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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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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一蓑烟雨》作者:竹明山隐 (2/2)

色?
  "魈他们呢?"千万别说远水救不了近火。
  "哦,他们追是有追过来,不过在半途时被我用计甩掉了,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这的,所以……嘿嘿,你最好乖乖就范,省得皮肉受苦。"
  "……"苏纪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了。金暖暖这离谱的老太婆睚眦必报,说多错多。
  "这么听话?恩……你也不要太委屈,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以后的幸福着想呀。"金暖暖说着眼中闪起幽幽的诡异光芒,似乎一仰脖子就能啸出狼嚎声来。苏纪不由打了个冷战。
  "瞧,妓院就是好,不用准备都是现成的。"金暖暖继续诡异笑着抽出床旁的一具小冷柜,哗啦啦的在被上倒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瓶子。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金暖暖的意图,他苏纪的脑袋就是白长的。
  "乖,嘴巴张开。"金暖暖挑了其中一瓶凑到苏纪面前,瓶上龙飞凤舞的标着"春香极乐散"。
  "士可杀不可辱!我是不会吃的!"什么不好吃吃春药,又不是脑袋秀逗了。
  "嘿嘿,那可不是你说的算。"金暖暖抬手迅速往苏纪身上一点,苏纪立时石化的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巴可以用了:"金暖暖你个老太婆,老处女,老不死……你要敢强迫给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我就……把你剥得像豆腐皮一样挂城门示众!"
  "呵呵,看来你不喜欢这瓶,那我换一瓶好了。恩,这瓶'潋滟无双'好像不错。就它了。"
  "你敢!"这会苏纪是真的急了。
  "怎么不敢。"一手掐上苏纪的下颌逼迫张开嘴,一瓶子液状药就这么下去了。
  "味道怎么样?"解开苏纪身上的穴道,金暖暖笑嘻嘻的问。
  "还好,有点甜。"苏纪答完方觉重点不对,可是不对又能怎样,喝都喝了,难道还要吐出来???
  "要不要再来一瓶?"
  "是什么?"
  "独醉天下。"
  "哦。"苏纪应一声,接过那瓶"独醉天下"手上一晃,立时半瓶洒在了金暖暖的胸前衣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苏纪说着把富余的一边爪子伸上。金暖暖见状尖声大叫:"臭小鬼!你摸哪呢!"
  "我哪也没摸。"剩下的半瓶"独醉天下"一举撒入眼前大张的血盆大口,又快又狠又准,金暖暖来不及反应已经咽了下去。
  沉默半响,金暖暖的脸色五光十色的轮流转,最后捂嘴夺门而出,疾跑呼吁:"老鸨——给我解药——!!!"
  "挂科不挂专业科,只挂春药科!"苏纪转对各位观众打了个广告。旁边立个牌子:科可以乱挂,药不可以乱吃。(某竹:呵呵,偶的考试前后遗症……)
  苏纪抹了把汗,身体好像有点热?!看来这春药吸收得还挺快的,趁金暖暖没回来,赶紧溜为上策。
  偶一新QQ:747769636亲们有兴趣聊天的可加上,验证打文内一猪角的名字即可。

  第三十五章

  何谓祸不单行,苏纪今儿算见识到了。
  他一拉开门就和某个不名物体撞了个满怀,慌张退开一看,呼吸一抽到底。
  眼前的男子就算化成灰他也照样能认得真真的,那张邪恶俊美的面孔,狷傲不羁的眼神,此刻正玩味的睨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被扔在案板上的鱼,思量着该往哪儿先下刀。
  苏纪平复一下受惊的心神,镇定下来道:"你是不是走错房了?"
  凤迁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苏纪的,沉稳的气息拂在他面上,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到你就知道没有走错。"
  苏纪不悦的后退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淡淡的说了一句:"死掉一个京三月还不够么。"说完,如愿的看到凤迁的神色阴鸷起来。
  "你还想怎样?你怀疑京三月的身份,却还是把他留在了身边,你以为京三月的言行举止像一个人是别人的有心安排,你甚至将错就错陪着演下去,当事情脱离了你的掌控,你又不惜一切的毁掉京三月。可是你不知道,京三月就是苏纪,这世上还有借尸还魂的灵异。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也一并灭口?!"
  "你在气愤我射了你一箭?"凤迁脸上看不出是何情绪的逼近苏纪,眸光冷冽。
  苏纪退到桌边无路可退,加上身上恼人的燥热有增无减,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脸怎么这么红?"凤迁贴近,把苏纪禁锢在他的身体和桌子之间,一手抬起苏纪的脸与他对视。
  "不小心被人灌了春药,怎样?你有意见?"一手推开凤迁打破暧昧的局面,苏纪在桌上倒了杯茶水喝下,消减几分口干舌燥的生理状况。说白了他可不想晚节不保。
  "要不要我帮你?"凤迁笑得邪魅。没听过中春药还这么老实交代的,是坚信自己不会对他如何,还是缺乏危机感?
  "不必了。我对你没'性'趣。"苏纪冷下脸道。
  "是吗。"凤迁不容躲避的再次把苏纪困在怀中,语气魅惑的在其耳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嗯?"
  苏纪叹了口气:"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风涟云风王爷?"
  也许是那一声王爷把凤迁激怒,环抱着他的双臂倏的收紧,让他痛得忍不住低哼一声。他一直都看不透凤迁的为人。他有着残忍,也有着温情。那支穿风破雨的冷厉毒箭让他明白他的冷绝无情,也让他窥探到初时的默默纵容何等不易。
  "你比我更不懂爱。"也许是靠得太近了,丝丝热气从身上冒出传向四肢五骸,连眼神也跟着迷朦起来。那茶水看来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让他更难受了。
  "我只要我想要的。"指尖磨挲着苏纪因药物而变得红润的唇,凤迁说着,低头,唇跟着轻轻覆上。
  被放回那张软香萦绕的大床,苏纪心中把金暖暖腹诽万遍都难以解恨。
  脸上透着诱人的淡淡绯红,眼光迷离,因为药性的缘故浑身热气如潮,不安、难耐的侧身蜷缩起身体,挣扎中衣襟滑开,露出泛着同样绯红的雪白肩头,怎么看都是一副邀君品尝的魅惑。此刻的苏纪除了意识还强撑着有些清醒外,身体已是软绵一片。
  "很难受?"低低的笑音,一个轻吻落在裸露的肩上,带着微微凉意的大手滑下,享受着衣下那丝滑柔嫩的肌肤,直到……"你受伤了?"
  身体被翻正,被扯开的衣露出了胸前包扎触目的白色绷带,上面因为主人的疏忽已经渗出点点殷红。
  苏纪闭眼懒得说话,一心咬紧下唇,强忍着燥热的喘息,汗一滴一滴的从额上、身上滑落,像一弯弯小泉,濡湿了发、浸湿了衣。
  金暖暖死哪去了还不回来,难道真想逼他再死一回吗!
  "我差点忘了,百里琉心那一剑刺得不清,不会这么快痊愈,是我疏忽了。"苏纪挣出一丝清明,苍白的手狠狠抓在凤迁手臂的衣袖上,扯出水痕一般的沟壑:"百里琉心,是刺我的人?"为什么他不知道的人凤迁却这么清楚?
  "姓贺的难道没有跟你说吗?"凤迁嘴边扬起一抹邪肆的笑,眼底闪着惊异的光芒,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取悦我,我就告诉你。"凤迁故意在苏纪绯红白皙的颈上轻咬一口,惹得苏纪一阵战栗。
  "卑鄙。"
  "是啊,我是卑鄙。"覆下的唇不再带有怜惜,强硬的撬开身下人的牙关,像负伤野兽的撕咬,直到嘴中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不愿停下。一手粗暴的撕开苏纪身上的衣,还恶意的按在苏纪胸前的伤口上,一阵剧痛贯穿身体,惨叫声却被凤迁的唇堵灭,只能痛苦的弓起身,最后又无力的倒回床铺。
  苏纪身上冷汗涔涔,伤口更是火燎火烧的疼,仿佛被扔进炼狱里焚烧过后又被捞起扔进了寒冷的冰潭里。冷热交加。
  "痛吗?我比你更痛!"看着苏纪痛苦虚弱的模样,凤迁嘴边的笑意不减,只是眼中多了一丝凄哀。"你不会懂,如果够狠心,我现在就应该扭断你的脖子。"可他下不了手呵,在齐乐庄的那一箭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决心。如果可以不在乎,如果没有贪恋,如果他仅仅只是……乐皇凤迁。
  "哎,哎呀,放开我,我知道错了啦。"门外,传来金暖暖尖锐变调的叫声。随后是一阵喧杂的打斗声和碰撞。
  "哗啦"一声,房门飞裂开,金暖暖被人扔了进来,脚下踉踉跄跄的前奔几步后,目光斜射向床上,嘴巴倏的张大。因为场面太过震惊,愣是没能尖叫出声。
  "你,你……"金暖暖指着床上俊美邪气的男子,再看被他压在身下气息恹恹衣裳半裸的苏纪,只觉天崩地裂……小凡凡和魈一定会杀她来泄恨的,竟然引狼入室!!!
  冷冷扫了眼金暖暖,凤迁不用想也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拉过一旁的披风盖在苏纪身上。低头,在苏纪耳边说了句什么,苏纪睁开涣散的眼,脸上划过一丝迷茫。
  "你给我站住。"金暖暖见凤迁整了整衣襟欲离开,总算清醒过来的从腰间展开佩剑扑身而上。门外,另一柄冷剑交错而出,强烈的剑气嗡然如啸。
  "不要——!!!"苏纪慌乱的趴在床侧虚弱的大吼一声。
  剑尖在在离凤迁咽喉不过咫尺硬生生的停下,熊熊的杀意在魈的眼中燃烧,轻鸣的不赦感受着主人的怒气而更加冷冽如霜。
  "咳咳咳……让他走。"苏纪无力的倒在床铺上,心口一阵气血翻涌,方才那一吼已经是身体的极限。
  伴着一阵刺耳惨叫,屋顶突然破出一个大洞,飞碎的瓦砾间坠下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翻滚抽搐着,面容扭曲。接着一抹白影由上飘逸落下,一贯温和的面容此时已是赤寒一片。
  "雾隐宫主雅兴,这么不留余力的'招待'本王的暗卫,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凤迁邪肆的笑容不改,微挑着眉冷淡的看了眼地上痛苦翻滚的暗卫,从容如故。
  "不敢,比起王爷的手段,贺某自愧不如。"贺愆凡冷冷说了一句。
  凤迁不置可否别有意味的笑望贺愆凡一眼,侧身避开魈抵在他面前的剑锋,似乎笃定没人会拦他,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人阻拦,于是悠悠的走出门去,离开。
  "等一下,为什么不宰了那小子……"金暖暖欲追上,却在魈一记冷厉目光下停住。呃,本来是想借追人为由逃难的,这下完了。
  "纪儿。"贺愆凡伸手想扶起床上的苏纪,却被瑟缩着避开,落空的手,心也跟着如坠深渊。
  "风涟云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深邃的眼黯下,留下一道无痕的忧愁。
  苏纪缄默,直待魈过来把他抱走。
  空出的厢房狼籍一片,檀香清冷。
  贺愆凡仍保持面对床铺的动作,只是人去床空,心口连痛的权利都没有。
  "凡儿……"金暖暖叹息一声。
  "你还没走?"贺愆凡回过身,神情冷漠。温柔不过覆水的冰,湮灭无声。
  "我终究是你师傅。"金暖暖难得正经。
  "你只教了我三天药草。"在金暖暖的药神谷他呆了一年,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学得来的,那一年他不过十四岁。一年后他离开。又在经过多年的曲曲折折后,他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同时也是雾隐宫的神秘宫主。他舍弃一切成就了'贺愆凡',他用无情无泪及最狠绝的手段登上雾隐宫的最高宝座。然而,他的心却遗落在那名叫苏纪的奇怪少年身上。笑容总是清澈明朗的少年,眼眸黑白分明,静静凝望时让人心情安定,仿佛远离红尘喧嚣。他贪恋少年的干净纯粹,似乎只要紧紧拽着,身陷的混沌也能变得清明起来。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偶好担心亲们看不看得明白呀……因为后面写得偶自己的脑袋有点复杂……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只是一时没写到可能看着会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接着看下去就不会奇怪了……在此!谢谢亲们……等这坑完了偶也可以喘口气了……

  第三十六章

  "魈,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苏纪紧扯着魈的衣服下摆低声道。临走时金暖暖还算有良心的偷偷给魈塞了解药,这会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并且回到了城外的竹屋里。
  魈没说什么,拉开被子一角钻上床铺顺道把苏纪揽进身边,安慰似的摸摸苏纪枕在他胸膛前的头轻声道:"睡吧。"
  苏纪软软"恩"了声,却半眯着眼睛没有要睡的意思。他很累了,可是他睡不着。之前发生过的种种片段就像电影倒带般在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反复播放,烦躁不堪。
  "魈。"
  "恩?"
  "我今天看到徐脉儿了。"苏纪终于闭上眼睛,感觉头上温柔抚摸的大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的落在他背上,静默。
  "开始我并不确定,但是我现在相信了。"相信徐家并没有被完全灭门,相信在酒楼前那惊鸿一瞥的女子正是徐脉儿。
  "我一直在想,想颜萧两家的恩怨,不,应该是三家才是。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姓什么,我也一直以为这并不重要,可是……"
  "纪儿。"接下的话被魈打断,脸被轻轻抬起,睁眼,望入那双在黑暗中熠熠光泽的金色眼眸透露出抑郁的痛楚,那痛就像一道无形的鞭子一下子就抽在了苏纪的心头之上,霎时止了呼吸。
  "你别难过,你一难过我也难过了。"苏纪垂下眼紧紧抱住魈,也许听来很傻,他好怕魈会落跑,丢下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魈叹了口气,满心复杂滋味,避不开又恼怒不起。
  "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知道苏纪聪明,但还是不明白是什么地方让他窥出了端倪。
  "我猜的。你的剑,还有燕红蕖讲的那个故事。"在徐府湖底陵墓的兵器墙上明显少了一样兵器,他在最初曾细细观察过不赦的剑身,和墙上留下的凹陷痕迹相仿,再加上燕红蕖说的关于她父亲燕朝天十七年前曾到徐府一探并得知的那个惊天秘密,想那秘密就是魈吧,七岁夭折的徐府长子……空荡的棺柩……还有其他同样夭折的孩子。
  "是不是……每一代徐府长子的……眼眸都异于常人?"苏纪艰难的把话问完。刨人伤口实在是不怎么光彩,虽然并不是完全出于好奇,但总是过分了。
  "不全是。"魈淡淡的道。胎死腹中的不算在内。再看苏纪小心翼翼的模样心情忽然平静下来,或许事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难以启齿。
  "是红蕖的父亲救了我,并拿走了墙上的不赦剑。"不祥的孩子就应胎死腹中,他没死,所以只好借由"父亲"的亲信下手,像对待其他不幸降临在徐家的长子一样被扼死在棺中,可惜误闯而入的燕朝天救了他,还带走了那把冥冥中只有他才能拔出的不赦剑,直到苏纪出现。
  "为什么不赦那么好的一把剑会被弃在墙上?"好剑,应该人人争夺。
  "因为拔不出来。"
  "哎?"
  "不赦剑有灵性,不被认同的人,拔不出来。"魈说着在苏纪仰起的额上落下一吻,"可你拔出来了,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碎碎的吻一点点的落下,最后印在了苏纪的唇上。
  苏纪红了脸,浑身冒着热气,好象春药又凭空上身了。
  "累了就睡吧。"魈浅尝辄止,并没有更进一步,心爱的人就在怀中,他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只是因为珍惜,他宁愿等待,等苏纪的身体养好,等他对自己说他愿意。
  "恩。"苏纪迷糊应了声。他一直强撑精神,这会疑问解开,心下放宽了一半,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当苏纪悠悠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金暖暖顶着一对阴恻恻的熊猫眼哀怨的俯望着他,吓得他差点当场喊"鬼来啦"。
  "你怎么在这?"苏纪说完才发现自己着实问了句废话,这里本来便是金暖暖的地方,她在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好奇怪的。
  "为什么?"金暖暖的口气不善,眼睛瞪得直溜溜的仿佛要咬人似的。
  "什么为什么?"苏纪大概料到金暖暖是在为"某人"抱不平,只是她不说清楚他又如何回答。
  "凡凡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那么冷淡的避他伤他?不过是那什么狗屁王爷的一句话挑拨,你就信了,亏凡凡那样痴心待你,你连个解释都不给就判了他死刑,你……你……我真想掐死你!"金暖暖说得义愤填膺,一脸的替自己徒弟不值。早知这小子这么没心没肺,当初就应该让他死了干脆。
  苏纪也不急,只是缓缓的说:"你怎么知道风涟云挑拨离间了?他离开时跟我说什么你又听到了?"
  "如若不是,之后你为何要避开凡凡的碰触,就像见了毒蝎一样。"
  "因为……"苏纪深吸了口气,直视金暖暖道:"他的手太肮脏,沾了太多血……""啪——!"的一声响,苏纪苍白的脸上立时添了五道怵目的指痕。"我当初就不该救你!"恨恨留下这句话,金暖暖忿忿离去。
  "真是,要走也是我走啊。"苏纪摸摸被打疼的脸,笑了。
  "被打了还笑。"魈不知何时进来,看苏纪被打肿的脸颊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然还能怎样?"苏纪无所谓的耸耸肩。金姑娘一心为徒弟,怒扇负心人,这桥段多感人啊,他怎能不给面子砸人台面呢。
  自知多说无用,魈只能作罢,当下运起内功轻揉上苏纪肿起的面颊为其消肿去淤。
  "痛……啧,老太婆下手还真重。"苏纪不满的嘟囔一句,忽的想起水晴天来,不由问:"水晴天那丫头回汜水阁了吗?"想起自己曾在她脖子上劈了一掌,虽是情势所避,但估计怨气已经冲天了。
  "恩。"魈应了声,并未多做解释。当时他一心只念着苏纪,带着水晴天终是麻烦,于是就先把她打发回汜水阁找燕红蕖了。
  "这样也好。"苏纪放心的点点头,又握住魈在他脸上揉运的手,"别揉了,待会拿块冷毛巾敷敷就好了。
  魈叹了口气,遇着苏纪他似乎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为何你不能多依赖我一些?"那不经意的淡漠,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总能惹他无措、心慌。
  不想魈会突然这么问,苏纪一时反应不过的愣住。他依赖他吗?好象有,又好象没有。他认为这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有时本能会让他先一步的做出决断,然后才考虑到是否要与别人分担……
  "我无法猜测你心里想要做的,可是我希望你在做之前能告诉我,即使我帮不了你,但至少应让我知道……"
  "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会不让我做。"就像刚才他故意激怒金暖暖,明知道巴掌或拳头一类是少不了的,放在平时自己弄一点小伤魈都会在意自责不已,又怎会同意他做这自找罪受的事。
  "如果你跟我说清楚了我就不会。"一股怒气逼上心头,魈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开始有了情绪。
  苏纪看在眼里,马上露出个比遍野山花还灿烂的笑容道:"魈,你说话的字数好象又增加了。"
  "……"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乱来。"
  "……"
  "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先跟你商量。"
  "……"
  "除此之外,以后挨打你爱怎么揉就怎么揉,我绝对不会再说那什么拿毛巾冷敷一类没科学根据的废话了。"
  "……"
  不是吧,都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到这地步了,魈怎么还是一副"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样子?
  "对不起,我错了。"到底,这话穿来后说了多少遍了?!

