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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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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贱齐发(清穿)》 作者:嗷嗷嗷嗷 (1/3)

万贱齐发(清穿) 作者:嗷嗷嗷嗷

文案

穿了好多次的妖孽某一天穿成了大清朝的九皇子

话说我无视历史,还是个九儿命,想看历史剧的请大大方方的无视~~

嗷嗷嗷嗷嗷嗷,我真是一个虽然不知一次在文章逻辑上被pia也毫无悔改之意的贱人——不过第一二章的确写得不知所云,看的烦的就请直接pass过去~~就这样~~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爱新觉罗胤禟 | 配角:皇帝,以及他那一家子 | 其他:总攻

第一章

  皇帝把历时十年完工的极乐宫赐给了刚加冠的九皇子。
  消息一下来,霎时疯了一大片。
  国师笑吟吟放下茶杯,心道溺爱呀,赤
裸裸的溺爱要不得哟……平心而论,她很同情今早那一个个面色扭曲的朝臣,反观他们的反应,最大受益者听到这个消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那名字是你取的?"半卧在软榻上的少年慵懒地眯着眸子,上挑的凤眼中乌压压尽是冷意。
  国师转头无辜地冲他眨眼:"好听吗?"
  胤禟没理她,优雅的坐起身抚了抚滚了金边的黑底长衫,径自离去。国师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心道真他娘的漂亮,这小子简直是上天派来嘲笑女人的……单论容貌的话……
  当天晚上抽风的某女人扯着她口中天上老不死的介意表达对广大女性同胞不屑之意的工具来到集市闲逛,其曰美名:庆祝。
  大夏天被裹成粽子的人抬眸瞅她,乌纱的阴影遮蔽了大半容颜,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国师点了点脑袋:"你现在这个打扮,说是哪家女眷不愁没人信。"感慨完继续扯着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满意于纷纷自动让路的路人,叹一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美人就是吃香走个路都有人让。
  "今天是花灯节?"身后突然传来凉薄的询问声,她下意识地转头,原本乖乖让她拉着的少年却松了手。国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站立的儒雅男子唇角上扬正冲两人招手。
  "真巧呀,八儿什么时候也有赏灯的闲情逸致了?"觅了处酒家进了雅间,国师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望着窗外没有立足之地的街道抱怨:"人好多呀,要不是小禟我还看不见你呢。"
  她顿了一下看看静坐在角落的少年觉得这家伙也不想会四处乱看的人八成是觉察到有人注意到他才会去看的遂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清俊得宛若谪仙的八皇子笑吟吟解释:"九弟他很容易发现。"远远一眼扫去,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接下来自然而然的视线再也移不动分毫……
  胤禟抿了抿唇角,白玉般的手指挑开脸上的乌纱,不动声色的提醒:"还有一个问题呢。"
  胤禩愣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微笑着开口:"因为实在无聊。"
  国师闻言翻了个白眼:"政务多的连清闲都谈不上你怎么会无聊?"皇帝这段时间对这个儿子可是越来越器重了,又不像他俩,一个任着只用看星星的闲职,另一个直接被有严重恋子情节的某皇帝当宝贝似的宠着权利滔天屁事不管……
  胤禩轻笑,当真让人如沐春风,于是国师挑眉:她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肯为他卖命了,这种人当真是天生当领导的材料,也就是太多人肯为他卖命才引起了皇帝的戒心,他才会输给他四哥的……
  想到这她转头去看胤禟,论容貌这小子世间无双,论才论心智这丫的活了不知几百年拿穿越当饭吃勾心斗角都嫌不够看,他若真的想争,这群年龄不够他十分之一的孩子斗不过他……她想了十年都没猜出这人到底打算怎么过这一辈子……夺嫡罢,皇帝把它捧上了天也不见他采取什么行动培养亲信;要说当闲散王爷罢,宫中事物却又不是全然不管时不时玩个一鸣惊人的把戏把众人震得一颤一颤的……
  好不容易把思绪扯了回来,国师怔怔看着两人攀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称得上和睦的气氛颇为诡异,她认识中的九皇子大清朝最年轻的亲王爱新觉罗胤禟不像是肯配合的问一句答一句甚至也会不时找找话题的人物……太诡异了……还是说……八儿对他是不同的?国师淫
笑,她就说以前看清穿文时怎么老觉着这两人有JQ呢……
  由于某九异乎寻常的积极配合在国师走了一晚上神的情况下会晤顺利结束。
  有绅士风度地送了两人进宫门的八皇子望着自家弟弟纤细秀美的背影极温柔地抚唇微笑,然后便远远看见自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气喘吁吁地往这赶来,他一拍脑袋,当即保持着微笑转身朝反方向快步离开,毫无愧疚之心地安慰自己:就当没看见吧……
  迈进延禧宫的一瞬国师的微笑瞬间僵住,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她上座的男人对于她拐着自家宝贝儿子出宫这件事的评价。
  "胤禟。"康熙径直绕过她扶上儿子的肩,隐含怒气的桃花眼正对上那双幽冷凤目时闪了闪,半晌他垂了眼帘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下次别这样了。"
  国师定下心来,心道果然还是九妖道行深,你听听这话哪像是父亲在训儿子?和个小媳妇似的……
  正想着,小媳妇回身狠狠瞪了她一眼:"国师深夜出入禁宫怕是不妥吧?"
  她还在感慨这变化也忒大了吧,宜妃已跑过来分开两人交握的手附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这不是触他霉头吗?"
  国师垂下脑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身后面色如常的九阿哥,再看看听到了宜妃的话而面皮涨红的某皇帝,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皇帝吧,闷骚,你说想拉人粉嫩的爪子就拉呗,自己不好意思拉还不许别人拉……别扭受呀别扭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觉得我的人物设定很古怪……


