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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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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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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作者:易人北 (3/3)

阉驴!」

  「哎──痛啊!这跟驴子什么关系……王八蛋!丑八怪!死魔头!我要早知你小子会这么一混蛋,当初就该半夜把你给填井里!把手指拿出去!」

  「你舍得吗?」

  「我怎么舍不得?我、我……」

  「好,好,就知道你这死太监胃口越来越大,我这就给你换,换本王的大肉棒捅你。满意了吧?」

  「……同情心最该杀……」

  「什么?宝贝,别一开始就夹,先让我进去……」

  「……」我今晚就不该回卧室。这小子心理扭曲的程度果然不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奶奶的!

  天近四更,宁王寝室刚刚偃旗息鼓。

  「咚咚咚。」

  皇甫桀睁开眼,张平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叹口气,扶着腰起床。皇甫桀伸手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张平一巴掌把那只毛手打飞。

  「王爷,开始了。」门外传来谋士风雨山从没有过的凝重声音。

  一盏茶后,张平打开大门,衣冠整齐的宁王从卧室中走出。

  门外,风雨山打头,刘旗忠、朱炳、钱若谷在后,院子里站满了王府侍卫。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王爷,刺客已经抓到,言夫人受了伤但性命无碍。」朱炳上前一步禀告道。

  「嗯。雨山,现在景况如何?」

  风雨山回禀:「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陶将军已经带人守住所有城门。周湛江将军也已在京城三十里外埋下三万精兵,随时听候调度。惠王现在宫中。」

  「老五那儿呢?」

  「惠王的人进去了,现在已经和舒王府的人对上。」

  「跟紧他。」皇甫桀没说明跟紧谁。

  但风雨山显然明白他在说谁,「是。」

  「可有人察觉今晚异动?」

  「目前没有。诸位大臣刚参加完您的婚宴,每个人都喝了几杯。惠王殿下大概想让今晚的行动万无一失,在今天宁王府所用喜酒中都下了相同的东西。而只要有人沾了今夜的酒水,不管你喝多少,都会睡到天明。」

  点点头,皇甫桀那张充满魔性的脸庞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走吧,我们该去宫中勤王救驾了。」

  27

  当今胜帝在睡眠中一惊而醒。

  他并非马上皇帝,也完全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可他的警觉性却不输任何一名自沙场归来的将军。这可以说是他天生的,也可以说是他后天特意培养起来的,不管如何,这分警觉性救了他很多次。

  这次呢?是否已经来不及?

  胜帝推开被子坐起,有所预感地望向不远处的纱帐。

  值守的小太监听到动静,在纱帐外小声询问了一声:「皇上,可是起夜?」

  胜帝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去看看门外侍卫是否还在。」

  小太监不解,侍卫们怎么可能不守在门外?但仍旧依言打开了大门。

  「咕咚。」有什么倒下。

  冷风从门外窜进,撩起了重重纱幕、复又落地。

  「父皇,儿臣向您请安。」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就在刚才这里才发生过一场生死搏斗。

  胜帝留在身边贴身保护的两名暗卫死了,皇甫瑾也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他花重金雇请来的杀手也全部交代在此。

  皇甫瑾站在胜帝床头,手捧拟好的圣旨,弯腰恳请他的父皇在上面盖上玉玺大印。

  胜帝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外面。遮掩视线的纱帐已经被人高高撩起挂到两边,大门洞开,外面黑压压一片。

  「杨晓呢?」

  「杨都尉已经被陶将军看押。」皇甫瑾恭谨地回答。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事态不由人。

  「陶正刚?朕以为你已经和老四撕破脸,原来你们只是做给朕看的。」胜帝虽处弱势,却帝威依存。

  「儿臣们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将计就计?老四怎么跟你说的?难不成他告诉你是朕让人抓了叶詹,好挑拨你和他的关系?」

  皇甫瑾没有回答。

  「愚昧!你本是玲珑剔透心的人,怎么会上这么一个当?」胜帝嘲笑自己的儿子。

  「因为儿臣也需要一个和他合作的借口。」皇甫瑾淡淡地回答。

  胜帝嗤笑,「你这无疑与虎谋皮。」

  「您可以认为儿臣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朕好像没有把你逼到这种程度吧?」

  皇甫瑾摇摇头,露出走进这座未央宫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儿臣只是不愿把这个皇位让给别人。而父皇似乎无意把这个皇位传给儿臣,所以儿臣只有自己想办法来取了。」

  「你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所以需要父皇在这张圣旨上留下您的御印。就当儿臣辛苦多年来,父皇给儿臣的赏赐吧。」

  胜帝沉默许久,「老四现在恐怕不会还活着,琉儿呢?」

  「您说五弟吗?父皇放心,您这么疼爱五弟,儿臣又怎能忍心不让五弟去陪伴您?」

  胜帝心脏猛地一揪,缓缓抬起脸,终于,正视面前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怎么会认为朕一定不会把皇位传给你?」

  「那自然是因为……带进来!」皇甫瑾突然转身对外喝道。

  四名士兵压着一名宫装女子走进。

  「皇上!」女子惊叫,扑上前一步,又立刻停住,随即紧紧咬住嘴唇。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不言而喻。

  皇甫瑾对身后一使眼色,一名侍卫抽出宝剑架在了宫装女子的脖颈上。

  「放肆!放开杨昭容。」胜帝怒声喝斥。

  皇甫瑾把拟好的圣旨往他面前又送了送。

  「你以为朕盖上玉玺你就能成为皇帝?荒唐!」

  皇甫瑾一抬手,持剑的侍卫轻轻一拉,杨昭容雪白的玉颈上立时出现一条血痕。

  「啊啊!」杨昭容发出惊叫。

  「住手!」胜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身体也不由微微一晃。

  皇甫瑾的脸色很奇怪,看起来甚至比胜帝还要苍白。

  「如果不是老四提醒我,儿臣永远不会想到父皇原来也有真心想要保护的人。就是她吗?她就是您最喜欢的女人?可怜我的母亲,可怜我们所有人的母亲,她们争夺一生都把彼此当作最大的敌手,却没想到这位不上不下、没有得过多少恩宠的杨昭容才是您的心头肉。」

  「父皇,您差不多都要成功了,您保护了您最心爱的女人,还保护了她的儿子,甚至还要把皇位传给他。真的,您差一点就成功了。」

  皇甫瑾还在笑,可他的眼神却相当哀伤。

  「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我一直那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为什么您看不到?您觉得五弟会比我更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除了儿臣不是这个女人生的以外,哪里不如他?」

  胜帝没有回答他。他是一个皇帝,但他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他只不过想把最好的留给最爱的人、以及最爱的人为他生的孩子。这是他欠他们的。老五并不比其它皇子差,只要有忠臣良相辅佐,成为守成之帝绝无问题。

  他也曾考虑在几个孩子中挑选出对大亚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可是……

  老六早夭,老四貌丑不得他欢心,不作考虑。剩下几人:

  老大刚愎自用又兼好色,听不得忠言逆耳。

  老三好大喜功,背后母系势力太大,将来难免造成外戚专权的境况。

  老二在几个孩子中最为优秀,无论外貌气质,还是学识计谋;要心狠有心狠,要手段有手段,原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但坏就坏在他过于心狠上。

  胜帝清楚地知道,如果皇甫瑾继位,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可以威胁他帝位的人存在于世。而丑四皇甫桀的实力现在连他也看不透,换言之,到时首当其冲第一个丢掉性命的很可能就是他最疼爱的孩子皇甫琉。

  他必须要保住杨昭容和他们的孩子。

  如果需要传宗接代,有老五还有老七就足够了。剩下的老二和老四,他本来想让他们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然后再让老五出来收拾残局,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帝位传给老五。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老二说老四提醒了他,这个丑四……难道才是最大的变量?

  朕是不是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后背突然冒出一层冷汗,胜帝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杨昭容,原本犀利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妳放心,朕一定会救妳。

  可杨昭容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皇上,妾身能与您相伴二十余载,已是妾身的福分。胜,愿来世……」吐出她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在人前叫出的名字,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杨昭容对着皇甫胜微微一笑,闭上眼睛脖子一横。

  「不──!瑗儿!」胜帝大悲,病弱的身体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劲来,一下推开了皇甫瑾。

  「当!」

  一道黑影闪过,横在杨昭容脖子上的宝剑落地。还没等在场诸人反应过来,准备自尽的杨昭容已经落在一名太监的怀抱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一把把锋利的剑架在了皇甫瑾带来的心腹下属脖子上,瞬间,局势已变。

  发生了什么事?这丑四竟然还活着?

  皇甫瑾在看到皇甫桀出现的一剎那,就知大势已去。

  一辈子打雁,最后却被雁啄瞎了眼。自己一生算计人无数,最后却踏入别人布好的圈套中。这显然是一个特地为自己而设的圈套。

  上了大当的惠王强行收敛起脸上的狰狞,努力保持最完美、最优雅的姿态,对他的兄弟微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四弟,你可真是深得其中三昧。愚兄佩服。」

  「不敢,如果不是愚弟还有点自保的能力,现在大概也和老五一样横尸王府了。」

  「你说什么?!琉儿他……」胜帝虽已能猜到皇甫琉的下场,但总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他可是把他身边最厉害的侍卫都派给了他。现在希望打破,他连看杨昭容一眼都不敢。本还算精神的人一下像是老了十多岁。

  「琉儿?你说我的琉儿怎么了?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五皇子之母杨昭容极度伤心下昏厥在张平怀里。

  「张公公身手不凡,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皇甫瑾瞟了张平一眼。他虽不懂武功,但就刚才张平闯进宫殿、打落侍卫手中宝剑、直到把杨昭容抢到怀中,众人才反应过来的速度和身手来看,这个人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太监那么简单。

  呵,对于丑四,他是不是什么都看走眼了?

  张平装傻,低头不语。

  皇甫桀微微一笑,可惜他的笑容任谁来看都显得过于阴森,「二哥,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只有趁早束手就擒,请求父皇原谅吧。」

  皇甫瑾挺直背脊,默默站立环视着四周,脸上笑容越发深刻。

  张平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悲哀,这位二皇子芝兰玉树,兼之拥有一颗玲珑心,民誉也不差,又有一班心腹下属支持,怎么想都不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他死。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让惠王继续活下去,那么就等于给他家那只魔头埋下了最大的隐患。成王败寇,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张平既然已经决定此生与皇甫桀相伴,他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在身边发生,不管他愿不愿意看到。

  「叶詹呢?他现在可还活着?」

  「哦?我还以为你忘了他。」皇甫桀嗤笑。

  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胜帝心中突然冒出原来这人也是他儿子的奇怪念头。不看他的相貌,他的神态、甚至他有时说话的语气都能看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影子。

  「他没死?」皇甫瑾眼中焕发出一丝光彩。

  「他为我做事,我怎么可能让他死?」

  张平头低得越发低,这人今天看来是打定主意想把在场几位大人物给活活气死。

  「我不信叶詹背叛我。」

  皇甫桀似乎连露出讥笑都懒得,挥挥手让人上来捉拿惠王。

  四名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拥而上,身为文弱书生的惠王又怎能抵抗。

  「放肆!放开本王。皇甫桀,你不用让这些武夫来侮辱我!」

  挣扎中,惠王束发之冠掉了、衣袍也被扯得凌乱,一下从高高在上变得狼狈不堪。

  「带下去!」皇甫桀眼光寒冷,嘴角含着嘲笑,语气更是不带一丝亲情。

  「是!」

  「皇甫桀,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你表面假意与我合作,却暗中为己铺路。今日之举,你才是筹谋已久吧!哈哈,父皇,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丑四!那个丑四!我竟然会败给你?我竟然会败给你!」皇甫瑾疯狂大笑。

  看押他的士兵不耐他的笑声,抬起铜剑手柄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皇甫瑾惨呼一声,笑声变得断断续续。士兵抬手,还欲再给他一下。

  「住手!」一直委顿在床的胜帝一声怒喝。

  余威犹存下,那名士兵立刻住了手,随即不安地看了看侧前方高大的背影。

  「他毕竟还是皇子,不管他做下多大的错事。你不能让人这样侮辱他!」

  「谨遵父皇旨意。」皇甫桀面对他这位父皇的态度仍旧保持了应有的恭敬,转而回首吩咐道:「你们且把大逆不道的惠王关押进天牢,不得怠慢。」

  语言一顿,皇甫桀看着他兄长的眼睛带着笑意道:「不过如果再听他满口胡言,本王允许你们掌他的嘴。带下去吧。」

  「是!」

  「皇甫桀──!」堂堂惠王哪堪这般羞辱,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当场。他想维持皇子的尊严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可那几名压制他的士兵似乎要故意羞辱他一般,拽着他的发结、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皇宫一路拖到天牢。

  一路上,多少人看尽他的丑态;一路上,多少人眼中流露出惊讶与嘲笑。可怜皇甫瑾一代风流人物,短短一段路程就把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张皮囊。

  而皇宫中,宫变还在进行着。

  「父皇,还请您节哀。」

  胜帝抬起头,看着面前连身高都异于常人的丑子。看走了眼的人何止老二,他这个做父皇的又何尝不是。

  恍然间,他只剩下两个儿子了。如果他还能在帝位上继续坐下去,他还会再有其它儿子,他还可以再培养一个他满意的皇位继承人。可他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机会。

  一代帝皇看向自己这一生中最心爱的女人,心中隐隐作痛。朕还是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儿子。

  「传宰相、裕王、大理寺卿、中书舍人。」

  「启禀父皇,这几位大人昨夜醉酒,恐怕现在摇都摇不醒他们。至于裕王,他老人家年岁已大,如果父皇有事吩咐,儿臣可以代为传达。」

  胜帝环视一周,轻轻一叹,形势已没有他回转的余地。

  「陛下有旨,传中书舍人觐见。」张平转头对外喊了一声。

  皇甫桀挥挥手,一干属下,除张平外全部退出。

  张平小心翼翼地把怀中杨昭容放到一边的软榻上,走到皇甫桀身后站住。为了确保她不会半途醒来,顺便点了她的睡穴。

  「瑾儿足智多谋、心思慎密、最会借刀杀人,可惜他聪明一世,最后却被人狠狠愚弄,反成了别人手中刀。」胜帝表情怅然,语气中竟流露出为惠王不值的意思。

  皇甫桀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在深邃的眼下形成一扇阴影。

  「这些都是你母妃教你的吗?」

  皇甫桀差点笑出来,心中悲哀更甚。愤恨吗?有什么好恨的呢?张平说得不错,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恨。

  有爱才有恨,无爱又怎会恨?不过觉得不值而已,想自己曾经那么渴望眼前的男人能为他撑腰、能给他慈爱、能带他逃离一切欺凌与虐待。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更不用说他会被人踩在脚底,追根究柢就是这个被他称作父皇的人造成的。

  背后一暖,有一只厚实温暖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摩挲。

  皇甫桀嘴角不自禁地漾出一丝微笑,慑人戾气渐渐淡去。

  胜帝捂住自己心脏,刚才一刹那间,他竟然感觉到凌厉至极的杀气,冲得他全身发寒。

  可是现在……?胜帝凝视着这个具有一张魔性脸孔的儿子,他现在脸上的笑容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温柔?他在想什么?是什么人或事让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胜帝奇怪着,他看不见皇甫桀身后的张平,自然也看不见他的儿子背过手去,和身后的人互相捏着彼此的手指玩耍。

  见皇甫桀对他的提问不做回答,胜帝叹口气,脸上露出了只有老人才有的疲累。

  「你要答应朕,善待你的七弟,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另外……」一想到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的五子,心下不由抽痛难忍。

  「父皇,」皇甫桀开口道:「儿臣不仅会善待七弟,也会奉养您天年,甚至可以在父皇传位儿臣后立杨昭容为皇太后,让她能陪在您身边。」

  「你说什么?!」再也没想到皇甫桀会说出这番话来,若说胜帝现在最放不下的人,当这女人莫属。

  「儿臣说,如儿臣继位,言皇贵妃必会协势弄权,造成外戚势大,恐怕会让大亚朝局陷入不稳的困境。到时就算儿臣想要保谁,如言皇贵妃插手……」

  胜帝不待皇甫桀说完就已知其意,何况他虽有私心,毕竟还没老糊涂,自然不愿皇朝大权落入外戚之手。

  「她是你亲生母亲。」胜帝脑中有什么飞速闪过,快得让他抓不住那丝异样。

  皇甫桀表情严肃地道:「是,但我必须先考虑大局。」

  张平在后当什么都没听到。

  「你真愿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撇下那份心寒,胜帝打起精神快速道。

  「张平。」皇甫桀突然轻声喊道。

  张平正努力把皇甫桀修长的手指拧成结,听到叫他,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那几根可怜的手指,从他身后走出。

  「奴婢在。」

  皇甫桀把他拉到眼前,顺便活动了下手指。

  皇甫桀看着张平,正色道:「我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

  「哦。」张平不解,你跟我说干什么?

  胜帝也不明白,你把一个太监拉到面前跟他说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有何含义?

  皇甫桀说完这句话,又把张平拉到身侧,对胜帝道:「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

  胜帝、张平……

  胜帝看向身穿太监服的张平。

  「他真是太监?」显然胜帝已经不记得四子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侍人在。而这名侍人,当年就因为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差点就死在内侍监。

  「是。」

  胜帝久久不语。就算他不信皇甫桀的话又有何用?不如卖个大方,赌它一把。只要今天他能活下去,他就还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父皇,天就要亮了,早朝即将开始,儿臣会护送父皇上朝。」

  「请父皇记住,如果您不小心下错旨意,只会有一个结局:儿臣依然会称帝,只是背上一些骂名而已。不过那并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您会立刻驾崩,杨昭容会被埋入乱葬岗,七弟无法再见明日太阳,裕王自会与您同行,朝中大臣也会死上一半吧。」

  「你威胁朕?」胜帝气得发抖,想他一世人上人,哪个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偏偏临到老来,亲生的儿子想着他的皇位,竟一个比一个过分!胜帝抖着手指想骂这个逆子,却气得无法再吐出一字。

  皇甫桀正色道:「怎敢?儿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而已。对了,父皇,等会儿把传国玉玺给儿臣时,请记得把儿臣上次上交的虎符也一并还给儿臣。至于裕王、还有儿臣外公那里的兵权,儿臣自有法子让他们交出,这就不用父皇操心了。」

  胜帝怒极攻心,捂着胸膛大喘粗气。

  皇甫桀看着他的父皇,露出淡淡的微笑。

  张平看着这对父子,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六年未见,可是站在院子里的父亲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未待他开口呼唤,父亲就像一个小孩一样飞扑上来,抱住他喊了他一声名字就开始号啕大哭。后来还是闻声出来的母亲硬把父亲从他怀里扯了出来。

  家里像过节一样热闹了一整天,哥哥姐姐弟弟们全都奔来,屋中一时多了好多他没见过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和兄弟们你一拳我一拳,打打闹闹中也都摸清对方的功夫底子。嘿,还是他最厉害!