  第三十七章

  纪儿离开了!看着空荡荡的竹屋,魈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魈,我想吃烧饼,你现在进城给我买好不好?"……那浅浅的笑,和平常没两样的随意口吻,让他忽略了,忽略了……纪儿从来不会任性的要求什么。
  "纪儿——"魈愤怒而绝望的声音在冷郁的竹林中回响,回应他的只有风过竹林的沙沙声,捂在怀里的烧饼还是热的,心却像沉没湖底的石,冰冷无际。
  暂别离,莫寻。——纪儿留。
  不过只字片语,去意却是那般决绝,就压在那冰冷的茶杯底下。
  "纪儿,你到底在想什么?"先是逼离贺愆凡,再是激走金暖暖,最后是离开他……一步步计划的那么有条不紊,出乎意料。
  "纪儿身上有伤,一定走不了多远。"魈喃喃自语。他要找到他,哪怕把整个濮阳城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这时竹林中传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声,饱含着无限感叹。
  "无杀。"淡然的女音,透了几分同情。素白的身影如清荷亭立于林中,青丝独挽,温婉动人。
  "你,来了。"魈收拢起失意的情绪,神情恢复冷漠的道。
  燕红蕖对魈的冷漠已习以为常,若哪一天他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那才是有问题。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欠东风。"燕红蕖摊开手心接住一片从面前随风飘落的竹叶,眼底闪过一缕冷然的笑意。她一向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从当初决定插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筹划,现在,机会终于来临,一切就像被她攥在手心的竹叶,碾碎,何等简单!
  "我要去找纪儿。"魈冷冷的道。
  "找到之后呢?"燕红蕖漫不经心的撒去手上破碎的竹叶,"如果只是为被你找到又何必离开。"看这两人温温吞吞的相恋,再好的耐心也都被磨光了。
  魈缄默。正如燕红蕖所说,如果仅是为了让自己找到又何必离开。魈知道,苏纪并不向外表那样懵懂无知,相反,他有自己的主见,即使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担心苏纪身上未痊愈的伤。
  "派底下的人去找。"魈冷声道,冷漠的脸上多了少见的强硬气势。
  "我会派人去找。"燕红蕖正色道。她一直把苏纪当弟弟看待,水晴天又那么粘他,再加上眼前这个,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唉……她得永无宁日了。
  就如魈所想的,苏纪并没有离开太远,不但不远,还就在濮阳城内。
  "哇,好臭!臭死了!"看着周边躲闪的路人,苏纪一步三摇的在街面上飘悠。
  "臭乞丐,滚开!"一个经过的大汉抬脚踹向他,苏纪避开后随势假意踉跄的扑倒到墙角边上,摸摸自己脏到天人共愤的小脸,把奸笑咽到了肚子里。
  太阳真好啊!苏纪靠在墙边微眯着眼打量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街上佩刀带剑的武林人士反倒少了——估计都在落脚的地方养精蓄锐吧。听说武林大会的会场定在齐乐庄,是现武林盟主月炼华的别府,而且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必须携带表示身份的邀请函。
  苏纪想,齐乐庄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还有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他要怎么混进去?
  正苦恼着,突然嗒的一声,一块碎银子砸在了苏纪脚边。苏纪盯着那银子愣是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光天化日的谁这么乱丢东西?"苏纪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捡了那银子迅速的揣入怀中,再抬头看那"乱丢东西"的人,是个油光满面的大胖子,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袍,腰束金带,那富贵刺得苏纪差点睁不开眼。
  "怎么,换了马甲你就不认识我了?"胖子笑嘻嘻的蹲下说,眼溜溜的眯成缝。
  "怎么不认识,只是没想你会找来。"苏纪也笑嘻嘻的说。这胖子就是他在凤临城山上碰见的胖和尚,当时两句话就讨光了他为数不多的银子,也是让他千里迢迢跑到濮阳来受罪的祸根起源。
  当初胖和尚说想要知道回去的方法得等三个月后再去找他,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他怎么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苏纪皱皱眉,难道是胖子良心发现决定提前告诉自己回去的方法?
  "想回家了?"胖子也不顾地上的污脏一屁股就坐到了苏纪身边,问。
  "想。"而且从未忘记过。
  "那他们怎么办?"
  "……"
  "如果回去了可能永世都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这样也可以吗?"
  "恩……他们有手有脚的又不会饿死。"苏纪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扯着心口的伤,又是一阵阵的痛,很痛。
  胖子也不揭穿,只是摸着圆溜得没有下巴的下巴笑:"嘿嘿……你不是这世界的人,确实不应多呆。原本是过完三个月才能把你送回去的,但是现在时空层出了问题,不得不提前呀。"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苏纪也不理会胖子别有深意的笑,问。
  胖子也不答,从袖里掏出一黑一白的两个小瓷瓶扔到了苏纪怀里。
  "什么东西?"苏纪瞄了眼那两瓶子,有不好的预感。
  "白色是令你身上的伤快速痊愈的药,至于黑色是穿肠的毒药。"
  "什么意思?"
  "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你想做的事,三天后你把黑瓶子里的毒药吃了,咳,你要知道,你要不死我怎么把你的魂魄逼出这身体送回家去。"
  "我知道了。"苏纪低头把两个瓶子收好。
  "你得想清楚,如果三天后你不吃黑瓶子里的药,今生今世你都见不到你的家人了。"似乎怕苏纪反悔,胖子在拍屁股离开时又补上一句。
  "恩。"苏纪淡淡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的问:"你是什么人?"是神仙?是妖魔?还是负责搞穿越的工作人员?
  "呵呵呵……"胖子摸着不再是光头的脑袋,他说:"我叫天使丁。"
  "天使丁?!"苏纪忍不住笑了。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是很有趣。
  "是啊。"胖子丝毫不以自己的名字为意,相反还很得意。
  "我还有有个兄弟叫恶魔甲呢,哦,就是他把你弄来这的,好像是受了你一叫程澄的表弟所托。恩,我那兄弟做事贼没原则,见钱就眼开,随意转换时空场把你弄来这也不怕招天谴,每次还得我来为他收拾烂摊子……"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天使丁透露出以上一番话。
  说完天使丁走了,苏纪仍坐在原地。
  程澄……呵,你死定了!
  苏纪抬起一只手臂遮挡去越来越刺眼的阳光,连带隐去眼底泛起的邪恶笑意。

  第三十八章

  托天使丁的福,苏纪有银子吃了顿不算丰盛但还算满意的饭——两个烧饼,两个包子,两碗水饺,还有一个三爪铁耙和一条粗麻绳。呵呵,当然,后两者不是用来吃的,除非苏纪有一副硬比金刚的牙口和外加一个非人类的胃。所以,那两样东西是为了当梁上君子而准备的。
  当苏纪吃完最后一碗水饺放下连汤汁不剩的碗抹抹嘴时,总算记起齐乐庄是个什么东东了,具体说来就是一个拐卖良家少男的万恶之地。当他二穿成为京三月时有幸曾经的在那死了一回,而那名叫小七的怯弱少年现今还不知如何……
  苏纪怎么也没想到齐乐庄那地方居然会是武林盟主月炼华的别庄,又想起里面的富贵奢华,不由腹诽:坏人果然是拿来供奉用的!
  月黑风高夜,虫子鸣叫时。
  齐乐庄后门高大的围墙底下,苏纪瘦小的身影在黑夜的掩护下出现了。
  经过一天打探,苏纪从某一有三八嘴的卖菜大妈处了解到,这齐乐庄的后门除了每天瓜果蔬菜的供给外,平常是没有什么人出入的,防卫也最为松懈。
  苏纪束紧裤腰带,掏出唯一的爬墙工具,三爪小耙子,甩甩甩……抛出……
  扯扯手中绳子确定挂钩牢固后,苏纪不负自身重量的轻盈攀爬上墙头,发现被耙子钩住的是一棵院落中的老树,打量其高度和坚实度让他顺着绳子荡到墙下去完全没问题。
  上帝保佑!苏纪站在墙头单手划个十字,末了抓紧绳子荡下……
  砰——!的一下,苏纪感觉双脚似乎在荡下的过程中似乎踹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等他安全降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不明物体正撅着大屁股对着他,嘴里还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苏纪头上滑下三条黑线,抬脚,开溜。
  "你给我站住!"那不明物体突然跳起来朝苏纪吼道。
  苏纪吓得慌忙四下张望,就怕那平地一声嚎把其他闲杂人等引来。
  "你哪混的,啊?把本少爷撞了一声不响就想开溜,你知道本少爷是什么人吗?你信不信只要本少爷一个不高兴,随便弹弹手指头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的,做错事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不明物体一手捂着脸一手叉着腰,嘴巴噼里啪啦的喷出N多五颜六色的字符加乱码,颇有黄河之水天上来,淹不死君势不休的气魄。
  在那人嘴巴泛滥期间,苏纪干脆迅速把耙子和绳子从树上取下来捆好收回怀里,心想也许后面会有些用处,总比挂在树上被人发现强。
  "你还不快给本少爷道歉!"叨叨絮絮大半天后那人终于绕到了重点目的上。
  "抱歉!你会跑到我的脚底下确实是我的错,我忘了大半夜睡不着觉的除了人还有找不到月亮撒欢的驴。"苏纪一脸诚恳的说。
  那人一怔,随后才明白过来苏纪是在绕弯子骂他。什么叫找不到月亮撒欢的驴?太……过分了!
  "你、你骂谁是驴!"那人放下捂着脸的手指着苏纪气急的道。
  苏纪不答,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打量起眼前的"驴子",年纪大约十六七,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被手捂过的半边脸还乌青的沾着脏兮兮的尘土,黑亮的眼睛因为生气而瞪得大大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紧身夜行衣,还有一块餐巾布一样的东东要掉不掉的挂在他脖子上,估计是蒙面用的,在他被撞倒后就从脸上滑下来了。
  "你是贼?"苏纪问。
  那人先是一怔,随后反射性的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慌了。
  "我,我的面罩呢?"那人一边用手在身上摸索一边在四周的地面上寻找。
  果真是一个白痴!苏纪做出判断,然后好心的提醒"驴子"道:"你在找你的面罩吧?"
  "你怎么知道?""驴子"完全忘了自己先前都说了什么。
  "它就挂在你脖子上。"苏纪伸手朝他的脖子指了指说。
  "啊?哦。""驴子"慢半拍的摸着脖子,总算把原本就没消失过的蒙面餐巾布给找着了。
  "咳,那什么,你也是贼吗?""驴子"重新把脸蒙好别别扭扭的问。
  "算吧。"苏纪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虽然他很不想与眼前这智障的驴子相提并论。
  "恩,看在你帮了本少爷的忙的份上,先前的事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了。""驴子"一脸宽宏大量的说。
  "哦。"
  "你不表示一下感激吗?"
  "……"和驴子说话永远是多余的!苏纪发现真正白痴的不是这人而是自己,明知对方智障还容忍着与其说话,这不找堵吗!
  苏纪不再浪费时间的转身离开,那驴子见状不依不挠的跟上。
  "我叫杜琪言,你呢?"
  "苏纪。"苏纪头也不回的回答。心想,肚脐眼?真是个"好"名字。
  "你进齐乐庄来是想偷什么东西?"杜琪言问。
  "我没打算偷东西。"
  "咦?"杜琪言小小惊讶一下,然后小声的嘟囔道:"我也没打算要偷东西。"
  苏纪凭着以往的记忆在齐乐庄的假山丛中穿梭着,小心翼翼的连续避开巡夜的守卫。杜琪言不知为何就这么一直跟着他,就像一条尾巴任苏纪怎么甩都甩不掉。
  最后苏纪忍无可忍的停下,张望四周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后,低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呃……"杜琪言眼神四处飘乎就是没敢看向苏纪。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纪怒了。做贼的不去找库房偷东西,老跟着他有什么意思,难道库房盖在他身上金银珠宝挂在他身上吗?!
  "我,我不认识路。"杜琪言语气忸怩的说。
  如果不是假山太硬,苏纪真想一头撞死在上面。
  "你做贼的都不会自己探个路吗?"苏纪咬牙切齿的道。该不会这小子除了智障还是个路痴吧?!
  "哼,本少爷又不是来偷东西的,需要探什么路!"杜琪言一改忸怩的再次搬出"本少爷"的名头来理直气壮的道。
  "那你潜进齐乐庄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成名咯!"杜琪言得意的一扬头,蒙脸的餐巾布马上滑落到了嘴巴上。
  "成名?"苏纪嘴角有点抽,想不明白成名与半夜潜入别人府邸里有什么关联。
  "是啊!"杜琪言头点如捣葱,"你可知道我师傅是谁?他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王冥辕,而我就是他的得意门徒是也!"
  "哦。"苏纪挑挑眉,这好象和成名也没什么关联吧?
  "我答应了我师傅一定会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来的,而我思来想去想要一夜成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明天不就是武林大会了么,到时各名门大派齐聚一堂,而我只要在他们的食物里动点小手脚,嘿嘿……"
  看着完全陷入幻想里傻笑的杜琪言,苏纪想,果然还是"驴子"比较幸福啊。

