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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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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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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天下》作者:鸠羽千夜 (3/3)

陆伽焰来得更是莫名其妙,按常理来说没人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将被绑架的人找到并救出来,而且,还似乎对那个绑架犯相当熟悉,这怎么说都不是巧合,只有一个理由能合理解释这一切,那就是——他从一开始就被当成饵了!
  而这一切,绝对都跟那个付什么说的莫家有关,莫家的女人是谁?还有,陆伽焰到底是谁的儿子?那个名字,必定不是本名!
  江歧识趣的站到一边当隐形人,陆伽焰沉默片刻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将秦桐的手给扳开,他没有用力,所以扳得很慢,到最后,却是秦桐自己将手给松开来。他看不清陆伽焰此刻的表情,却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悲伤,听到他低低地道:"先回去吧,回去我慢慢告诉你。"声音沙哑中透着疲惫。
  尽管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秦桐却感觉自己没勇气抬头,只低着头道:"哦。"然后转身就打算走出去。
  这次陆伽焰的声音里带上了无奈:"你打算就这样走回去?"
  秦桐僵住,再次被拉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过来吧。"身子一轻便被拦腰抱起,就这么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江歧这才慢慢踱出来:"真是看得人又羡又妒,看来我也该找个人来抱抱了。"
  这是秦桐第二次见识轻功,相比第一次这次的待遇要好上太多,又平稳又舒服,但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公主抱"啊,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所以他又开始挣扎:"你快给我放开!"
  "现在放开?"陆伽焰听话的作势便要松手。
  秦桐立刻又抱紧了陆伽焰的脖子警告:"姓陆的,你要敢现在放开我绝对跟你没完!"

  往事+后续

  陆伽焰抱着秦桐回去的时候正是夜间最安静的时刻,院落里有人的房间安安静静,梦乡中的人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悄无声息的落地后,陆伽焰仍没放手,也没跟随后回来的江歧打招呼,径自抱着秦桐回了房间,他刚刚将秦桐放下,秦桐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伽焰先去倒杯茶,端着问秦桐:"你喝不喝?"
  秦桐立刻老实不客气的将茶从陆伽焰手上抢过来,他嗓子正疼。陆伽焰由着他抢去,自己再倒了杯,喝完后才缓缓道:"这事说来很长……"
  秦桐将茶杯放下,跟着陆伽焰走到床边,很干脆的道:"那就长话短说。"
  "那就简单了,我要找人报仇,如此而已。"
  秦桐暴跳,揪着陆伽焰的衣领:"你敢耍我!"
  话未吼完就被陆伽焰捂住了嘴:"你想把她们都吵醒么?"
  秦桐费力的将陆伽焰的手扒下来,瞪着他道:"说!"
  陆伽焰靠到床头:"我想想该怎么说,都已经十年了……你还记得我们回京那天江歧说的话么?"
  秦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歧?"那是谁?
  陆伽焰眼里掠过笑意:"你不是一直叫他钱伯吗?"
  秦桐"啊"的一声,接着恶狠狠道:"还有这个,过会再找你算账!"人都是他找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不找他算账找谁?
  陆伽焰也不答他,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仿佛已回到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年的小子,有些事是有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我本姓莫,付元口中的莫家就是指的我家。那时的莫家经商历前后四代,数十年间早已是家大业大,就是这样的莫家,偏偏出了个练武的奇才,那就是我爹。"
  秦桐这时也走到床边坐下,抱了个枕头斜斜靠着,安静听陆伽焰诉说十年前的往事。
  "爹虽是莫家长子,却于商道完全没有兴趣,醉心武学兵法,家业全部交给小叔打理,自己习武有成后立志报国,十七岁时就以武举头名状元的身份入仕。"
  秦桐听得有些出神了,想起江歧那时说的话,更感觉自己在听一个传奇,风光无限后寂寂收场,涌出几许悲凉的意味来。
  "此后也算一帆风顺,两年后便娶了我娘,第三年我出生,六年后是我妹妹,在我八岁我妹二岁的时候,开战了。"
  "这对于百姓来讲并非好事,但对于那时的父亲来说却是个机会。他是个武将,风平浪静的升迁始终让他有些郁郁,他需要战场的争伐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秦桐抱着枕头神智跟着远飘,有些恍惚的想象着当时的情形,折腾了一晚上后精神终于不济,身体也开始感觉疲倦起来,眼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想要闭上,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听下去,语调有些模糊的问道:"后来呢?"没察觉到旁边的人已经渐渐往他靠近。
  "后来?后来便是担惊受怕的两年,直到大捷的消息传来娘亲才稍稍安心,日夜等着大军搬师回朝,好不容易盼到爹回来,不到两天却被一道圣旨打成了罪人。"
  那天的情景又回到他脑海里,他照例在书房里习字练珠算,娘抱着妹妹在旁边看着,听到爹回来的脚步声,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立刻扔下笔冲出去,爹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将他抱起来,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从娘手里接过妹妹让他带妹妹去玩,说是有话和娘说。
  他当时不明所以,听话的带着妹妹玩去了,至今也不知道当初爹和娘说的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圣旨便到了,圣旨说得很诲涩,大部分内容他都没听懂。那时已是午后,爹被带走,全家慌恐。最后是娘一脸苍白却镇定的让众人都安静下来,把后面事情安排妥当才疲惫的带着他和妹妹回房。
  之后家里的仆人就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的走了些,但大部分都还留着。晚上的时候,老管家说有人来拜访,递给娘亲一方贴子。
  他还记得娘亲那时只看过一眼贴子就激动的猛然站起来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犹豫着回身,走到他面前看看他,又看看已经熟睡的妹妹,抱起妹妹叫他跟上。三个人在庭院里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下人住的偏院里,娘亲带着他们走到厨房后面堆柴火的小柴房,搬开柴火让他抱着妹妹躲进去,再三叮嘱除非她来,否则绝对不要出来。而那次,也是他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娘。
  陆伽焰的声音很低很沉,缓慢的语调听在秦桐耳朵里更像催眠,他的思路已经开始模糊,虽然陆伽焰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却做不出反应来,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得往旁边靠去,落进一个温热坚实的所在。
  那地方比抱着的枕头要舒服得多,所以秦桐立刻就下意识的扔掉枕头凑过去,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问道:"后来呢?"他刚刚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要问,但那是什么问题?
  陆伽焰的气息似乎离得很近,慢慢地道:"后来么?后来就是十年后,然后就遇到你了。"
  嗯?哪有这样跳跃式的,秦桐挣扎着反问:"这就完了?"怪事,他怎么这么困?难道是太久没熬夜所以不习惯?
  陆伽焰的气息似乎更近了,热气吹在他脖子上让他忍不住缩缩脖子更往里窝去,眼睛再没力气睁开,听到陆伽焰说道:"没完。"然后热气突的就喷到他脸庞上,唇被牢牢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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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桐迷迷登登的几下挣扎完全没有威胁性,全身提不起力气让陆伽焰轻而易取就撬开他的唇齿探了进去,卷住他的舌开始纠缠。
  发晕的脑袋被这一吻搞得越发昏沉,喘不上气的感觉让秦桐终于勉强睁眼:"干什么?"
  陆伽焰贴合他的唇摩挲几下,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当然是干没完的事。"
  "?"
  "等会你自然会知道。"
  果然秦桐没等多久就知道了,不过片刻功夫陆伽焰就已经手快脚快的褪掉了他的身上衣服。秦桐先是呆愣,然后记起来自己被绑架的时候是睡着时被人给扛起的,身上自然穿得少,那时神经紧张一直都没注意,这会胸口一凉什么都想起来了,连带着就连睡意也消下去不少,又记起自己当时根本就是光着脚在付元家踩来踩去,又被淋过一身水,更加睡不着了,也没心情计较姓陆的现在做的事,赶紧着去推他:"滚开滚开,我要洗澡!"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陆伽焰皱眉:"洗澡?"
  秦桐一把将他推远些,指指自己头发:"被淋了一身也不知道什么水,当然要洗澡。"说完就准备从床上爬下来。
  陆伽焰的眼神在秦桐不注意时闪了闪,洗澡?也好。
  房里浴桶中的水自然早就冷了,秦桐开始对着那桶凉水犹豫起来,不洗吧,全身难受,要洗吧,取水倒水的麻烦得要命,这让他顿时哀怨起来:这时代,怎么就没人发明个热水器呢?
  陆伽焰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推门出去,还没等秦桐犹豫完就已经拎着两大桶热水回来,放掉浴桶中的凉水把热水重新加进去,然后拎着空桶走开。
  腾腾的热气飘荡在水面,秦桐伸手进去摸了摸,刚刚好的温度散发着诱惑,秦桐下意识的转头看看,外面没动静,再看看浴桶,原来那家伙还是有不错的时候的。
  当下也没再多想,拆开头发脱掉衣服就泡进去,温热的水让他舒服的叹口气,热水一泡,睡意又涌上来,秦桐趴在桶沿懒懒的不想起身,眼皮开始打架。
  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然后有着衣物摩擦的声音,秦桐勉强睁眼,眼前的光景让他差点惊跳起来:"你干嘛?"
  陆伽焰随手将最后一件衣服丢到地上,说得云淡风清:"洗澡。"
  洗洗洗洗澡?秦桐瞪眼,然后手忙脚乱的要起来:"行行,那你洗,我洗完了先出去!"谁知刚刚扶住桶沿就脚底一软栽下去。
  陆伽焰一手将他扶住,顺便跨进浴桶:"你中的迷香很强,药效还没散,小心点。""沉香"可称得上迷香中的极品,虽然用凉水一激会让人清醒,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神经稍一放松药效便会显现,要完全解开没有别的方法,只能睡足五个时辰。
  这些话陆伽焰说归说,秦桐却完全没听到耳朵里,他只瞠目结舌的看着陆伽焰跨进来,然后原本还显得宽大的浴桶瞬间就窄小起来,小得让他呼吸不畅。
  秦桐连忙甩手想将胳膊从陆伽焰手中抽出来,应付道:"哦,我知道了,那我睡觉去。"
  陆伽焰却借势将他从怀里一拉:"你别躲了。"
  秦桐眼神开始飘忽,声音也显得干涩:"我才没躲!"却心虚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陆伽焰又将他脖子抬起来,上面的红痕还在,现在已经有些发紫,让他越看越不爽:"脖子还疼?"
  秦桐想起在暗道里的情景,使劲摇头:"没有,不疼了。"
  但他这话显然对陆伽焰无效,他的手又摸上去:"哦。"然后接道:"不躲就好。"
  秦桐神经紧张思路跟不上陆伽焰这种跳跃式的说话方式,懵在那里又被陆伽焰给环住:"不躲那就把眼睛闭上。"摸在他脖子上的手顺势就将下巴抬起来然后吻上去。
  ……
  秦桐开始觉得脑中轰轰作响,蒸腾的水汽不光迷离了他的视线,更迷离了他的神智,他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做出回应。
  他的确回应了他,不知不觉的就开启唇齿迎接他的进入,在他回神时两个人就已经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秦桐对于接吻并不是生手,他回应的技巧娴熟而热烈,对于初次得到他主动回应的陆伽焰来说更是奇特美妙的体验,所以毫无意外的,他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吻的深入,秦桐的喉间不自觉的溢出细细的呻吟,两人间的距离也愈加紧贴,陆伽焰的手从秦桐的胳膊往下,搂紧了他的腰。
  抚触肌肤的手带来的热度远比热水高出数倍,神智有些迷离的秦桐被烫得惊醒过来,"啊"的一声猛然后仰将陆伽焰推开。
  陆伽焰手上没有施力,不及防下被秦桐不大的力道推开撞到桶壁,桶里的水因为他们的动作剧烈晃动起来,激起不少水花。
  摸一把溅到脸上的水珠,陆伽焰的语气开始冷起来:"你又干嘛?"
  秦桐把自己紧紧贴在另一侧桶壁上,有些磕巴地道:"不、不干嘛……"
  "那你怎么又躲开我?"
  "我没躲!"
  "嗯?"
  "……这个……那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呃……"
  陆伽焰耐性全失,一把就将秦桐捞过来:"说不出来就闭嘴!"这个总是要当鸵鸟的家伙,还是来点直接的更有效。
  当下再次封住他总是惹事的嘴,一手扣住后脑防止他再逃开,一手牢牢制住他的腰沉身挤进去,让两人贴合无隙。
  狭小的空间里陆伽焰不必再做别的动作就让本就脱力的秦桐再无法挣扎,身子因为这样的亲密开始不自然的僵硬起来。
  陆伽焰轻揉着他散开的发丝,开始转战到他的脖子,扣住腰的手也缓慢滑动着:"你放松些。"
  秦桐拼命让自己往后贴往桶壁,恨不得变成薄薄一片:"你走开我自然就放松了。"
  陆伽焰咬着他的脖子叹息:"算了,我不指望你能说出两句像样的话来。"移动喉结处重重一吮。
  秦桐反驳的话全被陆伽焰这个动作封在喉咙口,身子一颤"啊"的叫出来,然后脸上迅速发热,咬住嘴唇不敢再随便乱说话。
  陆伽焰轻笑一声继续往下,扶着秦桐的腰将让他自水中略略上提些,从脖子到锁骨,再到平坦的前胸,留下一串艳丽的红痕后咬住在空气中轻颤挺立的朱果,拿牙齿轻轻刮过,细细的水波轻荡,刷过光裸的胸膛,水色的润泽在隐约的月光下现出的是极致诱惑暧昧的光晕,让人心神俱震。
  秦桐苦闷的哼出声,目光里透出不甘的恼意,陆伽焰有趣的看着他清透的眸子蒙上轻雾,放在他后脑上的手缓缓向下来到后颈发根处,食指在上面划着圈:"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这里有颗小痣?"
  秦桐立刻成了炸毛猫,瞪眼对着陆伽焰挥拳:"滚!"脸上的红晕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了。
  那种拳头对陆伽焰来说完全不具威胁性,轻飘飘的便躲过去:"又叫我滚?"说完恶质的曲膝对着还与自己紧贴的要害磨蹭两下:"这世上敢叫我滚的目前只你一个。"
  再怎么忍,细微的呻吟还是从齿间漏了出来,秦桐撇过头不去看陆伽焰的表情,脸上的热度已经一路烧到了脖子。
  陆伽焰将他牢牢嵌在自己怀中:"只做不说果然还是好得多。"
  露骨的话让秦桐愤恨的转头亮牙直直接到他肩膀上,他却不为所动,嘴唇移到颈侧动脉上吮出朵红梅,然后轻咬。手也没闲着,直接往下方滑过去。
  蓦然加重的喘息声是对他最好的刺激,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原本已经开始平静的水面再次波动,溅出的水花渐渐浸湿了地面。
  体内热烫的温度仿佛要将水都烧得沸腾起来,乌黑的发丝缠绕着浮在水面,已经完全分不清彼此。

  攻防

  窄小的浴桶让秦桐有种要被揉进陆伽焰身体的错觉,空气也几乎被他掠夺殆尽,秦桐使劲将陆伽焰从自己身上推开少许,大口呼吸着灌入的新鲜空气,恶狠狠地道:"再说一遍,滚下去!"
  "啊!……"
  陆伽焰咬咬秦桐的脖子,一手托起他的下腰让两人贴合得几无缝隙:"嘴巴太硬可不好。"这种感觉,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体能过了?看起来他似乎太能忍了些,以后还是得多多复习才好。
  浸在水中的肌肤格外滑溜,气息清爽,他的唇流连在颈项边迟迟不愿离开,流连到秦桐觉得自己脖子以上都快烧起来,最后忍不住头一偏想要躲掉还在放肆的唇舌,却不想躲得太急,"咚"的磕到桶沿上。
  秦桐痛哼一声,还没等他伸手去捂脑袋,陆伽焰就先一步给他揉着:"你乱动什么?"说话间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
  秦桐怒极,一掌把陆伽焰的手拍下去:"离我远点!"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陆伽焰已经将他从水里提起来,接着一旁的大布巾兜头盖脸罩下,将两人包了个严实。然后在秦桐的一声惊叫中,陆伽焰就以抱小孩的方式托着后臀将他抱起来跨出已经见凉的浴桶。
  自从懂事以来就没被人这么抱过的秦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突然腾起的高度让他下意识的抓紧了陆伽焰的肩膀,眉毛都快竖起来:"你搞什么鬼?"原本包着他的布巾也因为这个动作从他的肩上滑到了腰间。
  陆伽焰搂着他的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正是秦桐急剧起伏的胸膛和有些紧张的收缩着的上腹部,上面正有细小的水流顺着肌理滑下来,悄无声息的隐入被布巾遮掩住的下方,让他本有些降温的身体瞬间再度热起来。
  陆伽焰将自己的额抵上去先是深深呼吸,而后叹道:"搞什么?当然是换个宽敞些的地方再继续。"算了,今晚还是别放过。
  呼吸间的冷热交替让秦桐身上迅速冒出小疙瘩,陆伽焰的话更让他惊怒交加:"你、你滚开……啊!"
  说话间陆伽焰已经走到床榻边,手一松就将秦桐放上去。突然的动作又让秦桐一惊,陆伽焰食指压到他的嘴唇上:"你想把人都叫起来参观么?"
  秦桐瞪眼,他又被压住了。
  于是在力量的绝对对比下,秦桐再次成了老鹰爪子下的小鸡,被按得动弹不得,嘴被堵得严严实实,除了小得可怜的呻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绵长的亲吻让体温不可避免的上升,也不知道陆伽焰说的迷药效应是不是真没过去,秦桐觉得自己的脑子正逐渐失去思考能力,而长时间的呼吸不畅更加重了这种情况,等到陆伽焰放开他时,他已经快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得看到他这般可以称之为乖巧的模样,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陆伽焰也没认为自己有多正人君子,当即将那已经揉得不成样子的布巾抽出扔到床下,身子就从他没什么力气的双腿间挤了进去,膝盖一顶将腿分开,低头在锁骨上留下一排牙印,手顺着腰线往下,来到最渴望碰触的地方。
  秦桐身子猛地绷直,慌乱的想把腿合起来:"我不干!"
  陆伽焰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按下去,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紧紧压着他,也让两人紧密贴合,然后抚过前胸绕到后背扣住双腕,半强迫的让他抬起身子,唇跟着就往挺立的朱红袭去,轻咬之后是缓慢的舔舐,另一只手则还是在腰后原地划着圈。
  "嗯……"
  男人的欲望是无法隐藏的,跳动着挺起来的茎体和迅速升高的体温让秦桐气恼差愤不已,恨恨的偏过头,消极的抗拒即将发生的事。
  陆伽焰看着他明显带有不甘的眸子,无声的勾勾唇,然后贴上他的眼角,在后面打转的手也悄悄挪到前方来,握住,然后不急不缓的上下动作。唇间立刻感觉他的睫毛开始轻轻颤抖,隐隐的有湿意泛出来。
  "喂,你别这么僵硬。"
  秦桐蓦地睁眼,死命挣着被扣住的手腕,气得口不择言:"我干嘛要听你的?放松了好让你欢迎光临?门都没有!"
  陆伽焰听在耳里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欢迎光临?真亏他怎么想出来的。边想边将人放倒,把扣住的双腕松开,由着他挣扎去,握住中心的手抓紧动作几下,俯身叼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开始捞过自己扔在旁边的衣服摸索着找东西。
  "啊唔……嗯……"
  秦桐顿时脱力,绷紧的身体也软下大半,半睁着眼只顾喘气,都没发现陆伽焰的小动作。直到听见一声轻轻的脆响,似乎是瓷器碰上什么的声音,接着股间一凉,让他倒吸口气惊惧睁眼:"滚开!"
  肌肉立刻反射性的收缩,两腿合得更拢,胸前传来陆伽焰带笑的声音:"你夹得这么紧,真是叫我滚?"
  秦桐一望之下顿时面如火烧,陆伽焰本来就置身在自己两腿间,此时自己的两腿正是牢牢环在他腰上,那模样,说是邀请一点也不为过。
  察觉到秦桐想将腿放下来逃开,陆伽焰抢在他前面扑上去狠狠吻住,一直握着他不曾放开的右手更加放肆起来,半晌察觉他松懈下来,一直停留在他腰后的左手悄悄滑进股沟,猝不及防的压了进去。
  秦桐闷哼一声,喉结上下滚动,气恨之余牙下用力,"噗"的一声轻响后血腥味就在两人唇间弥漫开来,陆伽焰不为所动的照旧攻城掠地,直到觉得满意了才松开,舔舔唇边的血渍,轻微的刺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你牙齿倒是快多了。"
  秦桐恨不得再上去咬两口,陆伽焰停在他体内的手却突然动起来,略微抽出后猛然进得更深,让他什么动作都得停下,只能抓着陆伽焰的头发喘气。
  他明显的感觉到陆伽焰的手上类似沾着药膏般的东西,让他的进出更加容易,不过数下食指就已能灵活进出。而他,没法抗拒。
  发觉高热的体温将药膏融化的很快,陆伽焰很满意。那是他以前帮秦桐治脱臼的药,从来都是随身带着,止血效果一流,没想到润滑的效果也很不错。至少有这东西,能让两个人都少受些罪。
  在食指能自由进去后,他更不停顿,多加了一指进去,仔细的触摸着柔滑的内壁,推开细密的褶皱,往更深处探索。然后,又加了一指。
  耳边传来近似于啜泣般的低吟,头发被抓得更紧。陆伽焰动动脖子,只得放开握住他欲望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想抓还是抓这个吧。"之后托住他的腰,进出在他身下的手指却没有停,直到找到那一点为止。
  秦桐的身子开始在他的怀里软下来,冲口而出的呻吟也越来越急,陆伽焰犹如被催促,将手指快速抽出来,抓住大腿根部打开,将自己抵上在不断收缩的穴口,猛然冲了进去,没有任何停留。
  "呜……啊!"
  报复性的再次死死扯住陆伽焰的头发,秦桐剧烈的喘息让小腹阵阵收紧,连带着也让体内的感觉更加清晰,自己正紧紧裹着那根张扬着炽热温度的粗大凶器,突突跳动的血管正紧贴着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似乎又大了一圈。
  "陆伽焰,你混蛋!"
  陆伽焰再次强硬的将他扯着自己头发的手扳开,腰恶意的往前送了送:"都被你叫不知道多少次混蛋了,不混蛋点真说不过去。"
  秦桐被他的动作和回话激得差点吐血,正准备骂回去,陆伽焰腰又动了动:"这时候,你不说话更好。"
  电击般的快感沿着脊骨往上直窜,秦桐颤抖不已,骂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来了,只能咬着牙把呻吟全吞回去,心里却已经把陆混蛋砍上不止十七八刀了。
  陆伽焰的手在秦桐背后顺着脊骨来回,最后又攀爬上他的后颈,那只手也一直没忘记照顾他,腰身已经趁着这段时间推移起来。
  等到陆伽焰将秦桐放开时,他已经彻底地昏睡过去,天边也开始泛起鱼肚白。而这一觉,真是结结实实睡了五个时辰之久,等他醒来,已经是下午。
  这让秦桐分外的不平衡起来,陆伽焰不过小睡片刻,在天刚亮时就已经起床,精神好得简直就像中了大乐透。而他,虽然人是醒了,迷药的症状已经解开,却还是瘫在床上爬不起来,腰酸腿软得成了半个废人。
  也就在他睡觉的时候,大虎托人捎了口信来,说是还有三天的路程便能到京城,这也意味着新店终于能开张了,大伙儿激动了好一阵。尤其是孟娟,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与大虎分别这么久,早就很想他,末了自然被众人看出来,少不得拿她打趣,闹了她个大红脸。
  直到这天晚上吃过晚饭,秦桐抓着陆伽焰横眉竖目:"说!你昨晚没说完的统统说完!"
  陆伽焰看他:"我明明全说完了。"
  秦桐眼睛圆瞪:""你唬三岁孩子啊,没说完的多的是。"他不能这么吃亏,好歹要把本全捞回来。
  陆伽焰在床边坐下来,将手放到秦桐手上,也不见他扳开,就那么轻轻搁着:"知道多了没好处。"
  秦桐手抖了抖,想拿下来又觉得太窝囊,于是就那么抓着:"不知道也没好处,还不是一样被人抓来抓去,说!"
  陆伽焰耸耸肩,说道:"那不如你问我答,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真的?"
  "你问吧。"
  秦桐回想半天,发觉自己昨晚昏昏欲睡的陆伽焰说的话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那晚想问的东西拼了老命都想不起来,最后泄气的拿被子蒙到头上:"你的事老子懒得管,不问了!"
  "哦。"
  过会秦桐又猛地把被子掀开:"对了,这地方现在是什么样的形势,尤其是最近有没有可能开战?"
  这个对他可重要得很,做生意最要紧的便是要太平盛世才好和气生财,要是又有个什么仗要打,自己还得早做准备,可不能让白花花的银子漂了。
  陆伽焰一怔,接着恍悟,说道:"要真开战,这京城天子脚下,流言早满天飞,不少人都会卷着家当逃跑,还等你来问?"
  秦桐想想也是,美国打伊拉克也事先出了通告,又觉得不放心:"那要突袭怎么办?"
  陆伽焰看他歪头盯着自己,心想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嘴里还是回答道:"突袭也在边境,一晚上难道能打到京城来?"
  秦桐嗤鼻:"你们这种只能靠马的通信速度,消息要传过来恐怕也得不少天,那几天又会怎么发展你能知道?胜败一瞬间。"最后那句是他老爹的名言,也是让秦家在商场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座佑铭。
  他难得表现出的睿智倒真有些唬人的资本,至少陆伽焰就被蒙了:"看不出来你也会用脑子。"接着又有些好奇,问道:"你们那难道不用马么?"
  秦桐被陆伽焰的话激得老脸一热,又有些发怒:"我什么时候没脑子?!"看陆伽焰露出好奇神色,鼻子里哼一声:"当然不用马,要通信,手机、电脑,就算是在南极,也用不了分分钟。"
  于是我们的陆同学更加被蒙了,那些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还有,分分钟是个什么概念?
  看到他的表情,秦桐终于又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优越感,陆伽焰毫不怀疑如果他后面有个尾巴,那尾巴必定已经翘到天上去。再见他眼珠子转了转,诡笑道:"想知道?一个条件。"
  陆伽焰挑眉,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以后我要在上面。"
  拍拍衣襟,陆伽焰从床边站起来:"你要在上面,就永远别想从我这里知道关于这世界的任何信息,要问麻烦找别人。"
  秦桐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下巴半天合不上,然后从被子里蹦起来:"姓陆的,你个混蛋!"
  陆伽焰示威般的仰着下巴,双手抱胸,语气冷冷的,眼神却透出戏谑:"反正你都骂过这么多声,我再混蛋点也不为过。"却没发觉自己这样跟人抬杠有多么幼稚,若是江歧见到,只怕下巴当场便要掉下来,这场面,真是前无古人呀。
  "你那个世界对我来说顶多就好奇点,不差知道那点东西,但你现在要活的却是这里,该怎么样,自己选吧。"
  秦桐牙又被咬得"喀喀"响,每次面对陆伽焰他都会咬牙,再咬几次,怕是那牙就得碎了。但现在秦桐可没心思关心这些,他开始卷袖子:"你很欠扁!"他绝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人很欠修理!
  就算陆伽焰以前不知道"欠扁"是什么意思,看秦桐的动作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带着十足轻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将秦桐打量了一遍,然后用更轻视的语气道:"就凭你?"
  秦桐立刻被他的态度激得连头发都快竖起来:"凭我怎么了?!"一拳就挥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他就不信打不到!
  陆伽焰的动作永远都比他快一拍,在拳头离自己鼻尖还有老远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已经弹出一缕指风直奔秦桐的膝侧。
  于是秦桐的拳头连陆伽焰的边都没摸到时候就感觉自己膝下一麻,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支撑力顿失立刻就往前栽下去。
  陆伽焰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捞起来,话里的戏谑意味更浓:"我没说错吧。"

  扩张

  陆伽焰抱着睡着正香的秦桐在沉思,手指绕起他散下来的发丝然后再绕上,目光时透出一丝挣扎。那些人,该不该就这样杀掉?
  对他来说,要让他们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他的父亲沉冤未雪一直背着叛国的罪名。他现在就是将他们都给杀了,又有什么用?但是,要想洗涮沉冤,又谈何容易。
  那些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要想控制住杀掉他们的冲动,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手指,在不自觉间收紧了。
  他怀里的秦桐似是感觉不舒服,动了动再找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嘀咕两句继续睡过去。陆伽焰的眉毛却挑起来,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句话:"姓陆的,你……混蛋……"
  三天后,大虎如期到京。因为认得路所以也没特地去接,他自己便找到"秦府",一顿猛敲后门"呼"的打开,见到来开门的是自家媳妇,他话也不会说的一个劲傻笑,笑到最后孟娟白他一眼自个儿先进去了,大虎这才赶紧跟上。
  这三天里,秦桐赌气不跟陆伽焰讲一句话,每次见到他都是哼哼两声然后撇开头,除了江歧能猜到个大概,别的人全都是一头雾水,搞得气氛又有些尴尬起来。幸好大虎到得及时,他一来便要忙着开张,事情多起来后气氛便明显缓和起来。
  等准备得差不多,大家伙的便坐着马车再次出城,去将新铺子开了起来。秦桐又担心两人忙不过,便又雇了个小姑娘帮着打理。在新铺子住上几天看着一切都上轨道才放心离开。
  回去之后与陆伽焰还没改善,倒是他新的计划引起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当然,反对得最激烈的是周嫂,弄得他郁闷不已。
  这天吃过晚饭,秦桐趁着人都没散赶紧咳嗽两声,说道:"那个……周嫂……"
  周嫂脸一板:"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
  秦桐僵了僵,然后轻声对小桃道:"小桃,你帮忙收拾下桌子,我有话和你娘说。"
  小桃左右看看,然后就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端走,小厅里剩下四个人围桌而坐。
  秦桐再次开口:"我知道这想法是有点那个……什么,"那词怎么说来的?他一时忘记了,索性跳过去:"但你也听听我的理由。"
  见到周嫂坐在那里没动,秦桐吸口气继续:"周嫂,或许你认为她们不干净,但,没人会主动愿意是做这种,呃……职业,我们就先把那当作一种职业来看待。"
  "我相信进去的大多数都会盼着能早些出来,可那种地方,要的是能长久的吸引嗯……顾客,所以会不断补充新人,旧人被淘汰的很快,所以,如果不是当红,恐怕能出来的少之又少。"
  这气氛用来做商业也显得够压抑的,更何况他做商业报告的机会一向少,秦桐忍不住抓抓头发:"女人的美好年华一向短暂,更何况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只能更短暂。"
  "而且,要说都能帮她们出来那是痴人说梦,但能帮一个是一个,便是帮不了的,给她们一个美梦,在那种残酷的地方,也能算得一件好事吧。"心里再补上一句,这也算是个没本钱的买卖,不做太可惜。
  秦桐一气说完,还没来得及喘下就发觉整个小厅里安静到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的勾在他身上瞬也不瞬。
  开始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演讲水平不错,镇住全场,还忍不住得意了下。到最后,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怎么那些眼光还在盯着?盯得他都想去摸摸脸,看看是不是上面长出了一朵花。
  最后才见到周嫂站起来道:"你要想做,便去做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秦桐先是被她突然的动作给弄得一惊,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后面露喜色,他居然用比想象短得多的时间就过关了!
  江歧这时也撤了伪装,虽然还顶着钱伯的那张老脸,却完全是一副软骨头的模样趴到桌子上,对陆伽焰笑道:"哎哎,看来我要对你的小情人刮目相看了。"本来以为他做生意也就那地步了,没想到不光能想到这么个方法,还能弄出个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秦桐没听出这里面的表扬,只"小情人"三个字就激得他蹦起来对着江歧怒吼:"你叫谁小情人?!"
  江歧不把他的怒气当回事,甚至都没看秦桐,视若无睹地转向陆伽焰求证:"不是'小情人'?"那他以前那么叫的时候他怎么没反驳?
  于是秦桐的目光立刻恶狠狠地瞪向陆伽焰,陆伽焰脸上的表情不变,答道:"是。"江歧得到回答耸耸肩:"是就好,看来我没叫错。"然后再次趴下去,他能肯定,后面绝对有热闹可看。
  秦桐脑袋里的某根筋因为这一问一答"啪"的一声,断了!
  "你有胆再说一遍!"
  陆伽焰开始转向他:"难道不是?"
  "虽然只论年纪你是比我大,但你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哪里像个大人?还有,过去这么多天,你这算是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对吧,是不是也是大呼小叫的?"
  "……"
  秦桐开始拎起桌上的水壶喝水,最近的天气真是不好啊,这么闷,都感觉有些燥热了。
  "至于情人,难道不是?"
  江歧趴在桌上啧啧有声:"陆伽焰,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说这么多话。"而且,还这么计较,听起来是相当的小心眼啊。
  秦桐没答话,因为他喝的水呛到了喉管里。陆伽焰最后那句反问让他呛得不轻,差点连肺都咳出来。最后才挣扎着道:"不、不是!咳,咳咳咳……"
  于是江歧好奇起来:"那是什么?"
  "是……咳咳……"秦桐刚要说出口的话又被自己给咽下了喉咙,是什么?性伴侣?各取所需?啊呸呸呸!他要说出来那不就等于自己承认自己是个GAY,还是个零号?!
  可该是什么?秦桐完全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是……"过之后就那么哽住,只好不停的咳嗽来掩饰,脸上更红了。
  江歧坏笑,趴那说:"你现在又说是,那就是承认了?"心里在不住感叹,好有趣啊好有趣,这样多逗几下恐怕他也会上瘾。
  陆伽焰敲敲桌子:"不关你事。"站起来也不顾秦桐的挣扎半搂半拖的拉着他出去。
  江歧肩膀立刻就垮下来:"果然是个小气鬼!"唉,他要上哪去找个这么好玩的家伙天天来逗着呢?
  陆伽焰把秦桐拽到房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那一声直把秦桐所有的勇气也全给到门外了,满是戒备又不安的道:"你要干嘛?"
  陆伽焰把他放开,靠到床头去:"不干什么。"他只是单纯的看着江歧这样对他说话很不爽而已,对于秦桐的极力否认倒没特别感觉,反正这家伙别扭惯了,就让他别扭去,看他别扭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秦桐这才放心,然后就感觉有点点失落,这就完了?他本以为还会有别的事。接着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靠!他还准备发生什么事不成?!
  接下来,既然周嫂已经不反对,那么秦桐便要把自己的新计划付诸实施了。首先要做的,便是找人。
  找的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或者该说,比起一面之缘的关系还要深了那么一点点。那个人,就是"绿漪阁"的寻月。
  请人并不难,但要找个说话的地方,就有些难了。去妓院,虽然他是没什么,但光想想就感觉对对方不尊重,而且,某人的脸色更是一黑到底,他又不想反胃,还是算了。普通的酒楼茶馆,人多嘴杂的谈事情也不方便。挑个远点的吧,交通又不方便,跑来跑去累人。
  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何问荆那天带他去的地方。环境清幽,格调也不错,算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但一去打听,那处是给专人备着的,说白了就是VIP,够有钱够条件都不见得能弄到一个。
  凭秦桐以前的条件,弄到一个或许不算很难,但凭现在的,那叫妄想。虽然他为这个很头大,但却不得不佩服何问荆的这个点子,因为在这时代,想得出VIP这点子的,还真没几个,顶多就是以钱和阶级来划分,没什么人还会又订上一堆条件来限制上门花钱的客户,谁会想和钱过不去呢。
  偏偏人都会有犯贱的时候,而且越是有钱的这种心理越是严重,难得到的东西,就算它实际上跟别的比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只要得到手,就总是会觉得它不一样,至少,别人看的目光就会不一样,不是么?
  秦桐正在为这个发愁,何问荆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依然是摇着那柄折扇,只不过有一点不一样,在他撩衣角坐下时,秦桐一眼就发现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那个东西他太过熟悉:"这个怎么会在你那?"
  何问荆低头看看自己腰间:"我觉得这小玩意看起来不错,挺好玩的,于是就挂出来了。怎么?你识得此物?"说着将东西从腰间下下来递过去。
  秦桐接过,应道:"当然认识,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银制的蝙蝠,红宝石的双眼,栩栩如生。
  "哦?"
  秦桐笑笑:"那时等资金,所以便将它当了。"
  "那还真称得上缘分,今日我便将它物归原主,也算是件美事。"
  "不必,"秦桐说着将地只小蝙蝠抛过去:"卖了便卖了,它现在不是我的了。"
  何问荆伸手捞住,笑道:"便听你的,那我就好好收着。"说完低头将那只小蝙蝠重新挂好,不意瞄到一旁的陆伽焰沉冷的脸色,心情愉快地将扇子收起来:"那我们便来谈谈正事。"
  不等秦桐说话他便笑道:"我听'上品房'掌柜的说了,秦兄你是想弄个小间吧,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我那间你若要用尽管拿去用。"
  秦桐立刻心里暗喜,面上却推道:"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那地方我也用得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它派上点用场。"
  于是秦桐也不客气,道过谢之后便将收下何问荆的好意。正事谈完,自然便是喝茶聊天,何问荆在这院中走走,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院子,别的地方都荒着可惜了。"
  秦桐一笑:"我也有这感觉,等以后不忙再好好打理下。"
  说话间逛到院中那株茂盛的老槐下,那里正摆着两只大陶缸,他只略瞥过,便道:"唉,金鱼陈家的么?能淘到他家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又俯下身仔细看看:"果然,虽非宫鱼,可这模样色泽,也很是可以的了。"
  秦桐买时还以为那老头吹牛,根本没往心里去,这时听到何问荆一说,不由道:"是么?可我那天就是在街上买的啊。"他怎么不觉得难买?
  何问荆难得找到个谈得下去的话题,自然很高兴接话:"那就是你有所不知,金鱼陈家世代是为宫中选送金鱼并负责饲养的,都是极难得的上上品。次一等的也早被达官贵人们抢走,像我们这样的,能得几尾残的,已经是极不错了。"
  "他只在有些节余的时候才会挑着担子出来卖,几年也碰不上一回,又低调,要找到可还难得很。"
  "居然是这样?"
  "所以说你的运气可真不错。"
  后面聊得越来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秦桐又将他留下吃过晚饭后才惜别。江歧借着秦桐送人的当儿悄悄问陆伽焰:"不足为惧?"
  某人哼了一声。
  两日后,上品房的小间中一男一女在桌边对面而坐,另外一个男人单独斜靠在小榻上正闭目养神,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秦桐替寻月将面前的酒杯倒满:"寻月姑娘,听说这里的酒不错,你尝尝。"
  寻月随意的点点头,拿过杯子抿上一口:"是不错。"目光有些紧张的不时瞄过靠在小榻上的人,虽然他没动作,可自己就是越看越紧张。
  秦桐暗瞪陆伽焰一眼,他是不是脑抽了?以前都不管的,现在硬是跟着出来搞什么名堂!搞得说话都像是坐在针尖上让人心神不宁。
  陆伽焰似是对那两人的眼神全无所觉,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两耳朵正支得直直的,对面说什么都不放过。
  秦桐自己也灌下一杯,然后对寻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寻月觉得不可思议,有些迟疑:"这能行?"
  秦桐立刻点头,信心满满:"当然。"他现在可不能有一点不自信,那事情可就真黄了。
  寻月将信将疑起来:"可我总觉得……"
  秦桐赶紧的:"没事,你可以当场试试,东西我都带来了。"说完侧身拿过自己带来的小箱子,打开后取出里面放着的皮卷"呼"一下抖开。
  这下寻月是真真正正的怔住了,盯着面前满满一箱的东西移不开眼:"这些……都是?!"好惊人。
  秦桐的虚荣心有小小的满足:"不错,全套都在这了。"那可是他闲着的时候琢磨着弄出来的,用着顺手。
  一旁的陆伽焰已经不着痕迹的悄悄睁开眼睛,他从来没留意过那些东西,这会却忍不住好奇起来,只是从他那,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东西。
  秦桐开始诱惑她:"来试试吧。"
  女人天生爱美,寻月这个年纪更甚,既风姿初成又怕年华老去,所以她忍不住,最终点点头:"好吧。"
  着人取来干净的温水净过脸,她照着秦桐说的略抬起脸闭上眼睛,感觉着秦桐的双手握着那些东西在自己脸上来来去去,直到他说:"好了。"
  徐徐睁眼,面前那方铜镜上出现的人是自己么?娥眉淡扫,明眸善睐间眼波流转,细嫩的肤色不见细纹,水嫩得仿佛新摘的花瓣。寻月痴痴的接过那面铜镜,她便是二八最好年华的时候,恐怕也及不上。
  秦桐对自己这次的作品显然满意非常,笑得温柔而且自信:"寻月姑娘,如何?"