  脸颊突然被人扯了一把,「傻笑什么这么开心?告诉你,别指望我会封你做大将军或闲散王爷什么的,你就一辈子老老实实做我的贴身侍人吧!」

  张平怒视其人。皇甫桀回瞪他。

  「你还没当上皇帝呢!说不定老天爷看你不顺眼,等会儿皇帝就换别人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别触我楣头。」

  「触了又怎样?大不了你回家跟我种田。」

  「……种田吗?好像也不错……」皇甫桀竟认真考虑起来。

  张平一时兴起,开始跟他大谈种田的好处,还说如果税收不重、老天帮忙的话,自耕自足的生活其实是相当美好的。

  「我想,我还是当皇帝吧,换了别人当,他故意让我交重税,我过不下去只有杀了他。你看绕来绕去,我还是当皇帝的命。」

  「你就美吧你!还皇帝命呢,我就没见几个皇帝有好下场。」

  胜帝捂着胸口看像小儿拌嘴的两人,惊讶得甚至忘记闭上嘴巴。如果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不管他是谁,哪怕是杨昭容,他也不会容她至此!

  那张平是什么出身,他竟敢对一名皇子、未来的皇帝如此放肆?而他这个一身戾气的儿子,竟也甘然受之?

  就在胜帝饱受一重重打击中,终于外面傅来「中书舍人觐见」的传禀声。

  「傅。」皇甫桀、张平二人立刻恢复成一派严肃。

  祯胜二十九年三月初四,胜帝在早朝上宣布退位,让位于四子皇甫桀。并下旨在他百年后,令以言皇贵妃为首的一品妃子全部入尼庵为他及天下祈福,终生不得离开尼庵一步。违旨意者,脱去品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京。

  而二皇子皇甫瑾逼宫弒父杀弟,天地不容,现被打入天牢待审,一干二皇子人马也纷纷被下天牢。

  一道道旨意下来,殿中王侯将相诸大臣的表情就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子。

  皇上终于傅位了,可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丑四皇子。

  也是,二皇子逼宫,五皇子被二皇子所杀,七皇子走路尚且不稳,最后能名正言顺坐上龙椅的也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文臣们面面相觑。以后要如何与这位有魔帅之称的帝王相处?

  武将们则觉得这样的皇帝人选再合适不过,魔帅上位他们心服口服。

  众臣不安,老裕王心下暗自盘算。而更让众臣吃惊的是,胜帝在传下让位的旨意后,竟当庭把玉玺和象征朝中三分之一兵权的虎符交给了皇甫桀,而没有等到新帝的登基仪式。

  胜帝起身、转头,最后看了一眼他坐了二十九年的龙椅,随即解下帝冠,交给身边那叫张平的太监,对众臣挥挥手,无言地拖着步伐让近侍把他扶了下去。

  众臣弯腰恭送。

  皇甫桀缓缓走上台阶,掀袍、矮身在龙椅上坐下。

  张平捧着帝冠,庄严地走上台阶,走到皇甫桀面前。

  皇甫桀捧起帝冠戴到头上,张平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皇甫桀系好带子,趁张平背影挡住众臣视线时,对张平露出一个彼此才知其意的笑脸。

  你说我那位一心想成为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的母亲听到圣旨后,会是什么表情?

  张平用眼神回答他:那还用问吗?

  张平让开身,退到台阶下。

  皇甫桀舒展身体,挺直背脊。双手缓缓放到龙椅两侧的扶手上。

  高大的身材,那宽大的龙椅就像是为他订做一样,如此合适。

  高耸的眉骨、深邃的双眼,从眉中心划至面颊两侧的人字形血色胎记。帝冠的珠帘微微晃动,虽未着龙袍,但身为帝王的气势却已弥漫。

  寒冷的目光只是在殿中扫了一圈,众臣心脏俱是一跳。

  龙子,这就是真正的天龙之龙威吗?

  言老将军第一个跨出、跪倒。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起拜倒,山呼万岁,觐见新帝。

  28

  龙袍赶制需要七天,仪式所需各物也需准备,皇甫桀让张平挑个日子,张平随手一翻,就七天后吧,百无禁忌的日子,你想干什么都行。于是登基仪式便定在了三月十三日。

  「要做的事情好多。」张平皱眉。

  「是啊。」某帝轻飘飘地答。

  「皇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让她等好了。」皇甫桀在笑。他一想到他娘现在的心情,他就忍不住想笑。他娘竟然也能让他笑起来呢。

  「你就不担心娘娘……」

  「我让红袖去『安慰』她了。」

  张平还能说什么,也亏这人能想得出来,让红袖去对付她原来的主子。

  红袖在瑞华宫,虽然除了言妃就是她最威风,但言妃又岂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人,且言妃为一己之私,让红袖这么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深宫虚度二十春秋,红袖心中怎能不恨?如今红袖脱离言妃掌握,当她有机会反噬时,她又岂能忍住不出一点恶气?

  「坏蛋……」

  大坏蛋捏他。

  「启禀皇上,风大人求见。」上书房外传来新副总管太监柳顺通禀的声音。

  「请。」

  风雨山进来,一进来就往地上一扑,高呼:「草民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皇甫桀、张平二人一起斜眼看向趴在地上的人。两人对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坏心眼,便一起闭紧嘴巴就是不吱声。

  风雨山趴在地上,等了等,又等了等。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什么,竟就趴在地上动都不动。

  「旗忠看守父皇,朱炳负责舒王府,若谷盯住言府,老二那边的人马由陶将军收拾也不用担心。裕王那边呢?」

  张平答:「周湛江将军跟裕王可是老交情,当年周湛江之父就是死在裕王手上。由他盯着裕王,当保万无一失。」

  皇甫桀感叹:「这京中大臣们的秘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张平得意:「你再派些人手给我,我保你所有官员吃喝拉撒的记录,都能一丝不错的放你案上。」

  「想得美!你就老实侍候朕吧,别一天到晚东跑西跑的。」

  「卸磨杀驴。」张平不满。

  「就杀你这头驴了,怎么着?想造反不成?」

  张平……举起拳头吹了吹。

  皇甫桀再一次恨恨地想到,他真应该想法子废了这人一身功夫才对。

  「好吧,算你们狠!」堂下有人受不了两人打情骂俏,终于爬了起来,不过仍旧跪坐着,「皇上,您答应给草民的大官什么时候封啊?要二品以上,您答应的。」

  皇甫桀皱皱眉头,「这人是谁?你认识?」

  张平仔细看了看,道:「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挺像您一个师兄。」

  「谁?」

  「风雨山。」

  「雨山?朕记得雨山明明是饱学的大才子,说话也最是文雅,怎么会像此人一样如此粗鲁不堪?」

  「听说是情伤。」

  「哦?」

  「据说风大才子与裕王的小世子曾有一段过去,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后因身份之差惨遭抛弃……」

  「张平你这个死太监!你、你、你满口胡言!本公子什么时候和那小王八不清不楚不干不净了?你不要坏我声誉!明明是那小王八仗势欺人,抢走我未过门的媳妇,本公子与他理论,他却仗着有他爹还有太子撑腰,逼得本公子……」

  「是这样么?」皇甫桀怀疑。

  张平摇头,老实地道:「奴婢明明听裕王府的仆人说,风公子出身贱籍,虽有满腹才学却不能出仕,便想高攀小世子,借小世子帮他脱离贱籍,甚至自荐枕席。可是小世子却看他不上,不但令人把他赶出王府,还破坏他在京城的买卖,让他在京城无法容身。」

  皇甫桀和张平一起用可怜的眼光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风雨山不跪了,爬起来在最近一张椅子上落坐,翘起二郎腿环视一周道:「原来这就是皇帝的上书房,啧,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进这里。没想到本公子也有坐在这里的一天。」

  「是啊,就连朕在今天以前也不过只进入过这里一次而已。」

  风雨山立刻坐正身体,咳嗽一声道:「说吧,陛下您想让草民做什么?」

  「裕王老了。」张平道。

  「他手上那三分之一的兵权也握得够久了。」皇甫桀补充。

  「如果我不想办法把裕王弄垮,皇上您是不是就打算赖帐了?」风雨山哼哼。

  皇甫桀摇摇头,「朕为一国之君,自然说话算数。你的才干朕也看在眼中,该封你的官当然要封。」

  张大侍人接口道:「不过,要不了两天,京中就会出现风大人勾引裕王世子不成,反被嘲笑抛弃的流言。」

  风雨山死死盯住张平,「死太监,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张平很老实地回答道:「因为你骂我死太监。」

  「噗哧!」皇甫桀没忍住,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风、张二人一起用鄙视的眼光看向这人。

  就在所有官员、王侯忐忑不安,不知这位新皇登基后朝中会有怎样一番动荡时,皇甫桀抱着看戏的态度静观众人反应。

  胜帝给他留下的这个摊子还算不错,并不需要他从头开始。但万事守成难,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几只可能作怪的虫子捏死再说。

  不过,他并不急。因为他知道比起死亡,最恐怖、最让人心神溃败的其实还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此时,对于他的父皇、母妃、兄弟们,还有一些心中有鬼的人,等待无疑已经变成一种煎熬。

  七天转瞬而过。

  三月十三日,天气一改前段日子的阴沉,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张平在台下吁了口气,看来老天爷还算给脸面,虽说那人的登基名正言顺,但嘀咕的人并非没有。登基大典当日,出现什么都有可能被当作兆头,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他自然希望对方能稳稳当当地坐上皇位。

  钟声响起,吉时已到。

  头戴帝冠、身着皇袍、脚覆龙靴的皇甫桀在众臣目送中一步步登上祭天坛。

  高大的身影站在祭天坛的最高处,向天地祈祷,为百姓求福。

  天,渐渐阴了下来,刚才还露出一点阳光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皇甫桀的祈祷词还没有说完,张平在底下焦急万分,不要下雨,千万不要下雨。

  「喀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就是滚滚雷声傅来。

  皇甫桀高举双手,念出了最后一句祈愿。

  暴雨突然倾盆而至。

  「龙神下凡,佑我大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平情急下张口就喊。

  众人齐齐跪倒,齐呼:「龙神下凡,佑我大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接一声,就像波浪一样传出老远。而原本对皇甫桀这位丑皇有不敬之心的人,此时那点不敬也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民间早就传说四皇子乃龙神之子,如今天子继位,龙神果然前来助威。否则早上还是一片阳光灿烂,怎么早不打雷晚不闪电,偏偏就在新帝祭天时下起了大雨?

  春季之雨贵如油。这场雨一下,就此奠定了皇甫桀真龙天子之名。这位被后史尊称为平武大帝的皇帝就此在大亚的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因为大亚数字圣明之帝,真正称得上继位继得名正言顺,还顺应天意,更得民心的真是少之又少。

  皇甫桀天生异貌,童年时期因此受尽磨难,如今却也因这不凡的容貌,给后世留下了新的传奇。

  皇甫桀昂首站在天坛上,任暴雨冲刷着身体。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目光在暴雨中搜索,站得太高,反而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在哪里?他知道那一声是他的平喊出来的,他听出了他的声音。

  他知道他大概站的方位,那里每个人都跪着,他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

  有人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悄悄抬起头。

  两人目光对上。

  皇甫桀笑了。

  我做了皇帝呢,我做到了!

  是、是,我知道你了不起!

  皇甫桀登基,改年号平武。人们便也习惯用年号相称,称其为平武帝。

  当夜,太上皇所住的常青宫出现两条人影。

  两人分别一晃,外面负责侍候的宫人全部毫无知觉地昏倒。

  宫门打开,一人在外放风,一人闪了进去。

  「谁?」皇甫胜一惊之下睁开眼。毫不掩饰的杀意刺激得他浑身发寒。

  「啊!」胜帝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魔鬼。

  灯亮了,来人淡淡道:「这还未到戌时,怎么就睡了?父皇您的身体看来也不行了呀。」

  「原来是皇上来了。」胜帝故意加重了「皇上」两字的发音,讽刺意味不言而喻。「你来干什么?特意来看寡人有没有死吗?」

  「是呀。」皇甫桀一口承认,堵得胜帝差点吐血。

  「寡人还以为你真的要赡养寡人至百年。」胜帝坐起身拥被冷笑。

  「呵呵,如果您真的活到百岁,那朕不得继续忍着恶心面对那个女人还有你?」

  「放肆!」

  「放肆?什么叫放肆?」皇甫桀伸手温柔却强硬地压制胜帝躺下。

  「你想干什么?来人!来……」胜帝的哑穴被制,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皇甫桀顺便也在他四肢弹了一下,这样也比较方便他施为。从桌上拿来一壶清水,从怀里掏出一迭桑皮纸,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胜帝的眼珠骨碌碌转,脸上有愤怒,更多的则是害怕。这个儿子现在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正常。

  「你听过这种处死人的刑罚没有?用纸覆在脸上,浇上水,就这样一层覆一层,到最后人喘不上气,就死了。有点痛苦,但好处是不容易查出死因,看起来比较像自然死亡。」

  胜帝瞪大眼睛,瞪得眼睛都要凸出眶外。

  「你是不是想问朕为何如此狠心?」皇甫桀笑,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过于恐怖了些。

  「因为朕一直都想好好谢谢您。您是一位多么好的父皇啊,给了朕生命,给了朕充满乐趣的童年,就连朕的少年、青年期都在您的热切关怀下度过,让朕每天都过得像在战场一样,多刺激、多能培养人。您看,朕这不就被您培养出来了吗?」

  第一层纸覆盖到胜帝的口鼻处。皇甫桀提起茶壶沥沥地浇水。一边浇一边笑,就像在玩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谢谢您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骂我妖魔,您说您要是在那时把我摔死该有多好?我不必受罪,您说不定现在还能在皇位上坐着。」

  第二张纸覆盖上去。胜帝眼中流露出求饶的意味,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在您宠爱其它子女,想要保护您最爱的孩子时,您有没有想到您还有一个丑陋的、连他生母都痛恨他的孩子在皇宫角落里挣扎?他连饭都吃不饱,您相信么?一位皇子竟然饿得只能喝冷水裹腹。」

  「他甚至连土里的虫都吃,人饿急了,真的什么都能吃。哦,他还因此学会了一个风雅的技能,他知道什么花能吃、什么花不能吃。呵呵。」

  第三张纸贴在了吸饱了水的第二张纸上。因为水的吸力,三张纸立刻黏在了一起。

  「因为您不待见这个孩子,所有人都鄙视他、看不起他,进而虐待他。他的母亲动不动就拿他出气,宫里的侍奴谁都能骑到他头上,更不要提他那几个兄弟姐妹了。」

  胜帝的眼中流出眼泪。他也说不出自己是因为哪种痛苦而流泪。

  「父皇,孩儿好痛。娘用金簪戳我、用竹扇打我、让下人扇我耳光,就因为我不讨您的喜欢。」

  「还有我的兄弟姐妹,我那么期待他们会和我一起玩,因为从来就没有人陪我一起玩过。可是他们却羞辱我、嘲笑我、喂我吃泥巴、用拳头教我兄弟情谊、推我下池塘教我游水、让身高力壮的侍卫揍我说是指点我武艺,我钻过他们的裤裆,我给他们磕过头,我什么卑贱的事都做过,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欺负我。父皇,那时您在哪里?!」

  皇甫桀的表情已经带有一丝疯狂,脸上的笑容也越发阴森。

  第四张纸被蒙到胜帝的脸上。胜帝闭上了眼。

  「我好不容易见到您了,您还记得吗?在藏书楼。您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您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我以为您来救我了,我以为我从此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您呢,您对我做了什么?」

  皇甫桀逼近他的脸,惨笑道:「您竟然把当时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送到内侍监给那群变态折磨!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的父亲。你,只是我痛苦的根源,是我最大的仇人!」

  第五张纸蒙了上去,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皇甫桀的手腕。

  「放过他,他毕竟是你父亲。」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皇甫桀暴吼。

  「小桀,看着我。看着我!」

  皇甫桀的目光对上来人。

  来人两手抱住他的脸,认真道:「我是谁?」

  「嗯?」

  「我是谁?」来人又问了一遍。

  皇甫桀……愣了一会儿,答道:「张平。」

  张平突然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答对了!你想要什么?」

  皇甫桀沉默,脸色黑得吓人。

  张平悄悄伸手,把已经脸色发青的胜帝脸上的纸全部揭了下来。

  皇甫桀看到他的动作,手一动,又被张平在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是拾回一条老命的胜帝。

  张平、皇甫桀二人都没有看向那人。

  「不值得。」张平道:「这些人不值得你杀他们。他们不配你动手。」

  皇甫桀沉默了半响道:「那老六、老三、还有废太子呢?」

  「那是给你泄愤用的。就像拉屎要有坑一样,你拉了,他们是坑,接住了你拉的屎。现在你拉完了,找两张纸擦擦就行,不需要再挖一个新坑。把这个满掉的坑埋掉就行。」

  「这是……什么烂比喻。」

  「是挺烂的。」张平老实地道。

  「我还在生气。」

  「我知道。」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愣?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如果他们再欺负你,大不了我帮你宰了他们一了百了。」张平觉得自己很冤,自己这么为他着想,还要被他骂。

  「欺负朕?就凭他们?哼!」

  「是吧,我们家魔王陛下最强大了!」张大侍人用哄小孩的口吻道。

  「张平。」

  「在。」

  「我很想杀了你怎么办?」

  「这个……你确定?」

  「嗯。」

  「可是……」张大侍人为难了,「你打不过我呀?」

  皇帝老大气过头,扭头就走。

  被留下的张侍人叹口气,开始消灭罪证。

  胜帝还在咳嗽,似乎要咳出血来一样。

  张平收拾好东西,顺手把老皇帝的穴道也给解了。

  张平刚抬脚……

  「谢……谢……你。」沙哑的声音,瞬间苍老的帝皇。

  张平回过头,脸色是从没有过的严厉,「我不需要您谢。我并不是在救您。我只是不想小桀越陷越深。他是个好孩子,虽然因为你们的缘故,心性稍稍扭曲了一点,但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而且会是一个快乐的好皇帝。」

  幸好皇甫桀人不在没听到这句话。要让他知道他在张平心目中原来是一个好孩子,他大概会郁闷得一头撞死。

  「你是当年……」

  「是。」

  「你们刚才说……老六他们……」

  「他们怎么了?」张平一脸茫然。

  老皇帝明智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您是说小桀很高兴他们死掉吗?如果一直害你凌辱你的人死掉了,您高兴不高兴?其实吧,有句话我一直都想跟您说。」

  老皇帝抬起头。

  张平忍不住道:「您怎么当人父亲的?几个儿子没一点兄弟亲情,彼此勾心斗角仇人似的。他们兄弟之间会变成这样,您的责任最大!」

  「您最宝贝的五皇子虽说死在二皇子手中,但您敢说您就没有责任?您说您最爱杨昭容,可您还不是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娶进来,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那时您把杨昭容置于何地?您知不知道五皇子一直以为您最疼爱的是六皇子而非他?您以为您最后把皇位傅给他,他会感激您吗?算了吧,那不过都是您的自以为是而已。」

  末了,他还嘀咕了一句:「连个皇后的位子都不敢封给最喜欢的人,懦夫!胆小鬼!还皇帝呢,还不如我老爹。」

  胜帝可能是气懵了,躺在床上辛苦地呼吸。他这一辈子谁敢这样跟他说话?还是用教训的口吻。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这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也许老皇帝的样子着实可怜了点,张平迟疑着走到他面前,犹豫良久,终于低下头在胜帝耳边说了一番话。

  抬起头,张平抓抓脑袋,希望他这么做是对的。

  张平离开了,常青宫恢复了寂静。

  久久。

  「来人……请杨昭容过来……」

  宫外清醒过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昏迷过的宫人应了一声,领命离去。

  一盏茶后杨昭容走进常青宫。

  一个时辰后进去奉茶的宫人发现太上皇胜帝拥着杨昭容双双驾鹤西去。枕头边,是胜帝留下的最后遗旨,让新帝追封杨昭容为德慈皇后,与胜帝同葬一室。而一个小巧的玉瓶就放在遗旨上。

  幽静的小院,黑漆漆的。推开屋门,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张平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某人。灯没有点,只能看到一圈轮廓。

  「怎么到这里来了?」

  高大的男人面朝墙壁站着,没有回应。

  张平走到他身边也一起面壁。

  「我找了你一圈,猜想你可能会来这里。」张平手指在墙上抹了抹,没感到有灰。「挺干净的,看来日常都有人打扫。」

  高大的男人面色寒冷。

  「我记得你以前有时候会半夜爬起来蹲在这儿挖墙角。说老实话,那时我挺害怕的。怕你就此落下什么毛病。」

  男人的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张平很认真地考虑半晌,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他,踮起脚,咬着他的耳朵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在这里和我做对不对?……和十五岁的我。」

  男人的脸似乎升了点温。

  「你这个变态……」张平在男人的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

  男人当时就被点燃了,一把抱起张平按在了地上。

  两人偷偷摸摸从瑞华宫出来回到未央宫不久,就听宫人传来了丧讯。随即代表一代帝皇逝世的丧钟也开始鸣响。

  忙了半夜,招来礼部大臣后,两人总算得以回寝宫歇息。

  「我走了以后,你跟他说了什么?」心情早已被张平调治回来的平武帝泡在浴池里皱眉问。

  「没说什么啊。」张大侍人四肢大张瘫在浴池里,一副操劳过度的疲累样。其实他也不想把两条腿张那么大,但谁叫中间插着一个大块头呢?