  第三十九章

  "我要走了,你不许再跟着我,否则我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苏纪威胁性的扬扬拳头道。可惜他忘了"驴子"的脾气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不要!本少爷就是跟定你了!"被苏纪这么一威胁,杜琪言反而执拗起来。
  "你……"苏纪正待发难,恰巧有一列夜巡的守卫经过,又不得不压下声来。
  等守卫过后,苏纪的怒气也已平静下来。他原本就不是易怒的人,只是突然招了只意料之外的驴子,计划上有所打乱,情绪才会显得如此烦躁。这一镇定下来,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驴子"不是想下毒吗?呵呵,那他就成全他好了!
  看苏纪原本不耐烦的脸上突然挂起一抹堪称友善的微笑,杜琪言不由打了个冷战。
  "你、你笑什么?"杜琪言毕竟是初入江湖,脑子运转的速度估计比磨盘快不了多少,心里是怎么想的嘴巴上就怎么老实交代了。
  苏纪伸长手臂勾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你不是要成名吗?"
  "是啊!"杜琪言老实的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列为即将算计的一员。
  "那你准备下什么毒?怎么下?"苏纪敢用项上人头保证,这头"驴子"绝对没想过这些具体细节。
  果然,杜琪言大张着嘴,半天才蹦出一句:"对哦,我都没想过……"
  "现在开始想也不迟,你身上都带了些什么毒?"苏纪耐心的提醒道。如果这家伙敢说他连毒都忘了带,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就地灭口,假山为碑。
  "你等等。"不知不觉被苏纪牵着鼻子走的杜琪言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不一会就把一堆瓶瓶罐罐掏了出来。
  "怎么这么多?"苏纪不禁咋舌。不由另眼打量起杜琪言来,这么多的瓶罐,他是怎么藏在身上的,而且还能不受重量影响的跟着自己东蹿西蹿?
  "嘿嘿,没什么啦!平日里带的更多。只是今晚比较特殊,我还卸了好多在客栈里放着呢。"杜琪言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道。
  "这个是什么?"苏纪拿起一个小罐子闻了闻,味道好是熟悉。
  "哦,这是我在京城玉蜂轩买的桂花糖,你要不要尝一颗看看?"说着杜琪言真拿回小罐子给苏纪抖了一颗递上。
  "桂花糖?"苏纪愣了一下,神色不知不觉的黯然下来。难怪,难怪那淡淡的甜香味如此熟悉。明明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却仿佛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那个不善言辞的人,因为怕他喝药苦,在抓药的路上还不忘为他买上一包糖果。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吃到的第一颗糖,那人,也是第一个会为他买糖的人,记得,也是桂花糖呢……
  "魈……"似乎才分开没多久,为何会如此想念?
  "喂,你没事吧?"杜琪言伸手摇了失神的苏纪一把,问。
  "呃,没事!"苏纪惊觉自己的魂不守舍,立时打起了精神。
  接过那颗桂花糖直接扔回了罐子里,现在可不是吃糖的时候啊!苏纪对杜琪言正色道:"说说你都带了些什么毒药吧。"
  "这个是……"杜琪言开始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一一介绍。
  "恩,如果把这个'一拉到死'的泻药和这个'一趴到底'的无敌软筋散合用,效果会是怎样?
  "不知道,我没有试过。"
  "那就它们了!"苏纪下了最后决定。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用更厉害一点的毒药呢?比如鹤顶红或孔雀胆之类的!"杜琪言提议。
  苏纪摇摇手指头,抛去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道:"把他们都毒死了,你让谁来见证和宣传你的'丰功伟绩'?"
  "呃,是喔!"杜琪言这才恍然大悟。
  "走吧。"苏纪起身离开躲避的假山。
  "去哪?"
  "找水井!"
  "找水井做什么?"
  "……"
  "你怎么不说话?"
  "以后路上碰着别说你认识我!"
  "呃,为什么?"
  "丢人!"
  两人在山路十八弯般的一通乱拐后,居然路径正确的钻入了齐乐庄的厨房。
  "水井在外面,你自己下毒去,再粘我我就不客气了!"苏纪说着把杜琪言推出了门外。
  接下来……
  翻了块糕点在嘴里含着,苏纪拿出一瓶东西倒在手上往厨房的锅碗器具上就是一通乱摸,之后又取出另一瓶全数倒在了烧火煮饭的各个灶炉内,最后又打开厨房其中的一扇后窗一跃而出。
  这会不跑,杜琪言那路痴再缠上来他就什么都不能做了,所以杜琪言他——嘿,自求多福吧!
  等出了厨房,苏纪嘴里的糕点也已吃完,拍拍手,掏出怀里那空荡的小瓶子看也不看的扔在了树底下。
  孰不知,在不远处的树上有一双暗冷的黑眸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了杜琪言的防碍,苏纪借助手上那个几乎万能的三爪小耙子出现在了齐乐庄高高的屋脊上。
  对于不会丝毫武功的苏纪,这样的壮举是非常让人惊奇的。
  但,如果你有一个曾经干过飞贼的爷爷,一个曾经干过盗墓贼的外公,一个曾在国家侦察连服役的父亲和一个曾经在全国武术女子组比赛获得第一名的母亲……嘿,你还会惊奇吗?
  虽然上一辈拥有的不等于下一辈拥有,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就算学不精湛,也还是能贯通一二的!
  苏纪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屋瓦,视线顺着那一线空隙往下望去。
  灯火昏黄的屋子里摆满了一架架厚重的书籍,看样子是间书房。
  心下有些失望,苏纪正打算换个地方看看,底下突然"呼啦"一声,一架书往前推出,右移后挡在另一架书的前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暗门。
  咦?苏纪在心底惊呼一声,再次趴了回去。
  "属下张碌参见盟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声音粗犷有力,应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
  苏纪心中暗忖,原来屋子里一直有人,只是因为视觉角度的问题,他只能看到临近书架的那一部分范围,再加上里面那人一直不出声,所以才让他误以为屋里没人。
  "恩,起来吧。"暗门里传出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道。
  "是。"
  "我问你,在我闭关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问道。
  "是!三王爷已经知道惊皎剑被雾隐宫夺走一事,已经言禀于皇上,皇、皇上似乎很不高兴。"
  "还有呢?"苍老的声音有些微的拔高,音调顿时变得有些奇异的尖锐。
  "还、还有,天阕门的少主颜霁似乎没死,不但没死还和无杀不赦在一起,小的一直找不到机会除掉他……"
  "哼,算了。一条小鱼,量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倒是那无杀不赦……"说到这,那苍老的声音的微微停顿了一下,许久又道:"他手上的那把剑,你查清楚由来没有?"
  "属下查过,他手上那把不赦剑似乎正是我们要找的那把!那晚属下派人找遍徐府,可是并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东西,所以,属下斗胆猜测,无杀不赦手上那把剑正是我们要找的把,只是……不知他与徐府有何关系。"
  "那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据属下所知,他曾是暗血门排名第一位的杀手,当初我们买通暗血门屠杀天阕门满门时,他便是那执行屠杀之人。没想……"
  "没想他灭了天阕门却惟独放过了颜青山的儿子,最后还为了那孩子背叛了暗血盟!"
  "原,原来盟主都知道。"不用听苏纪已经知道底下那人开始冒冷汗了。不过自己已经离开魈的事,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汗……落单的小鸟肉可是很香的啊!(某竹:是猴肉吧?纪:你还竹笋肉呢!)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给我看好雾隐阁的人,若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
  "是!"
  苏纪仔细的听,却没有听到有人离开的声音。
  这时,一个接近中年男子的成熟嗓音冷冷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纪怔了怔,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刚刚还是苍老的老人家的声音呀!
  唉,这么久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看>_<!!泪……

  第四十章

  "属下最近查到一件事情,不知该不该说……"张碌的声音满是惶恐的再次响起道。让苏纪确定了那两道前后不一的声音确实是出自于同一个人,这真是太怪异了!
  "什么该说不该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要我来教你吗!"风雨欲来的口吻,那滔滔泛起的煞气连趴在屋顶之上的苏纪都能感受得到危险。愈加奇怪的是,如果说前一次是完全苍老的老人嗓音,中间部分是带一点苍老余味的中年男子的嗓音,那么这次则是完全的带点低沉的年轻人的声音!对这匪夷所思的变化,苏纪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位声音变来变去的武林盟主月炼华是不是有变声癖?!
  "小的该死,小的……"后面张碌颤颤悠悠的都说了什么苏纪没有再听进耳,因为他全部的精力都被转移到了另一件足以让他精神衰弱的事情上——小强,俗称蟑螂,月黑风高夜的幽雅漫步者,此刻正有一只不识相的从瓦缝中探出头来,抖动着他纤细的长须,在苏纪的怒视下一步一摇须的漫步到苏纪仍带有糕点余香的手上……(某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好孩子吃完东西一定要记得洗手哦!)
  霎时,苏纪与小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撕杀。
  "下去!"
  "不要!"
  "我阉了你!"
  "我是母的。"
  "我拍死你!"
  "啪……"手起掌落,小强飞矣。
  "什么人在外面!"随着一声暴喝,一道寒光直冲屋顶而上。苏纪大惊,翻身便顺着倾斜的屋檐滚了下去,心想完了完了,都是小强惹的祸!
  不想身子刚腾空,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以一记"海底捞月"给拦腰抱起,再次飞回到了屋顶上。
  "哐——"的一声巨响,电光石火!是刀剑间的短兵相接。
  苏纪感觉抱着他的人连退数步,似是不敌。心中再次哀叹,还是完了!
  "把人留下,放你一条生路!"苏纪听出这浑厚声音的主人正是石碌,抬眼一看,长相和自己猜测的——差很多!
  虽是一眼,苏纪已认出那张脸是齐乐庄庄主李易的脸!不但脸,连身材都完全一致。
  李易在那场混乱的接风宴上已经死了,是被意图刺杀风涟云的醉香楼头牌嫣容的一线琵琶弹指穿喉而死的,那晚苏纪看得真切,断不会错。
  苏纪暗暗思量,眼前这家伙明摆着是个冒牌货,想必那晚的事已被人暗中压制下来没得走漏风声。眼看武林大会将近,齐乐庄虽是武林盟主月炼华的别庄,但李易好歹是齐乐庄的挂名庄主,若是死得不明不白恐怕招人非议,所以,月炼华干脆瞒天过海的让手下的人假扮成李易……
  "喂,你放下我自己逃命吧。"苏纪对顶头的黑衣人说。毕竟无缘无故的连累人家多不好啊。可惜黑衣人并不领苏纪的情,把苏纪往身后一放,就冲上前去与石碌对打起来。
  苏纪摸着下巴看了一会会,还行,黑衣人暂时没有被打趴下的可能。刚赞许的点完头,黑衣人就飞到他脚底下了躺着了。
  "你、你没事吧?"苏纪俯下身小心翼翼的问。黑衣人似乎很感动(?)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把蒙面的黑布都喷湿了。
  这时,石碌的大刀已经迎面挥来,苏纪迅速揭起一片屋瓦就扔了过去,随后拉起黑衣人就走。石碌又岂是好对付的,一个闪身就躲过了,正待追上,又有一片屋瓦过来,不耐的一刀破开,里面骤然疾射出数枚铜钱,一个躲闪不及,竟被全数射在了脸上。按说石碌的武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连几个铜钱都躲不过,可是他败在了轻敌,看出苏纪不会武功就以为好欺负,殊不知看似最无害的东西往往身藏巨毒。
  苏纪拉着黑衣人跑到屋脊末端,眼看是无路可逃了。
  "咳咳……少爷……"
  "少什么爷,我正想着怎么下去呢!"
  "少爷,咳咳,我是……是林叔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林叔?"苏纪狐疑的看了黑衣人一眼,面罩不知何时已经被扯下来,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容,正慈祥的看着自己。
  苏纪的脑筋快速运转,马上有所了然。他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就是,身为天阕门遗孤的颜霁,年纪尚小,武功不会,胆子估计也不大,为什么能够在一场灭门杀戮中幸存下来并且躲到山上?答案显然和眼前的这位林叔脱不了关系。
  "林叔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呀!刚才你不蒙着脸吗,所以我才没能看出来,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苏纪嘴里安慰似的说着,暗地里抹了把冷汗。唉,这事怎么这么多,才被人追杀呢,又来个认亲的。
  "少爷……"林叔无语哽咽。
  再说石碌用左手把脸上的铜钱抹掉,飞身追上,眼见离目标不过数步之遥,突然感觉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摊开一看,整个左手就像被煮烂的猪肉,森白见骨,并有一直往臂上延伸的迹象,心中大骇,怒吼道:"小贼,你居然下毒!"
  苏纪无辜的眨眨眼。居然?这是什么词?!所谓兵不厌诈,难道只好他挥大刀就不许他使毒么?不过……杜琪言的毒还真不是盖的!
  没错!苏纪的不良毛病又犯了,在杜琪言不知道的情况下摸走了三瓶毒性不一的毒药,前两瓶挥霍在了齐乐庄的厨房里,算是帮杜琪言的"成名"加多两项保障,最后一瓶沾着铜钱倒在了扔出的瓦片里。
  毒性一早便听杜琪言介绍过了,一沾着皮肤的体液,如汗液等就会相互反应产生急剧的腐蚀,最终效果对比硫酸,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啊——"石碌果然够狠,居然大叫着挥刀把自己半边即将见骨的手臂给砍了下来。那血肉模糊的场面看得苏纪心口一阵乱跳,差点忘记呼吸把自己给憋死。
  这时,齐乐庄四面火光四起,蹿动的火把犹如长龙把天际都给照亮了。在火光聚集的某一点,一个黑色的身影周旋其中,那要掉不掉的蒙脸布……苏纪眼角抽搐。
  只见杜琪言怀里抱着他的瓶瓶罐罐,天女散花状的一手一把,随风而散,所过之处哀叫四起。
  "林叔,你还撑得住吗?"苏纪低声问。三十六计走为上,说什么也不能把小命搭在这邪恶的齐乐庄里。
  "少爷放心,林叔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我们跳下去,你的伤……"
  "无碍!"林叔果然英勇可佳,提气抓着苏纪的后腰就从屋脊上犹如飞鸿展翅的跃下。
  "小贼哪里逃——"石碌忍痛大喝一声,大刀闪电般脱手,直射向苏纪的后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白影鬼魅的横空飘现,插在了苏纪与刀口之间,媲美月光的惊亮雪白扫袖而出,把疾射的大刀从中间如脆生的竹笋(泪)般一分为二,白影再抬脚一扫,分开的刀片反向射回,刺穿了石碌的身体。
  苏纪回头,正好看到石碌怒睁着眼从屋顶上摔落的画面……而那道突然出现的白影……
  "林叔!"感觉身后的手不自然的抓紧,苏纪不由惊呼出声。
  林叔毕竟身受重伤,气息一个不稳,两人失控的双双坠下。那个杀死石碌的白衣人倏的飞身掠近,一手揽过苏纪一手拉起林叔,几个起落后平稳的落在屋后的一片林子中。
  "你……唔唔……"苏纪话未出口唇已被对方深切的思念给掠夺,比起以往点到为止的浅吻,这次却显得强势非常,抛开的牙关唇齿相碰,激烈的交缠着。苏纪困难的喘息,双手紧紧攥着那人胸前的衣襟……
  林叔毕竟年纪大了,惊魂初定又看到自家少爷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吻了个天昏地暗,而少爷还……还很甘愿的样子……
  抹泪……老爷,老奴愧对你的在天之灵啊!
  咳,亲们注意啦,更完这章偶又要消失啦.所以啦,大家有空再过来瞅瞅啦,说不定偶头脑一发热又有惊喜多多啦,偶"啦"了半天,亲们还记得偶的要给竹笋留个话哦^^^^票偶就不要了,要了也没什么用^^^^^大家记得哈!!!

