃了一惊,立时敏感地追问一句:"你们吵架了?"
  肖萌萌说没有。我就是怕我平时个性太强,可能管他管得太紧让他不开心了。他那个人您也知道,有什么意见都藏在心里……阿姨,其实我管他,也是因为太爱他了……
  说到这里她哭起来,泣不成声。张妈妈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做声。主要是她拿不准这个时候自己该作怎么样的反应才合适——张宁的确在她面前曾轻微地非议过肖萌萌性格上的一个大缺点,就是个性强,非常强,把他看得死死的,有一次张宁外出她甚至掐着表规定他必须在几点前回来。这事儿一度让张宁相当恼火,问她'是不是我和你谈恋爱就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听他说起来的时候张妈妈也皱了一下眉,觉得肖萌萌确实做得有点过了份,不过小一辈恋爱,长辈不好在中间多加干涉,所以劝了儿子两句也就算了。此刻听到肖萌萌在那一头哭,张妈妈心里挺乱的,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所幸那一边电话很快被旁边另一个人接了过去,一个沉着的男声说:
  "阿姨您好。不知道张宁有没有向您提起过我,我叫苏杭,是萌萌的表哥,也是张宁的同事。"
  张妈妈怔了怔,忽然有些了悟。说是同事,自然是他谦虚,若是严格说起来,这人的身份,其实应该算是张宁的老板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开挖新坑了啊,大家奋力跳。
第 2 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宁一直杳无消息,大家心里都有些绝望地意识到,这件蹊跷之事,恐怕是只有报案一途,让警方去侦破了。
  可是,真正是峰回路转,在张宁失踪二十八小时之后,他居然悄悄地,打电话回来了!
  大概也知道父母会非常非常担心,张宁一开口就先出一张安民告示:"妈妈,是我。我没事。"
  张妈妈激动极了:"张宁你在哪儿?"
  不知为什么,张宁象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出答案:"……成都。"
  张妈妈一时也来不及追问他怎么会从重庆机场跑到了四川省会,只拣那最要紧的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现在自由吗?安全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妈,"张宁尴尬地打断她,结巴地道:"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
  "……嗯。"这一声嗯,无疑是心虚的。
  于是起初听到儿子声音时的那种恍忽、不真实和悲喜交加,以及这一两天以来所有的担忧害怕伤心绝望,突然间都因一声嗯所包含的隐藏含义而骤然化成了滔天怒火。一向好性儿的张妈妈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大光其火了。"你搞什么鬼!存心想让我们急死吗?!马上给我滚回来!"
  估计张宁自十二岁过后就没被自家老妈这样子吼过,缩了缩脖子才支吾道:"我,我暂时还不想回来。对了,你们知道我平安就行了,我打电话回来这件事,千万别让萌萌那边知道。他们要是问起,就说还没我消息。"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是个人都会疑心了。
  张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这场失踪居然是儿子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是专门做出来给肖萌萌看的。这无疑是对她说的'张宁不是那种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气晕了,怒极反笑:"张宁!我看你是想翻丝了吧!"
  翻丝,这个词是典型的重庆方言,其意思,大致可与北方的'出妖娥子'相比较。
  知子莫若母。张宁人才学识俱是一流,倒追他的女孩子不少(不然肖萌萌怎么把他看得这么紧呢),虽然之前他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曾乱来,但男人向来是抵挡不住诱惑的。张妈妈直觉性地认为他肯定是新认识了什么女人,想和肖萌萌分手又怕对方纠缠不清(以肖萌萌的个性,这很有可能)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推论实在是让她太生气,她为自己的儿子没有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觉得伤心。
  "不是的妈。"张宁有点着急,一急就说了实话。"我是——不想回亿星上班!"
  张妈妈怔了一下,随即就气懵了。
  "就为了这么个破事儿?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张宁自知理亏,默不作声。
  "张宁啊张宁,你自己说你对不对起那些担心你的人?肖萌萌再说不好,对你总没话说吧?人家一个女孩子到处打电话去问你的行踪,还有你们公司的同事,也打电话来关心……"
  张宁象是突然抽了个噎,十分紧张地道:"哪个同事?"
  "你们老板!苏杭!"
  张妈妈的恼火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研究生都是论斤卖,相形之下张宁就算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又怎样?若不是有肖萌萌的关系,他可能一毕业就进到大公司工作吗?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说起来人家老板也的确是把他当未来表妹夫在看,事事都以自己人的待遇来对待,订合同买三金,就拿这次乌龙的失踪事件来说,苏杭甚至还特别叮咛'如果有张宁的消息一定马上通知他',这么好的公司,这么好的老板,张宁还不知足到底是想怎样!
  张妈妈气极了,简直想啪一下直接挂掉他的电话,幸好张宁及时地开了口。
  不知恁的他声音有点惶然,象被猎人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小兽似的,"妈,我就是在躲苏杭!"

  半小时之后,这一场长途电话终于结束。显然,母子俩已进行过一次良好的沟通,也就某件事达成了某种一致对外的秘密协议。张宁挂了机,第一时间取下手机电池,然后,才翻身躺平。
  夜已深,但他仍然了无睡意。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今晚有很好的月亮。明月万里照客愁,他枕着头,在如水般的月光中惆怅地反思。自己本来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大学生,就业、恋爱、结婚、生子,一切本该照着这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才对,但,他到底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要被逼流落异乡地步的呢?

  早在很久以前,张家的亲友们就已经会在聚会时笑谈着提起,张家的那个儿子张宁啊,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小帅哥。
  是的,这话毫无夸张之处。从张宁小学三年级起,每天早上和中午就有女同学来叫他一起去上学。上了初中,每隔几天总会在书包或课桌抽屉里发现一两封情书。直至到了高中,更不得了,被学校里的大姐头堵着要求跟他耍朋友,为此引得大姐头当时的男友醋海翻波,放学时结结实实赏了张宁一巴掌,当场打得他耳膜破裂。
  你看,这男孩子生得好,父母并不比有个漂亮的女儿要省心。张氏夫妇在这方面算是比较开明的,深知早恋这种事,越是不准孩子越是好奇,所以他们并没有随时吼着骂着,只是偶有机会便敲打敲打,提醒说'学业为重,暂时不要把心思花在其他方面'。张宁呢,也没让他们失望。他本来就是个比较乖比较听话的孩子,当然,也有调皮的一面,比如会对父母不以为然地吐槽说'就算要早恋,也要找个写情书不会有错别字的女生'。
  对青春期的孩子而言,早恋的吸引是巨大的。所以最后张宁还是偷偷摸摸地谈了一次恋爱。对方写情书有没有错别字我们不知道,但他的保密工作无疑做得非常好,以至于都结束了父母师长都还没听到什么风声。
  那么他的初恋是为什么结束的呢?其实就象大多数无疾而终的校园恋情一样:高考,劳燕分飞。
  张宁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大学和高中,那气氛都完全是两样,且不说校风自由,学生散漫,单说那家长鞭长莫及却每个月按时寄来生活费,就够学生们乐呵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对,大学还是恋爱的天堂。不信你随便逮个大学生问问去,这年头,只要不是家里很穷很穷穷到要拿贫困生补助金的,有几个没谈过恋爱?
  张宁也不能例外。
  他那模样、气质、谈吐、风度,实在是太容易引发女性的好感。报到没几天,基本上学校里就没人不知道这一届新生里有个叫张宁的大帅哥的。
  新时代了,妇女的地位早就提高了,所以女追男一点也不稀奇。在众多爱慕张宁的女生中,肖萌萌不算是最漂亮的,但绝对最有头脑和最勇敢的。她先下手为强,第一时间豁出去大方地向张宁告白,那火辣辣的眼光,确实也还挺对张宁的味儿。当时他还不知道肖萌萌家里有钱,知道之后呢,就难免有那么一点男性的虚荣心作祟——试想一个大小姐,聪明、能干,长得也还不错,当着大家的面倒追他,男性的虚荣心怎能不令他飘飘然?于是他们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第 3 章
  人们看别人,多数是从外表看起的。所以张宁和肖萌萌在一起后,很多人都表示不能理解,背地里嘀咕说张宁怎么就把肖萌萌给看上了呢?
  在好些人眼里,肖萌萌是配不上张宁的。虽然十八无丑女她也算长得不错,但那所谓的不错,其实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尤其她那双凤眼,不是不好看,但是总带着一点凶相,一看就是那种不太好惹的女孩子。跟张宁走一块,远远不能让观者产生一种'一对璧人赏心悦目'的感受。
  但当事人觉得好,就是好。张宁以前没接触过肖萌萌这类型的女孩子,所以觉得新鲜。肖萌萌那种大大咧咧男孩子般的个性很合他胃口。爱恨分明,坦白大方,眼神虽然有时偏于凌厉,但该撒娇时似笑非笑眼波流转,也不是不娇媚的。
  在众多或羡或妒的眼光中,这一对被外界称为'郎貌女才'的恋人一起度过了圣诞节、情人节,五一长假时甚至还结伴去黄山旅游了一圈。在这次旅游途中,两人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感情大幅升温。正所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好吧,如果他们之间就这样毫无任何波澜地相处下去,两个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因为没有了激情而淡然分手。然而命运却偏偏在他们好得难舍难分恨不得成天腻在一起的时候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为他们的感情生活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肖萌萌要出国留学了。

  中国加入WTO,越来越多的方面将与国际接轧。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就需要有大量的了解国际法则的人才。中国的法律属于大陆法系,与欧美法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肖萌萌出国留学改修欧美,就是奔着那国际律师的资格去的。
  事实上她出国留学的手续在她认识张宁以前就已经在进行中,只是一直没有办下来。现在办下来了,去?还是不去?
  当然是去。
  且不说肖萌萌本身是个比较理智的女孩子,这等大事,只怕她父母也不允许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当然,既然选择了出国,那么她跟张宁的感情就有点危险了——张宁家条件有限,若说跟她一起出去显然极不现实。两人天隔一方似乎已成定局,而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种远距离恋爱更能考验一对情人的了。
  肖萌萌要出国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大学校园,顿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有断定两人必然分手的、有窃喜自己机会来了的、还有打抱不平认为张宁被肖萌萌玩了的,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人们议论的主角张宁对此保持沉默。他不能不沉默,因为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好象就是处于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地位,飞上高枝的女朋友要离他而去了,而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肖萌萌不要走。
  凭心而论,张宁算是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如常地上课,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情绪不稳的,反而是决定要走的肖萌萌。
  她太清楚张宁受欢迎的程度,她这个正主儿还没走呢,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开始伺机而动准备要接手了,对于这一点她觉得非常恼火。
  肖萌萌是属牛的,性格里就带了一股属牛人特有的犟劲:你们都看死我们会分手吗?我偏不!
  走的那天,机场上一对小情人难舍难分。肖萌萌抱着张宁不肯撒手,眼泪汪汪信誓旦旦,说张宁你信我吗?信就等我回来!
  张宁答应了——当时那种氛围那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答应。于是,肖萌萌走了,张宁身边空出来了。

  在肖萌萌走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张宁身边那个位子一直没有任何人填补。并不是没有人追他,其中也不乏比肖萌萌更优秀的人物,可是这傻小子居然一一婉拒,大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
  寝室里的哥们儿看不过去,拉着他去喝酒。喝到酣处,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他说张宁你傻不傻啊,还真要给肖萌萌守身如玉啊?你看她除了刚出去时电话打得勤一点儿,后来还有什么消息没有?人家现在视野开阔,搞不好正和亚非拉人民大联欢呢!
  张宁垂眼一笑,说只是电话少一点,哪里就完全没有消息?刚出国嘛,她也要适应新环境……再说越洋电话费贵呢,也可以理解。
  哥们儿痛心疾首道:你真傻还是假傻?她那是钓着你呢!妈的,不是我骂这小娘皮,算盘打得太精刮了,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哦不不,我不是骂你是茅坑……
  张宁又笑了一下,说好啦,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答应了要等她,总不能言而无信。
  再过了一段时间,张宁的父母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说儿子,我们不是把肖萌萌往坏处想,她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可能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世界上的事情是变化发展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呀。她也不能确保她一直不变心吧,现在隔得这么远,她也要抵挡很多来自外面的诱惑,万一抵挡不住,你还真傻乎乎地一直等她?要是身边有不错的女同学,你还是试着处一下吧……
  张宁不出声。
  要说,他确实是个很纯良的性格。关于这件事,他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兄弟,答复都是一样的。
  其实长距离地恋爱,他心头也没底。
  肖萌萌现在到底是真忙还是只钓着他,他也并不比谁有把握。
  但有一点他是拿定主意了的。那就是宁可人负他,不可他负人。肖萌萌一天没有提出分手,那他就等她一天,他绝对不愿意背上良心的包袱,担一个背信弃义另结新欢的恶名。

  如此这般一年过去,肖萌萌回来了。
  她的学业并未结束,只是回来度假,也顺便看望一下老同学老朋友。自然,也包括张宁。
  老实说,她没想到张宁居然真的有一年的空窗期,这让她既感动又有一点心虚。
  在国外留学的日子分外寂寞,她不是没有半真半假地和别人暧昧过。约会时虽然也偶有挣扎,但总以'说不定张宁也在出轧'这种理由来自我安慰。这次回来,她本来没抱多大希望能再旧情复燃,但昔日同学一聚首,个个都羡慕她找到张宁那种痴情男儿,肖萌萌的心一下子就热了,她忽然醒悟到象张宁这样的男人太难得,遇到了,就绝对不能错过!

  肖萌萌到底是怎么攒足力气再和张宁走在一起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件事之后,她对张宁的感觉很快就从亲密男友上升到了未来结婚对象。既然是未来老公人选,当然得大力栽培。于是张宁快要毕业的时候,她努力说服他留在北京,并且开始动用自己家里的关系来帮他铺路了。
  肖萌萌本身不是北京人。她家在外地,但她在北京有个舅舅,绝对算是位高权重的一位高干,进出是红旗轿车,门口有警卫轮流站岗。可以这么说,肖家在他们那地方能混得风声水起,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朝中有人。基于这个原因,肖萌萌的父母对这一段亲戚关系就经营得分外用心,定时电话问候不说,每年假期也会上京走动联络感情。这位舅舅家只有一个儿子,虽然也成才,但人嘛,总是得陇望蜀。有了儿子就想要个女儿。肖萌萌真正的性格虽说绝对是任性娇纵,但在舅舅家里却全都奇迹般地收敛了,处处表现得乖巧伶俐,因此极讨他们喜欢。
  肖萌萌把这事儿琢磨了一下,她倒没打算走她舅舅的路子,只觉得应该扭着表哥撒撒娇,让他在他公司里给张宁安排个工作,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表哥开的是一家娱乐文化公司,她想这工作学是学不到什么,但可以积攒人脉。在北京,多认识点人没坏处。而且她很清楚,象张宁这样的男人,出了社会只会更受欢迎。她在国外还有两年的学业,这两年她鞭长莫及,所以她一定得找一个可靠的人,看着张宁。而这个可靠的人,当然就是她的表哥,苏杭。

  肖萌萌跟苏杭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凭心而论,苏杭有点瞧不起张宁。
  他觉得一个男人,沾点父母的光还无所谓,但找个工作也要靠自己的女人,这就太丢脸了。所以还未谋面,他就把张宁定位在一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的位置上,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的轻视却少不了。当肖萌萌撒娇着说怎么样啊表哥,你拿句话出来说时,苏杭打了个哈哈,说你总要让我先见见他,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肖萌萌一想也是,反正张宁是可以见人的,而且还是那种能带出去炫耀的那一种。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她约了两人在附近的星巴克碰头,准备正式介绍他们两个认识了。
  那天张宁学校里有点事儿,之前就说了要晚一点才能到,肖萌萌就先去了。她跟苏杭感情不错,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也很有些话聊。但聊得再投机,也不可能一直不住嘴地说下去,总有个歇气的时候吧。这一停下来,某人迟迟未到的事实就显得让人想不在意都难。
  苏杭喝了口咖啡,不动声色地看看表。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守时是帝王的美德,显然这位张宁同学不具备此种美德。
  至此苏杭对他的印象更加不怎么样,轻哼一声,笑着半真半假地提出意见。
  "这小子很大牌啊,敢叫我们两个等!"
  别说他苏杭不是等人的人,就算肖萌萌,那也是被宠坏的大小姐,约会时只有她姗姗来迟的份儿,哪有别人让她等的!
  机灵的肖萌萌立刻就听出他话中那份隐约的不满,连忙抱歉地笑了笑。看了看时间,她也有些嘀咕。
  她知道张宁对这事儿确实不怎么热衷,总想着自己去求职。以他的条件,本来也是不难找到工作,但那些工作待遇有这份好吗?!倘若今天张宁的迟到让苏杭不快而去,那不是存心让她这个介绍人下不来台?!……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脸色也有点阴了。
  掏出手机正准备催催张宁时,忽然就看到他进来了——张宁不管出现在哪儿都够醒目的——在门厅处他略站了站,正用视线四下搜寻她的位置呢。
  肖萌萌顿时很松了一口气,连忙一下子站起来,冲他招手:"张宁,这儿!"
  当时苏杭是背对着门口坐的,听到肖萌萌这样唤了一声,余光往身后一瞟,心头哼道:终于来了吗?
  他搁了咖啡杯,漫不经心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忍不住眉尖一跳,就象后来他自己说的那样,心、魔、顿、生。

  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能让肖萌萌倒追的男人,人才肯定差不了。但苏杭确确实实没有想到,张宁居然出色到这种地步。
  这男孩子长得漂亮,而且还不是那种带着脂粉气的漂亮。而除了外表,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是一种干净纯粹的特质。二十三岁,风华正茂,青春飞扬,既还没被俗气市侩所沾染,又还没被生存的压力压弯肩背。他眼神明亮,笑容单纯,尤其因为肖萌萌那一声叫唤,好些人都对着他往注目礼,成为众人的焦点似乎令他有些困窘,走过来的时候眼帘不好意思地微垂着,隐隐露出一点赧然的意思来。
  显然旁边众人的反应令得肖萌萌那种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她居然没对张宁的迟到大发脾气,只娇嗔地道:"这么晚!"边说边拖着张宁坐下。
  张宁温和地解释:"老师留我谈话我不好走。"
  肖萌萌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追问,只挽住他半边手臂,笑颜如花道:"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表哥苏杭。表哥,他就是张宁。"说完,眼波一转,瞅着张宁得意地笑。
  两个男人视线一触,苏杭展开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他风度翩翩微一点头,很有兄长的派头。张宁呆了呆,但很快反应过来了,连忙笑着和他握手。"……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没事。"苏杭一反常态地宽宏大量。又笑着问一句:"怎么?老师想你考研么?"
  张宁眼睛微微睁大一瞬,半是惊奇半是感叹地啊了一声,显然苏杭猜中他和老师的谈话内容是让他很意外的。
  肖萌萌:"你答应了?"
  "没有。我只说考虑一下。"
  苏杭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其实研究生念完,除非升博,不然还是要出来工作的……"
  "是啊。"这话简直说到张宁心窝里去。"而且一直念下去的话,父母压力也太大了……"
  "嗯。其实真的还不如先出社会工作一段时间,有点阅历了,再回去充电也不晚。"
  张宁兴奋地道:"我也这么想!"
  "是吗,那就好。"苏杭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就此转到工作方面来,"那萌萌跟你提过我那间公司了吧——"
  这是个很好的开头。甫一见面,苏杭就以一种过来人兼兄长的姿态在张宁人生中一个重大问题上掺了一脚,也给了张宁一个很不错的印象。
  不得不说苏杭的名字给人很大的错觉。张宁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几乎是直觉性地就联想到一个性情绵软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直到见了面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苏杭的气质外表,和斯文二字根本沾不上边,他高大,肩膀宽,眼神深邃,面部线条硬朗,说话的时候语气沉稳有力,种种特性都显示出他是属于那种比较有男人味的类型。而这种特别男人的男人,一旦出色到某一地步,非但异性会对他心生爱慕,就连同性都忍不住要把他当成偶像。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一章开始改起。
第 4 章
  那天下午他们相谈甚欢,喝完咖啡又由苏杭作东一起去吃了晚饭。席上气氛很好,肖萌萌娇俏活泼连笑带说,找了无数话题。苏杭虽然不是侃侃而谈,但总能一语中的,由此也显得非常有深度。饭毕,他另有他约,先走了,临走时问张宁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张宁被这一对表兄妹四只眼睛盯着,略一犹豫,说下周一方便吗?他这么一反问,苏杭和肖萌萌都笑起来了。
  肖萌萌的笑是放松的,而苏杭的笑,却似别有深意的。他说:"那好。下周一我准备好合同等你。"
  话说到这种地步,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三个人分了手,张宁和肖萌萌目送他车子驶远去,转脸相视一笑。
  他们这一对情侣虽然时有吵嘴,但也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候。比如现在,两个人心情都很好,吃饱喝足夜风凉爽,干脆就挽着手浪漫地在长安街头散起步来。
  显然在见过苏杭本人之后张宁对到她表哥公司上班这件事便不如先前那么抵触,对于他这种转变,肖萌萌非常高兴。只要张宁凡事顺她的心,那她就会非常愉快,所以这会儿她特别地小鸟依人,挽着张宁臂弯,俨然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而张宁呢,现在心思还在苏杭身上呢。这上下他也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肖萌萌提到这位表哥总是显得格外地服气。都说男人的魅力是要经过岁月的沉淀,张宁知道自己长得好,但也只是长得好,跟苏杭一对比,明显他是男孩而对方是男人,气势上高下立见。他有点羡慕地想,不知道等他到了对方那个年纪,会不会也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想得太出神了,以至于没有听到肖萌萌在对他说话。张宁被她拐了一肘,"想什么哪,跟你说话呢!"
  张宁哦了一声,笑。"你表哥,看上去好象很有本事的样子啊。"
  肖萌萌很得意。"那还用说!"
  苏杭确实很本事,阅历也很丰富。大学毕业前他就和几个有相同背景的哥们儿铺好了路,这十年来他走过私,倒过货,当过煤矿老板,而最让肖萌萌佩服的是,他干的每一样明明都与国法有所抵触却至今未曾翻过船!对于危险苏杭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总能从相关人士的片言只语中敏锐捕捉到上面打击的风向而迅速撤退。北京城里的高干子弟多了海去了,靠着爹妈的特权做生意的,也不是少数,但有几个能在一行里最赚钱的时候撒手不干说走就走的?
  "这么精彩,那他现在只开一家娱乐公司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安全嘛。又合法,"肖萌萌叹:"主要是宽舅舅的心……"为了钱铤而走险继而把全家都折进去的事儿在政坛上太常见。反正苏杭钱也赚够了,不如和谐地开一家娱乐公司,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搞点小事业顺带还享受人生——
  真的,除了这一行,还有哪个行业能接触到这么多的帅哥美女?
  "他现在在圈子里受欢迎着呢。那些小明星,见了他都苏总苏总地,巴不得让他捧……"说到这里,肖萌萌忽然警觉了。立马扫张宁一眼,凶巴巴地道:"张宁!我话说在前头,你跟着苏杭是做正经事的,男女关系可要摆正啊!别以为我出国了就管不着你了,要是有什么风声传到我耳朵里,我可不饶你!"
  若是平常,肖萌萌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又会让两人闹出极大的不愉快,但今天张宁大概是心情太好了,所以他没和她计较,只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真巧。我也正想和你说这话呢,你在国外,男女关系可给我摆正了!"
  肖萌萌噗地一笑,顺手捶了他一记,重又把他挽住。

  到了周一,张宁就往苏杭的公司去了,肖萌萌反正没什么事儿,也跟着一起。
  "来啦?"苏杭豪爽地迎出来。他西装扔在沙发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高高挽着露出褐色的皮肤。
  张宁笑了一下:"苏总。"
  他以为他又要跟他握手,却不想对方朗朗笑着,打量了一下他西装革履的穿着,"很精神啊。"这么满意地评价了一句,便象对待小兄弟似的把他的肩一搂一拍,"来,进去坐!"带进了办公室。
  苏杭的办公室很大,采光很好,趁着他让秘书送喝的进来,肖萌萌打量着内部装修,调侃说:"哟,表哥。近来你很发财吧,瞧这办公室装的,够豪华的啊。"
  苏杭笑道:"大律师,以后等你开了业,我在国瑞那边给你装一层律师楼,比这儿更大更好,算是贺你开业,怎么样?"
  肖萌萌大咧咧道:"那感情好。不过到时候,天知道会不会留在北京发展……"
  苏杭正从抽屉里找那份合同,闻言头一抬,有些微错愕。"为什么?"
  肖萌萌瞅了张宁一眼,嘴一动似是想吐槽,却终于还是忍住了,只一摆头,叹口气说:"唉,别提了!"一看这情形苏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哦了一声,说:"这事儿,可以从长计议的嘛。"说着,笑了笑,把那合同摆上桌来。
  "来,张宁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提出来,我们斟酌着办。"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大约是因为肖萌萌的关系,合同上的条件格外优厚,福利待遇什么的也很好,就算是以肖萌萌这未来大律师的专业眼光来看也看不出里面对张宁有什么隐藏的限制。
  两个人仔细地阅读完,苏杭微笑着问:"怎么样?还有哪里想要修改的吗?尽管提。"
  张宁笑了一下,没好意思真提。
  他本来一直都打算以后回重庆发展的,毕竟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需要他赡养。也不是没考虑过接他们上来,但一来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在那边,二来北京的气候实在不能让他们适应。大二的假期张宁妈妈来过一次,刚到两天就开始狂流鼻血,原因是空气太干,不如家乡水气湿润。
  他答应过肖萌萌要在北京留到她毕业,虽然这份为期三年的合同让他比预计的要多留一年,但真把这一点提出来的话,似乎有点不合适吧?他是肖萌萌的男朋友,但并不想因为这一点就搞特殊化,所以他只在心头踯躅了片刻便作出决定,很诚恳地道:"没有问题。这些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苏杭笑起来。
  "是吗。那就好……"他笑着递过来一支笔,当时张宁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为这份合同付出极大的代价。而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笑着把笔接了过来,低下头端端正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是伪更,把在单位敲好的一部分传上来而已。
第 5 章
  苏杭这家亿星公司,和传统意义上的娱乐文化公司有所不同。
  它不造星,只转手一些明星的二手货,刘德华的拖鞋蔡依林的舞衣之类。除了这种针对忠诚粉线的,某些专门贩卖明星服饰的专卖店也在他们这里拿货——明星前面若加上了大牌二字,就必须得注意到形象问题了。再高档再名牌再好看的衣服,穿了多次也会被人笑的。但全都留着一来未免太浪费,二来家里也不放下,倒不如卖出来,风头也出了,银子也有了,多划算。
  "其实我们跟一般的贸易公司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接货发货。"说到这里苏杭想了想,又笑着改口。"当然,硬要说区别,其实也有。我们至少要比他们多做一个功课,就是……看电视,尤其偶像剧。"
  偶像剧……张宁错愕。
  他对偶像剧的概念只停留在《流星花园》、《命中注定我爱你》之类的片子上,印象中那好象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才看的吧,连肖萌萌这种稍为有点阅历的女生都不大怎么入眼了,不能想象苏杭这样的男人居然会看那种东东。
  "很意外?"苏杭象是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笑。
  "打个比方,一个很火的偶像剧,女主角有一个护身符。这个护身符作为重要道具贯穿全剧,多次在紧要场合出现……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很多该剧的粉丝都希望也有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张宁本就聪明,立刻一点就通。
  "就象《流星花园》里的那条项链是吗?"记得当初那玩意儿确实很火,他那初恋女朋友过生日,点名要的礼物就是那个。
  "对。别小看这种小饰品,抢在前面,照样也能大赚一笔。"
  肖萌萌插了一句:"表哥眼光精着呢,张宁你可要好好跟他学。"
  张宁笑了一下,他虽然没明白表示出来,但看着苏杭的时候眼里确实带着股服气的神情。这让苏杭打心眼里儿觉得很舒服,微微笑道:"放心,都不是外人,我绝对不会藏私的。"