  不安

  秦桐对自己这次的作品显然满意非常,笑得温柔而且自信:"寻月姑娘,如何?"
  寻月执着镜子,手缓缓在自己脸颊上轻抚:"这是我么?"
  "当然是你。"
  "这实在……不可思议……"
  秦桐的目光在她身上又逗留片刻,然后伸手一一抽走她插了满头的珠翠,边道:"首饰,也不过是修饰容貌的一种工具而已,不能喧宾夺主,它不是重点,点到即止才是上策。"
  寻月的头发因为失去固定而丝丝缕缕的落了下来,秦桐略偏着头还在斟酌着剩下的首饰是该留还是该去。
  室内的光线充足,为两人都打上光晕,那气氛真是说不出的好,但在单独靠坐一旁的陆伽焰看来,却是分外的刺目,他突然很想把秦桐手上的金簪戳进那女人的喉咙。他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开始算盘着刺进去的角度和力道。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寻月对背后敌意强烈的目光自然察觉得清楚,这让她更加不敢回头,握着镜子死死盯着镜中的倒影,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全部回到那上面来。
  而这样的做法还算得上成功,除去女人爱美的天性,这也得归功于秦桐做造型的本事。最后他几乎将寻月头上的发饰全数取下,只留下两只小钗对别着固定住脑后一个小巧的发髻,右侧留上一只完全插入发中只留少许头部在外的步摇,银叶的垂链搭在黑发边随着动作轻摆,偶尔发出又清又轻的碰撞声。
  秦桐拍拍手,非常满意的道:"这下如何?"
  寻月这下更说不出话来:"这……这……"
  往日里,她们这些女人为了争得那些男人的注意,拼了命的把自己往艳了打扮,非得要容光四射不可,却从不知道,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面:清雅却不寡淡,妩媚而不妖艳,连气质,都仿佛改变了。
  秦桐也不着急,静静坐着等她的适应,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那里面就同寻月初见时一样,没有丝毫的轻视,就像是——完全把她当成人。
  猛地,寻月将镜子放了下来,抬眸看着秦桐道:"秦公子 ,你要寻月如何,便吩咐吧。"
  她话说得坚定,可毫无防备的秦桐却被她突然这样正色的样子和语气给吓了一跳,然后急急摆手道:"别这样说,我来找你,是'请'你与我合作,不存在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事,而且,我想,或许这也能帮到你们也说不定。"
  寻月笑了,不是欢场女子惯用的那种笑,而是发自真心的:"那好,秦公子有什么打算,便请直说吧。"
  秦桐便将自己的计划又仔细说了一遍,接着笑道:"就是如此了。"
  寻月一手托腮,不解问道:"秦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是要拿东西卖,怎么不直接点?偏偏要先绕上这么大个弯子?"
  秦桐本来就不是个能藏得住货的人,尤其是美女这么一问,自然更加藏不住,自己倒杯茶润润喉就开始说起来:"寻月姑娘,这人嘛,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那些自己感兴趣偏偏没办法更深入了解的东西,不但会更加有兴趣也会起探究的心思。在这种时候,如果刚好他有了一个机会能去一探究竟,你说,他会怎么做?"
  寻月略一思索便笑道:"自然会迫不及待。秦公子当真高明,连这些都能想得透彻。"
  这话倒是说得秦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哪里,一些皮毛而已。"
  他学到的也只是这些,真是论起生意经,且不说自己那个早就修炼成人精的老爸,便是自家的老哥那也不知已经比他强上多少倍。不过秦桐天性乐观又易知足,反正自己的那点存货也够用,那就行了。
  事情谈完,时候也不早,寻月拜别,秦桐突又想起什么的叫住她,见寻月等他说话,又有些支吾起来,又去抓头:"那个……寻月,记得把握好度,以免……能出来的时候又难了……"
  寻月怔了怔后恍悟,他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得太过把自己给捧得过红,那只会给自己的脱离造成数不清的麻烦,顿时觉得心底泛起阵温暖,能为别人如此着想的人,这世上有又能有几个?
  于是折腰拜道:"谢公子提点,寻月省得。"
  想了想,又将那满头的珠翠再插回去,取丝巾将那妆擦得淡了些,又添了几笔。对着镜子照照,见与初来时的模样差不多,又能明显看出些差别,笑道:"这样回去应该会好得多。那寻月便先告辞了,有事会着贴身丫头慕秋过来找公子的。"
  两人就此别过。
  寻月再出去时,两眼奕奕有光,容色殊丽,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事情谈成,秦桐心里自然高兴,满脸带笑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冷哼:"你倒挺高兴的。"
  声音离得极近,热气直往耳朵里吹,秦桐被惊到,猛地转身差点撞上眼前的肉墙:"啊,是你!"
  陆伽焰眉毛都拧起来:"不是我还是谁,你当我死了?"他本来就一直在,却想不到居然被忽视彻底到这种地步。
  秦桐眼神一飘,死到不至于,只是真当他不存在了,如果他不存在,那就是幸事一桩,至少自己能感觉舒服得多。不像现在,空气里的压迫感又快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陆伽焰看他眼神飘忽,显然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心中更加烦躁,迫得更近:"看来确是如此了。"
  秦桐咽咽口水开始往后退,只是他身后就是桌子,被他向后的力道推移的"嘎嘎"作响"两人间的距离也没见拉开多少,秦桐无奈,拼命往后仰:"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哦?那事情该是怎样的?"至少在他看来,那女人的存在感就比他强得多。
  秦桐反手抓着桌沿:"事情就是……就是……赚钱!"
  "赚钱?"陆伽焰再哼一声:"我看是看女人吧,你那也叫赚钱的模样?"看女人看得眼睛都快笑没了。
  秦桐这下再顾不上抓桌子,也跟着哼哼两声,几乎是用嚷的:"这叫个性化服务,你懂不懂?直销,直销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陆伽焰沉默。
  "那是经证明最能节省成本而且见效最快的模式,没有中间的流通渠道没有周转方面的压力,直接面对终端客户并能提供个性化服务,一旦成功打开销售渠道,利润会比开实体店高出数倍……"
  秦桐还是忿忿的继续,而我们的陆伽焰同学,已经彻底石化了。
  轻轻的叩门这时响起来,打断了秦桐越发激越的演讲,何问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秦桐,出了何事?"
  秦桐过去开门:"没什么,就是刚刚声音大了点。"边说边将何问荆让进来,续道:"事情倒是很顺利,这可要多谢你。"
  何问荆大方笑道:"小事而已,算不得什么,顺利就好。"
  刚刚走出去的女人他若没有看错,应该那晚在"绿漪阁"里的那个,是什么事,会用到那样的女人呢?
  陆伽焰这时面上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神情仍然显得郁郁,何问荆瞄上一眼,然后跨上几步与秦桐站得更近,提议道:"现在也快到晚饭的时辰,不如就在这里吃,我去准备些好酒,就当给你庆祝。"
  这提议秦桐当然乐得接受,他已经有多久没有重温过这种场面了?如果在村里的那次大聚会上算是的话,那也有大几个月了。
  这次,陆伽焰插进来:"那你慢慢玩,我先回去。"
  何问荆故作惊讶:"咦,陆兄难道不一起吗?人多才热闹。"
  "不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也没跟秦桐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何问荆敲着扇子,摇头道:"可惜可惜。"
  秦桐看陆伽焰连跟自己一句话都没有就扭头往走,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于是也不再和他说什么,拉着何问荆去桌边:"正好这里有些小菜还没动筷子,不如先来喝几杯。"
  杯盏相击的声音传来,陆伽焰一个仰躺在那个屋顶上,听着底下两人热闹的对话,从未有过的不确定开始在心里蔓延:他,是真的能抓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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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漪阁"里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寻月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突然,而是一点一滴每天的积累,最初时没人察觉,而等到她们发现的时候,变化已经是非常明显。
  首先,她的皮肤开始变好,水嫩灵光的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她的眉眼间也有了改变,其间的风情妩媚却不低俗,属于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她的衣着也由那些艳丽的色泽开始往浅色转换,不再打扮得镶金裹玉,但往那里一站,却很能吸引男人的视线。
  渐渐的,她的恩客又多起来,而且很多都是回头客,他们似乎贪恋上了她的那种感觉,那些人里不乏以前与她曾有过鱼水之欢,却在后来开始迷恋更年轻身躯的男人。更有人打算将她赎出来,这在她这个年纪来说简直属于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她依然比不上阁中当红的几个,却已经足够让人又羡又妒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好奇起来,纷纷猜测着她改变的原因,不光有阁子里的姑娘,还有那些男人。
  逐渐的,猜测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开始打听起小道消息,想挖得更多一些。而小道消息最可靠的来源,自然是她的贴身小婢——慕秋。
  "姑娘姑娘,近十日我又得了不少银钱,都快赶上以前我半年所得的了。"
  寻月笑笑,坐在镜前细细妆点着自己的容貌:"这可是好事,难道你不喜欢?"那个说话的便是自家的贴身小婢了。
  慕秋走过去帮她梳发,小心地挽好,说道:"自然是好,这样家里的日子好过得多,我也能早些出去。以免……"
  知道她未尽的话意,这种地方,谁又愿意多待呢?寻月放下眉笔,说道:"是啊,这样我们就能早些出去了。"
  接着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慕秋取了一张坠着水晶串的金丝网将头发固定,理好那些水晶串珠,看它们整齐的挂在脑后,这才满意放手:"他们的好奇心可都重着呢,阁中的人几乎轮着向我打听了个遍,连妈妈也是。"
  "那,再过几日,你就透露点消息出去。"
  "都听姑娘的。"
  慕秋出去取午膳,寻月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未来,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么?
  隔了几天,寻月起床后正坐在镜前上妆,听到有人在门上轻敲几声,再将门推开,一个女人往里面张望片刻,看到寻月正望过来,有些僵硬的笑道:"哎,月姐姐,还没吃饭呢吧。"说着便往里间走来,来时不忘先看看门外,再小心的把门关好。
  "我呀,觉得老是一个人吃饭憋闷得慌,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不,就过来了,月姐姐你可别嫌弃。"
  寻月笑着迎上去:"哪里的话,红玉能到这里坐坐我可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快来坐,慕秋,快去冲杯好茶来。"
  "我这还乱着,妆也没上好,你可别见怪。先坐坐,我弄好了便来同你说话。"
  红玉坐在桌边眼睛四处乱瞟,没一会就坐不住的站起来东摸摸西看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挨过一会就靠到寻月那:"姐姐的妆可是上得真好,红玉看着就羡慕。"
  寻月正拿细笔描着眼线,细黑的线条流畅的顺着睫毛根部划过,尾端略微上翘,目光一转间便带出了股子眼波横陈的问题。
  将细笔放下,寻月这才笑道:"哪有的事,不过是胭脂水粉好罢了。"
  红玉在看她画眼线时眼睛就已经直了,这时赶紧的凑过来:"姐姐,你这是画的什么呢?"原来眼睛也能这么画的么?
  又伸手将摆在她面前的几个小盒子拿起一个来,正是胭脂,好奇的拿手沾上点轻轻一捻,惊叹道:"哟,这胭脂可真细呀。"
  凑到鼻尖闻闻,淡淡的花香味缭绕,不是寻常的脂粉味道,让她有点舍不得放下:"香味儿也好,姐姐可会挑。"
  又换了寻月刚刚放下的细笔拿在指尖把玩,轻触了下笔尖:"好姐姐,你就说说吧。"
  寻月拖了张凳子过来让她坐下,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画的叫眼线,也是练了段时间才画得出来这水平。说到这些东西,也是我出去时无意中得来的,又有人教我用,便这样了。"
  她说的简单,却更加勾起红玉的好奇来:"无意中得来的?那这些不卖的么?又是谁会教你用这些?"
  "是啊,无意中得来的,就我所知,京城是没有卖。至于教我的人么,便是做这些东西的,当初说是一时心血来潮作出来的想找个人试试,也算我的运气。"
  红玉听得连眼睛都直了,对慕秋和自家小婢端回来的饭食都只作不见,叹道:"姐姐真是好运气,红玉可真羡慕。"
  说到这里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来这些东西真的没得卖么?"
  寻月微微一笑:"妹妹也喜欢?"
  红玉点头,拉着寻月的衣袖道:"好姐姐,能帮红玉想想办法么?"
  寻月故作沉思的低了头,半晌后方皱着眉道:"我也不知成不成,不如下次出去的时候我问问。"
  红玉抢着问道:"那姐姐什么时候出去?能不能带上妹妹一道?"
  寻月露出为难神色:"他不喜见外人,还是我先去说说看吧。"
  红玉立刻拉着寻月的往桌边走:"那便有劳姐姐,说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快吃些东西,饿坏了肠胃可不好。"
  两人边吃边扯了些别的,临了吃完要走时红玉又补上句:"啊,对了,姐姐,麻烦你去跟那位师父说说,银子不是问题。我们这样的,谁不想把好时光多留一阵子呢。"
  寻月眸子微微垂下:"说得是……"

  认真

  周生偷偷瞟眼自家爷,账本都摆在他面前快一个时辰了,也没翻上两页,拿着扇子时开时合的敲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情况已经整整持续三天,爷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一等再等,还是老样子,于是他咳嗽一声,叫道:"爷。"
  声音并不大,何问荆没反应。于是他稍稍加大音量:"爷!"
  "嗯?何事?"
  周生抬抬下巴示意那叠账本:"爷,你还要多久才能看完?"
  何问荆瞄一眼账本,索性合起来扔过去:"反正你刚刚也闲了这么久,就活动活动脑子吧。"说完就抬腿往外走。
  周生瞪着那叠厚纸,脸垮下来,他哪里闲了?他也是才看完手上的东西,捧着额外多出来的工作量,他万分后悔自己的嘴快,却忍不住问道:"爷,你这是去哪?"在他印象里,今天好像没有什么约要赴呀。
  何问荆前脚已经跨出门:"心里闷得很,出去走走。"
  周生赶紧的:"那……我找几个人跟着。"
  "一个也不要!"
  一直走到自家后院外的小林里,浓荫蔽天,凉风隐隐,他才觉得心里舒服些,随手将一直挂在身上的那只小蝙蝠取下来摩挲把玩,再一次的想起那晚的情形。
  那晚他喝得不少,秦桐也喝得不少,只是他不易醉,而秦桐却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醉眼朦胧的趴在桌子上眼中带着水光脸颊红润,看起来万分诱人,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捏捏。
  看秦桐在桌子上左趴右趴嘀嘀咕咕的怎么也不老实,他有些好笑,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秦桐正换了个姿势,下意识答道:"感觉不对,不舒服。"怎么趴都感觉硬硬的没弹性,让他难受。
  何问荆好奇起来:"什么感觉不对?"
  秦桐继续换姿势,打了个酒嗝,开始嫌弃:"又硬又没弹性,没手感。"说着还拍拍桌子,然后再趴下去。
  何问荆失笑:"你是想睡觉了吧?"喝酒喝过头还能这么老实的真没几个,反应还有趣的更加少,不逗逗可惜。
  秦桐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只撑开一条薄薄的缝:"嗯,我要回去了。"然后就踏着歪歪斜斜的步子站起来,没走两步就险些栽下去。
  何问荆急忙起来扶住他:"门在另一边呢,你这样走会撞到墙。现下时辰也晚了,不如就去我家休息一晚,反正也不远。"
  这种情况下,他十分之肯定秦桐会同意,但还没等到他点头,门就"啪"的推开,抬头一看,原来是陆伽焰。
  看见他正扶着秦桐,陆伽焰也不掩饰的皱起眉,走过来道:"时辰不早,我来接他回家。"伸手向前接人。
  何问荆没放,笑道:"陆公子,他是大人又不会丢,用得着这么紧张?"
  陆伽焰揽过秦桐的腰,略一施力就将不会武功的何问荆震开,将人护在怀里:"他是小孩心性不会防人,当然得看紧点。"
  秦桐已经完全集中不起精神,只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却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的意识现在仅限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双手很自然的就环上去,然后蹭了蹭,终于完全闭起眼睛。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陆伽焰原本有些不定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小心地将他的手拉开弯腰将人抱起来,对着何问荆点点头:"告辞。"
  接下来的几天,何问荆就经常失神了。
  那只小蝙蝠还在他指间摇晃,何问荆靠上身旁的树干,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棒的而没去学武,给人一震就开,连还手的余裕都没有。尤其是陆伽焰最后带人走的张扬,让他觉得那简直就像是宣战。
  何问荆揉揉额角,以往凡事尽在掌控中,这件却屡屡超出预料,有些苦笑:"看来我也不知不觉越来越认真,都说商场如战场,现在看来倒是情场比之商场更像战场。"
  打一场战争么?听起来似乎不错的样子,不过若是这样,策略就得改改了。蝙蝠被他握入掌中,就像那是他想要紧抓的东西。
  秦桐躺在床上抱头呻吟,陆伽焰给他端来一碗绿豆汤:"不会喝就别喝,次次都这样的不长记性。"
  秦桐哀叫两声:"你小点声小点声,我的神经现在脆弱得很。"
  陆伽焰却"喀"的将碗放到小几上:"给你醒酒的。"
  秦桐差点从床上掉下来:"陆混蛋!"赶紧从小几上把碗给端过来,他要再报复性的来那么一下,他的脑袋绝对会爆。
  绿豆汤在刚打的井水中镇过,放了冰糖,喝进去比原来用冰箱冻出来的更具滋味,秦桐一口接一口,等一碗都见了底才记起来:"啊,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陆伽焰已经坐到他旁边,冷道:"才想起来问?"
  秦桐茫然:"想起来就问问,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反正他都回来了,过程也算不上那么重要。
  "喂,你那什么表情?"眼睛瞪那么大,小心脱眶。
  陆伽焰还在瞪,最后无力的摇头:"算了,反正你这个性也没得救。"说什么都是白搭。
  这是对他的侮辱!绝对的侮辱!秦桐又大小声:"什么叫我这个性?"刚刚喊完,头痛欲裂,继续抱着头呻吟。
  陆伽焰伸手过去两指按住他的太阳穴轻揉:"我说,你是怎么长这大的?"越看越觉得是个奇迹。
  秦桐很想给他一拳头,又舍不得他按摩得正舒服,于是象征性的翻个白眼:"我们那医学技术发达社会稳定,长这么大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怎么长出来的?"
  他说这话本来没有恶意,陆伽焰的表情却瞬间沉下去,秦桐感觉按摩的手指移开,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想道歉又觉得说不出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道:"刚刚……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呃……抱歉……"
  陆伽焰知道自己的耳力很好,可是在这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是幻觉。看他渐渐露出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秦桐懊恼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妈的,早知道他就不说了,打死都不说。
  陆伽焰的表情迅速平静:"刚刚只是有点吃惊而已。你酒劲还没褪完,不如继续睡觉。"
  "我又不是猪。"
  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起,门很快就被推开,江歧没精打采的进来,随手一掌扫过将门关好:"那家伙,亏他还是个武官,居然自己吓死了,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
  秦桐抱个枕头趴在床上,听到江歧报告这么劲爆的消息,惊道:"谁死了?"
  江歧横他一眼:"你可真没记性,不就是绑过你的那个家伙。"
  "哦。"虽然那人只有一面之缘,可一听说死了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你们要他的口供?"秦桐停摆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着一个王子复仇记,好吧,陆混蛋算不上王子,可这也实在够刺激的。
  "咦,你有时候也挺聪明的。"
  秦桐决定忽视这句,脑子里开始回忆里美式大片里最常用的情节:"要口供,是打算证明自己的清白?但那人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挂了?"电影里这种情节挺多的,以往和女人约会看电影的次数不在少数。
  江歧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水:"是啊,想不到他那么没用。"然后转头对陆伽焰:"喂,你怎么一句话不说?要不,我们直接把那个什么晋扬抓过来?"
  陆伽焰没说话,秦桐倒是提问:"那你们翻过他家没有?"
  江歧一愣:"抄家?做什么?"
  这次秦桐送个大大的白眼过去:"他肯定不是主谋却能活到现在,至少证明他懂得自保,会自保的人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下退路,他的手里,肯定抓着主谋还没留意过的东西,那绝对能当证据。"既然电影总那么演,应该还是有点道理的。
  江歧倒水的水壶水"哗哗"的流了一桌:"似乎有点道理……"
  来而不往非礼也:"见过笨的,没见你这么笨的。"啊,心情一畅快连头痛都好得多。
  江歧刚要还嘴,却接收到陆伽焰的视线,于是摸摸鼻子:"不跟某人一般见识,我还是抄家去。"说不定能捞到不少宝贝。
  陆伽焰低头问秦桐:"你怎么想到这个?"
  秦桐正抱着枕头享受,想也没想:"看电影看出来的。"说完暗自后悔,他这要命的嘴巴,就不能说是自己想出来的么?
  "那是什么?"
  秦桐对电影只知道看也没研究过,自然也说不清楚,所以他草草解释几句,也不管陆伽焰听没听懂,倒是又想起一个问题:"证据收集齐了你是要怎么证明自家的清白?送到法院打官司?"这时代有法院这种机构么?
  "法院?"陆伽焰想了想:"是你们那里类似刑部的地方吧?不打算送到那里去,晋扬十年间能混得如鱼得水,官场上的一套他自然熟悉的很。要来,就得更直接。"
  秦桐脑子里立刻将那些人跟政客划上等号,看来不论古今中外,政治都是个混浊丑恶的东西,这也是他不喜欢帮着家里打理事业的原因,那些笑里藏刀的周旋,他永远都不适应。
  不过陆伽焰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听不懂:"更直接?那你干脆直接宰了他?"
  刚刚还觉得他聪明,怎么眨个眼又笨起来:"那太便宜他。"他要让他活着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身败名裂。
  秦桐完全觉得自己理解不能:"又不要上法院又不肯直接杀,这里又没有电脑电视报纸,还更直接?直接放过还差不多。"
  看来他对自己现在生活的时代根本还没有概念:"皇上是做什么用的?"此时此刻,陆伽焰觉得自己的修养真够到家的。
  "皇上?"秦桐先是有瞬间的迷糊,然后瞪大眼:"皇上!"这个名词实在离他太遥远,现在才反应过来也算正常。
  皇上,在他看来就相当于总统级别,当然,皇上的权利比总统大得多,没有两院的限制没有媒体的监督,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不过相对的,皇上也不像总统那么容易见到。当然,总统也是不容易见的,可是好歹当代总统要全国到处跑世界各地满处飞,新闻镜头时时关注。而皇上,那就是放在层层保险柜里的绝代珍稀物种,想见一面,不亚于连闯五角大楼和白宫。
  所以秦桐脸上立刻写满好奇和崇拜:"你要去闯皇宫?"
  "不去。"夜闯皇宫怎么说也算得上谋逆,这个罪名他们已经背得太久,他不想再背一次,一时一刻也不想背。
  秦桐失望,大戏没得看了:"那你怎么见皇上?"
  "还没想到。"
  秦桐立刻失去兴趣,现实果然不比电影。脑子里却一直在想,既然明闯暗闯他都不去,那就肯定只有潜进去,潜伏的话身份很重要,要和皇家扯上点关系还不能太显眼……
  "啊!"
  秦桐猛的大叫道:"我想到了!"
  陆伽焰没有防备,两人离得又近,这一叫震得他耳朵隐隐作痛,皱眉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秦桐从床上爬起来:"当然是进宫,那个卖金鱼的!"
  陆伽焰是真的说不出话来,看着秦桐凑到他面前:"怎么样怎么样,不错吧?"
  一股力量突然带得他不稳跌进面前人的怀抱里,陆伽焰将他搂得紧紧的:"你还真是个总给人惊喜的家伙。"说什么,他都绝不放手。
  秦桐被他勒得快透不过气,脸上热度飞窜,想挣扎却发觉自己没力气,只得咬牙:"你快给我放开!"
  却在下一瞬间,被陆伽焰狠狠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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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桐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因为他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自己是不是开始弯了?不然,怎么会那么自觉的就回应了那个吻呢?虽然他一直反复暗示那是自然反应自然反应,却越来越说服不了自己。
  这日他陪着小桃蹲在缸边看金鱼时又在发呆,江歧过来拍拍他:"二少爷,有个小美人过来找你。"
  秦桐愣愣回神:"我哪认识什么小美人?"
  跟在江歧身后的女子踏前一步:"秦公子,奴婢慕秋,有礼了。"
  慕秋?听着好像挺熟悉的,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啊,是慕秋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刚刚走神,没有记起来。"
  慕秋抿抿唇,笑道:"公子从未见过我,一时忘记也是常事。"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便笺:"我家姑娘要我捎来的东西。"
  打开一看,娟秀的笔迹上是关于红玉的记录,年龄、肤色、脸型等等十分详细,秦桐眼睛一亮:"真够专业。"
  "慕秋姑娘,你跟我过来吧,我挑几款合适的给你带回去。"
  说完带着慕秋去到放着货品的小房间里,里面的东西周嫂和小桃都帮他整理得十分整齐,一包包的拿油纸包好以免受潮,也全都贴上了标签。
  秦桐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拆开来挑捡出几样递给她:"这几件应该会合适,拿去吧。"
  慕秋应声接过,眼睛却舍不得从那些东西上移开,轻声道:"公子,能给我也挑几样么?我……今天带银子过来了……"
  秦桐看她不过一副十五上下的样子,跟小桃的年纪差不多,却在那种地方求生,虽然只是为婢,想必日子也必定不好过,当下就仔细端详片刻选了几样给她:"当然能,你年纪不大,不用那么麻烦的东西,这几样足够。叫你家姑娘抽空教教你,化得薄一点,会很漂亮的。"
  慕秋低头去翻银袋被秦桐阻住,知道光是同情反而对她不好,秦桐想了想,道:"以后你两边跑的会很辛苦,这些东西权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吧,你若喜欢,那以后就再来。"
  看她露出欣喜神色连连道谢,秦桐心情变得好不少。送走莫秋,他拿起那张便笺再看看,那标致着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唇角愉快的勾起。而陆伽焰,又被他扔到脑后去了。

  吃定

  "主子,派去找的人都回来了,完全没有发现江越和付副将的踪迹。"
  晋扬的脸色越发阴沉,步子也越踱越快,江越每日都会给自己报告情况,现在算来都已经将近十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付元,也失踪了将近十天,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那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么?
  如此说来自己是暴露了,这也让他更加想不明白,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为何还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另有打算?既然如此……晋扬猛的一拍桌子:"好,既然你不动我便先下手为强!"
  转身对着跪在下面的人道:"给我听着,马上将人集合起来,今天晚上就给我将'秦府'上下杀得鸡犬不留,连只蚊子都不要放过,包括那在城南的!事后给我清点尸体,确定那八人全都躺在那再点火!"除根就要除彻底,同样的错他不能再犯一次。
  跪在下方的人极快的交换一个眼色,均瞧出对方眼中的兴奋,却也有些疑惑,口中还是应道:"是,属下这便去办。"怎么主子变得这么心急,又不怕闹出大动静来了么?
  他们都是晋扬从自己军中挑选出来后训练成的死士,在军中见惯了杀伐,对血腥特别喜欢,虽然比不上杀手,但说穿了也是一群杀人机器,其实对晋扬这次缩手缩脚只让他们监视早已有些不满,现下听到要杀人,手都控制不住的发痒。
  岂知刚刚走到门口,又听到晋扬的声音:"给我回来!"
  几人愕然,又重新走回来:"主子?!"
  晋扬挥挥手:"先别动,我再好好想想。"
  "……是。"
  晋扬颓然摔坐到椅子上,不能冲动,他不能肯定这是不是那个女人的计策,等着他乖乖送上门去,然后将他一网打尽。军中士兵虽多,姿质高的却不多,能供他暗地里训练成死士的更少,他的人本就不多,不能就这样全陪进去。
  "轰"的一声掀翻了桌子,晋扬心烦意乱:"真他妈的该死!"
  如今成了他在明别人在暗,处处缚手缚脚!却在这时,他像被人猛击一掌般跳起来吼道:"赶快去付元家,快去,把他的那些东西统统给我找出来,要快!"
  几人悚然一惊,急急领命而去。到了付元家之后,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付元父母早逝,至今尚未婚娶,家中本就凋蔽,他又生性多疑,府中甚至连个下人都没请,后面的事还是朝中接到消息后派了个小官员来料理的。
  来人觉得很晦气,失踪的这个八成是死了,还是个久在边关的武将,住这么个小屋子,哪里有什么肥水可捞?所以只在院中转上一圈,连屋子都不愿意进,还琢磨着回去后就好好熏香沐浴。
  不过倒也乐得清闲,什么都没看,就报上去说凶多吉少直接将门庭给封了,等候朝中进一步发落。
  这时整个府第已经半个人都没有,院落中已经积了些灰,没有人气,大白天的艳阳下也显得有些阴森。但这些不是让他们吃惊的原因,而是那些大开的屋门和丢得满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显然的,又被人抢先一步了。
  付元之前的卧房更是被翻得一塌糊涂,而他们也才首次注意到那大大敝开的密道。其中一人见到这副情形嘀咕道:"这还找什么,连片纸屑都没给我们留。"
  另一个随手拎起落在地上倒扣的小红木盒,"哎哟"一声叫出来:"看样子他这也有好东西啊,那些人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那里面,是一尊小金佛。
  几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既然该找的东西没找到回去,那弄些额外的东西回去也不错,于是本就凌乱的家中顿时更加凌乱起来。
  待到他们满足停手,已经都是衣衫鼓鼓,这次没带家伙,只拿了小部分,准备着找个时间再把那些统统搬走。回去后先是去到自己屋中将东西都放好,这才去向晋扬复命,少不得又见到他暴跳如雷。
  江歧春风满面的拿着一叠信纸跑到陆伽焰屋中说道:"果然被你的小情人说中了,那家伙当真藏着当年的东西。"
  秦桐这时正好从外面回来,抱着小哈进屋,闻言立刻驳道:"我不是小情人!"
  眼光却有些收不住的往陆伽焰那处飘去,一个分心小哈挣扎着跳下来,它现在已经长大不少,肥肥胖胖的颇是可爱,但抱起来却很是吃力了。被它这一挣扎,秦桐立刻抱不住,还被吓了一跳,骂了一声:"死狗!"脸上已经感觉有些发热。
  江歧两手举起:"好好好,不是小情人。"标准的敷衍口吻,随即将东西递给陆伽焰,看他接过去转身就锁进衣柜中的箱子里,奇道:"你不看看?"
  陆伽焰"嘭"的关上柜门:"我不想看。"
  江歧看看他,然后耸肩:"随你吧。晋扬那边要不要也去翻一翻?他底下养的人武功都只能算得一般,我们去的话惊动不了的。"
  "你安排吧。"
  江歧点点头,然后转移话题:"说起来,去抄家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不光胆小,品味还俗得很。"边说边摇头晃脑的坐下来,端起桌上的绿豆汤问也不问一声就给喝下去,然后回味似的道:"豆子煮得又烂又糯,却没散开,真不错。"
  那本来是周嫂给秦桐特意留的,叫陆伽焰给端进来放着。看江歧大嘴一张绿豆汤就少了一半,陆伽焰眉头都皱起来。秦桐却没觉得什么,他现在对八卦更感兴趣,追问道:"俗?怎么个俗法?"
  江歧把剩下的一半绿豆汤都倒进肚子,抹抹嘴巴开讲:"我们那天都没注意,后来再去那个密室才发现那里摆的三口箱子里全是金银珠宝。"
  "啊?"
  "不光那三口大箱子,他屋里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全放的那些东西,最多的就是金子,什么金元宝金佛金观音金猪金狗的,那叫一个金光灿烂啊~"
  "黄金?"
  "废话,不是黄金还是什么金,再然后就是银子,基本都是一百两的大锭元宝,还是没官印的,再就是什么珍珠啊翡翠啊,散的有,雕成玩物的也有,还有大把女式的首饰,啧啧啧,他一个大男人,对金子银子感兴趣也就算了,怎么还对这些女人的……喂喂喂,你干嘛?"
  秦桐已经冲过去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那些箱子呢?值多少钱?"
  "啊?"
  "快说!"
  "哎哟,你别摇了!啊!别掐别掐,我说还不行吗?还在他家摆着呢,估计算起来也有个几十万吧。你说说,个天天在边关那种鸟不生蛋地方窝着的人,怎么还能搞那么多……哇啊,我的脖子!你又掐我做什么?!"
  秦桐连眼睛都快红了:"快给我搬回来!"
  "搬回来做什么?"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那是钱钱钱!他绑架我还没赔给我精神损失费,正好拿那些抵了!"
  江歧满脸黑线,:"精神损失费?你可真会造词。那些东西又不是名家手笔的字画或是些稀世珍品,再说又没多少钱。哎哎,你冷静、冷静点,给我停下来!"
  江歧满眼戒备浑身冷汗的从椅子上蹦起来,看着秦桐如同发疯的模样,天啊!见钱眼开原来是这样的,真是见识到了。话又说回来,那些大箱子大白天的怎么搬啊,难不成一人扛一个光天化日下飞檐走壁?那可不是成抢劫了,还是打劫的死人。
  秦桐拍桌子:"什么叫又没多少钱,你给我几十万吗?再说就算少那也是钱!赶快给我搬回来,现在就去!"资金啊资金啊,多多益善,怎么能不要。
  江歧已经无语,只得道:"那也总得晚上去吧,那么大的箱子不比字画玩物,大白天的怎么扛……"
  话未完又被秦桐打断:"你怎么知道没有闯空门的,赶快去!就算白天不能搬你也得去给我守着,快去快去!"
  江歧彻底投降,连连道:"是是是,你是老大你是爷,我什么都听你的,这就找人去办。"临走前对着陆伽焰动了动嘴唇,传音道:"好好管管你家小情人吧,你都掉到哪去了,地位还不如钱。"
  结果晚上江歧让人把箱子搬进他们屋里时一脸不可思议,对秦桐道:"你是不是算准了啊?这也算得太准了!"
  陆伽焰坐在床边,闻言挑眉。秦桐正在桌上一字摆开一溜底粉和胭脂在研究,其实早已是心不在焉,看到箱子先扑过去一个个打开,眼睛发光的看着里面的东西,嘴上道:"啊?什么?"压根就没听江歧说的什么话,满脑子只有亮闪闪的银子。
  江歧叹气道:"白天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东西少了小半,很显然真的有人打劫。然后,今天晚上准备运箱子时又碰到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拨人,我也懒得管,全打发后将剩的全给抬回来了。"
  秦桐的注意力这才转回来,心疼道:"我就说吧,幸亏去得早,不然只剩几个空箱子。你说少了些,那这些该值多少?"
  啧,就只记得值多少,怎么不问问他架打得惊不惊险,谁找这样的小情人谁可倒霉:"虽然少了些,但这几箱东西,四五十万两总是不会少的。"
  说到这里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在陆伽焰眼前晃晃:"虽然宰了,不过我搜到这东西,又是晋扬的。我要猜得没错,恐怕他也是打算找那些东西的,可惜他晚了。"
  秦桐还蹲前箱子前东摸西摸,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把京城中最好的几个门面给买下来。没钱的时候只能眼巴巴望着,现在能买就要尽量买,又想着是不是要做些别的生意,都说卖吃的不会亏,那他是不是该开个餐馆,带西式风格的那种,在这种古董地方应该算新奇,生意大概会不错。
  他正在浮想连翩,冷不丁的感觉有人从背后搂住他将他强行从地上拉起来,惊叫回头,然后怒道:"你干什么?!"
  陆伽焰将他拖离那堆箱子:"时辰不早了,睡觉。"
  "神经,要睡你自己睡!"他还没看够银子。
  "哦?明天要是顶着两只乌青眼爬不起来那就由着他们误会好了。"
  一句话戳到秦桐死穴,让他恨到不行:"睡觉就睡觉,你给我离远点!"
  陆伽焰依言松手,反正到床上离再远也就那么大点地,他耐心一向很好。而且他的别扭模样越看越有趣,还是多看看的好。
  隔了不两日,寻月就满脸喜色的亲自跑来找秦桐,笑道:"秦公子,红玉用得很好,还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她能用的,阁里的姐妹们也都眼馋着呢,都托我过来看看。"说着亮出一只鼓鼓的银袋:"喏,还怕抢不到,连银子都先给我了。"
  这下子秦桐更是感觉大好,将寻月招呼着坐下,叫小桃端些茶点来,然后道:"这是好事啊,来,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要东西。"
  寻月依言把那沓纸递过去,那是寻月让她们自己写的,上面是各人的年龄和皮肤状况。本来青楼中的女人最忌讳的便是与人说自己的年纪,但听到寻月说年龄不同用的东西就不一样,为怕弄巧成拙,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写出了自己的,倒让寻月掌握了不少第一手资料。
  秦桐一张张看过去,从里面挑出八个,说道:"今天你先把这些人的带回去吧,剩下来的叫她们先等等。"
  "啊,这些东西你也都好好看看,记在脑子里。"
  "公子放心,我已经全记住了,日后自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两人又聊了会,然后秦桐挑出给那八个人的东西,一一包好写上名字,额外再给红玉配了一套,然后就着这个机会又给寻月说些搭配方面的常识,寻月很感兴趣,追问个不停,秦桐答得口干舌燥,将人送走时他都快趴下了。
  等到他回屋时,猛地发现那几口箱子全失了踪影,呆怔片刻后一路奔出去,直接冲进江歧房间扑到陆伽焰身上:"那些箱子呢?"
  陆伽焰伸手将他圈住,对他揪住衣领的手视而不见:"收起来了。"
  "你收起来做什么?还我!"
  江歧抚额,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来的?难道他不知道陆伽焰有多少银子吗?好吧,其实他也不知道,但他能肯定陆伽焰身上的银子最起码也比那个多十几倍,要银子开个口就成,何必总抓着这点小数目不放?
  陆伽焰将他拉近些:"不收起来摆在屋里?是人都能一眼看见,小桃最是好奇心重,她要是打开看到,你打算怎么说?"
  "……"
  然后秦桐哀嚎一声:"我还打算明天就把京中地段最好的那个楼给买下来,你这一说,那该怎么办?"难得看到正在出售,要是去得晚了被别人抢了可怎么办?
  陆伽焰沉默片刻,然后道:"这个简单,你找个管事的,自己当甩手掌柜不就结了。"
  秦桐恍然,对啊,他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董事长从来都是只负责签名的,钱也赚了玩也玩了,挺不错。
  于是他兴奋的对着陆伽焰道:"明天你陪我把楼定下来。"箱子太重,他搬不动。
  陆伽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也好。"
  江歧站在门边咧咧嘴,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有种叫银票的东西?那些个箱子,早成了收在陆伽焰怀里的银票,就在秦桐扑进来的前一刻,他刚刚收好的。谁叫那家伙气息太明显,老远就能感觉到。
  叹口气,江歧往外走,觉得自己现在很同情秦桐:那家伙,被吃定了!