第二章

  "极乐宫好是好,可惜是建在西郊,出入不方便了些。"视察完儿子的居处皇帝喜怒莫名地开口。
  座下群臣对视几眼皆满头黑线:按这位万岁爷的意思,这座占了大半山头的宫殿放皇城跟紫禁城抢位置最合适……
  工部尚书无声地把脑袋垂得更低,心道:得,部里小子们得把完工的庆祝挪后了,孛王府还是得建……
  一干人众正腹诽,,皇帝心安理得地侧头冲胤禟道:"朕赐你座宫殿可不是让你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用的,朕对你期望颇高,莫要辜负了朕一番心意。"
  黑发少年闻言抬了抬眸,起身跪到地上朗声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讳。"
  康熙扭捏半晌伸手拉他起来,握着自家儿子沁凉的手掌暗骂一下国师平日里拉来拉去的吃豆腐行为,半天舍不得松手。
  他一不松手胤禟倒不好退下了,某妖垂着眼帘踱到他旁边坐下,黑多白少的凤眸懒洋洋扫过下面众人各异的脸色,略显单薄的红唇上扬了一瞬泛出讥讽之意。
  皇帝大喜,愈加不愿松手,边打着美人在侧能拖一会是一会的淫
荡念头一边道貌岸然地东拉西扯地拖时间,硬生生扯了大半个时辰在接收到已收到众臣几百个白眼的国师的第五个白眼后终于不甘不愿的站起身命梁九宫起驾回宫。