  上班没几天,肖萌萌开学的时间就到了。
  她走的那天张宁和苏杭都到机场送行。因为肖萌萌有点感冒,怕她晕机,张宁就给她买药去了,趁着这个机会肖萌萌拉着苏杭正色道:"表哥,我可把张宁交给你了啊。"
  苏杭被她那郑重的托付神情给弄得笑起来,戏谑道:"放心吧大小姐。我保证把他调教成一个青年才俊企业精英,不会给你丢脸的。"
  肖萌萌噗地一笑,说:"那当然最好。不过最关键的是,你得看着他!娱乐圈里狐狸精多呢,可别让他被别人拐跑了!"
  苏杭大笑,笑着便忍不住侧脸往张宁那边看过去——那正被他们谈论的年轻人买好了药正往这边走来。他穿一套深色西装,年轻、俊秀,身形修长。熙熙攘攘的人群完全不能把他同化,反而衬得他鹤立鸡群与众不同……苏杭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奇异的神情,他说:"放心吧萌萌,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有了苏杭的保证,肖萌萌就放心地走了。而张宁,也正式开始了他社会新鲜人的生活。
  不得不说苏杭的确是把他当成副手在培养,但凡有交际应酬开会谈判乃至吃喝玩乐,都会带着他出席。对于这一点张宁也很清楚,所以虽然他并不习惯这种夜夜笙歌的生活,但也努力地在让自己尽力配合着。
  就好比今晚,今晚的活动是招呼一位香港过来的王导。
  王导名气很大,同许多港星都有很好的交情。苏杭跟他的私交也很深,每次去港或对方上京,总要互相招待以尽地主之谊。
  因为对方颇好风流且荤素不忌,贵宾间里便不止有漂亮的小姐,还有几位正当红的少爷。莺莺燕燕坐满一堂,杂夹着歌声笑声划拳声,好不热闹。
  张宁垂着眼,脸上维持着一个淡淡的微笑,手上也向征性地拿了一杯酒慢慢抿着。跟着苏杭的这段时间,他见识了不少北京城的高档场所。吃的喝的,往往一掷千金。是,这种生活确实很满足年轻人对上流社会的憧憬和想象,可是天天这么着,他也觉得挺没趣的。
  他跟大多数上班族一样,只想把工作定在朝九晚五的八个小时之中,下了班,就希望那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并不想用来应酬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不喜欢的人。
  斜对面的王导正左搂右抱,肥嘟嘟的脸上带着□——张宁对于此人的印象很糟糕。以前看娱乐新闻就知道这位王导是出了名的花心风流鬼,上过他片子的女明星几乎个个都跟他传过绯闻。今日一见其人,果然是标准的色鬼样。尤其刚才初见面,他看到自己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对着苏杭挤了下眼睛……虽然苏杭干咳着,很快就为他俩做了介绍解除了他的误会,但正所谓淫者见淫,张宁实在是很难把已生成的坏印象再纠正过来。
  低下头,偷看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这么好精神。
  张宁借着酒杯的掩饰悄悄地打了个呵欠。这段时间应酬太多,每晚爬上床时几乎都已是下半夜,而早上还得赶九点上班打卡……以前他还真不知道,原来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也是这么的累啊。
  张宁不知道他偷看表和打呵欠的那点小动作都已落到苏杭眼里去了,所以等到他抬起眼来和苏杭的视线碰个正着时,顿时就被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弄了个大红脸。
  苏杭瞅着他笑了一下,隔着中间的小姐把头偏过来:"怎么?困了?"
  "没有。"张宁连忙否认,挺挺背,振作一下精神。
  苏杭笑笑,象在笑他口不对心。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转,便回头坐直了,笑着同王导说:"我看今晚就先喝到这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再喝下去你的春宵就泡汤了……"
  王导大笑,使劲搂了搂怀里的两个美人,眼神很是淫邪。
  苏杭知道他没有异议,便笑着回脸,冲张宁微抬了一下下巴。跟了他这么多天张宁自然也已懂得该怎么做,大喜,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出去把今晚的帐结了。
  刚把车子开到门口,就看到苏杭他们一群人也从里面出来了。王导今晚显然很尽兴,被夜风一吹便显出一点醺然的醉意,两条短短粗粗的胳膊一边搭着一个,还不停手地摸呀摸捏呀捏。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搞双飞?也不怕精尽人亡!
  张宁在心里狠狠腹诽了一下王导,脸上却是丝毫不露。
  一番熙攘,终于把那尊大佛连同两位小姐送回了酒店,目送那三人进到大厅,张宁忍不住,放松地吁出一口长气。
  一吁完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忘了形,果然,苏杭正笑看着他。一刹那张宁别提有多窘了,苏杭倒是不以为意,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呀,还是太嫩了……"
  这一点张宁是承认的,毕竟他才出社会,要练到深藏不露不动声色也有个过程嘛。
  苏杭停了下,象是忽然一下兴致变得很高,挥了下手,兴致勃勃地说:"走,开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张宁说:"啊?"还不能回家睡觉?
  苏杭象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笑了,忽然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肩膀,亲昵地道:"放心吧,带你去的那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第 6 章
  VIP桑拿浴室。宽敞明亮的大房间,轻柔的音乐和幽幽暗香萦绕其间。
  两张按摩床上雪白的床单掸得一丝不乱,干净、整齐。房间一角,有镶着暗花玻璃的淋浴间以及石块砌成的桑拿小屋,内中热浪翻滚,雾气氤氲。
  张宁脸色绯红,被热气蒸的。
  他现在全身上下就腰间裹了条柔软的浴巾,高温刺激下汗出如浆。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汗水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他头发已经湿了,热雾中就越发显得发色黑亮而唇色嫣红。但他本人对这一点并不自知,只急促地呼吸着,努力平息着那种心跳气短的感觉。
  听着他的喘息,雾气朦胧中斜对面苏杭的脸色几乎看不清楚,好半天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略略带着点笑意传过来。
  "怎么?这才五分钟,就不行啦?"
  "太,太闷了……"费力地这样说着,觉得再待下去就要窒息的张宁终于忍不住夺门而逃。"我先出去……"
  小石屋外完全与里面是两个天地,清凉多了,张宁靠着淋浴间的玻璃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形容很有点狼狈。
  真是。明明都说是种享受的,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受不了。看来还是没有那种命啊。
  因为太口渴的缘故,他端着杯子一口气灌了两杯水。苏杭紧了紧腰间的浴巾,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来。
  张宁身体的线条很好,很流畅。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但皮肤却紧绷光滑,尤其现在他出了一身的汗,灯光下看来亮晶晶的,仿佛涂了一层蜂蜜,非常非常的诱人。
  苏杭不动声色地把这美景尽收眼底,笑了一下,揶揄说:"张宁,年纪轻轻的,体力这么差怎么行啊?"
  他脸上笑得有点儿暧昧,话说得也很暧昧。张宁一怔,立刻就领悟到他那种双关之意,脸上微微一窘。
  他猜苏杭是担心自己妹妹往后的性福吧?……瞎担心,他和肖萌萌的那个生活,和谐得很。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也不敢大大咧咧说出来的,所以只默不作声地瞅了苏杭一眼,末了,垂首一笑。
  苏杭早就发现张宁有这么个习惯:但凡有什么不好答的问题,他总是腼腆地笑一下,一笑置之。
  他和肖萌萌应该已经有亲密关系了吧,脸皮却还是这么的薄,仿佛始终还是个小处男似的,有意思。
  莫名地微笑了一下,苏杭教他:"冲个冷水澡就再进来蒸会儿,对心脏有好处。"
  "哦……"
  虽然也是觉得在湿蒸房里待久了呼吸会很紧迫,但那种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尽情张开吐出平时压抑在皮肤里垃圾的感觉又委实很好。张宁蒸了冲,冲了泡,泡完趴在按摩床上时,舒适得都几乎要睡过去了。
  苏杭很体贴。"想睡就睡吧,这里可以过夜的。"
  张宁嗯一声,半眯着眼睛,确实也想这么昏昏然地睡过去。可是,当按摩师手上一使力,一下子就把他给捏清醒了。
  按摩总是带着一点痛楚的。因为觉得叫出来的话会很丢脸,所以张宁尽可能地忍耐着,只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从鼻间发出几声隐隐地闷哼。
  苏杭大概是享受惯了的人,对于这种力道似乎也有了适应的能力。看他默不作声地闭着眼睛,象是在养神,又象是已经睡着,张宁有样学样,也试着闭上眼睛,尽量忽略掉那种微痛的感觉,任思绪慢慢地沉淀下去……

  墙上时钟不快不慢地嘀嘀嗒嗒,苏杭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张按摩床隔得不是很远,他一睁眼就能很清楚地看到张宁的睡相。
  因为趴着睡觉的缘故,心脏受到压迫,张宁不自觉地微张着嘴,那姿势看上去很带着几分孩子气。
  此刻苏杭的眼光很肆无忌惮,眸色带着点奇异地深沉。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看着张宁时才能不用多做掩饰。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两位按摩师都能领会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服务还没完,但客人困了,想睡了。于是很轻地说了句'两位请好好休息',带了工具礼貌地退出门去,临走时还体贴地关上太过明亮的大灯,只留下两盏壁灯,发出昏暗暧昧的光线。

  张宁睡得很好,很熟。
  他欠下的瞌睡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在美美地做了个桑拿之后再放松地倦睡过去,更觉得特别好睡,整个人懒洋洋地象是沉溺在黑甜乡里,不思动弹。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做了个逼真而混乱的梦。
  ——他梦到了肖萌萌。
  一定是肖萌萌。虽然梦里的人面目模糊到根本看不清轮廓,但跟他接吻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呢?甚至在梦里她也是一贯的任性和霸道,捧着他的脸用力亲吻……嗯,该说她是热情如火吗?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张宁的身体还沉浸在晨起的慵懒睡意中,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昨晚是睡在哪里。
  "醒啦?"头顶传来一个特别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吓了张宁一跳。
  "……哦!"他一下子清醒了,立马翻身坐起。
  他的顶头上司——苏杭,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床沿,从容地扣手腕处的袖扣。
  张宁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衣冠不整。不,他根本就没着衣冠,根本就是半裸……狼狈地拉紧了腰间早已松掉的浴巾,"我也去换衣服……"
  苏杭笑了笑,象是也知道他的不自在。在他身后略略提高一点声音:"浴室里有一次性的牙膏牙刷。"
  张宁随口应着,钻进浴室。先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一下,然后一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他愣住了。
  他的嘴……有点儿肿……就象是被什么用力啃过的样子。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张宁忽然想起那个逼真的梦来了。难道那不是梦,而是半梦半醒间,真有其事吗?
  他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因为联想到了某种可能而眼光迅速地往外一瞥,暗暗心惊。
  如果……
  真的是……
  那……
  "张宁好了吗?再晚一点就是上班高峰期了,会塞车哦。"
  外间男人提高的声音既洪亮又磊落,传到张宁耳朵里,顿时让所有的怀疑都动摇起来。
  按说人若做了亏心事,多少都会有点心虚吧?所以,应该是自己太多心了?这念头一生再看镜子里,便觉得自己的嘴似乎也并不是肿得很厉害,先前那种感觉,说不定只是一时错觉而已。
  于是张宁迅速地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大声应着'来了',便赶紧洗漱了一番走了出去。

  虽然是喧嚣的大都市,但早晨的空气也还是特别的清凉。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张宁发动了车子,先送苏杭回去换衣服。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吧?昨晚睡得好吗?"
  张宁笑了一下,"还行。"
  苏杭这一问,让他又想起那件事来了。他尽量忽视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和疑虑,反问道:"苏哥你呢?"
  苏杭嗐一声:"我几乎一晚都没睡。"说着,拧拧自己的鼻梁,象是有些疲倦似的。
  "有心事?"
  苏杭一笑,没作声。
  张宁没有再问下去。他虽然初入社会,也知道下属要有下属的分寸,探寻老板的内心世界,太不明智了。
  好在苏杭看来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停了停,转到日程安排上。"对了,今天晚上王导在富丽华那边订了位回请我们,就不要安排其他活动了。"
  "……"看张宁的表情,象是有点为难。
  "苏哥,如果不是业务上的应酬,我今晚能不能不去?"
  "嗯?你有事?"
  "有个同学要回老家了,约好了今晚给他饯行……"
  "哦……"
  长安不易居。并不是每个人都象张宁这么幸运,一毕业就能混得这么好的。
  尤其现在这个大环境,毕业就等同于失业。张宁这位同学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了,高不成低不就,实在混不下去了才决定还是回老家。
  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在一品居订了一桌,因为都知道这一别之后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于是喝酒、祝福,互相间也很说了一些感性的话。只是喝到后来,就终于忍不住,开始发起牢骚来。
  念书时再多的豪情壮志,最后也还是要屈服于现实。他们并没有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普通的小白领而已。每天被老板呼来喝去,拿一份饿不死的薪水,开销大,存钱买房是妄想……
  "说起来,还是张宁混得好些啊。房子车子都有了……"
  张宁很尴尬。"只是公司配的……"
  可是这时候这样的解释大家根本听不进去。长吁短叹地,"我要是也是个帅哥就好了。别说追大小姐,傍个富婆也行嘛……"
  "女人也不是好伺候的,你看肖萌萌那脾气……"
  "张宁你其实受了不少气吧?"
  "……"
  朋友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恃熟而骄,不管你下不下得来台,什么话都问得出口。
  这并不一场愉快的朋友聚会,所以到后来张宁也沉默了,只不做声地喝酒。并不是想要借酒浇愁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轻微的失望……
  回去的时候他把车子开得比平常要慢。开了窗,也拉松了领带,让夜风轻轻地吹进来。
  如果不是那个电话,那张宁今晚的心情铁定会这么低落下去,但铃声一响,他也只能暂时忽略自己的心情,先接电话。
  手机摸出来之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在响,听声音,竟象是从座位下面传来的。
  张宁把车靠边摸了半天才摸出来,颜色款式都很熟悉,苏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掉他车上了。
  铃声已经停了,翻开一看,有十一个未接来电。张宁其实有想过等上班时再还给他,但转念一想,今天才周末呢,万一有急事怎么办?送过去的话,富丽华肯定不能去,去了恐怕就走不了,不跟着喝到三更半夜是脱不了身的。不如送到苏杭家里去,反正现在距离他家也不是太远。
  考虑到这个时间苏杭很有可能还在外面潇洒,而手机这种藏着私人信息的东西也不敢大意地交到小区保安手上。所以张宁把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要等很久的觉悟,不过,到底年轻,又喝了点酒,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张宁打着呵欠下车来抬头看了一下。苏杭家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宁正考虑着这个时候上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忽然看见小径那一头,蹒跚着过来了一个年轻男孩。
  那男孩走得很慢,低着头,弯着腰,两条腿微微晃着,仿佛很痛苦似的,连路都走不太稳。张宁看他的样子,简直象下一步就要跌下去——事实上他果然是跌下去了,他在张宁的车上扶了一把想稳住,结果却失了力咚地一声整个人摔下去,不知道又牵扯到了哪里,他啊地一声痛呼,听声音简直象要马上就哭出来。
  张宁几步赶上去,扶他。"喂,你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其实也不打算学雷锋,但是人家在他面前摔倒了,无论如何总不能视而不见。
  那男孩抬起眼来,虽然月光下是惨白的脸色,但却是不可否认的漂亮长相。张宁怔了一下,那男孩却很快又把脸低下去了,抖抖索索地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谢谢不用。……有人来接我。"
  果然就有个戴眼镜的跑过来了。
  "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出来……"忽然看到有外人在,立刻就住了口。
  张宁打量了他两眼,说:"你朋友好象很不舒服,你最好送他去医院看下。"
  "好的好的,谢谢啊。"那人陪笑着,扶了那男孩走了。因为小区里很安静,所以隔了老远张宁还能听到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怎么搞成这样……?!"
  "……妈的,他变态……"
  "那事儿呢?他到底答应了没有?"
  "老子都被他玩成这样了,你还只惦着那事!"
  "是是是,不过,不也是为了你的发展前途吗……"
  月光下那两个背影转了个弯,看不到了。张宁慢慢回头,若有所思似的,看着苏杭家亮着灯光的窗口,忽然间心生惧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有发奋,昨晚是意外,小电忽然连不上网了..
第 7 章
  同其他公司相比,亿星的员工不可谓不幸福。
  因为行业的关系,亿星的工作制度非常宽松。别的公司,职员上班挂QQ和MSN都要偷偷摸摸,而他们,不但可以在上班时间名正言顺地上网,还可以随时抬起头看看电视,对着某个明星评头论足,甚至大发花痴。
  此刻正是午休时间,大家捧着便当边吃边轻松地聊着天,偶尔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瞄两眼电视。
  中午这会儿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剧,最多的就是广告。在一个感冒药之后,轻快的音乐传出来——
  "唔,快看!我现在就是迷他!"
  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都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很短的奶茶广告,创意其实很普通:游乐场,嘟着嘴等迟到男友的娇俏小MM,然后一瓶**奶茶从后面递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笑得一脸灿烂的英俊少年……好吧,如果不是这广告的男女主角选得实在不错,就凭这情节内容,简直可以唾弃为恶俗的。
  有同事啧啧赞叹。"徐小放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是上次选秀出来的吧?你看他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呢。我看他会红。"
  "他现在已经算红了,昨天报纸上不是还说他马上要拍王导的电影了么……"
  "那搞不好以后我们也会卖他的衣服吧……"
  张宁没有加入入卦讨论,只留神地,多盯了屏幕两眼。
  现在的广告流行密集轰炸,同一内容会反复播放好几遍,跟填鸭似的,非要观众记住不可。于是屏幕上的MM恼了三次笑了三次,一对小情人头碰着头,甜甜蜜蜜地也依偎了三次。
  张宁盯着那笑得有点羞涩的少年。他想反差太大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跟那一晚脸色惨白的模样完全就象是两个人呢。
  大概是他看得有点入神的缘故,旁人也注意到了,看看电视又看看他,忽然象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叫起来。
  "哎,你们觉不觉得,徐小放和张宁有点象。"
  这话一说出来张宁的脸色就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大家盯着他,把两人对比了一番,有人说:"你说反了吧。应该是张宁象徐小放才对。什么时候听说明星象哪个普通人的。"
  "其实以张宁的条件进军娱乐圈完全是可以的啊。"这样笑着的同事戳了张宁一下,玩笑着说:"叫老板捧你啊。"
  大家都笑了,起哄着说些'红了要给我们签名啊'之类的玩笑话。张宁仿佛有点难堪,"别胡说八道了。"奋力地斥了一句,埋头吃饭。
  他一向随和,虽然也没人认为这样就会得罪他,但到底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大家知趣地没有再扭着他不放,只嘻嘻哈哈地,又把话题扯到其他事上去了。
  其实张宁心头是有点儿乱的。
  那天之后,他也旁敲侧击地从肖萌萌那儿套过一些话。
  肖萌萌很敏感,她清楚地知道张宁基本上是不爱说人闲话的,对他人的私生活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可是忽然间会关心起苏杭的感情生活,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这就难免有点令人起疑。所以套到最后,反而变成了肖萌萌盘问张宁。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
  不是张宁经不起套。也许是因为他和肖萌萌是亲密的恋人,所以并没打算保留什么秘密。张宁犹豫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说了。
  当然他的说法是很保留很含蓄的,并不象某些长舌妇说八卦说得详详细细还要加上自己的观感。他只是说:"他私生活……好象不怎么检点……"
  肖萌萌等了一会儿没见下文。"完了?"
  "嗯。"
  听声音肖萌萌象是松了口气。
  "切,我以为什么呢……"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会儿,她也多少有点明白张宁目前在困扰些什么。
  以她对张宁的了解,她晓得自己这个男友其实是有些单纯的,为人也比较正直。但偏偏娱乐圈又是个很滥很杂的地方,其中某些怪现状,他可能会觉得不能适应吧。
  说起来肖萌萌也挺矛盾。她一方面希望张宁能成长为象苏杭那样的成熟男人独挡一面,一方面又希望他能保持住现在的纯朴本色不要变得太精太滑。所以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宽慰宽慰张宁,就把那'潜规则嘛,你也知道''其实只是各取所需,你别想得太严重'之类的话拿来开解了一番。末了她又特别郑重地叮咛了一下:"表哥的私生活我们反正管不到,张宁,你千万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他啊。"
  张宁微微恍了一下。
  他不好跟肖萌萌说,自那晚之后他心中就有一个很模糊的猜测,也可以说是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具体描述,但却非常不好,以至于现在苏杭若是跟他稍微亲近一点他就满心不自在……

  吃过了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闲睱时光。
  喜好逛街的女职员们三三两两的都趁此机会跑去了附近的商场,男的呢,上网的上网,玩手机的玩手机。张宁关了会议室的门,打算眯一会儿。
  这两天他感冒了,头有点昏沉沉的。幸好苏杭这几天去了香港,晚上没了应酬,不然以他这种状态,怎么参加。
  会议室里的真皮沙发很大,张宁一只手横搁在额头上,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儿,渐渐就睡意朦胧起来。
  半梦半醒间渐渐听到门外走廊上有清脆的高跟声响,似乎是哪个女同事经过。本来也没有在意的,却在听到她叫了一声苏总之后微微惊了一下,模糊地想着苏杭提前回来了吗?然后果然就听到苏杭的声音响起来。
  "张宁呢?出去吃饭了?"
  "咦?没有吧。刚才还见着他呢。"
  苏杭象是哦了一声,高跟鞋就又响起来,声音却渐渐远了。
  按理说张宁此刻应该出个声的,'苏总我在这儿',或者说自己主动走出去,笑容可掬地问老板有什么吩咐,这才是比较正确的下属态度。
  但张宁现在不想出声。
  他也是个人,也有想偷懒的时候。身体的倦怠让他动也不想动,连眼睛都不想睁。心想反正还没到上班时间,作为员工,他有休息的权利。
  似乎也没过多久,他正想再培养一会儿睡觉的情绪,忽然听到门锁轻微地响动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第 8 章
  张宁没有动。他不想动。
  不管进来的人是谁,看到有人睡在这儿都应该有不打扰他人休息的自觉吧。拿完了要拿的东西,自然就会悄悄退出去的。所以他闭着眼睛养神,可是,很奇怪,屋子里一直很安静,并没有那人蹑手蹑足进来拿东西后再出去的细微动静。张宁有点儿诧异,正想睁开眼看看时,忽然听到嗒地一声轻响,门被下锁了。
  这声音很轻微,但已足以让张宁心中一凛,整个人顿时生出一种微妙的……警觉。
  对,是警觉。就象是身体内部预感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突然意识到了进来的是谁——
  苏杭。当然是苏杭。
  本来张宁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睁开眼睛看他要干什么,好吧,如果这会儿他真的表现出他是清醒的话,那么以后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了。但是……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怪,恰恰会在一些很紧要的时候忽然延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其他念头。
  那张宁在决定睁眼前的那一刹那骤然想到了什么呢?
  他想到了王阳明最有名的一句名言:我看花,花在;我不看花,花不在。
  这话一直以来就是唯心主义的代表,是被信奉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大大批判的。他会突然想起来自然并不是忽然就有了思考哲学的心,而是电光火石间他很想弄明白一件事:
  在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苏杭,到底会对他做什么事?

  要说,这个疑问在张宁心底已经缠绕很久了。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才迅速作出决定,决定要豁出去验证一下那种困扰了自己很久的感觉,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确有其事!

  也许大家都曾有这样的体会吧:如果身体的某一种感官知觉暂时失去功能,那么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更加灵敏。比如闭着眼睛时凝神细听,往往就会比平常听到更细微的声音。
  张宁此刻的情形就是如此。
  那刻意放轻却越来越近的脚步,行动间布料的轻微摩擦以及明显经过控制的呼吸……非但这些声音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连嗅觉和知觉似乎都突飞猛进了,不但能敏感地闻到苏杭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剃须水的味道,甚至也能感觉到凝注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极其强烈的视线。
  这种种的感知加起来,就形成了有实体的三个字:压迫感。
  没错,是压迫感。所以张宁的心都提起来了。
  苏杭离他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他几乎有些透不过气,觉得如果不是一只手搭在脸上几乎挡住了眼睛的话,那苏杭说不定能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颤抖。
  唇上忽然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张宁一僵,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苏杭的姆指。

  很显然,用手指摩梭对方嘴唇的这种动作,很亲密,也很暧昧,绝对不是一个上司应该做的。
  张宁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有些事情,也许不去证实会好一点。不是有很多人都说难得糊涂吗?
  可是来不及了,就在他决定要放弃这个愚蠢的试验时,他先前那一僵已经暴露了他装睡的秘密。苏杭的手跟着一顿,然后眼中有精光一闪,脸就毫不犹豫地压下去了。

  张宁大惊。
  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就挣扎起来,但苏杭居高临下地把他压住了。他狠狠地亲了他一口,动作迅猛、利落而且果断,然后才放松了力道,顺势让张宁把他推开。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但张宁半坐在沙发上却完全静不下来,整间会议室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和苏杭对视。说是对视,不如说是他瞪着苏杭,而苏杭好整以暇地轻笑以对。
  这态度把张宁激怒了。这人怎么就一点儿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呢?
  他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你——"却不知道接下去要斥责他什么才好,只把脸涨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女朋友就没和其他人接过吻,更何况男人!他从心底里反感刚才那个差不多是被强迫的吻,那种异常鲜明的触感甚至直到此刻都还停留在嘴唇上。他恨恨地用力抹去,眼里分明流露出羞恼气愤的神情。
  这本已是很明显的抗拒,但苏杭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早就知道张宁是百分之百的直男,如今这种反应,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对于张宁,他已经忍了很久,既然此刻那层纸已被捅开,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更好些。
  于是苏杭把脸色整了一整,用他生平最有磁性和诱惑性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张宁,做我情人吧。"
  张宁瞪着他,眼神骇异。他发誓他这一生都没听到过如此荒谬绝伦的提议。
  因为长得太漂亮的缘故,他不是没被同性求爱过。但通常只在告白的部分就被他委婉地拒绝掉,而对方确认他的性向后也会很知趣地再不来纠缠。他不明白苏杭怎么能撬肖萌萌的墙角撬得如此理直气壮全无一点亏心。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张宁更震惊了。
  第一次?那不是和苏杭喝咖啡的那一次?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为什么他会隐藏得这么好?
  苏杭盯着他笑了一下,循循善诱。"你好好考虑,萌萌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还是能给你。"
  张宁气得笑起来了。"是吗?你能生孩子?"
  苏杭没想到他会这么抢白一句,显得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很老实……没想到也能这么牙尖嘴利。"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显然有了些延伸的想法,忍不住暧昧地舔了舔嘴,似在回味。
  都是男人,张宁哪能不清楚他脑子里这会儿在想些什么,所以他愤怒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呵。
  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对于苏杭来说明显不具杀伤力,反倒让他微笑。
  "张宁,要好好考虑噢。"说完,施施然地出去了。
  张宁气懵了,满脑袋转的都是他要告诉萌萌,一定要告诉萌萌……象小孩子被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状似的。
  可是,真的要告诉萌萌吗?
  等到完全冷静下来张宁自己都把这种做法给否决了。
  首先他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被同性轻薄这种丢脸的事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再者肖萌萌也不见得会相信。好,就算她相信,那她又能怎么做?在电话里同苏杭吵一架?……让女朋友为自己出头……这也太窝囊了。
  张宁考虑了很久,觉得这件事除了自己郁闷地消化掉不能告诉任何人。另外,以后再面对苏杭时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想到自己先前居然敢懵懵懂懂地脱光了跟他一起去洗桑拿,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棒槌……

  接下来的日子张宁过得很小心。
  真的很小心。
  交到他手里的工作他努力完成得毫无纰漏,开会时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出去应酬时虽然也喝酒,但尽量控制着不饮过头。总之一句话,就是不给苏杭任何可乘之机。
  他甚至希望那些以身谋上位的小明星们能再蜂涌一些,分散掉苏杭的注意力,只要别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就可以了。
  可是事与愿违,时间流逝,苏杭看他的眼神已越来越直接,也越来越深沉。
  张宁防他显然让他很不爽。他似笑非笑地同他说,"张宁,我要真想对你动什么手脚的话,你信不信,你是避不过的。"
  听了这话,张宁脸都灰了。
  当然他信。
  苏杭身为他的老板,若真的要鸡蛋里挑骨头实在是有太多的机会,他忍着没出手,也只不过是在等自己心甘情愿而已。
  张宁硬着头皮道:"我和萌萌一样……都当你是大哥,很尊敬你。"
  苏杭断然:"我不要你的尊敬。"
  他懂张宁的意思。不外乎是要他发乎情,止乎礼。可是怎么可能,他苏杭从来就不是那种肯委屈自己的人。
  他盯着张宁,眼神火辣而肆无忌惮,充满了强大的压迫感……张宁被他这样如鹰似虎地盯着,头皮一阵发麻。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在苏杭手底下继续工作,他应该要辞职了!

  ——说到辞职,张宁深知有两点难处。
  第一,他签下的合同时效是三年,违约的话是要赔大笔金额的。苏杭有这合同在手,不见得肯放他走。
  第二,肖萌萌那里不好交待。她个性强又很好面子,当初是她牵的线搭的桥,现在贸然辞职若不给她一个足够好的理由,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要跟萌萌说吗,说你表哥对我动手动脚?……即使只是这么一想张宁也忍不住立刻唾弃这种想法。
  他也是个男人,要面子的。这种丢脸的事怎么能说出去,还是告诉自己的女朋友?
  果然,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张宁一提起辞职,肖萌萌就不高兴了。说怎么了啊,表哥这里待遇这么好你还要走,你去外面打听一下,现在应届生找个工作有多难。要不是我的面子,你进得去这公司吗?还不知足……
  不得不说肖萌萌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盛气凌人,有时简直让张宁无法忍受。他忍着气解释说不是这样。现在同事们对他有点看法,总觉得他是靠女人的关系进来的,象小白脸……肖萌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你管那些神经病去死啊!嫉妒!别人说什么你别听就好了……
  两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那一晚张宁睡不着,事实上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轻松地入睡过了。
  他觉得他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想想他未来的人生方向到底朝向哪一边?他的工作、以及他和肖萌萌的关系,到底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如果继续下去,又会让他走向不可知的哪一个方向?
  这些问题都不是在短时间内能想通的问题,所以它们困扰了张宁很久很久也一直没想出个应对的办法出来。直到这一天,在他进入闸门就要踏上飞机舷梯的时候,张宁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了:还等什么?机不可失,就是现在!
第 9 章
  躺在小宾馆的床上,张宁睡不着。
  做出这样大胆鲁莽的事情来,老实说他自己也有些惴惴不安。这简直不象是他张宁会做的事啊。
  正因为他自己都想不到,所以肖萌萌和苏杭那边,应该也不会怀疑吧。

  失踪,能让他成功地离开公司又不受到任何法律追究,虽然不可避免地要和肖萌萌断掉,但内心深处,似乎并不觉得很可惜,反而有种'断就断吧'如释重负般的念头。
  他和肖萌萌断断续续地交往已经有三年了。
  他知道肖萌萌不是不爱他,也许正是因为爱,所以总想凌驾于他之上管着他,张宁跟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她都要盘问半天,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这样。
  其实一直以来肖萌萌并没有过多地掩饰自己性格上的缺点,她刚开始的时候就是那样。只是那时他新鲜,觉得是吃醋的一种表现,是以还能笑着容忍。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事情都表明肖萌萌不是良配,有时候她那高傲蛮横的态度让他既心冷又心伤,在这样的情况他若还能长久保持着当初对她的爱,那他也太伟大了。
  以张宁想来肖萌萌对他的失踪应该不会挂心太久。如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那她也只好死心,然后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开展一段恋情。而至于苏杭……张宁眉头一皱,不太想想起这人。
  他以前对于同性恋的观感是无可无不可的,既不特别厌恶,也不特别同情。因为那几个同性追求者都比较知趣的缘故,所以他也没觉得这是种困扰。他想为什么苏杭不能知趣一点,把对他的喜欢升华成妹夫的爱护,永远也不说出来然后大家和平共处呢?
  翻了个身,张宁想算了,不想了。虽说莽撞,但反正他也跑出来了不是吗。家里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回去的,只好在成都先落脚下来。明天,就先出去看看有什么招聘的,先找个工作做着,然后就近租间房子,说不定这边的发展更适合他呢……
  张宁还不知道,就在他安乐地盘算着以后要怎么怎么的时候,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场失踪戏,已经在肖萌萌那边曝光了。

  怎么曝光的呢?真是说出来信都不会信。因为实在是太狗血了。
  肖萌萌,居然托人监听,张宁家里的电话!