  「你没说什么,他会在你走后不到一个时辰把杨昭容叫来,来个同命鸳鸯共赴黄泉?」男人很残忍地捏住某人两腿间好不容易才长出的一点茬儿,来来回回地拧。

  「啊……」张侍人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怎么的,被捏得唉唉直叫,「我真没说什么,就说……」

  「说什么了?」男人看他叫唤得凄惨,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被他虐待得又肿又红的小肉茬。今晚他可是手下留情了,要换作平时他心情不好,不把它整到失禁他绝不会放手。

  「他不如我爹。」

  皇帝大人默默托起身下人的大腿,前后抽送腰部无声耕耘了一会儿。

  张平两手抓着池边,闭着眼睛呻吟。

  突然男人开始奋力抽送,一连干了两百来下,把张平干得直叫陛下饶命。

  高潮后,满足了的皇帝大人开口道:「什么时候让我拜见一下泰山大人?」

  「……啊?」可怜张侍人被操得反应都慢了半拍。

  「啊什么啊,想不想让你张家成为天下第一家?」男人抱住爱人的腰,藉助水的浮力让他坐进自己怀里。

  「免了。咱家都是农民,不适合出来抛头露面。」张平累得也没了羞耻心,趴在对方怀里懒洋洋地道。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爹娘的?」

  「咱全家的。」张平语音中带了点自豪。

  「张平,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你这样的儿子。我们找个机会去拜见他们吧。」说完,这位老大幽幽叹了口气:「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为了你,我也只好豁出去了。你说,你爹娘不会嫌弃我吧?」

  张平没回答,吭哧半天突然扭扭捏捏地抬头道:「那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皇甫桀下意识地想拒绝听。

  张大侍人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扒着他家陛下的耳朵,嘀嘀咕咕、咕咕嘀嘀。

  「你说什么?!」

  皇帝寝宫中爆出了一声怒吼。

  29

  新帝登基,旧帝却在当夜驾崩。

  京城才刚染上一点庆祝之色,又立刻挂满白纱。胜帝去世,新帝命全国服丧。

  服丧归服丧,朝中局势该有变动仍会有一番变动。

  皇甫桀文有风雨山、钱若谷,武有陶正刚、刘旗忠、朱炳等人相助,朝中大事自然井井有条,完全没有新旧帝变更时的兵荒马乱。

  老皇帝与杨皇后的后事也有礼部完全负责,皇甫桀只要表面功夫到位即可。

  庙堂上看似稳妥了,可后宫却犹如巨浪中颠簸的小舟,舟上一片大乱。

  太上皇去了,他给杨昭容皇后的名义并与之同葬还不算最可气的,最可气的莫过于他一去世,宫里的一品妃子都要送到尼庵修行。这让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妃子们怎能受得了?

  而其中反响最大、骂得最凶的莫过于瑞华宫的主儿。

  言太妃眼看儿子不负重望终于登上大宝之位,以为皇太后的位置已经是她囊中之物。就在她等着儿子宣封、期待自己,就要成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且可手握大权时,却传来太上皇驾崩、令她与四妃一起出家为尼的噩耗!

  这,怎么可能?!

  她的皇儿怎会允许这样荒唐的旨意出现?

  幼子继位,为防外戚把政,历史上确实有杀母妃保皇子一说。但她的皇儿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言家直系也无男丁继承,为什么还要这样防她?

  皇甫胜,你毁我一生,为什么到最后还不肯放过我!

  言太妃大怒,「呼啦」一下挥翻妆台所有饰物。

  「娘娘息怒,这是太上皇的旨意,皇上也没法子。如今其它四位太妃都已入寺庙赡养,娘娘您也不要再耽误了。如果传出去,人家只道皇上徇私呢。」红袖劝了几天,受了一肚子气,这劝慰的口气自然也就带了几分不客气。

  「放肆!妳这个贱人!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妳算什么东西!给本宫把那个孽子叫来!」言太妃气得拿起手边东西就砸。

  红袖闪过,眼中也浮起一丝怒气。「娘娘,皇上刚刚登基,百废待兴要忙的事很多。皇上也有旨意,您有什么事,奴婢都可以转告。」

  「哼!贱人,妳以为妳进了宁王府就算是那丑子的人了?哈哈!妳也不看看妳那张老脸!就算本宫这个儿子再丑,他现在也是一国之君,他是皇帝!妳这样的老女人送给他倒夜香都不配!」

  红袖心中恨极,恨这个她侍候多年的女人竟不给她留一点面子,竟把她骂得如此不堪!想她为什么会蹉跎青春至今,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娘娘息怒。红袖哪敢高攀皇上,这一辈子红袖也死心了,只要能安安稳稳活到老就行。娘娘,皇上说了,到寺庙是给太上皇及天下百姓祈福,宫中奢华之物不可多带。奴婢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娘娘日常会用到的物什,娘娘您看这就起驾吧。」

  红袖强忍怒气,在提到寺庙时心中充满快意。妳再不可一世又有何用,还不是要到寺庙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想当皇太后?妳做梦吧!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本宫不要再看见她!」

  宫人得命出现。

  「大胆!谁敢靠近?皇上命红袖到此请娘娘起驾,妳们敢抗旨不成?」

  宫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最后一起看向言太妃。

  「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宫去把皇上请来!如果请不来,妳们就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这里怎么乱成这样?红袖,娘娘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起驾?」有人在门口大摇大摆地出现。

  「奴婢见过张公公。」红袖对来人福了一福,她是个有眼色的女人,不管这人曾经地位如何,如今他可是当今天子身边第一近侍。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这人可不止一个太监总管那么简单,枕头风他一样能吹得。

  张平神经本来就粗,经过这十来年的锻炼,更是粗得可以用来绑人。人家叫他公公,他不但很快就习惯了,现在对众人的巴结更是处之泰然。

  其它宫人也赶紧躬身问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家如今可是混出头啦。早知这人会飞黄腾达,还不早就巴结上。

  你看当初和他交好的几个,例如柳顺之类不都爬上了高位。唉!不过要说有眼色,还是这个张大侍人最有眼色,当年那个四皇子,谁会想到他是真龙下凡历劫来了?

  这就是命啊!众宫人一起在心中叹息。

  言太妃冷冷看向来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吗?是不得不巴结呢!

  张平对言太妃作了个揖,请安道:「张平见过娘娘。」

  「你是什么东西!」言太妃冷脸道。

  张平微微一笑,「回禀娘娘,皇上抬举,小的忝为太监总管,负责宫内一切内务。听闻娘娘还未遵太上皇旨意起驾前往静安寺,皇上特命小的前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事耽搁了。」

  「你让皇甫桀来见本宫!」言太妃一字一顿道。

  「娘娘,皇上日理万机,每日不得一点空闲。娘娘身为皇上的母妃,还请为皇上体谅则个。娘娘如不愿前往寺庙,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就算娘娘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恐怕也……」

  言太妃起身,她已忍无可忍。既然皇甫桀不愿来见她,那么她就移驾去找他好了!

  「娘娘?」

  「让开!」

  张平躬身,默默让开。

  皇甫桀正在上书房批阅奏章。张平说他日理万机,倒也不假,只是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不得一点空闲。

  皇甫桀一向奉行劳逸结合,这点张平最是深有体会。尤其在这人登基后,做皇帝也带了三分游戏的态度,倒还不如在军中时来的认真。

  其实张平也知道一个好的掌权者,并不需事必亲躬。如果一个皇帝真的什么事都拿来自己做了,这天下也差不多就完了。

  当头的人重在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目标明确,能识人善用,剩下的就是发号施令、统筹全局。繁琐的事自有优秀的下属为他完成。而皇甫桀并不缺值得信赖又有能力的下属。

  所以平武帝虽然日理万机,倒还真的不算太忙。他不太忙,心里藏的妖蛾子自然就一只只都开始扑棱翅膀想要飞出来祸害个把两个倒霉鬼。

  「皇太贵妃到——」

  皇甫桀搁下笔,有趣地笑了。

  幸亏张平不在,他要在,看到皇甫桀露出这样的笑容,他一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免得殃及他这无辜的池鱼。上次因为半途跳出来当大侠,结果到现在他屁股还疼着呢!

  可惜张平没看到。见上书房门打开,小太监出来相请,他就老老实实地跟在言太妃身后走了进去,之后又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好,开始……看戏。

  得到示意,书房内侍候的小太监带上门退下。

  「母妃,您怎么来了?张平,给娘娘看座。」

  「是。」张平很快速地放了一张椅子到言太妃身后,然后又闪到边上去了。

  「皇甫桀,本宫怀胎十月生你,你就这样对待本宫?」言太妃看都没看身后的椅子,开门见山,竖起丹凤眼就厉声呵斥。

  「母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来?朕做错什么了吗?」皇甫桀很是无辜地道。

  「哈!你还说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让红袖那个贱人、还有这个阉奴来羞辱本宫是何意思?!」

  「羞辱?大胆!」皇甫桀突然转头厉声怒喝:「张平,你何处怠慢了娘娘,还不给朕从实招来!」

  张平赶紧从角落里出来,跪前一步道:「奴婢不敢怠慢娘娘,奴婢只是奉旨前去看娘娘为何至今没有起驾前往静安寺,娘娘提出要皇上前去晋见,奴婢就告诉娘娘您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出时间,请娘娘体谅皇上。」

  「哦?母妃,这侍奴说的可是真的?」

  「哼!你们主仆二人狼狈为奸,如果他不得你授意,怎敢如此对本宫不敬?」言太妃的目光更见凌厉。当她是傻瓜吗?竟当着她的面做圈套让她跳?

  「母妃此言何意?让您还有其它四妃前往寺院养老乃是太上皇的旨意,朕也不能违抗。如今母妃留在宫中不肯移驾,难道是想陷朕不孝不敬之名?还是母妃不把太上皇旨意放在眼里,想要抗旨?」

  「你!你这个孽子!枉费本宫含辛茹苦忍气吞声把你抚养成人,枉费你外公为你付出那么多心血,还找能人前来教你。这就是你对我们的报答吗?如果没有本宫,你以为你能有今日!」言太妃气极攻心,失去仪态地指着皇甫桀鼻尖怒叱。

  「母妃,您的生育之恩,朕会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朕也一时莫敢忘怀。」

  什么意思?言太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她这个儿子的眼光看起来如此怕人?为什么他的语调让她如此心惊胆颤?为什么他要把生养之恩分开?

  忽然,言老将军担心的脸色从她脑中闪过。难道真给父亲大人料中,他对他们没有多少亲情?为什么?

  「你在恨我?你在恨我当初……」言太妃说不下去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想到了症结所在,她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记恨这么久。

  「可是本宫毕竟生了你,之后本宫也让你外公栽培你,本宫自问对你不薄。」言太妃刚软下去又硬了起来。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自己的错处,她只能看到别人的错、只会认为别人对不起她,而她才是受害者。

  「母妃,您说这么多到底有何用意?您如果不想去寺院养老也行。」皇甫桀顿了顿。

  言太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只要让她坐上皇太后之位,她自会把今天受到的耻辱找回来!

  「太上皇有旨,抗旨者一律脱去品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京。母妃如果实在不愿前往寺院,朕也只好把您送往京城外,在外寻一宅子赡养您天年。只是到时您只能是一位普通的老妇人,不能跟人提起您有一位皇帝儿子,也不能提起您曾经辉煌的身份。您属意哪一个?」

  「皇甫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本宫真恨,当初把你生下来就该掐死你!你这个畜牲!你这个魔鬼!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你这样对我一定会有报应!你一定会有报应!」言太妃完全失态。

  「什么报应?给朕下毒吗?想用毒药控制朕?说起来,朕那位言表妹可是身负重任呢。」皇甫桀轻声笑。

  「你……」

  「妳在奇怪朕怎么会知道?」皇甫桀看着他这位母亲的眼睛,笑着道:「当然是红袖告知朕的。」

  「那个……贱人!」

  「贱人?有谁能比得上您贱?连自己的儿子都想害。我长得丑,妳怨我。明明是你们把我生得那样,为什么要怪我?人说癞痢头的儿子自己的好,妳倒好,把我往死里折腾,偏偏又不敢把我弄死,让我生生活着活受罪。可笑我一个皇子,却活得连狗都不如。」

  「那是、那是你无能!」

  「我无能?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我可能真的会无能一辈子,一生都只能缩着头活在别人的耻笑谩骂中。妳后来觉得我值得栽培利用,也只是因为那个人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

  「你说的人是谁?红袖?不,不可能!」

  皇甫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如今朕做了皇帝,妳又怕朕脱出妳的控制,觉得朕不会听妳的话,竟想到用毒药来控制朕。做人母亲的做到妳这样的地步,怎能让人不骂妳一声『贱』字。」

  言太妃身体在颤抖,指着皇甫桀的手指更是颤得摇摇欲坠,「住口,你给本宫住口!」

  皇甫桀嗤笑,「不,骂妳贱,都侮辱了这个字。妳根本就不配朕骂妳,朕看到妳就想吐!快滚吧,滚到尼庵去老实做妳的尼姑,别想些胡涂心思,如果让朕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妳就别怪朕不顾妳的生育之恩。滚!」

  言太妃一屁股坐倒,幸好后面放了一张椅子没让她出大丑。可就是这样,言太妃的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可能她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恶毒的话。还是从她亲生儿子口中吐出。

  「张平,让红袖监管,命人今天就把她送到尼庵,朕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她。」

  「是。」张平起身。

  「还有,妳跟红袖说,就说言太妃要求的,要她去尼庵可以,但一定要红袖也一起陪同。」

  「是。」张平还能说什么?这人阴险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地步。就算言太妃跟红袖解释,红袖会信吗?

  「皇甫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言太妃脱了皇贵妃的头衔,没了丈夫、没了母家、更没了儿子撑腰,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而已,还是一个心胸狭窄、恶毒刻薄、被人怨恨的女人。

  她会有什么下场,张平几乎可以预见。一个心高气傲、一心想站在最高处的女人,让她在离最终目标一步之遥的地方把她打落云端,她心里什么滋味可想而知。何况她还曾经以为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这简直比扇她耳光还让她难过。

  张平也知皇甫桀为什么会不杀她,因为这种报复才是真正让人发疯的报复,尤其对这位喜欢荣华富贵爱好权力的太妃来说。

  张平顺手一记手刀把詈骂不休的言太妃斩昏。他总不能让她这么一路骂到静安寺吧?到了静安寺,她自然有人看管,到时候她想怎么骂、怎么诅咒都随她。有太上皇的旨意在,她逃不掉,言家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你猜我会有什么报应?」

  张平考虑了一会儿,认真道:「让你爱上一个太监吧。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最大报应了。」

  「你也给我快点滚!」皇甫桀哭笑不得,连连挥手赶人:「你把她送回瑞华宫就快点回来。」

  刚才言太妃给他造成的一点阴郁现在都不翼而飞,就连说话的语调也轻快了几分。这个二愣子、厚脸皮,竟然说他爱他?他……好吧,他敢说,他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张平扶着言太妃走了,外面有备好的小轿。

  皇甫桀抬头,望着张平的背影想,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30

  就在朝中流传出平武帝礼贤下士、几番亲自上门,请韦家父子出山辅佐朝政的美闻时,平武帝悠悠哉哉带着总管太监张大侍人、晃到了这段时间人人闻之变色的天牢。

  「叶詹疯了。」

  「哦?」

  「关那地方,换谁谁都会疯。」

  「那你说我们把我二哥也送去给叶詹作伴怎么样?」

  「你还不如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想当年我就是抱着这个想法,熬到你来解救我。」

  「皇甫桀,你现在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张大侍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气得咬牙切齿。

  「我错了,」平武帝诚恳地道:「我发誓下次再也不把你吊在金銮殿里乱搞。」正好试试其它宫殿。

  张平眼角抽搐。

  本来跟在他们身后五步之遥的最前面的两位侍卫齐齐一顿步。直接造成了后面的侍卫又跟平武帝和他的太监总管远了一米左右。

  「也绝不再坐在龙椅上让你为我吹箫。」

  张平沉默。

  离他们约有两米远的前两名侍卫在想要不要再把距离拉远点?