  爱新觉罗胤禟这厮拥有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的穿越经历,漫长的时间却没有把这丫的棱角磨平,简单来说就一句话:这丫的脾气不好。
  举个例子来说,他刚五岁那会,已逐渐显露出对九儿子偏爱的皇帝搂着儿子上下打量,怎么打量怎么觉得这儿子安安静静白白嫩嫩的送去尚书房不是被欺负就是被调戏,自己疼了五年的宝贝送去让学堂里那群如狼似虎的皇子阿哥解馋的假设让他颇为不爽。
  不爽的皇帝于是大笔一挥亲选了当年的新晋榜首给九儿子进行一对一教学——也就是我们俗说的开小灶。
  那状元郎正值二十岁冒头,少年得志正待一展抱负,结果一看上头塞来个奶娃娃,血气方刚的年纪嘛,冲动是在所难免的,这人在第一天很有才的塞了奶娃娃一本砖头厚的古书,不讲意思不论重点不划范围地让个屁大小孩看,然后第二天一屁股坐到讲桌旁哼道:"来,咱今天测试一下~"
  那宫里传闻有自闭症的孩子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打量他一下,面无表情地冲浑身发毛的状元郎开口:"这算刁难么?"
  结果当天可怜的状元郎在围着皇宫学了三圈猪跑后哭着冲进议政阁辞官,光溜溜的身上贴满了九小爷写了一上午的墨宝遮住重要部位,就这么半裸地伏在地上在寂静无声的议政阁哭了半天,从此再未踏入朝堂半步。
  托他的福,当天在场的大臣一人分到了一张九皇子的墨迹,望着一大张宣纸上正反密密麻麻蝇头大小的字皆黑线黑的昏天暗地:这九皇子为了减少状元郎的"遮羞纸"以泄更多春光一饱大众眼球,砖头厚的古书居然硬生生缩到了十余张宣纸上……
  据好事者考证,洋洋十万字,一字不差。
  偏生皇帝不认为自家儿子心机太深阴戾过重,这厮相当兴奋,当即传旨说九阿哥惊才绝艳,自此由皇帝亲自辅导教授。
  此事当时在宫中掀起不小余波,众人悟得两点:1.那不声不响的九皇子原来是的狠角色;2.某皇帝的恋子癖已经严重到他家九儿子放火烧了紫禁城也能得赏的地步了……
  啊啊啊啊写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想告诉各位三点:1.九小爷没迈进过学堂半步;2. 皇帝的恋子癖由来已久;3.皇帝那厮MS对邪恶的养成游戏颇有兴趣……

  胤禟听得下人传报太子殿下来访,懒洋洋放下书卷起身相迎:"臣弟参见殿下。" 胤礽已先一步托住他笑道:"你我兄弟无需行此虚礼。"
  他打量一下这间御赐的书房,目光在胤禟放下的书卷上停留,唇角的笑容瞬间变得颇为僵硬:"九弟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被问话之人淡漠地侧头,轻声道:"哦……皇阿玛说这《艳情集》绝妙,我却更喜欢《玉蒲团》。"说完乌羽色的眸淡淡从身旁的石像上掠过,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
  心中呐喊着"皇阿玛我看错你了"的太子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安慰自己:九弟和国师都早已到达BH的彼岸不跟我们这一群玩了跟他俩对比自己简直是另类也只能说明自己还属正常人的范畴信心信心胤礽你要坚定自己"我是个正常人"的信心勇敢地前进前进向前进……