  在事发多日之后,张妈妈带一点烦恼地向她最好的朋友讲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讲到这一段时,那位朋友当场就听呆啦,张着嘴惊叹说:"天!道法这么大的媳妇你也敢要啊?"
  的确。张宁一家想破头都不会想到,肖萌萌,或者说苏杭,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么大的本事!

  让我们从头说起。

  张宁失踪的消息刚传过去的时候,苏杭其实也担心过。给张妈妈打电话时,他真的以为张宁遇到了什么不可测的意外,心头咯噔一下,那份安慰和担忧,确确实实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后来,完全冷静下来后,他越想就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就象肖萌萌会反思是不是把张宁管得太严了一样,苏杭也反思了一下。
  张宁烦他、防他、想避开他,他不是不知道。然后这么巧在这当口儿忽然失了踪,莫非这是一个蹩脚的金蝉脱壳之计吗?
  因为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所以他技巧性地暗示了一下肖萌萌。肖萌萌一听有可能是张宁自己玩的花样,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了。她认为张宁这么做多半是为了想避开她。为什么呢?因为张宁不满意她的脾气已经很久了,这次为了辞职的事在电话里起争执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试想肖萌萌是什么脾气,怎么能容忍张宁这么耍她,于是苏杭根本就没费什么心思就让她迅速同意了他的计划。
  苏杭的计划是什么呢?
  他认为,张宁就算搞个假失踪,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和家里人联系。所以他力主监听张家的住宅电话——对他来说这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很难。他有个大学同学,是电信部门的资深主管。关系网层层叠叠地铺下去,很容易就可以搞定。
  当然,这个监听,和公安部门的监听是有区别的。只能查到那只电话的往来号码和通话时间而已。但这样已经足够,因为张宁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能神通广大到这一步,他打回家的电话恰恰是用他的手机打的。
  电话单子传到苏杭和肖萌萌手上,肖萌萌差点气翻了。
  她觉得自己对张宁已经算是挖心掏肺的了,为什么他还要搞这些花样?!
  大怒之下肖萌萌立刻就冲动地拨了张宁家里的电话——打越洋电话来兴师问罪,大小姐的脾气确实非同凡响。
  张妈妈当时还不晓得事情已经曝了光,从张宁那儿知道真相后她也同意了把张宁的行踪先瞒着。所以当肖萌萌强抑怒气别有用心地问'阿姨,有张宁消息了吗'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在给她下套呢,装傻地说没有啊。这么一说,就坏了。
  虽然张妈妈确实是后来才知道的,但肖萌萌可不这么想。她认为这娘儿俩从一开始就是同谋!一个鼻孔出气,甚是可恶!所以她气极反笑,冷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说:"阿姨,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何必跟张宁伙起来骗我?!"
  张妈妈是没怎么做过亏心事的人,被她这么盛气凌人地一指责,顿时就有点慌起来,说:"啊?"
  肖萌萌不知是太生气还是太伤心,声音直打颤:"张宁昨晚跟你通过电话吧?十一点他拿手机打给你,你们说了三十二分钟五十四秒!母子一心商量怎么瞒着我哪?!"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声音有点拔高的尖利,张妈妈又惊又窘又有点被吓到,一时间也想不出要怎么安抚肖萌萌,只能被动地一遍遍重复道:"哎呀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萌萌连连冷笑,二话不说,啪一下用力搁了电话,扔下张氏夫妇面面相觑,什么话都说出不出来了。
  很快苏杭也打了电话过来。很直截了当地说:"阿姨,我是苏杭。"
  "……"张妈妈噎了一下。
  按理说这个才是罪魁祸首。她要是够刁泼,不依不饶地先发制人再说。可是,虽然只是电话,苏杭那种气势也仍然很足,不需要太敏感的人也能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一种温和的冷淡和愠怒。
  他的话很快就证实了张妈妈对他的这种印象。他说:"麻烦您转告张宁。第一,我们家萌萌不能让他这么玩,他敢玩就要有心理准备。第二,要走也要把工作交接清楚。这样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他跟我公司还签着三年合同呢,别逼我走到打官司那一步!"
  妇道人家,这种程度的威吓就够了。
  苏杭一说完,相当利落地就把电话挂掉。他很有信心,他对张妈妈说的那些话一定会一个字不落地进到张宁耳朵里。所以他同样很有信心,张宁一定会回来……

  别说,那一番话,确实把张妈妈给吓着了。
  大概毕竟是一国首府祖国心脏的缘故吧,外地人始终有这么一种感觉,总觉得北京人好象都是有点来头的,有点招惹不起。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事实上北京也有平民,也有普通老百姓。但很显然,肖萌萌和她的表哥,一定不是普通老百姓中的一员。
  肖萌萌监听他家电话这个事实已经很有力地佐证了这一点。对此张妈妈是震惊多过气愤,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惧。她那位好朋友说的话完全可以代表大部分准婆婆的心声自然也更说进了张妈妈的心坎里:
  这道法太大的儿媳妇,他们家可供不下!
  ——可问题是,现在甩得掉吗?
  不,现在甩不甩得掉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张宁害父母老脸丢尽,当父母的也可以不埋怨。现在最要紧的是张宁得罪了人家,而对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回去说清楚!不回去会怎样?其后果是不言自明的。
  说打官司那走的还是白道,万一对方心一狠,走了黑道呢?
  这样的人家,他们寻常小户可惹不起呀……
  于是张宁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张妈妈拉着他一口气说了一个多小时。讲现实、谈利害、分析结果,什么都跟他说到了,就是要他好好考虑一下,准备怎么办?
  张宁很震惊。
  他觉得这一切简直不象真的,怎么会发生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在他身上?
  监听?!
  会不会现在更夸张,肖萌萌正托人用手机定位跟踪器在搜寻他的下落?!
  这想法简直太可怖了,就象整个人完全身处在来福枪的射程之中,不定什么时候就啪地一声,倒地身亡。
  张宁气急败坏地把门锁上,窗帘拉上,所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然后整个人蜷到床上,背紧靠住墙。他觉得肖萌萌这次真的太过份了,亏她还是学法律的,知道什么是隐私权吗?!

  说不清是因为愤怒、害怕、还是那一份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张宁一夜没有合眼。他觉得他的人生,好象从他决定失踪那一刻就开始脱离了常轧,会走到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思考了整整三天(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终于一个键一个键地拨通了苏杭的电话。
  那边好象很笃定他会打电话过去,一接通,苏杭声音镇定得几乎带了一点操控全局的得意。"张宁。"
  张宁抿了抿嘴,微怒。
  因为对这表兄妹很有看法,他声音冷冷的,岂止不客气,简直还带着点敌意。
  "听说你要让我好看。"
  苏杭微笑。
  "还威胁过我妈。"
  哎呀呀,老太太是用来吓唬的,对张宁嘛,可要用哄的。
  苏杭笑了一下,解释说:"哪里。那不是……一时气话嘛。"声音温柔地,带点讨好的意味。
  张宁哼了一声,他放了一半的心,因为至少苏杭没真的打他家人的主意。他不冷不热地道:"苏杭,我为什么要走原因你应该很清楚。我躲的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你要我回来交接可以,和萌萌说清楚也行,但你不要逼我。你还没出柜对不对?不要逼我说出你的秘密,那样大家都下不来台。"
  苏杭沉默了一会儿,很温和地说:"张宁你威胁我哪?"
  "我是说事实。"
  苏杭想了想,妥协了。
  "好。你回来。不接受我是一回事,但你必须给萌萌一个交待,交待完了,要走要辞职,我们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是先前的那一章...本来应该昨天就一起发上来,但是,允许我偷个懒嘛,所以还是算今天的份儿。
第 10 章
  苏杭都说了这种话,张宁若还拗着,那显然就是他不对了。
  于是张宁又跟父母商量了一下,终于还是灰溜溜地,又踏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走的那天,张氏夫妇仍然亲自送他到机场。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这一去,到底能不能善了大家也没有把握。张妈妈不住地叮咛着,要他心平气和地和苏杭谈,不要把场面搞僵了。肖萌萌的工作也要做好,就算做不成情人,也不要变成仇人……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张宁勉强笑着安慰道:"妈,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不会有事。能有什么事?"张妈妈也装出轻松的样子出来,宽儿子的心。"要是准你辞职,当然最好。如果不准,你就先干着,过段时间了,就说要回来考公务员,到时看他又怎么说……"
  张宁点头。
  "有结果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张妈妈拍拍他的手,目送他进去,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在做母亲的看来,张宁是个男孩子,性格又是从不惹事生非的纯良,按说人生本不该有什么大的波折才对。可就是因为人才太出众了,上学时惹到一个大姐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摊上这么个事儿。难道长得太出色的人果然是没有办法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吗。
  无独有偶,张宁坐在飞机上,也是一改方才刻意表现出的轻松,眉目间现出一点沮丧的神色来。
  这次的事件……真的让他很丢脸。他承认他确实是冲动了一点,闹出一场闹剧,结果一点作用也没有,还不是乖乖地要回去。
  一想到两个半小时之后飞机就要降落首都机场,等着他的还有一场并不轻松的谈话,张宁就头痛得只想呻吟。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就好了。
  如果可以不去面对苏杭和肖萌萌就好了。
  ……
  时间流逝,纵然张宁千不甘万不愿,但飞机还是不为他意志所转移,如期降落在南苑机场。
  接机的人很多,但张宁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人群中看到苏杭。而看他那对着他微笑的样子,显然这并不是巧合。
  "你怎么知道我搭这班飞机?"
  "我猜你大概就是这两天回来了,所以查了一下名单。"苏杭轻描淡写地笑,却笑得张宁心往下一沉。
  苏杭这种行为,可以理解为关心,也可以理解为控制欲。如果真是后者,那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杭看着他,微微一笑。
  "欢迎回来,张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这句欢迎从苏杭嘴里说出来,张宁怎么听都觉得是种揶揄或轻微的讽刺。他郁闷地瞅他一眼,没答话。
  好在苏杭似乎也并不打算追究他的心理活动,很气派地一摆手。"走吧,车在外面。先送你回去。"
  因为想着不能和他搞僵,张宁就没反对地跟着他出去了,只在苏杭打开副座门时装没看到,自己坐到了后面。
  苏杭仿佛很大度。一笑,把门关上,自己绕到驾驶座。
  路上张宁一直撑着头。这个姿势一半是因为经过飞行他确实有点累了,一半也是因为不想和苏杭交谈而在潜意识中作出的无形拒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可能对苏杭再象以前那样毫无心机随意闲聊,而直接进入正题的话,他又还没作好准备。
  他根本就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面对他。本来还打算先回去休息一下再给萌萌打电话,做通了她的工作然后才去和苏杭交涉的。但现在苏杭把他的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

  车子开到张宁的公寓楼下,张宁再不想说话这时也要开口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我们再谈。"
  说完这两句他开了车门就想走,但苏杭叫住他。"张宁,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张宁微微一怔。
  他这套公寓,说是公司的福利,其实是苏杭私人的房产。现在房东要说上去坐坐,情面上似乎不应拒绝,可是让他上去又始终觉得有点不妥。
  顿了两秒,他避开他视线:"……今天我累了。"
  这是委婉的拒绝,苏杭应该听得懂。
  转身上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盯着他看的那两股视线,炽烈得几乎要在他背上烧出两个窟窿来了。张宁不敢回头去看,只匆匆加快了脚步……
  上楼,掏钥匙,开门。正要关门时一只手臂伸过来大力地一挡。
  看清楚追上来的那人,张宁头又痛了,忍耐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苏杭展开一个微笑,不由分说地挤进来。
  "刚才忘了跟你说。张宁,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按理说喜欢一个人并没有罪,无论这份喜欢是来自异性还是同性。可是苏杭的喜欢又确确实实对他的生活造成了困扰。张宁不知道自己该对此刻这份告白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只觉得……无语。
  苏杭笑着,慢慢地接下去:"我一直都在想,等你回来了,要怎么操/你!"

  张宁的脸,白了。
  他难以置信似的,慢慢睁大眼睛,象在惊异苏杭这种出身的男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粗俗的话。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可苏杭此刻盯着他的眼神既炽烈又阴鹫,他啪一声把门合上,勾起一根指头,扯松了领带。
  关门的声音让张宁一下子回过神来了,苏杭的动作更让他一惊。
  不妙的感觉是如此明显,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声音虽然严厉,但却不受控制地带出一点惊惧的颤音。对于这样色厉内荏的张宁,苏杭扯了扯嘴角,开始脱西装。
  "张宁,我从来不强迫谁。对你,我破个例。"
  这话实在是既可气又可怖。张宁抓起鞋柜上的一个工艺品就砸了过去,苏杭敏捷地一偏头,避开了。
  等他站直的时候,眼睛深处象是闪过了什么暴虐的东西。他慢慢地、几乎是狰狞地笑起来了,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暴力执法的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就挽高了袖子,张宁倒吸一口冷气往中间退去,四下张望着想找件称手的武器。
  冲到厨房里拿刀显然已来不及,他最顺手的就是旁边一把椅子。对,椅子!张宁眼睛一亮,抡起椅子就想往苏杭身上砸去。但可惜,他看到椅子的时候苏杭也看到了,所以苏杭料敌先机。
  没等张宁抡起来他就已经冲上去了,一下子就把张宁连手臂带身子牢牢箍了起来。张宁跟个被困住的猴儿似的,在他怀里又蹦又踩,没少花力气,但就是挣不脱苏杭两条膀子。他急了,大叫起来:"王八蛋,放开我!"
  ——张宁一向是很要面子的,这么毫不顾忌地放声大喊,可真是不容易。
  苏杭比张宁要高,此刻这个姿势,他鼻息就喷到了张宁耳朵里。显然这种近身搏斗也让他来了情绪,一边使劲箍住他一边咻咻地笑:
  "悠着点儿!别把嗓子叫哑了!"
  张宁几乎要哭了,那种带着欲/望的鼻息作为男人他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既惊恐,又慌乱,而苏杭已开始把他往卧室里拖。
  这根本不算是搏斗,只是张宁单方面的挣扎。而他的挣扎又是那么的毫无章法,除了大量的体力流失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混乱中他的一只鞋落在了卧室门口,被扔上床的时候衬衣扣子也掉了两颗,衣裳的下半截翻起来,露出一小段后腰。苏杭把他面朝下压在软绵绵的被褥里,闷得他几乎快要窒息,等到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呼吸的时候张宁才惊恐地发现——他的手被绑住了,道具就是苏杭的领带。
第 11 章

  这简直象是一个恶梦,可是把他以前做过的所有恶梦加起来其可怖度也远远不及这一个。
  张宁吓坏了,苏杭手指一插进去他就挣扎得象条脱了水的鱼。这种上了菜板任人鱼肉的感觉对他而言实在太恐怖。"苏杭你不要乱来!"他几乎是在哀告了,声音发颤地带出哭音,"苏杭!"
  可是苏杭简直是铁石心肠,在里面搅了几把就利落地把手指抽出来,简洁地道:"我在。"说完掏出自己那玩意儿,一鼓作气地就捅进去了。
  张宁喉咙里喷出一声惨叫,身子猛地一弹,然后失了力似的,骤然一下瘫软下来。
  苏杭却激动了。
  他脸上神情扭曲,闭目感受着那种□被紧紧吸付挤压的快感。要知道此刻包裹着他的是张宁,张宁!他想得到他已经很久了!今天才终于夙愿得偿!
  睁开眼时他眼底已兴奋得几近疯狂,握着张宁的腰开始了不断地冲撞。而张宁完全昏乱了。惊恐耻辱痛楚,剥夺了他大部分的意识,他此刻几乎是处在一个半昏厥的状态中任苏杭操弄,整个身子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着,只从嘴里无意识地逸出痛苦的低吟。
  这种行为已经接近于奸/尸,但即使如此也完全没有影响到苏杭高昂的性致。整间卧室都听得到他撞击肉体的声音,他翻来覆去地享受着张宁年轻的身体,粗暴地搓揉,仰着头恣意驰骋,直至嘴里终于发出满足的叹息。

  张宁不知道这漫长的,如受刑般的难挨境况到底是怎么结束的,苏杭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时候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一点一点地又回来了,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手腕上一直紧绑着的领带被解开,那人好象站在床头看他,末了还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脸。
  苏杭离开很久之后他才能积攒力气慢慢爬起来。这原本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却让他尝试了好几次。
  后面很痛,全身都象被拆开来重装过。张宁咬着牙扶着墙,一步步地蹭到浴室,镜子里忠实地映出个一看就知道是被摧残过的苍白人像。张宁只看了一眼,然后眼泪哗一下地就涌出来了。

  这个时候,苏杭正开着车转悠在大街上。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非常好,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想象着张宁此刻会有的反应,忍不住摇头失笑。
  张宁肯定不会想到一回来就这么狂风骤雨,一定吓坏了吧。想想自己似乎也是下手狠了一点,完全没顾及到他是第一次。
  这么想着苏杭心里就有淡淡的歉疚出来了。他想了想,决定亲自去给张宁买件礼物——
  不,不是补偿什么,就是想给他买,讨他高兴的意思。
  虽然对他来说送礼物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但这次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以前那些根本不需要他亲自花心思,而且那些礼物也不代表他什么情意,更象是一种银货两讫的交易。
  苏杭在PatekPhilippe的专卖店里选了很久才看中了一款,比他当初自己买还要用心。几十万的名贵手表或许已足够打动某些爱慕虚荣者,不过以他对张宁的了解,估计这手表的下场是被直接砸到他脸上吧?苏杭倒也没指望张宁能笑纳,他只希望他能稍微有一点点动摇就好了。
  揣上盒子他又开回张宁公寓去了,经过楼下超市的时候停了一下,感觉自己象是忘了买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想起来:卫生箱!
  张宁受伤了正是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有点懊恼怎么没早一点想到。不过想想也是,苏杭什么身份,一向只有别人侍候他,他哪里用得着体贴地去为别人善后。
  买齐了东西他快步上楼,一到门口就发觉不对。
  门是半开的。
  苏杭已经有点预感了。他点开门,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已经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张宁的行李包不见了。

  此刻的张宁,正萎靡地歪在一辆出租车上。司机第七次从后视镜里看他。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那是出了名的能侃,不过这个乘客实在是蔫得太彻底了,简直象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所以这司机破天荒地没跟他东拉西扯,只忍不住又多问了一遍:
  "我说小伙子,你真不要去医院?"
  张宁没力气答话,只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就算上了火车,人不舒服还是要被送下来的。"
  张宁这次连头都不摇了,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年轻人倒也少见。
  司机瞅了瞅他那白得象张纸似的脸色,也闭上了嘴巴,只把油门一踩,越发把车开得飞快。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张宁睁了一下眼,没动。
  一声,两声……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那司机又在后视镜里看他。
  张宁怕这个电话是苏杭打的,可是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也可能是他父母。
  所以最后他到底还是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下,一看上面那个来电号码他脸上就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直接一下按了拒听。
  他把头重靠回窗上,闭上眼养神,可是心中却始终不得安宁。
  电话没有再响——就是没有再响才觉得诡异。苏杭本不是轻易就放弃的人,此刻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正想思不定时,来了两条短信。
  张宁本来不想看,但鬼使神差地,却又把手机拿起来了。
  两条短信都是苏杭发来的。第一条是:"你不接电话可以,但一定要看看下面这条彩信!"
  这强烈的语气让张宁迟疑,他忽然没有勇气去看第二条了。
  前方的司机有点儿好奇,不住地从后视镜里偷看他。但张宁此刻完全顾不上旁人的眼光,他手指微微地发抖,迟疑良久,终于按了下一条。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等那画面一跳出来,张宁的脸色还是唰地一下,灰败得无以复加。
  ……
  苏杭把时间掐得很准,很快就又打来了电话。
  这次张宁没有拒听。电话接通之后,他没有开口,那边也沉默。不过苏杭并未沉默太久,隔了几秒后便简短地开口:
  "张宁,一个小时之内,出现在我面前。"
第 12 章

  张宁出现的时候离苏杭给他的最后期限还差四分钟。
  苏杭正掐着表看时间,张宁一撞进来,他眼睛一抬,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说不出是恼怒、是释然、还是别的一些什么。但很快这些情绪就化为阴阴地一句威胁:
  "看来我还不够狠啊,你还有力气跑!"
  张宁不答,只扒在门上喘气,面如死灰。
  他本来连移动都很困难,但上楼时却几乎是用一种自虐的心理不管不顾硬抓着栏杆走上来的。现在一停下,所有症状都出来了:眼前发黑心跳如鼓,两条腿抖得象是随时都会跪下去,而那种热血沿着脚踝流下的感觉也越发清晰,裤子濡湿了一片。
  苏杭视线上下一扫脸色已是微变,他也看得出张宁只怕是撑不住了。
  果然,张宁的体力已到了极限,苏杭刚把他抱住他整个人就滑了下去,软绵绵地,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是在医院。
  "醒了?"苏杭俯身过来,神情关切,高大的身影挡住大半阳光。
  "好点没?想不想喝水?还是想去洗手间?"
  张宁没说话,也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把头往旁边恹恹地一偏。
  这拒绝的意思太明显,苏杭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直起身。
  "张宁,你妈之前打了好几次电话来……"
  病人耳朵支楞了一下,苏杭知道,虽然他还是没吭气,但他听着呢。于是他故意停下不说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张宁就把脸偏了回来,虽然神情还是漠然地,不过苏杭已经满足了。他笑笑,挺温和地道:"等你精神好点了就给她回个电话,嗯?别让家里担心。"
  张宁面部一抽,苏杭的话戳到他痛处了。
  他想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本来说好是一下飞机就会联络他们的,现在隔了这么久,父母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可是打电话回去时,要怎么说?
  "张宁。"苏杭象是也知道他心里的纠结,放缓声音。
  "你是聪明人,回来了就说明你一定已把利害关系想得很清楚。那我今天也跟你说个实话,我这个人呢,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做。不过我最恨有人跟我对着干。所以只要你乖乖的,你放心,那些照片,我以后一定删掉,绝不会流出去。"
  张宁脸色灰白,半晌才哑声逼出两个字:
  "……卑鄙。"
  苏杭笑了。"张宁,要想做好一件事,有时候是要用点手段的。"他停了停,眉毛微微一挑:"再说我现在家业这么大,你不会以为都是做君子赚来的?"
  张宁不吭声,又闭上了眼睛。
  苏杭也不以为忤,笑着摸摸他的脸。
  他还记得不久前的某一天,午休时他去公司,张宁正和同事玩笑。那天阳光很好,微风。他靠在阳台上,一只脚尖踮着,正侧头笑看旁边那人。风把他的领带和额前发丝吹了起来,当时他脸上那笑容真好,明亮、开心,带一点调侃。当时他不作声地看了很久,可能就是那时候吧,觉得如果得到了这个人未必就真的一生再无所求,但若得不到,却总不免时时想起,是个遗憾。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张宁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苏杭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又回过头来:"对了,你妈说你手机总是打不通所以才打了公寓电话,你手机呢?"
  张宁嘴角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硬地喷出两个字:
  "砸了!"
  苏杭微微一忖,心下明了,莞尔道:"是吗,那我再给你买一个。"说完微微一笑,志得意满地走了。

  张宁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心中悲凉不可言表。
  他不知道怎么会遇上这种事,难道是今年初一的时候没去庙里烧香?不过是不是此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无路可走!有些话并不需要一定说出口,他想也想得到倘若不如苏杭的意那些照片能派上什么用场。他希望自己能满不在乎不把那个当一回事,可是不行,他丢不起那人,父母也丢不起那人!他绝望地想:合同加上照片,苏杭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绑着走下去啊。要走多久他不知道,可是目前想要脱身却是绝无可能……
  苏杭再来的时候带了鸡汤和鲜花。张宁没什么异议地把鸡汤喝了,喝完轻轻把碗一搁,说了一句:"我们谈谈。"
  这还是那事儿过后他第一次要求谈话,苏杭有些意外。他看了张宁一会儿,忽然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谈。"
  张宁不解。
  苏杭漫不经心地笑:"张宁,别跟我谈条件。虽然我说过我绝不会亏待你,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要由我说了算。"
  张宁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至少让我知道个期限。"
  "没期限。我想放手的时候,自然就会放手。"苏杭轻描淡写地说着,微微地笑。"虽然不是好聚,但我也希望日后能好散。到时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创业也好,投资也好,就算和萌萌结婚,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张宁神情变得有点怪。
  "萌萌……不可能了。"
  "哦?"苏杭想了想,忽然又笑,"也是。凭心而论,萌萌那丫头不会是个好老婆。"
  "倒不是为了那个。"张宁轻轻说着,眼中渐渐露出一丝冰冷的寒意。"只是不想有你这个亲戚。"
  苏杭一怔,大笑。"你呀,不刺我两句始终不甘心是吧。行行,我就当你是开玩笑……"

  到了出院那天,苏杭来接。
  虽然在医院里一直是静养,但张宁反而瘦了,原本就不大的脸又小了一圈。
  苏杭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很肯定地说:"要好好补补。"
  由于出于种种因素的考虑,他没把张宁搬到他那儿去,但也不是原来那间公寓了。另挪了个地儿,环境倒比先前要更好一些。又请了个人,照着营养师开出的食谱做菜。对于这一切张宁都没吭声,他现在比以前话少多了,在苏杭面前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搬进去的头一天晚上他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一贯的报喜不报忧。打电话之前他练了好几遍,所以开口时语调已尽量放得很自然,听来跟平常无异。
  苏杭从浴室里出来时刚好听到后面几句,不知那边在嘱咐他什么,张宁捧着电话只低低地嗯,看到他出来了,不安地瞥过来一眼,嘴里应着说:"我知道了……好……好……"
  苏杭笑了笑,走到他后面,闻了闻他领口里的味儿。
  这个动作已足够让张宁一僵,他声音立刻不自然起来:"妈!那就这样了啊。挂了!"说着匆匆忙忙,结束了对话。
  苏杭一把捞住他,有些不满:"你躲什么?"
  张宁僵着,即使知道苏杭要对他做的事无可避免,但他始终有很大的阴影,能推迟一时就是一时。他不甚自然地推拒一下,"我,我还没好……"
  "知道。"出院时医生就委婉地交待过。"不进去行了吧?"
第 13 章
  那天晚上,张宁被要求替苏杭手/淫。
  男人的右手和小弟弟向来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张宁从青春期走来,绝不敢标榜自己说一向是纯洁、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可是,他却真的真的,从未替别人这样做过。
  被硬拉着手按上去的时候,一触到那活泼泼已经变得老大的器官,张宁的头皮立刻一下就炸开了。
  他象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拼命地往后缩手。脸上除了震惊和羞愤,还有类似于恶心之类的表情。苏杭硬按着他的手不放,两个人象比谁的力气大似的。张宁几次没挣开,急了:"你不会自己摸吗!"
  苏杭的回答很有点男人的蛮横和无耻。"我就要你摸!"说完,手上又加了层力。
  张宁挣也挣不脱,半边身子拧着。苏杭喘着气道:"不用手也行……那用嘴还是用其他地方,你说!"
  这句话真比什么都管用。张宁忽然一下子,就僵住了。
  苏杭知道他不会再挣,紧了紧他的手,催道:"握着呀,别说你不会。"
  张宁脸色变了又变,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是废了他的心都有了,只要手上重重一使力……苏杭似乎也察觉到他在转什么念头,立刻警告:"你别给我使坏啊。你要敢动歪脑筋,信不信我马上就办了你!"
  ……
  最后张宁是闭着眼睛,以一种完全豁出去了的姿态替他撸的。
  技术?并不怎么好。在羞愤和屈辱的心态下他手上的力道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如,有那么一两次甚至还把苏杭弄痛了。但是很奇怪,虽然在他历任情人中张宁是最生涩最不会伺候人的一个,但一看到他脸上那种被强迫而不得不为之的表情,苏杭就越发地亢奋,硬是生生地在他手上泄出两次。
  事后张宁的脸色很不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站起来,苏杭懒懒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他当然知道他去哪,但不这样问一句,怎么显得出他对他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张宁垂着眼,并不想搭理他,但不搭理显然又不行。过了半晌喉结才动一下,低低地答出两个字:
  "……洗手。"
  苏杭满意了。舒爽地点上一支烟,悠悠喷出一口。"去吧。"
  张宁很僵硬地往浴室走,没走两步,又听到苏杭在叫他。
  苏杭说:"张宁你知道,你迟早是要适应我这里的。"
  他的语气淡淡地,象是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但这种象是描述事实的平淡语气却象比刀子还锋利,直直插进了张宁心上。
  张宁僵了一下,没吭声地往浴室去了,锁上门就开始一直洗手!听着浴室半天没停哗啦啦的水声,苏杭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眼神在烟雾中渐渐变得阴鹫幽深……