  「好吧,大不了以后上书房的书案也不用了。」

  「皇甫桀。」

  「在。请问张公公有何吩咐?」

  「听说礼部正在筹措第一次选妃。」

  平武帝镇定地道:「朕正在服丧,要守孝三年。明日朕就昭告天下。」

  「三年后呢?」张平冷笑。

  「三年后嘛,我那位做尼姑的母亲也差不多要去见佛祖了吧。」

  「……你还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张公公,张大侍人,你信不信如果今晚你再把我关门外,明天我就下旨封你为皇后?」

  张平怒瞪他。当今皇帝对着他的太监总管恬不知耻的阴笑。

  「你迟早一天会逼我杀了你。」

  「你舍得吗?」

  这两人看来已经忘了那六名可怜侍卫的存在,就在天牢大门外用眼睛展开了搏杀。

  「皇上驾到——!」总算有那眼尖的人看到了当朝皇帝。毕竟就算没见过,但那一身龙袍还有绝对独一无二的相貌,已经足够说明来者身份。

  皇甫桀挺起胸膛摆开架式,张平退后一步做好侍奴的本分,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跪迎中走进阴暗的牢房。

  从惠王逼宫事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皇甫瑾也就这样被关了三十多天。此时看到一身光鲜气势逼人的平武帝出现,也不起身,就那样坐着。

  现在的惠王已经看不出曾经身为一名王族的风流潇洒。他看起来就跟天牢中其它囚犯一样,肮脏、憔悴、衰弱、充满死亡的气息。张平看了当今天子一眼,堂堂惠王会变成这副凄惨模样,不用说肯定是旁边这位让人特意关照的结果。

  不用打、也不用刑,只要让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子得到与一般囚人一样的待遇,几顿馊饭、几个耳光、带有侮辱性质的谩骂、充满虫鼠及异臭的牢房,再加上天牢这座充满黑暗与绝望的空间,这种从天堂落入地狱的落差,要不了多久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神采,甚至尊严。

  「都退下吧。」平武帝对身后摆摆手,侍卫及狱卒得令,无声退出。

  「二哥,你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托福。」皇甫瑾阴森森地道:「你什么时候问斩我?」

  「嗯……」平武帝负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认定朕会杀你?」

  皇甫瑾目光不由一跳,缓缓道:「一山不容二虎。」

  「哈!」皇甫桀摇摇头,笑道:「原来二哥是只老虎,怪不得与皇位无缘。毕竟只有龙子才能坐得皇位不是吗?」

  皇甫瑾气得瞳孔收缩,「你不用特地跑来耀武扬威,成王败寇,本王既然输了,自也敢承担这个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

  「无非一个死字。丑四,你不要太过分!」

  「你想死?既然如此,朕也就只好成全你了。」皇甫桀无奈地笑笑,回头对身边的张平道:「真是,本来看在兄弟一场的分上,想让他去守皇陵。结果他还非要求死不可。不愧是心高气傲的二哥啊,士可杀不可辱,高洁得很。」

  「你会放过我?」皇甫瑾压根不信。

  「你也可以试试重新招兵买马,看能不能一圆你的皇帝梦。」皇甫桀一脸无所谓。

  皇甫瑾愣了,表情也有点呆滞。毕竟一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人,突然听到不用死了,而且对方还要给他自由时,他不信自己的耳朵也很正常。

  惠王不愧为惠王,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如今天下已在你掌握之中,你又是父皇亲自传位于你,我这个乱臣贼子就算能出去还能有什么作为?」

  「呵呵,二哥,你在向朕示弱吗?」皇甫桀那种居高临下饱含讽刺的笑容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可皇甫瑾竟忍了下去,「我有三件事要问你,望你能够解答。这样我就算死也能死得明白。」

  「你问。」皇甫桀表现得很大方。昨晚的张平让他……很爽。通常性欲得到充分满足、而且连一些不能说出口的阴暗欲望也能得以实现时的男人,心情总是很好的,看什么也会比往常顺眼很多。

  「父皇当真要把皇位传给老五?」

  「嗯。」

  「当初在郊外刺杀老五的刺客是不是你派的?为了让父皇派出侍卫,让我看到父皇的想法,进而取信于我?」

  皇甫桀笑而不语。

  皇甫瑾也不用他回答,看他表情就知道这是对方安排的一个计谋。

  「你跟杨晓串通好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京城第一高手的杨都尉竟会败在马上称雄的陶正刚手里。那么老五呢?他是不是没有死?如果老五死了,杨晓绝对不会答应你演这出戏。」

  「你猜得没错,老五还活得好好的。」不仅他活得好好的,连他那对爹娘如今也在江南某个富饶的城市活得滋润得很。哼哼!平武帝充满愤怒地瞟了身边某人一眼。

  张平抬头,研究天牢房顶是否如想象中一般结实。

  你都因为这个理由,让我这样那样了,你还想怎样?再说你本来就不想要舒王的命,舒王也没有当皇帝的意思,如果他有,就不会同意帮你。既然如此,干脆让人一家团圆,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报复来报复去有啥意思?

  皇甫桀这么一个人精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不过做做样子总要要的。否则他哪来理由把武功比他高明的张平给吊在金銮宝殿里任他欺负?其实该发泄的也都发泄了,放了一个再放第二个也不再是难事。

  再说,他还怕他们造反不成?有种就卷土重来,正好给他杀光的借口。

  「叶詹呢?他是否还活着?」

  「咳,二哥,你说只问三个问题,现在已经超过了。现在朕最后问你一遍,你想活还是想死?」

  皇甫瑾沉寂良久,静静地道:「活,我想活下去。」

  「很好,你求朕吧。」

  一片寂静。只见那位芝兰玉树的二皇子一副恨不得杀死皇甫桀再杀死自己的表情。

  「叶詹还活着,他没有背叛你,他……还等着你去照顾他。」张平丢下这一句就转身往外走。

  皇甫桀撇撇嘴,骂了一句:装什么善人!

  皇甫瑾先是羞愤欲死,接着就是一喜,随后又是对那个忠心下属的担忧。几番心情变化,脸上一阵火辣后,心境也渐渐平静下来。

  「扑通。」这位心高气傲、除了他父皇母后外从不在人面前低头的二皇子,在皇甫桀面前重重跪下。

  「草民皇甫瑾恳求吾皇开恩,饶草民不死。草民发誓,草民将终生看守皇陵,永不踏出皇陵范围一步。如违此誓,天地不饶,魂灵俱灭!」

  平武大帝的时代开始了。传说这位平武大帝有着龙王一样的外貌,观之就知其不是凡人。可因他貌相实在异于常人,也有人暗地里叫他丑皇。

  而这位丑皇似乎心胸相当广阔,就算有人当面骂他丑,他也能不介意地笑笑。

  除了心胸开阔外,传说这位平武大帝也是位相当重感情的人。史书记载,惠王皇甫瑾犯下逼宫此等不可饶恕的重罪,平武帝竟然也放了他一条生路,令他终生看守皇陵。

  而他其它两个兄弟——舒王皇甫琉在此次逼宫事件中侥幸未死,伤愈后便离开京城周游天下,平武帝也随他去了;最小的七弟皇甫琮被立为太弟,离开母妃搬入东宫,奉宰相风雨山为师,学习治国。

  除了对兄弟外,平武帝对百姓也很好。他最大的政绩有四个方面:废除贱籍不能科考的制度;致力于农业发展;着重海防军备;鼓励商人跨国贸易。

  平武大帝在位二十三年,把一个原本就根基厚实的国家更是巩固得哪怕后面三代皇帝都败国、也能勉强撑到第四代的地步。所以平武大帝的名声真的很不错,不错到老百姓们一提起这位没女人缘的皇帝就忍不住唏嘘的地步。

  你看看哪代皇帝像他这么可怜的?刚登基就死了爹,得守孝三年不得纳妃。三年还没到呢,他在尼姑庵修行的娘也去了,这下又是三年守孝期。这孝顺劲儿都成了天下父母教育儿女的楷模。

  好不容易熬过了六年——其实很多人都在怀疑他是否藏了几个娇娃在后宫,否则哪个正常男人能忍受六年没房事?可惜除了一个登基前娶回来的言昭仪外,平武帝的后宫冷清得可以。

  要说这言昭仪也有意思,妳说宫里就妳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老婆,妳还不赶紧施展媚功爬上皇后的宝座,再生几个皇子公主巩固自己的地位吗?她不,这位言昭仪在宫中就像一位隐形人一样,连宫里举办的宴席也不怎么出席。据说她怕平武帝得很。

  就因这个传言,老百姓便认定这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自此就把她给忘了。

  六年后,天下人都在等着这位平武帝纳妃选后。结果又出事了。

  六年来,大亚国泰民安,就连灾情也没出现过一次。这可是了不得的出奇事。要知道那天旱地涝还有虫灾什么的,每两年都要闹上那么一次,这次怎么隔了六年还平安无事?

  好了,司天监的大国师跑出来说:因为当圣乃龙神下凡,故天佑大亚。而龙神不得随意与凡女结合,今后为了不触怒天庭违反天规,平武帝只能等待神女降世。

  此话一出,想把女儿塞进皇宫的人基本上死心了。当然也有幻想自己女儿或姐妹就是神女的人,可是总禁不起司天监的考验。

  「废话!你让一个女人脱了鞋子从钉板上踩过去她能不流血?」太监总管张公公一口道破秘辛。「就算这女人脚底的皮够厚吧,还有第二关。让她和一只饿了三天的老虎关一个笼子里关上一天,不死不伤就过关。你要不要来试试?」

  张公公喝口茶,摇头道:「这还不算最变态的,第三关你要是能过,就算皇甫桀那厮打滚耍赖,咱家也会逼着他让他把你封作皇后。这第三关就是你得跟他有一样的脸!明白吗?就是你也得有一对高耸的眉骨,还得从眉心延伸出一道人字形的血色胎记。这三关你都过了,你不是神女也是神女,你要不想当皇后,咱家就把这太监总管的位置让给你。」

  可能有人会奇怪,这位张公公是何方神圣?

  说起这位太监首领张公公,那可是大大的名人。几乎就和平武大帝一样有名。

  有人说他就一侍候人的普通太监;有人说他是专门保护平武帝的绝世高手;也有人傅言这位名叫张平的张大侍人长得是那个天香国色妖娆动人、比女人更像女人、比男人更具风骨、见者心迷,乃一真正的祸国殃民的妖孽。

  总之,这位张公公很神秘,就像他和平武帝的关系一样神秘。

  平武帝不能和凡女结合,那妖孽呢?男人呢?太监呢?

  皇帝和太监,还是没有老婆滋润有性欲有能力和同样没老婆滋润但有性欲没能力的两个。这两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人眼睛看得见的,就有六七个时辰待在一起,你要说他们之间没奸情,谁会相信?

  老百姓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对于精神生活贫瘠的老百姓来说,皇家的私事就是给他们带来娱乐的精神食粮。平武帝没有女人缘没有关系,这不有现成一个宦官在吗?

  所以民间在提起平武帝时一定会提起他身边那位总管太监张公公,提起张公公那肯定会联想到当朝皇帝。老百姓们满足了,至于两人间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谁还管这些?野史,野史,既然是野史,你考究那么多干啥?

  话说二十三年后的某一晚,已年过半百但因习武,保持的跟三十余岁的人没多大差别的张公公,在一场激烈的龙争虎斗后,全身脱力地趴在龙床上嘀咕道:

  「想我飘渺仙客称雄武林多少年,却没有自己独创的武学,这样也算不得一代宗师。你看我要不要到江湖上多历练历练,说不定看多了,就能自己独创呢?」

  一只大腿架在张公公屁股上的平武大帝摸着爱人的背脊,懒洋洋地回道:

  「你还嫌自己跟人比拚的少吗?独创武学,并不一定要在招式上,否则换汤不换药有什么意思,你要么就干脆标新立异,想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要么就别费那个脑筋,留点力气多陪我双修。」

  「你那叫双修?你那也叫双修的话,妓院那些能折腾的恩客和妓女都能成仙了!哎哟,我的腰……你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年纪,你就折腾吧你!折腾断了,你侍候我。」

  「真断了?我摸摸。」

  「你摸哪儿去了!」张公公抬头吼。

  平武大帝一只手插在他家老头的股缝里不干好事,一只手扣住张平的脑袋不让他动,嘴巴朝着嘴巴就亲了上去。

  「唔唔……嗯嗯……」我决定了!我要创造一门只有太监才能练的绝世武功,凡是想练的人都得给老子挥刀自宫!

  第二天早上,饱受上司三十来年性骚扰的张公公决定用行动表达他的愤慨: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他要找个清静地方创造他的绝世神功去。

  于是,当天的早朝上,平武大帝找了一圈没找到应该站在阶下的张公公后,当即立断,立刻下旨——退位!

  这死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装什么嫩,竟敢给他玩离家出走的把戏。最可恨的是这次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以前走至少还跟他说一声。

  姓张的,你有种别让我逮着你!

  平武大帝怒气冲冲地下朝,还没走回寝宫,就看迎面跑来一个人。

  「皇、皇上,张公公……张公公他……」

  「他怎么了?!」平武大帝急道。

  来人总算喘过一口气,「张公公从最东边的宫墙上掉了下来,像是闪到了腰。现在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怔愣半晌,平武大帝缓缓吐出两字:「活该!」

  ——全文完

番外 张公公生病了

1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呢?
  人只要吃五谷杂粮、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能保证不生病,不管你是怎样的绝世高手都一样。
  张平很累,但在听到外面传来的请安声,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
  手搭在他腰上睡得正熟的大男人也蠕动了一下,含含混混道了一声:「早。」
  「早。」张平想要坐起身,但霸住他腰的人不肯放手。 ,"
  「你说我把早朝的时间从卯时初(今5点)改到巳时初(今9点)如何?」 :
  「大臣们会心里高兴得发疯,但该上的谏论绝对不会少。说不定还会有几个出来撞墙死谏维持祖制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想睡懒觉,只因为朕想偷懒。他们无奈、他们上奏、他们抗争过,总之他们做了所有忠臣良将应该做的事,而因为朕一意孤行所以不得不接受早朝时间改制,最後他们既可以睡懒觉又可以留下美名,朕却留下昏君之名。是这样麽?」
  「皇上英明。」张平一把拍开在他胸前乱摸的龙爪,起身跨过他下床著衣。
  穿好衣服後,张大公公对外面道了一声:「皇上起了。」
  随著这四个字,大亚皇朝一天的清晨就这样开始了。

  这是平武帝继位以来的第二个年头,前面这一年谈不上一帆风顺,但也没闹出什麽大事。如果硬要说有什麽大事,那就是掌握了大亚约三分之一兵权的裕王被小儿子气得中风,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侍候。
  至於他小儿子干了什麽事竟把这位曾当过大将军的王爷气得瘫痪,全京城上至八十下至十二几乎没人不知道。
  裕王小世子皇甫明芳睡了自己老子的小妾,那小妾的肚子也大了,却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应该叫裕王爹爹还是爷爷。
  这还不算最可气的,最让裕王伤心和愤怒的是,他这个小儿子不但睡了他的女人,还要和他的大哥也就是大世子明秀抢王位继承权,最後竟偷了他的兵符作为要挟。
  而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大肚子的小妾又从皇甫明芳那里把兵符偷走,而且就此不见了踪影。这下裕王不仅是伤心愤怒了,他快急疯了!
  丢失兵符,这是何等大罪?
  如果无人知道,他还能花时间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把兵符寻回。
  可是偏偏这事不知怎麽就走漏了风声,在那小妾逃走第二天,整个京城差不多一半的人都知道裕王府的某小妾因为不堪裕王父子的双重折磨和虐待,盗走了裕王的兵符,现在人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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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王这边刚把人派出寻找,那边就来了让他携兵符进宫晋见的旨意。
  裕王倒下了,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余地的轰然倒下。
  平武帝并没有苛责裕王,相反他还表现得很大方、很体贴下属的样子,你看他特地把身边的第一红人张大公公派去安慰他就可以看出。
  张公公去了後,很诚实地传达了平武帝的安慰:不用担心,您老就安心养病吧。皇上说了,兵符他会令人寻回,皇甫家的子孙也不会流落在外。只不过这兵符放您老那儿似乎不是很安全,为了皇朝的安稳、为了不让有心人利用,兵符寻回後就暂时放在他那儿。另外,皇上还说了,以後等您老那个不知是儿子还是孙子的孩子长大了,如果他有出息的话,兵符再赐给他也不是不可。
  至此,裕王再笨也明白他这是落进了陷阱里,可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布陷阱的人比他高明太多。错的都是他府上的人,盗兵符的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小妾,外人没有插进半分,就算他再委屈,也是有苦说不出。这事一出,就连力挺他的几位将军也只能站在他床头摇头叹息,叹息他後继无人。大世子软弱无能,小世子聪明虽聪明,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肠不好还好色。
  如果刚继位的平武帝是个软弱的主,哪怕他是属於守成的那种皇帝都行,大半生戎马的裕王也不一定就要倒下。可是那位不是!
  那位不但不软弱,而且还是一位能领兵打仗、而且打了大胜仗,被敌人称为魔帅的铁血皇帝。
  武将众人本来就服他,如今裕王出了这事,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觉得这兵符还是让平武帝收回的好,不管这里面是否有什麽猫腻在,裕王老了且後继无人这点总是没错的,比起一个不能带兵打仗的老王爷,武将们倒真的宁愿皇帝陛下重新收回这三分之一的兵权。
  而且,既然新帝已经登基,这原来的权力划分是否也该重新划分了呢?
  於是平武帝收回了这三分之一的兵权,而原本的拥有人裕王则变得卧床不起。裕王小世子因种种罪状被贬为庶人流放到北方放羊。而那位怀孕的小妾则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皆大欢喜,至少对平武帝是这样的。
  至於给其他人带来什麽感受,那就只有其他人才知道了。
  而这其他人中最忐忑不安的大概就属言净言将军了。这也是为什麽他的女儿也是当今天子的母亲──皇太贵妃被半强迫地送进静安寺时,他并没有多做阻拦的原因。
  可现在,想到在静安寺中不但没有学会静心,反而被逼得快要疯狂的女儿,言净深深叹了口气。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哦?」平武帝微微扫了一眼阶下,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外公也终於忍不住了吗?
  「是否边境又有敌人来犯?」
  「皇上英武圣明、威名在外,外族哪敢轻易侵犯我大亚。臣要禀报的不是军事,而是……」
  张平觉得头有点痛,还有点昏沈沈的,忍不住就把左脚的中心移往右脚。
  张平这个换位动作其实做得很不明显,可还是立刻就让坐在上面的那人察觉了。
  张平今天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从早上起来就显得不太精神。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做得太过分了?
  平武帝脑中显然就没有「张平生病」这个概念,在他印象中,这人强得就算身受重伤也一样能跟他颠鸾倒凤。昨晚上他一时兴之所致,找了个茬把张平剥光绑成肉粽,在凉亭中乐呵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又在洗澡池里以清理之名搞得他唉唉直叫唤,然後……然後就很平常啊,只不过昨晚他兴致很高,不想做完就睡,所以就整了些玩具和张平玩了一会儿,後来张平发怒,他就老实和他正常位做完就睡了。
  昨晚也不算太过分啊,像这样的夜晚,虽说要看张平心情,但一个月中也总有一两次机会。以前也没见张平吃不消嘛。
  平武帝脑中想著这些,他外公言大将军说的话自然也就听得一句漏半句。
  「……百善孝为先,我朝先祖莫不敬孝道。虽说先皇有命,但……」
  「你刚才说什麽?」平武帝问这句话真不是故意的,他是真没听清楚。
  可言大将军怎麽知道,他只觉得他这个外孙至尊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看,随著这句问话,甚至还带出了一丝杀气。
  「臣说……」
  「好了,有什麽事等会儿到上书房来。今天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言净一愣,心下顿时了然。皇上这是不愿在众人面前讨论把皇太贵妃从静安寺接回的事。也是,毕竟是先皇的遗命,就算皇上想要让自己的母妃回宫,也要仔细想好对策才行。
  言净的目光在众臣身上绕了一圈,希望能有一个胆子大的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位光只是一张脸就能让人胆寒的皇帝。
  一些和他约定好在早朝中帮他说话的大臣在看到他的目光後,纷纷低下头。在早朝上大家一起说也就算了,但若是下朝後单独面对那位……
  如果是那位心中本就想做的事也就罢了,他们这个也算是为君分忧。如果那位不想违背先皇遗旨,他们这麽做岂不是自找霉头?
  言净不管怎麽说,毕竟也是那位人上人的外公。就算有些什麽不当,那位恐怕也不会做得太难看。但他们呢?他们可和这位煞气满身的天子没有一点沾亲带故。
  虽说平武帝继位以来没杀多少人,对他们这些老臣也算礼遇,可不知怎的他们就是怕啊!
  都是因为那张脸,还有那个身材!
  你说你这张脸长得就够有魄力的了,为什麽还要有一副比常人都要高出一头的高大身材?
  也难怪那些来进贡的蛮子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先别说上面那位是否曾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就只是比这些北方蛮子还要有威迫感的高大身躯就注定让他们只能仰望。
  外在就已经让他们软了脚,而那位的内在……
  众大臣忍不住又往後缩了缩。
  言净暗叹一声,与众臣一起三呼万岁俯首恭送金銮宝座上的那位起身离去。