  追思

  第二天,秦桐难得的起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去将看好的店面给弄下来,走到大门口,见到陆伽焰两手空空一脸轻松,他前后左右看了个遍也没见那几只箱子,心里疑惑,问道:"银子呢?"
  陆伽焰看他一眼:"要我这样扛出来?"
  "……"
  "走吧,要用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
  秦桐摸摸鼻子,只好带着一肚子问号出去,反正扛箱子的不是他,到时有钱付账好。他本来打算拉着马车装箱子,但瞧陆伽焰这模样显然马车是用不上,看这两天天气难得清爽,于是秦桐心里一动,决定以步代车,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查一下"市场行情"。
  陆伽焰自然不会有异议,跟着秦桐从最近的店铺开始,一间一间的慢慢逛过去,反正他的体力好得很,就不知道某个人有没有逛完整街的体力。
  早饭后小桃送他们出门,收拾完桌子回屋里,见到娘正拿着件做了一半的衣服,右手捏着根针,像是准备接着做衣服,可半天也不见她有动静,小桃不由小心道:"娘?"
  周嫂一震,那枚细针从指间滑落,"叮"的落到地上,小桃赶紧的将针捡起来收好,问道:"娘,你在想什么?"
  周嫂将小桃拉到身边来:"琴儿,"她这样叫道:"琴儿,你知道娘这几天出去都干什么去了么?"
  这么多年,娘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小桃略略思索:"娘,你是见到他们了?"
  周嫂将小桃的手握得紧紧的:"见到?早见到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的脸,就算十年过去了,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那天那队兵马进城时,我就认出来了!"
  随即表情又变得无力起来:"可是知道这些都有什么用,我还是想不出能报仇的法子,他现在已是大将军,位高权重,那些人也同样的更加得意了。想要报仇,想要你父亲沉冤得雪,真是越来越难。"
  小桃面露讶色,原来那日见到的那队兵马便是么?那娘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可这些话她问不出口,她从未见过娘这么沮丧的样子,连带的让她也有些沮丧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静静听着:"琴儿,我带着你改名换姓,忍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就是想要活下去看着他们遭报应。可报应,怎么来得这么慢?"
  "娘,你以前不是经常对我说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办法,总是会想出来的。"
  小桃咬咬唇,她的手已被娘握得发疼,她不能挣出来,伸出自己的手覆上那明显已变得苍老的手背:"娘。"
  周嫂的眼泪突然在这时涌出来,摇头哽咽道:"报应来得慢,可它还是来了,那个叫付元的副将几天前刚死了。"
  周嫂的手猛的抽出来,改扶着小桃的肩膀:"他死了他死了,琴儿,当初我只过他两面,城门前我没认出来,可后来我想起来了,他那时便已是晋扬的手下,现在随着一路高升,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但是他死了,就在几天前。"
  小桃怔住,死了?
  "报应我该说是来得晚还得正好?他享了十年福,那本该是你爹的,他一丝一毫都不该得,可他若是不享这十年福,怎么能在我看到他不久他就死了?"
  周嫂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不停地在说下去:"琴儿,你说老天是不是开眼?可他为什么不帮你爹洗冤,还有你哥哥的仇,为什么不让罪魁祸首也死掉?为何还要让他活得好好的?我、我……"
  说到这里,她像又想起什么,猛然抬头:"你哥哥,对了,你哥哥,琴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小桃已经反应不过来,茫然道:"我哥哥?发现什么?"
  周嫂眼泪还在不停流,小桃拿着帕子帮她拭泪:"娘,你别激动,慢慢儿说。"心里却很是心,娘这么激动,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娘已是她唯一的血亲,只要她平安,报仇慢慢想办法便是。
  周嫂吸口气,再抓了小桃的手:"你没注意到吗?那个陆伽焰……"
  小桃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陆哥哥?他怎么了?"
  周嫂摸摸她的头发:"哎,那时你也还小,你哥哥平日总是被抓着去书房习字背书,你见他不陪你玩,总哭闹着不依,我没法,只好抱着你一起上书房,你记不记得?"她那时才几岁,出事后又受过惊吓,很多事都记得模糊,也不知这回想不想得起来。
  小桃对这还有些印象,点头道:"嗯,我还记得一些。我……记得我总爱去抓哥哥的毛笔,娘你就会阻住我,打我的手。"
  周嫂慢慢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清你哥那时的模样?"
  小桃再使劲想了想,最后摇头:"娘,我还是记不清,总是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却清晰不起来。还有爹的样子,我都……记不清了……"这些年来她总是会去回忆,娘也总是会帮她,却一点用都没有。
  周嫂抚着她的手,这样的失望她已经不知尝过多少次,但还是会觉得难过:"也罢,你想不起,可我却记得清楚。你哥其实长得最像你外公,眉目间却还是瞧得出来你爹的影子,只是他性子好动,不如你爹的稳重,平日里看不太出来,但他安静的时候,我记得,尤其是侧坐着看书的时候,是和你爹最像的。"
  "那个陆伽焰我第一次看就觉得,他的眼睛很像,非常像,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然后越看越不像,我便没往心里去。但这么长时间来那种感觉却一直挥不去,再之后,我越瞧,还是越觉得像……"
  "娘?到底是像什么不像什么啊?"
  "唉,就是那眼睛,和你哥哥太像了,越看越像。"
  小桃如同触电般跳起来:"娘?你是说?!"
  周嫂摇摇头:"可是那种感觉不对,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那种感觉让他时像时不像,十年……"
  周嫂颓然闭起眼,轻声道:"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敢确定,连去试探,都没有勇气……"
  小桃紧紧挨着她坐下,轻声问道:"娘,所以你才一直不肯给哥哥立牌位的么?"
  周嫂默然。
  当年她丈夫被带走,晋扬前来拜访,说是要帮她想办法,虽然那时她很激动,却因为事前看过丈夫的信,为谨慎起见,她将孩子们都带去藏了起来。
  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琴儿逃过一劫。
  晋扬的那一刀,刺穿了她的后背却擦过了心脏,因为她始终留着心眼暗中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晋扬也没想到她对他有着防范,就算背着对他的时候身子也是微侧着的,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在刀刺来的瞬间让她躲过了要害。
  也或许因为晋扬觉得杀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入刀并未用上平时的力道,只出了五成,虽然破开的血肉在刀抽出后血流如注,却并不是太深。
  尽管如此,那一刀也委实凶险至极。幸好晋扬自以为得手走得匆忙,才让她得到了活命的机会。她的家中时刻备着最好的金创药,那是因为她担心相公而特意备下的,定期会托人捎去前线。
  挣扎着回到卧室将药敷上后揣入怀中,耳里听到外面不绝的惨呼,心里的恐惧节节攀升,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被找到!
  但她却不能冲出去,那是她这一生中最为煎熬的时刻,也是跟随着她长达十年的噩梦,她拼命捂紧耳朵蜷着身子试图阻止那些声音,甚至想就此晕过去。另一方面,却不得不借由背上的疼痛来保持清醒,她不能就这样睡过去,那会再也醒不过来,而她,必须去见孩子们。
  当她带着满身的血跌跌撞撞的走到柴房,看见那柴房的门还关得好好的,心立刻落下一截,然而,当她进去后,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琴儿那时候呆坐在柴堆里,小小的身子被柴堆埋住也不知道挣扎,显然是被外面的那些声响吓得失了神,如果可能,她是多么不愿意带着孩子再走出去。
  她还记得自己跪在那里,对着琴儿一遍遍说道:"琴儿,乖,闭上眼睛好不好?"可是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俯身单手就将琴儿抱了起来,另一手遮住她的眼睛从府中一道早荒废的小门跑出来。她记得自己拼命跑,就像身后还有无数人在追杀,等到她力竭倒地后,才感觉到自己的血已经快流光,眼前一阵阵发黑。
  怀里的琴儿还很安静,她睁着眼想努力看清她的孩子,赫然发现琴儿原本白净的小脸上全是污迹,带着血腥气,低头一看,自己的掌中全是鲜血,她不由惊慌起来,搂着孩子不住叫着她的名字,可孩子的眼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一直都没有回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只知道一阵比一阵更严重的晕眩向她袭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强撑着自己再次抱起琴儿寻到一处偏僻的小弄巷,还来不及想到是否会被人发现,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重新唤醒她神智的是琴儿的哭声,睁眼时天色仍旧暗沉,看见她哭,她的心下稍安。东边已经开始现出淡淡的白边,她强撑着坐起来抱起孩子,京城已经不能再呆,必须尽快出城。
  城门开时天色未明,她将自己和孩子身上的外袍扯烂脱到地上揉上一地灰土穿上,抓乱两人本就已经凌乱的发丝,再用灰土遮去脸上的血渍,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赶去城门,狠心的又在孩子腿上捏了一把。
  守门的官军还是睡眼惺忪,听见哭声转头一看,一个衣衫凌乱的要饭婆正抱着孩子往城门走,立刻啐声晦气,在她刚走到城门时,立刻拿手上长枪的枪杆一拨将她赶出去,骂道:"滚滚滚,大清早就来触你家爷爷的霉头,快点滚远些!"堂堂的将军夫人也就在这一夜之间成了乞丐。
  之后她抱着孩子改名换姓一路逃命,幸而金创药她一直带在身上,才没让伤口腐烂恶化。但她也没钱彻底治好它,只能偶尔再配上一点路边自己认得的草药,身体时好时坏发烧不断。命虽是捡了回来,却也让她的身子衰弱不少。
  而琴儿,一开始根本不愿意开口讲话,是她花去将近一年的时间天天陪着说话,抱着从不离手,才让她慢慢慢慢的好起来。
  也因为没钱,缺衣少食,衣衫褴褛得连帮工都没人肯让她做帮工。为了让自己和孩子活下来,那时年纪并不大的她真的开始做起要饭婆,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存钱,捡些别人不要的衣服补一补自己穿,慢慢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些,然后帮人洗衣服,做针线。
  也是在路上,她听说了相公被问斩的消息,那一天晚上,她哄着孩子睡着后,站在屋外流了整整一夜的泪。
  不论住到哪里都不安心,只要是人稍微多一点的地方她就会神经紧张,晚上噩梦连连,几年间带着孩子不停的四处飘荡。直到误打误撞的跑到那个小山村,偏僻的地理位置稀少的人口都让她安心,而且考虑到琴儿,她跪着求村长收留她们母女。
  村里人纯朴,看她们孤儿寡母的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主动帮她们修了房子,也直到这时,她们才算真正有个家安定下来。
  村里的生活也清苦,但在连饭都要过的周嫂眼里已经算不得什么,她的容貌、她的肌肤也被生活折磨得迅速老去,她也已早不在乎,她要的,只是她和她女儿能活下去,这个希望对那时的她来说,已经就是一切,就连报仇,她都没有精力去想。
  小桃见到她沉默下来,有些担心,轻轻摇着她的肩膀叫道:"娘?"
  周嫂睁开眼睛,看着女儿正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己,又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只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事情……你说得不错,我一直都不相信他死了。"
  是啊,十年,能改变的太多太多。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当年遇到了些什么,她问过琴儿,她的女儿泪流满面说得断断续续,她好不容易才拼出来,那时杀声四起,听声音似是越来越近,她害怕得不敢动,哥哥什么都没对她说,就叫她躲在那里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出声,更不许哭,说完他就翻窗跑了出去。
  之后她们便对他再一无所知,但她就是固执的相信他还活着,她给自己的相公立了牌位,却从不肯给自己的儿子立,那是她的一个希望,她不能自己亲手打碎掉。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陆伽焰,让她真的看到了那个希望,可是那个感觉熟悉中带着更多的陌生,让她完全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
  然而当她再想起他的出现,又委实觉得太过突兀,以秦桐的个性按道理不可能能瞒得如此密不透风,实在是那晚所见太过震撼,让她没心思作它想就信了。但这么长的日子相处,又不像是假的,疑惑如同乱麻,越绕越多越缠越乱完全理不出头绪,只得全部都埋在心里面。
  她自想她的,直到小桃又晃着她的手让她回神,看着自己女儿脸色通红,似是憋出来的,眼睛滴溜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娘……"
  "怎么?"
  小桃脸色更红,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结结巴巴的道:"娘、娘……要是陆哥哥真是我哥,那……那他和……和……"后面的话吭了半天,也说不完整。
  周嫂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就猜出来,她脑中的事情太多太杂,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现在小桃一问,眉头也紧紧皱起来。小桃神情紧张的盯着她,两个哥哥她都喜欢得很,可不想闹出什么来。
  很长时间后周嫂的表情才变得平静,安抚的拍拍自家女儿道:"先别说我们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你哥哥,就算是,他也已经长大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见到小桃神色放松下来,她补上一句:"而且,只要你们都活得好好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娘,以后你还是不要叫我琴儿了吧,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名字。"
  "嗯,好。"
  "哎呀,都已经过午了,娘你饿不饿,我去做些吃的来。"
  "随便吧,我不太饿。"
  "那我就下两碗面条好了。"
  小桃跑去厨房,阳光透过门窗洒进来,光芒出其的灿烂耀眼,突然之间,她对报仇之事不再担心了。

  买楼

  秦桐一路逛到东街顺数第三的店面,那就是他肖想了很久的宝地,那里正位于几条主干道的交汇处,终日车水马龙,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那楼三层高,极有规模,红木琉璃瓦显得非常大气,原名"松鹤楼",本来是个饭庄,也在京中开了有些时日,但前主人因事要赶回老家处理,所以才要将店盘出去。本来是打算现盘现走的,谁知这地方任谁看了都眼红,价格一路见长,都不愿落到人后。
  那人无奈,只得将出售的事委了人,自己先行赶回去。
  秦桐这次来,就是已经和委托人报了价,定了时间,准备真正将这楼买下来。
  虽然这楼的价格又长了不少,但相对的价报得越高争的人便越少,到最后只剩秦桐和另一个,而对现在的秦桐来说,价钱已经不再算是个问题,这楼,他是势在必得。
  一路过来,看了不少街面,又嘴馋的沿街买了几样小食,到"松鹤楼"时正是午时,也不觉得饿。又正是和中间人约定好的时辰,那人已经等在楼外,见到他过来,笑着迎上去揖礼道:"秦桐秦公子,在下宋宁,幸会幸会。"
  那人的笑容很端正,也很职业化。一套半新的淡蓝布衫,给人的感觉给是干练,秦桐毫不怀疑他的专业素养。
  秦桐连忙还礼,宋宁接道:"我已先知会过,今日还会有另一位也会过来,大家不妨坐下聊聊,将事情谈妥得好。"
  秦桐点点头:"我记得,但不知那人是谁?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宋宁笑道:"行里的规矩,不可事前乱说,等人来时秦公子自然便会知道,还请见谅。我已在楼中备了薄酒,秦公子不妨进去等。"
  秦桐没有异议,便同陆伽焰一道进去。楼中虽然空闲多日,倒也干净得很,桌椅码放整齐不见灰尘,大厅空阔,秦桐越看越喜欢,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日后该怎么装修,又该卖些什么东西。
  宋宁直接领着他在大厅偏中一张空桌上坐了,那里摆着道镂花屏风,与大厅里的其它桌椅隔开,却不嫌拥堵,感觉很不错。秦桐转头一望,发现这处都是这种布局,他们坐的位置正是最靠近门口的。
  宋宁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秦桐斟上,陪了杯酒,脸上还是挂着笑:"秦公子,另一位是快到了,我去门口迎迎,你先坐坐。"
  秦桐点头,宋宁客气的告了罪,然后迈着不急不徐的步伐离开。秦桐坐了会,觉得无聊的趴下去,自语道:"另外一个到底是谁啊……"
  陆伽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喝干,回道:"来了自然会知道。"
  秦桐撇嘴,还对箱子念念不忘:"我的钱呢?什么时候才到?"
  "该要的时候自然就有。"
  秦桐翻个白眼,哼一声扭过头继续趴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酒杯,正无聊,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秦桐?"
  秦桐闻声惊讶回头:"是你?"何问荆。
  何问荆几步过来,坐到桌前坐下:"原来你对这楼子有兴趣么?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想好,想先买下来再说。"
  宋宁这里插进来,笑道:"原来两位认识,那便更好说话了。"
  何问荆手中的扇子在桌上轻敲几下:"不错,是更好说话,既然这楼你看中了,那我说什么也不能抢,你拿去吧。"
  秦桐茫茫然的"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何问荆笑笑:"这楼你拿去。"
  "你争到最后,然后就这样不要了?"
  这跟秦桐以前在商场上的所见完全不同,以往朋友归朋友,上了利益之争照样不留情面手段层出,哪有这般轻易就拱手退让的?
  何问荆一眼看出他的狐疑,笑道:"我看中这个地方也不过是瞧它的地段好,但要说到拿它来做干什么,不过就是在底下的商行里挑出一样建个分号,也弄不出个新花样来。倒是秦桐你,将来想的什么点子倒是让我很期待。"
  秦桐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抓抓头发:"那开张了必定第一个给你发贴子。"
  "一言为定。"
  于是宋宁接道:"如此甚好,秦公子,我这里已经将地契和买卖契约都一并拿来了,你只要在上面填上你报的价格,签名再按上手印便成。"
  秦桐却有些心虚起来,银子到现在都没见到影子,他要都签了但没钱付账怎么办?看看陆伽焰,见他对自己点头,这才放下一半心,点头道:"好。"
  宋宁将契约递过去,又从怀中掏出个印泥盒子,端端正正摆在秦桐面前,作了个请的手势:"秦公子,请。"
  秦桐于是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手印。宋宁将其中一份收好,然后将地契推过去:"现在这楼是秦公子你的了。恭喜!"
  秦桐嘴里虚应,再次拿眼睛瞟向陆伽焰,见到他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数过几张递给宋宁,说道:"你验验吧。"秦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宋宁打眼一过就收到怀里:"'大通银号'的银票,自然真真的。"
  说完拱手对着众人一揖:"那在下的事情就此完结,便与大家就此别过,告辞。"
  宋宁走后,何问荆站起来对秦桐道:"头彩被别人拿了去,我也只好居个第二,恭喜恭喜啊,可别忘了刚刚的话,你的第一份贴子可得给我。"
  秦桐将视线收回来,转向何问荆笑道:"那是自然。"
  说到这里,何问荆又像想起什么来,问道:"说起来,你似乎是想拿这楼子做另外的事,那你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真是大意,我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
  秦桐倒是迟疑起来,在这时代,大男人做胭脂水粉,听起来总不是那么能理直气壮的事。何问荆见他面露犹豫,试探道:"不方便说么?那便不说了吧。"
  秦桐连连摆手,笑道:"也不是,我自己不觉得,不过感觉别人听来总会听来怪怪的,所以也提得少,我做的是胭脂水粉。"
  何问荆一愣:"胭脂水粉?"
  转念一想,难怪前些日子去到"绿漪阁"里问婉梦时,她就说寻月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人变漂亮了,阁子里不少人都好奇得要命,个个都在琢磨这事,却都不得解。
  当时他就认出那个寻月就是自己见过的女人,但没听出过所以然来,又见寻月的确与初见时有了很大不同,更加感觉一头雾水,这时一听秦桐说,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何问荆眼睛略略一转,笑道:"做胭脂水粉,那可是很讲技巧的手艺活,而且要对女人特别有研究才行,倒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事。"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再次回忆起初次在阁子里见到的那一幕,真是觉得越想越趣味无穷。
  秦桐扯扯嘴角,他现在哪能研究什么女人,光是每天天人交战都够他受的,却还是笑笑道:"哪里,只是对植物草药一类的多些兴趣而已,顺便就当赚个饭钱。"
  边说边站起来:"天色也已不早,不如下次挑个好地方再续,我也还有些事情待办,失礼之处可不要见怪。"
  何问荆跟着起身,笑道:"哪里,这儿现在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不如改日我递个贴子到府上,你可不要推辞才好。"
  "不会不会。"
  两人待要别过,秦桐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要到那个卖金鱼陈家走一趟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过去,你知道路么?"
  "哦,看来你很喜欢金鱼啊,想去看看?"
  秦桐呵呵一笑:"是有些兴趣。"
  "金鱼陈家我倒是去过,的确能称得上大开眼界。这样,恰好我等会要去的地方便经过金鱼陈家,不如捎带你们过去。"
  "真的?多谢。"
  何问荆随手将折扇打开,笑道:"举手之劳,何必这么多礼数,这便走吧。只是我今日坐的马车属于单座,可能有些拥挤吧。"
  秦桐上了马车暗暗咋舌,这马车,说是单座,里面却宽敞得容纳三个人都不觉拥挤,反而刚刚好。
  车内的一侧是车座,对面是张小桌,居然酒水小食一应俱全,何问荆领秦桐坐下,倒上酒边喝边聊天,陆伽焰坐在最里面,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阖上双眼闭目养神。他这态度让秦桐感觉尴尬,又不能明说,只好笑笑表示抱歉。
  何问荆示意自己不介意,目光却略略飘过去,见到陆伽焰双眼闭起,却知道他们两人的说话他肯定都一句不漏的全都听全了。于是不着痕迹的往秦桐那凑近些,说道:"金鱼陈家快到了,下车后左拐,穿过那条小巷便看得见。他一般不会见外人,你对开门的小僮说是我朋友,应该能行。"
  秦桐压根没发觉他的动作,问道:"那里金鱼有多少种?"
  何问荆笑道:"全得很,你想得出来的那里都有,他还育了不少新种,只是品性有些不稳定,全被他当宝贝似的藏着呢,还没拿出来亮过相,谁都没那么眼福,当今皇上都巴望着呢。"
  秦桐心中一动,问道:"对了,你不是说他是专为皇家养金鱼的么,怎么他却没进宫?"
  "你有所不知,陈家世代为宫廷养鱼,宫中的鱼自然也由陈家人照料,不过照料的事都 是由他徒弟负责,而他最要紧的事则是培育新种出来。"
  "新种的繁育是个相当需要时间的过程,我记得那个'玉印珍珠'和'朱印珍珠',便是从他上两代开始培育起,直到近两年才渐渐定型。那珍珠,一样一对儿的放在一块儿欣赏,可是漂亮有趣得紧。"
  秦桐应道:"可惜我还没有见过,若是今天能瞧见,倒也算开眼界。"心里却已经皱起眉头,这样说来,他怎么才能跟着陆伽焰混进宫里去见识见识?
  这想法在那天跟陆伽焰提起金鱼陈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在他心里生根,皇宫啊,现代人有几个人能真正瞧到有皇帝的皇宫的?大概只能那些跟他一样穿越的人才有这个机会,但也不见得人人都能见得到,不是么?所以,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只不过想归想,摆在眼前的现实却让他很头大,他们跟金鱼陈非亲非帮主,根本说不上认识,顶多一面之缘而已,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带着他们进宫呢?

  打劫

  秦桐正在想着,突地听到何问荆道:"到了。"
  一回神,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何问荆指着外面对他道:"从这里进去左拐,对面就是个小巷,穿过去就能看见,绝不会认错。"
  秦桐连连道谢,而陆伽焰这时已经下了车,待到秦桐下车时,搭过他的手顺势一带便将他扶下车。两人间的动作自然无比,秦桐的神情间也没有异样,显是这动作已经做过很多遍。
  何问荆目光略略一低,与秦桐告别,在马车重新行起来的瞬间,他见到了陆伽焰瞟过来的眼神,虽然看起来很淡漠,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其中不言自明的警告,不由习惯性的甩开扇子,苦笑道:"看来还是处在下风了。"
  秦桐与何问荆告别后就急着想去金鱼陈那,哪知刚抬脚就听到陆伽焰说:"你是想去看金鱼,还是想去皇宫转转?"
  秦桐心中一惊,脚下立刻一绊差点摔下去,撇头瞧见陆伽焰双手环胸挑着眉毛看他,说话都禁不住有些打结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陆伽焰伸手拍拍他的脸,说道:"全都写在脸上了,是个人都会知道。"
  秦桐于是"啊"了一声也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暗自琢磨难道自己真的什么都摆在脸上一点也藏不住?
  又猛的原地跳起来,脸上"唰"的涌上一层血色,回句:"知道就知道,有什么了不起。"掉头就往小巷冲,那速度看起来就像在逃命。
  一边逃一边在心里不住暗骂:他真是头猪!看那手过来怎么也不知道躲开,由着那混蛋拍上来,被拍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还要呆呆的回应过去,他以前跟女人都没这样暧昧过,这不是找抽么?
  胳膊却又突的被人拉住,往前冲的力度被强行打断,一时收不住脚的秦桐来不及刹车,直直的就撞到后面人的胸膛上,随即他就如遭火烫般的弹出去,紧张得连头发都快全竖来,眼睛一瞪道:"拉我做什么?!"
  陆伽焰指指头顶上的宅匾,语气不起波澜:"到了。"
  秦桐顺着他的手指抬头,发现头上的匾额正刻着"金鱼陈"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匾饰精美,右下还有一行稍小的落款,还有一方大印,只是秦桐书法无能,认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镀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匾下大门高墙,倒是让秦桐看得有些震惊,一个养金鱼的,这排场也真够大的。
  陆伽焰这时道:"那是当今的皇上题的匾额。"
  秦桐有些吃惊却没应声,只"哦"了一声就上前去敲门,听到门内有个稍带稚气的声音问道:"谁呀?"
  他刚准备回话,却感到陆伽焰突然贴了上来,似乎低着头,热热的气息就吐在他的耳边,让他颈后的皮肤一阵战栗,然后听到他说:"你在怕什么?"
  秦桐很想吼回去:"老子怕个毛!"但他却发现自己没勇气回头,于是只好僵在那里咬牙切齿。正好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小童咬着糖葫芦将门打开一线,对眼就瞧到秦桐的那副表情,立刻警觉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秦桐赶紧的换上笑脸:"金鱼陈老爷子在不在?我一个姓何的朋友指点我来这里看金鱼。"
  小童本想答不在,但听到他下半句话又有些犹豫,想了会说到:"等等。"便关上门进去通报。
  秦桐实在很想跟进去,眼睁睁见到门关上只能挺直背站在门口等,连脖子都伸得直直的,打定主意不回头了。而他身后的陆伽焰自那之后倒也没什么动作,只是一直盯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如芒刺在背,要多扎人有多扎人。
  时间也在此刻过得分外慢起来,好不容易熬到门再次打开,那小童道:"请进来吧。"
  秦桐连道谢也来不及说一声,急忙抢前一步走进去,这才偷偷喘口气转身对小童道:"多谢。"
  小童点点头:"爷爷在后院里呢,我带你们去。"
  说完含着那枝吃完糖葫芦的竹签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带路,秦桐这才发现这处宅院虽大,却没有造景,架着宽大的凉棚,地上摆满院中的是一排排直径约摸一米的大陶缸,中间只留了一人多宽的走道,刚够转身。有几个布衣打扮的人正弯着腰,正在往缸里洒着些什么,动作轻柔安静。
  再低头一看,原来大陶缸里全是金鱼,各种花色品种,在水中围着水草悠游嬉戏,意态十足,有的正抢着吃食,看来那几人是在喂鱼了。待到这样一路走着看过去,连心都在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
  穿过前院中的角门,绕过几进房舍就是后院,后院比前院更宽广,摆的大陶缸也更多,左侧还修有一个大池,一池浓绿,瞧不清里面的景象。
  金鱼陈正趴在池子边,头都快伸到水里面去,手偶尔在水中拨上两下,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那小童几步跑过去,脆声道:"爷爷,客人们过来了。"
  陈老头闻声从池子边抬起头,顺手在小童额头上敲了一记:"告诉过你多少次,竹签子不要这么含着,多危险!回头小心你娘又骂,可别哭着鼻子来找我。"说完就从小童嘴里将竹签给拔出来扔到一边。
  小童嘴巴一扁,摸着头道:"娘不让我多吃,我只想多尝尝味儿。"
  陈老头乐了:"你个馋猫投胎,吃的零嘴还少呀。"又在脑袋上拍一记,道:"找你奶奶去,她刚去厨房蒸了桂花糕,这会儿也该熟了,趁你娘还不知道,快去吃几块。"
  小童欢呼一声,撒开腿就跑得不见踪影,陈老头这才转头,瞧清眼前的人一笑:"哟,原来是你二位,怎么?领走的金鱼是病了?"
  秦桐跟着笑说:"原来还记得我们呀,在下秦桐。"说着往后指了指,道:"他叫陆伽焰。"又摆摆手,回道:"没病没病,好得不得了,都大了快两圈。我就是一直想来瞧瞧,所以才跑过来,可别见怪。"
  陈老头擦擦手,说道:"自然记得,懂鱼的挑鱼和不懂的挑鱼眼神动作都不一样,我对在行的都会记得清楚。"
  秦桐笑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懂,那天买鱼也只是为了哄妹妹开心。说到在行,我爸……我爹懂得才多。"
  那可是他爸最爱的消遣,平日里若是无事,他就会拉着老婆看金鱼,搀着袖子亲自给鱼换水喂食,看宝贝似的蹲在那能蹲上一天。只可惜鱼虽然漂亮,妈却对能抱在怀里的狗更感兴趣,总是看到一半便扔下他自去和狗玩,弄得他哀声叹气直道人不如狗。
  不知不觉想起前事,秦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听到陈老头问他:"那你那鱼买回去,老人家可还喜欢?"
  这下心里更不是滋味,半晌才扯扯嘴角:"家父去年过世了,不过我家小妹倒是喜欢得紧,也是当宝贝。"
  陈老头这时看到一直在他后面的陆伽焰,笑起来:"记得记得,上月他还在街上找过我,说是妹子过生辰,很喜欢鱼,所以又带回去几条。"
  秦桐心里微动,忍不住把头转过去,看到陆伽焰正盯着自己,赶紧把头扭回来,换了话题问道:"陈老爷子,你这一池水是做什么用的?"
  陈老头呵呵的道:"你看看。"
  秦桐弯腰,睁大眼睛瞧着,一池子水平静无波,过了一会儿,水面起起小波纹,一尾只有大拇指大小的小鱼突地窜上水面,两眼不在两侧而是上翻,色泽嫩红尾鳍飘逸,圆滚滚的,吐个泡泡又潜下去不见。陈老头这才道:"这是老绿水,专养小鱼的。"
  秦桐蹲下去,手指在里面拨了两下,这才隐约看见有不少小鱼正在里面游,问道:"这些都是什么品种的?"
  提到鱼,陈老头立刻津津有味:"这可是新种,不过形还不大稳,体型丰满的也不多,我估摸着还得再淘两代才能出精品,名字也未想好,到时再说不迟。"
  秦桐好奇起来:"我能看看么?"
  "呵呵,当然能,过来瞧瞧吧。"
  说着领着他们往屋子走去,进到东面的一间房,秦桐这才发现原来这房子的屋顶都是给拆了的,换成了编制稀薄的竹篾,阳光丝丝缕缕的漏下来,照着下方的六个大缸。陈老头走到缸前捞起一只笑道:"便是这种绒球望天了。"
  秦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上的那只鱼,体型肥硕圆润,几比人的手掌还大,眼睛又圆又大,在阳光下放着光,鳞片晶亮,嘴巴一张一合的,却乖乖的在陈老头手中一动不动。
  这还是秦桐这辈子见到这么"重量级"的金鱼,脑中立刻浮现出迷你宝马和加长凯迪拉克的强烈对比,忍不住伸手摸摸光滑的鳞片:"怎么能长到这么大的……"
  他这一摸,那鱼立刻就挣扎起来,陈老头也不抓着,任它扭动身子拍着尾巴"扑通"跳回水里,说道:"只要好好养地方够,一般都能长到巴掌大。"
  边说边伸着手指逗逗金鱼,那几条立刻过来围在他手指旁边:"鱼都有灵性的,也会认熟认生。"
  又叹口气,接道:"说到这些鱼能出来,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齐家的小将军那时总是往我这跑来看鱼,经常领些回去养。有一次过来说是自己不小心,结果让鱼给杂了,新弄出些小东西,要让我看看有没有价值。"
  说着又走到摆在正中的缸旁,轻轻敲着缸壁,秦桐跟过去一看,也是三只绒球望天,只是体型并不太出众,也没那么大,鳞上的颜色也褪去不少,显然是年纪大了。
  果然就听到陈老头道:"这些鱼就是最初剩下的,我就用它们的种慢慢培养起来的,十年,不容易啊。可惜,鱼是育出来了,齐家的小将军却见不着了……很多时候过来见它们不游不动的趴着,似乎也在念想……"
  秦桐立刻想到了什么,险些叫出声,看来这世界果真是小,听陈老头的话音,仍是对那些事极为在意的,要是自己能抓住话意往下接说不定就能打动他,那进宫的事情便能有戏,只是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弄巧成拙,不敢乱开口,憋出了一头汗,最后只好作罢,站在那处不作声。
  目光却不时转到陆伽焰身上去,发现他仍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仿佛这事根本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忍不住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这是着的什么急?
  陈老头这时也已经岔开话题,问他:"秦公子,你还想看看什么鱼?"
  秦桐眼睛一亮,笑着道:"有这个机会自然是都要看看才好,只求老爷子可别藏私才好。"
  陈老头哈哈大笑:"当然不会,跟我来吧。"
  接下来由陈老头带着,在他的前院后院和几间养鱼的屋子里全转了个遍,待到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秦桐一时见猎心喜,又买了两尾水泡眼,自然还是陆伽焰掏的银子。
  结果陈老头说水泡最好单养,于是又抱了个缸,淘上水再将鱼放进去。那家伙什自然重得要命,秦桐是不会拿,陆伽焰一弯腰就轻松抱起来,两人打道回府。
  陈老头家离他们住的地方颇有些远,秦桐早就觉得有些累了,可一看陆伽焰抱着那么个大缸还走得轻松自在,就觉得有些憋气,打消了雇马车的念头,决定就这样走回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秦桐走不快,陆伽焰抱着个大缸又很惹眼,这一路硬是赚足了回头率,弄得秦桐满心后悔又更加不甘心,这样自己给自己又找气受又找累受也不知道是为的哪般。
  等到好不容易走回去,他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一句,饭也没胃口吃,草草洗了个澡就直接趴到床上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眼前似乎亮了一些,勉强眼眼发现是陆伽焰在点蜡烛,一看窗外,已经黑透。
  陆伽焰见他醒过来,将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递给他:"给你留的。"
  秦桐爬起来埋头吃饭,吃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对陆伽焰道:"你那时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终于舍得跟他说话了。
  "当然是说十年前的事和你现在的打算。"
  "我还没想好。"
  秦桐饭也顾不上吃了:"那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还没想好?!"
  "既然重要自然要多想想,再说晋扬那里我们也还没下手,等找到书信一类的证物再说不迟。"
  秦桐想想也有道理,正准备接着吃饭,又猛然抬头:"我的钱呢?"
  "存起来了。"
  "?"
  "那么多钱天天带着也不方便。"
  "那东西给我。"秦桐伸手。
  "什么东西?"
  秦桐没好气:"这时代没存折或者银行卡,那也总会有个凭证什么的吧,不然要取的时候怎么取!"
  陆伽焰自身上摸出一面小铜牌递过去,秦桐接过左看右看,那铜牌正面背面全一个样,除了装饰的花纹和正中"大通银号"四个大字外再无其它,凭这个东西,那岂非是个人都能取走钱了?
  "这个东西要怎么用?什么记号都没有我怎么凭它取钱?"
  "这里面有个暗扣,拨开自然就有记号。"陆伽焰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然后再补上一句:"还有,没有我的印章,你就是拿着它去,银号也不会把钱给你。"
  秦桐瞪眼,猛的掀掉饭碗跳起来大叫:"凭什么?!那钱是我的!"碗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剩下的饭菜洒了一地。
  陆伽焰平静以对:"你能保证你不掉银子不掉银票不掉那个铜牌?"
  ……
  于是秦同学很倒霉的被陆某人光明正大的打劫了,气得三天消化不良。

  八卦(补完)