  这样过了几天,张宁想上班了。
  每天这样无所事事地待着让他有种被苏杭包养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屈辱、很糟糕、很不好。而且他不愿意就这样成为一只笼中鸟,象家里那只鹩哥,养了几年后就算把笼门打开也不会飞了。
  除了以上这些理由,也还有其他一些因素。
  譬如他现在还不能毫无任何心理障碍地去用苏杭给他的钱。如果是自己循正当途径赚来的,虽然辛苦,但用的时候总不会觉得是种耻辱。
  其次,苏杭现在天天到他这边来过夜。虽然只是穿着睡衣纯睡觉,但同躺一张床上对张宁造成的心理负担也够大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这房子,哪怕一天只走出去几个小时呢,也好。
  吃饭的时候张宁提了一下这事,苏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喝完汤才淡淡道:"等你好了再说吧。"
  "我已经好了!"
  张宁一说完就懊恼地想把舌头咬下来。怎么能这么蠢呢?
  果然,苏杭一听眼睛就抬起来了:"哦?"
  想要改口也已来不及,张宁只能结结巴巴地转个向:"只,只是上班,应该没问题……"
  苏杭盯了他一会儿,盯得张宁毛骨悚然。好在苏杭并没有当场就扑过来,只思考了片刻,说:"好吧。明天跟我一起去上班。"
  张宁头猛地一抬。"不——"却被苏杭一口打断:"除了亿星,你哪里都别想去!"语调铿锵有力,态度强硬。
  张宁被他震住,好一会儿才脸白白地默默低下头去。苏杭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头顶,过了好一会儿,放缓语气。
  "你跟我还签着三年合同呢,不给我打工给谁?"
  张宁没出声。这段时间已足够让他摸透苏杭说一不二的脾气,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天要赶一份报表,所以只敲了半章。剩下的明天更新,鞠躬。
第 14 章
  挂上电话,苏杭想起刚才自己说给肖萌萌另找一个,不禁哂然一笑。
  他知道肖萌萌的父母不怎么看得上张宁。也是。宝贝女儿在大学期间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倒无妨,但若真说到结婚,那父母关于现实的考量就多了。
  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张宁的家世太平常!
  夫荣妻贵这句老话传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要嫁个有权势的老公,那样哪怕是在无形之中也会成为一种助力!肖萌萌本身条件就不错,只要嫁得好,那前途更不可限量!所以在这种心态的趋使下她父母一直都很希望能在苏杭家的圈子里给她找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以前提起时苏杭只当是开玩笑也没把这当一回事,但现在……他还真的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了。他相信只要他在肖家父母前露出这么一点口风,对方肯定会非常高兴,肯定也会使尽浑身解数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而肖萌萌本人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也期望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出来。既然这样,那想来用不了多久,就算她对张宁还有那么一点点余情,估计也会很快把'放不下'变成'放下'吧……
  这样安排他人的人生让苏杭觉得很爽!他放了一张CD进去,然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跟着音乐一点一点地开始打拍子。渐渐地他就不是在欣赏音乐了,变成了随意地思想,想认识的哪一家里有适龄未婚青年,是不是等萌萌放假回国就安排一次见面……对于自己忽然变成了媒婆苏杭也觉得真他妈的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抢了张宁才想补偿肖萌萌?想事情败露之后免得她大吵大闹?又或者只是纯粹的就是不想她和张宁再有瓜葛?这三种因素似乎都有一点,但归根结底,不外乎就是'我给你一个更好的,你就别再惦着那小子了'的意思吧。
  一想到那小子,苏杭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凝视住外面的张宁。
  阳光很好,张宁正半垂着头,在纸上写字。
  苏杭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分钟,越看越觉得喜欢。
  是,喜欢。他不是那种明明已经动了心却还不清楚自己心态的笨蛋,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张宁的,为了他,他甚至把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都给违背了。
  可是这份喜欢能保持多久?一想到张宁只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急切地在等着他的'喜欢'结束,苏杭就忍不住皱一皱眉头,不太舒服。张宁怎么还没弄懂他现在是属于他的?他觉得是时候要提醒一下他了。
  那天晚上苏杭有个应酬。考虑到张宁还没好完全,没必要让他去跟着受罪,苏杭就让他先回去了。
  所谓的应酬绝对离不开酒,而酒色又总是不分家。于是随着桌上空酒瓶越来越多,这应酬的气氛渐渐就变得有点无耻起来。
  散场时几个男人都或拥或搂着漂亮的男女,不用说自有一个销魂的夜晚在等待他们。而苏杭空着两只手出来,是在场的人中惟一一个没带人出场的。
  "老苏,长夜漫漫,真不带一个?"
  苏杭一笑,旁边已经有人说了:"去去,人家现在有个新的小情儿热乎着呢,不打野食了。"
  大家都笑。"那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苏杭笑道:"改天吧,他脸皮薄……"
  一番熙攘,终于各上各的车,苏杭也坐定了。
  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以他的酒量倒是没什么醉意,只不过刚从那淫/邪的气氛中抽身出来,身子仍然控制不住地发热。一想起张宁,更热。
  这么多天了,虽然每晚也有搂搂抱抱身体接触,但因为张宁受伤的缘故,总没进行到最后一步,今晚,他不准备再等下去了。
  苏杭乘着夜色开到了张宁那儿,泊好车抬头一看,好极,卧室的灯还开着。
  他乘兴而入,一推开卧室的门,张宁果然还在看书,看到他进来,有些吃惊。
  要知道苏杭今晚应酬的地点离他这儿很远,张宁本以为今晚他不会过来了,还庆幸着终于可以放松一晚上,谁知道他会在喝了酒之后半夜开车穿过大半个城跑过来?
  张宁只'你……'了一声就再没下文。他能说什么?'你怎么来了?'这里本就是苏杭的地方。
  苏杭笑看着有点发懵的他,说:"我来陪你过周末。"
  真是,连时间都这么合适。做完了刚好能让张宁休整两天。
  张宁的脸色又有点发白。
  虽然苏杭说得轻描淡写,但从他松领带的动作以及盯着他看时那鹰隼般眼神中他已经深刻明白到苏杭所谓的过周末是怎么一种过法!他心砰砰跳起来了,完全失率,第一次时的坏记忆立刻又浮现在脑海。
  或许是他的眼睛中已经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恐惧,苏杭居然安慰了一句:"我会尽量温柔的,那天……是太急了。"说着,一只脚已经跪上床来。
  被他慢慢推着僵硬地倒下去的时候张宁已经绝望地知道躲不过了。苏杭仿佛是想确认什么,说:"这么多天了,你也应该……有些习惯了吧?"
  张宁嘴唇动了一下,很想说这种事情他永远都不会习惯的。可是也许是知道说也没用,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放弃地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有这一天的不是么。
  张宁的闭目不言在苏杭看来绝对算是一种默许。虽然他也不需要他的默许,但张宁的配合还是让苏杭非常高兴!他本来的确是想走点柔情路线,但一沾张宁的身他就又有点控制不住了,柔情变成了激情,他压着张宁就开始使劲儿地亲,嘴唇脖子胸前锁骨,有些地方甚至用上了咬的……
  张宁忍着,虽然不管他怎么折腾都坚持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但紧闭着眼的脸上却还是不时地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粗重的喘息,伴着身体碰撞的声音。
  距离苏杭许诺说会温柔点时间才过去了一刻钟,但张宁身上已经遍布青紫暗红的痕迹。他腿被架在苏杭肩上,苏杭一下一下地猛撞着他,那发狠地劲头,完全象是勇猛地战士攻城掠地。
  张宁被他撞得一耸一耸,每一下撞击都让他象被刀子捅了一遍。
  他揪紧了床单,额头胸前都是汗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从这种过程中得到快/感?因他一直闭着眼睛任其挑逗也不呻/吟一声的缘故,苏杭有些不满,喘着粗气道:"张宁你别给我装哑巴。叫啊!"
  虽然疼痛让张宁的意识有些发飘,但苏杭这句话还是钻进他耳朵里来了。他想轻蔑地笑,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笑。大概这样也惹恼了苏杭,忽然他抱着腿狠命一撞!张宁终于没忍住,啊地一声哑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到了喉咙,他想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的假期,好好的太阳,我关在家里敲文...放弃了我心爱的麻将....555,我要回贴补偿!
第 15 章
  苏杭的心情很差,脸色很难看。
  也难怪。
  如果一个男人,在感觉正好即将高/潮时突然被身下的人吐了一身,那实在是很扫兴很打击的一件事,心态差点儿的,简直以后上床都会有阴影。
  但偏偏又还发作不出来,因为吐的那个人一吐完就直接晕过去了,人事不省——
  这种状况下你说苏杭还能骂什么?赶紧地召医生吧!

  召来的医生叫老常,当然这个称呼不是人人都能叫的。人家好歹也算是大医院有名的主任医生,关系没到位,还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为常主任的好。
  趁着老常给张宁检查的空档,苏杭烦燥地抽着烟。他想这已经是张宁第二次在他面前晕过去了!一个男人怎么能娇弱到这种地步,以前看他身体也没这么差呀,现在却象个瓷人儿似的碰不得了!一碰就又吐又晕,拍琼瑶戏哪?
  一想到刚才被张宁吐了一身,苏杭脸色就发黑。他技术至于这么差么?!
  不过不满归不满,老常一出来,他拧熄了烟头照样快步迎了上去。
  "他怎么样?"
  老常握着拳头,尴尬地一声干咳。
  "那个,他后面很紧……"
  "嗯?"
  "所以很容易撕裂。"
  "……"
  "上次那伤口,又裂开了。"
  "……"
  "老苏啊,看样子你真的要节制一段时间。除了生理上的问题,他可能还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障碍。你知道,心理因素的强大有时超乎我们的想象。"
  苏杭不出声,过了半晌才闭了闭眼睛,问道:"那要多久他才会好?"
  "这个就要看他本人的恢复能力了。这种反复创伤……难说。"
  送走了老常,苏杭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他其实真没有伤害张宁的意思。哪个男人心里没点暴力血腥的念头?办事时一激动,行动间带上一点兽性的侵略和攻击也是难免。而他呢,当然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在床上还用得着表现得象个绅士吗?某些在常人看来比较暴力的行为其实只是为了追求更大的快/感和刺激,就象女人,动情到极致的时候不是也会张口咬的吗?
  不过,虽然可以这样解释自己的粗暴性/行为,但苏杭也清楚地知道,张宁的心理障碍他是圆不了的。不管怎么说,张宁毕竟是一个直男,要直男接受来自同性的性/行为确实很难,更何况他们的初体验还那么糟糕!
  他轻步来到床边,张宁沉沉睡着,脸色雪白。苏杭低头看了他很久,一只手留恋似地轻轻在他脸上摸过……

  又是灯红酒绿的一个夜。地点是在城里有名的一家会所,妙兰。
  妙兰装潢美、档次高,酒好人靓,不是会员还进不来。所以苏杭那一帮子好友总是选在这里聚会,隔三岔五就有人作个东攒个局儿,热闹一番。
  李卫东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苏杭,两个水灵灵的MB依偎在他怀里,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哎哟喂!我眼花了吧?苏总您又开荤了?您那小情儿呢?这么快就热过头啦?"
  苏杭瞅他一眼,脸色发黑。
  旁边有人说了,"东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老苏正郁闷着呢。"
  "咋啦?"李卫东一听来了精神,掀开一个MB,挨着苏杭亲热地坐下。"来,跟弟弟说说,有啥大不了的。"
  苏杭微微一哂,旁人闷笑着开口了:"性/生活……不和谐……"
  "毛!"李卫东不信。现在这年头,还有这种不和谐么?
  "老苏那个,太大了,人小情儿,又太紧了……"话没说完,包厢里已经笑成一片。那些小姐少爷也捂着嘴乐,有那么一两个,还边笑边大胆地去瞟苏杭腿间。
  李卫东也很正经地看了看,引得苏杭骂道:"看毛啊?!"
  李卫东不跟他计较,正色道:"那真是个问题啊。咋办?……切切?"
  "切你Ma!"
  大家放声大笑。笑完了,李卫东按着肚皮道:"哥哥哎,您这样的人物,怎么钻这种牛角尖。换一个好点的容器不就好了?"
  '容器'这个说法又换来一轮笑声,李卫东越发贫个没完,拉了旁边一个MB在他屁股上一拍:"我看这ALEX就不错!听听这名就知道身强体健,绝对有口绝世好肛!要不,今晚您试试?"
  那MB作不依不饶状地揪了李卫东一把,继而粉面含春抛给苏杭一个媚眼。苏杭接到了,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意兴阑珊地叹道:"不想换。"
  眼前这个怎么能跟张宁比。张宁那是他费了好大心思才硬抢来的,现在都还没完全得手呢。这个?给钱就能上,要他笑就笑,要他哭就哭,有什么意思。
  李卫东眨巴眨巴眼睛,估摸着苏杭可能是对那小情儿有点动真感情了,所以才舍不得放手。就想了想,说:"那也容易呀。不就是他那儿紧了点嘛,您给松松!那什么?哦,对了,"他打一个响指:"扩张!"
  要说李卫东出的这主意够绝也够损的,他的意见就是:这城里头的情趣用品多了,琳琅满目,啥玩意儿都有!也甭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就他妈选定按摩棒!尺寸从小到大、从细到粗,每天叫他含着睡觉,循序渐进来段时间,还不信不能把它开拓成功了?
  别说,苏杭一听,还真的就动心了。
  他觉得哎,是个招儿啊。男人把性本就看得比天都还大,而对他来说,他是多么希望能和张宁痛痛快快毫不顾忌地来一场啊。要是能做得张宁食髓知味……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会不会伤身?他那儿可再经不起伤了。"
  "伤个屁身啊。"李卫东下巴往那一干MB身上一抡,"你问问他们,哪个没被按摩棒伺候过。"
  面对苏杭确认的眼神,MB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吞吞吐吐道:"做好润滑的话……还有,别太深了……"深了若进入直肠,那也够悬的,不过这帮子人差不多都是太子党,哪个没点来头,就算弄出人命,只怕也没什么。
  这李卫东,绝对是个坏得头顶长疮脚板流脓的主儿,对这种歪门邪道精通着呢,没多久就把苏杭要的东西拿个小箱子装着送过来了。
  因苏杭□本身就算是个凶器,根本不需要用其他道具助兴,所以他对这些不熟。东西拿到手他打开来看了一下,纯粹好奇,也是不放心,想再确定确定。
  只见大红色垫子上一溜儿排开十几根晶莹剔透的玉石阳/具,长短粗细不一,入手起初冰凉,握久了倒有股温润滑腻之意。
  在座的都边坏笑着边过来看热闹,看大家都挺感兴趣的,李卫东就索性吹嘘起来。
  "说实话这淫/具我见多了,质量这么好的真不多。瞅瞅,软玉的,外面卖的一般都是用橡胶,哪舍得花这么大本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专业内容,错了我不负责...


第 16 章
  时光流转,转眼间,冬去春来。
  春天是复苏的季节,娱乐圈里更是蓬蓬蓬勃勃,生气盎然。其标志性事件是什么呢?就是古装商业大片《天下》的开拍。
  你若是没听过这部片子,那你就落伍了;娱乐节目若是没报到关于它的新闻,那就OUT了。这片子由著名的鬼才导演王某某执导,据说准备了三年,斥资已过三亿。而除却这令人咂舌的资金不谈,众多大牌明星的加盟也是引人关注的一个焦点。导演在圈中知交甚多,这次这部片子除开主要演出人员,也有很多明星分文不取友情客串。想想看,剧中一个不起眼的传令小兵说不定一抬头就是某位天王巨星,真是额外一种惊喜。
  目前剧组正在宁夏某地拍外景。平整开阔的土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古城池。甭管里面是不是纸架子,外面看着却确实气势恢宏。剧组的到来让附近村庄也很热闹了一把,附近的农民没事就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跑,有些是来看稀奇的,有些是当群众演员的,还有些脑子灵活,索性就搭了草棚卖些零食矿泉水什么的,每天也能小赚一笔。外人初初来到这里,看到众多穿着古装的人晒着太阳抽烟吃瓜子打手机,往往会产生一种时空混乱感。
  这天下午,剧组迎来了贵客。有多贵?出钱的大老板你说贵不贵。
  副导演知道这大老板来头很大,跟王导私交也甚好。刚好王导带着男女主角和第一摄制组去芦苇荡拍感情戏去了,没在。现在他就算是负责人,所以一接了监制的电话他不敢怠慢,一边叫人赶紧地去通知王导,一边带了留守在城池的人匆匆迎了出去。
  这里的天特别高阔,这里的地宽广无垠,没等一会儿就看到远方天地交接处,一溜儿车队象黑蚂蚁似地出现了。
  沿着长路驶得近了,影像也渐渐清楚。那车队前面是几辆黑色轿车,后面却是清一色大货车,蓬布扎得严严实实,虽然看不到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剧务已经兴奋起来:"嘿,铁定是劳军物资!"
  几分钟后车队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停下,轿车门纷纷打开,下来几个人。
  这些人有些副导演是认识的,都是投资方的高层,但有一个却面生得很。这人身材高大,穿一件黑色长大衣,短头发,一副墨镜挡住他半个脸庞,虽然看不清其具体的五官,但从面部硬朗的线条来判断长相应该不差。
  副导演一眼就把他认准了,这人肯定就是那位大老板,苏总!先不说那气场派头,但看那几位高层待他恭恭敬敬的态度那就错不了!
  于是副导演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哎呀,欢迎欢迎!辛苦辛苦!"底下一长串捧场词流水滔滔般地涌了出来。
  这是苏杭第一次投资电影,如果成功,对亿星日后的发展很有好处。所以他把这事看得挺要紧,反正过完年公司里也不太忙,就趁着这个时间过来看看。
  ……
  "这就是城池了。过两天就拍战争戏,大场面啊,到时要请当地驻军帮忙……"欢迎完毕副导演请一行人进去参观,一路作着介绍,打算也含蓄地哭哭穷,诉说一下资金紧张。可还没容他说到他那儿去,苏杭忽然意识到身边有个人没跟上。
  "……张宁!"
  一下子就把副导演的话给打断了。
  一行人都跟着苏杭站定回头去看,那掉队的人正出神地眺望远方,闻声回过头来。
  一起来的投资方倒也罢了,剧组的人却是眼前一亮,暗喝了一声采。
  虽然已是春天,但北地气候仍然寒冷。这青年穿一件宝蓝色羽绒服,帽子上镶着圈柔软的白毛。按说这打扮并不起眼,但他帽下那张脸……副导演第一个印象四个字:
  剑眉星目!
  接着又钻出三个字:
  美男子!
  "他是……?"
  有人给他小声介绍:"苏总的助理,你就叫他张助理吧。"
  "哦……"
  副导演这声哦是表示心头有点奇怪的。他想作为助理,这人脸上的神情似乎太淡了一点;而眼睛,又太寒了一点。真的,以前不明白什么叫目似寒星——眼睛亮得象星星可以理解,但那寒字是怎么回事?但说也奇怪,这人一回头,帽沿下那双眼睛就是透出点生生寒气……
  看见大家都在等他,张宁嘴唇一抿,快走了几步上来了。
  在这些人面前苏杭不大掩饰对他的宠溺,脸上线条柔和下来:"怎么?觉得这西部景色很震撼?"
  张宁不好不作反应,淡淡嗯了一声。旁边有人凑趣儿:"这里以前就是古战场。亲身到过这儿才知道,原来古时双方数十万大军一字排开是真有可能的,地方宽啊。"
  "是的是的,所以古时的出塞诗特别多。什么'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大家说说笑笑着,又开步走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王导和摄制组也回来了。
  因为离城太远,剧组干脆就驻扎在附近村子里。苏杭他们远道而来,也没回去,就在村里留了一宿。
  晚上剧组招待。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有的就是一个新鲜天然,外屋两桌是苏杭他们的随从和几位货车司机,苏杭和张宁自然是在里屋炕上,作陪的除了几位高层,还有王导副导和监制,另叫了剧组里几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
  这女演员自然是副导和监制的意思,但王导一看就不以为然。长得再漂亮,人家苏公子不好这口儿啊。对着副导耳朵低声吩咐了两句,没一会儿就又来了一人,把那厚棉帘一挑,未语先笑:"导演,找我哪?"
  苏杭抬眼一看,有些印象,似乎是叫什么……小放的?

  徐小放在这剧里演的是男主角的剑童,下午那场感情戏用不上他,所以他在村里休息。苏杭一来他就听到了风声,顿时心里就画起来了。
  按理说跟老板打好关系绝无坏处,但上次苏杭实是在把他弄怕了,这人在床上太疯狂,他后来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万一今天又指名要他陪怎么办。
  到了晚上,王导让副导打电话叫他,他知道是没办法躲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苏杭叫出他名字时,他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老板居然还记得他,忧的也是老板记得他!
  王导本想把徐小放安插到苏杭身边,但苏杭先安排了。"小放坐这里。"指指张宁旁边的位子。
  张宁身边本坐着个美女,听了这句话就让徐小放插了个位子。老乡怕他们不习惯本地的寒冷天气,把炕烧得很热。大家都脱了外套,腿挨着腿坐着,桌上两个炕桌摆满菜肴,颇有点红楼梦里'寿怡红开夜宴'的意思。
  张宁脱了羽绒服里面就是一件灰紫色的高领毛衣,他挨着苏杭坐,虽然也带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但并不主动开口。徐小放这会儿有点活泼起来了,问:"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张宁笑了一下,"没有吧?"
  徐小放侧头一想,就不追问了。
  席上气氛热烈推杯交盏,大家都是江湖儿女,酒量都好着呢,有人敬完苏杭就敬张宁,张宁也喝,但几杯之后就被苏杭拦住:"他身体不好。"回头又对张宁说:"你少喝酒,多喝汤。"
  张宁垂着眼皮儿当没听到。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张宁是苏杭名义上的未来妹夫,看了这一幕,暗赞苏总对自家人真是没话说。只有王导和徐小放,一个是风月场上老手,一个混江湖的人精。徐小放一颗心安稳地落回肚内,王导呢,一双小眼暧昧地冲苏杭一挤:
  瞧这样子,是吃进口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本来准备还写一场炕上的H,蕴酿情绪良久,苦思如何开头。忽然脑子里莫名钻出这么两句:
热乎乎的炕。
在这么热乎的炕上人是不必穿太多衣服的,两个人,就更不必。
惊!然后凉雾自己都被这古龙式的开头给囧住了,完全破功。所以,H没了。
第 17 章
  这一顿饭吃到半夜才散,光是白酒就喝了十几瓶。几个女演员是早就撑不住了,只是老板和导演没发话她们不好走。苏杭不好女色,本来就没准备挑一个来'侍寝',再看张宁也撑着头有点儿倦倦的样子,便宽宏大量地宣布说:"喝得差不多了,明天都要做正事儿的,都休息去吧。"
  老板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还要求继续,于是大家伙儿一起干了最后一杯,都散了。
  住处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副导演亲自带了几位高层过去。本来张宁也有个地方儿,但苏杭仿佛不经心地一句'张宁就跟我挤挤吧。这么晚了,别骚扰老乡。'给留下来了。王导也很会给他圆话,立刻接道:"也是。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晚上要想喝点热茶什么的,有人照应着也方便。"两句话就说得大家再自然不过,打了个招呼便纷纷退了场。

  人一走,屋子里就显得宽敞而安静起来。两张炕桌早就撤下去了,苏杭舒舒服服地横卧着,闭着眼睛大模大样地吩咐道:"张宁,拧把热毛巾来。"
  张宁横了他一眼,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嘴,环顾一下屋里。
  这里可不会有电热水器,只有先前剧组的人拎来的两个热水瓶。毛巾和洗脸盆都是新的,虽然质量不是很好,但这种时候将就着用吧。
  倒了盆热水,张宁把毛巾搓了搓,拧了一把递过去,苏杭眼闭着,没接。张宁有些不耐烦,就着那毛巾捅了捅他。苏杭一睁眼,看见毛巾就在手边,还冒着丝丝儿热气呢。张宁呢,在炕下冷淡地站着。他笑了,没接那毛巾,却慢慢坐了起来。忽然出其不意将张宁一拉,张宁一下没站稳,整个人都跌坐到他腿上。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马上站起来,但苏杭把他腰身一紧,张宁便知趣地放弃了这打算。
  显然他的顺从让苏杭心情很好,他微微一笑,眼波柔和,接过那毛巾单手抖开了,却不是给自己,而是一点一点仿佛很爱惜似地替张宁擦起脸来。

  张宁眉尖一跳,有些僵住——
  天知道,他本来对于苏杭这种时不时突然抱他的亲密举动已不会全身僵硬了的,但今晚这行为实在是太诡异,苏杭把他按到炕上直奔主题那他不会觉得奇怪,可象现在这样替他洗脸算什么?
  热热的毛巾抹过他的眉眼,有了水气的滋润越发显得他眉毛乌黑皮肤莹白,那肌肤上还带着丝丝儿的热气呢,象刚出笼的新鲜包子似的。苏杭停了手与张宁对视一会儿,然后嘴唇就印上去了。
  张宁闭上眼睛,被动地让他亲着,有种浓重的疲倦。他想他应该想到的,不管苏杭的开场有多么温情,但归根结底,最后总是要做那档子事儿。只是可笑刚才,他还以为会有一点儿什么不同……
  被苏杭抱着倒在炕上,手从衣服下摆里探进来的时候,明明身下就是暖烘烘的火炕,但张宁还是怕冷似的,打了个哆嗦。
  苏杭注意到了,抬头看着他,微喘着问道:"冷?"
  张宁不吭气。
  他现在上了床多数都不出声儿,痛也好怎么好,任凭苏杭鼓捣。苏杭一般不和他计较,照样在他身上能达到高/潮。但若兴致一来,总能想得出些花样来修理他。
  显然今天苏杭喝了酒兴致就很高,看他又这么爱理不理的,立刻生出点儿坏心思来。
  先前烧炕剩了几把柴,苏杭一古脑儿地全丢进去了,然后几下把张宁剥了个精光,赤/条条地按在了炕上。
  张宁刚开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有些惊疑不定。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地发觉不对头。他不安地弹了一下,被苏杭一把按回去了。
  那炕越来越热,简直有些烫!要知道北方的炕是土坯子做的,因为传热慢,一般加到了一定的温度就不能再加了,不然人在上面躺不住。苏杭这黑了心的往里面添了好几把柴,张宁皮肉这么直接烤着,简直觉得下面就跟个砖窑似的,背和屁股都快要给烫熟了,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挣扎得越来越用力。
  苏杭使了点力按着他,笑:"不装死鱼了?嗯?"
  张宁难受极了,终于叫了一声:"苏杭!"
  苏杭的想法是:情人床第间偶尔这么施虐一下也算情趣,若弄成几级烫伤那就没了意思。所以一看他确实躺不住了,便松手把他抱了起来,嘴里嘲笑道:"现在知道叫我了?"
  张宁脸上身上俱是火烫,脸上也因为体温太高而一片火红。比起来抱着他的苏杭身上就要凉多了,贴着倒也觉得舒服。可是苏杭刚才看他一个白花花的身子直打挺就已经硬得不行了,再看到他这个样子,哪里还忍得住。
  炕,肯定是暂时不能上的,幸好屋里还有椅子。苏杭怕他骤热之后又骤冷,一手扯开被子就把张宁包了起来。对于贵客,老乡拿出来的都是家里最好的东西,这被子是今年的新棉花弹的,虽然被面还是那种过了时的大红花布,但绝对干净暖和。
  于是张宁包得象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被苏杭一把抱到了腿上,厚厚的棉被下也看不见苏杭的手指在做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张宁突然压抑地嗯了一声,头猛地往后一仰,露出一种受难的表情来。
  苏杭把他连人带被地抱紧,挺有节奏地耸了起来。自从使了点诡计骗张宁用了那些玉棒后,现在他们的性/生活是和谐多了。虽然张宁始终还是不能从这种同性性/爱中得到快/感,但至少不会象以前那样做一场伤一场。
  其实那些东西用到后来张宁也不是没有疑心。有段时间他抵触情绪很大,说什么都不再用。最后苏杭索性跟他摊了牌:"叫我不跟你上床那绝不可能!不用是你自己吃亏!"
  当时张宁那表情那眼神,显然是连杀他的心都有了。当然,他不可能为了苏杭把自己和父母都赔进去,所以最后他没杀,但却仍然固执坚决不用。苏杭怀着'裂了就是你他妈活该'的怒气把他上了,结果发觉先前的调理效果居然很不错,张宁那里居然承受住了。于是苏杭怒气全消,想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再逼他用那些大号的,只让他用一般的尺寸继续养着。
  此刻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张宁被苏杭颠得跟个风口浪尖上的小船似的,完全失了把管。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会气促地小声呻/吟,无关快/感,只是纯粹地被逼得喘不过气。偏偏苏杭一听他这声音就激动得不行,尤其张宁往后拼命仰着脖子的样子,喉结诱人的挪动,那线条就象垂死的天鹅。苏杭追上去就把他喉咙一口咬住,双臂箍得死紧紧地,猛地一下就在他身体里喷发出来了。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张宁的思想活动...嗯 ,下一章。
第 18 章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还是因为换了一个陌生环境,苏杭今晚的欲/望分外强烈。
  在坐着做完之后他并没有就这样鸣锣收兵,而只是喘息着歇息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让张宁跪伏在椅背上又尽兴地来了那么一次。
  没有什么比吃饱喝足后再来一场身体的盛宴更让男人觉得满足了。苏杭狠狠地□着,感受那种被张宁紧紧含住的美妙感觉,经过一阵几乎失去频率地快速□,他猛然一挺,直入最深处。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梢都叫嚣出一个字:
  爽!