  平武帝转头上下打量在他身侧落後一步的首领太监张平。
  步伐稳定,表情正常,就连走路姿势也与平时无异。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
  平武帝坦然了、安心了。就是嘛,我就说我们家张平结实嘛,昨晚那点小游戏怎麽会伤到他?人家可是自喻打遍京城无敌手的高手中的高手。
  「张平,你说等会儿言净会用什麽理由说服朕?
  张平吸吸鼻子,他怎麽感觉鼻子里好像有水要流下来?而且上颚靠近咽喉那儿也冒火似的疼。
  「孝道。」张平答。
  「孝道?」平武帝倒真给逗笑了。
  「说起孝道,你什麽时候让朕对你父母尽尽孝道?」
  听这句话的张平没在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这麽念叨。
  但跟在前後左右负责侍候和保护的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塞住自己的耳朵。这两位从平武帝登基那天起就彻底履行上朝是君臣、下朝是夫妻的相处模式,只要没有外人在场,这两位的言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肆无忌惮!而他们这些专门负责侍候和保护皇帝的人,属於皇帝的家臣和家奴之列,平时被张公公教导得好,知道守秘密的好处和不守秘密的下场是什麽。:
  但您们也不能这样啊!我们是忠心,问题是人总有喝醉酒和说梦话的时候吧?
  「他们今年会来看我,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们了。」张平无奈地说,说完又赶紧叮嘱了一句:「你别乱说吓著他们。」
  「张平,你声音怎麽这麽奇怪?」
  「嗯?」张平吸吸鼻涕,听著自己发出的浓浓鼻音怀疑道:「难道我染上风寒了?」
  「风寒?你?」平武帝的声音中也充满怀疑,「你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麽一下就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说著说著,张平就感觉两道水鼻涕顺著鼻孔往下流。张大公公赶紧举起袖子擦了擦。边擦还边嘀咕:
  「看来是真生病了。」
  平武帝突然顿住脚步,一张脸要有多阴森就有多阴森地看向他的张公公。
  「你生病了?」
  「好像是。呵,我这都多少年没生病了,都忘了染上风寒是什麽感觉。呵呵。」张平说著又举起袖子擦鼻水。
  「你、生、病、了。」 ,
  「是啊是啊,你不用说那麽多遍我也知道。人吃五谷杂粮怎麽可能不生病?一点小病你就大惊小怪的,又不是……」张平的话头突然停住了,他怎麽忘了!?
  皇上身边怎麽可以有生病的人在?
  不管是谁生病,哪怕是皇後,也得离皇帝远远的,避免传染给他。更何况是侍候他的人?
  现在他生病了,而他是专门侍候皇帝的首领太监。换句话说,他得马上和皇帝隔得远远的才是,不到病好,绝对不能近前!
  他要和皇帝隔开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们将吃饭不在一起,睡觉不在一起,就连走路也不能在一起?
  「我生病了。」现在,张平总算知道这句话的重要含义。
  「张平,不要让朕再看到你一边说这句话一边傻笑的蠢样!」平武帝说完就去抓他家张大公公的手。
  张大公公什麽人啊,就算人家生病了,那也是绝世高手,所以人家一闪,就奔出了老远。
  「皇上,奴婢病了,不能近前侍候,奴婢这就去御药房找侍值的太医看病。奴婢会让柳顺来侍候皇上,皇上还请保重龙体。」
  「张平──!」
  迟了,张大太监已经向太医院飞奔而去。
  周围一片寂静。
  除了职责在身的侍卫外,所有侍候的人全都低下了头,就怕一个不小心惹上雷霆之怒。
  「摆驾御药房!」平武帝在冷静了约莫十个眨眼的功夫後,冷冷地吐出五个字。
  此时言净言大将军正往上书房赶。
  到的时候,门口侍候的小太监告诉言大将军皇上还没到,言净只好站在门口等。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2


到大亚皇朝150年为止,太医院一直都设在皇宫内。大亚151年时,当时的盛凛帝采纳当时太医之首齐凛王的建议,把太医院改建到宫外。从此太医院开始正式统管一国医药政务,包括明确诊费、衡量药价、修撰医书、购买药草、研发药物、培养医士、选拔及派遣医官等。

  原本只侍值於皇家和贵族们的太医也形成了正式的体系。除京城外,凡是三千人以上的城镇必须至少设医官一名。太医们也开始根据所长不同,分科轮值。
  到得如今,大亚建国已经有270年,御药房就成了给轮值或驻守在皇宫中的太医们待的地方。除了御药房以外,如果皇帝的妃子或龙子龙女比较多,太医们也会在各宫外的班房轮值等候宣召。
  等到平武帝这里,先皇的嫔妃要麽给他送进尼姑庵、要麽就给送回原籍本家赡养,他自己本身就只有一个嫔妃,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位,也无子女,又自持身体好,进宫侍值的太医就都待在了御药房。
  御药房说是房,其实是个占地相当广阔的大院子。一进上百间的房连成一片,每个房间门外都有一个木牌,说明这房里放的是哪些药物或哪科的哪位医官轮值。
  御药房也有常驻的太医在,王哲琴王太医就是其中一位。
  这位王太医现年四十有二,别看他年青,在皇宫中却已经待了近三十年之久,硬是从小小的助手一步步爬到如今独当一面的位置。
  他叔叔原本也是宫中太医,这才把他引荐进来。可惜他叔叔命不好,因为先帝某位爱妃去世,为此杀了三个为那妃子诊病的太医,他叔叔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叔叔的死让他牢记住了一件事情:给皇帝的爱妃娈宠一类的人看病,不求治好但求治不死就行。千万别像他叔叔一样,为了治好那位妃子绞尽脑汁,最後兵行险招,反而背了过错丢掉一条性命。
  「咚咚,打扰您了,王……太医是麽?我好像病了,您给看看行不?」敲门的人确认了一下门外挂的铭牌,探头进来问道。
  正在阅读医书的王哲琴抬起头,听声音像是宫里的侍卫,但侍卫不会到御药房来看病,来这里的只有皇室中人和太监宫女们。
  一抬头才发现来的是名太监,奇怪他的嗓音竟无平常太监的尖细感,却带著点柔软的沙哑,如今还带著浓浓的鼻音。王太医毕竟行医多年,光是听就听出了这人不但患有风寒,以前喉咙或声带可能还受过什麽伤害。
  「这位公公请进,请问您怎麽称……啊,看我这眼睛!张公公?」 王哲琴庆幸自己很快就注意到这名太监服饰与其他太监的不同。
  张平,张大总管。现在只要是这皇宫里的人,就没人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人不知道他是当圣身边第一大红人。
  对於这位红人跑来让他看病,王太医心境还是很平静的。他虽然和这位首领太监接触不多,但风闻这位性子还算忠厚,对下属也并无苛刻之事,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人。甚至还有人传闻这位张公公……有那麽点愣不拉叽的。
  「张平见过王太医。」张平拱手行礼。
  王哲琴连忙起身,连声道:「不敢不敢。张公公这边坐,听声音您应该是染上风寒了。
  把张平请到平时看病把脉的桌子前,王太医回头把在後头正在整理草药的小徒弟喊了进来:「小云,出来一边侍候。」
  「哦!来了。」很清脆的一声,一个大约七八岁很活泼的小男孩掀帘跑了进来。
  「不要一天到晚毛毛躁躁地让人笑话,还不过来见过张公公。」王太医请张平把手腕放在脉枕上,一边小声斥责自己的小徒弟。
  「小云见过张公公。」小男孩吐吐舌头,赶紧给张平施礼。
  「免礼。」张平心下十分清楚王太医为什麽要特地把这小徒儿叫进来,在宫里干什麽都不容易,就连最应该与世无争的太医院也充满了派系之争,尤其是留驻宫内的太医们。
  虽说有些太医根本不愿进宫,但那毕竟是少部分,大多数学医的人谁不想能进宫履职?这不但是种荣誉,更是对其医术的一种肯定。
  王太医特地把他的小徒儿叫进来,无非是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如果能得他喜欢,也算有了一座靠山。
  想想他如今这个不尴不尬的地位,张平无声地笑了。他这算不算是在往权阉的道路上发展呢?嗯,哪天跟他家皇帝说他想谋朝篡位,看他会是怎麽个说法。
  行过礼走到王太医身後的小男孩仗著他师傅闭眼把脉看不见他,偷偷对张平扮了个鬼脸。
  张平一咧嘴,偷偷对男孩挤了挤眼。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
  张平吃吃笑了出来。以他如今在宫里的身份,敢这样与他嬉笑的人几乎没有。看这孩子完整保留了属於赤子的那份天真和天不怕地不怕,他心里还是很喜欢的。看来王太医相当珍惜这个孩子呢。
  王太医睁开眼睛。
  小男孩连忙装正经八百样。
  「咳,」王太医大致也能猜出张大公公因何发笑,也不想当面斥责他那不懂事的小徒弟,掩饰了一下道:「公公这病大概是因为操劳又受凉所致,这两天天气乍暖还寒,也是最容易生病的季节。除了流涕以外,您还有什麽症状出现?多久了?
  「没多久,早上起床还好好的,就是觉得有点累。以前我很少觉得累过,尤其现在不打仗了,更是没觉得有什麽好累的。上朝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下朝回来就开始流鼻涕,上颚那儿也疼得慌。太医,您说我这病会传染吗?」
  王太医会意地笑,让张平尽量把嘴张大,又让他吐出舌头看了看。
  「您是担心传给皇上是吧?在下给您开两服药,最近五天您暂时不要接近皇上,五天後您再来在下这里,让在下看看您的病好清了没有。
  「五天?」
  「是。呃,也许不用五天,公公您身体强健,也许只要两三天即可痊愈。」王太医以为张平不愿离开皇帝身边那麽长时间,连忙改口道。
  「不是,我是觉得五天是不是太短了。不是说一个人平时不生病,但一生起病来就没完没了的吗?您不觉得我这病至少也会生个一两个月?
  「这……这也不无可能。」王太医显然弄不清张平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只能顺著他的口风说。
  「要一两个月?
  「是。……啊!微臣参见皇上!」可怜王太医顺口答完才觉得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吓得立刻离座跪伏於地口呼万岁,同时还没忘了拉他那个小徒儿一把。
  认真说来,王太医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武帝本人,但那一身龙袍,加上那副身材和独特的面容,想让人认不出来也难。
  王太医心中忐忑不安,他在宫里已经待了近三十年,对於这位被人暗中称为丑皇的平武帝的童年还是有点了解的。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冤仇,但他们这些太医从来没有重视过这位曾经的丑皇子也是事实。他别的不怕,就怕这位皇帝心中对他们这帮太医存有意见。
  平武帝可不知道王太医心中这些弯弯绕,就算他知道,现在他也没心情去理睬这些事情。比起惩罚那些过去或是落井下石、或是冷眼旁观的人,他宁愿让他们一天到晚胆颤心惊。
  张平不是说过吗?最折磨的人刑法就是自己吓自己、让他永远都不知道惩处在什麽时候来、会是什麽样的惩处,就这样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就是最大的惩罚。
  皇帝老大的心情明显不是很好。张平可以一路奔过来,他可不行。让一干人等留在御药房外,也没让人宣,就是为了听听他家张大太监病成了什麽样。好巧不巧,就给他听到了最後一句。
  「平身。朕问你,张平的病要多久才能好?
  王太医从地上爬起,犹豫了一下。他要怎麽回答是好?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了。
  「张公公底子不错,现在只不过感染了一点风寒,只要注意保暖和调理,再服一两贴药,就应该没什麽大碍了。
  「也就是说他这病没什麽,是不是?」
  「这……,虽然是小病,但也不可大意。尤其……」
  「尤其什麽?」皇甫桀真的没想要用这麽冷的声调说话,但控制不住也没办法啊。
  王太医身体有点微微发颤,这位也没对他说什麽、更没对他做什麽,但他就是止不住打从心底害怕。
  「尤其张公公在陛下身边侍候,这小病也大意不得。」
  平武帝这下是真的皱起眉头了,瞄了瞄那个眼望屋顶一脸无辜的人,道:「你开药吧。」
  「是。」王太医赶紧回到桌後准备方子。他的小徒弟也很乖巧地帮他铺纸磨墨。
  「王太医,」张公公开口了。
  「张公公有何吩咐?」王太医抬起头。
  「您看十天比较妥当吧?」
  「是。」王太医不停地告诉自己,少说少错。
  张平非常恭谨地走到离平武帝五尺远的地方躬身道:「启禀陛下,奴婢该死,以後这十天不能侍候陛下,还请陛下恕罪。不过,奴婢会安排好侍候您的人,您无需太过担心。
  皇甫桀也不开口,等张平抬起头,这才伸出食指勾了勾。
  张平很镇定地摇摇头。
  皇甫桀继续勾了勾。
  张大公公依然摇头。
  「张平。」
  「奴婢在。」张公公作谦卑状。
  「谁允许你生病了?你还知道要侍候朕?那你怎麽敢生病?
  这能怨我吗?张公公诚惶诚恐:「奴婢知罪。
  「嗯。
  平武帝这声不阴不阳的嗯声没吓著张大太监,倒让一边开药方的王太医开始暗中为张平祈福。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张平这个红人怕也不像外面人所说的那样风光。就连生病都不让人生,还责怪他不该生病,这病是人想不得就不得的吗?
  唉,跟著这麽一位主上,这位张公公的日子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吧。
  「王太医。」平武帝的目光转了个方向。
  「微臣在。」王太医赶紧搁笔起身躬腰等候吩咐。
  「他这病两天能好麽?
  「微臣尽力。」可怜王太医额头上竟冒出薄薄一层汗珠。
  「张平,朕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你这个病还没有好清,你这个太监总管也不用当了。」平武帝留下这句话,甩袖就走。
  张平张大嘴,不带这样的吧?
  王太医暗中呼出一口气,他还以为皇帝陛下会跟他说两天之内看不好张平,就让他怎样怎样。还好!幸亏这位只是一名还算得皇帝欢心的太监,而不是像暗中传言那样张公公还是皇帝陛下心爱的娈宠。
  张平转头,目光不小心与王太医对上。王太医尴尬的一笑。
  张平长长的哀叹一声,道:「王太医,麻烦您抓药吧。
  「张公公辛苦了。陛下他虽然这样说,但也足见陛下他有多倚重张公公。」王太医担心自己心中所想被张平看出,连忙恭维道。
  张平摆著一张老实脸,看起来十分诚恳地回道:「是啊,承蒙皇上厚爱,我也想尽快恢复健康继续侍候皇上。有劳王太医。」
  「不敢,张公公要是有事可以先走,等会儿在下会让小徒儿把药配好送去给您。
  「那就麻烦王太医了。
  「张平!」外面传来皇帝老大不耐烦的叫声。
  张平连忙回应,向王太医匆忙施礼後告辞。
  等张平走出屋外,王太医终於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他身边的小徒弟奇怪地道:
  「师傅,那位张公公是什麽人啊?为什麽他来看病,皇上也来了?不是说生病的人不能接近皇上的吗?」
  王太医懵了。是呀,就算张公公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但也不至於他来看病,皇上也一起跟过来吧?
  可看那位的态度也不像是多宠爱张大太监的样子,难道……?
  王太医害怕了。拼命想自己以前是不是有做过什麽得罪这位帝皇的事情。就连他的小徒儿连喊了他一两声都没有听到。
  御药房外,在去往上书房的路上。
  「过来。
  「陛下,奴婢我要和您保持安全距离。
  「不需要。
  「需要。您要是病倒了怎麽办?
  「我不会生病。」
  「奴婢我也以为自己不会生病,可奴婢还是生病了。
  「别再奴婢来奴婢去!」皇帝大人怒:「一点小小风寒不碍事。
  「碍事。」张大公公说的斩钉截铁。
  「我说不碍事。」
  「会有人拿这事参小的一本。」
  「他敢!」
  也不知道这两位有没有注意,负责侍候和保护的宫女太监及侍卫们已经自然而然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的不敢。如果小的把病过给了您,那小的就是万死也难逃其罪。陛下,如果您病了,他们会把小的关到牢里打板子的。
  「张平!」皇甫桀的眼神已经相当可怕:「你要是不过来,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板子的味道。」
  张平抬起头,那目光可谓相当的幽怨,「皇上,小的我病了。
  「病了就吃药!一点小风寒你当什麽大病养!
  「我也不想啊,可是如果我继续待在您身边侍候,就怕本来三五天能好的病,真能拖上两三个月,说不定就此……
  「闭嘴!」皇甫桀给这人气得恨不得用鞭子抽他一顿,他又不是真的丧心病狂,连他生病期间都不放过他。
  张平用眼神申斥:你在老子重伤的时候都能骑上来,现在一点风寒说不定你就能拿它当情趣!
  「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要我两天之内把病治好。你还用那个威胁我!」张平忿忿不平。
  皇甫桀瞄了他一眼,面色阴冷地道:「那不是威胁,君无戏言。如果你这病两天之内好不了,你这太监总管也就别当了,我後天就让人准备封後大典。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张平面无表情原地停留了小半会儿,突然大踏步走到皇甫桀身边,紧紧贴住他。
  平武帝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他,张平抬头回他一个阴险的微笑,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把病传染给你。」
  ……大约沈静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平武帝老大展臂搂紧他的太监总管张大公公,看著他的眼睛温柔地道:「那我教你怎麽样可以最快把病传染给我的办法好不好?」
  负责保护的侍卫们散了开来,堵住了这条通路的所有进出口,以防有任何人靠近这里。
  负责侍候的太监宫女们一起躲到了墙角旮旯里,以防被误伤。
  那两位又打起来了。
  刚才还紧紧抱在一块儿,也不知他们的皇帝陛下说了什麽,惹毛了他们的太监总监大人。结果两人就打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啊。看得懂门道的侍卫们慨叹,别说,这两位这麽经常打打,他们这些侍卫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真是高手啊! ^
  不懂武学的太监宫女们自然只能看看热闹,就觉得那两人拳来脚往、飞来跳去,每次都像要把对方揍趴下的狠劲让他们十分担心两人的安危。你说,张公公的胆子怎麽就这麽大呢?竟然真的动手打皇上?!
  「啊──嚏!」
  侍卫们偷偷看,怎麽了?不打了?