  买完楼,接下来就要考虑装修的事情,秦桐脑子里想法是很多,但一样样摆出来后发现都不太符合实际。
  找建材从古到今都是个体力活,而且古代的条件毕竟有限,没有那么多的装修材料给他做选择,整栋楼也是木制结构,不能像现代的框架结构房子一样大动干戈,所以尽管厅中的那几个顶柱让他看着很碍眼,却一个都不能拆,让秦桐很是烦恼。
  想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请木工在表面雕上花纹,但说到用哪一种花纹又让他犹豫不决,结果事情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
  天气也开始一天天的热起来,城里到底不比山中,虽然夜晚会稍微凉爽点,白天却热得让他受不了。
  秦桐本就又怕冷又怕热,冬天就已经觉得难过却好在有地热。但夏天这里一没空调二没山风自然觉得更加难受,一犯懒,索性就将装修的事给放了下来,反正买也买了,又不是花的自己钱,也不那么心疼,干脆就放两个月,等天气转凉再说。
  这段日子他就窝在家里,除了静等生意上门便什么也不做,只将屋子里全挂上厚帘,白天统统拉起挡住热气,晚上连看着烛火都觉得热,于是连蜡烛都不想点,直接搬张椅子去院子里坐着乘凉,偏偏院里蚊子多,他又觉得点驱蚊草烟太大,只能一把扇子拿在手里又是扇凉又是扑蚊子,赶不尽杀不绝,弄得他苦不堪言,才知道原来自己原来这么招蚊子喜欢,不由愈发的怀念起山中舒服悠闲的日子。
  而且每次他看到陆伽焰就更来气,连着着嫉妒得要命。那家伙,冬天是那副打扮,夏天还是副打扮,仿佛天气的变化跟他无关,而且每次在他被蚊子咬得苦不堪言时,那人明明也离他没多远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就像那些蚊子根本不存在。
  也因为这,本来打算什么都不做的秦桐最后挑了几样驱蚊的植物和着那些花露费去不少心思配成一方驱蚊花露,自己一试效果大好,心情畅快下立刻就将寻月找来,将那个花露交给她瞧,又多做出了几种香型来,很快的便卖到几乎脱销。
  银子哗哗进帐是件很爽的事,但做花露的过程就很痛苦了,秦桐受不了蒸馏的时候在炉子前久待,根本连进都不愿进,小桃和周嫂有时忙不过,于是他就干脆指使陆伽焰和江歧去看炉子,自己则躲回房里,美其名曰"新品开发"。
  这天傍晚时分寻月送银子过来,秦桐留她吃饭,晚上难得的点起蜡烛坐桌前数银票,正数着,陆伽焰端了两个碗进来,看他一眼,说道:"都点三遍了,你就是再点三遍,它也不会多出几两来。"
  秦桐哼一声:"精打细算是美德。"
  陆伽焰嘴角扯动一下:"原来你也会精打细算。"
  秦桐对于这句直接忽略,从陆伽焰手上抢过一个碗先喝上一大口,里面是炖得刚好又在井水里镇过的银耳羹,在这没有冰箱连冰块都极其难得的地方这已经算得上难得的享受。
  小桃跟在陆伽焰后面进门,手上拿着几个瓶子道:"大哥,这是新做出来的,你看看。"
  秦桐见她小脸被热气蒸得通红,挂满了汗珠,心里有些心虚,将她拉过来顺手操起扇子扇风,说道:"赶快休息下,热吧?"
  小桃冲他一笑:"还好,不觉得很热。"
  秦桐见陆伽焰放在桌子上的另一碗还没动,于是顺手就拿过来递到小桃面前:"一身汗还说不热,这还是冰的,先喝了。"
  小桃赶紧的道:"我喝过了,真的。"
  秦桐不由分说的将碗塞给她:"什么真的假的,叫你喝你就喝,这东西女孩子就该多吃点,对皮肤身体都好。"
  陆伽焰给自己倒杯凉水:"喝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甜的。"
  小桃的脸似乎更红了,应一声就端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其间还不忘问道:"大哥,你看看新做出来的怎么样?"
  秦桐将那几个瓶子打开,仔细闻闻,然后笑着对小桃说:"真不错,味道搭配得也好,照这样没多久你就能当师父,我退休就好。"
  小桃本有些恢复的脸色在听到秦桐的话后又"腾"的红起来,额头上的汗密密出了一层,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大哥你可别拿我寻开心。"
  秦桐拉她坐下,又给她扇风:"你个笨丫头,我哪是寻你开心,自然是说实话,我本来就不是个勤快人,如果不是被环境逼的,自然是得过且过。以后这摊子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要想赚银子就继续做下去,你要觉得赚够了,关了也行。"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接道:"再说了,我还怕你不养我么?只怕到时候你见到我天天清闲,整日的养鱼养狗,自己却忙个半死,恐怕要恨我故意拉你上贼船。"
  小桃被他的几句话逗得笑起来:"大哥,你是老头子么?也不怕闲得慌。"
  秦桐脸一板,摸摸下巴:"跟你比起来我自然是老头子,自然得闲着。"
  两人正在打趣,又进来一个人,秦桐抬头一看原来是江歧,此刻他还是易容成的钱伯模样,却掩不住满脸的憔悴,走进来直接就趴到桌上拼命叹气。
  秦桐于是转头对小桃道:"小桃,你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要忙的事情还多的是。"
  小桃乖巧的点点头,给众人道过晚安就端着两个空碗出去了。
  江歧这时也将易容的东西给抹去,还是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哀哀叫道:"累死了累死了,老子今天打死也不去了,我要睡觉!"
  秦桐奇怪道:"谁不让你睡了?"
  江歧翻白眼:"你们两个!一个白天要我看火,一个晚上要我去监视,我又不是神,哪能□有术。"
  接着抱起茶壶倒水进胃里,好半天才一抹嘴道:"不过,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我就算成不了神也能成仙,到时别忘记给我烧纸钱。"
  陆伽焰的语气听不出起伏:"那些人都死光了,得劳动你亲自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有本事指使得动江大爷。
  江歧呛了一下,随即放下酒壶摸着鼻子道:"这……你也知道我喜欢看八卦……那个……"
  陆伽焰只拿眼睛斜了一下没理他,秦桐却好奇起来:"八卦?什么八卦?"
  一说到这个,江歧立刻就精神起来,坐直身子一脸神秘的开口:"那八卦啊,自然是跟晋扬有关的。"
  再喝口茶,然后继续:"说起这个人,白天里真是一副道貌岸然将军样,不过到了晚上嘛,嘿嘿……"
  秦桐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还来不及阻止江歧就径自说了下去:'真没想到这家伙最大的爱好居然是逛窑子,挑的也都能算是上品,估计是在边关呆得久了太缺女人。"
  "这还不算,找女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个喜欢动家伙的主,今天鞭子明天蜡烛,或是来天再刻个花,我看了这么多天都不带重样的。"
  秦桐的脸已经开始黑了:"你看这些做什么?"想不到自己居然认识个偷窥狂,心里不由感觉一阵恶寒。
  江歧眨眨眼,摊手道:"没办法,我一开始也不想看的,本来是打算从他那里找找有什么能当他罪证的事物,也想查查还牵连了哪些人。"
  "但从付元和他底下的那几个杀手死后他变得很是机警。家里已经找不出什么来,我怀疑那些东西要么他时刻带着要么便被他转移了藏起来,于是想跟踪着找机会,没想到给我看到好几出好戏。"
  "然后嘛,然后我就没忍住,一直跟了下去,想看看他能玩出多少种花样。可这东西吧,初看是挺刺激,不过看多了倒也有些腻,而且也跟累了,就先打发别人盯着,我还是歇歇再说。"
  秦桐忍住鄙视他的冲动:"你就打算跟我们说这些?"
  江歧又趴了下去,摊摊手:"当然是要来跟你家的那个报备一声,省得他以为我只吃闲饭。"
  秦桐很想说你就是个吃闲饭的,但江歧却抢先一步,突地从桌子上撑起胳膊,笑得满面邪恶:"哎,我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晋扬玩的那些花样也算挺有好玩,只要下手有个轻重便成了情趣,要不要你们也试试?我就辛苦点,帮你们弄些道具过来,当然,费用全免,没别的要求,用后告诉我效果如何就成了。"
  秦桐反射性的从桌子上跳起来:"滚!"
  而陆伽焰早就拎过了江歧的后领,直接拖着他走到门口扔出去再"啪"的一声合上门。
  江歧在外面犹不死心,使劲拍着门板叫道:"喂喂喂,别这样呀,我这多好的建议,你们就考虑考虑,如何?"
  秦桐瞪着门板,牙咬得喀喀直响,空气的热度加上自身的温度让他感觉自己都快烧起来,恨不得透过门板用目光在江歧身上戳上大大的几个透明窟隆,尤其是他的脑袋,最好也来一个通通风!
  偏偏眼角的余光瞟到正站在门边的陆伽焰,让他感觉更加慌起来,一见陆伽焰似乎动了动,赶紧的一口吹熄桌上的蜡烛:"我累了,睡觉。"
  突然而至的黑暗成功的遮掩了他的表情,却也让一时不适应的眼睛瞧不清脚下,慌忙转身的同时脚绊到了桌脚,避让间又撞上一旁的椅子,本来还能勉强站着的平衡立刻不保,"啊"的一声仰面往地上栽下去。
  还没等他掉到地上,腰带就被人拉住提起来,不出意外的撞到陆伽焰胸膛上,夏天让他有那体温似乎更高的错觉,热热的熨在自己身上:"上次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怕什么?"
  秦桐觉得自己耳朵快烧起来,急忙伸手去推他:"我哪有怕什么?我站稳了,你可以放开了,热。"
  缠在腰间的手没有松开,陆伽焰正过他的身子,强行将他的脸转过正对他的目光:"不怕?那你对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秦桐咽咽口水,眼神四处乱飘:"我怕什么。"
  陆伽焰哼一声:"这还没点蜡烛你都不敢看我眼睛,还说不怕?"突地又低下头,说道:"你在心虚?为什么?还是说……"
  秦桐大叫一声:"啊!"
  那一声成功打断陆伽焰还未出口的话,趁他一愣之际秦桐挣出来就往门口跑:"我忘了给狗换喝的水了。"
  厨房旁边的柴房被隔出一个小间,长大了的小哈和大马就住在那里,秦桐摸着黑跑过去,蜡烛也不点,蹲到两只狗旁边连连叹气。
  小哈和大马本已经睡了,又被惊醒,两对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着绿光,一见是秦桐,便又躺下去,眼睛半睁半闭的享受着秦桐的抚摸,那点光源便又黯淡下去。
  秦桐蹲得累了,索性就坐下去,揉了揉它们此刻被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闷道:"还是你们好,吃饱睡睡饱吃,我怎么就没这样享福的命!"
  他只觉得自己脑中如同一片乱麻,完全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但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陆伽焰已经开始在他心里占据越来越多的位置,虽然进展缓慢,却在逐步蚕食扩充着自己的领地,到了快无法忽视的地步,或者说,根本就已经无法忽视了。
  这间小房四面倒是通风,秦桐待在里也不觉得闷,过了好一会儿看看天色,发现已近半夜,这才磨蹭着回去,心里却在盘算反正现在天热,不如打地铺睡觉,又凉快,还不用睡觉都对着那人心神不宁的失眠,实在是一石二鸟。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眼睛雷达似的扫过一圈,确定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才做贼般的溜进去,从衣柜里拎了床薄被铺在地上,秦桐便悄悄摸近床边想将自己的枕头拿下来,哪知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拉住,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拉向床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重,等重新回神时已经被压住。
  "你干什么?滚开!"
  "哦?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偷。"
  秦桐气不打一处来,小偷?狗屁!"是小偷你还会往床上拉?鬼话,给我滚起来!"
  陆伽焰纹丝不动,还伸手在他脸上捏上一把:"你有时候真的挺聪明的。"
  秦桐"啪"的把那大爪给拍下来:"我聪不聪明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陆伽焰指指床下:"那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热,我要打地铺!"
  "热?你倒真是娇贵得很,既怕冷又怕热,这天气能让你满意的看来是没几天。"
  "废话,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滚开滚开,我要睡觉去。"
  陆伽焰的手突然贴向他的脖子,问道:"这还热不热?"
  那手冰凉,完全没有往日的温度,秦桐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就在这时,突然觉着陆伽焰的体温降了下来,凉凉的感觉如同冰枕,一时间倒也忘了再叫陆伽焰滚起来。
  陆伽焰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下滑:"没什么,只是我练的功内力阴寒而已。"
  秦桐眼睛一瞪,练功居然还真能当空调使,不知道他现在开始学算不算晚?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等等,那你冬天怎么那么热的?"
  陆伽焰的手已经挑开他的扣子,回答道:"那是我平时的体温,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吗?"
  秦桐一怔,那句话在他想来暧昧太多,随即觉得自己脸上又有发热的迹象,更顾不上陆伽焰的动作,撑着手臂就要起来:"你体温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不知道正常。还压着我做什么,起开!"
  陆伽焰开始在他的锁骨上划着圈:"你难道不觉得睡床上比较凉快。"
  "要比凉快当然是打地铺!"
  说是这样说,睡地上到底不比床上舒服,秦桐瞄瞄铺在地上的薄被,又下意识的碰碰陆伽焰,而且……真的很凉快!
  陆伽焰一眼看出他的犹豫,干脆就搂过他躺好:"行了行了,就这样睡吧,睡地上,明早起来你肯定要叫腰痛背痛。"
  第二天
  "这是怎么搞的?!"怒吼。
  "我哪知道。"平静。
  秦桐蹦起来:"你敢说不是你?!"
  "不是。"
  "你练武的,有动静你怎么可能没有醒!"再次怒吼。
  "练武的也是人,不是神仙,睡着了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很平静。
  秦桐懒得再理他,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拉上,脸色铁青一片,昨天明明睡觉时还好好的,醒来却发现两人的上衣居然全都不翼而飞,想不尖叫都难。
  整理好衣服,沉着脸一把推开陆伽焰,秦桐发誓:就算腰会断,他也要打地铺!

  交锋

  后面的几天秦桐果然就打起了地铺,只是每天晚上明明是在地上睡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却总发现是在床上,陆伽焰每次在他醒来时总会挑起一边的眉毛,那模样压根就表明自己没动手,是他自己爬上来的。
  秦桐先是对他的反应将信将疑,到最后却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梦游症,于是陆伽焰道:"秦少爷,看你也不是能打地铺的命,何必逞强,直接睡床不就行了,总是半夜又爬回床上来,你就不累么?"
  古代地面多以青砖或大理石铺地,平整是平整,寒气却是很重的,夏天一开始躺上去还会觉得凉快,时间稍长便会觉得关节疼,秦桐这几日也早被弄得苦不堪言,直想再这样睡上几天只怕风湿是跑不掉,陆伽焰这样一说他当即就找到台阶下,先是故作不甘,再然后妥协道:"说得也是。"
  于是又开始睡床,像上次那种衣服不翼而飞的事情也再没发生,又有个大冰枕,每天睡得不能不说舒服,他又是天生少爷命,一享受起来就更加不会去吃苦,甚至开始觉得陆伽焰还不错,冬暖夏凉的,实在是很好用。
  这种想法一开始有就不可收拾,秦桐也越来越习惯起陆伽焰的存在,而这种习惯也开始占据他生活越来越多的分量,等秦桐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再难逃避。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秦桐也更加的懒得出门,这天收到几封信还有连带的账本,全是各处的铺子里寄来的,因为天热,他也不想让他们顶着大太阳赶路,干脆就让直接寄信,虽然慢点,但也不碍事。
  趴在床上,秦桐一边使劲扇扇子,一边看着手上的信,薄薄的信纸被他扇得飘忽,看起来有些吃力,但扇子他又不愿放下,只得脑袋跟着信纸忽左忽右。
  小桃在旁边看得好笑,从他手里接过扇子帮他扇风,秦桐这才两手拿着信纸安安稳稳的看下去,等到看完,两手抱头大叫:"怎么有这么多的税呀!"
  小桃对这些不懂,将那些东西接过来一看,觉得头昏眼花:"这都是什么?我去问问娘。"
  正好陆伽焰进来,问道:"什么事?"
  小桃将那叠信给他,说道:"这什么这个税那个税的,我们都不懂的。"
  陆伽焰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开始的时候官府没注意,税自然只按普通的交,等到觉得生意好,自然税就重了,就是没有那些税他们也会硬编些出来,不需要懂,一种解决办法,交钱,交法却分两种,要么老老实实交,要么走走关系,让以后收得少些。"
  秦桐最头疼这种事,以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老逃避着不想接手家里的那个摊子,在这里来开店的时候发现没那么多事才决定把店开下去,结果居然又来,看来无论在哪,这店都不好开。
  秦桐在床上翻个身,烦道:"开个店怎么这么烦,干脆都关掉!"
  小桃吓一跳:"大哥?!"
  秦桐见她被吓到,连忙安慰道:"我也就是说说,别在意,其实关掉也没什么,全都转成我们现在的方法,不也挺好,不开店不挂牌,税都不用多交了。"
  陆伽焰把信纸递过来:"你当哪里都能找到像寻月那样的妓女?这次算你运气好,可不见得次次都好。"
  转头对小桃说道:"小桃,家里有没有解暑的东西?帮我们端点过来好不好?"
  小桃一笑:"自然有的,娘早上熬的酸梅汤已经放井水里冰着了,我去看看。"
  陆伽焰等小桃出去,才继续道:"还有,关店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最要操心的,要交税,就得有人头,你是老板,自当出身份文碟去报备,你还是先操心这个吧。"
  秦桐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失声道:"身份文碟?!"
  见陆伽焰点头,他又去抱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电视上小说里可都没说过啊!"古代也得有身份证,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陆伽焰眼角略略上扬,说道:"怎么没有,凡新生的人口都得去官府上报,上户籍发身份文碟,不然朝廷怎么统计国内状况。"只是古代的人口流通性相对不高,查验得没有那么频繁罢了。
  秦桐顿觉头大如斗,他一穿越来的黑户口,见不得光,哪里去弄什么身份文碟?正在头疼,脑中却灵光一现,立刻抓着陆伽焰:"你去给我弄个!"
  陆伽焰低头看看又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我上哪给你弄?"
  秦桐抓得更紧:"少来,你绝对能办到,不然你哪能天天光明正在走在大街上!"再说了,电影里的杀手,谁不是用的假身份证,要他们弄个过来肯定不算难事。
  陆伽焰目光闪了闪:"你又怎么知道的?"
  秦桐仰起下巴:"电影。"
  又是电影,看来这叫电影的东西还真能教人不少东西,只可惜他没有那个运气能看看,陆伽焰眼睛转了转,说道:"我是能弄,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秦桐跳起来:"你凭什么不帮我?"
  陆伽焰眉眼间笑得很张狂,回问道:"是啊,我凭什么要帮你?"
  秦桐张了张嘴,硬是憋不出一个字,脸色忽青忽红,眼见陆伽焰笑得更加张狂,秦桐头上都快冒出烟来,忍不住挥拳:"姓陆的,你个混蛋!"
  小桃这时正端了两碗冰好的酸梅汤进来,一见眼前的情景急忙将碗丢到桌上,急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伽焰轻轻松松就将秦桐的拳头扣住,顺手将他拉下来,还不忘回小桃的话:"没什么,天气热,你大哥火气大,赶快把酸梅汤端来给他降降火。"
  当着小桃的面秦桐发作不了,脸上被火气烧得通红一片,小桃看他火气果然很大,立刻就将两碗酸梅汤端给他:"大哥,你多喝点。"
  秦桐也不客气,把两大碗全数倒下肚,然后对小桃道:"还要。"他的火气不是区区两碗酸梅汤就能浇灭的。
  等小桃再出门,秦桐转头对陆伽焰,深呼吸然后开口:"我付钱。"
  陆伽焰坐下来,手指轻巧的敲敲桌子:"钱不是万能。"
  秦桐闭眼,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忍耐忍耐,反复数遍后再睁眼:"那你到底是要怎样。"
  陆伽焰的表情是真的很欠揍,至少在秦桐看来是如此,他回答道:"很简单,就刚刚的问题,你回答得我满意了,我自然就帮你。"
  这下,再冷静也没用了,秦桐暴跳:"你卑鄙!"
  "回答错误。"
  忍耐也宣告用磬,秦桐冲上去掐住陆伽焰的脖子:"你给我去死!"
  门口传来小桃的一声惊叫,然后听到她跑出去大喊:"娘,娘,还有钱伯,你们快来啊。"
  秦桐一惊缩手,陆伽焰耸耸肩:"这下事情被你闹大了,你打算怎么收场吧。"
  那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让秦桐咬牙切齿,恨不得真咬下一块肉来,只是他现在对解决这场风波束手无策,一时有些心慌起来。
  外面已经能听到江歧的声音,正在问:"小桃,你大惊小怪的大叫什么呢?"
  "我哪有大惊小怪,大哥发疯了,掐着陆哥哥的脖子叫他去死,我怕出事。"
  秦桐听得嘴角直抽抽,他发疯?这小丫头的眼神真是有问题,该去配副眼镜!外面的江歧也同样听得嘴角直抽抽,怕?这有什么好怕的,这叫情趣啊情趣啊,小丫头就是不懂事,都不知道偷偷拉他来,这样大喊大叫的,他的戏可是全黄了。
  周嫂这时也过来,正在问小桃:"怎么回事?"
  陆伽焰还安坐在那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桐却感觉那像招魂铃,眼见着越来越近,让他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这样,一个问题,两件事我都把你解决了,如何?"
  秦桐瞧见人已经都往都里来,咬牙道:"算你狠!"妈的,不就是说什么关系,他一个现代来的大男人,说就说!
  只是真要说,又觉得自己体温直往上窜,秦桐下意识的撸撸袖子,终于答道:"什么关系?不就是床上关系。"这个,大概也算玩了文字游戏吧。
  小桃这时已经走到门口,又是一声惊叫:"大哥,你还没打够?"连袖子都卷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陆伽焰在听到秦桐的答案时,脸色却沉了下去:"就这?"
  "又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看他不自在的把头撇到一边又扭回来,恶狠狠的道:"我答了,你给我办事!"
  陆伽焰站起来,也罢,也不能说他答得不对:"这次就算了,下次想过关,可不会这么容易。"
  还下次?秦桐忍不住对他比个中指:"你做梦!"
  他正对着门口,小桃只能看见个背影,见他又举手,赶紧的冲进来:"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还不忘将他的右手一把拉住。
  秦桐直翻白眼,掰着小桃的手指想将她的手给拉下来:"我哪有动什么手,你看看清楚,他身上可什么伤都没有。"
  江歧进门,"唉哟"一声:"什么事闹得这么凶啊?"
  周嫂跟在江歧后面,对这些事自然有些感觉,也没作声,过去帮着秦桐把自家女儿给拉开,才道:"好了好了,听你大哥慢慢跟你说。"
  秦桐揉揉手臂,这小丫头力气还真大,接道:"早说没事了。"
  江歧却不死心,继续问:"那怎么闹那么大动静?二少爷,我年纪大,可经不住你们年青人这样折腾。"
  秦桐心里问候了他十八遍,老人家?老个屁,他要老人家,那自己岂不是得躺到棺材里去?
  陆伽焰这时才开口:"没什么,说话闹着玩而已,只是逗得有些过了,有人炸毛。"
  顿时,三双眼睛全齐齐盯到秦桐身上,江歧先咳一声,踱过去,拍拍他肩膀:"二少爷,你也大了,可别老是小孩子脾气。"然后慢慢走出去。
  周嫂对着秦桐看了两眼,叹口气,转身对小桃道:"走吧,一会帮我准备晚饭去。"然后先走了。
  小桃低着头,走到秦桐前面,脸上烫得可以煎鸡蛋,支吾半天,也没说什么话,直接就跑了出去,留下两碗酸梅汤还摆在桌子上。
  秦桐呆呆的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好半天恨恨瞪着陆伽焰:"你、你……"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只差一点就要爆血管。
  陆伽焰略略弯腰:"我怎么了?"
  秦桐呼呼出气,猛的出手将陆伽焰推开:"算了算了,老子大人不和小辈计较。"又将桌上的酸梅汤一扫而光,"咚"的放下碗:"别忘了,还有我的身份文碟!"转身出门,他得去喂喂鱼,好修身养性,虽然他最想做的,还是关门放狗!
  大人?小辈?陆伽焰挑眉,看来以后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不过几天后,陆伽焰就带给秦桐一个硬皮本子,说道:"你可要收好了,弄掉了就好好想想怎么求我吧。"
  秦桐将本子抢过来:"就算掉了官府里也会有备份,我还求你做什么!"
  本子表面用的布纹压花,做得倒是很有质感,手掌大小的对开式,打开一看,跟现在的身份证差不多,除了没那一串号码,别的东西倒是一样,只不过生日用的是当地的计年法,他没概念,索性也懒得管。
  有了这个身份文碟,秦桐就得开始头疼税收的事情,他最不擅长与那些"政客"打交道,这所谓的官府估计也差不多,这还不论,这大热天的,难不成还要他再跑回去一处一处的应酬,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但一想到要交那么多钱,又觉得心疼,那可都是血汗钱,多少人一起努力才有的今天,就这样白白交出去说什么都不甘心!
  这样烦了三天,秦桐终于想起一个人来,兴奋道:"我怎么就把他给忘了?找他帮帮忙,应该好解决得很。"
  旁人还有些疑惑,陆伽焰却立刻想到了:"你要去找何问荆?"
  秦桐连连点头:"当然是他,我们认得的人里就他的生意做得大,说到和那些人打交道肯定也有时候了,手腕自然也有,叫他帮忙,肯定没错!"
  江歧目光闪了闪,说道:"二少爷,我们和他的交情也不错深,就这样叫人帮忙,不太好吧?而且,他真肯帮吗?"
  "放心吧,他肯定会帮。"说着斜眼看看陆伽焰,续道:"他跟某些人不一样,不会老拿着软胁要挟人。"
  陆伽焰不语,眉头微微皱起来,那个何问荆,自然不会那么单纯,又看看秦桐,这个呆子,自己都说他有手腕了,怎么可能还是个善良之辈?他这样又傻又笨,偏偏又让人觉得聪明,能教养出这样的家伙来,估计他家的父母也能称之为宝贝了。
  而秦桐已经挥笔给何问荆写了个贴子,里面大略说了事情的经过,再邀他小酌,而地点,还是选在了那家的小室里。

  孰亲孰远

  因为白天天热,所以秦桐把见面的时间定在晚上,他也不急,等日落才慢慢走过去,以前出门不是车就是飞机,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更加喜欢走路,觉得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
  夜幕初降华灯初上,沿街的店家挨家挨户的燃起了高挂门前的灯笼,眼前渐渐被点亮,街道人流突然就显现出与白天不同的风貌来。
  每次这样的情景都会让秦桐觉得自己更像这时空的一个看客,看着这个遥远时空中人们的喜怒哀乐,可是尽管那些都与自己无关,却又那么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得到,这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都说人活一世,他也不相信什么来世今生,但现在,他想,自己说是活过两世恐怕也不为过。
  何问荆比秦桐先到,也没在小室里坐着,而是径自在店门前站着等他,看他过来立刻就迎上去:"秦兄原来是喜欢看夜景么?"
  秦桐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想散散步,久等了吗?不好意思。"
  何问荆也是笑容满面:"也没有等多久,不过,不知道你吃过饭没有,我自作主张点了酒菜,一会就能上上来。"
  秦桐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刚好我没吃饭,进去吧,边吃边聊。"
  何问荆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秦桐来到小室,青纱的小宫灯里点着蜡烛,火光透过薄纱将小室照得有些朦胧,桌上已经摆了六菜一汤,外加一只白瓷酒壶和两只配套的酒杯。桌边的窗户仍是开着,窗外远处的灯笼只剩一个亮点,相反倒是飞舞在花草间的萤火虫的光亮格外分明,伴着偶尔几声虫鸣,飘移的光点如梦似幻。
  秦桐的心情还有些没有调整过来,突然看到红木桌上搁着的青花镂刻盘和白瓷酒具,青纱灯下因为微微的热气更显朦胧,带着层浅浅的光晕,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何问荆见他有些发呆,不由笑着问道:"怎么,这些不合胃口?那我着人换一桌过来。"
  "啊?什么?不用不用,这些挺好的。"
  秦桐说着坐下来,这才有心情去看那一桌的酒菜,有些咋舌,盛菜的盘子美轮美奂,里面的菜式更是没见过,酒虽还没喝,但阵阵飘出的香味已经能醺得人微醉了。秦桐一见下意识的就开始在心里算起这样一桌大概得花多少银子,这种习惯,不知不觉就已经养成,连他自己都还没发觉。
  何问荆举手给两人倒上酒,先敬一杯,秦桐喝过后道:"酒还是少喝点为好,不如就边吃边谈。"酒对他的教训太过深刻,对于酒 ,还是能不喝就不喝的好,不如喝茶。
  何问荆闻言放下酒杯,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可惜,但还是道:"也有道理。对了,你在贴子里说的事情,能不能详细点给我说说?我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秦桐立刻精神一振,将事情给何问荆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做生意也才只是刚刚开始,对于这些打通关节的事情不得要领,还请何……问荆你多帮帮忙。"
  何问荆目光微动:"没什么,小事一件,你把哪几个地方告诉我,我正好这几天对账,顺便给那里的管事交待一声,让他们去走走,也就是了。"
  说到这个,秦桐记起来件事,于是道过谢后就问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
  "但说无妨。"
  秦桐眼中升起少许的兴奋:"不知道你除去在本国中有的不少产业,那在别国有没有?"
  "怎么?你还想在邻国也做生意吗?"
  秦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这种想法怕是个做生意的都会有,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开。"
  何问荆放下筷子满脸惊讶,问道:"不知道?这可奇了,秦桐,难道你对如今的各国形势一点也不清楚?"
  秦桐暗自叹口气,只得回道:"我以前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得过且过而已,所以对这些都不在意,现在这样问出来你可别笑我。"心里却越想越气,要不是陆伽焰那个死混蛋老拿乔,他犯得着这样去问别人么。
  何问荆"哦"了一声,并未回答秦桐的问题,反是向窗外望了望,才道:"这些国家之间的事情说来有些复杂,现在天色也晚了,若等我说完,怕是都要天亮,你不介意在这里坐一晚上?"
  "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
  "现如今各国之间的关系都是以往那些阵年旧事堆积而成,里面牵扯不清的多的是,我若是只说个大概,只怕你也听得半懂不懂的。"
  "那……那还是算了……"以前一个小时的简报他都没心思听完,现在来一个通宵的长篇,还是在这种夏天,他宁愿回家睡大头觉。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以后再慢慢听吧。"
  说完秦桐跟着看看窗外,夜色更深,月光也更加明亮起来,连萤火虫和那几声偶尔的虫鸣都已不见,原来不知不觉真已到深夜。这一年来他的作息极规律,已经感觉困起来。
  "麻烦你到这么晚真是抱歉。"
  "哪里话,你何必总跟我客气。若你不急着回去,我还想请你去我家秉烛夜谈一番,应该别有情趣才对。"
  他话里有话,秦桐却没听出来,只笑笑:"请你帮忙本就不好意思,若还来通宵,扰了你后面的安排,要是你把账给对错,我可成罪人了。"
  何问荆跟着秦桐站起来,闻言一笑:"你也说得对,反正来日方长。"话里却有些微的失落,心里也开始盘算着能再如何将两人拉近些。
  两人走出去,秦桐才发现更里还有两间屋子亮着灯,外间也未打烊,只是看店的人换过一批,想来此处全天营业倒是不假。
  掌柜的见他们出来,赶紧的迎上去,分别和两人打了招呼,才道:"两位爷,可还要备些茶水点心?"
  秦桐摇头道:"不必,事情都已经谈完。掌柜的,结账吧。"
  那掌柜抬头看了何问荆一眼,何问荆本想出言阻止,却又停下,略微思索后点点头,掌柜于是对秦桐道:"那请这边来,小的给您结账。"
  付过账,两人走到门口,何问荆的马车正在门前等着,便问道:"现在天色太晚,不如我送你一段?走夜路总是不太安全。"
  秦桐一抬头,就看见陆伽焰靠在前面街巷拐角的墙角上,这时转头正望过来,突然觉得心里一跳,嘴上却已经回道:"没关系,我还是喜欢走走,这便告辞了。"
  何问荆望着他往前面走,暗处里慢慢踱住另一个身影,两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自然认出那就是陆伽焰,不由拿扇子敲敲掌心,叹气:"那一声'问荆'可真是难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
  他本是自言自语,不想旁边突然一个声音接道:"何爷,你该知足,他对你可是客气得很,我们可是被他一开口就叫混蛋。"叫得他多哀怨呀,想他何其无辜,偏偏要跟着倒霉。
  何问荆猛地回头,只见一人懒洋洋地立在门柱的阴影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声音有些耳熟,看起来却陌生的很:"你是谁?"
  江歧这才从阴影中走下,来到何问荆面前:"鄙人姓江名歧,"说着抬抬下巴示意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接道:"刚刚那两位的跟班,你若喜欢,还可以叫我钱伯。"
  何问荆一怔:"钱伯?"这才恍然,难怪声音听着熟悉,只是那张脸……
  江歧"嘻嘻"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叫就叫,可真听话,只可以做长辈的没什么见面礼,你可别见怪。"
  瞧见何问荆的神色,冲他摇摇手指:"何爷,该知道的你知道无妨,不该你知道的,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何问荆被他轻浮的模样弄得心中不快,微微皱眉:"是么,多谢江兄提醒,何某知晓了,如今已晚,就此告辞。"
  他刚转身,就听江歧道:"哎,等等,我还有话说。"随即身形一晃就拦在了何问荆前面。
  何问荆还没怎样,驾车的车夫倒是给吓了一跳,叫道:"爷!"
  江歧一巴掌就把那人给拍晕在车架上,拍拍手道:"乱叫什么叫,别让人都以为你被打劫,大爷我又不是强盗。"
  何问荆倒是表情如常:"还有什么事?"
  江歧这才把脸对着他:"具体说来,其实也不能算是我有事,我只是代某个人说罢了。何爷,你也是个聪明人,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所以我要说,你还是放弃吧。"
  何问荆冷笑:"他叫你来跟我说的?"那他可真是高看了自己的对手,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江歧摇头:"他怎么会说这些话,他只会在自认有必要的时候以最快最方便的方式解决掉他认定的麻烦的而已,到那时,何爷,你会后悔。"
  "而且,刚刚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出来么?他叫你'问荆',对另一个却从来只叫'混蛋',孰亲孰远,你该分得很明白才是。"追男人跟追女人就是不一样,先下手吃到嘴的才会有优势。
  何问荆低头不语,原来两人间的差距一直都在,一点都没有拉近么?
  江歧笑眯眯的凑过来:"再说了,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要觉得郁闷,索性我好人做到底陪你寻酒寻花去。"既然是"陪",付账的当然不是他,这种好事当然要抢着做。
  何问荆低头拍醒车夫,说道:"回府。"然后直接上车,看都没再看江歧一眼。
  车夫一听回府,赶紧的一轱辘爬起来,鞭子一挥赶着车就走,只想离那个怪人越远越好。江歧被何问荆的举动弄得怔住,随即叫道:"喂喂喂,就这么走了?你好歹也给个回答我啊。"
  没人理他,江歧最后摸摸脑袋,大叹特叹:"现在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样,好话都一句也听不进去的么?"
  上次被人直接扔出来,他的小心肝都还没复原,现在又被伤一道,真是情何以堪:"好人果然不好做,还是喝酒去。"
  另一边
  秦桐没走多远突然道:"啊,我饿了。"
  陆伽焰停步:"你没吃饱吗?"
  "吃什么?光顾着说话去了,那桌子菜我都没尝几口。"心里暗叫可惜,花了不少钱却没捞回本,真是亏。
  边说边四下张望,这条街算是商业街,此刻虽然夜深,也不是杳无人迹,不过三三两两,路边的小摊也收得七七八八,没有几家了。
  秦桐突的眼前一亮,拉起陆伽焰:"你陪我吃面,我身上钱光了。"既然吃过一次亏,当然就要能捞一点是一点,回点本总是好的。
  "那我要是今晚没来,你是不是就得饿死。"
  "反正你来都来了,我自然也饿不死,快点快点,小心人家收了摊。"
  叫了两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一摆上来,秦桐立刻流汗,不过这会他倒不觉得,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问陆伽焰:"喂,上次问你的,现在那几国是怎么回事,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陆伽焰也没再为难他:"回去我就告诉你。"
  结果,吃饱东西又走上一大段路,回去后的秦桐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随意拿水泼泼脸就往床上倒。又觉得热,将衣服拉了拉挨到陆伽焰身边去,末了问一句:"你怎么不冰?"
  陆伽焰伸手搂住他,目光落在被扯开的衣领上,薄薄的衣料下的体温比平时要高些,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碗牛内面还是因为走路的关系。体温和着体息扑过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
  "我又不是死人,哪可能总是冰的。"说完调起内力行过周天,因为彻夜运功的关系,这段时间他的功力又精进不少,真得好好谢谢这家伙。
  说话间体温慢慢降下来,秦桐自然贴得更紧,半梦半醒的:"这个真方便,我也想学。"
  陆伽焰已经朝着那片吸引他很久的肌肤咬下去,不轻不重的在上面留下一个红印:"晚了,练不出气候来。而且我不总在,你练不练有什么关系。"
  秦桐抓抓脖子,以为是被蚊虫给叮的,闭着眼睛去摸放在床头的花露,还不忘回答陆伽焰的问题:"那不一样。"自己会了,随时随地想凉快就凉快,不用到哪都扒着他,再说了,他还巴不得两人离得远远的。
  陆伽焰抓起秦桐还在摸索的手,干脆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实了,然后继续在脖子上啃啃咬咬:"都一样。"
  秦桐突然觉得自己手动不了,身上又一重,压得他呼吸困难,挣扎半天勉强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先是看见黑漆漆的屋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然后低头,三秒后,眼睛蓦然瞪大瞌睡全飞,大叫:"混蛋!"