  当胤礽为自己能否归为正常人一类苦恼的时候,他的形象已在二儿子心中破灭了的爹正在为九儿子的归属烦恼。通常来说刚加冠的皇子要在六部待上一段时间以增长才干,这是本不该皇帝来管,可是吏部的官员讨论半天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再加上九皇子可是皇上的心头肉他们不敢擅自决断干脆顺水推舟上了这折子请他定夺。
  皇帝就一屁股坐到龙椅上想呀:吏部礼部便要先排除,自家儿子的性子是外冷内更冷,应酬做人情这种事虽不是做不来终究太费心神……户部也不行,工作累又没有实权……刑部就算了,自家儿子漂亮得和个大姑娘似的杀人行刑这档子事不适合他……(你小看你儿子了……)兵部也是,自家玉做的儿子去干舞刀弄枪训兵练将的差事他可舍不得,再说了那些个大老爷们个个如狼似虎的精力多得使不完又几个月见不找媳妇,儿子的贞操容易不保呀……(……你真的小瞧你儿子了……)工部?那更不行,累呀……
  思来想去,康熙一拍桌子怒了,找了六部尚书挨个痛骂一顿,最后总结一句:堂堂六部就找不出一个又清闲又安全又不用应酬又有权又有油水捞的官职吗?!
  无辜被骂的六人互看几眼,皆苦了脸无言以对:要有的话他们还当上书干嘛不都得钻破了头抢那一个位置去?
  皇帝挥挥袖子无耻地哼道:"明天上朝时必须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几人又互看几眼,各自回家换衣的换衣备礼的备礼连夜往西郊极乐宫赶。
  折腾到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仰着头望着那金碧辉煌红漆紫瓦的建筑群,工部尚书幽幽道:"还要进吗?"
  兵部尚书哼了哼:"你觉得不进明天乌纱帽还能戴着?"
  刑部尚书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笑得颇为无害:"从这吵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先沉下心来好好分析分析利害。"
  户部尚书反对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只能越拖越晚。"礼部尚书却道:"反正已经够晚了也不差这一会,就让张大人先说说吧。"
  刑部尚书张云生见无人再反对便笑吟吟道:"现在有两种选择,进或者不进……不进的后果兵部李大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你还从这墨迹什么?" 兵部尚书李泷没好气的开口,说着便要叩门。
  礼部尚书陆涛忙拉下他:"你急个什么?""难道还有比丢官还严重的?"
  "当然。"张云生用手摸了摸胡子:"其实未必丢官,我们只能说得罪了皇上有丢官的可能。"顿了一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据老夫所知,九皇子性情乖张一向不与人亲厚,我们深夜打扰如此失礼便是得罪了九皇子,你们说哪个更严重?"
  李泷怔怔道:"当然是得罪皇上了。"
  工部尚书宋淳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得罪了九皇子便是得罪了皇上,你说那个严重?"
  一直未出声的吏部尚书突然道:"我们可以等九皇子出来上朝时在路上问他,反正这儿离皇城甚远,有的是时间。"
  其余五人正望着他发呆,大门"吱吱呀呀"打开,美貌婢女盈盈下拜柔声道:"王爷请大人们入内。"众人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怒:好个下马威!
  张云生不动声色地打量那慵懒卧在榻上的男子,不,或许称他为少年更合适。
  宫内宫外很多人都认为这美貌得如妖似魔的亲王若没有皇帝几乎偏执的宠爱亦不过是个普通皇子。其实仔细想想,若是果真如此皇帝又为何对他如此偏爱?美则美矣,十五年的朝夕以对便真是个天仙想来也看腻了,然则现下康熙对九皇子的宠爱已经越来越没有原则了,内里必有其因由。(你高看你家皇帝了,那丫的就是喜欢一碗水端不平……)现今日得以近身,这少年亲王似笑非笑地对上视线,深沉的宛如黑夜的墨眸中波光流转俱是丝丝冷意幽然。
  张云生忙撇开视线,心道哎呦喂额的娘呐这人也太漂亮了……眼前的美人青丝泼墨,肤白如玉,薄唇似血,柳眉凤目精致绮丽得让人不敢直视,可这人身上却是难掩也不屑掩饰的危险之意,邪魅得诱人发狂。
  张云生在心里下了定义,不着痕迹地移目细细观察其余几位的反应,每人的眼中同自己一般含着惧意。
  于是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官员呵呵一笑:这第二个下马威也妙绝!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群贱人的故事……


第三章

  康熙上朝时听了六部尚书的汇报便苦口婆心地拉了儿子来劝:"胤禟呀,刑部哎呦喂刑部不好呀,成日价杀人见血的。若哪日贼人来犯……"这厮说完作高深装闭口不言。
  座下大臣正面面相觑,国师已笑吟吟开口接道:"第一个杀的是你皇阿玛,第二个杀的就得是你呀……"
  顿了一下这女人指着下面黑线满头的大臣们补充:"杀他们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刑部的人的时候一想这丫的平日里折磨我多少兄弟哪能这么便宜他,死也不能死痛快呀!"
  此话一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臣等办事不利,请皇上赐罪!"这群人可都是人精,哪听不出皇帝和国师这一唱一和的是在指责平叛工作成效不大。
  "众爱卿何罪之有?朕并没有责备诸位爱卿的意思,平身平身。"康熙笑吟吟待人都站起来以后,又一脸沉重地开口:"而且刑部工作多。"说完偷眼瞟一下自家儿子垂在身侧一看就手感很好的爪子。
  国师清了清嗓子,悠哉悠哉地在一群眼巴巴看着她的大臣的目光中心安理得地接口:"是呀是呀,刑部一年汇报的工作多达上千件,你看看其他几部,工作多清闲呀!"
  还没站稳的大臣又连滚带爬都跪地上了:"臣等办事不利,请皇上赐罪!"
  在完成同一套动作几十次后刑部尚书张云生看看周围一边捂腰一边给自己打眼色的同僚,看一眼一边捂肚子一边打滚的国师(……),视线又移到大殿中央孛亲王神色丝毫未变的玉容上,有艰难地抬脑袋看看兴致高昂正准备走下来拉拉儿子爪子以开拓思维增加血液循环提高记忆力顺便吃吃小豆腐(……)的皇帝,终于硬着头皮开口打断:"皇上——"
  皇帝迈出的腿僵在半空,哀怨地望一眼隔了十几米远的伊人感伤了一下那差点吃到口的豆腐,然后沉下俊脸哼道:"有事?"
  "皇阿玛在这么说下去刑部以后便招不进人了。"清亮的声音接过话头,众人皆看去,漂亮得人神共愤的少年似笑非笑的视线扫过众人脸庞,清冷得直达人心。
  胤禟说这话的时候就在想:这是怎样的两个贱人呀。
  康熙登时怒气消散,含笑道:"可改变主意?"说完就见九儿子抿了抿薄唇,道:"儿臣还是喜欢刑部。"
  皇帝一想,自家儿子喜欢便随他去吧,于是这丫的大手一挥,兴高采烈地允了。
  众人狂汗:合着这十几条缺点在这丫的心中还抵不上一条他儿子喜欢……那他们跪来跪去又算个什么?
  只见国师含笑立于风中:算个屁!(……)