  皇甫桀抹抹脸上的不明液体,看那人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得满脸眼泪加鼻涕说不定还有点口水……
  皇帝大人一把拽过那人,扯起龙袖给他擦了擦。
  「你没带手帕吗?啊嚏!」张平揉鼻子。
  皇甫桀幽幽地道:「我看你用袖子擦鼻涕时就想这麽干了。我想,这麽干的皇帝肯定就我一人。」
  「你就为这?」张平鄙视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满的嘀咕道:「我宁愿你用手帕给我擦,拿来!那袖子上全是刺绣,擦得我鼻子疼死了。」
  皇甫桀挑挑眉毛,「张公公,你这是在嫌弃朕的龙袖吗?」期求这种人有风花雪月的想法,是他白痴!
  「我哪敢?手帕快给我,我没带。不过我说真的,我真的得跟你隔离几天,真把你传染病了,那些礼部大臣还不撕了我!」接过手帕,张公公擤了一个长长的鼻涕。
  人张公公对皇帝陛下有多了解啊,基本上皇甫桀抬起屁股,他就知道对方想放什麽屁。所以一看他家丑老大那幽怨的表情,当时就理解了。
  好,别说我不会疼人,不懂花前月下的情调。给! {
  皇甫桀看看张平摊在他眼前的手掌,再看看他手掌上放的那枚锦帕,扭头就走。
  「喂喂,还你啊!你的帕子!」
  皇甫桀收住脚,一个大转身,走过来抓住张平的……另一只没有拿手帕的手臂扯著就走。
  「喂喂,老大,去哪儿呀?你的帕子不要了?你不想留作纪念?这可是我在你面前第一次非受伤生病、第一次留下的宝贵……
  皇帝大人扭头,阴森森地道:「张平,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这帕子塞进你嘴里。
  张平大人闭嘴了,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又期期艾艾地嘀咕上了:「我不就是想提醒你,你家外公还在上书房等你嘛。你这样拉著我,等会儿给人看见了多不好?」
  皇甫桀……顿住脚,他还真的把这一茬给忘了。
  嗯,既然忘了,那就让他多等一会儿吧。时也近晌午,该是吃中膳的时候了。


3
宫人们奉上中膳後,陆续退下,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平武大帝一生怪癖不少,膳食中不喜人侍候这点就是他的怪癖之一。而且他不仅在膳食中不喜人侍候,就连更衣、沐浴,除了张公公,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近。
  宫人都以为张公公功苦劳高、什麽都要做,却不知……
  再观桌上的膳食也并不丰盛,并无传说中皇室中应有的奢华和铺张。
  「先喝点汤暖暖胃。」皇甫桀用玉碗盛了一碗看起来比较清淡的药膳汤递给张平。
  张平接过,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味道有点怪。你让人放了什麽东西在里面?」
  「我让他们把生姜捣成末撒在汤里了。
  张平一下把那玉碗推出老远,「我就说这味道怎麽这麽呛人。明知道我不爱吃生姜,竟然还把生姜弄成末,你要我怎麽喝得下去?」
  「以前我生病,你不也煮姜汤给我喝。我不喜欢喝,你非逼我。」
  张平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那当然,否则你的病怎麽会好那麽快。」
  随之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嘴里,冲掉那股生姜味後道:「他毕竟是你外公,年纪也大了。就让他站在上书房门口等不太好吧?好歹给他找个地方歇歇脚。
  皇甫桀没理他,自己也舀了一碗刚才的药膳汤一口气喝下。
  「辣不辣?」张平看他喝的面不改色不由打从心底佩服。变态就是变态,连喝姜汤都比别人强。
  「嗯。」皇甫桀小小皱了下眉。他也不喜欢喝姜汤,可是他亦不想生病。如果他因为张平的缘故染病了,只怕他这位「娈宠」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张平心底一软,给他盛了碗饭,又给夹了几块口味重的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上。
  皇甫桀捧著碗慢慢吃著。
  这两人不是不懂皇家的礼仪,相反他们比谁都学得更深刻,以前就生怕有人在礼仪方面挑他们的刺。
  可是他们都喜欢这种两人相守著吃饭的感觉,围著一张桌子,靠在一起,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给我夹夹菜,我给你盛口汤。
  礼仪、规范这种东西,如果从小学来,那就会深刻入骨变成一种习惯。所以两人就算如普通百姓夫妻一样吃饭闲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还是与平常人家截然不同。
  「要不要让人先带他去用膳?」
  皇甫桀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吃过饭就把药吃了。」这总成了吧?
  皇甫桀筷子一转,扔了一块卤得红通通的排骨到张平碗里.
  张平嗜肉,目测了一下,见那块排骨是盘子里最大的一块,顿时乐得眉开眼笑,拿起筷子就把排骨塞进了嘴里。
  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地道:「皇太贵妃去静安寺也有一年了,想必受到的教训也不少,如果回宫,应该会安分守己安度晚年,你觉得呢?
  皇甫桀一下把整盘丁香排骨拖到自己面前,比起张平,他更是食肉动物,每餐无肉不欢。也只有张平能从他筷子底下抢肉吃。
  张平啃著骨头不愿意了,「我才吃了一块。
  「来人!」皇帝老大阴沈著脸开口。
  宫人听到呼唤进来侍候。
  「除了这盘排骨和那碗汤,其他都撤了。
  宫人依言撤下菜肴。
  等宫人一走,张平就急了,「别这麽浪费啊,那些菜都没怎麽动。我还没吃饱呢。
  「生病的人吃粥喝汤就可以。
  「啊?!」
  也不管张平什麽表情,皇甫桀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张平盯著皇甫桀的嘴巴,凭他的身手去抢一盘菜应该不太难,但连吃饭都要打架,而且最後能抢到几块还不知道,又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嗯……静安寺好啊,修心养性,最适合皇太贵妃这样的贵妇人养老了。下午奴婢让人送些补品给皇太贵妃,好让她在静安寺安心休养。
  皇甫桀嘴角动了动,张平明知他不喜欢他在他面前自称奴婢,偏偏他就喜欢用这点来刺激他。 !
  「吃吧!撑死你。
  「嘿嘿。」张平才不怕被几块排骨撑死,再次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
  两个能吃的人,只有一盘菜,自然免不了中途筷子打架几次。那碗放了姜末的汤则给他们彻底忽视了。
  「言老头太烦人。」皇甫桀突然道。
  「你打算怎麽办?」
  皇甫桀的眼中浮起一丝骇人的杀意,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
  张平在心中叹口气,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道:「别杀他。
  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偏头不看他。
  张平给这人逗乐了,老大块头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乖,看过来。笑一个,给你肉吃。
  皇甫桀……无力了。这个愣子!
  「雨山有一计,需要你配合一下。
  「又是疯子出的计谋?」张平皱起眉头,「那人出的计都忒歹毒。
  「正好和韦问心相辅相成。当初你非要让我把韦问心请出,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俩相互克制吗?」
  「克制谈不上,疯子那人貌似潇洒不羁,却因出身低微少年坎坷、加之情伤在身,想法做事未免有点偏激,说白了就是为达目的手段不计,正好和你一个鼻孔出气,再加上有你撑腰,他会更肆无忌惮。韦大人嘛,出身正统,虽看不大清民间疾苦,但好在心性不坏,做事也比较圆滑,凡事会三思而後行。两人就像……」张平沈思了一会儿,半天想不出一个适合的形容。
  「一个像茅,一个像盾。」皇甫桀补充。
  「对,有点像这个感觉。说吧,你想我怎麽配合?」
  皇甫桀露出微笑,招招手,「附耳过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完,男人顺手摸摸张平的额头,还好没有什麽热度,「等会儿那老头走了,你就不用在一边侍候,回来好好睡一觉。睡之前把药喝了,再喝碗姜汤出汗,睡时盖暖一点,晚上等我回来给你擦澡。嗯?」
  张大公公听完,正好也吃完了,一抹嘴,道:「今晚上你自己睡吧。明晚我看病能不能好,如果不能你就找个宫女给你暖床。
  「啪!」大男人一拍桌子。
  张平挑挑眉毛。又咋了?
  男人斜眼看他。
  张公公不为所动,掏出手帕再次擤擤鼻涕。
  「我不想一个人睡。我也不要宫女给我暖床。」男人开口了,声音听来不但不凶,还有点可怜巴巴。
  「我不想把病过给你。」张公公一副我很理智你不理智的样子。
  「我都把姜汤喝了。」大块头的声音里这次还添了丝委屈。
  「你晚上睡觉不老实。」张公公终於说出实话。
  男人深深考虑了一会儿,「这样吧,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要是怕我不老实,就点我的穴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你发誓你到了床上不会跟我胡搅蛮缠?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没数!以前在屋子里面我就忍了你了,还敢把我弄到外面搞,还敢绑我!哼!混蛋!」害得老子生病。
  「你说他要是要求我把那女人接到宫里来赡养,我是该杀他的头呢?还是打他一百大板?」
  「不要随便转移话题。你要是再这样乱来,我就不干了!
  男人镇定地道:「太监总管这个职位,做得好比任何职位都更有油水可捞。
  张平冷笑:「凭咱家的身手,想要捞油水,你国库也能给我搬空!」可惜浓浓的鼻音让他的威胁力打了不少折扣。
  「你不用把国库搬走,」男人诚恳地道:「你只要带上朕就可以了。
  「我要你有什麽用?折腾我自己啊?
  皇甫桀深深地叹息,看著他家宝贝,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道:「平,难道你还没有发现……」 _
  「发现什麽?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好吧,是你让我说的。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听了你可以生气但不准跑也不准打我。
  张平犹豫了一下,「那……你还是不要说了。
  「平,我觉得这事还是告诉你好。
  张平……挽起袖子。
  皇帝大人暗中深吸一口气,看著他家张大公公的眼睛,带了点忧郁、带了点捉狎,缓慢地说道:
  「平,难道你还没有发现麽?其实……你就喜欢我折腾你。
  一静之後,张平心中默念对方是皇帝,他怎麽也得给对方在外人面前留一点面子。
  皇甫桀见他没生气,胆子更大了点。在桌下用脚蹭蹭张平的小腿,暧昧地笑:「张平,朕是你男人,你喜欢不喜欢,朕比谁都清楚。每次朕用朕的大棒子喂你的时候,你那眉、你那眼,整一个春情泛滥。那腰、那屁股扭的,要有多淫荡就有多淫荡。说白了,咱俩就是什麽锅配什麽盖,朕是变态,你嘛……
  「皇甫桀。
  「请问张公公有何吩咐?
  「砰!
  「哗啦!
  在殿外侍候的人就听到一声巨响,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情,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一会儿,殿门打开,张大公公面无表情地走出,鼻音浓浓地吩咐道:「麻烦把里面收拾干净。
  众人得令,赶紧进去收拾。看到满地杯盘狼藉,厚重的木桌也倒在地上,而应该在殿内的另外一位却不知去向,不知是不是去了後殿?众人疑问一大堆,但没人敢多言,只管低头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张平站在殿外,回头看了看沈寂的殿内、默默打扫的宫仆,心想这宫内的气氛是不是太压抑了点?
  宫奴们害怕桀,对那变态来说虽然是件好事。但光只是害怕也不行啊,这样的日子过得多没意思。
  摸摸下巴,张公公心想:那变态既然精力过剩到夜夜折腾他,那麽他作为一个忠心的仆人,自然要找些分散主上精力的事情给他做做。他这可是实实在在地为对方著想,免得他肾亏!
  言净言将军硬是在上书房门口等了足足三个时辰,这才看到他的外孙、也是当今天下第一人的平武帝远远走了过来。
  言净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这还是柳副总管不忍他一老人站立良久,特地让小太监搬来给他的。
  一瞥之下,觉得平武帝的脸色似乎相当不好,眼角铁青。眼角铁青?言净不敢多看,连忙俯身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言老,你怎麽站在门口等?」平武帝似乎相当惊讶。
  「无妨,微臣有要事启奏,还请陛下能给微臣一点时间。」言净心中忿然,但哪敢表露於外。
  平武帝皱起眉头,脸色不愉地对身後道:「朕不是让你捎话过来,朕有要事处理,让言老将军在议事房等候并用膳的吗?
  「奴婢该死。奴婢当时只顾著处理茶水投毒……
  言净一惊。投毒?谁?
  「张平!」
  「啊!陛下恕罪,奴婢又做错事情了。」张平知道自己说错话,扑通一下跪倒,连连请罪。
  「蠢材!」平武帝怒斥。
  「陛下,张公公一心为陛下,忙乱中忘了什麽也是正常。微臣多等会儿也不碍事。不知陛下……」言净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边送人情给张平,一边打探投毒一事。对张平会说漏嘴一事,似乎毫不惊讶。
  张平脸上惶恐,心中得意,心想自己树立的形象还是挺成功的。自己这麽厉害、这麽了不起的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反而大多数人都把他当作胆小怕事又无能的傻蛋看。果然天才就是寂寞的啊。
  「哼,朕总有一天会给这蠢材气死!进来吧,说说看你有什麽要事禀告。」平武帝面带怒色领头走进上书房。
  张平躬身请言净先进,言净并没有因为张平身份就托大,谦让一番後才迈步走进。
  还真是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就不知你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了。张平看著言净的背影,心中有些难过。他不讨厌这位老人,虽说他并没有付出多少爱心给幼年的桀,但至少他尽了他一分力。如果没有言净後期派人对桀的教导,桀就算能当上皇帝,但能否这麽快、这麽顺利却是个未知数。
  跟著言净走进上书房,看看坐在上首的那人。想用眼色传递自己的想法,但在看清那人的脸色後……呃,早知就不那麽冲动了。张平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言净,其实他们也没有故意要让他等这麽长时间,只是某人处理眼角的某些痕迹花了些时间。还好那人的脸一般人也不敢仔细看,否则……嘿嘿。
  张平突然身体一震。等一下,他怎麽就这麽容易打中了?虽说他身手比他高,但也不应该那麽容易就正中目标啊?堂堂帝皇,怎麽能容忍别人打他的脸?虽说那痕迹已经不重,可是……
  坏了!那小子不会以此为借口……
  张平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家皇帝对他露出雪白的牙齿。这是一个微笑,真的。可为什麽看起来那麽阴险悚人呢?
  此时此刻,张大公公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正走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牙齿、流著口水准备择人而噬的巨兽面前的小白兔。
  平武帝的心情突然愉快了些。看向底下正向他陈情的言净,眼色也不再显得那麽冰寒。也许张平说得不错,这老头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在他登基以来也表现得安分守己。如果他能这麽一直安分守己下去,他也不介意让这老头继续站在朝堂上。但他手上的兵权无论如何都得收回,他可不想给自己埋下不必要的隐患。
  「张平,赐座。」
  「谢皇上。」言净谢恩,也不敢真的坐下,屁股挨了一个小角继续说著百善孝为先等等大道理,希望就算不能以亲情打动这位冷血皇帝,也能以道理和舆论让他有所顾忌。
  一直等到言净说得口干舌燥,坐在上首的高大男人这才慢腾腾地开口道:
  「言老,你说的事,朕心里清楚。这样吧,你给朕一些时间,让朕考虑考虑。
  「谢皇上!」言净不知自己的言辞是否打动了这位人上人,但只要他肯考虑就表示一切还有希望,他在他女儿面前也好有所交待。
  被张平送出门外时,言净很是亲切地询问道:「张公公是否身体不适?老夫那儿有些朋友送的上好补药,等会儿给张公公送来补补身体。张公公在陛下身边侍候,还请一定保重身体。
  张平连忙道谢:「多谢言将军关心,小的只是染了风寒,陛下也准小的侍候完这里就回去休息。」
  「也是,陛下万金之躯,当一切小心为上。张公公还请好好休息,补药老夫晚上就让人送来。」
  看两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确定上书房那边不可能听到这边说什麽後,言净顿了顿,道:「张公公,老夫虽然知道这事不该多问,但您知道,里面那位除了是皇上,也是老夫的至亲。皇上登基已有一年,如今四海升平,即无内忧也无外患,这投毒一事……?张公公放心,老夫只是想要帮点忙,决不会把此事说出,更不会说是公公告知。」说著,就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悄悄递到张平手边。

  张平咳嗽一声,袖子一盖,把玉佩收入手中。
  「言将军体恤皇上,也是皇上之福。虽说有些事情,作为奴仆不应该多嘴。但是这不大家都想著皇上好麽?
  「是啊是啊。」言净连忙附和,心中也轻松许多。果然做太监的就逃不掉一个「贪」字,呵,只要这姓张的太监肯受贿就好。而且这太监明显心智不高,又好糊弄,嘴又不严,让他在平武帝身边侍候,今後他们大概能得到不少方便。一想到此,对张平更是轻视,但脸上却完全没有露出丝毫。
  「言将军,下面说的话只是小的猜测,您可别当真。」
  「当然当然。
  张平看前後无人,凑到言净身边,压低声音道:「古人说生於忧患、死於安乐,这话一点都不假。你们觉得现在即无内忧也无外患就没事了是不是?哼,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祸起萧墙?
  「此话怎讲?」言净也压低了声音。
  张平眯起眼,用更低的声音道:「这事,依小的看,八成是宫里人干的。而且还是皇上身边比较亲近的人。
  「哦?那公公以为?」
  「这小的就不敢乱说了。反正宫里就那几个人,皇上那麽聪明的人,肯定一查就能查出来。」 )
  言净在心中苦笑。凤芝,你可千万别乱来。皇上好不容易有些松动,你可别一时糊涂,断送自己一生啊!想到女儿那怨毒的表情、发狠的毒誓、恶毒的咒骂,言净默然。
  也许他真的不该多管此事,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她向他求救,他又怎能弃之不顾?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张公公可知,此事由谁负责查探?」
  张平一挺胸,一脸掩不住的得意:「言将军,小的添为大内总管,这内宫里的事当然都由小的来管。
  「啊,看老夫糊涂。张公公为君分忧,功苦劳高,老夫佩服。」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嘛。」
  「是、是。张公公所言极之有理,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言净一转口风,小心道:「查探凶手一事,还请公公多多费心。公公如果需要老夫帮忙,只管开口。」
  「多谢言将军。那麽小的就把您送到这儿,您请慢走。」张平示意远处的小太监上前领路。
  「张公公请留步,请一定保重身体。」言净略施一礼,跟在领路小太监身後离去。
  张平慢慢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步三晃地往宫中太监总管的住处走去。
  说起来都一年多了,那独门小院他还真没跨进过几次,更是一次都没在那儿留过夜。不过今後他想他会把它好好利用起来的。