  破冰

  秦桐突然觉得自己手动不了,身上又一重,压得他呼吸困难,挣扎半天勉强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先是看见黑漆漆的屋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然后低头,三秒后,眼睛蓦然瞪大瞌睡全飞,大叫:"混蛋!"
  陆伽焰对他叫的"混蛋"早就免疫,理也不理,继续他的动作,在脖颈处流连还不忘来句:"你脖子口感不错。"又伸手摸上两把,再补一句:"手感也很好。"
  秦桐暴怒,提膝就朝他下腹撞过去:"再好也不是给你准备的,滚开!"
  陆伽焰小腹微微一缩就躲过去,顺势卡进他两腿间,脚一拐就将那两条腿压得牢牢的,闻言挑眉:"不是?"
  "不是!"
  陆伽焰低头,在秦桐耳根咬上一口,然后说:"不是也没关系,反正抢都抢到手了。"
  秦桐一个激灵,背脊溜过寒意,几下深呼吸后才瞪着陆伽焰:"你这叫□,知道这是犯罪么?前几次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赶快滚起来!"
  陆伽焰停下动作,却仍将他压得牢牢的:"你觉得我会在乎?而且,如果我要不起来,你打算要怎么样跟我计较?"
  "我!我……"秦桐语塞,越想越闷,是呀,他能怎么计较?要是有那本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了。
  陆伽焰见他无语,于是继续,头一低张嘴就将那件薄薄里衣上的系带给咬开,一没系带固定,里衣立刻就滑开,包裹在内的肌理如愿以偿的呈现在他眼前。
  秦桐心中警铃阵阵,在陆伽焰刚刚触上去时大叫:"STOP!"
  陆伽焰呼吸似是一顿,然后问道:"什么?"却没抬头,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全喷到秦桐胸前,小疙瘩一个个全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秦桐差点呻吟出声,赶紧的咽回去:"我叫你停下来!"
  刚要下嘴的陆伽焰又被迫停下:"还有什么事?"
  秦桐想了会,才振振有辞的道:"热,天热不适合做'剧烈运动',所以,放开我!"
  陆伽焰终于抬头,秦桐不示弱的瞪过去,再次强调:"放开!"
  结果陆伽焰依旧我行我素,还不忘反驳道:"夏天正要多流流汗,暑气才不会积在体内,做做'剧烈运动',正好。"
  "什么?!"秦桐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个混账王八蛋!
  "姓陆的,放开我!你这个无……"剩下的话全数消音,秦桐的眼睛瞪得几乎快脱眶,但使尽了力气也只能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嗯嗯啊啊"之类的声音,心中不由又气又恨,见鬼的,人身上为什么真会长出"哑穴"这么个东西来!
  陆伽焰的食指慢慢收回来,沿着他的喉结慢慢往下滑:"你啊,还是安静点吧。"还能省省力气,免得一会叫不出来。
  话一完,手指已经按上胸前的小凸起,同时捕到秦桐的唇,毫不客气的覆上去,扫过唇瓣后以指捏开他的牙关强行突进去,准确的缠上里面正在左躲右藏的舌尖。
  不过这样一来,他势必就得放开秦桐被制的双手,秦桐两手一得自由,立刻铆足了全身力气握起拳头往陆伽焰身上砸下去。
  只可惜他永远都比陆伽焰慢一步,拳头还没挨上他的皮肉,陆伽焰按在他胸前的手指突的用力,将那小点夹住了。
  秦桐吃痛,顿时泄力,叫又叫不出来,那声闷哼成了十足的呻吟,额上冷汗直落而下,少许顺着睫毛浸到眼睛,里面的怒火也被汗水泡去不少,朦胧间水雾迷漫,缭绕出几许惑人之色。
  陆伽焰一用力之后就放开,安抚般地轻抚,放开已经被自己吮得润泽的唇,笑得很过分:"你要再老实一点就好了,次次都不记教训,你有什么时候打赢过我么?"
  秦桐的眼睛因为汗水有些刺痛,却倔强的不肯眨一眨,瞪了陆伽焰片刻,然后抬起脖子恶狠狠的朝着他的鼻子咬过去。
  陆伽焰一怔,随即迅速仰头,抱着秦桐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再次把他压得实实的,忍不住笑:"你倒真是什么招都能用出来。"
  秦桐被这一转弄得眼前发晕,下意识的就将眼睛闭起来,听到他说话又猛的睁开,继续不依不饶地瞪过去。
  陆伽焰唇边的笑未褪,说道:"再怎么瞪也没用。"手已经继续往下,直接拉开了秦桐的裤带。
  秦桐猛然一抖,双腿立刻挣扎起来,反而给了陆伽焰机会沉身挤进去,彼此动作间避免不了摩擦,火花也就在这时突地现出来。
  陆伽焰轻喘口气,周身温度急攀,片刻就已经蒸出一身薄汗,他俯下身让两人紧紧相贴,叹道:"你的嘴巴为什么就那么硬?承认一件事实难道很难?"
  他发觉自己最近矛盾得很,虽然觉得这样闹着别扭的模样很可爱,但又有些不甘心,而且这些不甘心日日滋长,每当看到他逃避,不甘便会越发明显,也越来越压抑不了,让他既无措又无奈。
  秦桐眼神颤了颤,在黑夜中不甚明显,随即撇过头,不肯再去看陆伽焰。
  陆伽焰将他的头扳回来,发觉他连眼睛都闭起来,感觉更加挫败,伸手就将秦桐的哑穴解开,然后躺到一边去:"算了,睡觉。"手却还紧搂着秦桐的腰。
  秦桐张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整理好衣服后干脆闭起眼睛侧过身,想不着痕迹的把距离拉开些,那手却如影随形继续缠上来。
  贴在后背的体温不再高,而是一片冰凉,秦桐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碎了一块,不疼,却让他有流泪的冲动。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事后想起来也仍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可他竟然不觉得懊恼后悔。那时只知道自己脑中一热,然后猛地翻个身,直接和陆伽焰面对面。
  而陆伽焰在那之后的心情则是兴奋,从未感受过的兴奋,是与之前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强烈对比,甚至让他一时都有些接受不了。而他记忆最深,一直刻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一个吻。
  那晚,他本已闭起眼睛,心里却如堵着块石头,怎么也睡不着,感应到秦桐的动作时本不想做什么反应,但感觉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脸上,只得又睁开,两人就那么对视,没人说话。
  后面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秦桐突然靠近,伸手抓起他耳后的发,然后狠狠吻了上来,双唇相触的瞬间,他的大脑完全空白,连眼前都是空白一片。
  空白之后他才发觉两人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衣衫都已不翼而飞,只余一室高温和两人身上滚落的汗珠。
  也是那一晚,他头一次完全丢弃了理智和自控,在交颈缠绕间体会到灭顶般的极乐。
  不过,在那之后,却是让他更加头痛的现实,秦桐这个别扭到死的家伙,睡醒后就立刻翻脸,天天想着要当鸵鸟乌龟,不肯和他说一句话。
  他在头痛,秦桐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冲动过后,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掉,他怎么就老是这样冲动,长这么大个脑袋完全派不上用场,要着有屁用!
  他们之间的气氛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家中别的人在第二天就发觉到气氛不对,不由都是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了?
  周嫂虽然奇怪,但毕竟不会太过好奇,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小桃是个好奇宝宝,不过还没那么胆子去打听,只好闷在心里,如同猫爪子挠得难受。
  而江歧,则八卦得要命,对于陆伽焰和秦桐两人不时射过来的冷箭视而不见,想尽办法明里暗里拐弯抹角的套话,偷窥暗探无所不用其极,连小桃也被他拉过来。
  两人开始时干劲十足,但努力良久未果,最后不得不宣布放弃。周嫂冷眼旁观,在他们终于放弃时只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两人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透顶,有这闲功夫,都不知道能做出多少别的事来。
  冷战继续,气温也在持续攀升,秦桐更加的不肯出门。而且近期他连睡觉都僵着,就怕自己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又挨到陆伽焰身边去,自然睡眠不足,每天都一副无精打采的蔫样,上下眼皮直打架。
  这天难得的多云天气,还有丝丝凉风,吃饱午饭的秦桐扛不住一波比一波更汹涌的睡意,开始抱着枕头打瞌睡。
  但他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累得睁不开眼,就这样在睡梦中载沉载浮。
  也不知道翻了多久,就觉得旁边有什么东西靠上来,弹性韧性都刚刚好,而且还冰冰凉凉的,立刻就下意识的靠上去,将那点缺的东西填补完全,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黄昏临近才醒,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唬了一跳,陆伽焰正靠着床沿躺着,还没睁眼,呼吸均匀大概是睡着了。而自己,正枕在他胸腹处,还抱着他一只手臂,歪歪斜斜没个睡样的躺着。
  这一吓,本来刚醒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立刻清醒,赶紧的就要跳起来躲到一边去,只是他头脑虽然清醒了,休息太久的身体却还跟不上,跳到一半就手脚一软,又往床上栽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秦桐又跌回陆伽焰身上,幸而他本就跳得不高,这一摔倒也没多大力,但弄醒陆伽焰却是无可避免的了。
  秦桐见他睁眼,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找鞋子准备落跑:"我醒了,你慢慢睡,。"
  七手八脚的套上鞋刚要出去,后面一个声音传过来:"你当乌龟还要当多久?"
  陆伽焰吃定秦桐不肯被人说成乌龟,是以决定以话相逼,忍了这么多天,实在是将他的耐性给磨得精光。
  秦桐停了一下,咬咬牙继续奔门口,后面传来冷笑:"看来你是决定缩在壳里一辈子了,也罢,随你。"言下之意,那你便当一辈子乌龟,没人强求。
  如他所愿,秦桐霍然转身:"谁说我是乌龟!"
  陆伽焰躺在床上没动,只偏偏头:"你不是乌龟,那谁是?"
  秦桐一窒,脸上很快一片红,半晌也没再说句话,陆伽焰也再不去看他,只闭了眼睛,看起来闭目养神,内侧的手却已是悄悄握紧了。
  "我……只是……只是……是……"秦桐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最后连他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闭闭眼喊道:"见鬼了,你让我做做心理建设行不行?"
  "砰"的一声,关门声传来。
  陆伽焰松了握紧的拳头,又把眼睛闭上:"唉,睡觉睡觉,不过几天没睡竟然也觉得累了。"

  表白

  陆伽焰松了握紧的拳头,又把眼睛闭上:"唉,睡觉睡觉,不过几天没睡竟然也觉得累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就那么混日子,秦桐还是有些躲躲闪闪,而陆伽焰反倒表情轻松起来,在旁人看来,两人间的气氛简直奇怪到极点。
  这样很持续了几天,直到江歧一脸兴奋的举着摞东西冲到他们面前,蹦跳着炫耀道:"大爷我终于拿到了!"
  将那摞东西在他们眼前晃上几圈,继续道:"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不枉我天天派人跟着那家伙,又神机妙算掐准时机,拿到可真不容易。"
  陆伽焰懒得听他说些有的没的,直接将还拿在他手中乱晃的东西抢下来,也是一摞信件,略略翻了翻,眉头已经紧皱起来:"竟然是这样……"
  秦桐好奇,按不住的也凑过去:"什么这样那样的?"
  陆伽焰将手中的东西一收,秦桐眼前一花只瞧见了几个字,然后听到陆伽焰道:"乌龟秦,你刚刚是在和我讲话?"
  秦桐脸上顿时挂不住,吼道:"姓陆的,你找扁!"
  陆伽焰还未回答,江歧先插进来:"唉哟唉哟,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你们倒不嫌玩儿的腻,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秦桐虽然一再叫自己忍忍忍,可还是憋不会住有些脸红,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得哼哼两声别过头。
  而陆伽焰只看看江歧,说道:"江大爷,你老若是肯早花些心思,还用等到现在才能拿到这些东西?"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江歧摸摸鼻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溜溜乱转:"这个……哎,话可不能这样讲,我可是在帮你啊,冒了多大的危险,这样讲多伤兄弟感情。"说着双手捧心,一副哀怨模样:"看看,我心都让你伤了。"
  陆伽焰冷笑:"是吗?那我倒真是小人之心了。这样吧,我也不能不顾兄弟的安危,接下来便是要去宫中,更是危险重重,我怎么舍得兄弟再为我涉险,还是留在家中的好。"
  江歧脸色大变,话音还未落就赶紧跳过来一脸谄媚,就差去抱陆伽焰大腿,嘿嘿笑道:"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哥哥我是贪生怕死之人么?去宫中既然那么危险,那我更应该义不容辞。"
  还不忘状似豪爽的拍拍胸脯,续道:"不就是两胁插刀么?去就去!你会让我去的吧,对吧?"
  说到最后,话峰一转,满脸巴望的看着陆伽焰,旁里秦桐突然开口:"去宫中?你们要去宫中了?什么时候去?我也要去!"
  一开始他还听得一头雾水,到后来总算明白江歧应该是拿到了晋扬一直藏着掖着的东西,虽然他对是怎么拿到的也很好奇,但怎么也没去皇宫的诱惑大。但一见到陆伽焰看过来,又有些心怯,忍不住退一步,然后拿目光狠狠瞪过去。
  江歧看看这个又瞄瞄那个,正想不着痕迹退到墙角看热闹,冷不丁的见到陆伽焰一眼扫过来,只好又去摸摸鼻子,干咳两声:"那个……好吧,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就先告辞,嗯……告辞……"
  出了房门忍不住连连叹气,陆伽焰这个人精,不论何时何地都防得滴水不露,叫他日子真难过。
  正在哀怨,小桃远远跑过来,手上拿着张贴子直叫:"钱伯钱伯,这儿有个贴子呢,可我看不明白。"
  江歧赶紧低头整整表情然后再抬头,眯着看似晕花的老眼问道:"什么东西?我来瞧瞧。"
  小桃将贴子递过去,说道:"里面说找大哥的跟班,大哥什么时候有跟班了?"
  江歧刚刚将贴子接过,就差点一口气哽死在原地,跟班?除了他跟某人说过自己是跟班外,哪还有谁知道什么跟班的?想想也知道那是玩笑话,他居然就敢堂而皇之的弄贴子过来,幸亏自己在这里给碰上了,要是落某人手里,指不定会被刺成什么样。
  装模作样的将贴子翻开看看,江歧便对小桃道:"写贴的人不懂规矩,胡乱写的,不用作理会。"
  "不用理?可是……"那贴子模样很眼熟,特别像她过生辰时见过的那封,看起来不像乱写的啊。
  江歧摸摸小桃的脑袋:"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无聊到家的大有人在,一看这贴子写得全无章法,必是作弄人的,不用理。"
  小桃这才"哦"一声:"那我就不管了,我还得去看看面发好没有,一会娘要做馒头。"
  江歧笑笑:"去吧去吧。"
  见小桃走远,这才快步往自己屋里走,"啪"的坐到椅中靠起背跷起脚,将那张贴子在指间把玩:"'锦绛纱',果然大手笔,不去的才是傻子。"
  秦桐看江歧出去,更加气势凶恶的看着陆伽焰:"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觉得将那个八婆请出去比较好。"
  "啊!你刚刚又叫我什么!"乌龟乌龟,换个说法就是王八,秦桐牙咬得直响,恨不得在陆伽焰喉咙上咬出个洞来。
  陆伽焰一挑眉:"我可不认为我叫错了,你算算,有多少天了。"
  这话说得秦桐没地反驳,一张脸又青又红,堵了半天,最后磨磨牙:"不就是一句话么?老子说就说,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
  陆伽焰靠上桌子,没说话,只拿眼睛盯着他,盯着他放了狠话后又继续眼神飘忽,脸色也越来越红,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又抬起头狠瞪他一眼,动动嘴没发出声音,头却低下去,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才响起来:"我说,我似乎……好像……大概……"
  说到这里喘了一下:"应该……是……喜欢你的……"
  说到最后,已经比蚊子叫还要低,觉得自己耳朵都已经快被自己的体温给烫熟了,心跳也快得几乎犯心脏病。从来没想过,原来真正的表白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但相对的,说完之后,仿佛心中有什么重负被放下,虽然跳得还是很快,却觉得很轻松,连带的,才说完不久他便觉得说出来也是件不错的事。
  但他的头仍旧低着,没瞧见陆伽焰唇边的笑,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不过耳力灵敏的陆伽焰并不介意,只要说出来一次,还怕以后没得听吗?所以他只是手一伸,准确的捉到对面那人的腰,用力带进自己怀中来。
  清爽的味道直扑鼻间,他比秦桐高上半个头,不费力的扣住他的后脑,先是将他压在肩膀上,没过多久又猛的扳过他的脸,直直朝他的唇吻过去。
  掌下的人先是老一套的抵抗挣扎,但很快便缴械,在任由他肆虐后开始若有若无的回应,然后渐渐变浓变激烈,等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连他都感觉肺中的空气几已告磬。
  秦桐自然更加站不稳,脚软的只能挂在陆伽焰身上,心里是羞愤交加:还从没人能把他吻成这样,全仗着那不是有类的肺活量。他妈的!比技术他怕过谁啊?!【——当然,以前的那些全是女人,比不上男人,更加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古董男人。】
  陆伽焰看出他的不甘,也不点破,直接将他扶正,然后转移话题:"你想进皇宫,那就得帮我想想,怎么样才能说服那个养金鱼的带我们进去。"
  秦桐还在挣扎着推开陆伽焰自己站稳,也没听清楚陆伽焰说的是什么,直觉的就反驳道:"我干嘛要帮你?要想你自己想去!"
  挣扎的动作突的停下:"你刚刚说要我想什么?!"
  陆伽焰双手一松将他放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还是我自己想吧,反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大不了就是慢点而已。"
  秦桐扑上去:"你要敢不带我,我就打得你成猪头!"皇宫啊皇宫啊,说什么他也要去开开眼界!
  陆伽焰顺着桌沿滑开一步躲过去,左手五指张开包住那个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力的拳头:"你什么时候长进了?再说,我说过不带你去?"
  秦桐愣了愣,大叫:"你耍我!"
  "你自己没听清可别怪到别人头上。"
  "……很好,那办法你就自己想去,我静候佳音!"说完空下的一掌拍向陆伽焰还包住自己的手上,几步跨了出去。
  这次陆伽焰倒是没避开,"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抬起一看手背已是一片红,火辣辣的感觉隐隐约约。
  甩甩手坐下,陆伽焰重新拿起桌上的东西,这次一张张的翻看得很是仔细,直到全部看完,才低声自语道:"哪还用得着想什么法子,直接给陈老头看过,他不可能不答应……"
  于是在两天之后,秦桐和陆伽焰再次来到了金鱼陈家,陈老头一见秦桐便笑道:"原来是秦公子,可是还是挑几尾喜欢的鱼回去?"
  秦桐摇摇头,看眼站在自己旁边的陆伽焰,说道:"老爷子,我今天不是来看鱼的。"
  "哦,那是何事?"
  "这个……还是让他来跟你说吧。"

  祸根

  秦桐摇摇头,看眼站在自己旁边的陆伽焰,说道:"老爷子,我今天不是来看鱼的。"
  "哦,那是何事?"
  "这个……还是让他来跟你说吧。"
  陆伽焰从秦桐身后走出来:"陈老爷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老头看着陆伽焰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突地升起一种预感,一种他盼了十年之久的预感,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能那么肯定,当下就点头道:"跟我来吧。"
  秦桐蹲在陈老头房门口,满脸愤愤,陆伽焰已经和陈老头在房里谈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也在外面蹲了将近半个时辰,本来他也打算进去的,结果还没跨进门,陆伽焰一句"你在外面等。"就把他拦在了门外,什么都听不到。
  秦桐蹲得两脚发酸,只好站起来,伸着脖子围着那房子转了一圈,只可惜门窗紧闭,一丝缝都没给他留着,让他更气,凭什么就不让他知道?!
  在他第三次又转到门边时,门终于打开,陈老头一脸悲伤又激动的表情,脸上的皱纹还在不住抖动,眼中带泪,嘴角却扯开露出个笑,一时间看得秦桐感觉怪异,听他对陆伽焰道:"那就这样吧。"
  陆伽焰点点头,难得的抱拳一揖:"便说定了,有劳。"
  秦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想发问,陆伽焰已经一把拉着他:"那我们先行告辞,到时再来。"
  "去吧去吧。"
  陆伽焰拉着秦桐一直走到陈家外,秦桐这时也顾不上发火,直问:"他答应了?"
  "看也知道他是答应了。"
  秦桐刚想问"你怎么让他答应的?"陆伽焰又拖着他往前走,换了话题:"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又渴又饿,找个地方歇歇再回去。"
  他还没拖两步,秦桐就一巴掌拍过去:"手拿开,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陆伽焰手收得快,秦桐一巴掌落空,心里非常不爽,陆伽焰指着对面的茶楼道:"就在这里坐坐好了。"
  此时已近午时,日光强烈直直照下来连个遮蔽的影子都没有,街上的人三三两两,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多赶路,均是行色匆匆,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目的地去。
  秦桐最受不了热,陆伽焰这样一说越发的觉得热起来,立刻就跑到那家茶楼去,选了个楼上阴凉通风的雅座,要了凉茶和几样小点,准备坐着磨时间。
  等到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点心,秦桐终于记起来,问道:"喂,那些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陆伽焰放了茶杯,看着他回道:"要说看也都能看,只是我不想让你看罢了。"
  这回答让秦桐差点掀桌:"凭什么?"
  "里面写的东西你该猜得出来大致是写的什么,你确定你真想看?"
  秦桐想了想,最后放弃,摇头道:"算了,我还是放弃,那种东西不看也罢。"
  他连个税收都不想自己跑去与官府打交道,更何况还是这种害过多少人命的东西,若是这事不发生在自己身边,只是场电影,看一看倒无所谓,而且还会很有兴趣。但一想到这事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即便已是十年前的旧事,也还是不想看。
  又问:"那陈老头既然答应你了,什么时候进宫?"
  "秋天。"
  "秋天?!"不是吧,怎么要搞得那么久。
  "他是养鱼的,负责年年更新宫里的品种,秋季的鱼最好,所以每年中秋之前他才会进宫献鱼,在宫里住上半月,检查之前的品种,将该换的换掉。这是多少年的传统,你难道要他突然变挂,这时候跑去?"
  秦桐顶多会挑挑鱼,哪知道居然还有这种规矩,掐指算算,现在六月未,要到中秋八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这可有得等了。"皇宫果然不好进。
  后面没人说话,两人间的气氛于是沉默下来,但秦桐居然觉得时间不难过。就这样吃吃喝喝的挨到申时初,已经略略偏西的日头在街面上投下大块大块的阴影时才出了茶楼,往家走。
  回去后跟周嫂和小桃打了声招呼就进屋,发现江歧正精神不济的趴在桌子上,见到他们进来有气无力的抬头:"可算回来了,再等一会我就睡着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秦桐奇怪道:"等我们做什么?还有,你这是怎么搞的,昨天晚上没睡?"
  江歧从桌面上推过去一样东西,是个颇有些厚度的信封,努力睁着眼,话都说得有些夹缠不清:"当然是给你这个,昨晚刚拿到的,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你们就不在,只好等着。昨天晚上当然没睡,我要睡了能成这个样子?"
  昨夜的酒果然够劲,好东西喝多少都不觉得多,但是年岁不饶人,都还没觉得尽兴,居然精力就不济了。只是有人请客实在是吸引力无穷,就算用爬的,他也得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能浪费,不用自己花钱,多美好呀。
  秦桐没留意他的话,只拆开信封,发现是何问荆写来的,告诉他事情都已办成,同信一道送来的还有各地府衙开出来的纳税凭证,难怪那么厚一摞。
  旁边陆伽焰挑挑眉毛,昨天晚上拿到的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于是道:"江大当家的昨天晚上倒是忙得很。"
  江歧愣了愣,已经快成浆糊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嘿嘿两声打混道:"累了,我补眠去,回见回见。"说完直接就要溜走。
  陆伽焰却接上一句:"你这样自己累,别人看着更累,不如先死一次,好歹是个解脱。"
  江歧脸上钱伯的老脸皮直抽,心道自己原来没看出来他有这么小心眼,枉自己阅人无数,实在是瞎了眼,嘴里答道:"虽然我现在已是老皮老肉的,但也觉得活得还不够,要死只怕还很难,指不定还能活多久。"说完哼哼两声才走,一张老脸上明明是化上去的皱纹,却显得更深,连走边叹识人不清。
  秦桐对于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刚刚将那些东西都看完,连连感叹:"果然有效率,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不光有效率,那上面缴的税款可比之前发来的通告少了足足将近一半,只此就可看见各地府衙中的暗处交易和贪腐之巨,每年累加下来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秦桐更加感叹:"权力权利,果然是有权就有利啊,走到哪里都是不变的。"
  这些事陆伽焰见得更多,那些为了自己利益动辄出高价请他们搬开"绊脚石"的不知凡几,所以只冷笑道:"十年寒窗只为官,哪有那么多读书人都高尚得不得了的。"
  秦桐抓抓头发,古人讲话果然言简意骇,短短七个字就说出了当年他那些哈佛同学们的追求,除了钱哪有还别的。
  他当时就想不通,再相当于死过一次后就更加想不通,世上的钱赚不完,再说了,有命赚没命花,美元在天堂又不流通,赚那么多存银行里,有什么意思?
  当然,在这时空他做生意后也不得不承认赚钱是件很过瘾的事,但他还是觉得够花就行,为了钱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的,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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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扬这几天只觉得神清气爽,自从付元死后他总是睡得不踏实,整日整日的抱着那堆密信不敢松手,怕被人偷了去。但更加不敢销毁,那是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留的退路,于是就这么成了块大石头压在心里,弄得寝食难安。
  而在几天后,精力憔悴的他终于给逼出了个法子,越想越觉得此法极妙,当下便坐不住,巴巴的望着天黑便立刻换了夜行衣带齐东西溜出自家府第。
  他武功本不甚高,于是愈加小心谨慎,一路频频后看,又七弯八拐,一直挨到下半夜更深夜静的时候才溜到付元原来的那栋宅子里。
  那宅子自从被充公后,不多时就被朝廷派给另一名刚刚调到京中的小官,那人对于死过人全不知情,只道自己运气好,还未到京住处就分了下来。便先遣了仆役将宅子打扫干净,自己却还在路上,预备挑个吉利日子住进去。
  此刻宅子已经被仆役打扫干净,屋里屋外的都按照自家主子的喜好重新打理布置了一番,一切都已停当,单等着主人的到来。
  那几个仆役早已歇息,大晚上的闭了灯睡得正沉,谁也不知道正有人从院墙上翻下来,警觉的四处张望一阵,摸到了院角的一株花架下。
  那人正是晋扬,他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将东西藏在一个唯有自己知道别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才算安全,而且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在自己宅中。该藏在什么地方,困扰了他很久,直到今早灵光一现,他才发现,这么好的一个绝佳之地居然被自己忽略了如此之久。
  付元已死,住的地方也早就被人给翻了个遍,又换了主人,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自己竟然将东西放在此处,自己又为保密,亲力亲为,这天底下,除了天知地知自己知,绝无可能再被旁的知道。
  晋扬越想越得意,手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边抽出小铲悄悄掘开花架下的泥土。
  付元生前不是个有闲情的人,院中除了几株老树便没其它的,而新来的则偏好风雅,仆役按他的喜好将树挪至屋角重新修剪,又遍植花木,将这个不大的院子给改得颇有生趣。
  由于花木是新种,泥土很是松软,还带着些微新翻上来的潮气,晋扬没用多少时间就挖了一个半尺见方,深却有一尺多的小坑,从怀里掏出个比巴掌略大的红木小匣子放到坑里,迅速填土埋了起来。
  这一切做完,他又趴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这才放心离开,回到家后只觉一颗心如石落地,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却不知,就在他放心睡大觉的时候,他刚刚埋东西的地方又被另一人挖开,将那方小匣子重新启了出来,又将坑填平,轻松的翻过院墙离开。
  第二日,宅中的仆役懵懂醒来,根本不知自家已经被两拨人光顾过,只奇怪怎么花都种了好几天,怎么左边花架的泥仍旧很潮,又道怕是这处背阴,所以干得慢些,也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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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何问荆送过来的东西,秦桐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再去当面道次谢,于是写个贴子,准备找时间送过去。
  陆伽焰看他趴在桌子前一笔一划,突然说道:"你对他倒客气得很,怎么我就没见你对我道次谢?"
  秦桐笔一顿,白眼过去:"跟你道什么谢?"他哪次帮忙不是自己求三求四,说话又毒,气不死人不罢休,还跟他道谢?不拿白眼砸死他算客气!
  "为什么?"
  秦桐这时写完,放下笔看看自己现在还算过得去的字,觉得很满意,于是站起来,走到陆伽焰面前去,眼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说了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陆伽焰一时没听明白,秦桐鼻子里哼一声,窝到床上去,抱着枕头闭起眼睛,跑了半天累得半死,还是抓紧时间睡个觉要紧。
  一旁陆伽焰还在沉思,这句话意思太多,端看自己怎么想,见秦桐打算闭眼睡觉,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不把自己当外人。"
  秦桐根本还未睡着,听到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猛的睁眼,忍了半天又把眼睛闭上,不断对自己道:睡觉睡觉就当没听到!
  他算看出来了,陆伽焰一天不拿话刺他八成就活不下去,自己要是天天计较,肯定死得比他更快,怎么算都亏,自己要好吃好睡长命百岁,那才是正道!

  第 86 章

  结果秦桐也没睡踏实,中午没吃什么正经东西胃有点难受,一路睡睡醒醒,没过多久小桃又来叫他们去吃饭,他虽然累,但更饿,只好强撑着爬起来吃过饭再去睡觉,肚子一饱总算是睡得着了。
  虽然睡眠质量算不上太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手脚都动不了,低头一看陆伽焰的两只手正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一脚还不忘搭上来,脸贴着自己的后颈,整个一抱着尤加利树的无尾熊。
  秦桐顿时怒火中烧,好睡眠带来的好心情随之幻灭,勉强移动胳膊就给了后面的一拐子:"你给我松开!"完全忘了直到昨天晚上还是自己睡觉时总抱着别人。
  胳膊活动的范围不大,那一拐子也没多大力量,所以陆伽焰也没松手,还提醒道:"你抱我抱少了?我要不讨点本钱回来岂非很吃亏?"
  被他这样一提醒,秦桐语塞,又觉得尴尬,更想挣开,动作幅度自然也就大了起来:"现在醒了就给我放……"
  那个"开"字还在喉咙里,秦桐就已经说不出来话,全身僵硬如石,脸色更是青红交错,因为在后面,正有个又热又硬的东西顶着他。
  在这一刻,秦桐这个男人开始万分痛恨所有男人都会有的通病——清晨总忍不住有那么一点……呃……"冲动"。
  陆伽焰喷在他脖子上的气息明显灼热起来,声音也低哑下去:"你别乱动。"
  秦桐翻个白眼,废话!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不该动,不然他现在全身都绷紧得像块石头是为了什么。
  对于陆伽焰来说,其实要控制自己刚刚升起的欲望并不件很难的事,但他就是不想放开,一拖再拖,平复的过程慢得惊人。
  前面的秦桐感觉简直就像是在受酷刑,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保管会跳起来给身后的家伙狠狠一拳,只可惜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极度的郁闷已经让他的脸色发黑。
  最终,耐性消磨殆尽,秦桐虽然不敢动身体,但动动嘴巴还是可以的:"他妈的,你怎么这么慢?!"
  他连头都不敢转一转,自然也没看到陆伽焰在后面翘起的嘴角,只听到他说道:"这种事又急不起来?你要着急的话,那换另一种方法好了,不如你……"
  "你作梦!"
  陆伽焰也不在意,略略叹口气:"所以哪有什么办法,就慢慢等着吧。"
  等到陆伽焰最后终于放开他,秦桐已经是满身大汗,僵得太久动作都不利索,就算如此,他也几乎如同兔子般的从床上弹起来,顺手操起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往外面跑,连整理都来不及,那逃命的速度简直就像他后面跟着个洲际导弹。
  陆伽焰挑眉看着秦桐怆惶逃命,慢条斯理的摊开了手心,那上面还留着淡淡的体温,他看着手心低低一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秦桐逃得慌不择路,没几步撞上正走来的小桃,小桃一声惊叫,差点打翻手里的托盘,好不容易稳住了才看清对面的人是秦桐:"大哥?"
  眼一扫见秦桐衣服全凌乱的挂在身上,头发也乱得不像话,神情慌乱,小桃也开始紧张起来:"大哥,你怎么了?"
  秦桐顺着小桃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挫败的在心里叹口气,赶紧的将衣服整理好,搪塞道:"没事,只是饿了,想跑去找吃的。"
  这借口不能不说很烂,但小桃却信了个十足十,闻言立刻把托盘举起来:"那正好,我正准备给你们把早点送过去,回屋吃去吧。"
  秦桐瞄瞄半开着的房门,那地方他才逃出来没道理再自投罗网,于是拉着小桃就往小厅走:"你陆大哥正在睡觉,别去吵他。"
  小桃连拉得有些不稳,急着去稳手上的东西,又抬头见房门还开着,提醒秦桐道:"大哥,那门……"
  秦桐的步子迈得更快,头都不回:"没关系,现在天气热,开着门也能通通风,我们先去吃饭。"
  这次他逃得算快,不过很遗憾的,就如同陆伽焰所说,"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而且这个"十五",来得相当快。
  当晚
  鉴于白天的经历,秦桐一直磨蹭着不想回自己屋里,吃过晚饭就牵着两只狗出去遛弯,才出去没多久又后悔得要命。这两家伙,已经完全不能跟小时候比,气力大得惊人,这段时间老憋在院子里,难得有机会出去遛,跑起来那叫一个精力充沛,简直就不是人遛狗而是狗遛人。
  这一遛,居然就足足遛了一个时辰,最后两只狗终于累了,这才乖乖跟着秦桐往回走,走回去秦桐已经两腿酸软,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倒霉事。
  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回了屋秦桐就瘫在椅子上动不了了,运气倒也算好,陆伽焰不在,秦桐暗暗松口气,只是一身的汗也让他难受,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衣服,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洗澡。
  热水很好的缓解了肌肉的酸痛,舒服得秦桐哼哼两声,都有些舍不得从浴桶里爬出来,但在浴桶里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事,磨蹭了半天,才从水桶里爬出来。
  擦干全身换好衣服,从屏风后探出头视线扫过室内,陆伽焰还没回来,这才走出来,又不由自语:"见鬼了,又不是做贼,老子凭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
  话刚说完,门"吱"的一声被打开,陆伽焰的声音传过来:"什么做贼?"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秦桐狠狠吓了一跳,恶声恶气的回一句:"关你什么事!"立刻扭头背向着他躺到床上去闭眼睡觉。
  天气热,除了身下垫的凉席便再没什么,秦桐只觉得后背一阵僵硬,床边传来的视线让他有种正光溜溜的错觉,恨不得拉过八层棉被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才会觉得好过点。
  不过视线并没有在身上停留多久,轻微的脚步声向着屏风过去,接着是换水的"哗啦"声,然后有衣服的摩擦声,再来是轻微的泼水声。
  秦桐翻身平躺,瞪着眼睛看床顶,很想抱头尖叫。真是该死的,为什么现在他的听觉要这么敏锐,难道就不能让他睡死过去吗?!
  这个问题不得而解,更没有多少时间让他能睡死过去,轻微的泼水声已经停止,秦桐暗咒一声,又翻过去把眼睛闭起来,呼吸尽量放得轻缓,显得自己已经睡着。
  但他再怎么掩饰也不可能瞒过陆伽焰,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不过扫上一眼便知他是装睡。陆伽焰拿过一方布巾,开始慢慢擦着湿发。
  秦桐侧躺在里面,不敢回头,看不见陆伽焰的动作,只知道他是坐在床边却迟迟不熄灯,于是躺得更僵,觉得分秒难掐,在身下的那只手都已经有些发麻。
  等啊等,还是没有感觉到陆伽焰有起身熄灯的意思,手臂也越来越麻,秦桐终于忍不住,猛的把眼睛睁开。
  "啊!"才睁开眼睛,就被眼前摆的大脸给吓了一跳。
  "终于睁眼了,你这是睡醒了还是睡不着啊?"眼前的眉毛有一边挑起来,眼神闪出恼人的戏谑。
  "不管是醒还是睡不着,总不都是你害的!"晃来晃去的让他不得安宁。
  陆伽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得很可恶:"我害的?原来你这么把我放在心上啊,真是荣幸。"
  秦桐磨牙,是啊是啊,放在心上,在心里天天想着怎么揍扁那张脸,他还觉得荣幸,这个变态被虐狂!
  "既然是我害得你睡不着,那不如我赔你好了。"
  赔?拿什么赔?他有这么好心?不,打死他都不相信!脑中无数问号瞬间一划而过,秦桐立刻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直觉的就想落跑。
  但他的动作永远快不过陆伽焰,而且这次根本连任何逃跑的举动都还来做,就已经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覆下来的嘴唇贴上自己的,没有任何停留直接闯了进去。
  就在那一刻,秦桐脑子停摆运作不能,呆呆的任由陆伽焰在自己口中大肆翻搅,扫荡过每一寸,在最后缠住自己舌尖时才反应过来。
  妈的,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真是果然如此,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
  正当秦桐打算狠狠一口咬下去时,陆伽焰却退了出来,一缕耀着白光的银线牵起,本来的分开立刻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这样的情形秦桐其实在以前见的真的算很多,早已不觉得有多挑~逗,但在此时,他却发现自己跟那些青春期的小鬼一样,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心跳不自然加速,面上也开始发热。而罪魁祸首,正是一个青春期的"古董小鬼"!
  那个"小鬼"正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然后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睡不着?"
  叫狗嘴吐出象牙那叫痴人说梦,所以秦桐聪明的怒吼:"不想!"
  陆伽焰果然就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那就算了,正好可以多做些别的。"不等秦桐再回答,就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下去。
  下巴被捏,秦桐无法咬下去,手也被扣,挣扎从来无用,让他很是光火,但这怒火没有烧多久,很快就被另外一把火给替了下去。
  情~欲可以说是柄双刃剑,熟悉它滋味的人,或许能很容易的抗拒很多人的挑~逗,但是当他面对真正让自己的人,恐怕对方一个再细小不过的动作,也会在他身上掀起滔天巨浪,一发不可收拾。
  秦桐很倒霉的就遇上了后面的一种情况,就算他嘴里嚷得再凶,喜欢还是喜欢爱还是爱,他的心拒绝不了,连带的,自然身体也不可能拒绝。
  陆伽焰的这一吻结束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迷乱,急促的呼吸和脸颊上的温度统统都说明了这一点。
  一吻完毕陆伽焰并没有停下,沿着额头眉峰眼角鼻梁到嘴角,然后在颈项流连,再转到他的耳垂,轻啃过后突然说道:"睡不着,是因为太久没有宣泄,精气全堆积在体内,当然不可能睡得好。"
  秦桐本来有些涣散的理智又被这席话给回少许,一开始愣愣的不知所言为何,想了想才记起刚刚的对话,然后再想了想,顿时脑中"轰"的一声,这意思、这意思分明就是……
  "姓陆的,你这个色~情狂!"
  秦桐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用"色情狂"这三个字骂人的一天,因为在以前的圈子里,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生活方式,谁也用不着遮掩或看不起对方,但今天,真是不骂不行了。
  不过报应同样来的很快,就在下一瞬,陆伽焰回他:"不知道比起来,我这几个月碰的次数算你以前多长时间的'口粮'?"
  那醉酒的一夜真是让他记忆深刻,现在想想不禁有些后悔,真应该在那时就下嘴吃掉的,居然一直磨到元宵节,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显然的,秦桐自然也想到了自己以前的荒唐,连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脸色忽白忽红,最后只能大大的哼上一声。
  陆伽焰已经开始继续着接下来的动作,这时候停下来实在是件十分不厚道的事情,特别是他知道秦桐也有感觉。
  两人交颈的次数不算多,但他已经能掌握对方的反应,这下更没有放手的道理,唇还停在他耳边,不客气的含住,然后伸舌探进耳廓重重一舔。
  秦桐背脊一挺"啊"的叫出来,全身都在轻颤,感觉到陆伽焰已经扯开他的衣服,心里慌乱,猛地想起一事:"你给我停下来,我明天还约了人!"
  陆伽焰伸手探向他腰间,不说约人还好,这一提起来,他怎么可能停下来,唇舌一路从耳边滑到颈子再到肩膀,只含糊一句:"耽误不了。"应该说,耽误了才更好。
  秦桐不得不在理智和欲~望之间辛苦拔河,只是这显然不是一场公平的角力,一个人的理智抵不过两个人的欲~望节节败退,在陆伽焰的手隔着那条薄薄的绸裤将他握在手中的时候彻底投降,无力再做任何挣扎。
  喉咙里的呻吟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低低浅浅的在房里弥漫开,本就炎热的天气此刻更是让他感觉快烧起来,腰越绷越紧,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曲起来。
  他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扒干净的,发热的脑袋现在只能专注在感官的刺激上,陆伽焰什么时候松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绕上他的肩背他就更加不知道了。
  然而强烈的刺激却在即将爆发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秦桐的大脑瞬间成了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发出抗议的呻吟。
  桌上的蜡烛明明灭灭,火光映在他半睁半闭的眸子上,闪出些朦胧的水色,陆伽焰忍不住亲亲他的眼角,嘴里却说道:"谁叫你总是不老实。"还不忘覆上身去,将他牢牢制住,不许他自己碰触。
  半睁半闭的眸子蓦然瞪大,水色里夹着怒火,看得他轻笑:"难道我说错了。"手指已经趁着秦桐分心的时候探到了他最渴望的地方。
  于是秦桐又一次在来不及反驳的时候"啊"的大叫一声,腰间的肌肉绷得更紧,两腿也不自觉的用力,只是这一用力,却只是更加夹紧了陆伽焰的腰。
  "你个卑鄙小人!"
  到底是世家子弟,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教养仍旧摆在那里,而且虽然现在中文说得不错,以前并不算拿手,也没机会学习骂人,所以现在就算再怎么想骂,能想出来的词汇也是有限到可怜。
  陆伽焰带着些同情的神色:"真难得的换词了。"
  说完埋头苦干,开始对着那两颗已经逐渐挺立的红豆下功夫,与此同时,手指也不忘打转深入,慢慢拓展着紧密的空间,虽然沾了药膏,润滑起来仍然很费功夫。
  秦桐中文骂人不行,但英文还算不错的,脑子里已经编排了一大编的标准美国国骂,却无论如何也骂不出来,手指正在越来越深入,将那些国骂全逼成了呻吟。
  轻微又不容忽视的快感和麻痒慢慢蔓延,不快却稳定而持续的侵占着自己的神经,秦桐虽然已经在心里已经骂了不下十遍八遍,但也只得咬紧牙关,不想再泄露出更多听起来媚惑得连自己都已经认不出的声音。
  恼人手指还在继续,甚至没过多久还多加了一根,就是这多加的一根,触到了让他最怕的一点。
  惊喘一口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被挑~逗却无法发泄的硬热立刻滴落泪珠,可怜兮兮的发着抖,祈求着安慰。
  秦桐手使力动了动,却被陆伽焰抓得牢牢的:"别动。"
  秦桐瞪着眼,好不容易才用哑得可以的嗓音道:"你、放开……"
  陆伽焰索性没回答他,倒是借着他开口说话全身不自觉放松的功夫,瞬间将手指给抽了出来,然后直接将自己压进去。
  太长时间没有体味过这种滋味,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虽然知道秦桐还未适应,这样是性急了些,但,他已经做不到再忍耐。
  秦桐呜咽出声,细微的声音如同小猫叫,灼热伴着疼痛袭来,清晰的脉博跳动嵌进脆弱又敏感的地方,让他的身体更加僵硬紧绷,连带的也将陆伽焰绞得更紧。
  陆伽焰额上立刻见汗,深吸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没有马上动作,低头说道:"放松点。"左手在他的腰间来回轻抚。
  秦桐是绷紧了不好过,放松了也不见得能好过,但被逼无奈,也只能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见陆伽焰离得近,想也不想的张嘴就朝他鼻子咬过去。
  只是体力快耗光的他谈不上动作快,陆伽焰躲都没躲,原本停在他腰间的手直接就拿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将他又压得躺下。
  "你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别那么坏脾气?"
  看秦桐又瞪过来,想也知道不可能,看来自己还是把这个当成情~趣会更好些。一边这样想,陆伽焰的腰也开始缓缓推移出来。
  手指移开,秦桐已经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脖颈后仰,在又一番理智与快~感的短暂拔河后沉沦下去。
  毕竟,他是喜欢他的,一直这样闹别扭,又是何必呢?