  笫四十一章

  你怎么会在这?"吻毕,苏纪气息不稳的盯着眼前俊郎非凡的男子——贺愆凡,问道。而贺愆凡的回答是,另一个热吻!
  在被吻得手脚发软的当头,苏纪不忘诧异,贺愆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热情"了?却不知道贺愆凡这失控的"热情"其实是被他给逼出来的。
  觉察苏纪的不专心,贺愆凡惩罚性的在苏纪那片已经被他吻得红润微肿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苏纪"哎呀"的大叫一声,捂着受伤的嘴巴跳离贺愆凡的怀抱道:"你干嘛咬我!"
  贺愆凡又气又心疼,把苏纪拉回怀里紧紧锁着,顺便检查嘴巴上被他咬出的伤口,还好只是破了点皮,没有流血。
  "很疼吗?"情绪冷静下来,他又是那个儒雅温柔的贺愆凡。
  "不、不疼。"苏纪心下有些挫败。只要对着贺愆凡那双溢满柔情的深邃眼眸,他就没法把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无杀不赦怎么没有看好你?"贺愆凡的口气算得上冷静,可是苏纪觉得自己要是老实回答了,这冷静的可能就抓狂了。
  "呃……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你认为呢?"
  "我……我不认为我有告诉你的必要。"避开那道沉溺了太多担忧的灼热视线,苏纪拉起地上完全石化的林叔,背对着贺愆凡狠下心道。
  "为什么不面对着我说?你在逃避什么?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半月之约吗?"
  "我没忘!"只是,已经等不到那半个月过去了。苏纪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明明是喜欢的,不过一念之差或许结局就是皆大欢喜。可是,他放不下呀。他最爱的家人,难道就这样永世不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去是痛,舍去是痛!
  "那是为什么?"不是激怒的大吼,而是轻声的质问。犹如滴水穿石,却是滴在了双方的心尖上,那丝丝的痛,如哽在喉。
  苏纪很难受,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连眨都不敢眨,就怕泪水就这么不争气的满溢而出。
  眼前的男子总是这么温柔,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即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也只是无奈而忧伤的望着他,当他以为他已经转身离开,却又能在遇上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并施以保护,似乎,从未走远。
  "你真倒霉,为什么要遇着我?!"苏纪有些揶揄的笑了。他第一次主动走向贺愆凡,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
  "让我再……伤害你一次……最后一次……"哽咽着,尖尖的牙齿,狠狠的咬下。贺愆凡身躯一震,当感受到颈间的点点湿意时,想要环抱的双手颓然垂落。
  "痛吗?"苏纪抬头问,笑颜璀璨。
  "很痛。"也许一世也无法忘怀,可,那又如何!抬手轻轻拭去苏纪脸上晶莹的泪珠,贺愆凡深深凝望着。
  "走吧,我派人护送你们离开这里!"贺愆凡轻轻推开苏纪道。
  苏纪摇摇头,拒绝。
  微冷的夜风从两人之间穿拂而过,明明不过寸步之遥,一个转身,却是咫尺天涯。
  林叔知道对于小主子的事情他没有太多过问的权利,但是……微转头,能看到男子挺拔的身躯站在浓浓夜色中,眼中有什么在无声撕裂着,一阵一阵的,几乎能把人的心给绞碎了去。不由叹了口气,冤孽啊!
  再看自家少爷,自虐似的紧咬着下唇,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复又被粗鲁的挥袖抹去……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他又不是肉包子,不能吃,不可惜……"苏纪边走边自我麻痹,听得林叔一愣一愣的,好好的怎么又和肉包子扯上了???
  一路无阻的出了齐乐庄,林叔的内伤发作,苏纪无法,只好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
  扶着林叔靠树坐下,苏纪小心的扫望四周,除了黑漆漆的树影只剩夜枭凄凉的鸣叫。
  "咳咳咳……少爷,你也坐下吧。"林叔艰难的低声道。
  "好。"苏纪微笑着答应,把担心咽回了肚子里。
  即然能平安的走出齐乐庄证明暗地里有人在施帮手,至于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本以为自己够坚强不会因为别人的意志而改变自己,可是到头来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原来不是谁都做得来。伤人伤己。
  "少爷,你是不是……很担心你的那位,咳,朋友?"林叔想起男子在身后暗然神伤的模样,那俊雅的气质神态,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稔熟感。
  "我只是奇怪月炼华为什么不露面?按理有人探庄还杀了他的手下不可能还能这样忍气吞声,除非……"苏纪沉吟,岂知林叔闻言脸色大变,不顾身上的伤猛的就扑上前扣着苏纪的肩膀颤声狰狞道:"你说月炼华,你,你见过他了?难道他也在齐乐庄里,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直在齐乐庄里,是不是?是不是!"
  苏纪没想到林叔对"月炼华"这三个字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只好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叔喃喃自语的放开苏纪,脱力的倒后坐着,脸上布满了恨意。
  "少爷,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林叔突然幽幽的问。灰茫的目光似乎湮没在浓郁的黑夜里,陷入了谁也不知的魔魇。
  苏纪思量林叔所指的"那晚"应该就是天阕门惨遭毒杀的那个夜晚。他不是颜霁,当然不可能知道那晚所发生的事的具体情况,何况还关系到了魈,当下也不敢随意接话,只装做低头闷声不语的样子,让林叔自各猜测去。
  "少爷,你、你是记得的吧?!"果然把苏纪的动作误以为是悲伤,林叔颤声道,眼中浮上一层湿意,神情里也多了一分怜惜。让苏纪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是无父无母家门被毁的小可怜了。
  "少爷,老奴对不起你啊!"林叔老泪纵横,弄得苏纪不知如何是好,这一惊一咋一会抹泪一会请罪的,还真让人受不了。
  "少爷,那晚老奴并不是有意把你扔在山后的,只是你受了刺激,淋雨后就开始发起高烧,老奴想带你下山看病,却又怕碰上搜捕的爪牙,只好把你留在藏身的木屋里自己下山去寻大夫,可没想……唉,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虽然侥幸苟活下来,功力却几乎尽失,当我再撑着寻回山上时,少爷你却已不知所踪……"
  面对林叔的愧疚,苏纪唯一的感触是——原来正主儿是这么挂掉的!
  虽然苏纪并没看到林叔说的那间木屋,但也想得到是怎么一回事。估计是生病中的颜霁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因为恐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跑离了木屋,再后来饥病交加,挂了。然后他好死不死的,穿了。
  "林叔……"苏纪轻叹。颜霁是否有所责难林叔苏纪不好断言,他只知道偌是换成了自己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人有机会把自已丢下的,那种在荒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恐惧与茫然无措,是死也不想再尝了。何其幸运的是让他遇上了魈,于是就像攥着了救命稻草似的安心。后来想只要不要被丢下一个人,哪怕再被多抹几次脖也是乐意的。
  嗯……我顶着锅盖飘走,飘走……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四十二章

  "糟了!"苏纪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把全无心理准备的林叔吓了一大跳。
  "什、什么糟了?"林叔嚅嚅的问。人老了心脏不好,被这么一刺激牵动伤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抽过去。
  林叔一问,苏纪反而安静下来的皱着眉似乎在思量什么。把林叔弄得云里雾里的,不由道:"少爷你可别吓老奴呀!"他老了,就像坠落西山的太阳,已经不复初升时的光芒万丈,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
  可苏纪却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多喘几口气,摸着下巴来回走了几步,复又在他面前蹲下问:"林叔你知道我爹爹的朋友或者仇家中可有姓萧的?"
  闻言,林叔的脸色不可抑制的变得更加惨白。
  "少、少爷怎么这么问?"林叔目光闪烁。
  "没什么。"苏纪露齿一笑,不疾不徐的道:"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比如,为天阙门惹来灭门灾祸的原因?为什么在距离不久的时间里,一样在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廷洲徐府也跟着遇害?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黑手可是同属一个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苏纪想起在前往濮阳城路上遭受暗血盟袭击而不得不与魈分开的时候,蓦然出现的贺愆凡,反常的情绪,似乎了解了什么的挣扎着,最终却还是没舍得伤害自己……
  在客栈遭受莫名的刺杀,凶手无意间吐露的怨恨,隐隐的控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苏纪即使从未正面问过贺愆凡,也猜测得十之八九,只剩一个可以求证的人,而林叔无疑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叔你跟在我爹爹身边多年,我爹爹的事或多或少你不可能不清楚。所以,天阙门遭此祸端的起因,请告诉我。"面对苏纪坚决的眼眸,林叔动摇了。
  他想过报仇,可是却从未想过让小少爷参与。老爷临死时的遗言言犹在耳:带他走,隐姓埋名,永离江湖……
  "老爷……"林叔捂脸呜咽。他如何说的出口……若真有罪,也是咎由自取啊!
  "林叔你别这样。"苏纪有点傻眼。不说就不说,哭什么呀?
  "不!少爷你有权知道,你应该知道的!"林叔一把揪住苏纪的袖子,努力的平复着过激的情绪。苏纪叹了口气,静静的等待。
  许久,"少爷说的没错,老爷确实有一位姓萧的朋友……"林叔回忆着以往的总总,娓娓的诉说与苏纪。是罪孽也罢,是仇恨也好,辗转半生,他已经累了,他确实很需要一个听众,把埋藏多年的秘密挖掘一空。
  听到最后,苏纪用手扶了扶下巴,总算能把嘴巴合上。
  从头到尾,说混乱也不混乱,说不混乱又很混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少爷,刚刚你喊什么糟了?"也许是倾诉过的缘故,林叔心情轻松很多的问。
  "什么糟了?"虽然借由林叔拨开了心中笼罩已久的层层迷雾,但是要完全吸收还是很有难度,脑子都不够转了。
  "你之前突然跳起来说什么糟了……"林叔好心的提醒。不过离别数月,少爷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成熟,也变得难以捉摸。
  经林叔一提点,苏纪倏的站起,"糟了!"
  在林叔还弄不清怎么一回事时,身上就被一堆堆枯草盖了满身,而他家据说变得成熟也变得难以捉摸的少爷已经风一样的消失不见……
  苏纪从不认为自己的胆子有壮实到能上秤,但是敢孤身再次折回齐乐庄,也不是"勇气可嘉"所能概括。
  翻墙的绳索早被丢弃,百般无奈下,气急恶胆生,苏纪绕到后门抬脚就踢,彭!的一声木门倒地,响亮千万里。
  靠!早知道这么不禁踢,他之前还辛苦的爬什么墙呀!
  此时,齐乐庄内正火势滔天,也不知道是哪个败家的干的。烟熏火燎中,厮杀声震天,连天际都受感染的血红一片。
  这样的变化是苏纪始料未及的,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走吧,我派人护送你们离开这里……"脑海中贺愆凡的声音突然缓缓回响,护送?呵,护送!原来如此。以为把他送走了,就可以放开一切吗?!苏纪总算明白贺愆凡出现在齐乐庄并非偶然,一切早有预谋。
  可恶!苏纪气势凶狠的向前走,恨不得能把所经地面踩出坑来。
  前方,不同服色的人拼斗正狠,滚滚浓烟中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房屋倾斜在火舌的舔舐中,热气冲天的蒸发着地面新添的暗红血色……
  苏纪穿梭其中,恍若走在人间地狱。他就像一缕无形的空气,在凄厉的哀嚎和倒塌的建筑中被所有人忽略。
  突然一道黑影扑到苏纪面前,紧接着他听到了冷刃划过身体带出的特有的撕裂声响,血液溅在身上明明是温热的,却又冷得刺骨。
  他的手被人紧紧抓着揪到一边,一张平凡无奇的大脸带着血迹映入他的眼帘焦急的怒吼道:"你疯了吗?干嘛又跑回来!"
  "三星。"苏纪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猛的反过来把三星衣襟一揪,吼道:"该死的,贺愆凡在哪?"
  苏纪觉得如果他疯了,那么贺愆凡也没正常到哪!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在武林大会的前一晚公然屠庄,这难道不够疯吗?!
  三星抿紧唇,神情复杂。可叹主子机关算尽,却没算到他牵肠挂肚的人居然又这么跑了回来。
  "你不能阻止主子,你也……没那个权利,你只会害了主子。"三星恨恨的把苏纪推开。"我并不讨厌你,可是谁叫你偏偏是天阙门的人,因为你,把主子逼到了这样的绝境,都是因为你。"
  苏纪大怒。现在才跟他翻旧账,敢情他真欠一屁股债!
  "告诉你,我压根就不是颜霁,跟那狗屁的天阙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他还要解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问题。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苏纪真想当场掐死三星这猪头。
  "你、你不是颜霁?"三星不确信的问。
  "随你爱信不信!"此时苏纪耐性磨光,彻底暴走的越过三星,不说他就自己找,要是不幸死亡就当还债好了。
  "我带你去!"三星一咬牙,拉过苏纪施展轻功朝主子所在的方位掠去。
  齐乐庄突逢骤变,惊天的浓烟有如点燃夜空的信号弹,引起了汇聚于濮阳城内外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江湖人士的注意。一时间人马蠢动,纷纷往齐乐庄进发,孰不知一个惊人的变故正在等待着他们……
  在火光的照映下,苏纪终于看清在屋顶上对峙的两个人。一个是白衣飞猎的贺愆凡,另一个是素未谋面的
  年轻人,锦衣金冠,看似风度翩翩,眼中暗蕴着暴戾之气。
  直觉告诉苏纪,那个年轻人就是武林盟主月炼华。至于为什么他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可能只有天山童姥能解释了——如果按林叔所说,那就是月炼华练的武功有返老还童的功效,那种邪功只有练到最后一层才会真正的变回年轻时的模样,在此之前,月炼华确实只是一个脸上长着皱纹的老头子。
  "你不能过去。"三星把苏纪拉在身后护着。
  "我不会过去。"他很清楚,过去了也不能阻止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梁上那道出尘的白影。似乎感觉到苏纪的目光,贺愆凡有些讶异的微转头,眸光扫过苏纪又冰冷的收回,恍若不见。
  面对贺愆凡刻意冷漠的无视,苏纪心头一阵刺疼,抓着三星袖子的手紧紧的攥着,直至泛白。
  轰隆,另一边的房屋终于不抵猛烈的火势,豁然倒塌。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三星虽然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但是再呆下去恐怕谁都活不了。一把扯过寸步不动的苏纪道:"你留在这只会成为主子的累赘,明不明白?"
  苏纪握住三星钳制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推下,微微笑道:"我哪也不去,你自己走。"四面都是猩红猩红的火焰,热气扑在脸上,微微的疼痛连汗水都难以躲藏的消逝。周围环绕的房屋正以极快的速度化成烈火的一部分,就如三星顾忌的,再晚一点点,谁也出不去了……
  "你……"三星气恼不已,以主子的武功就算杀不死仇敌,要逃离也绝不是问题,这小瘦猴到底在执拗什么!
  "不许在心里骂我,不许想办法说服我,也别想把我打晕带走。"苏纪洞悉的说出三星的计划。
  "你到底想怎样?"三星急得团团转。
  "我不想怎样,什么都不想。"苏纪喃喃说着,看着屋顶上两道身影终于交缠激斗在一起,冷冽的剑光,散落着点点奇异的皎洁,为炙热的空气带入了几分清凉。
  "你真是疯了!"三星低低骂了一句,已经干滞的眼底莫名的涌上一层湿意。