  刚才还回响着啪啪撞击和咯吱咯吱椅子呻吟的房间里忽然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粗重的喘息。
  苏杭等呼吸匀净了,这才慢慢地把凶器从张宁身体里抽了出来。那里真真是个妙处,在抽出来的过程中居然还象挽留似地吮吸了一下,啵地一声轻响,随后那失了堵塞的洞口涌出一滩白白的精/液,映着张宁的下身,显得既狼藉,又淫靡。
  苏杭欣赏了一会儿这美景,笑着重新倒了盆热水把两个人收拾干净。在这个过程中张宁一直没有动,比起苏杭的心满意足,他完全就是一副被吃干抹净的虚弱样。
  他软软地伏在椅上,身后被过度使用过的地方犹如火灼,而因为跪得太久的缘故,两只膝盖也痛得厉害,稍微一动,便象针刺。
  看他咬着唇皱着眉慢慢挪动双腿,苏杭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看他这种既脆弱又诱人的样子。
  "还好吗?"
  张宁低哼了一声,不是对他的回答,纯粹只是因为腿上的酸麻。苏杭知道他难受,捏了一下他的腿,好心情地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放回炕上。
  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的大红被子被捡起来抖了抖,重新盖到张宁身上。苏杭脱了衣服也钻了进去,贴着张宁的背,一只手在他腿上捏着,舒筋活血。
  象他这样的人,难得在性事后对床伴来一场温柔地后戏,自己都觉得够体贴的。轻言细语地问了一句:"好点没有?"偏偏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欠奉,苏杭半抬起头一看,发现张宁眼睛闭着,可能累得不行,已经睡着了。
  这个发现让苏杭挺没趣的,有种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的感觉,捏了几把便兴味索然,渐渐停了手,抱着张宁朦胧地睡去。
  等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张宁睁开了眼睛。
  他睡不着。这土炕太硬,抱着他的男人又象块贴身膏药。最关键的是,他心头有事儿,所以明明觉得很疲倦,但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反而还觉得难受。
  侧躺了一会儿张宁实在是躺不住了,拨开苏杭的手臂想要起身。不想男人居然还有所感觉,半梦半醒间也把手一紧:"去哪?"
  张宁瞥他一眼,胡乱找个借口。
  "……解手。"
  这理由再正当不过,以至于苏杭也只是嘟囔了一句'快去快回',便又抱着被子睡着了。

  北方的春夜也象是冬天般的干冷,冷冷月光如霜。本来在炕上还觉得热,但此刻一出来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宁下意识地裹紧了羽绒服。
  他避着风,点了一支烟。
  以前他不怎么抽烟的,但自从和苏杭在一起后,若没有个麻醉的东西,哪里过得出来。
  仰望着清冷夜空,他缓慢而用力地喷出一口青烟,跟着出来的,还有心头一些抑郁。
  今年过年时他回了一趟家,表兄结婚,指名要他担任伴郎。
  儿时的玩伴如今已要成家立业,为人夫甚至即将为人父,张宁怎会完全没有一点感触。而婚宴上几乎所有的亲友都这么笑:"下一个就要轮到张宁了吧?"
  当时张妈妈是这样笑着答的:"他女朋友都还没有,早得很!"
  "以前那个呢?"
  "早就分手了。"
  是的,他这次回去,父母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个问题。和肖萌萌分没分手?苏杭有没有打击报复?
  头一个问题张宁给了他们很肯定的答案。虽然他和肖萌萌没有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说清楚,但分手这种事,其实不了了之的也多得很。反正两人现在已完全没有了联系。
  张宁条件不错,一听说他现在单身,立刻就有亲戚想给他介绍。事后张妈妈喜孜孜地问儿子的意见,张宁只能说:"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不用说得太明,父母也明白了。
  虽然张宁没向他们吐过什么苦水,但父母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能发现这小半年来,张宁的神情气质很发生了一些变化。怎么说呢,不象以前那么开朗了。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时,说他没有心事,谁信?
  当父母的在背后悄悄讨论了一番,当然他们无论如何也是猜不到张宁目前的处境的,只觉得张宁可能还是被穿小鞋了,工作上,不见得开心,偏偏又走不了,唉,也难怪目前没心思来谈恋爱。
  张宁知道,父母希望他走一条普通正常的康庄大道,有一份好点的工作,谈一个合适的女朋友,然后几年后,结婚、生子。其实这也是他的心愿,可是现阶段他没有条件来完成这个心愿,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等苏杭主动放手!
  虽然合同是三年,但或许要不了三年。目前虽然苏杭兴致正浓,可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说不定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别的人吸引去,那他不就可以提前解放了吗?
  张宁有想过加速解放的过程,比如请一个红牌少爷来勾引苏杭。但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转就自己也觉得是发神经地放弃了。
  红牌少爷?
  恐怕苏杭认识的少爷远远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再说,倘若让他知道自己在中间插了一手,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就象刚开始时他也想过要偷偷删除那些照片,结果事情败露被苏杭冷笑着道:"删了我不会再拍吗?!"
  时至今日,张宁已学会不做无谓的反抗,兽爪下的反抗只会引来更大的凶暴。他安静地、漠然地,逆来顺受,但在心底深处,他却从未放弃那一丝希望。
  虽然这一段难堪的经历对他的人生肯定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如墨入水,即使没有将水完全染黑,却也不能再回到以往干干净净的状态,可张宁相信,只要能脱离,他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完全遗忘,重新生活的。就当做了一个漫长的恶梦,就象此刻这阴暗的天空,恶梦总有醒过来的那一天,而再黑的夜,也总是会亮的。

第 19 章
  第二天王导率领手下一干虾兵蟹将给投资方送行。
  虽然平时一副风流相,但说到自己的专业王导还是挺有信心的,握着苏杭的手道:"拍戏的事你大可放心,就安心等着看样片吧。"
  这张保票打得苏杭挺满意,笑道:"那好。"他展眼望了一下剧组的其他人,提高声音道:"那大家再辛苦一段时间!等这部戏杀青了,我在北京给大家开庆功宴!"
  就从他昨天拉来的那么几大车劳军物资大家也知道这位苏总对手底下做事的人绝不吝啬,此刻再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哗一声齐声叫好,瞬间苏杭的人望翻了几番。
  张宁站他身后,闻言不动声色。
  虽然对苏杭个人品性颇有看法,但对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没甚话说。忽听一个声音轻声道:"我想起在哪儿见过你了。"张宁转眼一望,徐小放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身边,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张宁留神看了他几眼,淡淡笑道:"那又怎么样?"
  徐小放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苏杭那边已经伟人似的含笑挥手作别了一番,身子转过来准备要上车了。张宁恪尽助理本份,替他开了车门,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一行人在剧组的欢送下慢慢驶离村庄,上了大道。
  眼瞧着倒车镜里后面那些人影越来越小,苏杭把张宁的手拉了过来,姆指细细在他手背上好一番摩梭。
  张宁没做声,眼望着窗外,爱摸随他摸。
  "刚才徐小放跟你说什么?"
  这句话让张宁的视线掉回来了,看了苏杭一眼,不明白怎么这么一个小插曲也让能他注意到。
  "没什么。"
  苏杭手停了一下,面带不悦,显然并不满意这种敷衍的说词。张宁缓了缓,只得详细交待。
  "他说他以前见过我。"
  "什么时候?"
  "……他没说。"
  苏杭鼻孔里嗯一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张宁是他的助理,他带着他出席过不少场合,徐小放在哪里见过并不稀奇。他想他可能是多疑了。虽然不排除对方存心套近乎的可能,但那徐小放唇红齿白,充其量就是一个被压的货,若是个女的估计威胁性还大一点,男的就实在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张宁并不喜欢男人嘛。
  这么想着苏杭就放心多了,微微一笑,话题忽地一转:
  "昨晚你出去解手,怎么半天都没回来?"害他半夜醒来一摸,身边被窝还是空的,差点都要起来去找人了。
  张宁沉默了一会儿,眼望窗外,那眼神绝对是无奈而烦恼的。苏杭近来总有向当初肖萌萌发展的趋势,对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查问明白,很烦。
  "嗯?"
  "……顺便抽了支烟。"
  苏杭轻哼道:"院子里一堆烟头,那也叫一支?"
  张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脸又转向窗外。
  苏杭眉头一皱,张宁在夜空下抽烟的画面,光是想象已经让他很不舒服。
  常人说起西北,多会觉得贫瘠而荒凉。可真正到过这里的人才知道,这里的天空广袤无垠,这里的景色苍凉雄浑,男人到了这里,很难不被激起骨子里的血性和对自由的渴望,张宁欲飞而不得飞,心中一定很憋屈吧。
  一想到张宁得了机会就会飞出他的视线,苏杭就已经够恼火,再看到张宁又摸出一支烟来,忍不住提高声音:"你给我少抽点烟。怕不患肺癌是怎么的?"
  张宁冷冷道:"我烦。"
  "你烦什么?!"
  "你说我烦什么?!"明知故问!
  苏杭还没被人这样顶撞过,瞬间脸色铁青。张宁平时随和,但倔起来也是有点小性子的。两人瞪着,都不肯示弱,要不是碍于前面还有个颤颤惊惊努力消除自身存在感的司机,搞不好事态还会进一步恶化也不一定。
  苏杭脸色变化多端,过了好一会儿才按捺着冷笑了一声:
  "好~~近来脾气见长了啊,嗯?"
  张宁沉默着,没有答话,良久转开脸去。
  一昧跟苏杭顶撞也是不行的,他还有把柄在他手里呢,激怒了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苏杭疯起来……他也并非完全不怕。
  张宁的忍让让苏杭气消了那么一点儿,只是当着外人还有些下不来台,只能咬牙切齿地道:"回去再收拾你!"说完发狠地哼了那么一声,忿忿把脸扭向一旁。
  到了机场苏杭脸色仍然不好看,渗出一股煞气,搞得几个高层也不知道苏总在生什么气,小心翼翼地侍侯着,直到把他们送上飞机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长气。
  从宁夏回北京路程不算很远,一个半小时的航程。两人回了公寓,张宁先进门,刚把行李放下,腰都还没直起来呢,就听身后啪一声门被踢上,苏杭将他拦腰一拖,拖进了浴室。
  张宁被他突然袭击搞得有些发怒,挣扎着骂道:"你发什么疯!"
  苏杭也不跟他废话,青着脸直接将他往瓷砖墙面上一推,一只手就伸到前面去扯他的皮带。
  张宁脸贴在冰冷的瓷砖上,紧紧咬着下唇,心中很愤怒。他想苏杭也没什么别的花样了,除了以性为惩罚手段,还能耍出什么来?
  果然苏杭唰一下就把他裤子直接拉到了脚踝的地方,手指匆匆润滑了几下,便粗鲁地冲了进来。张宁嗯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苏杭显然是把怒气化为了欲/望,长趋直入,带着种把张宁钉在墙上的发狠劲头一下狠似一下地抽动。张宁痛极了,昨晚那地方就已经被过度开拓过,今天又来?他觉得他那儿都快要摩擦起火了。
  他两只手抓在墙上,极力忍受,关节用力得有些发白。不知是这一幕终于触动了苏杭冷硬的心,还是经过用力的抽/插那暴怒的情绪已经有一部分得以发泄,他慢慢缓了下来,甚至还破天荒地,伸手去抚慰张宁前面。
  被他一握张宁头皮已经一炸。他可以忍受苏杭对他的侵犯,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苏杭这种替他抒解欲/望的做法。他恼怒地拨开他的手,苏杭也没拗执地一定要摸。刚才握的时间虽短,但触感告诉他,那里分明是软的。他心沉了一沉,咬着张宁耳朵不甘地低声道:"真该给你吃点什么药!"
  苏杭的话让张宁一惊,他怕苏杭真的会这么做。被迫接受同性的侵犯本身就已经够不堪的了,如果再在药物的作用下达到高/潮,情何以堪?
  好在苏杭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掐着他的腰,又狠狠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掠夺……

第 20 章

  这场情事让张宁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
  倒是没发烧,也不是撕裂。就是肚子里翻江倒海肠子象打了结,而后面那地方使用过度,也有些火辣辣的疼。
  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也不太敢吃东西。万一大号,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他就那么捂着肚子蜷在床上,苏杭自知理亏,再看张宁这么恹恹地躺着满面病容,少了几分平时的漠然,却显出几分可怜可爱……什么气都消光了,百炼钢化绕指柔,守在床边端茶送水不时试个温度什么的,旁人看着,倒也有那么点温柔体贴的样子。
  老常久不见来,乍见相处和谐的这一幕,颇觉安慰。回头夸奖了苏杭一番说:"嗳,这就对了。对人家好点儿,他服贴,你舒爽,大家都省心不是么。"
  苏杭说了句什么张宁没听清,但老常这句话从门缝里钻进来,却让他忍不住哂然一笑,冷冷的带着点嘲讽之意。
  在他看来苏杭惯会打一棒子给个蜜枣儿,尤其近段时间,越来越有点喜怒无常的意思。别看他现在跟个温柔情人似的,要不了两天就能故态复萌信不信?
  别说,还真让张宁给说准了——
  他身体还没好上两天,因为一件小事,就又让苏杭给操了个通透。

  整件事是这么起的。
  张宁那位表哥,就结婚那位,给他寄了婚礼当天的照片来。张宁呢,先是去了宁夏,回来又在床上躺了两天,一直也没机会登录邮箱,这晚想起来,看到那么大一个压缩邮件,就打开来看。
  其实当日他作为伴郎,婚礼是全程参予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些照片,有些上面还有他的身影呢。张宁一张张看过去,心情渐佳,尤其看见照片上那人模人样的新郎倌儿,更忍不住一乐。
  这位表哥啊,高三时还高高瘦瘦一副五四时期清寒学生的模样呢,自打进了税务局,喝!那腰围就一天天地粗起来了。现今那脸叫一个圆润,那肚子叫一个富态,站在酒楼门口迎宾时连路人都一眼看出来:"新郎看来是个吃俸禄的呀……"张宁想起幼时与表哥爬树踢球,两个人都精瘦精瘦跟猴儿似的,多少有些唏嘘。
  苏杭本来在外面看电视,听到他在里头低低笑,顿生一阵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张宁的笑声了,一时间几乎以为是错觉,等确定了,便生出一些感触来,忍不住走到门口,凝视他的背影。
  其实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因为张宁裹着一床薄毛毯蜷在椅子里,只把右手伸出来操作鼠标。苏杭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了。
  "看什么呢这么乐呵?"
  他想参予到张宁的快乐中去,是以声音放得很是温柔。可饶是如此还是让张宁吓了一跳,本能地道:"没什么。"显然苏杭的出现让他的好心情打了折扣,顿了一下,就把鼠标移上去想要关了窗口。
  "哎,别关。"苏杭一下子制止了他:"一起看啊。"说着,也不管人张宁是什么反应,把他连人带毯地一把就抱到自己腿上。
  那电脑椅颇为坚 挺,居然承受了两个大男人的体重。苏杭一手抱着张宁,一手就去握鼠标,看了一张就明白了,笑了一下,道:"你们家亲戚挺多的啊,那天开了几十桌啊?"
  这绝对是没话找话,存心套近乎来的。这个时候张宁若是随便应付一声,那也还好说。偏偏他连应付都不肯,不但不肯,还不甚自然地做出个下地的动作:"我想睡——"话没说完腰上已猛然一紧,苏杭箍着他,脸色已经有些不大好看了:
  "看完再睡。"
  张宁顿了一下,忍耐地吐出一口气,他想这样有意思吗?却不知苏杭一张张按着照片,心头那股阴郁的小火苗也是噌噌直冒。
  苏杭冒火是有原因的。
  他条件这么优越,在情事上向来就是无往不利。别说那些上赶着巴结他的,就算有一两个故作矜持,只要他露出一点喜欢的意思,立刻也就乖乖地放下身段靠了过来……是,刚开始他是用了强迫手段,不过事情也就这么着了,现在他想和张宁搞好关系,张宁若是也能软和一点,配合一点,他立马就能把他宠到天上去。可这死小子偏偏就这么倔,要么不吭声,要么就木着一张脸——妈的,别老摆着一副贞节烈男的嘴脸行不行?够胆你就走,既然选了留下,那就想通点,别动辄老给脸子瞧!
  忿忿地点着鼠标,苏杭心思没在照片上,匆匆瞄一眼就放过去了。也是张宁倒霉,苏杭这样走马观花也偏偏让他盯上了一张,而那一张又恰恰触到了苏杭的逆鳞,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善起来。
  那是张四人合照。中间一对新人,张宁和伴娘分站两边,除了张宁嘴角似弯非弯一抹弧度,那三人都笑得一朵花似的。这样的合照本来没状况,但那下面他表哥给他留了一句言就有状况了。
  表哥留言如下:
  "听你嫂子说,娇娇对你有点意思。我看那天你们也挺谈得来,那我把她QQ留下,你觉得行就跟她先联络。"
  张宁一看这留言就知道:坏了。果然,苏杭盯了那伴娘半天,眼神越来越阴鹫。良久笑一声道:"果然是金童玉女,很般配啊。"
  这话就透着一股阴狠。张宁睫毛一颤,没吭声,这次是不敢吭声。
  他现在渐渐摸到了一点窍门,就是苏杭不喜欢他和旁人多作接触。男的也许还好点,若是女的,尤其美女,多说两句话那也是大罪。
  但不吭声也不能避过去。苏杭扳过他的脸,危险地道:"怎么不说话?"
  张宁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今晚又不能善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苏杭没什么别的毛病,想来又是把他按着一顿狂 操吧?往好处想,气发完了他伤身了,倒是连着又能休息几天。
  于是张宁脸扭了一下,把下巴从苏杭手里挣出来,很简洁地道:"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说了也是白说,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
  好!连解释都不屑于解释了!
  为着这份革命烈士的坚强不屈苏杭怒极反笑,"行。"一把揪着他站起来,那电脑椅被一脚踢飞到墙角,然后毛毯一掀人放倒,直接就打算在地板上做了。
  张宁本来是准备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随他去。可是他这个角度,一抬眼就看到电脑屏幕上那四个人正笑咪咪地看着他,不觉脸上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去按苏杭的手:
  "别在这儿……"
  苏杭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却把张宁的手一拂,冷笑道:"这儿有什么不好!"说着,刻意地把他裤子一扒,直到膝弯。
  张宁知道他是存心想羞辱他了,顿时闭紧了眼睛,之后不管苏杭在他身上怎么鼓捣驰骋也忍着全不作声。若是平常看他这样隐忍,苏杭只会激动而已,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却是越看越来气,一边操一边抓了他那块软肉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废啦?对着那女的也是这副软耷耷的样子吗?!啊?"
  苏杭这句话实实在在是戳到了张宁的痛处。要说张宁以前,虽说欲/望不是很强,但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男人该有的一点小想法那也还是有。可是近来他发现他对性这档子事是看得越来越淡了,着装性/感的女人从他身前经过他竟然没什么感觉,说不是性冷淡,自己都不会相信。
  所以现在苏杭这么一骂张宁那血就往脑上直冲,眼睛一睁,眼中有羞愤有痛恨,一拳就冲他脸上招呼过去。
  苏杭没想到他敢打他,身子晃了一下,满面惊愕。而张宁一出了手就没打算再忍下去,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可是这难得的爆发在苏杭反应过来后全扑了个空。满脑袋装的都是'妈的造反了'的男人一抬手就挡住了他所有毫无章法的攻击,然后毫不客气地一拳反击了回来。
  苏杭怒极。他已经习惯了张宁的消极反抗,象这么公然地挑战他的权威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上点家法是不行的了!头脑一热提起拳头又结结实实补了几拳……
  ……
  ……
  于是第二日,救死扶伤的老常同志再度上场。
  一解开张宁的衣服就看到肋骨上大片的青印,老常吃了一惊。
  "这怎么回事?"
  张宁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作为医生什么恶心的伤口没看到过,这只是小儿科吧?或许,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些伤痕,而是这些伤痕由谁制造?
  他讥笑了一下,主动承认。"他打的。"
  老常瞅了他一眼,改用医生的专业眼光重新审视了一下那些痕迹:"这个,最好是照一下片子。"
  "不用。骨头没断。"张宁这么说的时候有种自暴自弃的心理,你他妈打吧,打死算数!
  老常没作声,出去找苏杭去了。
  苏杭在客厅吸烟。看样子他状态不太好,眼下泛青,整个人都有种心浮气燥的感觉。看到老常出来了,便把烟头拧熄,直接问道:"他怎么样?"
  "还行。"老常仗着人熟,对他开展了批评教育:"上次看你们还好好的,这才过几天,怎么就闹成这样?有什么事你好好说,怎么能打人呢?"虽说活着就是折腾,但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搞得他这个常主任,就净为这一对服务了。
  苏杭垂眼,又有点烦燥:"你不懂。"
  "我不懂?"老常气得笑起来。
  苏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一看他跟女人扯上关系,我就来气。"
  老常睁圆了眼睛思索这话代表的深层含义。可以肯定,苏杭这种心态绝对已经超过了对玩具的占有心理,最简单最直接的联想就是两个字:
  "……吃醋?"
  苏杭拧起两道浓黑的眉。
  他自己知道,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是一种知道还没有完全掌控对方的焦灼。张宁始终还是对女人感兴趣,而自己,这小半年了,也始终还是处在一个强迫者和加害者的位置上。这么久了,张宁还是没有习惯在他身边。
  老常有点惊讶于苏杭居然真是动了心。不过想想也是,从一开始他待这一个的态度就与众不同,比以前那些,花了太多心思。
  他迟疑了一下,道:"你既然喜欢他,那就对他好点啊。"动手打人,无论如何是算不上好的。
  "我也想过。但是……"他们的开始实在是太糟了。
  那样强/暴开始的关系,不是现在说一句'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就能真的把以前全抹掉重新来过的。有时候苏杭扪心自问,换了他是张宁,会不会原谅?但每次都想要是谁他妈真敢那样对我,我不杀了他全家才怪。得出这么个答案实在是让他自己都觉得气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强扭的瓜,可不甜……"
  苏杭盯了他一眼,眼神阴郁浓黑,真接就让老常把劝解的词儿全吞回了肚里。
  象苏杭这样的天之骄子,放手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喜欢的时候要得到,不喜欢的时候你想留也留不下。恣意妄为是吗?可他们有恣意妄为的本钱。
  苏杭慢慢道:"我昨天,想了一晚……"
  "……嗯。"
  老常有点心凉,为苏杭那种语调。
  "没什么是我苏杭搞不定的。我就算不能挽留他,但我可以拘留他。"


第 21 章

  老常沉默。
  如果苏杭年轻个十来岁,那还可以当他是年少轻狂任性妄为,但他现在已经是个思虑成熟的成年人了,这样的人若是疯起来,那就更可怕,绝对是只手遮天,里面卧室那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他想劝,但转念一想:苏杭是个听劝的人么?何况这种感情上的事,外人也不好插嘴。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只能很勉强地憋出一句:
  "老苏……你可别乱来。"
  "乱来什么。"苏杭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心情好象平静了一些,低眉垂眼,又点了一枝烟。"我只是觉得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最好是以静养为主,上班什么的倒不急。你是医生,你说呢?"
  "……"
  老常眨巴着眼睛看他。
  苏杭这话……听来是没错。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是透着股别有用心的味道呢?

  当张宁胸口的青印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时候,苏杭着手又搬了一次家。
  对于这次搬迁张宁虽然意外,但也没什么意见。苏杭房产多,只要他高兴,一个月换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新居仍然是公寓楼,但却是那种最能显示大城市气派的高楼华厦。对于这种房子苏杭一向比较喜欢高一点儿的楼层,因为特别钟意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这套房子他买的是顶楼,因为太高,电梯升上去的过程好象也显得特别长,张宁面无表情地靠在梯厢壁上,想到了911。
  要是真有个炸弹就好了。

  开了公寓的门,苏杭搂住他的肩膀,言语间透着股宠溺的味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张宁站在门口不甚起劲地扫了一眼,本来并不想露出吃惊的表情让苏杭得意,但触目所及,那股出乎意料的感觉却实在太强烈,脸上到底还是透出几分来。
  整间公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特别大。宽敞得让人怀疑这绝对不是一套房,倒象是几套房打通了的。苏杭的话很快证实了这一点,轻咬着张宁的耳朵道:"整层楼都是我们的。"
  张宁几乎是本能地侧了一下头,有点腻味他这种亲昵,但更多涌上心头的却是种隐隐的不安。
  这里大得……有点超乎想象了。要这么大的地方来干嘛?显示他的豪富吗?
  他的避让让苏杭有轻微地不愉,眉毛微皱,但很快就释然地笑了一下,露出'不介意'的表情,心情仿佛还是很愉快似的,带着他参观屋子。
  整间公寓地方很大,空间也很高。一架旋转楼梯向上通往阁楼,据苏杭说上面是间影音间。而楼下的空间除了厨房、卧室,还有书房和健身室。
  "屋子里你可以慢慢看,先过来看这边。"
  一道玻璃滑门,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占了小半层楼的露天游泳池碧波荡漾,池边阳伞沙滩椅一应俱全,靠边的地方栽种了一圈花花草草,长势良好。
  "你不是喜欢游泳吗?这恒温的。以后无聊了就运动运动……"
  张宁象是对他的话有些无法理解,微微退了一步,谨慎地看住他。
  苏杭很喜欢被他这样盯着看,会让他有种对方眼里只装着他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他心头发热,心情格外地好。他笑了一下,问道:"怎么?"
  张宁眼睛闪了闪。
  他有些迷惑,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伤已经好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哦……"苏杭这一声哦,拖得有点儿长。他想了想,又笑了笑,说:"不急,再多养两天吧。"
  张宁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没必要再旷工。"停了停,又加上一句:"再说就算上班,那点工作量也累不着我什么。"
  这是实话。苏杭早前多请了一位秘书,他现在这个助理完全已是名义上的了,除了陪同苏杭四处走,基本上没什么公事需要劳动到他。
  苏杭眉头一皱。他想习惯性地用命令语气,但话到嘴边又决定把调子放软一点,以免破坏了此刻这平和的气氛。最后他用了一种看似商量的语气说:
  "张宁,你以后不上班了吧,就在家里待着也挺好的,反正我养得起你。"
  虽然已经有了点预感,但真听到他这么说,张宁还是有点犯傻。
  苏杭看他没什么大反应,就慢慢地把计划一点点透露给他听。
  "我每个月给你三万块零花。你寄回家也好,存起来也好,我不过问。"
  停了停又说:
  "商业社会,人人待价而沽。虽然钱确实不能买到一切,但用钱确定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就是侮辱。张宁,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张宁眼睫毛微微抖了一下。
  他想他没有理解错,苏杭的意思是要把他养起来吧?当女人似的,金屋藏娇,养在深闺人未识?
  "要是无聊,就看看书上上网,养条狗也行。如果你想再回去念书,那也可以——"
  张宁盯着他,不相信他会这么大方。
  果然,苏杭顿了顿,接下去,"我请人来家里教你。"说完,坦然地看住他。
  张宁眼中那一星光芒渐渐黯了。他安静地听完,过了一会儿,慢慢把脸侧了过去。
  顶楼的风有些大,吹得两人的衣服扑簌簌直响。明明是阳光普照,不知怎么的却有点心凉。过了很久张宁轻声问了一句,确认似的:"我是不是连门也不能出?"
  苏杭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避重就轻地道:"闷了的话你就说……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张宁问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带着一点希望的,可苏杭的答复却让他太失望。也许是失望过了头,他居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嘴角还牵了牵,象一丝笑。

  他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竭力冷静着,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电梯公寓的最顶楼。
  唯一的门上安的指纹锁。
  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他的指纹对锁没用。
  光是这三条已经让他脑子里嗡嗡地响,感觉一阵晕眩。
  他本以为这里只是藏娇的金屋,可原来比他想象还要严重得多,这里竟是禁锢他的樊笼。苏杭是打算把他困在这儿,直到他兴趣消失吧。
  苏杭一直看着他,看他始终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叹口气,过来把他从后面抱住。
  他知道张宁肯定有些不能接受,但能把他这样控制起来,苏杭打从心眼儿里觉得高兴。他早就想这样做了!把张宁的活动范围控制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减少他和旁人接触的机会,杜绝一切烂桃花。
  张宁被他一抱脑子就清醒了。他听到苏杭在他耳边说:"张宁我希望你能理解并且接受这种安排——"
  张宁眉尖跳动了一下,他听得出那很长的停顿所代表的潜台词。
  我希望你接受,因为不接受也不行。
  他安静地任他抱着,苏杭居然有种静谧的错觉。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才动了一下,准备去听电话。
  没走两步就听到张宁轻声地叫他。"苏杭。"
  苏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张宁说:"你这么关着我,不怕我一时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奇特。不是威胁,也不象是玩笑,就是微微歪了头,象纯粹只是好奇似的。苏杭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你要是放得下你爸妈,你就跳。"
  张宁噢了一声,回过头去了。
  这么高,跳下去的话万无生还之理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真的想飞扑出去——虽然知道苏杭一定来不及拦他,就这么在他眼前跳下去,那一刻他的脸色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可张宁还是抑制住那一瞬间的心旌动摇,稳住了。
  不。他不能以这种自毁的方式来报复对方。这太愚蠢了。真跳下去,除了让亲者痛还有什么好处?
  苏杭的所作所为,诚然是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可是,做人是要往后看的。
  张宁记得他有一位年迈的姑婆。姑婆一生,颇多磨难。在运动成风的年头,她经历的那些遭遇让他们这些后辈只是听都忍不住连连感叹。当时他年纪还有些小,说话有点童言无忌,说'姑婆你当时怎么不死呢',老人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宛如菊花。"我当时要是死了,哪儿有今天的好日子哦。"
  张宁在阳光下闭上眼。他想对,没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他要往后看,不管多难。