4

一股潮湿的冷风从北面的正窗迎面扑来,穿过床上的纱帐,接著又穿过南面的後窗而去。
  张平翻了个身,他喜欢开著窗户睡觉,就算是冬天也如此。可惜因为他和他之间的情事,他们的窗门总是紧紧闭著。
  难得今晚能够独眠,他把前後两扇窗都打开了。
  床上的纱幔被风吹得轻轻摆动起来,又轻轻落下。
  沙沙。
  先是很小的声音,伴随著潮湿的冷风送进耳中。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雨势,渐渐大了。
  张平不讨厌下雨,何况春季雨水贵如油,虽说现在已是春末,但能下一场适量的雨总是好的。
  屋子里有点清冷,但也不至於要到点暖炉的地步。会这麽冷,除了他把窗子都打开了,可能也是因为没什麽人气的缘故,在这里过夜,他还是第一次。
  屋子里很干净,被褥等用具也一应俱全,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就有所疏忽。
  房间里东西很少,朝北的窗户下放了一张桌子,桌前有一张带靠背的椅子。
  朝西南的墙角靠著一个衣橱,衣橱斜对面就是一张崭新的、雕刻著牡丹花卉的红木大床。
  大床顶著东面的墙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看起来就很结实。床的两边还各放了一个小小的柜几。
  整体上,这个房间给人以简单、朴素、实用的感觉。就像张平。只有床上挂著的纱幔给这个朴素的房间增添了那麽一点旖旎的气氛。
  张平听了一会儿雨声,想要从大自然中感受一些武学方面的体会。凝神听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翻了个身面朝北面窗户。再过一会儿,脚伸出来夹住了被子。再过一会儿,他又把脚收到了被子里。接著,他又再次翻身,这次是面朝南面的窗户。最後张平决定放弃从雨声中寻找领悟。
  这时候那人在干什麽呢?
  刚刚二更的更鼓声才响过,表示已到了亥时(今21点)。
  准备上床了吗?还是在沐浴?通常这时候也是他们准备就寝的时间。
  那小子会不会过来?
  张平忍不住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去。倒不是他希望他过来,只是……这里离皇帝的寝宫真的很近很近。
  近到什麽程度?
  这麽说吧,如果你从正门进的话,得绕过两座宫殿、穿过一座花园。但如果你不从正门进,而是从皇帝寝宫的後窗直接翻出来,那麽只要你穿过一个大约只有一百步左右、看起来很风雅的庭院,你就能看到一扇敞开的窗户,而窗户里面有一张看起来很旖旎的大床,床上躺了一名……太监。
  穿过雨帘,穿过黑夜,张平看到对面窗子的灯火暗了。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闭上眼睛,因为他看到对面的窗子动了一下,然後跳出了一个人。
  在这个人身後立刻又出现两个人,一个给他掌伞,一个立於他身侧。
  一百步的距离真的很近。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手一按窗棂就跳了进来。
  张平睁著眼睛看他很悠闲地走到床前,然後就像在自己房间一样,很自然地开始宽衣解带。
  给他掌伞及跟在他後面的人不见了,也不知藏在了哪个旮旯里。
  张平看著那人把衣服脱了、鞋袜除了、最後就留了条亵裤坐到床沿上。
  「往里面睡点。」那人一边抬脚上床,一边伸手推他。
  张平咕哝了一声,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皇甫桀掀开被子躺下。
  「呵……」男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染了风寒还开窗子睡,你想把这病拖多久?」声音很轻,并不像责怪,倒有点无奈。
  张平闷了一会儿,低声回道:「我喜欢开窗子睡觉,以前在家里我都开窗子的。冬天下雪也开。」
  「哦?」男人翻了个身,手搭到张平腰上,头凑过去抵著张平的额头,低低道:「你看,我们在一起生活这麽多年,我还有很多地方不了解你。
  「我也没有全部了解你。往那边去点,你真想被我传染啊?」张平推他的脑门。
  「没事。一点小风寒能奈我何?」男人轻笑,伸手去摸张平的脸。摸了还不够,又低头去啃他的嘴。
  「别闹。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好不?」
  「平,我给你吃些好东西补补好不?
  「我不想吃。」张平在被中伸脚踹他。
  皇甫桀张腿夹住他那只脚,「好吧,生病的人最大,不吃就不吃。枉我以怨报德,也不计较人家把我这张本来就够难看的脸,打得差点不能见人。
  张平沈默了,抽出那只脚,翻了个身。
  皇甫桀从後面抱住他,比常人高大出许多的身材,把个子绝对跟娇小擦不上边的张平整个包在了怀里。
  「以前啊,我那几个哥哥也喜欢打我的脸,他们边打我边说:这是为了我好,好让我的脸看起来像个人一点。」皇甫桀人高,手脚也大。一只手几乎盖住了张平大半个胸膛。
  「我觉得你脸一点都不难看。」张平说的是实话,这张脸看这麽久了,他早已感觉不出对方是好看还是难看。
  皇甫桀低头,张嘴咬住张平的耳垂轻轻拉扯。
  「我、我还病著呢。」张平吭吭吃吃地道。
  「我知道。今晚除非你想要,否则朕绝对不会用朕的大肉棒插你的小肉穴儿。
  「闭嘴!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恶心。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宝贝,你别忘了我们可在军营里待了六年多,那些当兵的什麽人没有?我这个元帅耳闻目染自然也学到一些。
  张平翻个白眼,「你要说话算数。
  「朕一言九鼎。
  张平放心了。他其实也不是太排斥和皇甫桀做那码子事,只是也谈不上喜欢。偶尔来那麽一次,感觉还挺刺激的。但经常做,他就有点吃不消了。更何况他现在还生著病,更没精力去应付那大变态几乎穷穷不绝的旺盛欲望。
  要知道男人那话儿,基本上还是和身体成正比的。那人身材本来就比一般人高大魁梧许多,那下面的话儿自然而然……张平张公公不是不妒嫉的!
  雨,哗哗地下著,一点都没有停的势头,看样子能下到第二天早上。屋子里一开始还有些对话声,渐渐的也就安静了。
  里面的人安静了,外面的侍卫们则更加警惕起来。无论是明卫还是暗卫,在雨夜中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生怕漏掉一点代表危险的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
  「你干什麽!」屋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声喝斥。
  侍卫们竖起了耳朵。
  皇甫桀一手抱著张平的脑袋,一手放在他的胸前,很是迷糊地道:「没干什麽啊。睡吧,别大惊小怪的。
  「你把手拿开。
  皇甫桀不愿意了,「凶什麽?我就摸摸而已,你又不是女人,给摸摸奶头又怎麽样。」
  「那你能不能别摸了?」张平气。
  「好吧好吧,不摸就不摸。」

  男人果然不摸了,他改成用捏的,捏一捏,觉得硬了,就用指尖拨弄几下,感觉软了再捏捏。
  「皇甫桀!」
  「嘘,你窗户都开著,外面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张平脸一红,他把窗外的侍卫们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连忙把声音压到最低,带了点讨饶道:「真的别闹我了好不好?」
  「平,就一会儿,我就摸两下,过过干瘾就睡了。你上午打我那一下让我想起小时候,弄得我到现在一闭眼就是那些回忆。我本来想让你帮我忘掉它,但偏偏你今天身体不适,我……唉。」男人长长叹了口气。
  张平不吱声了。
  过了没一会儿,男人的手指头又开始玩弄他胸前两点时,他也咬住了牙。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皇甫桀在暗中露出了微笑。如果这时候张平能抬头看的话,他会看出这个笑容充满了淫虐的气息。就像是发情的野兽正蹲在目标旁边蓄势待发。
  皇甫桀此时在想什麽?
  他什麽都没想。他现在完全凭本能在行动。
  说起皇甫桀这个人,其实并不能算一个很正常的人。无论是心理还是行为。可因为需要,他必须要给自己套一层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外壳。
  这就像给一棵本就长歪长扭掉的苍天大树硬是套上一个直标标的模子一样,上面看起来是直了,可下面、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就歪得越来越厉害,後来为了掩饰这份扭曲,它干脆让根长出地面,让错综复杂的根须掩盖了它从根就扭曲了的事实。时间一长,露出地面的根须越长越粗越长越多,别人自然就忘了这棵树一开始就长歪了的事实。
  可是歪了就是歪了。为了让自己保持平衡、为了不让自己崩溃,他就必须要找一个可以支撑住他的臂膀。而且这个臂膀还要非常坚固牢靠,要能抗得起他这颗苍天大树才行。
  张平对於皇甫桀,就是一种依赖。
  皇甫桀自己也清楚万分。他心理上离不开张平,对其肉体更有一种病态的贪婪和需求。
  别看他是帝皇,说句难听话,他大概只有骑在张平身上时才会有自己真正掌握了全部的安全感。
  皇甫桀在黑暗中对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张平的身体轻轻抖了一抖。
  皇甫桀咬住他的耳朵,轻声道:「别怕,我还没疯。
  张平想哭,你就是这个样子才让我害怕!
  粗糙、厚实、有力的手掌开始揉弄他的胸部。这让张平很恼火,他身上的肉都很紧,这样揉会让他很疼。
  男人的手指再次捕捉到他凸出衣服表面的肉粒。隔著薄薄的亵衣,不停用指尖拨弄。等确定那小小肉粒已经硬得不能再硬时,就开始往外拉。拉一拉,再狠狠一拧。
  「疼……」张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男人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对乳头的戏虐还在进行,张平有种对方会捏著这粒乳头玩上一个晚上的可怕感觉。
  呜……你好歹给我换一边啊!张平欲哭无泪。
  这种感觉太奇怪,很微妙,明明不是很强烈的刺激,可偏偏却让自己忍不住夹进双腿。张平忍耐著,就在他忍无可忍想要挣脱逃开的瞬间,男人扒开了张平的上衣。
  粗糙的手掌直接抚上了赤裸的胸膛。捏了捏左边那粒几乎要给磨破皮的可怜小肉粒,就像是在确认成熟度一般。这次男人终於换了一边玩耍。
  「啊……」张平喉咙中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今晚我们试试看,看看就玩弄你两颗奶头能不能让你有感觉。」
  「你……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张平恨声道。
  「呵呵,那你求朕啊。求朕用朕的金刚杵捣烂你这个死太监的骚穴。否则今晚我们就这样一直玩下去。」
  张平身体又是一抖,刚想开口大骂。
  「就说你喜欢,你这个喜欢我虐待你的变态太监。别不承认,我敢打赌你现在那骚穴肯定已经开始湿了。想不想朕用绳子把你绑起来?想不想朕用这只手狠狠抽打你的屁股?想不想让朕把你干得尖叫?」
  张平抖得越来越厉害,「胡说八道……你……」
  「你不是比我厉害麽?怎麽不跑?怎麽不挣脱我?怎麽不干脆给我一掌?嗯?」
  「你、你别以为我……我不会打你……」
  「张平,你承认吧,你跟我一样,我们就是什麽锅配什麽盖。」男人对著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咬紧了,手指开始模仿抽插的频率夹住右边的乳头死命拉扯。
  「唔啊!」张平缩起胸膛,想要挣脱这种折磨。
  可後面脖颈的皮肉被男人咬得死紧,动一动都有一种会被咬掉一块肉的感觉。
  「你不想我干你吗?你真的不想我干你?」男人张开嘴,把他整个耳朵含进嘴里,手指终於放过他的胸膛,往他下身抓去。
  张平夹紧双腿死命挣扎。
  皇甫桀借势骑压在他身上,左手按住他的头,右手从他後面的开裆处往里摸。
  「你不想要真家夥,是不是想要这个?我知道你喜欢我用手指操弄你!每次我一这样抠挖捣弄你的後穴,你就跟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嘿嘿!噢,差点忘了,你这个做婊子还要竖牌坊的死太监还最喜欢我舔你这里对不对?嗯?想不想我舔你,想不想我把你前面玩到尿出来?说啊!」
  「你他娘的想干就干,别再说了!」

  屋外听到这声吼的侍卫们突然一起仰首看天。能看到彼此的就对看一眼,然後又齐刷刷地分别把头转向两处。

  「这算是你求我吗?」皇甫桀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忍到现在也快要到极限。
  「皇甫桀,你他娘的要不干就从老子身上滚下来!」张平现在才不管外面是不是还有人听,既然当皇帝的都这麽不要脸了,他这个做太监还要这张脸干什麽用?
  他娘的,你这个混蛋给老子进来试试,看老子夹死你!
  皇甫桀被张平夹死了麽? "
  也许最清楚的人就要数站在门外守卫的那几名明卫暗卫了。
  这一晚上,他们就听到他们的皇帝陛下一会儿爽得低吼、一会儿又发出几声奇怪的嗷嗷叫声。
  而这晚上,他们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平,好舒服,你里面好烫、好舒服。啊啊……啊!平,用劲夹!对,就是这样!啊!太爽了!平,再夹,再夹紧点!噢噢噢──!
  折腾了大半宿,第二天早上平武帝伸个懒腰睁开眼、又嘀咕了一遍要把早朝时间改到上午的唠叨,洗漱完毕就恢复了惯常的龙马精神,没有一点被病毒侵袭的萎靡。
  在门口守了大半夜的侍卫们也得以换班,换班的时候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後来据说这班侍卫回去後都表现得相当勇猛,至於在哪方面、对谁那麽勇猛,就不在此细表了。
  而我们最最倒霉的自然是到了上朝时间还躺在床上装死尸的张平张大公公。
  平武帝看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张公公,帮他掩了掩被子,很是怜爱地摸摸他的额头,心疼地说了一句:「病得比昨天重了,有点烧呢。」
  张公公四肢瘫痪、双眼无神,没有对当圣的龙音产生任何反应。
  平武帝低头在他家张公公的嘴巴上啃了一口,「乖,你就歇在这儿好好养病,不要到处乱跑。等朕下朝回来想法给你出出汗、再给你洗澡。」
  说完又嘴对嘴啃了一小会儿,直啃得张平的嘴唇跟他胸口两颗肉粒一样红中带紫、又肿又亮,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了。
  张平的眼珠动了动。瘫在床上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头。
  中午,平武帝上完朝回来直奔太监总管的住处。
  昨晚他爽完了,现在他要想法好好安抚他的张公公才行。他发现,这也成了他的乐趣之一了。
  一打开门,平武帝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不是叫他躺在床上休息的吗?又跑哪儿去了?
  平武帝想了想,带上门出去往练功房走去。算了,去让平打一顿,给他出出气好了。免得他下次真的狠下心肠就是不让我碰,那我也不用活了。
  此时,太监总管房里一张普通的宣纸在桌子上被风吹得动了动。
  如果平武帝此时能看到这张纸的话,他就不会去练功房了。因为那张纸上写了这麽一句话:
  丑八怪,老子身体不好要出去修养一段时间。归时不定。勿念。
  下具名:做婊子还要竖牌坊的死太监张平 ~


5

柳顺低著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时候就算柳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抱怨起那位不负责任的上司。
  你说你生病休息就休息了,为什麽要离开皇宫呢?
  你说你要离开皇宫那就好好跟皇上说一声嘛。以他对你的宠爱,怎麽也会准你几天假啊。为什麽要留下这麽一张纸条呢?唉!
  想到收拾张平屋子的小太监把这张纸条呈给他时的古怪表情,柳顺不由头疼。
  好麽,就算原本全宫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有奸情,可你也不能这麽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啊!
  你留这麽一张纸条,还写著丑八怪三字,你说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您老了不起,敢明目张胆地留言骂那位丑。那您别跑啊!有种你给我留下来!
  是谁跟我讲做人奴仆要保持低调的?
  好吧,我也承认你大多数时间都是低调的、不引人注意的。可你也不能就因为这,偶尔「高调」一下杀伤力就这麽强啊!
  柳顺第一次这麽後悔坐上太监副总管这个职位。之前他不仅得想法封住那小太监的嘴,让他别到处乱说;现在他还得想办法在今天内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柳顺这时还不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他第一次後悔。没法,张公公虽然干下了这码不够义气的事,但柳顺因为长期以来都把张平当作楷模来看,所以一时半会儿你让他推倒心目中张平的高大形象还真有点难。
  良久,书房里一片沈寂。
  柳顺头低得酸疼难忍,等了半天不见上面有任何反应,不由偷偷抬起眼向上面飞快地瞄了一下。
  平武帝正在阅读一本奏折。
  好像很正常?
  柳顺胆子大了一些,又飞快地向上扫了一眼。
  这次他看到皇帝陛下正在拿朱笔批改那本奏折。
  没事?
  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柳顺怀疑,柳顺松了口气,柳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小小的失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顺不晓得自己该告罪出去做事的好,还是依旧站在这里等待吩咐。见上面那位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想了想还是没敢动。
  也不知等了多久,途中小太监进来添了两次茶水。因为一直站在那里未动,柳顺背後的汗已经湿透里衣。
  终於,上面那位好像总算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平武帝端起茶盅润了润唇。面前的案几上整整齐齐放了两垛奏折,无论哪一垛都像是用尺量过一般放的是端端正正。而在这两垛奏折的正当中则放了一张纸。
  「有他出宫的记录吗?」
  柳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上面是在问他话,赶紧回答道:「启禀皇上,张公公并无留下出宫记录。」
  「谁最後看见的他、什麽时候?」
  「禀皇上,早上给张公公煎药、负责侍候张公公的於正里在卯时末(今7点)给张公公送的药,看他把药喝了、收了药碗才离开。」柳顺咽口唾沫,「这之後就没人看见张公公了。」
  「他屋里还少了什麽?」
  「没有。什麽都没少。」
  「朕那边呢?」
  「这……」柳顺抹汗,心想谁敢去您那儿确认那人的东西?天知道您那宫殿里放的哪些是张公公的、哪些又是您的。
  平武帝身体往後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柳顺等了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找?」
  平武帝半晌没吭声。
  柳顺也不敢再开口,低头躬腰默默等待指示。
  「不用去找。」平武帝终於开了金口,随即坐直身体吩咐他的副总管道:「这有两垛折子。左边这一垛你挨著顺序给朕把人叫来。」
  柳顺一惊,顿时可怜起这些等会儿要被叫过来的大人们。
  「至於右边这一垛,」平武帝随手拿起最上面两本扔给柳顺道:「你让人逐个告诉他们,朕要好好查他们。让他们自认有罪的,就到刑部那儿去报备;自认无罪的,就把这折子给他看。」
  柳顺身上的冷汗「唰」的又冒出一层。
  这是什麽意思?这事为什麽让他办?
  这种事他以前从来没有办过啊。张公公你在哪儿?怎麽偏偏这个时候……!
  「是,奴婢这就去办。」
  柳顺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办,捡起地上两本奏折揣入怀中,随即恭恭敬敬地上前抱起左边那垛奏折。这个命令简单,他只要按顺序抄下名字,然後让下面人一个个挨个去传唤这些大人就是。问题是他怀里这两本,他要怎麽办才能让皇帝陛下满意呢?
  「柳顺。」
  平武帝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柳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位脸上从眉心划至两耳下的人字形胎记变得越发鲜豔,看起来就像要滴出血来一样。忽然,柳顺打了个莫名的冷颤。
  「奴婢在。」柳顺的声音越发谦卑。
  平武帝却用堪称和蔼的声音对他道:「这事给朕好好办,办好了朕有赏。办不好,你就去给朕把张平张公公找回来。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把此事办好。」柳顺一头冷汗抱著一堆奏折低头倒退走出上书房。
  高大的平武帝再次往後靠到椅背上,望著空荡荡的房间,微笑。
  「啊嚏!」
  张平揉揉鼻子,摸了半天没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只好随便用袖子擦了擦。
  瞅瞅天还没黑、摸摸肚子也不是很饿,那就继续睡吧。
  翻个身,裹紧被子,拽拽枕头,张公公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嗯……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睡了,他要好好睡个好觉。
  天黑了,与上书房相隔一道宫殿的议事房内或站或坐了六七位大臣。
  这些人中有的坐在那儿发呆,脸色苍白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有的站在一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则背著手在房中走来走去。
  「咿呀。」议事房的房门被推开。
  房中众人一起向门外看去。
  负责农务的大臣司农卿陈老垂著双肩举步欲跨门槛。
  「陈大人,小心脚下。」领路的小太监善意提醒。
  陈老一脚踩在门槛上跨进屋内──幸亏提醒及时,虽说踩著门槛也难看,但总比被绊倒的好。
  「多谢。」陈老苦笑一声。
  小太监抬起头,众人一起看向他。下面轮到谁了?
  「皇上有请大理寺卿吴大人。」
  正欲迎上前来和司农卿说话的吴大人一听轮到自己,对陈老苦笑了一下,随即整理衣冠跟在小太监身後而去.
  大理寺卿与传唤的小太监一离开,屋中数人顿时一起围上前来。
  「陈老,皇上跟您说什麽了?」
  「是啊,陛下今天这一出到底是为何?」
  陈老找了一张椅子扶著扶手缓缓坐下,摇摇头叹息道:「老夫也不知。」
  不要提陈老,大概今天被叫来的大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今天上奏折的人几乎有一半都来了。
  随即一位位大人被传唤。被传唤的人,有的面带笑容出来,有的从上书房出来时甚至可以称得上兴高采烈。而这些带笑的大臣大多数都回去了。问他们什麽事这麽高兴,他们也只是摇摇头、神秘兮兮地道:佛曰不可说也。
  但并不是所有人进去後出来时都能面带笑容的,如今留在上书房的几位大臣,除了还有一位没有被传唤以外,其他人都是传唤过後自动留下来打听消息的。这些人的心理都差不多,众人愁总好过一个人愁吧
  「要变天了。」
  刑部尚书刘晓的一句话,让众人一起陷入沈默。
  是呀,天应该也总算要变了。
  有人心慌,也有人感到心安。
  平武帝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帝皇,了解的人并不多。但这样一位曾经历过无数血腥的人登上皇位後竟显得异常平和。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大大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
  先帝逝去、新皇登基,朝堂上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原来的老臣,新帝并没有做多少变动,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动他们的意思。
  可是这只是看起来像而已。他们可不记得他们在这位皇帝还是皇子时对他有过什麽帮助,甚至有些人还嘲笑过他。
  这位帝皇的胸襟真的宽大到这种程度麽?还是他在等待?在观察?
  观察他们是否愿意为他卖命、是否适合这个位置?还是在等待最佳的、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抱著这种想法,一年来,三分之一的朝臣显得很拼命,这三分之一中也不乏有想要一展抱负的人。
  还有三分之一则选择了中庸之道,不激进、也不推诿,大多数时间都花来揣摩上面那位的圣意。
  最後剩下的三分之一,一开始时还知道装装样子,时间长了,就觉得无论哪个帝皇都一样,渐渐的也就开始玩起阳奉阴违的把戏,暗底下原来是什麽样现在还是什麽样。
  「今天韦大人和风大人都没有来?」陈老打破沈寂确认道。 ?
  刘晓摇摇头。
  「你们猜那两位会不会知道些什麽?」
  刘晓抬起头,「陈老的意思是?」
  陈老沈思片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得去韦府和风府走一趟。」
  就在众位大臣心烦意乱的此时,张大总管张公公抱著被子张著嘴,正睡得又熟又沈,美得鼻孔就差没冒两个泡泡。
  「!当。」门外有什麽被风吹落。
  「嗯……」张公公勾起一只脚,挠挠小腿肚,夹紧被子翻个身,继续梦他称霸武林的美梦。
  深夜。
  平武帝孤零零地坐在龙床上,静静地看著烛台上的烛火。
  「啪。」
  很小的声音,但在寂静无声的广大宫殿里,这一声竟显得那麽明晰。
  烛火小小炸裂了一下,火苗立刻向上窜了一小截,随即又恢复原状。