  第四十三章

  熊熊的火舌肆虐着,是一只无法餍足的恶魔,贪婪的吞噬着触手可及的一切。
  苏纪与三星站在其中,看着静谧漆黑的天幕被火光瞬间染红。古老建筑崩塌的巨响不绝于耳,零跳的火星沾上苏纪衣袂一角,
  又被三星惊慌拂去。
  此时屋檐上的两道身影在火光的包围下犹如扑火的蛾,拼尽生命的纠缠在一起,剑光冷寒,都咆哮着要致对方于死地。
  苏纪静静看着,仿佛周边的火海只是幻象。可三星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他还要活到七老八十,想娶个好女人然后生一堆小
  萝卜头……
  "对不住了!"三星一咬牙,终于忍耐不住挥手往苏纪的脖颈劈去。不料苏纪的反应出乎他意外的敏捷,在一个侧身闪过后横
  扫一腿竟然踢中了他的腰际,一个踉跄,抵不住的退出数步远。
  "我说过,不要想阻挠我。"苏纪冷着脸,眼中满是防备。
  三星捂住受创的腰部,差点没哀嚎出声。
  "我的小祖宗,算我求你了,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别在这当头闹脾气,你有个什么闪失,主子第一个宰的可是我呀!"硬的
  不行三星只好来哀兵政策。可惜苏纪并不领情,只是冷冷的道:"要走你自己走,想活是你家事,想死是我家事,你家主子管不着。
  何况,"苏纪语气一顿,目光转向檐上,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已经分开,贺愆凡如雪白衣上赫然浮现出几道殷红的血光,但月练
  华也没讨着好,他困兽般急促的喘息着,发冠被击落,长发随风散乱,掩在底下的目光里充满嗜血的凶残。
  "何况,你家主子未必想过能有活着宰你的机会。"苏纪淡淡接着道。
  三星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纪是对的,从一开始主子就没打算过放弃复仇。甚至为了在武林大会前找到偷藏起来密练邪功的月练华,不惜动用了雾隐宫
  的所有精锐人马。月练华阴险狡诈,如今又练成了邪功,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定然不能将其刃于掌下……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
  了没有回头路的战役。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主子眷恋的话,那也只有……
  "主子……就拜托你了!"三星咬牙,神情凛然的扫衣而跪,对着苏纪连磕三个响头。"一定要好好活着和……和主子在一起……
  三星会在外头等候,哪怕……一直等下去……"三星哽咽着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声巨响,坍塌的残壁挡在了最后的活路
  上,就此阴阳两边。
  "等吗?对我这么有信心,怎么可以辜负……"苏纪低喃,原本冷淡的表情终于产生一丝动容,化成了坚定无比的笑容。
  忍住浓烟呛鼻的极度不适感往前走出几步,苏纪扯去束发的丝带,任长发散落身前,目光直射向檐上的月练华,在心底默默道:
  颜霁,对不起了。
  五指张成爪状狠绝的在脸上划下,血痕狰狞,把指下苍白的小脸染成厉鬼可怖。
  "月练华——还我萧郎命来——"一声凄厉的哀号冲破烈焰阻隔,直窜天际。
  月练华原本就不想与贺愆凡无休止的缠斗下去,几次想飞离屋顶却又被贺愆凡的剑招紧锁,不给任何喘息机会的步步逼杀。眼
  看两边房屋在火中相继倒塌,仅剩的立足之地不过数米。继续下去,只怕是长上翅膀也飞不离这场肆虐的地狱烈火。
  性命堪忧,绕是老妖精一般的月练华也不禁慌了神,好不容易神功初成,还没有实现雄霸江湖的野心,岂可被昔日仇人之子给
  绊住。
  正待思量对策,耳边突然钻进一声索命哀嚎,心下一凛,眼角余光不由扫过檐下一片炽热火海,只见一道身影在其中缓缓行走,
  目光含恨,长发飞扬,一脸血水淋淋的张着双手勾魂摄魄般拼命的朝他伸来……
  "月练华——你还我命来——呜呜呜,你为了区区几把破剑,不惜出卖我的丈夫你的好友于朝廷,你害我夫死子散,害我含着
  一口怨气无法超生,呜呜呜——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噬你骨,饮你血,挖你的心给天下人看,让他们知道你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猪
  狗不如的东西!"如哭如泣的咒骂,一声凄厉过一声,铺天盖地的怨气在火海中肆虐张扬。
  月练华心如鼓擂,那抹在火海中张牙舞爪的身影和过往一幕奇异的重叠在一起,让他惊恐不已。
  哧!的一声,月练华一个疏忽,肩上霎时被划过一剑,已是乱了阵脚。
  贺愆凡面沉似水,手中的惊皎剑在烈火的反衬下愈发的冷寒如冰,行云流水的剑招不负苏纪的一番苦心,逼得月练华节节败退。
  "月练华——把我的萧郎还于我——你还给我——"凄厉的咒骂变成哀怨的悲恸声。
  "不要说了……"月练华脸上闪过一抹狂乱,身后一片火海,他,已是退无路退。
  "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又不是我想害死你的,是你的萧郎不识抬举不肯把镇门利器供于朝廷,我也是迫不得已—
  —"
  "所以,你就勾结颜徐两家,无视我父亲待你如兄长至亲,利用他对你的信任,下毒酒,夺宝剑,灭我萧家满门,是吗?!"
  即使早已知道真相,当听到元凶亲口吐露罪行时,贺愆凡还是激怒的红了眼眶。
  "呵哈哈哈——那又如何!你以为你杀的了我吗?别忘了,我既然能杀得了你父亲那也绝对能杀得了你!"月练华狂笑道,手
  中的素骨剑灌满内力的往脚下一插一拔,飞裂的碎瓦霎时旋风般卷起,把摇摇欲坠的一点立足之地破坏殆尽……
  剧烈的坍塌声震耳欲聋,支撑到最后的残垣终于湮没于火海。
  "贺愆凡——"无法置信的喊叫被房屋的坍塌声所掩盖。苏纪怔怔站在火海中,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心在翻滚的浓烟中被撕开
  了一道口子。
  "咳咳咳,呵哈哈,哈……"坍塌的火海废墟中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一身熏黑的月练华狼狈不堪的以剑撑地,摇摇
  晃晃的从中走出。
  "我就说,咳咳,谁都杀不了我,谁也阻止不了我统一武林……"月练华喃喃说着,神情布满由贪婪所支配的狂乱。不知是否
  错觉,苏纪看到月练华年轻的样貌正在慢慢的萎缩,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老态。
  是运功过度的反噬吗?苏纪怜悯的看着他:"你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不知足?
  "武林盟主?呵,呵呵呵……你以为他们真的服我?我敢说我今天死了,明天他们就能大张旗鼓的选出新的来!还有那狗屁朝
  廷,我拼死累活,他们坐享其成。他说要什么,我就得做什么,狗都比我强……"月练华呼呼喘着气,眼中邪妄的光芒不减。"我
  不要做狗,我要实权,等我收复了这武林,这天下必然也要归于我手,到时候,我就是人上人,谁都要为我是从,以我为尊……"
  苏纪突然明白,这人并不值得怜悯,他早已经疯了,就是死了也难赎其罪
  "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苏纪冷声道。"你只配沦落地狱,被油炼被火烧被活活截肢,生不能死不休,永世不见天日!"
  "你胡说!"月练华惊恐的吼道。
  "他没有胡说。"一道微弱的声音由月练华身后响起,只见一身沾染了烟尘灰暗的白影拿着一把不逊于月光皎洁的长剑从废墟
  中站起。
  "贺……愆凡。"唇轻轻颤着,苏纪鼻子一酸,喉头似乎被什么梗着,连念出那在心中熟记不忘的名字都好辛苦。
  "哈哈哈——"月练华突然仰天狂笑,伸手指着苏纪道:"我记起你是谁了,你是颜旭天的的儿子!想不到啊,哈哈哈,可知
  你爹爹也是当年的帮凶之一,他手上染的萧家人的血可不见比我少!"
  "那又如何?"苏纪与贺愆凡的目光遥遥相对,淡然一笑:"至少我有努力的去弥补,而你,只会在这可悲的叫嚣!"
  "那我不妨给你一个更好的弥补方法!"月练华狞笑一声,猛然扬起手中的素骨剑狂兽般朝苏纪刺去。
  苏纪始料未及,只觉眼前一黑,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于怀中。脸颊贴着那温暖的胸膛,有怦然的心跳在耳边跃动,苏纪浅浅
  的呼吸着,拒绝听到那利刃刺穿骨肉的声响,拒绝看到那柄乌墨漆黑的剑身横于眼前,拒绝感受到那股源源不绝的温热一点一点的
  淌下,濡湿了他的脸他的眼他的衣……
  "呜……"苏纪低咽一声,眼睛里一阵一阵的刺疼,仿佛要瞎掉一样的疼。
  "别……别……哭……"贺愆凡轻轻笑着,嘴角延下一缕鲜血,抱着苏纪的手感受到什么的收拢得更紧,似乎是拼着最后的
  一丝力气想要把怀里的人儿揉到骨血里去。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样能杀死你,你和你那痴情种的爹一个样,宁愿自己死的也要帮你那愚蠢的娘亲挡下尖刀利箭……"
  月练华无比得意的狂笑。
  "你娘亲可是个美人啊,真的很美,美的让我都有点不忍心下杀手了。可她偏偏那么蠢,宁可自个撞在刀尖上自裁也不愿从了
  我,真是个蠢女人……真的是……唔……你……"一把冰冷的尖锐雪白悄无声息的穿透腹部,让月练华不敢置信的瞠大双目。那
  张血痕交错的脸沉凝的回望他,毫不犹豫的,握着惊皎剑的手又往前狠狠的送进几分,转动拔出,同时带出喷涌的血水。
  "她不蠢,是你无可救药了。"苏纪放开惊皎,痛快的看着月练华往后踉跄几步,最终不支的砰然倒下……
  "贺愆凡,你醒醒,你说了喜欢我的,你又不是我,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我答应你,我不会在心里惦念着回家了,也不会再
  说让你伤心的话,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苏纪轻轻回抱住贺愆凡软倒在怀中的躯体,泪水终于无声决堤。
  这么久才上来,亲们的板砖估计都有长城长了……又或许,没人理了,嘿嘿。

  第四十四章

  苏纪茫然的看着苍白的帐顶,白色的帐幔在眼中沉沉浮浮,一如他的神智。
  好舒服,浑身都懒洋洋的,就像沉没在冰凉的深海底部,伸出手,似乎还能触到折射入水中的一米阳光。
  "纪儿。"一双手有些颤栗的抚过他的眉眼,由掌心至指尖,很冷。
  "魈,你的手好冷。"循着声音,苏纪开口,发现嗓子有些嘶哑,很难听。左脸有些痛,不去想就不会很明显,只有眼睛,像掉进沙粒似的一阵一阵的,痛的眼泪滴落不止。
  "眼睛怎么了?好奇怪?"苏纪呵呵傻笑,想抬手擦拭,却是半分力气都没有。好像骨头被强硬的从身体里抽离,淡淡的,不疼,却又很难过。
  魈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苏纪的面容。即使知道苏纪在哭什么,他也说不出口。
  他怕说出来了,眼前的人会消失掉。会随着那个人,在烈火中消逝的无影无踪,连痛的余地都不留。
  "我睡了多久?"苏纪眨了眨眼问。努力把眼眶中剩余的泪水挤落,免得妨碍视线。
  "两天。"魈轻轻道。仿佛害怕惊醒什么,连看向苏纪的眼神也一改以往的冷漠淡定,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疑不定。
  "两天?"苏纪蹙眉,努力思考什么的样子。最后道:"先扶我坐起来吧,躺着说话不方便。"
  魈依言把他扶起坐好,又取了个软枕垫在他背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人坐起来,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过。
  苏纪动了动慢慢恢复知觉的手脚,不觉松了口气。
  "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了吧?"苏纪喃喃自语,眉头又是一皱:"不对,按理是开不成才对。"
  "纪儿,你……"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愿去想?
  "呵呵,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苏纪摸摸脸,真是的,魈的目光似乎很难过的样子,难道是在生气他之前的不告而别?也是啦,利用了魈的信任,一个烧饼就把人给骗走了。
  "这里金暖暖的竹苑吧?"那淡雅的冷竹香味,就像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得令人心酸。
  "嗯。"魈艰涩的应着。是他多心了,纪儿怎么可能会忘。这两天他时常在想,如果在那场大火中倒在纪儿怀中的人是自己,心会不会……少痛一些?
  "魈,我哪也不去了。"苏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呵呵,我以前总想着哪怕有一丝回家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不回去也没关系了,只要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纪儿,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魈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说。
  "好啊!"苏纪笑得开怀。
  魈却恨恨的捂着他的眼揽入怀中,比起笑,他更希望看到他哭……哪怕是撕心裂肺,也好过心死如灰。
  想起细雨绵绵时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跑来,哪怕当时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这次,却没有另一个同样焦急的人在纪儿身后追来与他争夺。
  既便如此,贺愆凡,你仍是赢了。
  魈知道,也许,他要花上很久,甚至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消磨苏纪心中的那抹无处可寻的身影。
  水风轻、蘋花渐老,
  月露冷、梧叶飘黄。
  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苏纪躺在竹林下的摇椅里,摇啊摇,摇啊摇……
  然后他看到一个美人从林中走出,素衣婉约,发髻轻盘,余下几缕散在颊际,随风飘啊飘,让他心痒痒的忍不住想扑上去抓两把。
  "呵呵,许久不见,你的表情还是这么有趣。"美人玉唇轻启,声音悦耳得像泉水叮咚。
  "好说好说,许久不见,燕美人的风姿还是这么的沉死鱼儿射落大雁闭掉月亮羞死花啊!"苏纪还是苏纪,被人调侃了岂有不调侃回来的道理。
  被人称赞,燕红渠不喜反而幽幽叹了口气。
  "唉,看你这逍遥的样子,怕是不知道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乱吗?那很好啊。"苏纪笑嘻嘻的,伤痕未淡的脸上不见有什么异色。
  "魈呢?"
  "去城里给我找吃的去了。"苏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是吗?这样也好。"燕红渠说了句前后不着调的话,拍拍手,一个青年男子背着个长形包袱从林中掠出。
  那眉眼,苏纪看着熟悉,却又记不大清在哪遇过。
  "他叫清风,平日里帮我在江湖上收集情报。"燕红渠看出苏纪的疑惑,出声解释道。
  "哦。"苏纪淡淡应了声,目光转向青年背于身侧的包袱。
  "原本是要带回我师傅那的,只是多番思虑,还是给你最为上策,也只有你最有资格拥有——我想,那人若是还在,恐怕也是这般想的吧。"燕红渠勾唇浅笑,挥手示意青年把身后包袱放于苏纪怀中。
  那晚为了夺取这两把剑,她底下的人可是和朝廷的暗卫周旋了不少时间。那位风王爷也是狠毒的角色,借刀杀人的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坐山观虎斗,临危不乱……朝廷许久以前就忧患于江湖势力不受管束的发展,此次借着齐乐庄的混乱,舍了月炼华这枚弃子,总算来了个瓮中捉鳖,一举铲除,省去皇帝老头许多烦恼。
  "惊皎,素骨,不赦——这三把天下利器,二十多年周折,总算是重新寻得归宿。我也要回天上林接掌师傅的衣钵……原本这位置应是魈来坐的,可是他说了要与你归隐山林,那般决绝,连师父都无法。呵呵,你不知道,当初也是被师傅烦得急了,魈才跑下山误打误撞的进的暗血盟……"燕红渠语气漠漠,有点怀念,有点黯然。
  苏纪解开包袱,两把修长的剑身曝于指尖之下,白色剑鞘的是惊皎,乌色剑鞘的是素骨……拨开惊皎的剑身,凉薄如雪,不染纤尘,一如他的主人……一滴泪砸落于剑身,斜落,没入底下的布衣,点点晕染开来。
  魈赶回竹苑,看到苏纪蜷缩在摇椅中,怀中抱着两把剑,任竹叶漠漠落了一身,睡得很安静。
  不知为何,心口一瞬,痛的几乎死去。
  当爱得太深,该如何是好?
  翌日。
  魈买了辆马车,按照两人说好的归隐计划,开始了寻找长居圣地的流浪生活。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纪不喜欢住山村,他觉的山贼窝就很不错。记得以前还碰到过一个。
  为此,苏纪还乐颠颠的特意去买了个白瓷花碗做手信。
  一路,苏纪听说一贯神秘的雾隐宫在武林大会前夕公然屠了齐乐庄,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又听说武林盟主月炼华在齐乐庄一战中与雾隐宫主同归于尽,惊动了朝廷;又听说屠庄当晚不少武林门派前去探查,不幸被一派身份神秘并且厉害万分的人马围剿砍杀,元气大伤;又又听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派砍杀武林同道的人马同时又被另一派更神秘厉害的人马背地里打了个措手不及……
  奇怪的江湖!莫名其妙的江湖!
  苏纪躺在颠簸的马车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怀中的惊皎,可笑风涟云机关算尽,想要的仍是得不到。记得在醉香楼,风涟云在他耳边低语:一切谜底皆在齐乐庄。
  风涟云早就算准了吧。先是天阙门,再是廷州徐府,最后是月炼华本人。他那么精明的人,月炼华那点野心又岂能瞒过他的眼。虽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享渔翁之利很美,可惜,世事却未必能够按着他的安排来。
  当年,朝廷名为垂涎萧家的三把镇门宝剑,实是因萧家牵扯了朝中不为人知的秘辛不得不暗地除之,于是就有了遭受仇人追杀的月炼华被心怀仁善的萧家掌门救起的戏码,博得了信任后的月炼华又勾结了廷州徐府与天阙门主,一场残忍的掠夺就此展开……
  功成之后,三把宝剑并未上呈朝廷,而是冒着欺君之罪声称迟了一步已被萧家遗孤带走。实是三人相互瓜分,月炼华得了素骨,颜旭天得了惊皎,徐府却拿了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不赦,后来窝火的扔在了徐府地下陵墓的墙壁上,默默吃了个哑巴亏。
  多年后,月炼华登上了盟主宝座,野心也日益膨胀。他试图说动天阙门助他一臂之力,可惜天阙门主颜旭天老来得子,早已无心江湖,加上早些年作孽过多,一直对萧家一事心中惴惴,自是不愿相帮,就此难逃灭门之灾。其中颜旭天的独子颜霁被心腹林叔拼死救走,而惊皎剑则被门内有心之人偷出,几番周折差点落入月炼华之手,却在半途被雾隐宫劫下,归了原主。
  往后,廷州徐府遭受牵连也是早晚之事,所以未等贺愆凡动手报仇就已经先有人一步代劳……
  苏纪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为虎谋皮者,岂能善终。
  魈是徐府不为人知的真正长子,只因异瞳差点被掐死在棺材之中。
  不赦是萧家的镇门之剑,连萧家人都无法拔出,魈却能让它轻易出鞘,也阴差阳错的用它毁了天阙门上百条人命。
  因果相报,从此无休。