  第 87 章

  第二天秦桐很晚才起,果然睡得极沉,只不过起来之后仍旧睡眼惺忪没什么精神,瞄眼窗外灿烂无比的日光,一边模糊的想着幸好和约定的时间是傍晚,一边哈欠连天半睁着眼睛摸衣服往身上套,头一低,动作顿时停住,眼睛也猛的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身上遍布的青青紫紫红红。
  呆过之后脸色发黑,跳起来就去找镜子,咬牙切齿的:"陆伽焰,你个混蛋!"明知道他今天跟人有约,还把自己给弄成这副德性,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七手八脚的把镜子翻出来,对着铜镜上有些模糊的影像左看右看,发现肩膀以上并没有什么痕迹,这才松口气。
  门被打开,陆伽焰端着个托盘进来,见秦桐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目光微微一动,嘴上说道:"睡醒了?"
  秦桐扫过来的视线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拉开衣领露出那一片完全能称得上"恐怖"的痕迹,几乎是用吼的问:"怎么回事?"
  陆伽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神情间显得非常满意,回道:"这还用问?"又指指肩膀,"或者我也该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秦桐哽了哽,好吧,男人情不自禁的时候总会多些,又拿着镜子再次确定自己脖子上真的没有任何痕迹,才放了镜子把衣服给穿好,脸色也勉强算是回复正常。
  陆伽焰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给你留的,现在要不要吃?"
  清淡的香味立刻飘过来,夏日炎热胃口不佳,可也抗拒不了撒了嫩绿香菜叶的鸡丝粥,再说昨天晚上"体力"消耗颇多,哪有不饿的道理。
  秦桐几步赶到桌边,端碗就吃。他低头喝粥,陆伽焰站一边,视线略略一低就能瞧见他后颈上一枚通红的印迹,因为力用得足,已经开始微微透出紫色,就在那枚小痣旁边,秦桐自己看不见,可只要他一低头,旁人自然能看个清楚。
  看秦桐正吃得津津有味,陆伽焰拉开椅子跟着坐下来:"周嫂要我问你下午你是吃了饭再出去还是不吃?"
  想起上一次满桌子菜也没动几口,末了还是去的小摊上吃牛肉面,秦桐扒了口粥进嘴里:"还是吃点东西再出去。"省得到时候又得饿着。
  秦桐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甚至依恋这样的感觉,不论何时回来都会有人在等你,关心你的衣食住行,所谓的家,不就应该是这样么?
  他曾经的家,家人的关系虽然算得上亲近,却不亲密,总是各自忙各自的,一年难得碰上几回,若不是他经常会若事生非,恐怕相见的机会更少。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直到突然间分开,才发现与家人之间的回忆竟然是空白远远大过相处。
  想着现在不光是少,而是根本就再见不到,秦桐不由在心里叹气,能在这里碰上周嫂她们是他的福气,若再不知道珍惜,那就真该被天打雷霹。
  周嫂提前将晚饭做好,想到他会喝酒,拿蜜渍梅子煮了云豆,吃饭时盯着他吃了些,又给他随身装了一小盒,话却说得很不客气:"再总是满身酒气的晚回来,我就叫他们都不给你开门。"
  秦桐无语望天,满脸无辜,总是满身酒气的晚回?他记得他出去的次数五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若是周嫂知道自己以前的"丰功伟业",那他岂不是天天都进不了门?
  看看天色,离相约的时间已不远,秦桐赶紧出门,这次为表诚意,没有约在那间小室,而是亲自登门道谢。
  他刚出门,江歧就偷个空跑到陆伽焰那"嘿嘿"笑道:"又是约在他家,你难道不去?那我可要去看热闹了。"再说了,他的魂还有一半留在何府的酒窖里,得去找回来。
  陆伽焰想想那枚红印,掉头拖着江歧就往外面走:"去去去,你不就是舍得你的酒吗?"
  江歧一愣,被拖出好几步才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明明记得自己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大爷,上次你就说漏嘴了,只要不是聋子的都知道。"
  江歧摸摸鼻子,没在这上面计较,知道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倒一把扣住陆伽焰拖住自己的手,笑嘻嘻的凑过去:"我说,你还是不放心啊,他那么大个人,用得着你次次都去看着?"
  陆伽焰面不改色,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那又如何?依那种迷糊的个性,看着才不会出错。"
  江歧只好再去摸鼻子,这个人,怎么想见他发下窘都难得要命?不管什么事都承认得天经地义,哪像个只二十来岁的小子,真是不可爱!
  秦桐走到何府时额间已出了一层薄汗,而何问荆早已派了人在门口候着,一见他过来,立即迎上去:"秦公子,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秦桐点点头,说句:"有劳。"便随着那人往府里走,一直走到后院,在见到上次那间花厅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又往后走去,绕过花厅有个小池塘,三三两两的漂着浮萍,塘边建着凉亭,何问荆正在那里等着他。
  见到人领着秦桐过来,何问荆迎出来,笑道:"最近一切可好?"
  秦桐拱拱手,回道:"自然,你帮了我那么大个忙,不好可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我才特地过来道谢啊。"
  何问荆把人让进凉亭:"早说过不必,你还是礼数周全。"
  说话时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果然如江歧所说还是拿自己当了外人,但他若是不这样讲理,恐怕想让他来上一趟要更加难上加难。
  亭内的桌上备着份精致酒菜,领路的人早就退了出去,亭中清静得只剩两人,秦桐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下意识的往亭外望了一眼才坐好。
  他的表情动作自然全落入何问荆眼里,虽然不是滋味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追男人果然跟追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除去道谢,两人坐在亭中聊了会别的,只是说来说去不脱那几样老话题,眼见着很快就要无话可说,何问荆心里更加叹息,琢磨半天,问道:"秦桐,你买下的那楼子,似乎一直未见你动工,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一提到那楼,秦桐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倒不是有别的打算,只是觉得天气炎热,有些懒得动,想等秋天时再说。"
  何问荆听得不由笑起来:"我倒是第一次见人有银子不急着赚,原因竟然是因为天气热。"
  秦桐想去抓头,又觉得不礼貌,伸到一半的手放下来去拿桌上的酒杯,接道:"哎,我这人容易知足,又吃不得苦,钱有得花就好,反正暂时饿不死,放一放也行。"
  "那容我好奇问一句,那楼你打算用来做什么样的酒楼?"
  "西……啊,不是,这个,大概就是气氛格调比较让人感觉舒服的那一类吧,比酒楼饭馆的要清静些。不过,我打算开得平民些,反正楼买都买了,成本回得慢一点倒无所谓。"
  何问荆听着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说完又露出沉思的神色:"开酒楼,好厨子和好掌柜可是少不得的,你想好请什么样的厨子和掌柜了吗?"
  这话问得秦桐一呆一愣的,掌柜应该好办,但说到大厨,他还真没有想过,就算想了,大概他要的东西他们也做不出来,这个关键性问题,直到这刻才终于摆进秦桐脑袋里。
  看秦桐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何问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心里不由有些好笑,这模样,倒是跟第一次见面时相近得很。
  "秦桐,你是不是没做过跟酒楼有关的生意?"
  秦桐真的忍不住去抓头了,脸上的神情一片尴尬:"好像是没有做过。而且,你一说我才注意到,恐怕我要的东西再有名的厨师也做不出来。"
  他的表情已经很是沮丧,就差趴在桌子上:"唉,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带着这么大个脑袋,真是完全没用。
  何问荆倒是更好奇起来:"那是什么菜式?我家里的倒是各地名菜都略有钻研,要不要请他过来?"
  秦桐苦笑,想了想才答道:"那个,算是从番外的传统菜式里加以改良做出来的,这里的厨师我敢打赌绝对不会做。"在古人的意识里,大概什么欧洲美洲全能算在番外这块,自己应该说得不错吧。
  何问荆愣了愣,番外他倒是去过几次,地域广阔国家众多,民风的开放纯朴让他觉得不错,长相与中原人迥异也没觉得怎样,美酒水果可称一绝,可是他们吃的食物在当地能算美食,但在他看来却实在太"粗糙"了些,远没有中原的精致美味,让他非常不习惯。后来若非得已,他是绝不愿再去,迫不得已去一趟,也是一定要带着自己的厨子去的。
  所以秦桐的话让他更加好奇起来:"依你所来,那岂非没人能做。"
  秦桐已经真的趴到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那倒也不是,至少,还是有一个人会的。"
  何问荆的眼睛转了转,突得笑道:"至少还有一个,那我猜猜。"
  秦桐摆摆手,又掉过去指指自己鼻子:"还猜什么,不就是我。"
  他以前的家里很多时候都是老妈亲自下厨,也从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概念,小时没搬出去前经常和哥哥一道被老妈拉去厨房帮忙,虽然中餐仍旧上不了台面,但他当年为了泡妞,却在西餐上颇下过一番功夫,最精通的当然是牛排和沙拉,也是因为这,才会让他有了开西餐厅的想法。
  可是,说到这里,另一个问题又来了,秦桐几乎想去撞墙:"还有个问题,就算我会做,但那些原料和调料可怎么办?"
  做西餐当然得要西式调料,虽然这时代的跨国贸易不能说是没有,但毕竟非常有限,想买到那些东西肯定是难上加难,而且就算能买到,那价格恐怕也不是一般的高,注定得走高价路线,那经营路线又与原先所想的相悖了。
  秦桐还在那里东想西想,何问荆却在另一边悄悄垂下视线,他本有句话想说,但在开口之时又咽了回去,他还是有私心的,想让秦桐自己对他说。而且,在看到他脖子后方那枚虽小却分外的刺眼的红印后,这种想法便生了根,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他心中是不是真的一点分量也没有。
  当然,秦桐虽然有时候很迷糊,但绝不傻,他的面前坐了个这么大的商人,在必须要用的时候怎么能不用?
  秦桐猛的从桌子上爬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问荆:"你做生意的范围是不是很广?"
  何问荆抬了视线,看他一脸期待,自己心里也不由升起些许期待来,点点头道:"底下的商行基本都会涉猎一点。"
  秦桐眼睛开始发光了:"那胡椒、肉桂、豆蔻、洋葱、辣椒这些东西你听说过没有?"
  不料何问荆闻言瞪眼,反问道:"前三样东西好些的香料铺子都能买到,你难道不知道?不过这几样东西做香料的多,调味倒是少得很。"
  秦桐闻言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都能买到?好吧,胡椒先不说,他来这时后少进厨房,不知道正常,但肉桂和豆蔻有这么容易买到么?于是又抓抓头,搪塞道:"这……我以前对这些东西没怎么留意,只注意香草去了,但总觉得应该没那么容易买到吧?"
  "那些东西寻常人家是不会怎么用,但也不能说没有卖,而且这两种,中原本就有种植。"
  说到这里,何问荆手指轻敲了下桌面,若有所思道:"不过你说的洋葱、辣椒,在中原倒是稀有得很,我只见过几次,番人很多都喜欢吃。不过我不喜欢它们的气味,所以没安排进货。"刺激又奇怪的气味让他直觉得的认为不怎么样,相信中原没什么人会喜欢。
  秦桐听何问荆说完,暗里吐吐舌头,原来肉桂豆蔻早就有了,只不过,听他说是本地产的,也不知道和越南印尼比差别大不大。
  "说到洋葱和辣椒,"秦桐笑笑:"这两样东西要讲究做法,只闻当然不行。那可是主料,少了它不行。对了,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大概要多少时间?"
  何问荆默算了下,然后道:"我有商队一直在两边来往,要的话也就是第一趟送信的回来送货要些时间,后面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若是速度快的话,一去一来大概三个多月吧。"
  秦桐听得呆住:"三个多月?"这交通不发达得也太恐怖了。
  何问荆点点头:"快马去回,可以先带些样品过来。"
  "我算算,现在去,应该十月能回来,我准备九月开始动工,怎么样装修也得一个多月等你的样品回来时间倒是刚好,先试做或许还要再改改良,这也要些时间,还要再做些别的工作,应该赶得急吧。"
  说到这里,秦桐猛得记起来:"啊,对了,你这里现在有没有肉桂和豆蔻胡椒,我想看看跟我想要的有没有差别。"
  "当然,做生意的岂能不备货。"
  何问荆抬手击了三下掌,池塘边的草丛中立刻转出个家仆打扮的人来,何问荆道:"去取些肉桂豆蔻和胡椒过来。"
  那人领命下去,不一会抱来三个小盒,打开一看正是那些东西,秦桐不必尝,只闻了闻就知味道比起越南印尼的要淡些,于是道:"还是一并从番外带些他们的回来吧,都做着试试。"
  何问荆道:"也好,反正也是一起的事。"说着将那三个小盒推过去给他,"这些便是为你备的,拿回去做着试试。"
  秦桐也不讲客气,一一收好:"那我就收下,先就着这些原料做着试试,过两天做出来第一个来请你尝尝。"
  "我的荣幸。"
  秦桐看他一眼,突然笑道:"答应得这么干脆,就不怕吃完拉肚子?"
  何问荆没所谓的摊摊手:"反正你也逃不掉,找你付药费诊金不就得了。"
  两人哈哈一笑,秦桐再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何问荆送到门外才转回来,敛了笑容心情五味杂陈摇摆不定,正背着手慢慢踱回去,刚刚那名家仆匆匆赶到他身前,神情有些慌张:"爷,奴才刚刚发现酒窖里的酒突然少了几坛,都是陈年的'冷香'。"
  何问荆皱起眉头,酒不见了?谁这么大胆子跑到这里来偷酒?不久就展了眉头,哼一声道:"果然是品味不错。晏三,你去拟个酒单,把价格给我番一倍,然后送到秦府去,指名给钱伯,别人就不要给看了。"

  第 88 章

  秦桐出门后习惯性的四下张望片刻,发现这次居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起来,一会又忍不住暗啐,自己又不是女人,还指望着另一个大男人好接好送的当保镖不成。
  当下摇摇头把那点失落甩出去,此时华灯伴着月色初上,星光耀耀,难得的夜景,秦桐抱着那三个小盒,打算慢慢走回去。
  正这样想,旁边突然伸过来只手,将那三个小盒接了过去,问道:"什么东西?"
  秦桐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瞪住站在自己身边的家伙:"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这样走过来的。"
  秦桐心还在砰砰跳,忍不住又想吼:"走?你这种走法跟鬼有什么区别?是个人都得被吓死!"
  陆伽焰挑挑眉毛:"谁知道你想些什么,我这么大个人走近是个人都看见了,偏偏你见不到,那能怪谁?"心里却直笑,他那四处张望接着又失望的模样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秦桐顿时面上发热,头一扭就往前走:"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陆伽焰这时已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关上,问道:"你拿这些香料是打算做什么?"其实秦桐与何问荆的对话他都听得分明,自然知道那些是什么,这时找秦桐问,不过是想逗他说话而已。
  秦桐瞟他一眼,也不伸手去抢盒子,反正有人替他拿,他自然乐得轻松:"做什么?等做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天,秦桐兴致勃勃的起个大早打算买些番茄土豆回来,他事先也没和周嫂小桃说,倒是陆伽焰见他一个人不声不响跑出去,二话不说立即跟上。
  土豆很好买,但他几乎逛遍了菜市所有的摊位都没见到番茄,不由很是奇怪,也才记起,自己似乎从穿越到这里来就一直没吃过番茄了。
  最后秦桐问一个卖青葱的老大爷:"请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番茄卖?"
  老大爷睁着双昏花的老眼连连摇头:"没听说过没听说过,这葱新鲜摘的,你要不要?不要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秦桐只好让开,一连又问了几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他这才想起来问旁边的陆伽焰:"你们不会都不知道番茄是什么吧?"老天,为什么连个番茄他都会找不到。
  陆伽焰想了片刻,回道:"番茄是没听说过,它长得什么样?或许是我们的称呼不一样。"
  秦桐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将番茄的长相说了一遍,又道:"它又叫西红柿,这个季节照理正是大量上市的时候。"
  听完他的形容,陆伽焰回道:"倒是有一种'番柿'跟你形容得有些像,不过它不是在这里卖。"
  秦桐眼睛一亮:"那在哪里?"
  闻着浓郁扑鼻的香气再看着满满一街的姹紫嫣红,秦桐直发傻,僵硬的转头对陆伽焰道:"你确定你没带错地?这时明明都是卖花的。"
  "带没带错,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才走没多远,秦桐就立刻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株株或大或小的栽在泥盆里,枝繁叶茂间是红艳艳的果实,沉沉压低了枝头。
  "不是吧,你们都把这个当观赏花卉?"这简直是太浪费了,而且,把它摆在院子里远不如摆在厨房或是盘子里来得好看。
  "这真是你要找的东西?"
  "那是当然,要的就是这个。"帮桐兴冲冲的跑去一家,指着最大的那株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那老板见有生意上门,满脸堆笑,打出个手势:"十两银子。"
  "啊?这么贵?"秦桐看看手里的土豆,这价钱的差别也太大了。
  "哟,这番柿还叫六月柿,意味红红火火,所以又叫"报喜三元",你再看看这枝这果,十两,价格很公道了。"
  秦桐又指着另外一株大的:"老板,我两个都要,你能不能便宜点?"
  站在那里讨价还价,最后两株十五两成交,秦桐抱不动,全扔给身后的陆伽焰,看他一路轻轻松松的拎着走回去。
  家里的人看他出去一趟抱回这么两株东西,都很好奇,小桃还没见过,围着团团转:"大哥,这是什么?'
  这问题江歧替秦桐答了:"二少爷,你买两株番柿回来做什么?"
  秦桐从枝上摘下一颗果实来,顺手拿袖子擦了擦,说道:"听好了,这叫'番茄',又叫'西红柿',我买它回来,当然是为了吃。"
  "吃?"这下不光他们,连周嫂和陆伽焰都有些惊到了,周嫂问道:"这明明就是用来观赏的,怎么能吃。"
  秦桐正把那颗番茄送到嘴里去,咬下一口才回道:"怎么不能吃,而且它还对身体好得很。"说完顺手又摘下几个,一一塞到他们手里:"你们也尝尝看。"
  大家都还在发呆,没人想到去阻止还在吃的秦桐,就见着他一口接一口将一个番茄给干完了才回过神来,周嫂难得失控惊叫道:"这个怎么能吃?"
  秦桐拍拍肚皮,笑道:"我这不是吃都吃了么?"
  所有人里大概只有陆伽焰最能对他的话确信不疑,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犹豫,在秦桐吃完后也跟着啃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和多汁的口感,的确还不错。
  周嫂连惊叫的力气也没了,拿着番茄看着他也吃完,就剩下一个蒂,说道:"味道是还不错。"
  小桃看看自己娘亲再看看秦桐和陆伽焰,又低头瞧瞧自己手上那颗果子,悄悄咽了咽口水,她其实挺想尝尝的,可是现在娘亲在,她没那个胆子就这样往嘴里放。
  江歧打量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要吃,虽然他也很好奇那个究竟是什么味道。
  秦桐拿手在周嫂面前晃晃:"你不尝尝么?那也行,不如就看看我们明天有没有事再做决定不迟。"
  第二天,那两人自然还是活蹦乱跳的,陆伽焰出门,秦桐则是在家里东晃西晃。于是小桃忍不住了,跑去洗了三颗一人一个,自己先啃一口:"娘,钱伯,真是挺好吃的啊,酸酸甜甜的。"
  她啃得津津有味,不过因为第一次吃不得章法,吃到最后汁水流了满手,衣服上也溅了几滴,秦桐叫她赶紧把衣服给换了洗出来,一旦干了可就不好洗掉了。
  钱伯第二个下嘴,眼睛都眯了起来,反正他老皮老脸,汁水吸得"吱溜"响也不在乎。周嫂则捏着手里的番茄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的咬上一口,然后神情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秦桐坐到他们面前去,得意地道:"对吧对吧,我没说谎吧,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小桃拼命点头,连周嫂也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不错。不过还是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能吃的?"
  "啊?"
  秦桐暗地里直咬牙,这问题他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知道就是知道吧。低了头在三张好奇的脸上偷偷溜过,突然就灵光一闪了。
  反正是低着头的,那装成个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难,秦桐对着江歧一笑:"钱伯,以前家里有种这些东西你还记得吧。"
  江歧一愣,随即悟然,配合的点点头:'记得记得,因为意味好,还种得不少。"
  "那你还记不记得结果的时候经常会少几个?"
  江歧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是啊,以前我还总奇怪得很,莫名其妙就少了,也不像被虫鼠一类咬过,原来是二少爷你啊。"
  "那时我也是好奇,所以偷着吃了些,发现味道还不错啊。"
  然后秦桐的语调开始变得神秘兮兮的:"而且,我还发现……"
  小桃按捺不住,插嘴问:"发现什么?"
  看着小桃的天真模样,秦桐忍不住笑出来,抬头在她脑门上轻敲一记:"发现拿它做菜也不错。"
  小桃"哎哟"一声捧着自己的脑门:"这个还能当菜来吃吗?"
  "那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有哪样不能做到菜里面的?就看怎么做。"
  不过小桃的目光却变得怀疑起来,不光她,连周嫂也是:"你会做?"
  秦桐笑得一脸讨好:"呃,简单的几样还是难不倒我的,不过……说到后面的,那当然是要你们帮帮忙。"
  "有件事还没跟你们说,以前我看好的那几栋楼你们还记得吧,有一栋我给买下来了……"将买楼和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秦桐巴巴的望着她们:"现在厨子还没着落,我能指望的可只有你们了。"
  小桃最会找话说:"大哥,我记得那可不便宜呀,当初还把我们给吓了好大一跳,你是哪筹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借口秦桐倒是早想好了:"记得何问荆吧,找他帮的忙拿下来的,价钱便宜不少,不过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先付了一部分,以后的每月定期把钱送给买主就成了。"然后再去看周嫂:"帮帮忙吧。"
  周嫂坐在那里半天没出声,最后说道:"要我帮忙也成,那今天中午的饭菜就由你包办,让我先看看你能做出几样来。"
  秦桐站在厨房里看着灶上的那口铁锅觉得有些适应不良,以前只吃不做还没觉得怎样,但现在轮到自己时,他分外怀念起那些既精致又分类齐全的厨房用具来。
  饭是小桃事先就蒸好的,不用他动手,他也没那个本事能把饭也蒸熟。好在用番茄做菜,不用讲究什么刀工造型一类,只要不焦,味道应该都差不多。
  边想边卷了袖子,挑几个番茄"咚咚咚"的切块,秦桐咬咬牙的上油做菜,上帝保佑他,用这些原始的工具,可别把厨房给烧了。
  陆伽焰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厅里的人围桌而坐,可谁都没有动,桌上的菜是红通通一片,秦桐拿着筷子正对他们说:"怎么都不动?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做出来的。"
  江歧瞪着眼前的菜,卖相的确是还不错,但一想到那时厨房里惊天动地的动静,他不由缩缩脖子:"二少爷,你做的东西,还是你先开吃吧。"
  秦桐看准机会,立马就夹了几筷子堆到他碗里:"那怎么行,钱伯你老人家年纪最大,自然该由你先吃。"全都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发呆,好不容易有个开声的,当然不能放过。
  江歧的脸已经堪比苦瓜,他才收到让他吐血三升不止的帐单,现在又得先尝这桌子菜,为什么他得这么倒霉!
  陆伽焰进来在空位上坐下:"这都是你做的?"
  "怎么?我就不能做?"
  江歧眼前一亮,挺了背刚要开口却被陆伽焰抢先一步:"当然不是,只是好奇问问而已。钱伯,你可不要拒绝他的一片好意,赶紧尝尝吧。"
  江歧顿时又矮下去,缩在那里如同一个发皱的皮球,勉勉强强挑了一筷子塞进嘴里,作势嚼了嚼就准备吞掉,小桃插进来问道:"钱伯,好吃么?"
  江歧只好再嚼了嚼,然后大大的吐了一口气:"本来应该是挺好吃的,只可惜二少爷手艺太烂,风味丢了大半。"
  余下的人却仍是不动筷子,都拿眼睛盯在他身上,过了半天,周嫂才握起筷子,说道:"吃吧。"
  江歧气得嘴角直抽,秦桐只想叹气,他的手艺哪有那么差,不过就是灶台的火候不好掌握搞得油烧起来,他以为连厨房都跟着烧起来才会大吼大叫。
  小桃扒了几口:"大哥,你盐巴放得多了点。"
  秦桐也在吃,听到小桃的话也没抬头:"多少年没做过了,手生,将就将就。"说着又扒一口饭,是有点咸,不过幸好还能入口,阿弥陀佛。
  陆伽焰低头吃饭,没有说话。
  番茄炒鸡蛋,番茄肉片汤,番茄炖牛腩,番茄烩鲜菇,再加一个糖腌番茄,这桌番茄全餐倒也算得上丰盛,虽然卖相差了点,味道也只能算勉强。
  不过经过这一顿,周嫂总算是答应给他帮忙,让秦桐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当然就是先把那两株番茄给栽好。
  秦桐和陆伽焰完全不懂移栽,江歧那老人样顶多打打下手,最后还是周嫂和小桃将那两株移到院中向阳的一角,又剪了几枝另外栽着,看看易不易活。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试做牛排了,除去从何问荆那里拿来的几样香料,秦桐又跑去买了小茴香,几大块牛肉,当然,还有牛膘,顺道特地去铁匠铺打了口平底铁锅。
  这里没有橄榄油,平时炒菜用的油是万万不行的,只得买些牛膘回来熬牛油。可等到回来的时候,又发现没有红酒,秦桐无奈,大热天的又不想再跑,索性就先拿花雕先代替。
  周嫂架个锅开始熬牛油,然后看着秦桐将牛肉切成一指多点的厚大块,其中几份拿刀背拍断了肉筋,拿盐和那些调料腌了。另外几份则是将调料调成汁,把肉泡了进去,送去井水里冰着,准备冰上一个晚上。除了牛肉,还有几块猪肉也照着这法给处理好。
  趁着牛油还在熬,秦桐动作利落的做了个番茄黑椒汁,虽然他一年没做过西餐,但到底还是比中餐要上手得多。
  周嫂和小桃站在一边,将步骤一个个记下。牛油也熬得差不多,就看着他兴奋的拿出那口平底锅准备煎牛排,因为灶台的火候不好把握,火上便事先盖了铁板,将锅摆上去,虽然一开始温度升得慢点,但毕竟稳当又安全。
  牛油本就是热的,所以一下锅就是一阵香味,将牛排放进去,数分钟后翻个面,再煎上片刻就盛出来,淋上酱汁,香气四溢,秦桐显得很满意,将盘子递到她们面前:"你们来尝尝。"
  周嫂和小桃愣愣接过盘子:"这样就好了?"
  秦桐点头:"当然好了。"
  小桃拿双筷子小心的翻起一角:"当然这好了,可是,这该怎么吃啊,直接用咬的么?"
  秦桐顿时黑线,是啊,古人用筷子,没人会用刀叉,想要改变这种饮食习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是自己的店里都摆的刀叉,恐怕再好吃都没几个人愿意来了。
  秦桐只得又将盘子拿回来,掩饰道:"太久没做,我都忘了。"抽刀将肉划成小块,再递过去:"行了。"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改良成中式的。
  说完自己当先拿筷子夹起一块尝味道,吃完叹气:"调料不对,味道果然差些。"
  小桃最受不住诱惑,接着也夹起一块吃,吃得急差点烫到舌头,一边拿手扇风一边道:"差?我觉得挺好的呀。"
  周嫂也在尝味道,大家出身的毕竟不同,虽然从没吃过却也道:"味道不错是不假,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还不够厚重。"
  江歧闻香而至,早就等着厨房门口,这时也不讲客气,操起筷子就夹了块大的,摇头晃脑的道:"不错不错,嫩得很,我这口老牙都能嚼得动。二少爷,老奴我真是开了眼界,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秦桐白他一眼,二十几年的"老牙",真是老得很。突的想起什么,问小桃:"你陆哥哥呢?"
  "陆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啊,说是下午回来。"
  秦桐觉得有些憋闷,他的事情陆伽焰清清楚楚,然而对陆伽焰,他的所知却少得可怜,暗地里骂声"装模作样",秦桐便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到别的地方,他是不是还该去何问荆那里一趟,问问他有没有上好的葡萄酒?
  想了想,总觉得老跑过去不太好,还是以后等真开店再说,至于最近要用的葡萄酒,还是自己去找吧。

  第 89 章

  说要找葡萄酒,但天天艳阳高照的,秦桐实在没那个心情再顶着大太阳上街,于是决定干脆不急在这一刻,干脆就等装修的时候再一起去跑回来算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周嫂小桃上街买菜的时候顺回来了在京城能够买到的各式各样的香料,闲着没事试做各式各样的酱汁。
  秦桐是对法式牛排情有独钟,所以对做酱汁特别有感情。不过真要下厨房是绝不会由他动手,十成十的可能是被周嫂赶出来,他要做的只是动动手动动嘴,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做,他也得乐得不在厨房里对着那个热气四溢的灶台。
  但牛在那时候来说,毕竟属于不可或缺的劳作力,虽也有肉牛,但实在是少之又少,价格十分昂贵。而且照秦桐的眼光来看,论及品质那是拍马也比不上现代专为吃而饲养的肉牛,是绝对不可能能进行大范围推广的一道菜,顶多给有钱人尝尝鲜。
  幸好那些做出来的酱汁不光牛肉可以用,别的肉一样可以,不过秦桐在起名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牛排"、"鸡排"、"猪排"的没有半点新意,更谈不上意境,让一屋子人频频翻白眼。
  但在味道方面确实没得说,经过改良和周嫂的巧手,火候刚好滋味深厚回味不绝,再搭配几样颜色鲜艳的蔬菜,看上去还是分外诱人,配碗米饭就足够指人食指大动了。
  正当他喜滋滋的在心里把算盘拨得"噼啪"作响,人都轻飘飘的快飞起来的时候,周嫂的一句话就将他打回原形:"我们吃番茄是没问题,但你怎么能让京城中那么多人都相信你跟着吃番茄?"哦,差点还忘了,还有过两个月才能见到的那个什么洋葱和辣椒。
  秦桐顿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看来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做生意,这么严重的问题居然到现在还是由别人提醒,他总不会以为自己家里人都吃了,别人也都会跟着吃吧。
  不过他也没瘪多久,在第二天就振作精神,笑容满面的道:"那干脆别让他们知道,弄成我们的独家秘方不就得了。"
  周嫂横他一眼,这个大脑简单的家伙:"开酒楼可不止是一个厨子就能应付的事,厨房更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你一个独家秘方就能保证所有人都保密?"
  提到这个,周嫂像想起什么:"还有,现在都八月了,你的厨子打算什么时候请?想请到好厨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桐忍不住拼命抓头,在这一刻他非常有冲动大吼一句:"老子不干了!"不就是开个餐馆么,怎么麻烦事情一大堆。
  小桃正好过来,一见秦桐那模样就觉得好笑,将他的手拉下来:"大哥,别再乱抓了,抓破头也没用。"又去问周嫂:"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嫂连连叹气摇头,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看着秦桐道:"你呀,也够悠哉了,本来就不能算是个会做生意的料,再这么悠哉下去,只怕那店今年过完都开不起来。"
  秦桐却眼睛一亮,破天荒的反驳:"谁说的,不就是保密么,干脆每天都由我们这里做好了送过去,那还用担心什么。"
  "至于厨师么……"秦桐笑上两声,"这里不是有你跟小桃,不是有句话中'能者多劳么',那么好的厨艺不亮出去太可惜了,哪还用得着再另外请人。至于别的,在街上贴上几份招聘告示,肯定会有人来,培训培训不就得了。"
  周嫂一个暴栗敲上他的脑袋,秦桐防备不及只能捧着头哇哇直叫:"好啊,真当我管家婆了,可别忘了你的胭脂水粉也是我们做的,再管酒楼,行啊,记得到时给我双倍工钱。而且到时蜡烛两头烧,万一哪头都顾不好,你可别有怨言。"
  说着冷冷哼上一声,打击得毫不留余地:"你当好厨师很好找吗?真正好的,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大户人家的家中,有名酒楼里的更是见都见不到,那可是用大把的银子供起来的,就凭你临时找几个来,想在短短几个月里想弄出个名堂来,做梦!"
  秦桐的脸色不出意外的青白交加,想到还有那么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头快爆了,但真的说不做,又不甘心。
  "唉,再说吧再说吧,反正买都买了,摆在那也跑不掉,顶多迟点开业,又不是非要赶在秋天。"
  周嫂忍不住再教训他:"你每月不是还要拿银子去还吗?楼摆在那里不赚钱,那跟亏本有什么区别?以前不怎么样,这一败起家来倒真是大手笔。"
  秦桐架不住周嫂的攻势赶紧开溜,留下一句:"好好好,我想办法,我想办法还不行吗?"老天,别看她平时少言少语的,这一开口,还真是没人受得了,相比之下,他老妈以前的那些念叨根本只能称得上是温柔可爱。
  小桃在旁边看得直乐,却不敢笑出来,秦桐一逃,她终于忍不住,抹抹眼角的眼泪说道:"娘,大哥肯定怕死你了。"
  周嫂侧头看看自家女儿:"他是欠教训。"又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叹气道:"唉,瞧你这大哥叫得顺口,连我都总是忍不住多说他几句。"说完也笑起来。
  小桃凑过去搂着娘亲的胳膊:"娘,大哥是好人。我好久都没见你这样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周嫂拍拍她的脸蛋:"傻丫头……"
  秦桐一路溜回屋,关上门大大吐口气走到桌边想喝茶冷静冷静,他也明白,周嫂说得是事实,想将餐厅开成自己理想的模样,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门又被推开,陆伽焰的表情似笑非笑:"你逃跑的速度总是快得很。"
  秦桐的水刚刚送到嘴里,又被这句话激得全喷出来,扭头狠狠瞪了陆伽焰一眼,这个混蛋,刚刚肯定躲在旁边看戏看得开心。
  当天下午,秦桐捉着笔写了一份招聘启事,一屋子人围着那份启事看了半天,最后是江歧呐呐问道:"二少爷,跑堂的小二大部分应该都是男的吧?你一下要招这么多女孩子,哪可能招得到?就算是小户人家,那也是把自家女儿看得紧紧的,怎么可能让她们这样抛头露脸。"
  "啊?"
  啊?啊什么啊?江歧忍不住翻白眼:"二少爷,你怎么有时候会这么糊涂?"换个说法就是笨,笨得完全没药救。
  秦桐一脸狐疑:"那何问荆那里的那些女孩子是怎么招来的?"
  小桃也不懂,同样满脸疑问,但目光里闪着期待,等着有人解答,而回答的人则是她娘:"那些女孩子多半是买来的,真正的好人家,谁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去。不过相对而言,这些被买下来的女孩子已经算是很幸运的。"
  这样一说秦桐立即省悟,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干脆找寻月帮帮忙,现在的她应该有办法。厨房里的那些也不用去找了,女孩子在这方面心思都灵巧些,教她们也比较不吃力。"
  这次周嫂并没拿话再挤兑他,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只是这些女孩子不是背景离乡就是无倚无靠,人过来了便得负起她们的衣食住行,别的都好办,只是这住,该怎么解决?"那栋楼别的一应俱全,却没有后院,根本无法住人。
  秦桐心里连连哀叫,麻烦就不能少点么?小桃这时说道:"大哥,我们这屋子不是挺大的么?不如就叫那些姐姐住进来,就我们几个人怪冷清的,这样也热闹些。"小脸上满是期盼。
  秦桐还没说话,江歧的眼睛就已经开始发光了:"小桃说的倒是个好主意,这宅子也冷清太久啦,多些人气也好。"尤其是漂亮姑娘,让他怎么能拒绝。
  如果不是他现在顶着钱伯的那张脸,那眼神已经足够称得上邪恶,陆伽焰本来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这时抬头扫过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也让他缩缩脖子。
  秦桐自然也将江歧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下立刻鄙视,当即就道:"好是好,不过混着住在一块很多时候也不方便,不如将这宅子重新分一下,拿墙隔开我们这一个院子,她们住的另一个院子,再多开一扇门,也方便。"
  他说得头头是道,倒是还没发觉自己以前根本就和江歧一个德性,如今这样的转变,怕是能称得上"浪子回头"这四个字。
  说着说着,另一个想法又冒出来,秦桐有些兴奋:"那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顺便把这宅子也修修,她们要住的房间得整理一下,添些生活用品,再弄点园景出来,老是这样荒着看起来也不舒服。"
  旁边传来一阵算盘珠拨动的清脆声响,大家转头,发现是周嫂不知从哪摸出把算盘打得正欢,不一会算出一串数字摆到秦桐面前给他看了看,然后又收回去,又是一阵噼哩啪啦声:"刚刚那是修宅子、添用具和造园景的钱,还要再加上买那些姑娘。然后这是你装修酒楼大概要花的银子,还有进货、周转等等,都按最便宜的算。"
  话音一落,最后一枚算珠也落到它该到的地方,周嫂将算盘再次推到秦桐面前:"你可真是有钱啊。"
  秦桐瞪着算盘上的一长串码得整整齐齐的珠子目瞪口呆,照那上面的数目,自己从那叫付什么的那里刮来的银子能留下零头下来就算不错了。
  小桃同样也瞪大了眼睛来来回回数着上面的珠子直咋舌:"娘,你没算错吗?"好大一笔钱,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呢,只是瞧瞧算盘就够惊吓了。
  "丫头,你娘我会出错么?"
  小桃扮个鬼脸:"好多钱。"
  江歧看着那个算盘不着痕迹的扬扬眉,目光溜向陆伽焰,看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立刻心里暗笑两声,等会有戏看了。
  小桃正转去问秦桐:"大哥,这么多钱,你该怎么办?"
  秦桐已经说不出话来,还在一个劲的盯着算盘发傻,陆伽焰却开了口:"这样的话,要不要找一个合伙人试试?"
  伴着他说出来的话拿出来的,是一沓的银票,轻飘飘的纸张,代表的却是一笔为数不少有质有量的银子,单看那银票上的面额,足够应付一切开销了。
  小桃惊叫:"好多银子。"虽然她也算见过银票了,但同时见到这么多银票还是第一次,不能怪她大惊小怪。
  周嫂同样也有些震惊,江歧则是微微咧了咧嘴角,而秦桐在看见那些银票的时候,险些没有眼前一黑晕过去。
  "陆哥哥,这些银票打哪来的?"
  "当然就是我的。"
  "那……"
  陆伽焰微微一笑,看向秦桐的目光称得上温柔:"你大哥以前不要我帮忙,所以我就没插手,现在他得要人帮忙了,我自然得帮帮他。"
  "砰"的一声关上门,秦桐对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他多么希望自己手上能有把M15将他打成蜂窝:"陆伽焰,你太卑鄙了!"
  陆伽焰表情平静一脸无辜:"我卑鄙?"
  秦桐几乎掀桌子:"那是我的钱!"去他妈的合伙人,世上怎么能够有这样无耻的人,拿着他的钱来和他合伙,还要年年分红!
  "但是见不得光,我帮你让它们光明正大,不是很好。"
  "……姓陆的,我要宰了你!我一定要宰了你!我发誓!!"
  "哦?等你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第 90 章