  风府。
  「韦大人怎麽看?」风茈翘起腿,笑眯眯地询问坐在对面的文雅男子。
  韦问心对东方抱了抱拳,不温不火地道:「一切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那你认为皇上有什麽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皇上的另一个旨意。
  韦问心呵呵笑,「看来也有人找上风大人您了。」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风茈也回以呵呵一笑,眯眼道:「希望那位能再多拖些时间,这样要不了几天,我的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韦问心闻言苦笑,这人还真不愧有「疯子」之名,哪有人当著外人的面堂堂皇皇地说自己要贪污的?而且自己和他怎麽也谈不上亲近吧?
  「不过,在下仍有不解之处,希望风大人能为在下解惑。」
  「解惑不敢,韦大人是不是在奇怪皇上这次怎麽会一下子做出这麽大的动作?」
  「是啊。」韦问心不好意思说皇上这两个旨意就差没闹到人尽皆知。
  「在下可以理解陛下为什麽会把一些朝臣请到宫中,想必是为了给他们示个警,好让他们不要轻易插手那两位大人的事。顺便也起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韦大人分析的极是。」风雨山轻轻击掌赞赏。
  「可是有必要这麽兴师动众麽?」而且为什麽独独漏了我们两人?韦问心没把这句话问出来,他相信风雨山一定知道他想说什麽。
  风雨山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那位八成没按什麽好心。独独漏掉我们两人,九成九是看不得咱们清闲。韦兄,你不觉得咱们的薪俸少了一些?」
  听风雨山如此失敬之言,韦问心只能装没听见,「我们身为臣子,自是应当要为陛下分忧解烦。咳,作为朝廷一品大员,我们的薪俸也绝对算不上少。」
  这句话立刻迎来风左相一个白眼。
  「不管那位什麽想法,我们静观其变就是。」风雨山起身。
  「您也不知道皇上真正的用意何在?」韦问心很惊讶,眼中有失望也有高兴。
  风雨山心眼多明的一个人哪。在心中笑笑,明白姓韦的对他还是存了些比较和对抗的心理。
  「我听到一个传言。」风雨山突然道。
  「什麽传言?
  「呵呵,我正准备找人核实此事。我想如果传言属实,那麽我们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什麽意思?韦问心当没看到风雨山明显地送客之意。
  风雨山嘿嘿笑。
  韦问心也不急。
  两个聪明人就这样耗上了。
  张公公终於动了,像个芋虫一样,一点点挣扎著从被中爬出。
  他饿了,想找些吃的。
  屋里黑灯瞎火,也亏得他眼神比平常人好几倍,不至於东磕西碰,总算顺利摸到了大门。
  把大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一点脑袋确定周围没有人间气息後,瞬间,这人就窜了出去。 r
  翌日,也是张平留书出走的第二天早上。
  早朝如同往日一样正常开始。
  只是今天金銮宝殿里的氛围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平武帝扫视了下面众臣一眼,微含讽刺地挑了挑嘴角。
  风雨山特地往平武帝下首某个位置瞄了瞄,眯眼笑了。只不过这笑容有那麽点苦涩和不满。他想他已经知道上面那位为什麽要这样大张旗鼓了。典型的「我不高兴,你们也得陪我一起不高兴」的人。
  「众爱卿今日有何事启奏?」
  「扑通!」一名京官上前一步跪倒,匍匐於地高喊:「皇上,臣有罪!」
  平武帝还没开口问他有何罪。就听此人哭叫道:「皇上,臣教子不严是臣的过错啊!」
  接著这位大臣用了非常含蓄隐晦的说法、陈述其子侄霸人田产不小心出了人命的罪行。说完就开始拼命磕头,说自己教子不严,同时又重点哭诉了因其发妻早逝、造成其母对孙辈娇惯溺爱,以至於大祸酿成。
  平武帝跟听故事似地,津津有味地听完,点点头。随後看了看下面排列的朝臣,问道:「事情果真如此?」
  有人张口正要附和,旁边与他交好的大臣立刻暗中拉了拉他。这人就是昨天被传唤的大臣之一。
  於是那人立刻闭上嘴巴不吱声了。毕竟能到今天还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
  见无人回答,平武帝的眼光又扫了一圈。
  「皇上,臣有事禀告。」风雨山出列。
  「说。」
  「臣觉得朱大人的事应当细查,说不定其中还有什麽隐情。」
  「是、是。还请皇上细查,臣那犬子真不是故意伤人,只因为……」
  平武帝抬起手。朱大人赶紧住嘴。 =OF hM7
  「嗯,那就依雨山之意,把此事好好查个清楚。韦爱卿,这事就交给你与刑部负责。你主审,要把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凡是相关之人一个都不准放过。」
  「是。」韦问心接旨。抬起头与上面那位的目光对上,暗中点头表示明白。
  平武帝收回目光。
  对了,今天下首侍候的太监怎麽换人了?韦问心愣了愣,张侍人呢?这麽说来,昨天好像也没看见他。
  随著圣令下达,有人开始冒冷汗,有人已经开始想自己和此事有无什麽关联。一时朝中众臣表情各异。
  那位朱大人一开始听风雨山说话,还以为是自己送的东西起到作用。想著如果是风雨山负责此事,那麽事情最後很有可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补偿那农家一些银钱也就无事了。可没想到皇上竟把此事交给韦问心来查,谁都知道韦、风二人表面平和、暗里却互看互不顺眼。这事至此也就有些微妙了。
  直到此时,除了极为敏感的几个人,大多数人都还觉得这不过是皇上拿来杀鸡儆猴的一件小事,而没有去想太多,直到两天後……
  这一天,平武帝几乎是在议事殿和上书房里度过的。等处理完朝政,平武帝回到寝宫已经敲过二更鼓。
  张平这一天嘛,就跟要把这十几年缺的觉一起补回来一样,吃了睡、睡了吃,过起了猪一般的幸福日子。
  第三天,刑部出列,弹劾二品官员徐景违反官员规例嫖娼宿妓。
  平武帝令严查。
  因为有昨日的例子,很多人也没感到什麽奇怪。甚至还有人暗中嘲笑,心想刑部无事可查了麽?连这点事还要刑部出面弹劾。
  韦问心注意到今天龙椅的下首站的还是那位柳副总管。是不是找人打听一下张侍人的事?韦问心犹豫。
  比起韦问心注意侍候的人,风雨山更在意上面那位被侍候的。这是跟了这人不少年才熟悉他一些表情,若换了别人大概也看不出这张脸和平时有什麽分别。可在他眼中,那位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脸色也相当难看,明明背还是那麽直,却带了一丝疲乏的味道。但同时也更有一种野兽被逼到绝境的狂气。
  张平,你小子这次可是玩大了。风雨山低头,想要不要派人暗中去寻找这位张大总管的下落。
  「啊嚏!」
  奇怪,我风寒明明已经好了,怎麽还会打喷嚏?
  张平揉揉鼻子,张口狠狠咬了一大口手上的鸡大腿。
  一边大嚼大咽一边想:那丑小子好像没什麽动静麽?嗯嗯,奇怪。
  要不要再待两天?还是……

  第四天,再笨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刑部再次出列,说是在查案中询问相关者口供时,发现徐景有官商勾结、收受巨额贿赂、垄断由南至北航运的大罪嫌疑。
  朝堂哗然。比起徐景的罪行,很多人更惊讶的是,什麽时候刑部有这麽高的效率了? 3"Kap/[h
  平武帝脸上露出淡淡的戏谑一般的笑。可惜看在一干臣子眼中,只看到那张脸的可怕,没看到那抹也不知对谁发出的嘲笑。
  严查。这是平武帝最後给出的结论。
  刑部退下。韦问心出列禀告道:在查案中,发现朱全之母有虐待下人至死之嫌,现已收押。另当时查案的主审京城父母官与朱全之母为姻亲,现怀疑其有包庇嫌犯的嫌疑。故此,此案证据要全部推翻重新收集。
  这次平武帝就吐了一个字:准。
  後被历史上称为「朱徐潮汐案」就这麽拉开了帷幕。
  被撤职下狱的京官朱徐二人也不知是不是愤恨朝中竟无人帮他们说好话,之後竟又咬出了另外几名官员。自此以朱徐二人为引头,牵扯出一个又一个官员或王族涉入案中,除了官家,还有平民百姓,从巨商到望族,本来不大的案情,就跟老鼠拖孩子一样,滴溜溜拖出了长长一串。
  平武二年对於民间来说是大快人心的一年,但对朝堂上的众臣们来说却是胆战心惊的一年。一年後,官员重新任命,前面胜帝留下的班底除了真有能力的几人,几乎散得干净。直到这时,平武帝才在早朝上露出了真正的微笑。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後话,我们暂且按下不表。
  回过头再看当天早朝,韦问心这次不再去看龙椅下首那个位置,因为他已经知道张侍人病了,并打算今天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而一向没个正经的风雨山却看著上面那位紧紧皱起了眉头。
  早朝後,柳顺及一干侍候的人依例送上膳食,带上门退下。
  平武帝坐在可坐十多个人的桌前,静静的,也不说话也不动。
  半天才缓缓拿起一双筷子默默地用起膳来。
  用过膳,命人撤下膳食,平武帝挥退众人,一个人慢慢地向上书房走去。
  经过一个花园时,皇甫桀无意间一抬眼,却被耀眼的太阳光直射入目。
  眼前一暗,一个踉跄。
  身体跌入熟悉的怀抱中。
  皇甫桀稳住那股眩晕感,不带表情地低头看向抱住他的人。
  张平讪笑,笑了没一会儿突然绷起脸:「喂,我问你,晚上为什麽不睡觉?坐床上发什麽呆?」
  静了一会儿,皇甫桀反问了一句:「你偷看我?」
  「呃……」
  「你一直在宫中?」
  「咳。人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我本来想在宫中呆几天等风头过去,然後再寻机会出宫。没想到……」
  「你以为我会去找你?」
  张平咽口口水,突然有点不敢往下接话。
  「你忘了我曾跟你说过的话吗?」皇甫桀的笑容有点虚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张平的脸。像是在确定。
  「你没忘!」男人突然变脸,一把捏住张平的脸。「你这阉货要是忘了就绝不会跑回来偷瞧我。哼!你明知道你离开会发生什麽事,你明明知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小桀……」张平觉得脸皮被捏得好疼。
  男人死死地盯住他,渐渐的手松开了。
  「小桀,别这样。你这样我好难受。」张平想哄他。
  男人的眼中一点点涌上悲伤,挺直的背脊似乎摇摇欲倒。
  「我做错了,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你想怎麽样对我都可以。你知道的。」
  「为什麽一定要离开我呢?」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麽!张平,以前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心中有我,就跟我离不开你一样,你也离不开我。显然我想错了。」
  「呵,你何其忍心,我坐了三天你就看了三天吗?是不是一定要让我把自己身体搞垮,你才解气?如果这样,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忍耐两天。」
  皇甫桀伸手去推张平。
  张平两手一起抱紧他,不让他推开。
  「我没有偷看你三天,我昨天晚上本来准备离开的……你别生气听我说!我就想走前看你一下,而且我并没有打算走多长时间,顶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可是我却看到……」张平叹口气。
  皇甫桀的眼神很可怕。
  可惜这种凶恶的眼神对神经粗大的张公公来说实在没什麽效果。
  「你这个笨蛋!每次都这样。这是我看到了,如果我看不到呢?你这样不睡觉伤害自己有什麽意义?让我伤心难过吗?好吧,我承认,你做到了。」张平生气。
  皇甫桀显然也没拿他的生气当回事,冷哼一声,抬起他家总管大人的下巴,冷冷地道:「我警告你,张大阉人。如果你以後再敢做同样的事,你最後先想想後果。记住了没?」
  张平那表情像是很想用个榔头什麽的在这人脑门上狠狠敲一下。
  「听到了没有?」皇甫桀两手一起捏住他左右脸皮往外拉。
  张平这个疼啊。为什麽到最後受伤最重的总是他?
  没办法,只能点头。
  皇帝老大满意了,总算放过张平的脸蛋。眼睛一闭,往前一倒。
  「哇!」张平赶紧抱个满怀。
  「呼……」皇帝大人睡著了。
  张平龇牙、张平愤怒、张平想要仰天长啸,最後他什麽都没做,老老实实抱起他家比他高、比他重的皇帝大人往其寝宫走去。
  「後果?有什麽後果?下次你还准备打算做什麽?见过卑鄙的,没见过你这麽无耻的。你这也叫威胁?」
  「叫。」
  「嗯?」张公公低头。
  只见他怀中的大男人以一种非常坦然及舒适的姿势勾著他的脖子躺在他怀中,闭著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下次我就不吃饭。」七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张平嘴角抽搐,忍不住就问了一句:「您老今年贵庚?」
  睡著的人伸出两根手指。
  「什麽意思?您说您老今年才两岁?」
  睡著的人这次似乎真的睡著了,任凭张公公怎麽左摇右晃、威胁他要把他丢下水池,他都依然故我不动泰山。
  这一路……还好张公公的轻功不错,又特意找了避人的地方走,总算没人发现他们神圣不可侵犯、高大威猛的铁血皇帝像个公主一样,躺在他的太监总管张公公的怀抱中呼呼大睡这个可怕而又悲惨的事实。
  至於有几名隐藏在暗处负责保护平武帝安全的暗卫们……
  他们也没怎麽样,真的!他们就只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怀疑──张平张大总管真是一位公公?
  而这次离家出走的经验显然给我们的张公公带来了一抹深重的心理阴影。其效果就是非常直接地导致我们的张公公在其後若干次的离家出走中出现了这麽一个症状。 !
  一年後。
  张公公正在收拾包袱,一边收拾一边对坐在床上的黑脸男人道:
  「我就出去二十天。看完擂台赛我就回来。你这次可不能再不睡觉。」回头确认。
  男人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张公公稍稍安心了,一安心话自然就多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武林大会,你想以我的身手如果打擂台的话能排第几?当然啦,我也不是想挣名头什麽的,我就想看看。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啊,听说这次还有千古神兵做奖品,这机会多难得你说是不是?我就去二十天,这二十天……」
  张平回头,严肃地道:「你要乖乖吃饭,每餐都要吃,不准不吃。回来我要发现你瘦了,我就把你揍成圆的!你会吃饭的吧?」
  这次男人连嗯一声都懒得。
  「喂,我问你,你会乖乖吃饭的吧?」
  「……会。」
  「那就好。」张平继续回头收拾,很快就把包袱打包好了。
  「那我走了啊。」
  男人挥了挥手。
  「我走了啊。」
  男人起身从张平身边擦过,去处理国家大事。
  张平一跺脚,走了!
  一个时辰後,上书房门被打开,张公公背著一个硕大的包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正在批改奏折的平武帝抬起头,「你不是走了吗?还有什麽东西忘记带了?」
  张平背著包袱站在他面前,认真地道:「你会好好睡觉对不对?」
  「嗯。」
  「你也会好好吃饭对不对?」
  「嗯。」
  「你也会喝水的对不对?
  平武帝的额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那你晚上睡觉会盖被子吧?
  「你会让暗卫一直跟著你,对吧?
  「你……你确定你不会用刀砍自己?
  「你也不会吃什麽稀奇古怪的药吧?
  「张平,
  「嗯?」
  「慢走不送。」
  「哦,那我走了啊。
  平武帝头也不抬地继续批奏折。
  张平走到了门口。
  一阵风掠过,平武帝再次抬起头。
  「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瞬间,大男人那张慑人的脸上绽开了绝对绝对能称得上「灿烂」两字的笑容。
  「可是……你就这样和我一起离开皇宫好麽?你可是皇帝。
  「有什麽好担心的,就二十天而已。如果一个皇朝离开皇帝二十天就出现危机,我还不如跟你去跑江湖呢。
  「那好吧。对了,我们走之前要不要给疯子和韦大人留封信?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於是风、韦两位大人的案头上就各自出现了这麽一张纸条。
  至风(韦)大人,如今江湖即将出现大乱,为保天下安宁,英名神武的陛下将带领小的去此次的武林大会探看一番。二十天即回。勿念。
  大内总管太监 张平 及 帝 留

  韦问心看到这张留言时。
  沈默,还是沈默。最後才喃喃道了一句:「为什麽落款是太监总管在前,帝皇在後啊?……难道张侍人真如传言一样是个二愣子外加傻子?
  风雨山看到这张留言时。
  冷笑,还是冷笑。最後阴阴一笑:「武林大会是麽?既然你们是去防乱的,那要是一点乱子都没有,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们特地奔过去的热情?哼哼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