  第四十五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过此路者,留下买路财!"马车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打劫声。
  苏纪拢了拢衣服,把早已准备好的白瓷花碗掂在手中,施施然的走出马车,以居高临下的气势扫过前方一票拦劫的人马,笑了。
  "好久不见了各位山贼大哥,这是小弟的手信。小小敬意,切莫推脱呀!"说着两手捧着白瓷花碗朝前奉上。
  "你……"为首的盯着那颇觉眼熟的花碗,头上一抽。"哎呦,我好晕啊!"
  "大,大哥!你要振作啊!"一旁的壮汉连忙伸手扶住。呜呜,他家大哥曾经差点被碗砸死,从此就落了个"怕碗"的怪毛病,只要见碗就晕,严重的时候连看到与碗相似的杯子碟子也晕……害得大哥吃饭时总是连锅端,最近胖得肚子上都起了两圈了……
  "你……你……"抱着自家大哥的壮汉愤怒的伸手指向苏纪,正待招呼弟兄们发威,却觉马车上方那张左颊带着暗红抓伤的小脸异常的眼熟。
  "你是谁?"本应愤怒的指责变成了疑惑的提问。
  苏纪在马车上不慎文雅的扫衣蹲下,咧牙笑:"咱们可是熟人啊!你大哥的脑袋曾经亲过我家的碗,你的肚皮曾经非礼过我家的马,另外我还给过你三十两银子作精神损失费,呵呵,现在你可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壮汉咬牙切齿。
  "是我是我。"苏纪连连点头,似乎没有看到山贼们惊天的怨气。
  "兄弟们,拿好你们手中的武器,今日,我们要为我们当日所受的屈辱报仇!"壮汉振臂高呼,大有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气势。
  啧啧,真是不受教呀。
  苏纪摇摇头。这次他可不会向上回那么客气了,手信都买好了,不拿下自己想要的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土匪作风。
  "魈,你看着办吧。"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魈腰上的不赦剑解下来抱在了怀里。他现在变得有点晕血,所以就当作是为了自己着想,控制一下现场的血腥尺度吧。
  "你先进车里去。"魈说。他知道苏纪并无意伤害这些山贼,否则也不会说出让自己看着办的话,还刻意抽走自己的剑。
  "好。"苏纪笑眯眯的答应。最近他的身体总是有点不受控制的爱出小状况,不是突然手脚发软就是头晕目眩,搞得像女人贫血似的,弄的魈也跟着紧张兮兮。
  事实证明,不用剑的魈也是很好很强大的。
  不出一会功夫,魈就掀起车帘把苏纪抱了下来。
  山贼们七倒八歪在倒在山道上,哼哼唧唧的呼痛声不绝于耳。
  之前气势汹汹的壮汉和他那晕碗的大哥搀扶着半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脸上眼神还很倔强。
  苏纪朝那壮汉直贼兮兮的笑,笑的那人冷汗直流。
  "你,你想怎样?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壮汉强打勇气结结巴巴的说。
  "那如果我要你移呢?"
  "啊?"
  "我要买下你的山头。"
  "咦?
  "我给你们三百两银子,你们可以用这笔钱做一些小生意,往后可以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苏纪的眼神有些漠然,但嘴边扔挂着淡淡的笑:"这样,难道不比做山贼强吗?至少往后你们的孩子们可以不用接着你们继续做强盗,不会提心吊胆不用在人前抬不起头。"
  "你,你是说真的吗?"壮汉和他哥两人面面相觑,不相信前一刻还任人宰割的命运突然间翻天覆地的倒转。
  "我在银子方面的信誉一向很好。"苏纪斩钉截铁的说。
  很快,装着三百两银子的包袱沉甸甸的放到了众山贼面前。
  "留个人带路吧。"苏纪说,在魈心疼的眼神中疲倦的闭上眼,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有力而温暖的怀抱。
  山贼的窝?
  好吧,请原谅他用了"窝"这个略带藐视性的词。
  因为用"窝"来形容这群山贼的"窝"简直是一种侮辱,明明连"窝"都算不上的说。
  瞪着寥寥几间破草房子倾斜欲倒的德行,苏纪总算知道这群山贼在听他说这笔交易时为什么个个嘴巴张大的能吞蛋。
  "你们走吧。"苏纪朝壮汉兄弟俩挥挥手道。虽然不尽满意,但也不能太苛刻了。
  壮汉兄弟俩怀抱着银子踟蹰半响,终于下定什么决心的说:"我叫弟兄们上来帮你们修葺一下吧?不然……你们可能住不习惯。"说完,黑黝黝的脸上通红。
  "麻烦了。"魈难得客气的说。他把苏纪抱去一旁的树下坐着,摸摸苏纪的头发,又低头亲了亲那不复红润的唇。
  "可能要忙好一会。"他说,眼里心里满满的疼惜。自从齐乐庄那场大火中把苏纪救回,这份疼就一直在撕咬着他,一天一点,几乎要把他逼疯。
  "好。"苏纪仰头望着他,微眯着躲避阳光的眼,疲倦的神情,乖巧的笑。
  入夜。
  两人简单的用过晚饭,苏纪走出草屋外望着盈盈的月亮,享受着风过眉梢的凉意。
  "夜凉。"魈从屋内走出,把一件外衣裹在苏纪越发单薄的身上,然后张开双手从后把苏纪环抱住。他把下巴靠在苏纪的耳边,贪婪的嗅着心爱之人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很热耶。"苏纪小声的抱怨,却是一动也不动的任魈抱着。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苏纪望着月亮发出一声感慨。如果可以,他还想学狼嚎两声,刚清了两下喉咙准备杀风景,魈醇醇的嗓音先一步扫过他的耳际——
  "吾爱。"
  "呃,你说什么?"苏纪想转身,却被魈的双手制的死死的。
  "吾爱。"
  "……"
  "吾爱。"
  苏纪缓缓垂下了头,有什么模糊了他的眼。
  魈轻柔的扳过苏纪的身子,让两人面对面站着。苏纪抬起头,眼眸清清亮亮的,里面似乎含了水光却又干涩的不留痕迹。
  "哭出来。"魈覆上唇轻轻吻上那双倔强的眼,细细落下,直到苏纪左脸上近乎狰狞的伤痕时,心口的疼又丝丝蔓延开来。
  "魈你在欺负小孩子吗?好好的干嘛要我哭,虽然你向我告白我是很高兴……"
  "哭出来!"魈打断苏纪的话,语气从未有的冷硬。
  苏纪扯了扯原本想笑的嘴角,却在看清魈眼中刺骨的痛时僵滞。
  "我,哭不出来。"他怔怔的说。抓着魈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紧紧摁着,"这个地方,就像这样被紧紧压着,快要窒息了,可它又不能真的停下不跳动。"它还要代替另一个人一起跳动,可是那样的负担太重了,重的他连眼泪都无法流出,仿佛已全部在那场大火中给蒸发殆尽。
  苏纪不再看魈的脸,他把头低下额头轻轻抵着魈的胸膛。
  "魈,不要叫我哭,我怕哭了会更累。如果我累了你会更难过吧?每一次,我不经意伤到自己,你总会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倚仗着你的爱你的纵容来伤害你?那样,我会更加厌恶我自己……"
  苏纪抬起头,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明净的笑容。
  "所以说,你不能总给我机会作恶呀。"

  第四十六章

  隐居的日子平淡而踏实。
  苏纪闲暇之余把山头转悠了遍,惊喜的发现离草屋不远有一小片林子,林子的后面是一道悬崖,深不见底。
  苏纪很喜欢那地方,虽然崖上山风凛冽却是一片风景独好,于是就央求魈在那崖附近开了两片小地,种菜。
  魈也怕把苏纪给闷着,几乎是有求必应,不但在崖上种菜,还在修葺好的小草屋前围了一段篱笆,养上几只小鸡小鸭。一天到晚唧唧嘎嘎的叫,平添了许多热闹。
  有时傍晚,两人手牵手站在崖上,看夕阳落下远处的山脉,看红霞滚滚燃烧整片天空……蓦然相视微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人生得此伴侣,夫复何求。
  后来每当苏纪回想起那段在山上的日子,依旧能独自偷乐得腻歪歪的,因此被水晴天鄙视了不下数百次。
  可惜蜜里调油的好日子不过弹指即逝,在苏纪看来美好的时光总是难逃破坏。
  这总是时常反复的命运,他已经从最初的愤怒过渡为无奈再到平静接受。这时的苏纪已经修炼功成,比起初穿越来时就遇上雷雨的无措害怕,比起第一次再到后来的无数次的在剑锋与鞭子下的心惊肉跳,以及为了承诺、寻觅而四处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山上的平静让苏纪开始反思自己的弱小,同时也在努力的把这种弱小变成一种强大——
  他怀里抱着燕红渠送给他的两把剑,神情冷淡的站在林子后边的悬崖边上,山风凛冽刮得他衣袂乱舞,身形几乎摇晃。退后一步,是海阔天空,也是粉身碎骨。
  对面整齐排列的箭弩在阳光下银光铮亮,锋利无比。苏纪不难想象它们穿透身体时的凌厉与冰冷。
  "苏纪,本王不会伤害你,也不想要你手中的两把剑……"箭弩前方的男子雍容华贵,只是脸上少了一贯的邪气,好看的眉峰深锁着,好似在烦恼着该如何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坏小孩。
  苏纪低头抚摸着怀里的惊皎剑,平静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随我回京都,可好?"这样的苏纪,让对面的男子不由产生一丝心慌。
  苏纪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把素骨剑放到身后的悬崖,问:"王爷,你真的舍得不要吗?"
  凤迁袖下的双手紧握。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总能有办法逼走他的冷静。
  "是。"他从未想过要那两把剑,那只不过是为朝廷扫清垃圾的工具,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丢了无甚可惜。
  苏纪放开手,霎时素骨剑在众人惊愕惋惜的目光中坠落无声……
  "这一把,也不需要了吧?"苏纪有些心疼的把惊皎细细打量过,但还是放到了崖边。
  "是。"凤迁眼中闪过一丝妒意,那个人已经死了,他的剑也随之而去,再好不过。
  苏纪松手,手上一瞬的空荡似乎袭到了心里,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凤迁朝后挥了下手,弓箭手们立时会意的收起弓箭站好。
  "过来好吗?崖边风大……"凤迁上前两步,朝苏纪伸出了双手。
  苏纪摇摇头,看到凤迁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如果无关情爱,是否只是一种不甘,一种寂寞。
  凤迁沉默,许久:"我不知道。"
  他记得与苏纪的初遇再到后来的种种,也许在苏纪的身上有一种让他贪恋不已的特质,只是到底是什么,他也弄不清楚。
  "也许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他回忆似的说。
  "也许。"苏纪点点头。在最开始的时候也许有过,在凤迁还不是王爷的时候。在茶棚里,在他生病的那段日子里……也许,真的有过快乐。苏纪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甚至不记得那追得他一身狼狈的白衣女人,也不记得那被他喷了一脸鲜血的红衣女人,慢慢的,连眼前凤迁的模样也跟着变得模糊起来。
  "所以,我并不欠你什么。"苏纪喃喃的说。
  "你这人,其实很糟糕,真的很糟糕。"似乎为了强调,苏纪还特意重复了一遍。
  凤迁哭笑不得。是了,天底下敢这么评价他的,也只有苏纪了。笑的时候灿烂的直逼阳光,生气的时候横眉冷对,无赖的时候更是理直气壮……这样生动的苏纪,让他如何不想要攥在手心。
  "怎样你才会跟我走?"凤迁仍是不死心。
  苏纪再次摇头,"如果真想和你走,一开始就有很多机会不是?我可以不计较你以往的种种恶劣,但是我无法赞同你在齐乐庄所做的事。死了那么多人,难道江湖就这么让朝廷不安吗?不!那不过是你们在宣扬自己的权利与威严,你要他们认清自己不过是朝廷的附庸品,不要妄想着有一天能踩着朝廷从此自由……"
  "我说的,对不对?"面对凤迁铁青的脸色,苏纪差点乐出声来。
  "要喝酒吗?"苏纪的话题转的很快。他盘膝坐了下来,随手拉起一旁掩在石块底下的木制盖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箱,赫然摆着一壶酒和两个干净的杯子。
  那是一壶药酒。因为苏纪夜晚总是容易手脚冰凉,魈便问了城里的大夫寻了许多药草才酿成了这一小壶酒。
  于是苏纪便有了坐在崖边小酌的习惯,还骗魈说那叫"见鬼的情调",说时笑的没心没肺的。那时的魈总是安静的坐在苏纪的身边,提防着苏纪一个酒性未尽人已被山风刮到山底下去的危险。
  当然,这些凤迁都不知道。当苏纪原地坐下时,他只觉提着的心放松了不少。
  "要喝吗?"苏纪为他斟了一杯,把手往前递了递。
  凤迁正待迎上前去,身边的侍卫们慌然下跪道:"王爷不可!"
  苏纪不由嘲讽的笑了起来:"哎呀!你的侍卫们可真有意思,我一丁点武功不会的人,难道还会把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王爷给一掌劈了不成?还是说怕我在酒里下毒?"
  苏纪就着杯沿小饮一口,皱皱眉,嘀咕了句:"魈又骗我,还说这一次的药酒会酿得比上一次的好喝……"
  "药酒?"凤迁掠身上前一把握住苏纪的手翻转到了身前,凤眼微眯道:"你为何喝这东西?"
  "当然是生病了才喝,你连这都不知道吗?"苏纪一脸"你是白痴吗?"的样子,撇撇嘴把手往回扯道:"这酒魈酿了好久,你不领情也别浪费了。"说完把脸凑上去就要把杯里的酒喝干净。
  "谁说我不喝!"凤迁脸上带了笑意的夺回酒杯。他许久未见苏纪脸上难得不带防备的样子,哪怕一开始还心存疑虑,这会也都烟消云散了。
  "很甜吧?"苏纪挤眉弄眼的笑得乐不可支。他被荼毒惯的,偶尔也该荼毒一下别人不是?
  "很苦。"凤迁知道眼前的少年是有意逗弄自己,所以只是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暗叹这药酒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要不要再来一杯?"苏纪弯腰用食指勾起酒壶晃了晃问。他微微侧头看向后方那群侍卫个个剑拔弩张恨不得吞了自己的样子,心下一阵冷笑。
  凤迁眸光深沉的望着苏纪,把手里的空杯递出道:"喝满三杯,你就跟我离开这里,如何?"
  苏纪吃吃一笑,点点头:"好,我跟你走。"那无奈,令凤迁有一丝莫名的酸楚。但很快,那一点心软就被抛到了脑后。身在帝王家,从小倾染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无论手段,只有强者才配得到自己想要的。
  凤迁饮下最后的两杯酒,不过眨眼。而在眨眼之间,能让许多人做许多事。
  先是一道银白色的飞练从林后横扫而出放倒了诸多侍卫,能让一双水袖舞得密不透风极尽缠绵的女子,花容绝色。接着是一声剑鸣长啸追随着一道熟悉的黑影飞掠,如黑色的箭矢穿空破日,所经之处猩红尽洒。再后面是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人,十指森冷如铁,下手阴狠毒辣。白衣女人的身旁,是另一名红衣飘扬,如秋叶红霜的俏丽女子,一手长鞭凌厉,气势张狂。
  "你算计我!"凤迁狠狠拽起苏纪的手臂冷声道。
  "与我无关。"苏纪耸耸肩,撇的干净。算计是有的,但绝不是眼前这般。
  苏纪发现在心底不经意消失了的记忆似乎在此时开始回流。
  他记起那长袖如练,横扫千军的女子曾经在齐乐庄的晚宴上一曲琵琶音绝,惊艳四座。
  他记得那名白衣翩跹的美人曾经在茶棚外十指阴森差点抓破他的咽喉,也在他即将被暴走的马匹撞到时慷慨搭救。
  最后,他记起那名曾经英姿飒爽的骑在骏马上的红衣女子,任性妄为,笑容却是那般的妩媚动人。她曾经抽他鞭子,而他也毫不吝啬的"赐"她一脸血水,在玩笑的唤她为"老婆"时,那又羞又恼的样子可爱无比……
  "其实穿到在这地方还是有很多快乐的事情的,对不对,苏纪?"少年喃喃自言,眼底终于泛起久违的湿意。