  套用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自孛亲王到刑部横插一脚已半月有余。
  半月前刑部人提到这准同僚大多做不屑状:刚断奶的小娃以为杀人行刑好玩是怎的,见见血便吓得大半夜睡不着觉。
  半月后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一听官员们打听这九皇子,皆凄凄惨惨以袖掩面作不堪回首状:杀人行刑于他可不就是玩嘛!
  遥想当年孛亲王的"处 女看",那厮面不改色地看完刑部专门"准备"积了十几天的死刑犯处斩,(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下马威?)兴致颇高地扯了一干人众去看千刀万剐,结果时间弄到正午三千多刀还没砍完,干脆奉行就近原则在血淋淋的邢台旁摆了饭桌吃饭。
  据当时在场的官员回忆,饭间只闻三种声音:1.刀子如肉的钝声;2.犯人的惨叫声;3.九阿哥啃萝卜的声音……
  而那一桌山珍海味无人动筷,唯一受赏"食"的就是那盘花心红似血的脆萝卜。且有不少官员声称,当晚他们耳边不停回响这三种声音,越听越觉得最可怖的当属第三种……还有官员称素闻九阿哥喜吃萝卜,莫非因为血淋淋的人头和血淋淋的圆萝卜有异曲同工之妙?(某九:放*,那天要有白菜我也啃。)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下咱九小爷的食性,很叫人惊奇的是这丫的居然是个素食主义者,用国师的话就是:"小九儿,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我觉得您说的生物和人应该属于不同物种……)

  刑部官员鬼哭狼嚎之时,中心人物正和他们的顶头上司交流感情。
  张云生放下手中的翡翠茶杯,笑道:"孛亲王的极乐宫果然如传闻一般倾尽奢华,足见皇上对您的喜爱。"胤禟垂下眼帘,如羽般浓长的睫毛轻颤泛出绮丽色彩,他淡漠道:"张大人来访所为何事?"张云生摸了摸胡子笑吟吟道:"九阿哥认为呢?"
  闻言,无双美人侧眸看向他,白玉般的手指轻点如血的薄唇:"张大人可是为今日朝堂上您辞官一事?"
  张云生哈哈大笑:"九皇子果真聪慧,老夫也已须发皆白,是该告老还乡享享清福了。"
  人老了,名利富贵之事便也淡了,更何况老年人心软,刑部却又是日日饮血之地,干了几十年也该功成身退了,以往放心不下那群小子们,如今可算让他找到了能挑起大梁之人了。
  想到此他不禁望向眼前的少年,心智秒绝才智无双,狠辣阴戾又不缺,这人不来刑部倒真是浪费人才了。(也就是说丫天生就是个干刽子手的料……)
  张云生憋了半天终究没憋住,忍不住问出疑问:"亲王,老夫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亲王即是天之骄子,何以对腥杀之事……呃……并不生厌?"
  这也是震惊朝堂的疑问,想想一个半大孩子,就算生于帝王家不拿人命当回事,平日里勾心斗角间接害死的人哪个皇亲国戚都少不了,可是真正杀过人的却不见得有几个,再加上皇帝自小便对其溺爱过甚,保护的滴水不漏连伤都不曾受过,面对死人竟然泰然处之,常人的恶心呕吐之情无半点流露,实在让人心生疑惑。
  寂静了半晌,艳丽少年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外斑驳的阳光轻笑出声:"曾有人说过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他侧头看向张云生,轻启朱唇,少年独有的青涩声线缓缓在房间里铺开,如昂贵的黑羽绒般华美:"不想成为猎物就只有磨亮爪子当个捕猎者,不是吗?"