第 22 章


  历时几个月,苏杭投资的那部《天下》终于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杀青了。
  不得不说王导真是个天生吃娱乐饭的,不但戏拍得好,也深谙娱乐圈中的炒作门道。整部戏从组建开拍起就显得格外高调,相关新闻那是一个接一个:众多大牌现身啦,演员的绯闻啦,有望参加奥斯卡奖啦……几个月来□迭起,把全国人民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就等着暑期电影上档了。
  既然拍戏已经结束,就是该兑现当初诺言的时候了。苏杭言而有信,等关机仪式一结束,便大手笔地包了密云附近的一家度假村,犒劳剧组,也是庆祝该戏杀青。
  这度假村规模不小。一面傍水三面靠山,覆盖了整整两个山头,其设施除了一般度假村都会有的游泳池和宾馆,还有马场靶场和烧烤场地,其间树木连绵参天,象个小型的森林公园。
  既然有这么大块地儿,光是招待一个剧组似乎稍嫌浪费,于是苏杭索性大方地允许带家属或朋友。哗,这样一来跟着蹭的人就多了,一个剧务就带了三个艺校的MM。苏杭又请了他生意场上那一票朋友,大家对这种场合都不陌生,富豪们平时开派对就喜欢请几个明星来暖场助兴,轻松的气氛下有利于他们整合金钱和人脉资源,而大小明星和还未入行的学生们,也希望能借机认识一些名流,有利于自己的发展。于是两方人马一相逢,真正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打成一片。
  除去一些单纯玩乐自顾自爬山钓鱼骑马划船的,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泳池一带。玩水嬉闹打水球,其中不乏长相正点身材火爆的美人。这些是待价而沽还没找到门路的,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吸引注意。而那些稍微有点身份或者说已经被挑中了的少数,此刻都倚在大老板身边看他们打牌。打牌的地点是在一间豪华包间,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苏杭作为这场派对的主人,自然也是众多有心人的目标,只是他地位比较超然,也自恃身份,压根儿就不下场和群众打成一片,只和王导坐在宽大清净的露台上,边喝茶边商谈日后的走向。
  谈着谈着王导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天下》目前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再下来就是送广电局技审政审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而且以苏杭的本事,拿个播放许可证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底下一片莺莺燕燕玉臂美腿,更有热情大胆地频频冲他招手:"王导,快下来玩啊!"试问有什么男人抵得住这种诱惑。
  苏杭看他眼神频往外飘,说话也心不在焉地明显走了真魂,自然了然于心。反正正事谈得也差不多了,便笑着结束谈话:"那就这样吧,你也快去放松放松?"
  王导如蒙大赦,站起来扩了几下胸,笑道:"可不是嘛,这几个月真累死人了,今天我得好好放松!"边说边走到边上审视了下面一番,"水准不错……"看了一会儿回头邀请似的,"一起?"
  苏杭笑,回头看了看。
  宽大的露台一角还有一张玻璃小桌,桌边有一个人背对他们而坐,乌黑的头发,看姿势象是在看书。
  王导长长地啊了一声,明白了。"我自己去。"
  苏杭笑道:"玩得开心点儿。"
  王导挥挥手,走了。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苏杭正弯下腰从后面搂住那人,那姿势、表情,都堪称深情款款。
  王导笑了一下。苏杭不怎么爱玩花样他知道,可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玩起痴情来了。
  下楼时转角处撞上一美女。美女穿热带抹胸的裙子,手上拿着两杯冷饮,先惊后笑:
  "哟,王导!您怎么一个人,苏总呢?"
  王导打量了她两眼。对于这种男人的打量,美女显然已经很习惯了,微微挺胸含蓄地换一个姿势,微笑着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王导一看,嗯,不错。虽然不知道是谁引进的,但一看就是娇媚豪放派,正合他意。不由得色迷迷将她纤腰一挽:"苏总啊~~正陪他宝贝呢……你识相点,就别去打扰了……"

  露台上的苏杭显然不知这小插曲,此刻他正温情地搂着张宁,一只手把他腿上的书合了,拿到一边。
  "难得出来玩一趟,还看什么书啊。"
  张宁没出声,温顺地让他抱。他知道,苏杭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不知道多高兴他有这种静态的爱好。要不是怕把他一直关着关出病来,他是巴不得他与世隔绝的。
  "想不想去骑马,或者去山上散散步?"度假村里有个马场,虽然不能跟专业马会比,但总是聊胜于无。
  张宁摇摇头。苏杭侧过来在他发鬓处亲了一下,又问:"那划船呢?或者打网球?"
  张宁又摇头,苏杭温和地道:"还是要多动动的好。为什么在家里养着也会越养越瘦,现在抱着都觉得硌人了。"
  张宁有些轻微困扰。苏杭这种温情地示好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刚说了一个字就有不识相地进来打扰,扯开喉咙直叫:"老苏!老苏!"
  苏杭直起身来一看,进来的却是李卫东。
  "哎哟,别陪你宝贝了,也陪陪哥们儿啊。走走走,三缺一呢。"说着就过来拉他。
  苏杭诧异:"今天还能缺搭子?"
  "别提了,你知道不熟的人我不打,偏偏老威那个不厚道的,带着MM说要去享受天然氧吧,我看他根本就是想骗人家去打野战。还有轮子也是,靠啊,老子前两天刚输了他们一笔,今天正想着翻本儿呢,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苏杭笑了,看看张宁,有些微犹豫。
  在这种公众地方他不放心让张宁独处,但带过去的话……虽然今天来的人也没有哪个有实力有胆量敢公然抢他的人,不过自己的宝贝若被人觊觎,这种感觉多少会让他有些不快。只迟疑了一下,张宁就把那本书拿了过来,主动道:"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看会儿书。"
  苏杭还没说话,李卫东已经赞道:"好,是个懂事的!"转头拉他:"走啦走啦。"
  苏杭被他拉着走,还有点不放心,刚好一出门口就看到李卫东一个随从。李卫东这厮颇好排场,手下小弟都打扮得跟那黑超特警似的,苏杭也不跟他客气,你手下就是我手下,当即伸手召了过来,吩咐道:"在这儿守着。里面要吃的喝的就打电话叫,他要去哪儿你跟着,有什么事通知我,明白了吗?"
  李卫东作了个'受不了'的表情,说:"哥哥,你宝贝的人,没人敢跟你抢。得得,为了让你安心打牌,小唐!坚决执行咱们苏老大的命令!"
  那随从立刻'是'了一声,挺有职业风范的把门关过来,就标枪般地守在那儿了。

  话说苏杭一走,张宁的心思也不在书上了,啪一声又把书丢回桌上,站起来踱到露台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
  不是不想出去走,不过今天这场派对,还是他自搬家后第一次被允许出门。他挺珍惜这次机会的,正因为珍惜,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让苏杭有一丁点不放心,下次再出来就难了。
  这一段时间的禁闭生活,他一直都很注意调节自己的心态。
  '这种日子要过多久','会不会结束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总有一天会发疯的'……诸如此类的悲观念头很能磨人心智,所以张宁一直很注意,不愿意就因为一个苏杭就把他给全毁了。
  他现在要争取做一根漂亮的橡皮筋,不管被怎么拧也能回复原状。觉得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就拿幼时看过的革命书籍来鼓励自己,《红岩》、《清江壮歌》,都是讲狱中奋斗的,人家还有生命危险呢,他现在的情形,总比那时候的囚犯要好吧。
  "哎!哎哎!"
  奇怪的招呼声,象从下面传来。
  张宁把头一低,就看见比他低一层楼的隔壁露台上,正靠了个穿军绿上衣的男孩儿,仰着小脸冲他笑得一脸灿烂,正是徐小放。
  "嘿嘿,真巧啊。咱们又见面啦。"

  "……"
  张宁发现,禁锢生活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居然产生了一定的沟通障碍,不知道怎么跟苏杭以外的人打招呼了。
  "你一个人吗?苏总在不在?"
  看张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徐小放就乐了。"那等等啊,我上来找你。"
  他最近刚傍上了一个山西的煤矿老板,算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自然就不好再去跟别人大抛媚眼。跟其他人玩呢,又怕被传绯闻,只得在房间里看电视。正在这儿无聊呢,就看到张宁了,他对张宁印象挺好,没事聊聊天,他愿意。
  张宁本来想叫住他,但徐小放跑得挺快,一说完人就进房间了。张宁迟疑着想,是徐小放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到底他是个男孩。其实他挺盼望和苏杭以外的人聊聊天,久不说话,声带都要生锈了。
  "哎!"
  没过一会儿徐小放又出现在露台上了,小脸红红的,有点气急败坏:"你门口怎么有个看家的啊?他说你在休息,不准我进去!"
  张宁怔了怔,噢了一声,脸色慢慢有些阴起来。
  徐小放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要不我爬过来吧?"
  张宁一愣,还没说话呢,徐小放就一个纵身翻上了栏杆,作出要顺着水管攀爬的动作。
  "太危险了……"
  "这才三楼,危险什么呀。"徐小放小孩心性,觉得好玩得不行,不但满不在乎,还叮嘱张宁说:"你声音小点儿,可别把门口那个惊动了。"
  张宁看着他蜘蛛侠似的三两下就爬了过来,末了还很帅气地一跳,直接蹦到他面前。
  "怎么样?身手不错吧?!"
  张宁忍不住笑了一下,徐小放颇得意,吹嘘道:"咱学过武术的,正宗体校尖子生,身体柔韧那是一等一!"停了停,忽然气馁。"不过现在一般都是在床上表现了。回型针,妈的!"


第 23 章

  张宁愕然。
  徐小放也没沮丧多久,"哎,不说这个了。"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自来熟地转开话题。
  "前段时间看苏总身边换了个助理,我还以为你辞职了呢……"说到此处,多端详了他几眼。"不过怎么感觉和第一次见你差别那么大啊。"
  "什么……?"
  "你以前给人的感觉没这么……"顿了顿,眨着眼睛想如何形容。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但也还依稀记得那一晚这个人是正宗的白领打扮,黑西装、白衬衫,扶着他的手很暖。可是在宁夏再见时,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一点变化,三分忧郁七分漠然。现在……整个人更象是个名贵的薄胎青花瓷瓶,很漂亮,但不知怎的却透出那么几分脆弱的味道,象是一不注意,就会被什么给打破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张宁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有些恻然,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吧。连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外人都看出来了。
  "嘿,你不是圈里的人对不对?"
  什么圈?娱乐圈?
  徐小放看他一脸疑惑,摇摇头,确定了。
  他就说嘛,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象是出来傍的,再联想到刚才门口那看门的,多少也有点明白了。
  他年纪虽然比张宁小,但阅历却要比他多得多,有钱有权的人看中了什么巧取豪夺,这种事还见得少吗。
  想到自己和眼前这人都是别人的宠物,徐小放便拿出前辈的架式来,拍着张宁肩安慰道:"你莫要想得太多,凡事往前看……等苏总新鲜劲过去,你就自由了。"
  张宁一怔,随即就被他这种老气横秋的架式弄得笑起来。
  徐小放瞪他道:"笑啥,我又没说错。"边说边软骨似地,靠到了栏杆上。
  一靠上去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姿势,未免太不庄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象是几年前有金主说:小放,你这个姿势最撩人。于是后来就习惯了这么个姿势,随时随地,象被抽了骨头似的,不是勾引,也象是在勾引。
  他看了张宁一眼,有家教的就是不同。张宁虽然松松地站着,腿却是直的,两只手搭在栏上,面朝山林,似若有所思,又象是有些忧郁。不知怎么的徐小放有点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也换了个端正点的姿势。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却奇迹般地并不显得冷场。一股凉爽的山风扑面吹来,吹得人心胸为之一畅。忽然间徐小放觉得喉咙里痒痒的,想要唱歌,他掏出MP3,跟着调子小声唱起来,唱的却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
  此时此刻忽然听到此歌,怎么会完全没有一点感触和感慨。忽然间所有的思绪和感情都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张宁忍不住也跟着他小声地唱:
  "多少次迎著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
  张宁唱歌唱得很好,尤其擅长粤语歌。再加上这时他是用了感情的,初二时他学会这首歌,当时只觉得好听,可是后来和同学一起看beyond的演唱会碟——不得不说那种魅力真是震撼人心!吉他声音凄厉而撼人,强烈的POWER排山倒海,底下的观众完全被感染,和着音乐同声共气反复吟唱,很多人都哭了。
  不知不觉中张宁的声音已经大了起来: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唱到'爱自由'那一句时他喉咙里已象多了个硬块,眼睛也红了,却哽着声音继续唱下去。徐小放本来还兴致颇高地拍着栏打拍子想夸他唱得不错,但这时也发现不对了。很奇怪,他和张宁先前根本不熟,也谈不上什么一见如故,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完全能明白对方心中那股强烈的憋屈,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很强的共鸣,这种共鸣促使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冲动地一张嘴,就跟着张宁高声唱起来,唱了一遍又一遍。
  苏杭愠怒地带着门口的随从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张宁正高唱道'仍然自由自我,仍然高唱我歌,走遍千里——'徐小放见了苏杭才惊觉刚才太放肆,顿时歌也不唱了,如耗子见猫般噤声不语。张宁却象是豁出去了,视若无睹,仍然接上结尾:"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奇的是苏杭明明脸色铁青却不见发作,居然硬是捺着性子等张宁唱完了,才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似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
  徐小放屏息静气,努力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胆颤心惊地想:你两个阎王打架,千万别让我小鬼遭殃!
  苏杭似乎气得不轻,一连深呼吸了两下才开口道:"带他出去!"
  那随从听了,连忙过来拎了徐小放就走。能赶快离开爆炸现场徐小放自然是无比乐意,可是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好象太没义气。万一苏杭盛怒之下重创张宁怎么办?再退一步说,若是迁怒于自己,那还不是一根指头碾死蚂蚁似的轻松啊?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挣扎着扭头喊出一句:"哎,我们只是纯唱歌啊!"
  张宁差点喷笑,事实上他确实是噗了一声,看在苏杭眼里,越发怨气冲天。
  他冷笑了一声,慢慢逼近张宁:
  "海阔天空?嗯?"

  101国道上,一辆黑色宝马呼啸着飞速前行。
  开车的是苏杭。他脸色仍然铁青,时速指针已经接近250,他还在把油门往下踩。而张宁坐在副驾上,虽然绑紧了安全带,但一只手还是下意识地吊紧了门框,以策安全。
  他知道他这次又犯了苏杭的大忌讳。不,不是和徐小放来往,也不是忘乎所以地唱了歌,他犯的最大的错,是他在关了这么久后还惦着海阔天空!
  这对苏杭来说才是最不可忍受之事,所以他把车开得这么快,一定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然后又把他锁起来吧?
  张宁努力忍着肠胃里的天翻地覆,虽然明知道经此一事后下次再出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但内心深处,居然不是很后悔。甚至一想到刚才听到他唱歌时苏杭那脸色他就觉得分外解气,有种'你就算把我关得再久,我也不会投降'的痛快。
  苏杭紧握着方向盘,用力得有些疼痛。他知道张宁是存心气他,不然他进去时明明已经可以住嘴,为什么还要唱下去?是要展现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么?!这几个月来他除了没让他自由出门,其他地方哪一点有所亏欠,怎么就还是养不熟呢!
  一想到这里苏杭就忍不住暴怒,手发痒,有想狠狠揍他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张宁是挨不了他几拳的,趁着还没气到失去理智,他刹车一踩,冷声道:"下车。"
  张宁怔了一下,苏杭口气更坏:"下车!"
  张宁嘴唇一抿,解开安全带二话不说就下了。车门刚一甩上苏杭就呼啸而去,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山野路边了。
  ——真的就这么丢了吗?
  ——哪能呢。
  苏杭一边把车飙到高速,一边按了手机通知还在度假村的助理:"志坚,开车送张宁回去。"简短地说了一下大致位置就愤然把手机掷到一旁。
  张宁看着苏杭驾着飞车气势惊人而去,他转开了脸,看着国道旁的庄稼地发呆。他想这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是逃去哪里呢?
  正怔怔地想着,突听前方一声好大的巨响,张宁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前面是个大拐弯,视线死角。然而那一声巨响和随之而来的安静却象是一种危险的暗示,暗示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张宁还呆着,不敢置信似的,往那边慢慢走了两步。他想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巧吧?但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渐渐快了起来。没跑几步就看到一辆大卡车拐过弯飞快地驶过他的身边,张宁下意识地站定去看那车身,却看到车头靠驾驶室的那一侧,有好大一块凹陷,象被什么狠狠撞过的样子。
  那卡车逃逸得很快,张宁心也跳得很快。砰砰砰象要跳出胸膛来。他没再管那车子,而是转过身,全力往那边奔跑了过去。一转过那个大弯他脚步猛然顿住,苏杭那辆黑色的宝马整个儿都侧翻在路边的小山坡!
  张宁呆立了片刻。他没有冲动地奔下去,却顺着马路慢慢往前走了一段,微微歪着头,观察驾驶座那人的动静。
  车厢前头白花花的鼓出来一片,那是爆出来的安全气囊。苏杭缓慢地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他额上忽然流下一股血,流过眼睛,眼睛便象被烧到似地猛然眨了一下,视野里顿时一片模糊的鲜红淋漓。
  就在这一片鲜红中他恍惚看到有个人歪着头在马路边上状似密切地看着他,他嘴唇动了一下,想叫张宁,但什么也没叫出来就软绵绵地往后一倒,失去了意识。
  张宁盯着他,想他是不是死了呢?这个推测让他心跳如鼓,满脑袋里都盘旋着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我就解放了!


第 24 章

  根据事后交警部门对现场的勘察,整件车祸应该是这样发生的:
  宝马车速太快,以至于拐弯后几乎与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直接相撞。虽然反应很快地立刻急打方向盘,但左车前灯却还是与对方的车头部分猛烈撞上。随后宝马车因为高速撞击侧翻了一圈滚下山坡,所幸车子被撞的地方完全变形吸能,安全气囊也爆开了两个,及时挽救了车主的性命。
  在这场车祸中,苏杭受的伤说重也重,说轻也轻。说重,是因为冲击太过剧烈,在安全气囊弹出以前他头就已经撞上了方向盘,额头上裂开一条五厘米长的伤口不说,右脚也被断裂弹出的钢片打断,骨折了。而说轻呢,是因为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下没死人简直已是奇迹,尤其他身份特殊,医院更不敢怠慢,铆足了全力,所以在昏迷了两天之后,苏杭眼睛睁开,醒过来了。
  苏杭的醒来让看护他的医护人员颇为惊喜:"哎,你别动!我马上去叫医生!"
  很快脚步声纷踏而至,医生和一直在医院里留守的李卫东都匆匆赶了过来,很紧张地一阵嘘寒问暖:头晕吗?想吐吗?感觉怎么样?能不能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苏杭的身体素质还是挺过硬的。虽然醒过来时确实因为脑震荡有好一阵的意识不清,但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儿,也渐渐能有条理地回答医生的各个问题。等到医生和蔼可亲地叮咛说好好休息要注意观察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李卫东关上房门,感慨万千地凑上来说:"哥哥哎~~你这次可吓死我了!"
  苏杭嘴角微微牵了一下,他这会儿已经把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想起来啦,看着床边的吊瓶,他若有所思,慢慢开口问道:
  "卫东,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
  ……
  夏日的金色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满了住院部顶层的楼道,整层楼整洁、安静,与楼下几层连走廊上都安排着铺位的杂乱情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里的环境如此之好,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稀薄到几乎可以无视,更多散发开的,是露台上月季的幽幽花香。
  张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露台上,两只手撑住石栏。底下就是医院的花园,松荫翠柏间,可以看到有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慢慢散步。
  他被安排住在这间病房已经有两天了。
  李卫东似乎很了解苏杭,知道他醒过来肯定是要找张宁的,所以干脆就没让他回去,直接就在苏杭隔壁也给他开了间单间。
  ——按理说,病房本是为有需要的病人准备的。但这一群公子哥儿,就是有本事把医院当成宾馆来住,而医院居然也同意。
  张宁再一次对他们的特权有了新的认识,于是也随遇而安,安静地住下。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留在医院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第一时间掌握到苏杭的情况。是死是活,他早点知道也能早作打算。
  适才隔壁那一阵骚乱透过墙壁都钻进了张宁的耳朵,虽然没有过去亲眼目睹,但也能大概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医生离去的脚步还没消失多久,这边的门就啪一声被打开。李卫东出现在门口,粗声粗气地叫他:"喂,他要见你。"
  张宁微微抿紧了一下嘴。
  见他……苏杭是要跟他说什么呢?
  他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冷静着擦过李卫东身边。李卫东冷眼看着他往那边走去,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次事故,是张宁叫的救护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他救了苏杭。作为苏杭的铁哥们儿,本来他应该对张宁产生很不错的印象,生出些诸如'小子不错,有情有义'之类的赞美词。但是不。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和接触李卫东算是看出来了,张宁压根儿对苏杭就没有一丁点感情!救他,不过是为求自身良心平安,自从医生宣布说病人没有生命危险,那一刻张宁眼中快速闪过的,绝对是类似于失望的表情!
  在苏杭昏迷期间,甭说贴身照顾,张宁连过来看望的次数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他那间房里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在沉思些什么!苏杭的父母目前都在国外访问,家里也没有人。李卫东本来还指望着让张宁来照顾他呢,看到这情形简直都不敢让他俩独处了——苏杭跟张宁的相处模式,他们这些人也知道一些,还笑着说老苏这次老认真了,亲身上演监禁了呢……他可不敢拿苏杭的生命来冒险。他老人家在床上毫无反抗力地昏迷着,万一张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偏偏就一时钻了牛角尖呢?那还不是一个枕头就能搞定的事啊!
  此刻瞅着张宁的背影,李卫东觉得等苏杭好些之后是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谈这事儿了。张宁这小子,实在是太无情无义了呀……

  张宁一步一步走进苏杭病房的时候,心底其实是很忐忑的。
  明亮的玻璃窗,阳光投射在地板上。苏杭已经半坐了起来,靠在枕上目光深沉地看住他。明明出过车祸的人应该很虚弱,可为什么这人的气场却还是这么强,纱布石膏也不能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张宁在他的目光笼罩下,几乎有些惊心地喘不过气来。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是心虚。
  这一次车祸,不管是对苏杭还是对他自己,都无疑是人生中一个重大的转折。这转折来得太快太猛太让人没有提防,在那事故现场他看着苏杭终于支持不住昏迷过去时甚至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他不相信上天就这样把苏杭的性命简单直接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确定是现实后他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脑子里快速闪过无数念头。这个把他的人生搞得翻天覆地一团糟的男人,他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困住他、强/暴他,把他一个明明有着大好前途性取向正常的人视如禁脔!哪个男儿能忍得住这口气,只是这大半年来他太清楚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所以他已经不想着报复了,可是怎么会想到,就在他苦捱日子只想着熬过了就远离此地时,上天竟给了他这样一个万中无一的机会!
  这是多么难得的良机。甚至不用他动手不用他去触犯国法,只要他能抹灭良心,只要他能见死不救,只要他静静地看着、等着,那么一切就会很快结束……
  苏杭对着他,微微抬起一只手。
  "张宁,你过来。"
  他声音有些不稳,象有种难以抑制的内心震荡。张宁屏住呼吸几秒,眼角瞥了一眼堵在门口的李卫东。
  机械地迈着步子过去时,他的思绪是混乱的。张宁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上天给予的大好机会,如果事情能重新来过,他是不是应该重新选择……没容他想清楚已经行至床前,苏杭握住他手臂,牵引着他坐下。
  两个人坐在床上近距离地对视,苏杭的眼神深沉而浓烈。张宁看着他慢慢欠身起来还在模糊地想他到底要怎么样,可是忽然间苏杭把他一拉,顿时整个人都被紧紧抱在了怀中。

  病房里很安静。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只听得到苏杭的心跳,跳动得格外用力。
  他紧紧地按着张宁的背,张宁只能僵硬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这个时候他还有奇怪的联想,他想苏杭全身软组织剉伤,这样突然把他一拉——他不痛么?
  "张宁……"苏杭的声音微微发颤地在他耳边响起,象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情。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
  那个歪着头密切关注他生死的青年是他昏迷前留下的最深的印象。虽然那时他已经被撞得天眩地转,但仅有的一丝清明却也让他产生了一个模糊的认知:那个人,不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在看他死没死!
  如果说受到的撞击本身已让他的意识快要离他而去,那么这念头绝对是让他气血攻心雪上加霜的最后一击。那一刻他已经来不及伤心,只觉得无比恐慌。因为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死了,这青年绝对会调头而去不屑一顾的!当时他惟一的念头就是他不能死,死就代表着放手,他绝对不放手!
  此刻苏杭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不是不感慨的。连死都不想放弃的人,张宁是什么时候在他心中已经这么重要,变成一生执念的呢?
  而本来已经没有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回应了,可是经此一事——哪怕张宁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立场呢,但他对他,至少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忍心吧?
  只要不是全然的恨就好……

第 25 章

  张宁知道苏杭是误会了。
  他嘴唇略动了一下,想说我也不想救你。只是不想为了你,破坏我从不做亏心事的做人原则罢了。
  如果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那苏杭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很好看吧。可是激怒他,除了逞一时之快,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张宁眼皮微微一垂,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这虽然是个误会,却是个对他有利的误会。都说跨过生死关头后人会有深刻的感悟,说不定从此以后,他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刻意而为的响亮咳嗽。
  这声咳嗽实在是煞风景得很,苏杭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瞪了一眼李卫东,不情不愿地慢慢把张宁放开。
  李卫东脸皮够厚,苏杭那一记眼刀对他好象没什么作用,仍然嬉皮笑脸地晃过来,说:"伤感完了吧,完了咱们说点正事。"
  李卫东所谓的正事,就是要张宁好好回忆一下那辆大卡车的牌照。当时那辆车只有张宁一个人亲眼目击,在给交警部门口供时,虽然他说他当时没注意到牌照这个细节,但李卫东是不信的。
  为什么?就凭张宁答话之前那一瞬间的微微犹豫!
  李卫东窝火也是窝火这一点,妈的,张宁这小子明摆着胳膊肘往外拐!因为他是苏杭的人所以之前他也不好逼他,现在苏杭醒了,你他妈够胆就当着他的面再否认一次!
  "之前不是叫你再好好想想吗,还没想起来哪?"
  李卫东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他想用这种方式让苏杭看看,看吧,亏你还把他当个宝,你都出车祸了他还帮着外人呢!
  张宁当然知道他是故意提起这个话题,当着苏杭的面撒谎他也确实有一定的心理压力。可是他知道,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在这场车祸中苏杭自己应该负全责,但凭这些人的本事,绝对有能力颠倒黑白翻个案!尤其那车主还逃逸,你没做亏心事逃什么?!就凭这一点李卫东他们就能咬死那车主,不把他搞个倾家荡产才怪!那人估计也是怕这一点:对方开宝马呢,有钱的人路子就多,警察来了也会偏帮,咱斗不起!
  对李卫东来说,把对方揪出来当然是给铁哥儿们苏杭出一口气。他们这一票人,都是帮亲不帮理做事全凭一时喜恶的,至于这件事亏不亏心、讲不讲公理、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后果,他们才不管呢。张宁却不一样,他是普通百姓家庭出身的,自己也吃过这些人的苦头,将心比心,深知若真把那车牌号码说出来,说不定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了。
  是以他早就拿定了主意,此刻当着苏杭的面也不改口。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淡淡地道:"都没有印象,我怎么想?"
  李卫东脸色变了一下,憋气道:"那你形容一下那车有什么特征总可以吧!"
  "我能想起来的,都跟交警说了。"
  李卫东大怒,"嘿——!"
  "好了。"苏杭至此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适时地打断了二人。
  他知道李卫东想替他报仇,也很了解张宁为什么这么坚持。沉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张宁,挺温和地,"张宁,你去帮我倒杯水,我渴。"
  张宁沉默了一下,转身出去了。李卫东横着眼睛瞅他,等他出门了方自指点着门外怒道:"你看看他那个死样子,真以为老子查不出来了?老子早就叫附近区县的交警全力追查,凡是车头有碰撞痕迹的都他妈的给我把车扣起来!"
  苏杭淡淡笑了下,安抚地道:"卫东,这事儿啊,算了。"
  李卫东一听象见了鬼一样。
  "算了?"
  风风火火走到床前往床上一坐,"大哥,你差点没命耶。"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再说那不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吗,我还活着呢。"
  李卫东听了,神情呆滞,慢慢往后靠一点,好把苏杭看得更清楚。
  "……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白痴的表情咯。……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是负一百八……"后面的话被苏杭玩笑似的一个巴掌给打没了。
  李卫东这家伙虽然浑,但说的话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苏杭想起以前的自己,不觉失笑。
  他以前虽然不是小肚鸡肠,但也不是这么宽宏大度的。毕竟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怎容得人轻挼虎须。这次这么大量,说到底一来是因为心情好,二来,也确实是想让张宁看看吧。
  很快张宁就拿了杯水进来了,什么也没说,递给苏杭。李卫东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闷头闷脑地对苏杭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跟老威他们来看你。"
  苏杭嗯一声,目送他出去。李卫东离开时关上了房门,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张宁两个人。