  第四十七章

  凤迁眼看那三人在魈的带领下一路势如破竹,护在身边的侍卫或伤或死,即将抵挡不住的溃败,心下怒意更甚。
  "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放过你吗?"凤迁五指微张扣在了苏纪的脖子上,这样的动作他练习过许多次,也做过许多次,可是每一次都不忍真正的让一切结束。原本他的一切都很完美,可是苏纪的出现却让他的完美有了败笔。也许,今天是该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别怪我,苏纪。"凤迁幽幽的说。身形一转,手下用力一拖,竟是把苏纪整个提起腾空悬在了悬崖边上。
  "放开他!"前头是魈声嘶力竭的怒吼。其他三人也被这一情况震惊到,一一停下了打斗。
  "放了他?好啊。那你跪下来求我,也许我会考虑看看。"凤迁冷冷笑着,眼底满是铺天盖地的阴霾。
  "别……求他……"苏纪紧紧抓住凤迁的手,努力向魈的方向看去。只差一点点了,只差,一点点。
  "怎么,你心疼了?"凤迁回望苏纪,明明讥讽的语气却是那么的伤心。好像苏纪真的伤了他的心,好像苏纪应该要在乎他,好像他这么做都是苏纪的错,是苏纪的逼迫,所以才落到现在绝地。
  "我……不心疼……"因为苏纪知道,在那疼痛来临之前,故事会先结束。所以他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十指尖尖,扣着凤迁的手臂仿佛要在上面划出十道血痕来。
  凤迁吃痛,怒极反笑,更加用力的收紧牵制在苏纪纤细脖颈上的手。
  他说:"要痛就一起痛吧,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啊,再也没有了……
  凤迁捂着嘴,有殷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止不住的涌出……一阵又一阵火辣的疼痛直击心口,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焚烧殆尽,万劫不复!
  "咳咳,你下毒……"他赤红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悬于他手上的苏纪。苏纪不说话,只是嘴边含着淡淡的笑,目光模糊的看着他,有湿热的液体溢落,打湿了他的手……
  "放手吧。"苏纪再也撑不住的闭上眼睛,一声叹息,风过无声。
  颈项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苏纪终于如愿听到了自己坠落的声响……
  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明明是在下坠,身体却像飘在云端,张开双手,仿佛能够飞翔。
  苏纪看着崖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却也越来越清晰。
  "纪儿……"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鹰隼俯冲而下,不顾一切的朝苏纪伸出了手。
  终于……
  苏纪开心的笑了。
  预想的疼痛自然没有到来,只是那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轻盈感,难免让人有些心惊胆跳。
  苏纪不甚确定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脚下两米来处是一张平铺展开的大网,此刻上面正载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呃,这网结不结实啊?"苏纪蹲在半空中,一手摸着下巴不安的低估了一句。
  "哦哦,自己搭的网自己都不知道呀?"突然另一装扮奇怪的人青烟一样在苏纪身边冒了出来。
  "嗨,好久不见。"苏纪痛快的打了个招呼,因为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天使丁。
  "嗨你个头!"天使丁一脸怒意,甩手就给苏纪脑门补了一拳头。
  "你干嘛打我?"苏纪双手捂头一脸的委屈。
  "给我惹了这么大一麻烦,你还好意思装糊涂?"天使丁自认不能再姑息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在不来点怒气,只怕会被当成馒头捏。
  "啊!我知道了!"苏纪终于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原来如此。事情是这样,在很久以前(或许也不是太久),天使丁曾给过他两瓶药丸,一瓶是能促使伤口极速愈合的绝世好药,另一瓶是能迫使人魂魄离体的毒药。苏纪想,也许,可能,似乎……他把那枚毒药和在了魈酿给他的那一壶药酒里面,本来是等万事皆休时"自杀"用的……
  "现在是怎样?"那药酒原就不多,他为了骗过凤迁小饮了一口,剩下的可都到凤迁的肚子里去了。不过一小口他自己的魂魄都离了体,那凤迁的魂魄岂不是……
  "哼,害人害己!你还知道有悔改之心?"天使丁冷哼一声,以右手画了一道符式,只见空气中金光流溢慢慢汇聚成一团火焰的模样,安静的飘动于他的掌心之中。
  "这就是他的魂魄?"苏纪好奇的看着那团火焰,问。
  "恩。毕竟是帝王家的血脉,魂魄是金色的,若是普通人的则为蓝色。"天使丁说道,"你可知道那药丸的效力只有一次,而且一旦魂魄离了体就很难再回到原身里了。当初研制这药为的是捕捉恶灵用的,只要强制服下这药,再厉害的邪灵也得从附体的躯壳中反弹出来……"
  "你只喝了一小口。"天使丁一脸惋惜的模样。
  "所以说?"苏纪眼巴巴的问。
  "该死的是这小子回不去了!"天使丁一把揪住苏纪忍无可忍的大骂:"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子阳寿未尽,魂魄回不去,又不能置之不理,你知不知道这善后的工作有多么的麻烦和严重!"
  "这是你的错,谁叫你给什么毒药不好偏偏给这么麻烦的一个?再说了,我又不是恶灵,你怎么可以拿对付恶灵的药给我吃,明明是你居心不良在先的。"歪理才是硬道理,这一向是苏纪的至理名言。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乱给别人吃啊!"
  "刀都架脖子上了,不给别人吃难道给你吃啊?"
  "你……"
  "我怎样?"苏纪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反问。
  "麻烦!麻烦!"天使丁收了掌中的火焰,一如他所说的很烦恼很烦恼的抓起了根本就没有头发的脑袋。
  "啊,有了!"苏纪一手握拳在另一手心上重重捶了一下,道:"把他穿了不就完了?"
  "……"天使丁实在很想把眼前这少年的脑袋破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荒谬的事情也想得出来——虽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看你的意思是决定要留在这个世界了?"天使丁念头一转,发现什么的问。
  "不行么?"这会苏纪到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你先前不是说要回去的吗?"天使丁还记得当初在濮阳城见着这小子时还是一副要急着回家的模样,否则也不会那般干脆的收下那瓶毒药。
  闻言,苏纪神情微微一暗,很快又恢复精神的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如果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也许他真能挥一挥衣袖走的没心没肺。有些情感弥足珍贵,错过了,遗憾了,心被磨软了,痛了,还怎么可能自诩潇洒的转身离开。如果那一夜,如果他没有转身走开,是不是一切都会完好如初呢?
  "对不起,现在的我,哪也去不了了。"苏纪注视着那落在大网中间仍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男子,目光温柔而坚决。"如果你非要把我弄回原来世界,很抱歉,也许我不介意当一次恶灵……"
  这,这根本就是威胁!
  天使丁恼怒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苏纪真是恶灵倒好了,偏偏他又不是,而且还是自己那恶魔甲兄弟混蛋白痴蠢货不知加几级的受贿(来自苏纪的表弟)后非法转移过来的,如果是甘愿返回还好,如果执意留下,除了劝说,根本不能使用非常手段强硬带回(极有可能会被投诉)。
  "你确定?"天使丁深深叹了口气,冥冥中自有注定,罢了,罢了。
  "我确定。"苏纪笑得释然。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天使丁再次叹了口气,接着道:"既然你不愿离开我也不能强求,但是有一点你得明白,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况你还使手段害死了一位阳寿未尽的皇族之人,这份罪你从今起是要偿还的。"
  "我知道。"虽然他无愧于凤迁,但终是其心不正,用意歹毒,不怪于苍天不公。
  "既然如此我现在便把你塞回去,可能有点痛,你尽量忍一忍。"苏纪正想抗议自己的魂魄又不是衣服,身体也不是柜子,怎么可以用"塞"这个字眼时,天使丁已经秉着私仇必须公报的精神,一记佛山无影脚准确无误的踹在了苏纪的屁股之上,苏纪大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的白光……
  再次睁开眼时,苏纪看到魈正焦急的摸着他的脸呼唤,另一手还不停的为他体内输入真气。
  "别……"苏纪轻轻按住魈的手,真气可不是可回收垃圾,这样输下去两个人都受不了。
  "纪儿,你真是太乱来了。"见苏纪醒来魈总算松了口气,虽然一切皆在计划之中,可是眼看着苏纪从崖边落下,他的心脏还是受不住的差点随之停跳。
  "我没事,不要担心。呵呵,我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你担心。"苏纪抓过魈的手讨好的放在脸颊边上蹭了蹭,说。
  见苏纪这般魈还如何气得起来,只能把这小子更加揽进怀里一点,手握着手,十指交缠,今天以后,一切将从新开始。
  "天好蓝……"苏纪叹息似地说。这张网果然没白搭,不用抬头就能望到天空,还有风行四面,凉爽无比,虽然原本是魈担心他一直坐在崖边喝酒,害怕哪天他会在失足才在底下搭了这张网,没想到头来竟是帮了大忙。
  更值得庆幸的是,惊皎和素骨也落在了这张巨网之上。

  第四十八章

  两人相依相偎在崖底的巨网上,看着蓝天白云,心下都是无比的轻松。
  凤迁死了,不会再有人对他们紧逼不放。他们终于可以过上真正的安稳的生活。而两把剑也当着众多人的面掉落悬崖,从此断了贪婪的人的欲念,剩下的,是相携远走,然后,等待时间慢慢消磨也许永远也忘不去的伤痛……
  抓着从崖顶抛下的绳索,魈带着苏纪离开巨网回到了崖上。
  "臭小子,许久不见你怎么凄惨落魄难看成这样?!"莫玲兰一见着苏纪便没好口气,若不是微红的眼眶透出心中所想,又岂知其中心疼。
  "苏纪,许久不见。"莫飞雪相对还比较镇定,一如既往的淡漠的打招呼。
  剩下美艳不可方物的嫣容……苏纪自是记得她在齐乐庄那一晚行刺的事,可惜那时的他是京三月,现在他记得嫣容,嫣容却是断然不会认识他的,只是奇怪为何这美丽的女人也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魈他们一起……
  注意到苏纪疑惑的目光,嫣容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可以叫你苏纪吗?虽然我们没见过,但是我曾听大哥提起过你……"
  大哥?魈什么时候有这麽漂亮的妹妹了?苏纪把疑惑的目光转向魈,换来的却是温柔的凝视,还有轻揉上发顶的手。
  "他是我弟弟,徐溪。"魈淡淡的说。语气轻易简单得好像在说汤有点淡了要多发放点盐。
  徐溪?徐溪?徐溪?是那个脸都想不起来的徐溪?
  苏纪觉得头好晕啊……
  他记得的人里只有一个叫徐溪,那就是徐脉儿的兄长徐溪——一个中了剧毒面貌全非的人。当时还是贺愆凡给医治的,因为整个脸肿胀得不堪入目,除了初见时的一眼,往后苏纪就再也没去看过。
  结果今日魈却告诉他眼前这个美人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天啊!地啊!
  徐溪见苏纪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的模样还有装扮震惊到了他,不禁苦笑道:"我原本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兄长。数月之前家中惨遭巨变,眼看就要面临绝顶之灾时幸得大哥出手相救,才让我与小妹脉儿得以幸存。后来我们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我则装作女子模样藏身于青楼以伺机为家人报仇雪恨,所以便成了现在这般……"
  听到这,苏纪明了的点点头。徐溪那所谓的仇家只怕除了凤迁别无他人。这也是他为何要刺杀凤迁的原因。而在濮阳城逛集市那晚在酒楼门外看到的徐脉儿也不是幻影,她是与徐溪一起藏在了城中,当时在酒楼前两人擦肩而过,却是对面不相识,苏纪却记得她望见贺愆凡时转眼一瞬的怅然若失……
  "不知道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这时莫飞雪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是,找一个好好好得不得了的地方,从此安定下来呀!"苏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得无比甜蜜。"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一起来找我玩了。"
  "哼,想得美,谁要找你玩。"莫玲兰不给面子的反驳了一句。话虽如此,嘴角边却是挂了一丝笑意。
  "有了要定下来的地方吗?"莫飞雪又问。
  "嗯。"苏纪与魈对望一眼,两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握到了一起。
  "既然做了决定,那你们快走吧。这里,就交给我和铃兰。"毕竟死的是一个王爷,这后头的事情……
  "这怎么可以!"苏纪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性,没想到莫飞雪会作此打算,不禁着急起来。
  "哎,臭小子,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啊?"莫玲兰故作生气的叉腰道,"你真当我们是傻的,既然愿意留下来自然是有办法的。这可是要丢性命的事,我们才不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呢。也就是说,若是没有半点把握,鬼才要替你收拾这笔烂帐!"
  烂帐?呃,确实挺烂的。苏纪郁闷。
  "所以,你就放心的滚吧。"莫玲兰缓下语气,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伤感,但很快又掩盖了去。眼前这小子挨过她鞭子,喊过她"老婆",比过武,打过赌,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前一刻恶狠狠的模样,一看到自己哭却又慌张无措的好言相哄……现在他站在别人身边,明明是同一个人,感觉却变了,曾经可以笑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如今却懂得了牵挂……
  "莫玲兰,铃兰……你,会来找我玩吧?"苏纪小心翼翼的问。
  "看,看本姑娘心情怎样再说。"莫玲兰有些不自在别开头。这臭小子倒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
  "我知道了。"苏纪开心地笑了,"我会准备很多的好吃的等你的。"
  "大哥,我已在山下备了马车,你们先走吧。"徐溪道。
  "自己小心。"魈知道徐溪是想要留下来帮忙,当下也不推拒,只是出言提醒。
  "大哥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徐溪微微笑道。虽然与这位兄长相认不久,两人又是同父异母,但终是血浓于水。魈能不计前尘出手搭救徐家,让他很是愧疚,只觉得徐家亏欠了魈太多太多,也许永远都还不清。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徐家的败落,复仇的艰辛,历经一切,忍辱负重,让原本不知世事冷暖心高气傲的徐溪变得成熟起来。
  马车渐渐的驶离,苏纪努力回望着这座居住了将近半个月的山峰。
  "魈,你知道莫飞雪为何会愿意帮助我们吗?"这是苏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毕竟莫飞雪与他并没有深交,如果莫玲兰是为了他这个朋友,那莫飞雪又是为了谁?
  魈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深的望着苏纪,也许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是他么?"苏纪喃喃自语。
  "莫飞雪,曾经是雾隐宫的人。"魈轻轻的说。
  "曾经,吗?"即便是曾经,也要,护着吗?苏纪按着心口,那里,闷闷的疼。
  "魈。"
  "嗯?"
  "不,没什么。"
  苏纪坐到正在驾驭马车的魈的身边,头轻轻靠到了魈的手臂上。
  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纪儿?"魈不确定的唤了一声,是错觉吗?那轻微得几乎不存在的颤抖。
  "我没事。"苏纪闭上眼微微笑着。不过一瞬,他的眼前一阵恍惚模糊,毫无预兆的,就像海水一点一点的湮没过头顶,然后是窥不见半丝光明的沉寂与黑暗,仿佛无边无际,让他的心也跟着慢慢颤抖起来。
  "既然你不愿离开我也不能强求,但是有一点你得明白,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况你还使手段害死了一位阳寿未尽的皇族之人,这份罪你从今起是要偿还的。"——天使丁的话言犹在耳,不曾想竟会应验得这般快。
  不过,早晚也是要发现的吧?!
  苏纪想,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正好是魈担忧的目光。
  "真的没事,只是眼前突然花了一下。"苏纪笑嘻嘻的安抚道,抬起头趁魈毫无防备快速的在其唇上偷香一记,完后还舔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啊……"魈既无奈又好笑,干脆一把拉过苏纪狠狠吻了个结实。
  "唔……你……"犯规。被调戏的人怎可以反调戏,这不公平!
  当然,魈自然不会让苏纪有机会把这些歪理说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部吃进肚子里去。
  就这样,天高地远,绿水青山,一直一直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竹子(顶着安全帽飘过):"哈哈,没完喔,没完没了喔……"