  接下来的几日,大家见到的秦桐全是板着一张脸,脸色铁青,尤其是每次看向陆伽焰的眼神目露凶光,狠得就像要去杀人,让周嫂和小桃提着一颗心守在旁边,厨房更是不敢让他靠近,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冲进厨房去操刀。
  不过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秦桐的脸色虽然依旧铁青不忿,但还是提笔给寻月写了封信,里面把自己的打算大致说了一说,请她留心带些女孩过来。
  之后就算天气再怎么热,秦桐也不得不开始着手开餐厅的前期准备工作,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这栋宅子来个大翻修。
  以前这宅子几乎前后院面积相等,秦桐他们便是住在后院东面。但以后要住进一帮女孩子,这样显然不行,于是秦桐拿着江歧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宅子俯视图,将前院主屋后面一大块地划到后院去,在他们住的东院处竖了一道墙,隔出的地方便是给那些女孩子们住,在隔墙和院墙上各开一道门,方便她们出入。
  方案定下,就由江歧和周嫂张罗着找来工人开始在家里大兴土木,移院修墙盖离子尘土飞扬,再将原有房舍破败的地方重新翻修过。
  这的确是个大工程,但倒还不算什么,顶多只是耗的时间长点,修起来后大家都觉得院景单调,于是琢磨着弄个小池再栽些花花草草,瞧着也赏心悦目些。
  便是这么件事,一屋子人各有各有主意,七嘴八舌的居然半天也定不下来,什么池子该开在旁边还是中央,要假山还是不要假山,花草该种在哪里,又该种些什么品种,搞得秦桐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拉着周嫂:"周嫂,这些事都是你作主,你就看着吧,高兴怎么弄就怎么弄,别再找我了,行吧?"
  后面的事情他就果真全部交给周嫂打理,自己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过还是有一件事跑不掉,那就是在池子修起来后,他被周嫂打发着去陈老头那里再去买金鱼,不是买几只,而是要买一群。这时,已经离中秋节不远了。
  一想起中秋之前要进宫,秦桐立即满心振奋,借口一群金鱼要多挑几天,拉了陆伽焰就跑出门,恨不得当天就飞到皇宫去。
  等到了陈老头家,发现他正一脸肃穆,于是秦桐只好摸摸鼻子下意识的去看陆伽焰,这才察觉他也满脸严肃,虽然那张扑克脸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就是明显的感觉肃杀得多。秦桐的心情此刻就算再兴奋也只好全咽回肚子里,毕竟别人那是报仇大计,若他嘻嘻哈哈的,太不成体统。
  陈老头花了两天的时间挑选要送进宫的金鱼,分装好后居然足足要三辆大车来装,每车一个赶车的两个照看的,又缓又慢的往皇宫进发。
  秦桐和陆伽焰理所当然的和陈老头一起坐在第一辆车上,两人都换上了陈府学徒的衣着。陆伽焰赶车,陈老头在后面看着他的鱼,秦桐是完全坐不住,跑到车头脖子伸得长长的,巴望着能早点到皇宫,还不忘催陆伽焰:"你能不能快点?"简直就是个蜗牛。
  陆伽焰随意甩甩鞭子:"我是能快点,但鱼可快不了。"按照陈老头的说法,那些宝贝们不能受惊,水也不能洒,车是一定要赶得又平又稳又慢,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秦桐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去,开始靠着车厢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他最近累坏了,现在是要抓紧一切时间补眠。
  三辆车慢慢晃到皇城外已经是快两个时辰后的事,秦桐的神智也终于清醒,揉揉眼睛开始兴奋的看着那高耸的朱壁金顶的宫墙越来越近。
  按着陈老头指点,马车直直向着由禁卫严密把守的巍峨宫门行去,在快到的时候陆伽焰冷冷警告道:"给我把头低下去不准乱瞄,你要敢给我出岔子我就把你扔下去!"
  秦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真的不敢乱瞄,老老实实的把头低下去,眼睛却盯着陆伽焰的背,幻想着就这样扑上去踹上一脚。
  门前的侍卫大概也与陈老头熟了,见到马车过来一眼就认出来,招呼道:"陈老头,今儿是准备往宫里送什么好品种啊?"
  陈老头爽朗一笑:"自然是好宝贝,要想看就趁现在,过了可就没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牌子,金晃晃的让秦桐差点闪了眼。
  侍卫中的小头领走过来接下令牌,瞄一眼就还回去,目光顺便在那些悠游的金鱼上溜个来回,啧啧叹道:"也只能这样看着过过干瘾,这些宝贝我这个粗人可伺候不来。"说完将令牌交回陈老头手上挥手放行。
  一过那道宫门,秦桐立刻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宫墙直抽气,这么多道墙,得走到时候才能看到里面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在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了答案,再转过又一道宫墙后,他们的马车终于在一扇看起来不大的门前停了下来,那门不大,却依旧一派庄严华贵的皇家气度。
  门前正等了两个人,见到马车过来立刻迎上去,叫道:"师父。"
  陈老头从马车上跳下来:"如何?这几月在宫中过得还行吧?"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也跳下来,师徒们一阵寒喧后陈老头拉过秦桐和陆伽焰:"这是我交的两个朋友。"
  他的几个徒弟互看一眼,点点头:"师父,徒儿知道了。"转身对秦桐和陆伽焰道:"二位好,请跟我们进来吧。"
  帮着他们把三马车的金鱼抱进去,秦桐有些惊叹的看着这扇不大的门后分外宽阔的空地,不得不感叹皇家风范果然不凡。
  那院子比起陈老头家或是他家只大不小,一排排宽口大陶缸摆得整整齐齐,后方还有一个大池塘,各色锦鲤正在里面游得欢,偶尔还会跃出水面,颜色鲜亮的鳞片在阳光下光亮耀眼,很是漂亮。
  秦桐看着堆满鱼的院子,很想问:皇宫到底有多大?大到要这么用多鱼来造景?占地面积太广大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光是地价就得值多少钱呀。所以,他更加期待逛皇宫的时刻了,而见皇帝,在他的意识里反而没那么重要。
  这天傍晚,负责伙食的小宫监给他们端来了饭食,秦桐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的太监,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来又打量去,打量得那个小宫监全身汗毛直竖,放下东西后埋着头赶紧的冲出去,就像盯着他看的人是怪物。
  秦桐和陆伽焰是在陈老头给他们安排的房里吃饭,那个小宫监一逃,秦桐叹气连叫可惜,陆伽焰很想敲敲他,但忍住,只是道:"看得目不转睛,那个小太监脸上长了朵花吗?居然还叫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秦桐早饿了,边往嘴里扒饭边回:"活着的太监,多难得,当然要好好多看几眼,不然以后哪有这个机会。"
  陆伽焰喉头有些剧烈的上下滑动了两下,伸手倒杯水喝下去:"就为这?"
  秦桐没抬头,只顾吃饭:"废话,不然还有什么。"
  "不都是人,有什么好看。"
  秦桐终于停下筷子,偏头想了想:"也对,的确都是人,但就是忍不住想看看,不行吗?"
  "……"
  吃完饭,秦桐就开始在窗边门边转来转去,一边焦急的等着天色黑下来,一边抓着陆伽焰使劲问:"是今天晚上去吧?是吧?"
  陆伽焰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把他推开:"这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就不能消停些?"简直快让人忍无可忍。
  秦桐磨牙:"我问了不下十遍你也没告诉我!"
  陆伽焰眉毛一挑,懒得回答他,目光移向门口,陈老头正朝这边走过来,进来后将门窗都小心关好,才叹口气道:"陆公子,你今夜打算去吗?还是等皇上召见我时和我一起去?"
  陆伽焰摇摇头:"不了,那样对你不好,我还是自己去,然后就会离开宫中,以免夜长梦多。"秦桐难得老实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眼睛却开始发光了。
  "这样,那也好。这皇宫大致能分成内庭和外庭,我们这地方只属于外庭,内庭还要更往里面些。你若要找……那谁,其实也不难。"
  "我知道该怎么找,不外那几个地方。"
  "哎,小老儿我在这外庭混了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没有皇上的召见是哪里也不能去,没办法再多帮些什么。"
  "不,能带我们进来已经是感激不尽。"
  夜晚终于降临,秦桐奔回屋里东翻西找,陆伽焰看得奇怪:"你找什么?"
  秦桐继续翻,嘴里回答道:"夜行衣啊。奇怪,跑哪去了?"他记得应该带过来的,那可是从江歧那好不容易敲诈过来的。
  陆伽焰双手抱胸的睨他:"夜行衣?我明明记得你出门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也不能算两手空空,至少有一只手是拉着他的。
  秦桐一顿,难道是太兴奋结果给忘了?陆伽焰又挑起眉毛:"而且,你要夜行衣有什么用?就你这种身手,如果没有我带着,穿什么都一样。"
  "你!你会轻功了不起啊!"陆伽焰穿在身上的衣服不黑,而是淡青色,看在秦桐眼里觉得非常扎眼,虽然不像白的那样显眼,但他难道打算就这样去找皇上?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就发觉身上一轻,窗户"砰"的一声被打开,他又一次眼睁睁看到自己从窗口飞了出去,眨眼间就离了老远。
  "啊……"好快,这是不是太快了点,以前好像没这么快吧。
  "闭嘴!敢叫出来我就丢你下去!"妈的,今天第二次威胁他!
  秦桐再愤怒也只好闭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急速倒退的景色他看不清,只看到明亮的宫灯在高速中被拉成一条线滑过眼前,耳边风声不断。
  陆伽焰的速度真的很快,手上抱着个人也如同一抹青烟在层叠的琉璃屋顶上飘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时才是晚饭后不久,并不能算深夜,当今的皇上正在御书房里批着折子,房内烛火通明,他的贴身老宫监守在旁边,窗外凉风习习,伴着偶尔的几声虫鸣,更显得安静。
  所以在这种安静的时候,当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穿窗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绝对是一件让人相当惊异的事情。
  所以老宫监和皇上都呆了一呆,当老宫监回过神想要尖叫"有刺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已经叫不出来,不光叫不出来,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站着的男人将抱着的男人放下来,被抱着的男人开始在书房里转悠,这里说是御书房其实书并不多,在参观过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折子后,那个男人终于注意到站在桌子后面的人,问道:"你是皇上?"
  九五之尊毕竟是九五之尊,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大呼小叫,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憔悴但还显得很镇定,四十上下的年纪,方正的下巴让他看上去很坚毅,一身精细绣功的明黄皇袍,散发出作为一个君主才有的王者之气。
  秦桐把皇上打量得很仔细,打量完后不得不承认,当一个皇上不容易,虽然脸色很难看,但光是那身气势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学得到的。
  听到秦桐的问话,皇上似乎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不错,不知两位深夜光临有何要事?"声音不卑不亢,带着隐约的傲气。
  秦桐指指陆伽焰:"要找你的不是他是我。"他只是来参加而已,嗯,这书桌上摆的几样文房用具倒是很精致,外面没见过。
  皇上略略抬头,视线终于和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个男人相对,突然之间觉得心头一窒,寒气森森袭上后背,勉力维持住平稳的口吻道:"何事?"
  陆伽焰往前走上一步:"皇上,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论起十年前,最惊心动魄的只有那么一桩,那时他简直怒不可抑,但现在想来,满心不知是何滋味,是气愤还是惋惜更多些,他也说不清楚。
  目光突然转厉:"你是何人?!"
  陆伽焰摇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给你看的东西,至少我觉得它不应该一直被掩埋。"
  皇上盯着那个男人递到面前来的一沓信封,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接过去,手指正在袖内微微发着抖,犹豫了不知多久,或许很短,或许很长,将那沓信封接过。
  秦桐还在书房闲逛,打眼一看觉得这御书房没什么,顶多大而已,可是这样仔细看下来,发现这里的摆设、用具无一不精,全是极品。偶尔,他还会转到那个被点穴的老宫监身边,好奇的看过来看过去,心里琢磨这穴是怎么点的。
  陆伽焰站在桌边很安静,皇上也很安静的看着手上的东西,空气中除去几声虫鸣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快,皇上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最后转青,最后"碰"的一声拳头狠狠砸到了桌上,愤怒之情溢于言表,秦桐被惊到,被点住穴的老宫监也似乎颤了颤。
  皇上愤怒过后颓然坐倒在龙椅上,抚着额的手明显在发抖,喃喃道:"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难怪最近边关总被扰袭,果然不像军报上说的那般简单……"
  秦桐瞪大眼睛,盯着还捏在皇上手里正抖个不停的信纸,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老天,可别告诉他又要开战!
  皇上的内敛沉稳此刻统统不见,陆伽焰解开了老宫监的穴道,他立刻飞奔过去,颤巍巍的道:"皇上……"
  抿抿唇,下一刻皇上已经脸色如常,再度站了起来,双眉紧锁,他是一国之君,此刻要做的不是慌神,而是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危机。
  可是想来想去,仍旧没有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就算他的脸色伪装的再好,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无助来。
  陆伽焰的声音还很平静:"剩下的都不是我该管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你该知道。"
  外间突然插进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万岁爷,他不管可不代表我不管,当然,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第 91 章

  外间突然插进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万岁爷,他不管可不代表我不管,当然,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又一道身影利落的穿窗而进,万人之上的皇上似乎已经见怪不怪,那个老宫监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反倒是秦桐在瞧清那人是谁后大叫:"你怎么跑过来了?"
  江歧笑得很愉快:"二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更何况还有笔大买卖可做,这种难得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秦桐眼睛瞪得快掉出来:"做买卖?"
  猛地记起来陆伽焰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那江歧自然也不了干系,秦桐脸色开始有些泛白,这么说来,是准备要杀人了?眼睛不自觉的瞟向陆伽焰,发现他的脸隐进了烛火的阴影中有些瞧不清。
  那边江歧扬手朝着当今皇帝掷出一样东西,没有用内力,划出一道暗影后那东西就直直落入皇帝手中,而在旁边一直强做镇定的老宫监却差点失声大叫:"有暗器!",看到皇上将那东西接在手里,他感觉自己的一双老腿几乎已经软成了烂泥。
  皇上举起接在自己的东西,黑沉沉的一块菱形牌子,看不出质地,明明不大却入手极沉,上面简简单单地刻着"极夜"二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但就是这么一块简单的牌子,皇上在看清上面的字之后悚然动容:"你是'极夜'的什么人?"
  江歧拖了张椅子对着皇上坐下,椅背朝前,仍旧是全身没骨头般的跨坐在上面,手搭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笑道:"看来我门的名声真是不赖,连万岁爷都知道。"
  说着抱抱了拳,表情里难得带上一丝正经:"好说好说,不才区区正是此任门主,敢问可否帮万岁爷分忧?"
  "阁下原来是'极夜'的门主,传言门主极少露面,朕实在是怠慢。德宁,去备些宵夜来。"皇上坐回龙椅,旁边的老宫监唱喏一声退了下去。
  江歧眼睛微微一眯:"多谢圣恩,看来我把门中那两人好好招待着果然是件不错的事情。"
  对面的皇帝眼中掠过讶色,一闪即没后便是厉光:"门主果然精明,朕佩服。"
  江歧打个哈哈,笑道:"江湖朝廷从来也不是能划分清楚的,这事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再说了,我既是门主,自然要掌握自家手下的出处,不然岂不成了吃干饭的。万岁爷,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不如回去正题,你想想与我做这笔生意?"
  "哦?原闻其详,不过朕倒是才知道原来'极夜'除去杀手居然也能替人出点子,不知是否物有所值?"
  江歧笑得犹如一只成精狐狸,右手一翻不知何时上面多出了两样晶莹流光的小巧饰物:"万岁爷抬爱,我们只不过是替人解决麻烦比较专业而已。价钱好商量,万岁爷应该不介意我先拿点定金。至于方法嘛,其实也挺简单的……"
  晋扬在睡过几个好觉后又开始失眠,那些东西虽然被他藏好了,可那个女人还在,再度成为缭绕不去的噩梦。他不是没想过趁着她落单的时候悄悄将人解决,但派去伏击的人全都莫名其妙消失,而她却仍然每天招摇的逛街买菜,那简直就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
  晋扬的脑中转得飞快,无数的想法冒出来又被他一个个否决,无处施力的感觉让他更加焦躁,正在这时,家仆突然来报:"将军,宫里的德宁公公来了,很快就到大门。"
  听到通报,晋扬心里突的一跳,开始忐忑起来,他奉旨进京,才刚刚在这京中呆上一个月,不会那个昏君这么着急的又想把自己调回前线吧?最近边关正应着安排多加了几次骚扰,在统领不在的情况下这应该还算正常,约定的时间还没到,现在昏君派人来找他,难道……被察觉了什么?
  他正想着,门前一声尖利的高音响起:"德宁公公到。"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晋扬几步赶到前院,还没有别的动作,德宁已经大步跨过来,脸上满是巴结讨好的笑意:"晋大将军,恭喜、恭喜啊。"
  晋扬一怔,但心却是迅速落回肚里,脸上也立马换上笑容,略一躬身将德宁迎到前厅,亲自端着茶递过去:"德公公,这可让晋某不解了,不知是何喜之有?"
  德宁将茶碗放下,对着晋扬一揖到底:"晋大将军,啊不,今日过了便得改口称'威远侯',这难道还不值得道喜么?"
  "什么?"
  "这可是我瞧得真真切切的,今日皇上与兵部尚书聂大人在御书房都道大将军劳苦功高,这将职是没得再封,那理当封侯,当即便拟了旨,正要用印呢。"
  晋扬的目光不可扼制的冒出贪婪,心里却察觉出一丝不妥,嘴上笑道:"真是多谢公公。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此时公公会出宫,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德宁又是一揖:"那是自然,这便是大将军的二喜了。皇上决定除去将军原来的人马外,另将节洲、朔月关的兵马一并归入大将军节制,大将军这是名副其实的三军在握尽得皇恩哪。"
  "此话当真?"看来那个聂大人果然有些本事,这样一来,到时行事又会方便不少,想起两边都能得的名利,晋扬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军国大事岂敢玩笑,只是……"
  "怎么?"
  德宁的身子弯了弯,声音压低:"大将军应该也知道,那调动兵马的圣旨不光要用玉玺,还得用兵符。以前将军并未掌握三军,为怕万一调动不灵,万岁便将兵符赐你一半,如今这旨是要下达三军的,那完整的兵符可是必不可少呀。"
  "原来是此事,公公稍待,我这就去取来。"
  德宁连连摆手,说道:"大将军,你可别折煞我,万岁的意思是要将军带着兵符进宫,一用了印就即刻宣旨的。大将军,你赶紧的换了衣服带上兵符随我进宫吧。"
  晋扬脸上的喜色是遮都遮不住,点头叠声道:"好好好,公公稍待,晋某去去便来。"
  不多时,晋扬便满脸容光意气风发的随着德宁进了宫,在御书房门随着一声:"宣大将军。"快步走了进去。
  进去刚要撩袍跪下,却被皇上一把扶了起来:"爱卿免礼,想必德宁都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吧。"
  晋扬跪不下去,便重重躬了身:"臣谢万岁厚恩,甘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眼睛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站在皇上身后的聂大人,见到他轻轻的点头后将目光收回。
  "哈哈,爱卿哪里话,爱卿镇守边关十年,劳苦功高,所得一切皆是应该。德宁,你把拟好的旨拿来。"
  德宁应声捧出圣旨,含着笑意递到晋扬跟前,让他看清楚旨上的内容和那枚如假包换的玉玺,才道:"大将军,请将兵符交给万岁用印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聂大人这才道:"呵呵,如此便在此先恭贺晋大将军了。"
  晋扬边道"哪里",边将兵符交给德宁。德宁捧着兵符走到皇上面前将兵符呈上去,握着那枚兵符缓缓摩挲,皇上的语气突然变冷:"很好。现在,晋将军,聂大人,我想让你们看看另一样东西。"
  站在下方的两人同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德宁就已经托着一只托盘走到他们跟前,在揭开覆在托盘上的黄绸的瞬间,两人脸色齐变。
  晋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如同见鬼一般惊骇的盯着托盘上的那沓信封被被德宁缓缓放到自己面前,全身僵硬如石。而聂大人,则是牙关打颤,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到地上。
  那一声,让晋扬猛然清醒,顿时拔起身形直扑皇帝,吼道:"兵符给我!"
  惊叫响起,兵部尚书聂大人两眼一翻就此昏过去。而皇上没有动,德宁也没有动,旁里窜出一道人影,轻飘飘的掌风一扫就将晋扬魁梧的身躯打得往旁里飞偏出去,一个声音笑道:"大将军,交出来的东西哪有又讨回去的道理,这样可显得太过小气了。"
  晋扬狼狈落地,只那一击他便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笑得吊儿郎当的人的对手,皇上正立在一侧对他冷眼旁观,手里还在轻抚着那枚兵符。
  见到那枚兵符,晋扬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必须要拼一拼,只要——那枚兵符还在自己手里!咬紧牙关,晋扬"唰"的从袖中拉出一柄短刀再度朝着皇上的所在扑过去。
  一声轻叹响起:"哎哟,大将军,非奉旨而持兵器见驾那可真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原来你还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晋扬全力的一扑在江歧眼中看来根本不值一提,随手一掌就准确无比的砍到晋扬颈间,看着他的身体直跌下去,打个响指让潜在暗处的手将那两个趴在地上的人收走,拍拍手道:"万岁爷,如何,这办法干净俐落吧?"
  皇上看着手中的兵符轻叹道:"确是不错。"
  安安静静的解决了两人,这样朝局上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动荡,方便接下来暗中撤换的动作,边防的调军应该也不至出什么大问题。
  江歧眉眼弯弯:"不必,我也不过是帮自家兄弟一个忙,至于您,那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如今银货两讫,剩下的事情便不是我们该管的,告辞。"
  看着那抹身影潇潇洒洒的穿窗而出,当今皇上若有所思:"德宁,你说我们那些大内高手是不是全得换换了?"
  知道这话不必自己回答,德宁只是弯着腰跟在皇上身侧,见他从袖中取出另一半兵符与手上那枚合在一处,从桌上抽出一另张圣旨印了上去递到他眼前:"叫人连夜送去边关,快!"

  第 92 章

  秦桐在椅子上坐得如坐针毡,目光不时瞟向坐在窗边的陆伽焰,那天从皇宫中回来他就觉得不对劲,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副模样,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如同一座正在酝酿喷薄的火山,平静的表像底下是翻腾沸腾的熔岩。
  和在宫中时一样,陆伽焰挑的位置正在烛光的暗影里,明明灭灭的瞧不清表情,秦桐的目光溜来溜去,最后还是没忍住,踱了过去拿手在他眼前晃晃,问道:"喂,你没事吧?"
  火山爆发
  在他问完话的下一刻手腕一紧便被一股大力拖过去,腰腹被紧紧箍住,惊呼还没出口就被狠狠堵住,轻微的牙齿相撞声后霸道的舌头闯了进来在他的口腔中大肆掠夺。大睁的眼底是对方清晰到可以数得清的睫毛,仍是将眼神牢牢锁住,让秦桐失神,直到舌尖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唇角的疼痛。
  秦桐本想挣开,但手刚举起来却又放下,摸索着圈住陆伽焰攀上他的背,眼睛闭起开始迎合上仍在侵略的唇舌。
  这一吻很长,长到连陆伽焰自己都感觉肺中的空气已经用完才将胶着的唇稍稍拉离,他的鼻息很重被他紧搂住的人呼吸更是急促的不像话,但他没等两人的呼吸均匀,不过片刻又再次吻上去,同时手下一抬就将人抱起来几步跨到床边,动作粗暴的将人扔上去。
  秦桐脑中早因为过于激烈的拥吻一片混沌,那一抱一扔更是让他头晕,直到沉重的人体压上来才有些清醒,肺里好不容易吸进去的氧气再度被挤出来,连肋骨都仿佛要断掉,又被粗暴的再度堵住双唇吸吮啃噬,在那条舌头再次伸进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要命,这个混蛋是不是存心想闷死他?!秦桐当即就往翻搅的舌尖狠狠咬去,同时双手使力拼命将那副奇重无比的身体给推开,珍贵的空气终于重新回到他的胸腔,秦桐大口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平复一点才凶恶的道:"混蛋,你给我滚远点!"
  陆伽焰不为所动,不但没远点反而贴得更近,箍在秦桐腰间的手几乎快把他的腰给拗断,两人离得很近,近得让秦桐能感觉到他超乎寻常的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动着胸腔,借着紧贴的身躯传递过来。
  秦桐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这样的频率给同化了,眼睛微微闭起,由着陆伽焰把他抱得紧紧的,自己的手也揽住了他的肩背,连两人间高热般的体温都没有发觉,直到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得只闻心跳的房间里却是格外的清晰,然后一双热度明显高于平常的手摸到了自己的后腰上。
  秦桐一怔后顿时恼怒起来,这个乘人之危的混蛋!"陆伽焰,你在干什么?!"
  陆伽焰给他的回答是一把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再次狠狠吻上来,停在后腰上的另一只手没有丝毫的停顿的将已经破掉的衣衫继续撕开,很快成了一堆零乱的碎布。
  秦桐怒极,只可惜愤怒的吼声从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中出来的时候变成了暧昧不明的呻吟,引得陆伽焰攻势更盛,也让他更加恼怒,故技重施想要咬上去却被躲开,最后挣扎着勉强掐上陆伽焰的脖子迫得他松嘴,怒道:"你发疯了?!"
  指掌下的肌肉似乎僵了一僵,然后陆伽焰突然全身放松地压下来,压得秦桐"啊"的一声又将好不容易吸进去的空气全给吐了出来,眼神更加恼怒,只是脸色殷红一片,也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缺氧。
  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秦桐的怒火和处境,陆伽焰撑起双臂稍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在他脖子边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两天心情特别乱,多少年都没有过。"
  秦桐愣住,突然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被杀,等了十年只为复仇,现在眼见着复仇一刻已经近在眼前,恐怕谁都不可能保持正常吧。只是明白归明白,他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对面的人。
  而陆伽焰的手还在继续,将那一堆碎布全部扔下床后又开始向裤子进攻,边道:"我现在什么都没办法想,必须找些事情做。"随着话音的是"嗤嗤"几声细响,眼见着裤子也即将变成一堆破布。
  嗯?找事情做?秦桐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赶在裤子变成完全的破布之前将陆伽焰的手死死按住,虽然他更想做的是给这个混蛋一拳头,连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又大了三分:"混蛋,找事情做你不会找别的啊!老子又不是圣母!"
  好吧,他承认这话说得有点自私,任何人遭遇到那种惨事都值得同情,而他也的确非常同情,但同情也不意味着自己就该献身,别说是他,就算真是圣母只怕也不会愿意。
  感觉到撕扯的动作停了下来,秦桐暗暗松口气,还好还好,裤子虽然被扯破但至少还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听到陆伽焰在问:"'圣母'是什么?"
  紧接着,秦桐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被提起来,因为陆伽焰的手上又开始行动起来,还继续说道:"算了,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我做别的也没法静下心来,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秦桐哀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开始和陆伽焰抢夺那少得可怜的布料,不光脸上,颈脖甚至胸膛都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极力用怒吼掩盖住自己的慌乱:"你想做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伽焰的手再次停了下来,想了一下后很认真的问秦桐:"跟你没关系?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别人?"问到最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秦桐的脸忽青忽白,最后猛的掀开陆伽焰从床上跳起来大叫:"王八蛋!"
  他刚刚站稳,下一瞬间脚踝被人握住一拉便又倒了下去,陆伽焰翻身覆上再次将他压得牢牢的,居然在他耳边低低的笑起来。
  心里困扰了自己两天的不安烦乱的躁动在这一刻全都不翼而飞,感觉说不出来的轻松,不过,这非但没有打消想做'某件事'的念头,反而更加强烈了。
  没有再跟几乎与破布无异的裤子做斗争,陆伽焰一只手直截了当的伸下去准确无比的抓住了最脆弱敏感的所在,另一只手快速的扣起秦桐还在乱挥的双手,顺便舔上了他颈脖上突突跳动的动脉。
  秦桐猛的弹起了身子,但被制得牢牢的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再倒回去,喉咙溢出低低的抽气呻吟声,而在怒骂还没出口的时候就被悄悄溜上来的嘴唇给堵住。
  这次的吻很温柔,甚至温柔得有些恶意,轻柔细致的舔舐刷过双唇上的每一分每一寸,然后灵舌钻进去,扫过齿列和口腔内壁,找到四处躲藏的另一条舌头,狡猾的勾缠,封住所有退路,手下也配合着这样的频率开始动起来。
  强烈的刺激让身体热度再度拔高,所有的意识和血液仿佛都往那一处冲去,秦桐顿时头皮发麻,拼命扭转着脖子想将陆伽焰给甩开。
  陆伽焰难得的将他放开,在他大口喘气的时候说道:"喂,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偶尔认真一次?"
  "滚开滚开,要我认真?行,你给我到下面去!"
  陆伽焰没回答,视线钉在秦桐脸上一直看着,看得秦桐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悄悄咽下口口水,然后眼前陆伽焰的脸猛然放大,对着他笑道:"算了,无所谓,反正到最后我也能让你认真起来。"
  靠!这是什么屁话!秦桐刚想反驳却差点咬到舌头,刚刚停在自己下身的手又动了起来,几下快速的摩擦然后是使坏的用力一握。
  秦桐闷哼一声,眼中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下身更加灼热,细密的汗珠从身上层层的渗出,汇聚起来顺着肌理缓缓滑划过紧绷着起伏不定的胸腔和小腹,没入更下方,让那些本就沾染上湿意的布条越发的濡湿,单薄的料子已经遮不住开始兴奋起来的器官的大小形状,烛光让这一切越发显得撩人。
  陆伽焰舔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一直秦桐脖颈处流连的唇缓缓往下,却没有继续碰触,只任由呼吸间的气息极近的喷到他的肌肤上,满意的看着一个个的小疙瘩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最后停在胸膛一边的□上方,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秦桐克制不住的"啊"一声叫出来,被刺激的樱红随着身体的颤抖慢慢挺立变硬,让他恨不得能一头撞死在枕头上。
  而陆伽焰偏偏在此时火上浇油,回到他耳边轻声笑道:"看,你现在不是很认真?"手下已经将那些完全湿透的布条扔到地下,指尖轻轻扫过不断滴落露珠的铃口。
  腰反射性的弹性,低咒一声秦桐下一瞬就去抓住那只可恶的手,却无力将它推开,呼吸又快又急,一室的空气都仿佛在燃烧,灼得他喉咙又干又痛,汗也流得更急。
  陆伽焰沉身将自己硬挤入想要紧紧合拢的双腿间,手开始在大腿内侧光滑敏感的皮肤上打着转,然后突的没入最为□的地方,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那里的干涩不是他手指上的湿度就能完全润滑的,秦桐因为他突然的动作疼得直抽气,眼前阵阵发黑:"你个混蛋!"
  陆伽焰皱眉叹气,看来想要他在床上乖顺一点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现在:"混蛋就混蛋吧。"
  手指开始使力,往内突进旋转,嘴里不忘象征性的说上两声:"放松放松,这样你也更不好过吧。"
  秦桐所有的力气全都用来对抗如同被撕开的剧痛,听到陆伽焰不痛不痒的话恨得直磨牙,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陆伽焰的手指开始轻轻抽动起来,一边轻啃着他的耳垂一边慢声道:"放松些。"含着□低低哑哑的声音如同催眠,试图平缓秦桐紧绷的身体和精神。
  一丝又一丝微小的电流顺着发烫的耳垂冲进心脏然后窜向四肢百骸,秦桐紧紧闭起眼想要抵抗这种感觉,而身体,也因为他的注意力被转移而渐渐放松下来。
  陆伽焰立刻把握机会再探进去一根手指,秦桐在一声低叫后再次绷紧了身体,抬眼狠狠朝上面的混蛋瞪过去。
  陆伽焰亲亲他的眼角:"你别瞪了,你再瞪一眼我就真的会忍不住。"
  那根本不能叫瞪,简直就是极致的"诱惑",被那种眼神盯着圣人都会发狂,就算他的自制力是比平常人强上那么一点,那也不到圣人的程度。
  所以陆伽焰理直气壮的让手指在秦桐体内肆虐的更深,不轻不重的压上了早已熟悉的那一点,欣赏着秦桐蓦然再度瞪大的眼睛和唇边吐出的呻吟。
  沙哑轻微的一声,却是烧断他理智的最后一把火,陆伽焰的眼神猛的一暗,用力将手指抽了出来,将秦桐两条匀称的双腿扳到胸前,挺腰直冲了进去。
  秦桐眼前再次阵阵发黑,这次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太过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惊叫痛呼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手指一紧掐进陆伽焰如铁铸的胳膊,除去喘气什么也做不到了。
  陆伽焰也因为他剧烈的收缩满头都是冷汗,驰骋的欲望再强烈此刻也是寸步难行,长出口气再次努力挑拨起秦桐的□:"你放松点。"
  秦桐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痉挛,很长时间才慢慢平复下来,对着陆伽焰恨声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在上面!"
  感觉到身下的人已经开始放松下来,陆伽焰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腰间的律动由慢而快,不忘回道:"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第 93 章

  接下来的几天秦桐欲哭无泪,每晚之后扶着酸软的腰肢几乎站都站不直,而他的那个"下次"也愈发的遥遥无期起来。
  中秋节便是在这种情形下过去,各式的月饼小点成了秦桐出气的对象,而每每陆伽焰在他腰间抚上片刻,然后轻叹一气说声"长肉了"更是让他很想抓狂。
  中秋一过,燥热的气温便明显降下来,白天虽然阳光还很刺目,但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热意却是明显消褪不少。而从这时起,林林总总的事情便摆在了秦桐面前,想跑也跑不掉。陆伽焰口里说的"长肉"也在短短时日里迅速的减了下去。
  秦桐被自家宅子的装修弄得心浮气躁,酒楼的装修现在又摆在眼前,更觉得头大,实在不想再大动干戈,在楼里转了三天之后,决定因地制宜,就着手边的东西仿着现代餐厅的模式简单改改。
  先是把围在边处的大屏风给拆了,请工匠改成了约半人高的单屏,撤了那些大桌子换成方几,由单屏一隔一隔的切割出相对的私人空间,摆上几盆兰草,配上整楼重新漆过略暗的颜色立刻显出与平常酒楼不一样的静谧来,尤其是晚上拢一笼烛光,格外的令人感觉舒心。
  这酒楼分三层,每楼的两侧都有楼梯,实在是秦桐犯懒,二楼和三楼都保留住原来的雅间没动,只在形式上稍稍做了些变化。
  而厨房,便是在被一楼楼梯隔断的空间后面,起先秦桐还以为厨房不会很大,进去一看才发现空间竟然不小。
  厨房是酒楼的"重地",虽然秦桐很不喜欢装修,但对于改造厨房却是兴趣颇大,尤其是那一溜改进过的灶台,便是让他最为得意的地方。
  等着该改的改了,该装的也装得差不多了,又一个头痛的问题摆在他面前,那就是,这间改造好的餐厅该叫什么名字?
  一屋子人又是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名字倒是列出一大堆,但就是没有一个合心意,最后秦桐咬咬牙,算了,慢慢想,要是等到开张的时候还没想出来个好的,大不了再从现在这堆名字随便抓一个出来挂上去。
  在他的餐厅彻底装完的时候,已经快到九月末,何问荆在过来恭喜他的同时也将他要的东西一并都带了来,而寻月,也在几天后领了一批女孩子满面笑容的来到了秦府。
  寻月过来,秦桐自然要去接,周嫂早将后宅女孩子们的住处安排妥当,此刻便直接领了人过去,一时间笑语晏晏好不热闹。
  几月不见,寻月倒是越发漂亮起来,气色精神都得好不得了,见到秦桐盈盈一拜:"恩公,可是好久不见。"
  一句话说得秦桐跳起来,赶紧将她扶住:"什么恩公,叫名字就行。"
  寻月却坚持:"那至少等我把话再改回来。恩公,我已经从阁子里赎身出来了。"
  秦桐听她真的出来了,很是高兴:"真的?"
  "自然是真的,"寻月顿了顿,眼里已经有泪光:"若非恩公帮我,恐怕我还得在阁子里再做上几年,等到能出来,只怕心已死个干净。所以这声恩公,请你无论如何要收下。"
  秦桐被这顶扣到头上大帽子给砸得愣了半天,想来想出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只得尴尬笑笑:"那……那我收下……寻月,既然我收到收了,你能不能再把称呼给改回来?"
  寻月抿唇一笑:"好,我改,那秦公子你可别再称我'寻月',那不过是个花名,既然已经出来索性就扔个干净,从那地方出来,本家的姓我也不打算再用,不如以后唤我'江柳',可好?"
  秦桐自然没有异议,直接便以'江柳'叫她,听她笑着答应,然后拉过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女孩子道:"秦公子,这些都是我从阁子里带出来的姑娘。"脸色在说到这里时不自觉的黯了黯,随后又扬起一抹轻快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们不是救星,但能力所及,能拉一个出来便是一个。"
  后面的那帮女孩子个个都以感激的神色盯着他,看得秦桐虽然心里很有成就感面子上却不自在,只好笑笑带过,又往人群中扫过一眼,有些奇怪道:"咦,慕秋呢?"
  "她呀,我自然是一块赎出来了,小丫头高兴得很,说是要下厨显显身手,这会儿大概正提着蓝子在菜市逛着。"
  "原来是这样。"说着招呼那帮女孩子:"来来,我领你们看看以后要住的地方,基本的东西都配齐了,不过总会拉下什么,你们自己看看,缺什么都告诉我。"
  将女孩们领到房前,一顿兴奋的叽叽喳喳后全都奔了进去,秦桐留在后面对江柳道:"你的屋子也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陪你去看看?"
  江柳一愣:"怎么,我不是住在这院子里?"
  "不在这里,在我们那院,想着有事情商量的话方便一点。不过你若想住在这边,我就帮忙把东西都搬过来。"
  江柳沉吟片刻:"我还是和她们一起住吧,她们年纪还小,有个人照看着总归放心些。"
  秦桐自然不会反对,便去原本安排给江柳的房里将日常用具移出来。幸好西院里房间修得多,地方足够,家具也一应俱全,要拿去的不过是些小件,不然以秦桐现在还在发软的腰腿,只怕当场就会泄了底。
  江柳眉眼间还有些淡淡的阴霾,看着手上的东西似自语般的轻声道:"这次来时我把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扔在阁子里了,一件也未带出来……"
  秦桐安静的听她说话,等把手上的东西都一一放好了,才对她笑道:"能把以前的种种丢得干净,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过这样,以后活起来自然也会轻松得多。"
  说完又看了江柳一眼,便走出房间,将房门无声的带上。他知道,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静想想,会比在她耳边说些空泛的大话要好得多。
  晚饭时再见江柳,见她眉目含笑一派清爽气息便放了心,从此她的人生翻开新篇,一定能活得更好。
  这也是秦宅一年来最热闹的晚饭时刻。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来人,小饭厅是装不下了,于是索性拼了桌子摆在院里大家都围一桌,刚开始时那些女孩们还有些矜持,到最后也渐渐放开,谈笑风生间让秦桐不由想到还在小山村里时的那场晚宴。
  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虽然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也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但在今晚总忍不住升起想回去看一看的念头。几杯酒下肚,他已有了决定:等手头的事情忙完,可一定要回去看看。
  有陆伽焰在的地方热闹不起来,他也天生不喜欢热闹,露个脸和众人都打过招呼后便拎了一坛酒自顾自离开。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江歧那个总不正经的色胚在一帮子美女的环绕下居然也有些魂不守舍,陆伽焰离开没多久,他居然也拎了一坛酒找个借口离开,这却让秦桐好奇起来。
  应付完桌上的场面,又塞了点东西进肚,秦桐请江柳和周嫂好好招待那帮女孩,便轻手轻脚做贼似的跟在那两人后面溜回自己所住的院子。
  不过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两人的影子,不由在心里暗骂两声,索性再转回去放开吃喝起来。
  江歧这时正抱着酒坛子窝在秦桐准备要开张的酒楼顶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两眼有些发直的盯着月亮,又或者没盯着月亮,只不过是在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而已。
  没多久,一坛酒已经去了一半,身边响起衣袂破风声,不过没有杀气。江歧摇摇头,眨了眨有些迷糊的眼睛,缓慢的把脖子扭过去:"你怎么跑过来了?"
  陆伽焰随意坐下,拍开自己手上酒坛的封印:"你出来的时候身法有点不对。"
  江歧啧了一声摸摸鼻子:"原来你也会关心我,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说话间剩下的酒又去了一半。
  陆伽焰很是惬意的把自己靠着屋瓦,拿着那坛酒晃来晃去却不喝:"也算吧,我怕你死在外面没人收尸。"
  江歧悲吟一声:"我的陆少爷,你的嘴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陆伽焰表情平淡,声音更平淡:"你见过我说好听话?"
  江歧磨牙,发泄般的将剩下的酒全倒进了喉咙:"也是,想听你的好话等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
  陆伽焰将自己手上的那坛酒递过去,说道:"你这模样,倒是和几个月前的我挺像。"
  江歧举着坛子正准备往嘴里倒,听到陆伽焰的话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呆住,倾斜的酒坛哗啦哗啦,上好的美酒全喂了屋顶。半晌后江歧猛然扔开那坛酒跳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
  陆伽焰没应他,只看着被远远抛出去的酒坛子可惜道:"早知道就不该给你。"留着自己好多好,至少不会浪费。
  江歧还在那蹦:"老子听你胡说!"
  陆伽焰也不跟他争辩:"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江歧终于不蹦了,停下来大大的叹了口气然后抱头:"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这么冷静,连自己的感情都能处理得这么冷静,还要冷静的来管我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陆伽焰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流光,冷静?那是当然,自己不冷静的时候怎么也不会让他看见。
  江歧又重新窝回去,将那个放在旁边的空酒坛也给远远扔了出去,有感而发般的开口:"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尤其不能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喝酒,那时候的酒根本就是要命的毒药。因为在酒醒以后,不光得意不起来,很可能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们两人回去的时候庭院里也是刚好散场,陆伽焰只扫过一眼便一把拎出那个脚步虚浮醉眼朦胧的家伙。看他使劲张着眼睛对准焦距终于认清来人,然后倒到他身上抱住死不松手,眼神朦胧,明显热度上升的吐息喷在他的颈边,嘴角微微翘,自语道:"有时候酒还是很不错的。"
  见人见智而已。