  张宁站在床边,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也知道苏杭不是傻瓜,不见得看不穿他刚才的隐瞒。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他会不会发作?
  苏杭握着水杯,一口口慢慢喝着,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觉得他和张宁的关系,此刻就是进入到柳暗花明的阶段了,他得把握住这次机会。
  "张宁,你先坐下。"
  虽然是这样的句子,但因语气实在是温和的缘故,倒也不象是命令。张宁有点儿狐疑,瞅了他一眼,顺着他拉他的手势,慢慢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苏杭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握住他的手。
  其实张宁的手不小,只是和苏杭比起来,就显得比较秀气。苏杭一边摩梭着他的手背,一边在脑中组织词句,过了一会儿,终于斟酌着道:"张宁,你这次救我,我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
  "我不管你当时有什么样的思想活动,经过怎么样的思想挣扎,也不管你是不是被迫的无奈之举——总之我只看结果。"
  "现在我想跟你说,这结果,让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一点希望。所以,我也会……回报你一点什么的。为了证明我的诚意,"说到这儿,苏杭停了下来,左右四顾一番。"……我的手机呢?"
  张宁的脸色顿时显出一点怪异。
  "抽——屉里。"
  "哦。"苏杭取出来,向他微笑了一下,那笑居然是带着一点歉意的。
  张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打开菜单找着什么东西,心提起来了。他想他能猜到他在找什么,苏杭的决定本来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可能就变成了一件坏事。
  他忐忑又小心地观察着苏杭脸上的表情,他一个皱眉,一个疑惑,都能让他心跳漏跳两拍。早知道会这样,当时他不应该草率行事的……张宁鼓起勇气,终于在苏杭抬头看他的时候抢着承认:"我……我删了……"
  当时他只是怕苏杭如果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把柄说不定会落到其他人手里。当时他怎么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现在,苏杭会认为他还是不服管教自作主张吗?
  "……"苏杭的表情,有些微怪异。但很快就努力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来,说:"是吗,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是准备亲手删给你看的。"
  张宁没做声,连嗯一声都没有。
  苏杭看着他低垂的浓密眼睫,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上很诚恳的味道。
  "张宁,如果以前你能给我一点希望,让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也可以象普通情人一样,那我也不至于,象先前那么对你。"
  张宁抬眼看他,想说话,却被苏杭打断了。
  "好在现在改还不晚!我们各退一步,重新来过好不好?"
  张宁眉尖微微跳了一下,有些茫然似的。"各退一步,重新……来过?"他看着苏杭,忽然有些清醒了,"呵,你明知道我不是——"
  "我知道。"
  "不过,张宁你要会想一点儿。"苏杭轻轻地,声音委婉。"你,反正也算是我的人了。何不就试着,接受一下我,说不定我们能过得很好,相处和谐,并不会比异性恋差。"他捏一下他的手,又加一句,象是威胁,又象是提醒。"你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说呢?"
  如果就是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张宁没有勇气问出来。
  有些话,也许不用问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苏杭到底还是苏杭,虽然放下了身段,却还是时不时地透出一丝惟我独尊的气息出来,这就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吧,紧点松点,松点紧点,试问他还能说什么。
  苏杭等了片刻,终于满意地一笑,手上微微使力,便轻易地将张宁拉入他怀中。虽然身子还是很僵硬,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比较有耐心跟他慢慢来了,总有一天……
  他很温柔地侧脸在张宁耳根处亲了一下,低声道:"张宁,你会习惯的。"
  习惯吗?
  张宁茫然地瞪着苏杭身后那堵白墙,心中忽然一片冰凉。
  他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和苏杭,难道真的要这么一直纠缠下去?直到老?直到死?这日子,会不会就象无间道演的那样,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
  对一个直男而言,要永远和一个同性象夫妻一样生活下去,这是何等可怕之事!
  不————


第 26 章

  苏杭这次车祸,全身上下受的最重的伤就是右腓骨尾端的骨折。板子夹了,石膏也打了,医院能做的事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让患者好好将养着,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上三四个月,骨头自然会长好。而既然是以休养为主,当然在家里比在医院要舒心,所以没过多久,苏杭出院了。

  出院那天声势颇为浩大,李卫东他们几个好哥们儿都约好了一起来接。
  虽然北京城里名人名车不少,但七八辆平时只能在时尚杂志上才能看到的豪华车子一溜儿地停在住院部门口,这情景多少还是招摇得让人进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小声猜度着大驾光临的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稍顷十几个人簇拥着苏杭从电梯里出来。李卫东等人走路都是带风的,堪称目无下尘。而苏杭虽然坐在轮椅上,穿的也是便装,但鼻梁上架的那副墨镜平添三分酷劲,也仍然不脱骄纵强势的贵公子本色。
  直到上了车,取下墨镜对着张宁一笑,那种气势才稍微减弱了一点点。
  一番熙攘,豪华车队终于扬长而去。苏杭握着张宁的手吁出口气道:"幸好叫了他们来接。不然你一个人,还不好搬呢。"
  张宁默然以对。
  刚才十几个人齐唰唰站满一架电梯,其他病人都要等下一趟。大概这一票公子哥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扰民吧。
  很快就回到那栋大厦。
  李卫东等人都还是头一次来,一进门,大呼小叫。
  "哗,老苏你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啊。……哟,还有个室外泳池,可以开个小型派对了!"
  "大难不死,是应该开个派对庆祝庆祝。"
  "那等他全好了,咱们就召集人马来开个泳装派对!好好糜烂一把!"
  苏杭听着,一边拿了热毛巾擦手,一边漫不经心笑道:"行啊。到时我和张宁作东,你们想怎么疯都行。"
  话一出口,似乎所有人都僵了那么两秒种,齐齐去看张宁。张宁呢,也忍不住眼皮儿一抬,微微错愕似的,看了他一眼。
  苏杭视线在众人面上扫视一圈,笑道:"怎么了?"
  "……呃,没事。"
  众人的反应,就象是电影因为卡带而暂停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过来照着之前的节奏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
  "啊,那不如就定在国庆吧。"
  "不错啊。到时老苏的脚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苏杭笑了一下,听他们一唱一搭地讨论。
  其实他也知道他们刚才在错愕什么,他那句'和张宁作东',显然是大大抬高了张宁的地位,暗示他是此处和自己比肩的另一个主人了。他承认这句话是说来给张宁听的,有示好的意思,只是张宁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微妙的心理活动他就不太能掌握了,看他这会儿垂着眼,慢慢喝着水的沉默姿态,估计他这会儿的心情,不会太平静吧。
  李卫东等人很知趣,知道苏杭到底是个病人,是需要好好休息的。于是再坐了坐,便一同告辞。
  临出门时李卫东小声问道:"你这里,真不需要再找个人?"
  苏杭笑着摇头。
  李卫东看了一眼张宁,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小子是个会伺候人的。因为放心不下,所以着重强调一句:
  "好好照顾他!"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怕张宁趁他病要他命,只是倘若故意怠慢,看老子不整死你!
  张宁被他那种威吓的语气和眼神弄得很不舒服,稍一用力关上门,郁闷地掉头瞥苏杭一眼。
  苏杭咳嗽一声,很无辜地道:"张宁,我想去洗手间。"
  听到他这么说,张宁有些微着恼。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然刚才那么多人在这儿他怎么不说!
  恼归恼,顿了一会儿,张宁也只得推他进去。人有三急,他也不能指责说苏杭事儿太多,不过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其实再多请一个人也是用得着的。虽然做饭和清洁都有钟点工,花园和泳池也有专业的人定期前来,但现在苏杭基本上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啊。如果请个专业护工,不是比他这个门外汉要强吗,而且明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地想服侍他,干嘛就赖上他了呢。
  轮椅在门口停下,张宁递给他一支拐杖,然后一只手扶住他肋下,帮他站起来。
  倾身过去的时候苏杭很容易就能闻到他衣领里皮肤散发出来的淡淡香皂味儿,忍不住一阵心旌摇荡。
  张宁的皮肤很容易吸收香皂的味道,混合着他自己的体味,特别好闻,尤其在做 爱时体温飙升那香气散发出来,简直有催 情效果啊。
  "大的还是小的。"
  苏杭怔了怔,连忙稳住心神。"小的。"说完侧眼偷看他,怎么连闷闷说话的表情都这么让人心动呢。
  两人在马桶前站立一会儿。"??"张宁看他的眼神充满疑问。
  苏杭笑得有点尴尬。"你看我哪只手有空?"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扶着张宁,的确是两手都没空。
  张宁脸皮抽搐了一下,沉默。苏杭的意思他明白,是要他帮着拉拉链吧?而且拉了也没完,还得帮他掏出来?
  苏杭冲他耳边吹了口气,小声道:"麻烦你~~"声音里带出丝丝笑意。
  张宁转头瞪他一眼,忽然间扯扯嘴角假笑了一下。"不麻烦。"说着一只手伸过去——取下苏杭肋下的拐杖。
  "……"
  挺郁闷地小解完,苏杭又想出了新花样。
  "我要洗澡。"
  张宁瞪他,苏杭倒挺委屈:"这大热天的,不洗澡多难受啊。而且医院里又那么多病菌……"
  张宁气结,真想把他丢进浴缸就走,但是虐待病人这种事,他又实在是做不出来。忍了半天才牙关一咬,冷声道:"等着。"转身出去了。
  "噗。"苏杭坐在马桶盖上,闷声低笑。
  他也觉得自己坏,真坏,可是欺负张宁,怎么就这么让他倍感乐趣呢。
  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张宁回来,他冷着脸,手上却拿了卷保鲜膜,一声不吭地蹲下,先把苏杭的伤脚密密裹起来。过程中苏杭本来已有心理准备要受点报复了,但居然力道适中并不觉得痛楚。看着张宁低头裹脚的模样,苏杭的心忽然有了一点温柔的牵动,"张宁……"难得的生出些内疚的心情来,忍不住把手移上去,摸上那人的肩头。
  "啊!"刚一摸上去苏杭那只伤脚砰一下就磕到了地上,一下子痛得他面目扭曲,冷汗立时涌出。
  张宁根本不想和他说对不起,隔了半天才僵硬地道:"……手滑。"
  到底是自己先动手动脚,苏杭呃一声,居然没发脾气,反而做出个很难看的笑脸。
  接下来他就很老实了,再也没随意触碰张宁。不过,等到张宁帮他脱衣服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激动了一下:这是张宁第一次主动替他脱衣服!虽然并不是那种事的前奏,但必竟是难得的亲密之举。解第一颗钮扣时张宁手停了一下,苏杭看到他两排乌黑的长睫鸦翅似地闪了闪,显然也不是很自在。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起来,象下了决心要把苏杭当成一个特大号的充气娃娃似的,尽量视若无睹地把他从上脱到下,而至于腿间那因为脱裤子时而立时激动膨胀起来的器官—–也只不过是让他眉心剧烈地跳动了两下,硬是做到视而不见罢了。
  浴缸很大,苏杭坐在中间,脚上虽然裹了保鲜膜,但为了避免不小心沾到水,还是高高地翘在了浴缸边沿上。张宁把洗浴用品放到他边上本来就准备出去的,却被苏杭拉住,低声下气地道:"我擦不了背呀……帮我搓两下,就两下行不行?"
  难得他眼里居然能放出类似于大型犬的温良目光来,就差没再竖起大尾巴摇上两摇,张宁恼火于此人的得寸进尺,但瞪了他半晌,却还是胸腔起伏着喷出一口气,转到了他身后。
  啊。苏杭感动极了,以前他觉得男人就应该睚眦必报恩怨分明,但现在他生平头一次认为善良心软也是一个值得称许的大优点。张宁的父母把他教得真好、真纯良,这样看来,要挽回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不过这种庆幸的心理很快就没了。
  张宁敷衍了事地搓了两下,真的就两下,然后就把东西往前面一丢,准备出去了。
  苏杭大失所望,他一时间有些按捺不住,趁着张宁走过身边的时候忽然冲动地把他一拉。他本来受伤的就只有脚而已,手上的力气却还是大得很,张宁又没提防,身子一偏就往浴缸里倒下去,等稳住的时候他已经跪在浴缸前,上半身却被苏杭抱在怀里,甚至那炽热的呼吸都直直扑到他脸上。此情此景,是个通人事的都知道苏杭要做什么了。
  苏杭盯着他,目不转睛,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掠夺和情/欲。张宁也没躲,只冷冷地道:"这就是你说的重新开始吗?"


第 27 章

  张宁冷冷地道:"这就是你说的重新开始吗?"
  苏杭一怔,满腔情/欲顿时如浇冰雪。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讪讪地把手放开:
  "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谁会信?
  张宁两片好看的嘴唇紧紧一抿,也没揭穿他,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剩下苏杭一个人坐在浴缸里,好不懊恼。
  做君子,做小人,做君子,做小人……小人只能逞一时之快,君子才是长久之计。可是做君子的代价又是这么惨重,存天理灭人欲啊,苏杭瞅着水面下自己那坚/挺的小钢炮,又提起手掌看了看,苦笑。自从成年后他就没再劳动过自己的右手,现在看起来,是要过上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几天后李卫东跑了上来,苏杭在客厅里招呼他。
  "不是说你马上要去云南么,怎么会有空过来?"
  "嗨,我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苏杭一笑,"不放心什么啊。"一边说一边给他倒茶。
  李卫东向厨房里呶了一下嘴,苏杭就明白了。笑着把茶壶放下,说:"你怕他吃了我啊?"
  "不是。怎么说呢,总觉得那小子吧,看着是很温顺,其实内里是个挺有主意的。你现在行动又不方便,所以我有点儿担心。"
  苏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要说李卫东也没看走眼。古话说过刚易折,张宁刚性不足,韧劲有余。有时候他甚至在想,以张宁这种性子,倘若是在古代,他就送他一个字:子韧。
  "这两天你们处得怎么样?"
  苏杭微微笑道:"还好。"
  因为他腿上有伤的缘故,所以两个人是分房睡的。除开这小小的不足,其他方面他都还比较满意。
  大概是他以前积威太重的缘故,张宁内心深处始终有点儿怕他。纵然知道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象以前那样施以强硬的手段,但也不是说马上就有恃无恐了,他对他仍然心存顾忌,虽然多数时候还是不会主动搭理,但对于他一些不太过份的亲密要求譬如看电视时要坐到一起、偶尔也亲亲抱抱之类的行为,却通常是容忍和默许的。这种态度看在苏杭眼里,自然为之心喜。他想只要他持之以恒的话,他们之间的前景应该也是可期的吧?好吧,也许他还应该送自己一个字,叫子恒。哈哈哈。
  李卫东一脸嫌弃地道:"大哥,你笑得真恶。"
  "胡说八道什么!"
  哥儿俩正笑着,张宁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了。他瞥了两人一眼,苏杭拍着身边的位子叫他,"张宁,来坐会儿。"
  张宁没动,只淡淡地向苏杭问一句:"有人陪你,那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苏杭哦一声,微微有些意外。
  这还是张宁第一次要求出门。刚说了要重新开始,再把他拦着不准他出去显然是行不通的。尤其他前面还加了个'有人陪你',可见还是有考虑到他行动不便这个问题,让人听着,也觉得顺心贴耳。不过尽管如此,苏杭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办点事。"
  张宁言简意赅,显然不欲多说。李卫东想说什么,却被苏杭挡住了,再转头回来时脸上已是一派温和笑意。
  "好,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张宁眼中并出了意外的光芒,似乎也有点意外他居然变得如此之好说话。不过既然苏杭同意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便进房去拿了钱包穿好鞋,在苏杭他们的目光中出门去了。他前脚一走,后脚李卫东就追问道:"你现在放心他一个人出门?"这没几天吧,难道苏杭对张宁的信任就这么突飞猛进了?
  苏杭回过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卫东,这个啊,也跟我们小时候放风筝一样。一昧拉紧是不行的,有时候,得把线松一松。"
  "……"好象懂。但再想想,又不太懂。
  李卫东还想再问,苏杭已经笑着把茶杯微微举了一下,"不说了。来,喝茶。"把话题岔开了。
  看他始此笃定,李卫东也只得收起他那份疑心,陪着他三山五湖地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有电话打来。苏杭拎起话筒喂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也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眉眼渐渐舒展,听完了微微一笑,说:"好,别让他发现你们。"说完搁下电话,眼里颇有笑意。
  李卫东这才如梦初醒,指点着他叫道:"大哥你好贼啊,你派人跟着他?!"
  苏杭笑看了他一眼,象是心情很好似的,说:"你懂什么。这就是那条线了,放得再松,也要确保那线紧紧在你手里握着,不然很容易就让你的风筝飞不见的。"
  "不就一个男的吗,用不用这样啊?"
  苏杭想了想,居然颇认真的来了一句:"他值得。"
  李卫东不住点头,调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啊?"
  "臭小子。"苏杭笑骂,"少跟我说有的没的。"
  两人笑了一阵,李卫东又纳闷,"不过,他都不会发觉的吗?"
  "跟着他的人都是侦察连退伍的。张宁啊,到底是普通平民,没那个意识。"
  "那,刚才那电话就是向你报告他行踪的吧?说他在干什么?"
  苏杭笑了笑,"银行。取钱呢。"
  "你——给他的钱?"
  苏杭笑着点了点头,李卫东哈一声道:"我还以为那小子有多清高,原来也是个能为钱折腰的嘛。操,亏老子以前还当他是个贞烈的主儿,走眼了。"
  苏杭脸色一整,摇头道:"你错了。"
  他每个月给张宁的三万块虽然都如期划到了他的帐户,但张宁从来也没有去取过。以前,虽然可以推说是因为张宁出不了门取钱也没什么用,但苏杭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张宁恐怕是觉得这钱来得太耻辱,所以才一直不肯去动它。现在他终于开始从帐户里提钱,不管这种行为是出于经济上的妥协(张宁一直没工作没收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苏杭很高兴——这么说吧,张宁的每一点退让都会让他对前景更有一点信心。

  那天张宁回来的时候李卫东已经走了。苏杭推动着轮椅从书房里出来,笑眯眯地道:"回来了?"
  虽然男人象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语气实在是有点奇怪,但张宁也只是瞅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一声算是回应。
  "今天好玩吗?让我看看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张宁去过哪里苏杭当然是清楚的,不过就是想逗他开口说说话而已。李卫东那个蠢材,居然说'你钱多得花不完了?用你的钱而已,也不用这么高兴吧'。他哪里知道,有些人,如果跟你没有一定的牵绊,他是不会用你的钱的。就好比某些女孩子,倘若跟你吃饭时AA制,呵,那肯定是觉得和你的关系还没到位。李卫东包养的情人不少,恋爱经验却为零,这种微妙的心理,他根本不懂。
  张宁也没理他,把新买的两件衣服吊牌剪了,挂进衣橱,新买的书也放到桌上摞成一摞。苏杭拿起书来翻,又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张宁反应始终淡淡的,顶多嗯两声,弄得苏杭很是没趣。
  稍顷看他把装东西的袋子都收拾整齐,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估计是要洗澡了,苏杭知趣地道:"你洗吧,我……去看会儿书。"说完,转动轮椅,准备出去。
  正要出门时忽然听到身后张宁突兀地哎了一声,苏杭一下子停住,回过头,不太确定地问:"……你叫我?"
  张宁眼帘半垂,显然也不是很自在。停了半晌,才勉强地道:"想跟你商量个事。"
  苏杭一怔,罕见的受宠若惊。难得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张宁还肯对他用'商量'这两个字,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道:"行啊!什么事?你说。"边说边把轮椅往张宁那边推了两步。
  张宁仍然垂着眼,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还是想出去找份工作。"
  苏杭略一沉吟,立刻道:"行。"张宁一下子抬起眼来,眼中满是诧异,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哪知苏杭还有下文,"不过,"一听这'不过'二字,张宁脸色又灰了。
  苏杭笑了笑,仿佛很抱歉似的,"不过我现在身边离不了人,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两个月。等我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再出去上班?我保证这次绝不阻拦你,真的。"
  真的?屁。苏杭是在曲线救国呢,两个月后,天知道他又会有什么理由生出来。不过他这一番话,此刻听来却是入情入理,张宁默然良久,终于慢慢地,点了个头。

第 28 章

  九月中旬时张宁回了一次老家。
  凭心而论苏杭是不想放人的,但这次却是张妈妈五十大寿。虽说并不准备大办特办,但好歹是整寿,也意思意思地在酒楼里包了两桌宴请亲戚,张宁作为独生子不露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苏杭只好亲自送他到了机场。
  张宁这次回去,并不是说吃完寿宴就走,要在家里待几天陪陪父母。算算日子,可能要国庆前夕才能回来。联想到上一次国庆他回去自导自演的那一出失踪大戏,苏杭的心就有点搁不稳——

  北京的九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秋高气爽,人是最舒适的。但在重庆,这个月份属于秋老虎,还热着呢。在这大夏天里,张妈妈吹着空调打毛衣。
  藏青色的毛衣显然是男式的,已经织了一大半,就剩两只衣袖了。张宁说:"怎么不等天冷了再打。"
  "我手慢,早点打好,刚好你就可以穿了嘛。"
  张宁久不回家,张妈妈很享受这种和儿子一起坐着聊天的时光,尤其张宁还乖乖地陪在旁边帮她挽毛线,当妈妈的实在是觉得很温暖。
  她絮絮地聊起张宁上次走后家里发生的一些大小事情,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你知不知道,宝儿不在了?"
  "宝儿?"张宁怔了怔,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是不是何阿姨家那个宝儿?"
  "对呀。唉,他还比你小两个月呢。上个月,不在了。"
  张宁啊了一声,有些触动。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可是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怎么发生的?
  "据说是猝死。打游戏打到半夜两点才睡,早上九点他室友叫他,说你不去上班?结果一推他才发现,已经断气了。"
  "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那可不知道,他平常身体好,连感冒都很少,哪里知道会走得这么早呢。"
  张宁呵了一声,心中一牵。
  他和宝儿是童年的小伙伴,在没搬家之前,两家住得近,也时有往来。宝儿大名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好象一直以来就是跟着父母这样叫的。此刻想来,对方幼时的模样已有些模糊,只记得是一个挺壮实的小胖墩。
  关于宝儿最鲜明的一件趣事是在他八岁那年,一晚他陪他母亲走夜路,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一派男子豪气,穿过小巷子时迫不及待地说:"妈妈我走前面!我是男子汉我保护你!"这件事由何阿姨当作玩笑话讲给张妈妈听,又由张妈妈笑着转述给张宁听。张宁当时嘴上没说,心中却暗笑。他想,何阿姨讲起来的时候那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炫耀和自豪的吧。
  如今宝儿骤然离世,当妈妈的,情何以堪?
  "何阿姨肯定很伤心。"
  "那当然了。"张妈妈显然也很有感触,长吁短叹。"你何阿姨那时还正在逛重百呢,接到电话气得不得了,说你谁呀,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等到确定了——"想到老友如今憔悴的模样,张妈妈眼泪脱眶而出,伸手擦擦眼睛。
  张宁也黯然,扯了张纸递给她,张妈妈几下擦了,清清喉咙。"我本来想,等你回来了一起去看看她。后来再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她看到你,又勾起她的伤心事。"
  大概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接下来好一会儿母子俩都没再说话,过了很久才听到叮一声轻响,却是张妈妈手中的毛线针掉到了地上。
  "妈,我来。"
  张宁整个人半跪下去,一只手扶住妈妈的膝盖,一只手从沙发底下摸出了那根毛线针。递给她之后他也没站起来,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半跪半蹲地守在张妈妈身前。
  他说:"妈,要是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和爸爸怎么办?"
  张妈妈手停了一下,抬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就要看,你是怎么不在的了。"
  "如果是象宝儿那样……那肯定是要哭死……"张妈妈悠悠地想着,深深叹出一口气,"老来丧子,人生大痛啊。"
  张宁扶着她膝,慢慢道:"那如果,是象上次那样失踪呢?是不是会觉得,情况要好一点?"
  这话问得有些古怪。女性的直觉象是被什么触动了,张妈妈视线在他面上一扫,迟疑着问道:"宁宁,那个苏杭……是真的没纠缠你了吧?"
  张宁笑了笑,说:"妈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吗。"
  张妈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象在判断他话中真假。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那当然。死了,就再也没什么盼头了,失踪的话,总还有点希望。"
  张宁嗯了一声,仰头道:"那以后,如果我再失踪,你们就这样想好不好?虽然不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但要相信我会过得很好。别担心,别伤心,就当作我是出国留学了,几年之后就会回来……"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动了感情,声音里带出一点哽咽,张妈妈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看到她哭了张宁顿时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强笑道:"妈,怎么了?我这就是一说。这不是,说到宝儿这事……就突然想到了吗。"
  那天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得张妈妈破啼为笑,这象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事后母子俩也再没就这话题说过一句。
  接下来的几天,张宁没有到处去玩,不是陪着张妈妈去买菜,就是跟爸爸在一起喝茶聊天,张妈妈说:"宁宁你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老猫在家里?不去和你那些同学碰个头吗?"
  张宁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以后吧,我想多陪陪你们。"
  ……
  ……
  时光如流水,几天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回到北京时来机场接他的仍然是苏杭,看到他出闸,远远的就露出笑容。
  张宁显然也在接机的人群中看到了他,微微顿了一下,象在犹疑似的,终于还是提步向着他走了过来。
  苏杭喜欢看他朝着自己走来的样子,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简直就象是预示着张宁的人生:无路可走,惟有向他!一直走进他的怀抱。
  苏杭仰起脸,热诚地笑:"张宁,欢迎回来。"
  人家说伸拳不打笑面人,张宁看到他笑成这样,应该也不至于总拿一张冷脸对他吧。
  果然,张宁抿了抿嘴,虽然对他的欢迎没有理会,却视线微微向下,瞥了一眼他的轮椅。再抬起眼看他时,他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虽然没有问出来,但光是这欲语还休的表情已足够让苏杭心头一热,连忙解释道:"我已经能柱着拐杖走了,只是怕机场人多,坐轮椅,安全一点。"
  张宁嘴角微微一抽,仿佛有点嫌弃他自作多情的意思。但苏杭心情甚好,只笑呵呵地牵起他的手。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起坐在后座,苏杭捉着他手爱不释手地捏了两下才说:"好象多点肉了。是不是家里的伙食比较对胃口?"
  听他提到家里张宁就沉默,不出声。他眼眶还微微有些泛红,苏杭知道是为什么,应该是还没从两小时之前的那场机场告别中脱离出来吧。
  因为离别还会象小孩子般伤心的张宁让苏杭简直想从心眼里来溺爱他,他叉开五指,很温柔地跟张宁的手指交叉握住——据说这种亲昵的方式叫情人握,苏杭很钟意这个名字。
  回到家张宁收拾行李,苏杭坐在一旁看他收拾。
  "咦,你还带了件毛衣?"
  正想拿起来细看时,张宁一把抓过去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动作太突兀,也怕苏杭下不来台会生气,他嘴唇抿了一下,勉强解释一句:"我妈织的。"
  苏杭一怔,忽然笑了,"我又不跟你抢!你怎么象小孩儿一样啊。"笑完了身子微微往后一靠,有点感叹地道:"不过说真的,自从我爸升了之后,我妈整天陪着他到处访问,还真没给我织过衣服了。"
  张宁垂着眼,不吭声。
  他才没空去同情苏杭呢,只是抱着这件衣服,就觉得特别的难受。
  都说母子连心,也许妈妈真的察觉到一点什么了吧?毕竟那天,他也有点失态了……也许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地注视着他?才会赶工赶出这件衣服,就象古诗中说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在机场送他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和你爸,就算没你在身边,也是打算日后一起进老年公寓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管在哪里,把你自己照顾好。方便,就联络我们;不方便,也没事,总之我们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这些话让张宁难受极了,当场眼眶就泛红……


第 29 章

  苏杭家的阁楼,是张宁最常呆的地方。
  跟下面比起来,楼上面积不算大,但装修上却一点没偷工减料。大幅的斜屋顶窗采光良好,地面上铺陈着木地板,背投电视几乎占了小半幅墙,而正对着电视的,则是一组光是看着就让人想要舒舒服服躺下去的酒红色沙发。
  张宁喜欢这个阁楼,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地方舒适,更大的原因是自从车祸后苏杭就不方便上楼梯,所以这里几乎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天地。他可以尽情地在这里待着,看书,看碟,发呆,任思绪驰骋万里。眼睛累了就站到窗前眺望远方,困了也能就着又大又软的沙发沉沉睡过去。不过,随着苏杭腿上伤势的好转,这让他放松的空间,显然已不可能独占了。

  此刻正是晚上。
  灯已上,夜未央,窗外霓虹闪烁。张宁窝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的大结局。
  这部电视剧是N年前国内某位煽情导演的力作,以海外华人生活为主线,穿插几对主角的爱情故事。张宁当初本来也只是随便看看,但开场还不到两分钟,他的注意力就慢慢集中了。
  住在别墅区的女主角,神秘、美丽,明明坐在飞驰前往机场的计程车上,却对打来电话的男人撒谎说是在逛街。稍后到了机场,她加入一个旅游团,通过安检后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她一把掀开风衣,赫然露出牢牢绑在大腿上的两沓美金……
  这样的开场对一个普通观众来说已经很具悬疑效果,而张宁更是从中嗅出了大量类似于'出逃'的味道。看着屏幕上一架巨大的波音七四七直冲蓝天时,他一颗心也忍不住为之颤栗了。
  自从苏杭在医院向他表白过后,他宁逃走的心思就没断过。可是怎么逃?逃到哪里?今后如何生活?苏杭会有何反应?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成功地躲开他的搜索隐匿于人海?还有自己的父母,又会不会成为苏杭逼他出来的目标?这种种问题都是他需要考虑到的。看了那么多越狱出逃之类的片子,他也知道但凡越狱,从来都不会一时冲动就能成功。那些主角无不有着坚强的心智、缜密的头脑与周全的计划和准备。
  苏杭的重新开始以及示好,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手段的征服。不过显然这种软性的手段比起以前对他更为有利,所以他也调整了态度,适当地退了一步。目前看来,效果似乎还不错,他和苏杭维持在一个和平共处的假相下,不过如果出逃失败,苏杭温情的面具立刻就会撕下吧?而再被他囚禁起来的话,恐怕自己除了等他意兴阑珊地放手,真的就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因为太清楚这后果,所以张宁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除了默默思考自己的出逃计划外,更多的是在想今后要躲到哪里生活才算安全。苏杭的背景和权势始终是遮在他头上的一片庞大阴影,他也考虑过是不是象电视里那位女主角,干脆以旅游的名义躲到国外去,出境之后再消失,变成黑市人口?