  第四十九章

  三年后。
  深冬腊月,大雪纷飞,天地间皆是一片莽莽苍白。
  这样寒冷的天气,应是好好的呆在家中,烧上一壶小酒,配上几样小菜,惬意小酌的。
  然而,曾经的萧府现今的念萧庄却是门庭若市,高声笑语,相互道喜之声不断。再见那门上挂满了红帘彩绸,灯笼挂满廊檐,一眼望不到尽头。庭内吹打鼓奏着喧嚣的喜乐,那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连风雪都为之带上了一丝暖意。
  而之所以说"曾经的"萧府现今的念萧庄,是因这萧府在二十多年前曾被一夜灭门,血染满庭,惨绝人寰。
  直到三年前的某一天,一辆马车驶进了这座城中,停在了那只剩残垣断壁的萧府旧址前,于是,一切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来人是一个喜欢穿黑衣的男子,俊美的容貌,冰冷的表情,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只敢远远望着靠近不得。倒是那位跟在他身边的小公子模样清俊,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嘴巴也甜,这位爷爷奶奶叔叔嫂子的一通叫,不知有多讨喜多平易近人。
  不知为何,男子不惜花费巨金重建了萧府,一草一木,一道台阶……只要能恢复其原貌的,就不会有一丝错过。
  后来,萧府建好了,人们去看,竟是与昔日萧府的样貌几乎无二。不久之后,男子便带着那小公子住了进去。萧府改为"念萧庄"。外人纷纷猜测,也许这重建萧府的人与萧家颇有渊源吧,否则,又怎会起名为"念萧"呢?!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念萧庄渐渐深入了人们的记忆,成了茶余饭后最为热门的话题。
  比如念萧庄的主人为人公正果断,行商手段更是非同一般,短短三年间生意已是遍及大江南北,这城里就有不少念萧庄的产业。
  又如念萧庄行善积德,接济了不少穷苦的百姓。那位念萧庄的小公子更是经常在府外布施粥米,仍是笑得暖阳一般,只是眼睛却暗沉如一潭死水,再也惊不起半点流光波澜。
  大家说小公子病了,大家说小公子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大家很难过,门墙底下的小乞儿们哭得很大声,因为小公子看不见了,就再也不能背着大堆好吃的带他们去野外郊游了……
  后来后来,小公子还是背着大堆好吃的东西来找他们了,只是身后多了一个穿着黑衣,目光深沉的男子。
  小公子说:"魈,别老绷着脸呀,会吓到小孩子的。"
  小公子又说:"魈,我只是看不见了,智商可没退化,你不要老紧张兮兮的怕我把自个弄丢呀。"
  小公子再说:"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不用特意跟着我的,随便派个人就好了,就上次那个叫小楚的吧,我摸过他的脸,小朋友长得还挺可爱的说……"
  最后,小公子哇哇大叫着被男子像扛米袋一样扛在了肩上走,一路都能听到他的嚎叫声,杀猪一样,很刺耳,但又奇怪的让人感觉很快乐……
  小乞儿们呆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有点羡慕,有点失落。毕竟扛走小公子的可是念萧庄的主人呀。好在,小公子把好吃的都留了下来。
  后来的一整年小公子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第二年的冬天,当漫天都飘起洁白的雪花时,念萧庄里突然传出一道喜讯,说是他们的庄主要成亲了。一时间,沉寂了许久的人们都欢腾了起来。
  既然是念萧庄的主子成亲,这排场自然是不能马虎,有两位新人喜服的缝制,各样酒品器物的采买,酒宴的布置,门前院内的装饰……这些年念萧庄极得人心,因而有许多受过其恩惠的人纷纷赶来道贺和帮忙,可以说从婚事传出的那一天起,念萧庄就没有一天是不热闹的。
  好不容易等到念萧庄主人迎娶新娘子的那一天,哪怕飞雪如絮,人们也已经早早的候在了门外,就怕错过了看新娘子的机会……
  方圆百里只要是个人的都知道,念萧庄的主子模样长得俊是俊,可惜性情太过冰冷,不苟言笑,通常一个眼神过来都能让人冻得抖上三抖,实在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会如此有胆量下嫁,到成亲的那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比如说在喜服外裹个三五层棉被防寒,或者干脆半道跑路了之类……
  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
  虽然念萧庄的前厅热闹非常,喜乐人声鼓噪,但是后面的庭院却是清静异常。
  那院内植有几株怒放的寒梅,傲雪而立,隐约有冷香随风萦绕。
  飘落的雪,皑皑一片的堆积在青色的廊檐之上,偶尔掉落地面,扑扑有声。
  苏纪睁着墨黑如玉的眼瞳,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双手慢慢摸索着一旁的扶杆,一步一步的走下落满雪花的台阶,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庭院的梅花树下。
  当手成功摸到梅树冰凉的枝桠,苏纪终于松了口气。已经三年了。眼睛是在第二年时才开始变得完全看不见的,而最初的那一年也不过是视物模糊和偶尔的间歇性失明。现在已经完全失去视力的他一直在努力的去适应着周边的环境,想着好让自己变得更加独立。毕竟他总不能让魈忙着念萧庄的事情时还要分出神来照顾他。魈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片刻不离的绑在他的身边。
  好在魈一向了解他的想法,只是默默的让人在容易滑脚或者有障碍的地方给修上护栏,并把门槛修平,把地上的盆栽移到绝对不会绊脚的地方……平日闲暇时便握着苏纪的手走遍府内的每一个角落,告知是什么地方,该怎么走,哪儿是台阶,哪儿该拐弯……
  三年的相处,点点滴滴,暖暖融融,比起爱情更像亲情,比起亲情,却又更加的深入骨髓,溶入血液,从此无分。
  "怎么又偷跑出来了?"满是无奈的口吻让苏纪微微转过头,一双温暖的大手立时覆在了苏纪冰凉的面颊之上。
  "外面太吵了。"苏纪反握住覆在脸上的手掌,叹息似地说。那掌心散出的暖暖气息让他不由自主的舒服的闭起了眼睛,像小猫似的蹭了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魈抽回手在苏纪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地弹了一下。
  这样亲昵的举动两人独处经常会上演,苏纪早已习惯的摸摸额头,不满的嘟囔道:"谁让你老不放心让我出去玩,当然得自己找点乐子呀。反正亲事终是要办的,让新郎官冠了你的名字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不也正是因为冠了你的名字,亲事才能办得这么热闹嘛?"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苏纪又嘻嘻的笑道:"你都不知道,小楚昨晚上跟我说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打赌,说是赌当新娘见着新郎官时会不会在拜堂的时候打摆子呢……哈哈哈,我说魈你怎么就这么"冷"呢?笑死了我了!"
  被苏纪如此揶揄魈早已领教颇深,只是淡淡笑着宠溺的帮苏纪拢了拢衣服的前襟嘱咐道:"别在这站太久,着了凉到时可别怪我给你灌苦药。"
  "知道知道,别老把我当小孩子。"苏纪轻轻推了推魈,"快去前厅吧,你可是今天的主婚人之一,可不能消失得太久。"
  "好。"魈低头在苏纪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又唤来丫鬟去房内取了件狐裘给苏纪披上,这才放心的走开。
  苏纪站在原地用手抚过仍留有余温的唇瓣,不由低眉浅笑。
  这时前头又传来脚步轻微的踏雪声,那沉稳的步履让苏纪以为是魈又去而复返,不由无力的叹道:"唉,我就这么没信用吗?我答应你,再站一小会我绝对会乖乖的回房间去的。"说完,却不见那人应答,苏纪心下起疑,不禁又问道:"魈,是你吗?"
  苏纪正惊疑不定,那人却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指尖轻轻的触在了苏纪的眼睫之上,恍若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的又收了回去。
  "你……是谁?"苏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底晃过一抹熟悉,但很快又否认了去。
  "这的梅花,很好看。"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有唐突,不再跟上前来,只是声音喑哑的开口道。
  "你是府里请来的宾客吧?"望着传出声音的方向苏纪松了口气,心底却又隐隐失落。
  "嗯。"那人这会倒是低低应了一声。
  苏纪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你喜欢梅花?"苏纪想,既然是宾客,那么聊上两句也没多大关系。
  "那,小公子喜欢吗?"那人反问。
  "还,还好吧。那你呢,喜欢梅花吗?"苏纪有些心虚的微低下头,啧,这人所谓的喜欢肯定和他的喜欢不一样。因为他只喜欢辣手摧梅,虽然变态了点,但也是属于喜欢的范畴内吧?

  第五十章 完结

  "还,还好吧。那,那你呢?喜欢梅花吗?"苏纪有些心虚的微低下头,啧,这人所谓的喜欢肯定和他的喜欢不一样。因为他只喜欢辣手摧梅,虽然变态了点,但也是属于喜欢的范畴内吧?
  "不喜欢。"那人出乎意料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太清冷了。"那人淡淡的说。
  闻言,苏纪不知为何心下轻轻一颤。明明只是一句淡泊不已的"太清冷",却仿佛包含了太多无迹可寻的情绪。
  "呵呵,说的也是。都说梅花入室摆三年,霉到卖屋又卖田,不喜欢是应该的。"苏纪不由自主的转开话题道。可怜他那已经摆在屋里的大把梅枝,呜呜,不会从今天开始倒霉吧?
  那人轻声一笑,道:"你还是和以前……"话到半途,却猛然惊觉什么的顿住。
  "以前?我们认识?"苏纪不可抑制的身体一颤,有什么从胸口翻涌着鼓动起来。
  "你到底是谁?"苏纪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出两步,伸出手,急切的摸索着那人的位置。
  "小公子听错了,在下并没有说过什么。"那人往后退开两步,硬是避开了苏纪的碰触。
  "是吗?"苏纪急切的神情慢慢沉淀,最后停下了摸索,"既然如此为何不敢让我碰到你?"
  "在下的长相丑陋无比,只怕会吓到小公子。"那人语调缓缓的说,反倒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长相丑陋?"苏纪低头吃吃的笑了,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前突然弥漫起大片大片的雾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湮没。
  "你没看出来吗?我是个瞎子呀。既然是瞎子,又怎么可能被你丑陋的模样吓到呢?"苏纪循着声音又往那人逼近了两步。
  "小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人轻轻一声叹息,终于没有再避开。
  苏纪的双手慢慢地抬起,先是指尖轻触上那人许是因为大片伤痕而表面粗糙不平的面颊,确定后再小心翼翼的,一分一寸的慢慢游移,从额头到眉毛,从眼睛到鼻子……一点一点的摸过,一点一点的失落……最后定格在那两片冰凉偏薄的唇瓣上,用指尖感触着那份意外温情的柔软……
  那人仿佛被蛇咬到似的一把握住苏纪的手拉下,哑声道:"我说了,我们并不认识。"
  苏纪睁着空茫无神的眼睛沉静半响,最后从那温暖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一直被握住的手,淡淡道:"抱歉,是我多心了。"
  前厅的喜宴已经开始,那人随后便礼貌的告辞离开。
  苏纪不便挽留,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面对着一院子的梅花,空白了表情。
  经过白天一整天的热闹喧嚣后,入夜的念萧庄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小楚,今年的雪,下的可真大呀。"苏纪坐在大敞的窗前,侧耳倾听着窗外的落雪声还有呼呼的风声,说。
  小楚,又叫萧楚,是苏纪的贴身小厮,两人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朋友。虽然苏纪不会四处宣扬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观念,但是在这念萧庄中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主子最是平易近人,也最是不会摆主子架子的,在他身边大家都觉得很轻松,能说能笑的,不像在冷冰冰的庄主大人面前,别说说笑,能说话不抖就该知足了。
  小楚还有一个哥哥叫萧岩,是念萧庄的总管,也是今早那位幸福的新郎官……
  "小公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小楚看着挨在窗边一脸沉寂的苏纪,有些不安的问。因为开了窗,屋子虽然烧了炭火却是一点暖意也没有,他倒没什么,可要是小主子冻出个好歹来,在庄主那可就过不去了。
  "小楚,你说失去的东西还能再找回来吗?"苏纪背对着烛影,伸手摸索着把窗户关上,问。
  小楚没想到苏纪会这般问,呆了半响才支支吾吾的道:"这个很难说耶,像上次小翠姐的朱钗丢了就再也没能找回来。但是,王厨子给他婆娘买的镯子在路上被偷了,本以为是找不回来,不想小偷竟被官府抓到,那镯子自然就被王厨子领了回来……"
  听到这,苏纪微微笑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只有缘起缘尽……
  "听说城外的山上有一片竹林,很美呢。"苏纪悠悠的说。
  "哦,是呀。听小翠姐说那山里还有座月老庙,求签很灵的。据说在那祈过愿的情侣都会结有好的姻缘,我大哥和明月姐姐也是在那相遇的呢。"小楚毕竟是孩子,说起这些时一脸的好奇向往。
  "是吗,竟然有这么好,那我们去看看怎样?"苏纪笑的温和。
  "好啊!"小楚想也不想的回答,答完又觉不对的叫道:"公子,你说的去看看,不会是指……现在吧?"
  苏纪但笑不语。
  小楚只觉大难临头。他怎忘了,小公子的脾气看似温和亲近,同样的决定的事就不会改了。
  "庄主会杀了我……"小楚好不哀戚。
  "他不会。"苏纪淡淡的说,"只是会把你哥哥奴役的更狠而已。"
  小楚已经欲哭无泪了。
  "不如告知庄主,让庄主陪你去好不好?"小楚自以为聪明的提议。
  苏纪摇摇头,"不好。"
  "你可以现在去找庄主,但是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绝对会找不到我。你还可以选择陪我去,回头我可以帮你在庄主面前求情。你知道的,庄主最听我的话了。"
  小楚呆滞着脸,这还是他家那个性情亲厚的小公子么?那冷淡的表情,邪恶的语气,根本就是个十足十的恶魔嘛!
  "去不去?"苏纪笑的狡诈。答案很明显,去了是一刀,不去,也是一刀。
  "去……"小楚含泪,忍痛挨刀。
  小楚慢吞吞的帮苏纪穿戴外出的衣服,苏纪知他心中不情愿也不加催促。临出门的时候,苏纪让小楚把他藏在衣箱暗格底下的长剑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剑?"小楚没见过这般通体雪白的剑,不由惊叹的问。
  "惊皎。"苏纪淡淡道,把剑抱入怀中用外袍裹住。
  "很好听的名字。"小楚傻傻的说。没看见苏纪嘴边轻轻扬起的笑。
  两人从后门出发,小楚一手扶着苏纪一手提着灯笼,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过积雪,在夜风中发出了漠漠寂寥的声响。
  "公子是要去找回什么吗?"小楚想起苏纪不久前问的那个问题,好奇道。
  在凛冽刺骨的风中,苏纪却微微抬着头,墨黑的发被刮得有些凌乱。
  许久,小楚才听到苏纪的声音模糊的传来。
  "不,我只是,想放下了。"
  放下?
  小楚猛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的小公子没有再往前进。
  "小楚,我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忘了……"
  小楚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公子在不停的摇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
  "忘了告诉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苏纪暗淡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歉意。
  他的直觉,一向比他的眼睛准确。
  苍白莽莽的雪地上,一盏灯笼的微光在摇晃着,一个道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一旁,而另一道挺拔单薄的身影却越走越远……
  ……
  苏纪在雪地中不停的行走,跌跌撞撞。
  他并不觉得累,心中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快速的成长,曾经觉得撕心裂肺的事情,现在看来也只剩一层淡淡的隐痛。
  他把惊皎放在箱子的暗格里封印了三年,好似什么都忘了。魈也默契的不曾提起,纵容了他的隐痛。
  苏纪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还要痛多久?还要,记多久?
  ——没有答案。
  苏纪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后用双手撑着身体坐起,随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用冻得麻木的双手僵硬的摸过前方明显拱起的雪堆后,轻轻的笑了。
  被白雪掩埋的阶梯雪蛇般逶迤的扶摇而上,湮没在那无边无际的山峰之颠,落雪茫茫,竹影沙沙。
  苏纪长长吁了口气,慢慢踏上了第一层阶梯,然后静静的站着。
  "贺愆凡,我想你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
  之后他踏上了第二层阶梯,这次没有沉默很久,他说:"贺愆凡,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了,你请我吃饭,然后……我做了你的便宜小厮。"
  踏上第三层阶梯,苏纪说:"谢谢你,贺愆凡。我想起我那一手漂亮的字是谁教会的了……"
  踏上第四层阶梯,苏纪说:"抱歉,贺愆凡。如果你积极一点也许我就不会可怜的被魈抹了脖子……"
  踏上第五层阶梯,苏纪说:"对不起,贺愆凡。我是那么的容易犯错,当你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应该毫不犹豫的抓住的,我明明看到了你的痛苦,却总是转头视而不见……"
  ……
  当走到阶梯的最后一层,苏纪已经汗流满面。他把惊皎从怀里取出,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暖暖的体温。
  苏纪转过身面对着底下漫长的漆黑的阶梯,用空洞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在心里数着那一步一个片段的回忆,快乐,痛苦,悲伤……
  最后一个阶梯,他轻轻的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贺愆凡。"
  周边,是骤起的风。林木上方的雪堆终于不堪重负的压弯了枝桠,扑扑嗵嗵的砸落在雪地上,钝重有声。
  苏纪抱着惊皎就地坐了下来。他累了。同时在等待那个会来找寻他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苏纪恍惚中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好像离的很近,又或许,从来不曾远离。
  那脚步声最终在苏纪的身前停了下来,然后一双手小心翼翼的带着无尽怜惜的把苏纪包围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我的眼睛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是谁……"泪水涌上了眼眶,苏纪埋在那怀抱里压抑着哭音说。
  "我姓萧,名隐逸。"那人用带有淡淡笑意的声音说,"我相貌丑陋,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亲戚朋友,我一无所有……"
  "可是我认识你,念萧庄的小公子。我跟了你一路,看着你走了一路摔了一路,但却坏心的没有想要上前帮你一把,像我这样可恶的人,现在你是否有点后悔知道我是谁了?"
  苏纪用力的摇头,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人的衣裳,就像落水的人抓着浮木。
  "我叫苏纪,家住念萧庄,我看不见,所以不会介意你相貌丑陋,我也没有家财万贯,我的全部财产只有一个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现在,可不可以厚颜无耻的要求再多加你一个?"
  说完,苏纪就听到了那人低低的笑声,连他埋首的胸膛都为之轻轻震颤。
  那人低头温柔的吻去了苏纪眼角的泪水,他叹息似地说:"我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不爱。
  在死亡的尽头徘徊着,历经痛楚的挣扎只为那一线淡薄的生机,凤凰盘涅的一瞬他却耗尽了三年的时光。
  要他如何舍得,放手。
  那人抱起苏纪转身,数层阶梯下站立的是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色身影。
  清冷的黑眸,在一丝异光的闪现后化成了淡淡的温暖。
  "欢迎回来。"魈说。
  山巅的雾霭层层分散,慢慢的绽放出破晓的曙光……
  这一次,是真的要挥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哈哈哈哈……神啊……可算完了,撒花,撒花^y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