  第 94 章

  隔天醒来后秦桐暴跳如雷,果然他跟酒有仇,只要一喝酒就绝对碰不上好事。
  在再次告诫自己以后不得沾酒的同时,又对天发誓他要是再跟那个卑鄙无耻趁人之危的混蛋讲一句话就跟他姓!此后一律将他当成了透明人,打死也不看一眼,专心扑在开店的前期准备工作里。
  众人各司其职,秦桐酒楼家里的跑前跑后,江柳则抓紧时间训练教导那一帮女孩子,周嫂和小桃自然便要付起所有人的伙食。唯有江歧和秦桐口中的混蛋乐得清闲自在,整日里无事可做的晃悠,看着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这天周嫂起了个大早做完早点便带上小桃赶着马车出去买菜,现在这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比起之 前翻了几倍,自不是从前能比的。
  一个多时辰后回来,正巧撞上刚刚准备要出去的秦桐,一反常态的没有打招呼,跳下马车急匆匆的奔进门去。秦桐讪讪收回自己已经举起的手,问道:"小桃,你娘怎么了?"
  一向活泼可人的小丫头满脸的凝重,对秦桐的问话也没回答,只摇摇头,说道:"大哥,我先去栓马,再整理这些菜。"说完赶着马车就从偏门进去,把秦桐一个人扔在了门口。
  秦桐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母女两早上高高兴兴出门回来时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差?等等,脸色差,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再细想,秦桐急忙奔进去追着周嫂,他人高腿长,不多时追了上去,但就差那么一步,被周嫂"啪"的关在了门外差点撞扁了鼻子。
  秦桐越发担心起来,拍着厨房门板:"周嫂,周嫂,你把门关起来不热么?小心晕在里面啊。"
  任他把门板拍得"嘭嘭"作响里面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突然想起还有窗户,哪知转了一圈发现窗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不由更加担心,这厨房本就一直生着火,现在封得严实时间一长怕就会出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急起来想去搬救兵,又记起自己发誓不理那个混蛋,瞧小桃的样子估计也派不上用场,江歧一早就溜得不见人影,顿时苦恼无比。
  在厨房门前转来转去,终于给他想到还有斧头能用,赶紧冲进旁边的小柴房里拎着斧头冲出来,抡起来就准备朝着厨房的门板劈过去。
  斧刃带起的风声在离门板寸许时戛然而止,秦桐还没反应过来时斧头就被另一人轻轻松松捞走,说道:"我来吧。"
  秦桐抬头一望,发现陆伽焰已经转过身去,那一瞥间的表情感觉很是奇怪,让他忍不住跨前一步想再看看,却不想陆伽焰沉声道:"你不是还有事么?"
  明显的赶人语气。
  秦桐被这句话噎得脸色青红交错,莫名的怒气腾腾直上,挺直背脊抬高下巴挥袖一甩:"当然有事。"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
  陆伽焰偏偏头看他离开,微挑的眉目间有着些许的笑意,但很快的便消失不见,面上的神色在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时再度变得凝重,伸出的手有片刻犹豫,然后才按到门栓处。
  "嘎嘎"几声响,门栓应声而断,陆伽焰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将门关好,厨房里的光线一亮之后再度黯淡下来,更显得里面又闷又热燃着柴的炉灶发出轻微爆裂的声响,不时溅出的小火星灼得人有些眼痛。
  周嫂倚坐在一堆柴堆旁边,听到动静将一直低着头抬起来,早已是泪流满面,蓄满泪水的双眼有些看不清来人。
  只是那向她迈过来的人带着一种让她熟悉的步伐和气势,让她乍见之下有些恍神,瞬间仿佛时光倒流,走过来的正是她无时无刻都不愿或忘的人。
  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顺势递过一方净巾,轻声道:"都过去了。"一直伸着那只拿着净巾的手不曾收回,稳稳的占据着她的视线。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熟悉的眉目敛去平日的冰冷淡漠,顿时现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面貌来,周嫂有些怔愣,更有些不敢相信,全身都颤抖起来,三番几次的探出手指又三番几次的缩回来,怕碰的是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等到终于不再颤抖,才下定决心似的小心顺着那只一直在眼前的手慢慢摸到那张脸庞,温热的感觉似乎又让她有些恍神,半晌声音飘忽的开口:"狄儿?"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泪水再度滑下来,唇边却止不住的往上勾,两手有些胡乱的对着那张端正英俊的脸又摸又拉,边哭边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难道总觉得怪怪的,你这个……这个死小子,你怎么敢不认我,怎么敢不认你妹妹,又想挨揍么?"
  越说越激动,手下的劲也越来越大,掐着他脸颊上不算多的肉不肯放手,到最后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然后又揪起他的耳朵:"十年啊,不对,是十一年了!十一年没有消息,期间还是面对面的生活了将近一年,你这个混小子居然也不认我们!"
  陆伽焰由着周嫂在他身上又掐又捏,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真的是个喜欢到处惹事生非的混小子。爹常年不在家,管教的责任全落在他这个单薄却坚韧的娘身上,每次闯祸绝对会又凶又悍的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拎到面前罚跪,然后又在惩罚完后心疼的拿药酒给他揉膝盖。
  怀里的训斥渐渐低下去,哭声又大起来,陆伽焰索性扔了那方净巾坐到地上,伸开的双臂牢牢护住她,任由泪水打湿大片衣襟,轻轻叫了一声:"娘。"
  如今,他再不是那个混小子,他有足够强壮的臂膀和力量能将她们都保护得好好的,从此远离苦难。
  怀里的哭声蓦然消失,抬起来的脸上两只眼睛通红,下一刻又目露凶光,不留情的再度揪住他的耳朵,狠狠道:"现在才知道叫娘,才干什么去了!"
  陆伽焰撇撇嘴,目光里居然多了些可怜的味道:"娘,这样揪着很疼啊。"
  周嫂又来了一下狠的这才松开,先给他揉了揉,然后抱着他的头左看右看:"再叫声来听听。"
  陆伽焰乖乖听话:"娘。"
  周嫂随意拿袖子擦了擦满脸泪痕:"现在才肯叫娘,是不是和早上贴出去的皇榜有关?"
  瞧见陆伽焰点头,忍不住又是揪他的耳朵:"你个小混蛋,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做了才让我知道。平日里还总是那副模样,害得我不敢认,只好在心里东猜西猜!你竟敢这么瞒着我!"
  "是是是,娘说得对,我错了。"
  周嫂却没等他说完,猛的站起来奔到门边,急声唤道:"小桃、小桃,你快过来……"
  晚饭之前秦桐带着一身汗又累又饿的赶回来,满脸的矛盾挣扎,他一出门就看见了那个贴遍大街小巷的皇榜,将十年的事情重新翻案。他很想回来问问陆伽焰,但想起自己发的誓,只好生生憋回去,郁闷无比。
  腹中饿得打鼓,干脆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匆匆洗个澡就去吃饭。正在埋头奋斗,突然觉得有视线定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瞟,捕捉到周嫂和小桃正垂下的眼皮。
  秦桐顿了顿,继续吃饭,那种视线再度粘过来,简直就像要在自己身上看出朵花来,让秦桐觉得心里直发毛,低着头掀起眼帘从碗沿看过去,果然就是周嫂和小桃。
  视线一相接,她们又立即转开,等他再低头,她们便再次看过来,到得后来连陆伽焰也跟着盯着他看。
  那种诡异的视线让他坐立难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又想起早上几人的反常,更觉得恶寒。
  这下饭也没胃口再吃,潦草的把剩下的东西扒进嘴里扔下碗筷,说句:"我吃完了。"赶紧的抱头逃跑,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回到屋里,踱了几圈步子就做贼似的时不时的探出门口侧耳听有没有脚步声,院里寂静一片,于是他又回去继续踱步,隔不久又扒到门边去,如此来来回回,连自己都想不通这是在干什么。
  地上的石砖被他一圈圈的踱步磨得都快光可鉴人,直到看到周嫂那边的屋中有了动静,先是门开的声音,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才兔子一般跳到床上拉过薄被随意一搭,装做睡着了。
  房门被拉开又关上,脚步声走到床边停下,他能感觉到打量的视线正在身上游走,温热的鼻息喷到脸上:"喂,你难道没有话要说。"
  秦桐睁眼,瞪得溜圆闭紧嘴巴不说话,但到底憋得难受,眼珠一转,心道:管它,老子发誓是在心里又没对着他,谁敢笑我!
  于是将被子掀到一边很干脆的坐起来:"皇榜你应该看了吧,那没好说的。我想问问,今天周嫂和小桃是怎么回事?"
  陆伽焰挑眉:"你想知道?"
  秦桐想起晚饭时诡异的视线,又犹豫起来,直觉正警告他少知为妙,但好奇心却是也压不住,半天后痛下决心:"快说!"
  陆伽焰将已经快燃烬的蜡烛重新换过,然后姿势惬意的斜靠上床头,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空出的位置:"这个嘛,说出来好像有点长……"

  第 95 章

  秋天的清晨天高云淡,在被炎炎夏日折磨了数月后,这样的清晨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所以江柳心情很愉快的起个大早,打算让一屋子人都尝尝她的手艺。
  丰盛的早膳很快便一样样端出来,江柳亲自端着最后一样荷叶饼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秦桐,招呼还没出口先瞧见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一脸青灰憔悴的气色,惊讶道:"秦公子,你昨天没睡好么?"
  秦桐状如游魂,脚底都在打飘,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半天才对江柳的说话有反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没事,我好得很。"
  说完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般的四下看看,然后道:"天亮了?"
  江柳愣愣点头:"天亮了。"
  然后她还是愣愣的听到秦桐"哦"了一声,看他梦游般的转身回屋,用力关上房门,"嘭"的将她隔绝在外,关门声让她猛地回神,满脸疑惑:"秦公子这是怎么了?"
  秦桐把头埋在枕头里,恨不得就这样把自己给闷死算了,早说过不能好奇不能好奇,果然好奇没好事!
  同时他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混蛋的人,明明什么都知道竟然也能闷在肚子里将近一年不声不响,如果不是他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当然,他也敢肯定那混蛋顺着他的要求说出来纯粹是为了看他的笑话。这一点,从他自昨晚就没弯下来过的嘴角就看得出来,尤其早上看他状如熊猫的惨况,那笑容简直称得上是这一年里最愉快的,愉快的让秦桐很想扔个原子弹过去。
  抱着枕头秦桐左蹭右蹭,昨晚一晚没睡,现在头又晕痛让他直想叫救命,里面的神经仿佛被什么搅成了一堆浆糊,似乎稍微摇一摇就会顺着七孔流出来。
  睡不着,肚子也饿得要命,但只要他一想起昨天周嫂和小桃看他的眼神就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出去吃饭。
  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打了多少个滚,体力消耗让他饿得受不了,半天撑起身子上床挪到窗边,对着天光左瞄右瞄,估摸着那些人是不是吃完已经散场。他到现在还没习惯没有具体时间的估摸,毕竟他分不太清东南西北,要想凭着太阳算出时间实在太过考验他的大脑。
  瞧了半天,秦桐终于决定摸去厨房"偷渡"点东西填饱肚皮,才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打开门栓,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小桃正端着满满一托盘吃的站在门口,脸绷得紧紧的,偏偏嘴角正在隐约抽动,明显是憋着笑:"大哥,我就知道这会你该饿了。"
  秦桐顿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伸手从小桃那里抢过托盘:"谢谢,我先放着吧,再睡会儿就起来吃。"说完不等小桃再说什么,立即关门。
  小桃摸摸差点被撞扁的鼻子,一转身没走几步就换上了满脸的笑容:"哥哥,大哥的气色很差啊。"
  陆伽焰伸手弹上小桃的额头:"小丫头,做你的事去。"
  见着手指伸来,小桃拼命往后躲:"好好好,我做我的事去。"说完做个鬼脸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陆伽焰在门前站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去,昨天给他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今天还是让他清静清静得好。
  秦桐坐在屋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粥,他饿得很可是却没什么胃口,吃进去的东西也尝不出味道,一碗粥吃完了还没反应过来,拿着勺子在那里继续空转做无用功,等到恍神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做这种白痴举动做了多久。
  扔掉勺子,秦桐使劲拍拍自己的脸颊,不断对自己说老子是男人,这没什么大不了,凭什么不敢去见人?!
  如此的思想工作做了足足三天,秦桐始终没胆迈出屋子。直到酒楼那里的事情快堆成山,他才被快给诸多杂事压垮的江柳死拖活拽的从那屋子里给拽出来,迎头扔给他一卷纸轴:"公子,要做的事情我都写在那上面了,麻烦你都好好办完,我还得去照看女孩子们。"
  纸轴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他头晕脑胀,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松口气:有这么多事做,至少胡思乱想的机会会少得多。
  又经过大半个月的忙活,事情总算都被理得有模有样,一切齐备,就等着挑个黄道吉日开张。
  这天,秦桐正在酒楼里清点着那些新到的碗碟,江柳叫住他,细眉蹙起似是在烦恼着什么事:"公子,有件事……"
  秦桐应了一声,将手上快点完的数目过了一遍,估摸着应该不会有错便抬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江柳犹豫了一会,最后开口:"公子,这事我想了很久,虽然可能是我瞎操心,不过还是想提提。"
  "公子,我们招来这么多女孩,虽然说做的是正经生意,可是……万一有人捣乱,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应付?"
  她在风月场混得久,什么德性的男人都见过,喝个半醉就借着醉意发酒疯闹事的不在少数,那些倒还好办,哄一哄也就是了。尤其是那些仗着自己有些功夫的,一闹起来砸桌砸椅完全难以收拾。所以所有的青楼妓院个个都会养一帮打手,有点本事的攀个高官或什么在江湖里有些地位的世家,用来保全自己的门庭和生意。但秦桐这里一没打手二没靠山,江柳越想便越觉得不放心。
  秦桐听她说完心里就已经有了底,他曾经夜生活丰富得很,夜场夜店那是常客,这些潜规则他自然也知道得清楚,这问题自然也想过,不过当时想到有陆伽焰那个混蛋在谁还敢闹事,但现在,他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妈的,他秦桐什么时候要这么依赖人了,想到这里秦桐顺手将撸起的袖子撸得再高些:"江柳,你没忘了我养的那两大家伙吧,养了它们这么久,是该要它们回报回报。"
  江柳瞪大眼睛,不知怎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大家伙?"她认得的"大家伙"只有一个,什么时候又跑出一个来了?
  秦桐抽出一只细瓷碟放光线下细瞧,觉得自己的动作生硬无比:"就是我捡回来的小哈和大马啊,现在都吃得那么肥了,牵过来看看门总还是能胜任的。"
  江柳恍然大悟:"哦……"突然觉得很好笑,明明挺直白的一句话,怎么自己偏偏就想岔了。
  偏头一看,秦桐还在捧着那个碟子研究,脸上的表情煞有其事,她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两人最近闹别扭,但这表情是做不得假的,更觉得好笑了,也不遮掩,当下"噗"的一声轻笑出来。
  听到她笑,秦桐一抖手差点将瓷碟给摔了,慌忙将东西塞回原处,说道:"我先去厨房看看,回头就把那两只狗给牵来。"然后落荒而逃,头也不敢回,心里连叫该死。
  开张那天,天气大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酒楼门口红毯铺地花瓣缤纷,鞭炮声络绎不绝,来贺喜的来看热闹的满满登登的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问荆第一个来道喜,秦桐站在门口笑脸相迎:"欢迎欢迎,何兄果然说到做到,说第一个便当真是第一个。"
  何问荆笑笑:"自然要第一个来,就不知秦兄你答应的事忘了没有。"说着抬头看了看招牌:"'百味林'?是个好名字。"
  "当然没有忘,最好的包间都给你留着,第一份自然也是你的,随我来吧。"听到何问荆夸赞店名,不由摸摸头:"也说不上好,名字一直都定不下来,到最后随手抓了两个合在一起就成了这样。"
  说着秦桐略微加大了音量,朝一旁道:"钱伯,我带何兄上去,你替我好好招待后面来的人。"
  江歧跟在秦桐半步远处,听到他说话不由表情一僵,瞧着走过来的人那张老脸皮时连身子都僵了,脸色顿时发黑。
  "何兄、何兄,你怎么在发呆?"
  何问荆猛然回神,摇头道:"没事没事。"
  "那跟我上楼坐吧。"秦桐边带路边又瞧他几眼,"真的没事?你现在脸色很差啊。"
  "是么?"何问荆摸摸脸,扯开僵硬的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大概是有点累,上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对了,你这儿布置得挺不错的,和别处的酒楼都有些不同。"
  秦桐哈哈一笑:"哪里,比起你那可是差得远了,你别笑我我就谢天谢地。"
  江歧眯着那双老眼看他们说说笑笑的往楼上走,忍不住长长叹气,低着头踱到旁边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现在心乱得很,反正门口自有人招呼,用不着他操心,不如玩一把深沉。
  正在垂头长吁短叹,肩膀猛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惊得差点跳起来,低喝道:"谁?"
  "我。"
  陆伽焰的目光往门口瞟了瞟,意有所指的道:"你站在这里又看不到人。"
  江歧立刻张牙舞爪起来:"什么人?大爷我看上你的人了,怎么样?"
  陆伽焰完全不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你没那个胆子。"
  江歧的表情瞬间扭曲,易过容的老脸上皱纹就如蠕动的蚯蚓,恶毒咒道:"你个混小子最近顺风顺水你就得意吧你,迟早有一天倒霉了哭都哭不出来!"
  陆伽焰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我就好好等着。"
  心里却在盘算放任的时候也差不多了,那个别扭家伙还是那么别扭,想要他主动点真是比登天还难,看来不想点别的办法不行。
  包厢里,因为岔开了话题,秦桐和何问荆聊得很愉快,在品过茶后,秦桐递上菜单:"来看看这些你想吃什么,或者我们一个一个叫上来尝个遍。"
  何问荆失笑:"那可得撑死了。"转头看着手里的菜单,"这菜单式样也挺新鲜,你自己设计的?"
  "嗯?这个啊,临时起意的,就觉得这样客人看起来应该方便。若是有不识字的,让那些做服务的女孩子介绍一下也就成了。"
  何问荆一一翻过去,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多半都没见过,很是好奇的多点了几样。等到菜都上齐了,瞪着眼睛来来回回看过几遍,摆盘精致讲究,可他认不出里面大半的食材。举着筷子尝上一口,很特别的味道,却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或难以接受,更加好奇了:"这些都是用什么食材做的?似乎不止你拜托我找来的那几样。"
  秦桐呵呵一笑:"这我可不能说,现在属于商业机密。"
  "啊,是我疏忽了。"
  秦桐拿过一旁的酒壶,给两人都倒满一杯,盯着杯中琥珀色的透明液体,突地记起一事:"对了,何兄,你尝过极品的葡萄酒没有?"
  "葡萄酒?倒是尝过,西域出产的确是极品,不过能运到京城来的却是少之又少了,怎么?"
  秦桐满脸遗憾:"这些要配葡萄酒才更有风味,我本来还以为找个酒不会那么难,结果跑遍了也没找到想要的。"
  何问荆一听,笑道:"那有什么难,我……"突然想到自己珍藏的好酒包括几瓶葡萄酒全被某人喝了个底朝天,已经是半瓶都不剩。
  与此同时那家伙的面貌再度蹦回脑海,刚刚才平复不久的心又开始乱了起来,勉强收拾起神,临时改口道:"我给商队去封信,叫他们在货品里多加些葡萄酒就行。"
  秦桐眨眨眼,突地一拍桌子:"问荆,有件事我想很久了。"
  何问荆心里一跳,突然涌上些许自己觉得不应该有的期待:"什么事?"
  秦桐一脸激动:"我一直都想问问你想不想和我合作,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何问荆先是怔住,随即眼底流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转瞬又被掩去,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回着秦桐的话:"生意人自然是赚钱的都会做,更何况还是跟你,当然乐意之至,你想怎么合作?"
  秦桐反倒一愣,然后习惯性的抓头,笑得一脸尴尬:"这……我虽然一直有这个想法,但怎么合作还真没想过,看来我还真不是那块料。"
  何问荆将面前的酒一口饮尽,手指轻轻转着那只空杯:"无妨,反正时间长得很,慢慢商量也不迟。"说着抬起头,眼中已经满是笑意:"说起来,其实我也很早之前就想问问,秦桐,你有没有兴趣把生意做到邻国去?"
  秦桐双眼发亮,兴奋非常:"当然有,这想法一直都有,只是条件所限无法亲自去看看,不然我早去了。"
  何问荆击了下掌:"如此再好不过,等合作的事情谈成,自然便有机会一同出游,那我们就说定了。"
  两个人在楼上相谈甚欢,秦桐已经将他的开张大吉完全抛到脑后去,等到何问荆起身告辞的时候,他才发现日已偏西。不过大堂里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那一张张坐满的桌子让他很满意。
  何问荆在门口又不着痕迹的僵了僵身子,然后似是深吸口气,这才登上马车离开。不多时,钱伯忽地把手上的一摞杯盘扔给临近的一个女孩子,说道:"你去跟二少爷说一声,我老骨头被折腾得累了,今儿就先回去。"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急步离开,瞧那步伐姿态,哪有一点疲累的模样。

  第 96 章

  晚上回去,本已忙了一天的一群女孩却是兴奋之极,回去之后也不觉得累,一堆人挤在厨房里整出了一大桌好酒好菜说是要庆功,硬把一回来就缩在屋里的秦桐架出来,嚷嚷着今天要不醉不归。
  秦桐满脸堆着苦笑,听到说不醉不归顿时笑得更苦,他在酒上倒霉的还不够多么,怎么人人都要他喝酒。今天见何问荆,他就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再喝上几杯,保不准又会碰上什么倒霉事。
  偏偏跑又跑不掉,瞧见周嫂小桃陆伽焰都在,更加连头都不抬,老觉得那六只眼睛全亮着异样光芒定在自己身上,就像给他全身扎满了针,刺得坐立难安。
  秦桐左右看看,挑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下,然后就开始应付一波接一波的敬酒。因为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三人身上,倒将刚刚决定的少喝酒忘得一干二净,见杯接杯不多久就大半壶下肚,眼前开始影影绰绰,这才猛的打个激灵暗叫不好。
  他一把跳起来正想从那群莺莺燕燕里突围,旁里突然伸出只手来挡住那些敬过来的酒:"他再喝就得趴了。"接着腰间一紧身子似乎飘了起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伽焰堂而皇之的抱回了屋里。
  这下惊吓不轻,秦桐的酒意顿时化成了冷汗,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话也说不利索:"你、你,你居然……"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抱回来,上帝啊,让他现在就死了吧。不,是最好降道雷把面前的混蛋给劈了最好!
  陆伽焰顺势将他放到地上扶着站好:"我什么?早说了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现在连站都站都不稳。"
  秦桐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被酒精冲的还是给气憋的,舌头打结的回道:"老子高兴,你有什么……意见……啊!你做什么?!"最后一句语气惊惶,说得流利无比,显然是因为惊吓过度。
  "干什么?当然是洗澡,一身酒气你想睡觉的时候被醉死么。"
  陆伽焰一边说一边动手扒着秦桐身上的衣服,只是他才脱一件秦桐就七手八脚的再穿回去,这样一脱一穿半天下来衣服除去凌乱些也没少几件,最后他不耐烦起来,索性手指运力"嗤嗤"几声全给撕了个干净,冷声警告一句"闭嘴"再次将秦桐打横抱起来手一松扔到浴桶里。
  热水瞬间淹没口鼻,秦桐没防备被呛个彻底,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出来抹着满脸的水花准备找人算账,哪知一睁眼就看见陆伽焰放大的脸部特写,结结实实的又给吓了一跳,想好的骂人话全噎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别说说话,连怎么呼吸都几乎快记不起来。
  陆伽焰趴在浴桶边沿,微眯着眼睛直直盯着秦桐眨都不眨不下,盯得他浑身汗毛直竖,明明泡在温暖的浴桶里却觉如坐冰窟,谨慎的往后挪到背靠上桶沿才道:"你眼部神经失调了啊。"
  陆伽焰的眼睛半眯起来,秦桐立刻连头发都竖起来,瞧着那只大掌伸自己脖子伸过来,然后拐了个弯,挑起落下的一绺发丝缠在指上,慢悠悠的开口:"你多大的人了,还是个男人,天天闹别扭不觉得累?"
  秦桐再次被噎住,然后怒火滔天,他妈的,这是他愿意的吗?这事管它什么男人女人,换谁谁也受不了,当即就从水里跳出来指着陆伽焰的鼻子:"我别扭?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陆伽焰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很是愉悦,对于秦桐的怒火一点也没看在眼里:"你的意思是说我。"没用问句,用的标准肯定句。
  秦桐火烧得虽旺,理智倒还没完全烧光,这句听得明明白白,立即回道:"当然是你!"只可惜仅剩的一点理智全用在这上面了,完全忽略了另外一个地方。
  陆伽焰的眼睛正不着痕迹的缓慢打着圈,眼前的美景十分不错,重点部分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景致让他心情非常好,嘴里却叹口气说道:"那我一开始要说出来,你能保证你不会逃得连个影子都不剩?"
  秦桐张张嘴,发现这话完全没法反驳,更加憋闷。陆伽焰撑着下巴的一只手滑到浴桶里搅着热水,眼睛还是盯着他:"都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连我娘和我妹都没觉得怎样,你难道连两个女人都比不过?"
  秦桐大叫:"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是……是你怎么不先告诉我?!"
  陆伽焰偏头把手枕在手臂上,眼角微斜向上地瞅着他:"我以为女人会比较难应付。"
  秦桐只觉得头晕脑涨,脑血管突突直跳,说来说去,这个王八蛋就是拐着弯的在鄙视他心眼比女人还小,正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冲时突然觉得身上一凉,低头一看顿时呆呆的僵成了雕像。
  那天晚上,一声惨叫冲破秋夜寂静的三更将整个秦宅惊得跳上三跳,不过却没旁的人有什么反应,惊醒之后照常的继续睡,只不过周嫂若有所思的对着睡眼朦胧的小桃道:"丫头啊,过两年要不干脆给你招个上门女婿好不好?"吓得小桃瞬间清醒从床上滚到了床下。
  清晨的鸟叫声很清脆,和着风轻云淡的天气很让人心旷神怡,秦府上上下下都很心旷神怡,唯独一个只觉得愁云惨雾,活似天快塌下来一样。
  陆伽焰侧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天快大亮了。"
  秦桐把头使劲往枕头下面钻,声音闷在里面差点出不来:"知道知道知道,你这么啰嗦做什么,老子又不会跑。"
  陆伽焰从秦桐手里抢过枕头扔到床另一头:"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得很气概,不就见两女人么,现在是打算把自己埋了?"
  不提还好,一提简直悔得脸青肠子青全身上下没一处不青,他真是只猪,活该笨得一头撞死得了,从来都只会把自己给卖掉。
  旁边那个恨不得让他轰一枪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会儿大家估计都快吃早饭了吧。"秦桐正这样想着,冷不丁浑身打个激灵一手狠狠拍下去:"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
  陆伽焰不疼不痒,将手收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腰酸得下不了床。"
  事实证明用激将法对付秦桐永远都是很有用的,陆伽焰微笑的看着他从床上蹦起来三两下捞起衣服穿上,铁青着脸"啪"的摔上门走了出去之后才伸个懒腰起床。人都说不能懒,一懒想再勤快起来就难了,陆伽焰心想果然就是这个道理,这样的生活美好得让人很想沉溺下去,心甘情愿。
  秦桐草草梳洗完的时候由怒火生出的勇气就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看着五步远的饭厅硬是迈不开步子。那饭厅是后来换的,挑了后院正屋的大厅,就算坐上二三十人吃饭依然空旷得很。
  正屋的路两旁植着绿油油的长青忍冬,正是开花时节,金银双色的花瓣意态舒展,悠悠淡淡的清香很是耐闻。
  秦桐却闻不出来,也没心情去闻。因为是从东院过来,不用走主路,所以满屋子人都没瞧见他过来,里面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秦桐不由自主擦了擦汗,那几步路怎么也跨不出去。
  他正犹豫着,突的听到小桃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秦桐肩膀一抖,搁在忍冬上的手揪下了几片花叶捏在手里,转身对着小桃笑得僵硬:"小桃,早啊。"心里忍不住大叫倒霉。
  小桃正端着新出锅的包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女孩子一个端汤一个端碗,见到他都轻轻一笑,小桃道:"大哥早,来得正好,刚刚要开饭呢,跟我们进去吧。"
  秦桐什么推脱的话也没得说了,只能梗着脖子点点头,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进去,心里却觉着轻松了点,说说话而已,似乎也不算太难。
  对着小桃是不难,对上周嫂可就难了,眼瞧着正在帮着分碗筷的周嫂,秦桐的头发都快一根根的紧起来,尤其是拼命叫自己不要想要镇定,脑子里却偏偏老是想到所谓的"辈分称呼"问题,真是恨不得自己瞬间失忆,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只可惜这种奇迹永远不会光顾他,秦桐在和江柳一一都打招呼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咧咧嘴挤出一个完全称不上笑容的笑容:"周嫂,早。"
  周嫂刚刚把手上的最后一个碗放好,抬起头面对他,带着一点点的微笑:"早。"容色平静语气不冷不热,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秦桐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太矫情了。
  陆伽焰最后一个进来,见到秦桐和周嫂小桃她们正在边吃边聊天,目光亮了亮便走向他旁边空着的座位举起筷子低头吃自己的,不过没忽略刚坐下来时的那一道白眼。
  吃完饭,江柳带着女孩子们去开工,钱伯也跟了去。周嫂和小桃收拾碗筷回厨房,留下秦桐和陆伽焰两个大眼瞪小眼。
  "其实没那么难应付吧?"
  秦桐哼了一声,心道谁会比你更难应付,想起自己一次次在他手下吃憋就郁闷得要命,暗暗发誓怎么着也要找机会扳回一城。
  陆伽焰手肘撑在桌子上,也没再说话,只看着门外花开得正灿烂的忍冬有些出神,感觉到有什么正摸着自己胳膊才回过头来。
  原来是秦桐,伸着手在他褪下的一截衣袖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那里的伤疤,低低问了一句:"怎么会这么多伤?"
  以后秦桐无论怎么回想,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什么邪,明明那些疤以前都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都没怎么样怎么那天早上就硬是将自己的全付精神给夺了去。也许是那天阳光太好,也许是花香惑人,也许是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非得找点什么来做做,也或许这些都是原因,所以他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摸了上去。
  然后他就想到了最初见面的时候,夕阳即将沉没,陆伽焰就站在背光处,周身镀着一圈光晕,看不清容貌,只有一身的伤痕历历在目,那时他就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受这么多伤?只是很快就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去,一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
  又暗想刚刚还在说自己以前很矫情,才一会功夫怎么又回复原样,妈的,他是个男人,矫情个屁!
  陆伽焰回过头看着那只手,然后将袖子给挽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那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痕迹,挑挑眉道:"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以前还真是没注意过。"以前是怎么过的?现在想想,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仿佛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来都没有离开,其实,才不过一年而已。
  两人间没有再说话,陆伽焰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很飘忽,仿佛很长,但在听到秦桐说话的那一刻又仿佛很短,他听到他说:"喂,等再过个几年,我就打算回村里养老去,你去不去?"
  "你就这点出息?天天想着养老。"不过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再问一遍,你去不去。"他人生的最大目标不过如此,不然赚钱赚到死有什么用。
  "好。"
  两年后
  小桃兴奋地跑来跑去,手里拎着个大包袱:"大哥、哥哥,你们整理好没?快点啊!"
  秦桐睁着还有些朦胧的睡眼连连摇头,满脸都是消不掉的疲色:"小桃,你今年可不小了,这么跳来跳去被你娘看到又会念你嫁不出去。"
  小桃几步蹦过来:"可是出这么远的门我做梦都没想过,兴奋是应该的。"
  江柳慕秋正带着一群女孩子过来:"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已经放进马车里,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后面那些个女孩子满脸羡慕:"听说是临近的几国都要去吗?有可能还会去番外看看,那一定能见着不少好玩的吧。"
  秦桐板着脸一本正经:"那是去考察,可不是去旅游,哪能玩到什么好玩的?"说到这里笑起来,一指江柳道:"你们努点力,回头叫你们老板放个年假,带着你们一起出国玩一圈,吃喝玩乐全包怎么样?"
  一阵欢呼,江柳等欢呼停了才接话:"公子说什么是什么,还有,公子,可别叫我老板,'百味林'和'朱颜阁'永远都在你名下的。"慕秋在旁边连连称是。
  秦桐举手:"唉,怎么次次都要叫真。是是是,我是老板行了吧,不过管事的可是你们啊,这可别跟我客气。"
  正说着周嫂过来:"都收拾完了吧?"一手牵着小桃,另一边跟着拎着只大包袱的陆伽焰跨过他们将包袱放上马车。
  江柳笑笑:"都收拾完了呢,抓紧时间说说话,这一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
  周嫂抬头望望庭院:"也是啊,住这么久一下要走还真是很舍不得……"
  众人依依话别,马车随后驰出秦府,周嫂忽道:"对了,反正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和何公子会合之前先去钱伯墓前看看吧,像她们说的,这一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看到呢。"
  陆伽焰正在赶车,应道:"也好,反正提前出来也有这个打算。"
  秦桐坐在旁边,睡眠不足让他有些昏沉,眼睛闭着打算再去会周公,听到对话瞌睡一下醒了大半,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没忍住,在快到墓前时凑过去悄声道:"喂,江歧肯定没翘掉,你干嘛总不肯说他跑哪去了?"
  陆伽焰耸耸肩膀:"他那么大个人跑哪去轮得到我管,爱去哪去哪,别说跑了,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说完一勒马缰:"到了。"
  后面的话秦桐只好咽回去,当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结果没站稳晃了晃被陆伽焰扶住胳膊:"当心点。"
  秦桐脸色变了变,站稳了自行往前走,牙却咬得喀喀作响。
  扫完墓,便赶去和何问荆会合,秦桐又开始打瞌睡,到城西外的"十里亭"时已经快睡熟了,被陆伽焰摇醒时还是满脸迷糊。
  何问荆早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们过来自然过来打招呼,秦桐还是糊成一团的脑子应付了几句后才有点清醒的迹象,但在朦胧睡眼瞟到站在何问荆后面的人时猛的一颤,如被人用冰水从头淋到脚,眼睛霍地瞪大。
  何问荆身后那人站得吊儿郎当,脸上的笑容更加吊儿郎当,见到秦桐看过来抬起手随便挥挥,咧嘴道:"秦公子。"
  秦桐差点就站不稳,一直站在他旁边的陆伽焰不着痕迹的伸手扶住他的后腰,满是戏谑的低语:"你是不是体力越来越差了?"
  直到又重新上路秦桐还有些如有云里雾里,怎么也想不通江歧是怎么跑到何家去的。不过这问题没等他想太久就记起来另外一件事,当即伸手揪住陆伽焰的衣领:"你刚刚说我什么了?!"
  陆伽焰眼神直往他腰间溜:"那是关心你。"
  "关心光说有屁用,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是么?我也想,可惜永远没机会。"
  他妈的,混蛋果然永远是混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