  拐杖拄地的笃笃声已来到他身后,一直出着神的张宁这才回过神来,眼角余光迅速往后一瞥,瞥到苏杭的身影。
  苏杭因为身形高大的缘故,即使拄着杖,看上去也并不显得软弱可欺。他脸上带着笑意,跛着脚一跷一跷地绕过沙发,在张宁身边坐了下来。
  "看什么片子呢,看得都不肯下去了?"边说边把一只手按到他小腿上,那带着体温的触感,微微地摩挲,即使隔着一种薄薄的裤子也象是带着某种亲昵的暗示,张宁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一段时间以来,苏杭确实没有提过一些非份的要求,虽然可以解释为他现在是比较绅士地在等待自己接受他,但大概腿上的伤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苏杭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估计也没什么耐心再慢慢等下去了吧?想到这里张宁就僵起来,不安地盘算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把腿从苏杭手下收回来。
  他偷偷瞅了一眼,苏杭的视线正定在电视上。
  "这是很久以前的旧片儿吧?你看陈坤这时还嫩秧秧的……"
  张宁嗯了一声,趁势换个姿势,两条腿蜷起来,脸上倒是作专注看电视状。
  苏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借故避开,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只得装作不以为意地一笑。
  两个人都佯装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但其实谁都没把剧情看进去。苏杭心里象有个软乎乎的小爪子在挠呀挠,心痒得不行。他想张宁还真敏感啊,一下子就察觉到他的动机了?
  是,没错,他就是想和张宁亲热了!
  刚才吃晚饭时他就偷眼瞅着他呢,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虽然好看,但再好看也是会审美疲劳的。可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稀罕这个人呢?那种强烈的稀罕感觉还真没法儿言说,就是疯魔了似的恨不得拉过来好好搓揉他、疼爱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受不了地呻/吟、喘息,直至开出妖艳的花朵……
  这些想法实在是让他血脉贲张全身发热,按说一个屋檐下待着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感情基础也应该有一点了吧。他就没这么耐心地等过一个人!何况几天不见,小别胜新婚……叫他哪里还忍得住!
  他往张宁那边挪了挪,张宁唰一下站起来,僵硬地道:"我要睡了。"正拔腿欲走,苏杭说:"别呀。"眼明手快把他一拉,又把他拉得跌坐在沙发上。
  然后张宁就发现自己被苏杭圈在怀里了。
  这个姿势,颇有点儿危险。张宁有点儿怕又有点儿不安,他也不敢跟苏杭完全翻脸,只能硬扛着推拒道:"苏杭,你别这样。给我……一点时间。"
  苏杭腿又张开了一点,把他往里搂了搂,微微笑道:"什么呀?我的意思是刚吃了饭就睡觉不好,"说着貌似体贴地摸摸他的肚子,"你看东西还没消化完呢,再看会电视再睡,嗯?"
  张宁被他一搂一摸,顿时就硬得象块石头。他欲哭无泪地想:你说归说,有种下面那根就别硬乎乎地戳着我啊。


第 30 章

  先不说张宁有多不自然,苏杭看来倒是分外享受这种姿势。
  他搂着张宁,一只手不怀好意地仍然贴在他肚子那儿,嘴上倒十分殷勤地道:"我给你揉揉啊,帮助消化。"边说边就一下一下慢慢地往下面抹——再下去就是敏感地带了!张宁越发僵硬,斜他一眼,偏偏苏杭还貌似无辜地道:"看电视啊,你不是喜欢看这片子吗?"
  张宁咬一下唇,忿然。
  你要是不这么骚扰我,我当然会看!
  他僵直地把视线定在电视上,好在苏杭倒真还没什么过火的动作了,只一只手慢慢揉着,下巴搁在他肩头。
  屏幕上现出陈坤的面部特写。苏杭道:"要说,陈坤还真挺帅的,嗯?"
  张宁本不想理他,但转念一想,又巴不得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便勉强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不过你又不喜欢男的,肯定不是为了看他吧?"
  "……"
  苏杭轻轻一笑,慢慢在他耳边吹一口气,气氛顿时分外□与暧昧。
  "是不是喜欢女主角啊,张宁?"
  张宁一凛,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来了,苏杭最忌讳的,就是他跟哪个女人扯上关系!
  "嗯,中长发、瓜子脸、大眼睛,原来你喜欢这种秀气知性型的啊……"
  手腕间传来异样的触感,张宁低头一看,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苏杭正拿睡衣带子慢条斯理地绑他手腕!
  那些恐怖的记忆猛地一下掠过脑海,张宁终于受不了了似的,大叫一声就要蹦起来。他反应如此之大,倒把苏杭吓了一跳,连忙收紧双臂不让他乱动,嘴里一迭声地道:"不绑不绑,我逗你玩呢张宁,是逗你玩的,真的。"如此一连说了好几遍,张宁这才渐渐地好些了。
  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看那条腰带的眼神,简直就象看条毒蛇一样。苏杭紧抱着他,一遍遍道:"没事,没事了……"说到后来,自己也慢慢垂下了眼睛,把嘴唇紧紧贴在张宁头发上。
  他到现在才知道,他给张宁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在他的设想里,本想用带着一点吃醋调侃的口吻,再松垮垮地绑上张宁的手。虽然有点儿刑/求的味道,但也别有一番情趣。
  然后他可以细细啃着他的脖子,半惩罚半抚慰的为他手/交。没有比同性更了解男性敏感点的了,他有信心一定能让张宁感觉舒爽,他甚至决定这次一定等到他先射出来自己再有所行动,可是……本来是这么完美的计划,现在却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情,再进行下去了。
  苏杭的心中充满懊悔。他的思绪飞到很久以前,与张宁初识的那一天。
  那是多么美好的开头,那时张宁对他其实是有一点崇拜、有一点敬佩的,曾经他可以在这种有好感的基础上温柔以待循序渐进,虽然过程会漫长点、曲折点、艰苦点,但说不定……也有能成功的一天。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急功近利的一条路,不可否认见效很快,他确实得到他了,可是现在他忍不住要问自己,真的不曾后悔选择这条路吗?
  ……
  他良心动摇了片刻,微微地恍惚,但很快就稳住了心智,把那一丝懊悔迅速抛开了。
  男人,做过的事情就不要说后悔!不管怎么说,他做也已经做了,伤也已经伤了,不是痛哭流涕道歉内疚就可以让张宁轻易原谅的。那么,就这么着吧!他可以等那伤口慢慢平复,一点一点地对他好,一点一点地去填补,只要张宁还在他身边,那么总有一天……
  "我要去睡了。"
  怀里的人忽然发出平板的声音,完全不象几分钟之前还情绪激动地曾微微发过抖。
  苏杭略略一怔,立刻就明白张宁最想说却又没有说出来的那个三个字:你放手。
  迟疑了一下,苏杭就真的把手松开。张宁站了起来,走开、下楼,他的步子不快,不知怎的却给人一种走得异常坚定的印象。苏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个感觉,他觉得张宁,或许就是想以这样一种决绝的姿态走出他的生命,连头也不会回,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不错。如果此刻苏杭能看到张宁的正面,那么他就会发现他那种感觉绝不是毫无由来。张宁的眼神,简直从来没有这样的坚定过。他心里在决绝的发着誓:
  他要逃,他死都要逃!

第 31 章

  国庆长假的头一天,苏杭答应哥们儿的派对如期举行了。
  那天来了很多人,李卫东等都携美参加,一干财男美女齐聚,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虽然气温只有十几度,但却有很好的阳光,晒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有不怕凉的照样下水游泳。酒店定制的自助餐也很美味,大家玩得颇有些乐不思蜀,到了晚上还助兴地放起了烟花,一干男女拍手尖叫,庆祝苏杭大难不死。
  苏杭一直坐在椅子里笑看着任他们闹,直到李卫东嚷嚷着说没过足瘾要叫人再去买时才含笑劝阻道:"意思意思就好了,别把治安队的人给我招了来。"
  "怕啥。"李卫东气很粗。"不就是在五环内放了烟花吗?咱这是庆祝国庆呢,谁反对谁不爱国。"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扑上去捶他。"操,你小子也配说爱国!你个国家蛀虫!"
  苏杭虽没加入捶他的行列,但也笑着,眼睛下意识地溜去看张宁。张宁眼皮微垂,嘴角带着个浅浅的弧度。苏杭见了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他知道张宁对他的这一票朋友向来没什么好观感,现在这种反应,真是难得。
  那边抱成一团的几个闹得正HIGH,几个人抓手的抓手,抬脚的抬脚,正数着'一二三'要把李卫东丢下泳池。苏杭怕他们乐极生悲地搞出事故来,连忙叫道:"仔细别把他头磕了!"正说着就听哗啦一声,李卫东被扔到了池子里。
  一时间只听笑的叫的,热闹得不行。"操啊……"李卫东抹了脸上的水,很是不甘,游到池边作出一副要拉人落水的架式,大家尖叫着纷纷后退。正嬉闹间苏杭眼角忽然瞥到张宁走开了,留神一看他走的那方向,却是往角落那边去的。那边是个死角,一挂藤萝如瀑布般密密垂挂下来,俨然便成了架天然屏风。屏风后有个不大的空间,平时放着两把藤椅,可供休息小坐。估计是张宁嫌太闹了,去那边清静清静。

  且说张宁一转过那挂藤萝,果觉耳边清静不少。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慢悠悠点燃了一支烟。青烟袅袅中他的思绪仿佛也沉淀下来,微微合上眼睛,似老僧入定一般。
  他象是想了很多,又象是什么都没想,神思渺渺间指间香烟渐渐已要燃尽,忽听一个少年的清朗声音笑道:"哗,你好会享受,一个人躲在这里逍遥。"
  这声音好耳熟,张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美少年拂开紫藤正对着他笑,果然就是徐小放。
  此时此地看到此人,张宁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今天来的都是苏杭那一票哥们儿,徐小放跟谁来的?
  徐小放笑,"苏总亲自打电话叫我过来的。怎么,不欢迎?"
  张宁一怔,下意识反问道:"苏杭叫你来?"
  "可不是。上次我看他那样儿,明明是巴不得让你孤立起来,这次居然主动说你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叫我来陪你聊聊天……我还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张宁默然了一会儿,忽然从鼻孔里笑了一声,有些自嘲。
  难得徐小放居然能获得苏杭的认可。大概是因为在他心里,徐小放也不过就是个人家的宠物玩物吧。这倒是象那些蓄养猫狗的人,虽然多数时候是圈养在家里,但偶尔也会允许自家宠物和别人家的来往来往、交流交流,免得太孤僻了生出忧郁症来。
  "嗳,开心点嘛。我今天还是拍完戏特地从承德飞车过来的,你看你看,为了赶时间,我妆都没卸干净。"
  张宁真的看了一眼,只见他眼皮上亮晶晶一片粉紫浅红,果然还剩着些残妆。
  毫无疑问徐小放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成份,不过因为他确实长得美貌,撒起娇来也并不显得娘气,只让人觉得少年的娇憨也还是蛮可爱的。张宁心情略微放松了一点,将手中的残酒一口饮了,微微笑道:"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我去吧。"徐小放挺大方,动作也挺快,稍后就端着两杯酒过来,"这鸡尾酒调得好漂亮,我给你也拿了一杯。"
  张宁微笑着接过来,看了看杯中深深浅浅的蓝色,一下子又喝了半杯。
  "喂,这个到底是酒啊,喝多了也会醉吧。"
  张宁笑道:"放心。我没喝几杯。"说着又点起一支烟,慢慢呼出一口。
  徐小放看了,蠢蠢欲动:"也给我一支。"
  张宁诧异:"你会?"
  "开什么玩笑。"徐小放用一种'你简直侮辱我'的眼神瞪他一眼,拿过烟和打火机,十分熟练地点了,深吸一口,又悠悠喷出,模样陶醉之极,俨然一老烟枪。
  先过了一把瘾才慢悠悠说道:"我呀,初二时就开始学抽烟了,只不过现在要顾忌公众形象。要是被媒体拍到,经纪人会骂死我。"
  张宁想到他在电视屏幕上活泼阳光的模样,不禁一笑。估计在观众眼里,徐小放最适宜的零食是棉花糖和奶茶吧。
  "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徐小放老模老样地抖抖烟灰,说:"上次看苏总把你带走后我还怕你会出事呢,谁知出事的却是他,听说好严重,差点死了?"
  张宁垂眼笑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徐小放吐舌道:"那倒是。不是都说好人不长命,那个……活千年吗。"
  张宁点头笑:"是,祸害活千年。"
  "嗳哟,你声音小一点。"
  张宁端起酒杯喝尽,懒洋洋笑道:"不用怕,他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听到也没事。"
  徐小放听了,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点头道:"也只是对你吧……"有钱人贪新鲜的多。新鲜劲头过去,自然就丢开手又找下一个。象苏杭这样,明明留在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却反而象是比以前更宠爱的样子……实在难说是羡多一点还是妒多一点。
  "以前真没看出来,苏总还是个长情的。"
  张宁眯起眼睛,半晌哈哈笑起来。
  苏杭对他有没有情?或许吧。
  如果没有情,怎么会千方百计要留住他,当初他曾问怕不怕他被逼急了从这里跳下去,苏杭嘴上说放得下你就跳,隔天却找人来沿着天台四周拉了一圈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可见还是怕他会出事。
  其实他若真的要寻死拉铁网也是没用的。他跳不了楼,难道就不会溺水上吊开煤气?苏杭聪明一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做这种无用工,是想求一个心安吧。
  一丝风忽然透了进来,徐小放回头一看,立刻笑着站了起来:"苏总。"
  苏杭微跛着走进来,脸上带个笑容道:"在聊天吗?"


第 32 章

  苏杭微跛着走进,脸上带着个笑容道:"在聊天吗?"
  徐小放乖巧地正要回应,忽听张宁嗤一声讥笑,轻哼道:"明知故问。"
  他声音不大,却是清清楚楚。苏杭的脸色微微一变,徐小放也吃了一惊。他想无论如何这样的回答都算不上客气,张宁一向不会表现得这样恃宠而骄,或者,他就是在不断挑战苏杭脾气的底线?
  短短错愕间张宁已经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姿态十分潇洒。徐小放忽然反应过来,忙道:"哎,那杯是我的!"
  张宁一眼瞥过来,懒洋洋地一笑,徐小放骤然心跳快了一拍,只觉得他这么笑起来可真好看,莫名地有种慵懒的性/感。正心头一阵打鼓之际,忽听苏杭问道:"他喝了几杯?"
  徐小放怔了怔,迟疑着道:"至少,至少三杯?"他恍然明白张宁今晚为何显得有些反常,估计是酒劲发作了。
  果然,苏杭皱眉道:"怎么让他喝这么多?这酒喝着爽口,但后劲却是很足的。"
  寻常鸡尾酒度数不高,饮料似的,哪能满足李卫东等人。今天这酒是让调酒师特别调的,里面加了高度数的伏特加呢,张宁明明也知道,估计是口感太好,一时没了警惕。
  徐小放忙道:"我可没灌他。"心想:说不定人家想借酒浇愁。
  苏杭也不理他,走至张宁身边,关切地去摸他的脸。
  张宁脸懒懒地别了一下,避开。苏杭也没跟他计较,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脸上红彤彤的,也拿不准是酒意上头还是对面霓虹灯映的,只能问道:"想吐吗?胸口难不难受?"
  张宁不答,半阖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我想睡觉。"
  苏杭回头道:"徐小放,来帮我扶着他。"
  徐小放哦了一声,连忙过来。张宁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哪里就醉到了这种地步。"说着把手抽出来,一个人慢慢走开了。
  两人看他背影倒不是很摇晃,只是脚步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飘。徐小放看了苏杭一眼,连忙追上去挽住,嘴里笑道:"小心,可别栽进了泳池。"
  苏杭本想跟上去,中途却被李卫东一拉。李卫东朝张宁背影呶了一下嘴,问:"他怎么啦?醉了?"
  苏杭嗯了一声就要走,李卫东拉着他道:"嗳,这么急干什么?是不是想趁着人家醉了好做坏事?"
  "胡说八道什么。"苏杭好气又好笑,"我是怕他想吐。"
  "哎哟喂,我们苏大少什么时候这么会心疼人了——"
  "少跟我胡搅蛮缠啊。"
  "得得,我明白。放心,兄弟我也识做。"李卫东转了个身,拍着巴掌扬声道:"各位各位,时间不早,咱们准备撤退了啊。没吃够没喝够没玩够的,跟着我去第二摊,就别留下来妨碍我们苏总休息了,那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话没说完大家已是一片笑声,苏杭也撑不住踢了他屁股一脚,笑骂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大家今天玩得尽兴,想想也是该走的时候了,于是一番熙攘,稀稀拉拉地同主人告辞。苏杭也没多做挽留,含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便进去看张宁。
  张宁已经睡下,徐小放却不见影踪。苏杭目光一转,却见他从浴室里出来,手上拿了卷热气腾腾的毛巾,估计是想替张宁擦擦脸。
  苏杭有些不快,不冷不热地道:"我来。"徐小放也不是笨蛋,立刻就知道他嫌弃自己殷勤过头了,便笑着把那毛巾递了过去,客客气气地道:"苏总,我明天还有通告,那就先走了。"苏杭脸色稍霁,点一点头,送他出去。
  开过派对,客厅内外都是一片狼藉,反正明天有清洁公司的来收拾,苏杭也就视而不见,把门和大灯关了便又回到张宁卧室内。
  手中毛巾的热度早已散去,他又去浴室重新拧了一把,然后便坐到床前,一点点地替张宁擦手擦脸。
  床上青年微醺而睡的模样显得特别乖。显然他还没睡熟,感觉到毛巾的热气,便舒服地呻/吟一声,甚至还侧了侧脸,好方便他更好地擦拭。苏杭手停了一下,没想到张宁居然也会在他面前偶尔流露出撒娇的模样。他想起李卫东那句'苏大少会心疼人了',不觉一笑,亲昵地捏捏张宁鼻子,低声道:"小子,也就是伺候你罢了。"
  张宁眉心微皱了一下,模糊地咕咙了两声,也听不清他咕咙的是什么。苏杭有点好笑,伸手揉揉他眉心。
  因为顺手也帮他擦了脖子的缘故,他解了他上面两颗扣子,此刻隐隐见到张宁光洁的胸膛和锁骨,苏杭就有点怦然心动了,凝目看了一会儿,慢慢低下脸去,贴上他嘴唇。
  本来只想浅浅地轻吻一会儿等情潮平复了就好,不料轻微地唇齿辗转中却感觉到张宁似乎在回吻,苏杭一惊,几乎疑心自己错觉,睁眼一看,却见底下那人虽然闭着眼睛,却是脸色嫣红呼吸微促,显然迷糊中也被撩拨得有点动了情。
  一时间苏杭的心狠狠跳了两下,有些失了频率。
  他本来没打算深入下去,但这机会如此难得,不抓住岂不是傻瓜?男人的身体本就经不起撩拨,何况又还有酒精助燃,看张宁这会儿的反应,似乎根本已辨不清他是男是女,只单纯地觉得舒服而已。既然这样,何不就将错就错?
  短短数秒间苏杭已拿定主意,立刻当机立断,又亲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已明显带出些性/爱的暗示意味,舌尖纠缠,张宁的身体似乎也接收到了此类信号,亲密的亲吻中鼻间偶尔模糊地带出一两声呢喃地呻/吟,诱人之极。
  灯光昏暗暧昧,只见墙面上苏杭的身影越俯越低,起初还只是上半身相连接,但渐渐地双脚就挪上床去,两条人影已呈平行状。
  大概是张宁今晚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疼了,苏杭一改以往雷霆风暴般地风格,尽量克制着,和风细雨,极尽缠绵,象是打定主意要让张宁享受到那种至高之乐。而张宁看来确实也有享受到,平日清醒时会有的抗拒和冷淡都不见了,反应十分诚实。插入时他似有短暂清醒,微微畏缩了一下,这反应在苏杭看来也是可怜可爱的,抱着他越发轻摇款摆,很快就晃得张宁迷迷糊糊地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哼,做到后来甚至还迎合地搂紧了他的后背。凡此种种,都让苏杭大受鼓励,渐渐地那抽/插的动作便带了些激情出来,直恨不得把张宁揉进自己的身体又或让自己化在张宁身上。
  闹了小半夜,极致地泄出两次,苏杭终于心满意足地搂紧了身下的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从张宁身上翻下来,侧脸一看,张宁面朝着那边一动不动,估计已经倦极而睡了。
  苏杭的体力和精力也消耗了太多,此刻极需一场深度睡眠来好好补充。临睡前他手臂横过去把张宁抱住,很是满意。他想经过这件事张宁可不能再坚持他是直男了,毕竟他也有爽到。明天醒来发觉他们做过了他会是什么反应?羞惭?震惊?恼怒?茫然?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一场性/爱对他们的关系是大有影响的,他可以耐心地教他,等着他慢慢在这方面觉醒……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苏杭想睡过头了,他一向少于睡懒觉,若不是昨晚那场太过投入的翻云覆雨,不至于睡到这时候才起床。
  一想到昨晚,忍不住摸摸身边。冷的,张宁不在床上。
  苏杭支起身来叫了一声:"张宁?"也没人回应。这时屋子太大的弊端就出来了,苏杭皱皱眉,套了裤子起来。
  难道是张宁觉得太难接受又不知如何自处才避开了吗?
  他没有急着去找他,苏杭的习惯是起床后先去洗手间解手。等到酣畅淋漓地解决完,他走到洗脸池边洗手,这时他才怔住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机,居然静静地躺在水底!
  ……
  苏杭莫名其妙地把它捞了起来,手机淅淅漓漓地往下滴着水,显然已经是回天无术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杭脑中转着念头,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已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他把那手机一把扔回水里,转身就往外走:"张宁?张宁!"声音已渐渐大了起来。
  可是屋内还是一片宁静,仍然没人回答他。苏杭在客厅里站了片刻,貌似冷静地打量四周,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看些什么。
  屋里还是昨晚那般狼藉,果盘、烟灰缸、报章杂志、散乱的沙发,苏杭忽然瞥到了沙发旁边那个一向用来作摆设的电话机,他象是被什么提醒了,几步过去拿起话筒就开始拨号。拨了几个数才发现话筒里什么声音都没——完全没信号!
  操,怎么偏生要用的时候才出问题!
  苏杭愤然,一把就把那话筒丢了。咻咻地顿了两秒,他脑中忽然昭昭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似乎无稽,但又不是全然无稽。他转头瞪住那话机,一只手试探着伸到后面忽地一拽,果然拽出半条剪断了的电话线!
  ……
  脑中有一个念头,似乎已经渐渐地明朗化了。苏杭的脸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些发青,他忽地转身奔回张宁房间,一把拉开衣柜——
  满柜的衣服动也没动,行李箱也好端端地放在原处。
  苏杭扫了一眼,脸色却更加难看,因为他只找一件衣服,就是张宁妈妈织的那件毛衣!现在,那毛衣不见了!
  这两天的气温是十五六度,虽说早晚温差要加件衣,但根本还没到要穿毛衣的地步。苏杭倒吸一口长气,迅速回房换下睡衣准备出门。张宁以为卡断他的电话他就不能联络外界了吗?笑话!
  暴跳如雷地一拉门把——没拉动。
  苏杭难以置信,再拉,还是纹丝不动。
  苏杭惊了,气极反笑。他为了讨张宁欢心,前段时间刚把他的指纹也输了进去,现在张宁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这真是现世报还得也没有这么快——

第 33 章

  这是苏杭毕生难忘的一天。被欺骗和丢弃的事实实在无法令他再保持冷静,他象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屋子里所有能砸能丢的东西都成了他发泄怒气的牺牲品,那如台风过境般的满室狼藉,让后来强行打开门冲进来的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苏杭就坐在这一室狼藉之中,阴郁地盯住他们。

  很显然,苏大少被情人摆了一道的事实刺激得不轻。稍微识相点的都知道此刻要明哲保身,切切不可触及老大霉头。于是马仔们期期艾艾地排成一排,从A到C都低下头,表情一致地惭愧与沉痛。
  只可惜苏杭并不想看这样几副面孔,他阴鹫的眼神在他们脸上逐一逼视,声音从牙缝里发狠地挤出来:
  "——人呢?"
  马仔们无言可对,惟有将头垂得更低。
  苏杭盯住他们一会儿,仰头,长吸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想愤然挥手先每人赏他妈两个清脆爽利的大耳光,然后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蠢材!
  不,蠢材还不够,还要加上废物!
  不这样痛骂实在是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愤懑。妈的,三个盯一个都盯不住吗?!而之所以没有骂,乃是因为他随即就痛心地认识到,其实这里最他妈该骂的就是他自己!明明知道张宁不哼不哈心里却是暗有主意的人,自己跟他日日相处,怎么就没生出一点警惕心?自己怎么就这么蠢,怎么就没有及时发现他逃跑的意图?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好的事,张宁分明蓄谋已久!可他竟瞒得这么好这么滴水不漏,甚至临走前不惜以酒为媒曲意承欢以消耗他的精力和体力——
  想到此处,苏杭忍不住咬紧牙,闭上了眼睛。
  昨夜那一场情/事,张宁顺从而屈就,在今早想来还觉得分外销/魂,足以回味,可现在一想起,却只觉得满嘴发苦。
  气息不匀地深深呼吸,苏杭努力控制着自己,力求冷静。他点燃一支烟,先狠狠抽了几下把情绪平复了才冷声开口:"说吧,怎么丢的?"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为首的那个忐忑地站了出来,把整个过程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

  张宁是在早上九点二十分的样子下楼来的。
  他穿一件白衬衣、黑西裤,大概是因为今天没太阳,怕这样穿着会有些凉,所以背上又搭了一件藏青色毛衣,毛衣衣袖松松挽在胸前。
  苏杭听着这些形容,想象着张宁这么穿着的模样,顿觉一阵心酸。
  这种休闲文雅风几年前曾经很流行。不过因为张宁面容俊秀,也带着一点书卷气,所以这么打扮并不会显得落伍,只会让人觉得干干净净的挺好看。他这么出现,这三个蠢材肯定没有丝毫起疑吧。
  确实,张宁当时的态度平静而从容,手上只拿了钥匙和手机。快要近车前时他随意按了一下遥控钥匙,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们透过后面的车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其车速平稳,与平时出门无异。
  他们尽职地开车跟了上去,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张宁这么长时间以来表现出的温顺安静大大减低了他们的戒心——基本上他的生活圈子很狭小,除了每月去银行取钱、再偶尔逛逛书店商场之外,就没什么地方好去了。三人组甚至觉得跟踪他跟得一点成就感都没,简直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所以一开始警惕性就集体打了个折扣。
  车子驶到了西单,这里是北京城内最繁华的商业区,好几个大商场,平时已是人流如织,再加上此时国庆很多商场都在办促销活动,越发显得人头攒动。
  此时此刻三人组也意识到这里人太多了,不由得有些埋怨张宁干嘛非要选在这节日来逛商场,又不是没钱,买什么便宜货呀。几人紧走几步盯紧了他,张宁却始终在前头走得不快不慢,看到合意的就停下来拿起看看,甚至还去试衣间试了一套衣服。
  苏杭听到这里就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西单那个地方太热闹太繁华,别说人多,交通也是四通八达,说它如蛛网般纵横交错四下幅射也不为过。计程车、公交车,上有天桥,下有地铁,商场附近光是地下通道口就达五个之多,张宁只要有一丁点机会,立刻就能湮灭于众人,要想再在那滚滚人流中把他找出来,三个人怎么够。
  果然,似乎只是稍微一错眼,张宁人就从他们视线里消失不见了。注意到时三人组虽然惊了一下,但还不至于太紧张。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四下搜寻,但哪里找得到?张宁一消失就好比一滴水溶入水流,顷刻间踪影全无。
  当时三人还抱着一种'会不会只是走散了'的侥幸心理,跑到停车场一看,见张宁的车还好好停在那里,这多少让他们有些安慰。要知道张宁之前没有做过任何可以和逃跑联系起来的准备活动,他没有订过票没有取过钱,出门时连个小包包都没拿,跑路总是需要钱的吧,而看他出门时的样子,身上又能揣多少现金?
  所以三人没有往逃跑的方向想,只是跟丢了人,在苏杭面前总是不好交待,于是惴惴不安地还是给他打了电话,想报告一下这个情况。
  这一打可不得了,苏杭的手机无法接通,固定电话也联络不上!
  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再同张宁不见的事情两厢一联系,三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情况有异!
  有异到什么程度?说不定就在此刻,苏杭正挣扎在生死线上!
  苏杭和张宁孰轻孰重,这一点三人倒是分得清的。别说此事攸关苏杭性命,就算真要找张宁,那也得需要苏杭的人际派上用场。于是三人组连忙飞车奔回公寓楼下,只见门户紧闭……
  ……
  听完大致情况,苏杭脸色阴沉。他一言不发地慢慢地踱出去,透过铁丝网眼,目光沉沉地望向远方。
  张宁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只要他一用卡就会立刻被他查到刷卡地点,所以他只能用现金。
  出门时他虽然没带包,但全身上下应该藏了不少钱吧,后背、腰腹、脚踠,这些地方都是可以绑钱的。至于这些钱如何来,苏杭捏了一下手指。
  每个月给三万,他只知道张宁有取钱,却从来没过问他是如何花钱。现在想来,那些钱用掉的应该不多,剩下的,都被张宁攒起来了吧。
  他现在在哪里呢?
  距离张宁失踪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出国的话都能飞到太平洋了!会不会他还没有走,还留在北京?不是都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念头在苏杭脑海里只是一转就被否定,不,不可能。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国庆长假旅游黄金周,机场火车站哪一处不是人满为患,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还等什么时候?
  他应该不会回家。也是,全国这么多城市哪一处不能去,先找个地方藏身三四年,等到他淡了倦了风声过了——
  云上隐隐传来飞机轰鸣声,苏杭抬头凝目细看。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张宁,你现在在这飞机上吗?终于如愿以偿,要海阔天空了?!
  苏杭想着,面目扭曲。他慢慢伸手抓住了铁丝网,五指紧紧捏紧,直至铁丝勒入肉中。
  张宁,想摆脱我,你休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