  "哎呀呀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呀!"宜妃和国师两人凑一块闲聊不时发出淫 荡的笑声。院子里唯三的人事不关己地翻着折子,全然无视两个女人来来回回打量他的目光。
  "你说刑部怎么就找不个能制得住他的人呢?愣是让个屁大小孩当了刑部之首,丢脸呀丢脸。"某女丝毫没有口中的"屁大小孩"是她儿子的自觉口气愤愤然开口。
  国师哈哈大笑着边拍桌子边道:"是呀是呀,一开始不还叫嚣你儿子待不了多久吗?"
  胤禟瞄她俩一眼,想了想觉得这两人真神奇呀,对同一件事的看法明明差的十万八千里呢,居然愣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尽兴。
  他正想着,不料国师突然伸出爪子摸上他的脸,听得那女人暧昧低语:"你丫的该开苞了吧?"
  宜妃正想凑上去也吃把小豆腐眼瞟见院落门口俊脸铁青的大帅哥,觉得古人云死道友不死贫道国师这厮自个色心不改怨不得自己,遂悠哉无声行礼,然后迅速抱着盘点心缩到角落里边吃边看戏。
  "哎呦喂你看你这小脸嫩的喂~入手即化哟~~"没有女人常有的第六感的国师搂着大美人色心大起地上下其手,正想上去啃一口时听到了一声饱含怒气的哼声。
  某女登时僵住,"咯吱"有声地转头,英明神武恋子成癖(我觉得你把这两个词放一块不太妥……)的千古一帝正面无表情不停重复着"吸气——呼气——"这一动作,周身的冷意越来越强……
  国师扯着唇角不断后退,尽量想让自己最小化:她就说九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乖任她调戏了……合辙这厮也和他老娘一样想看好戏……

  "以后离国师远点!"皇帝今日第十七次冲自家正极其优雅极其雍容地啃萝卜(……)的儿子叮嘱。后者抬眸扫了他一眼,凉薄的视线移到皇帝不自觉的爪子上。
  康熙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愣是没舍得松手,厚脸皮地继续握着,漫无目的地找着话题。
  胤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望着皇帝泛红的耳垂略微失神。
  他其实一直觉得这男人蛮有趣的,每每伏在书桌上假寐时便能感觉得到有一根滚烫的手指按压自己的唇,然后便会听到这男人纠结的话语:"要不要亲呢……到底要不要亲呢……"那手指按了一会颤抖着挪开,偶尔他会跟着睁眼,皇帝亲吻指尖的动作便会僵住,然后从头到脚红个通透……
  康熙话说到一半觉察到儿子神游,于是安静下来,托着下巴耐心等他回神。谁知胤禟突然笑出声来,绝色容颜美得慑人,皇帝当即当机呆立原地。黑发少年前倾了身子,夜空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内里波光流转地打量着他,显得兴致盎然。
  康熙"腾"地一声浑身烧也似的红了起来。
  胤禟唇角的笑容忍不住拉大,却又在下一瞬间略微僵硬。
  他垂下眼帘坐正身子,自己刚才怎么会产生亲上去的念头……现在天时地利一个不占人合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呀。(……你错字了吗……)他想了想终是从袖中夹出一方手帕递给犹在出神的皇帝:"把鼻血擦擦。"
  是夜,皇帝一个人在乾清宫侧殿的大床上翻来滚去纠结到半夜: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是自己没流鼻血的话说不定就亲了哎呦喂就亲了哟……亲了之后离河蟹就不远了哟……为甚会流鼻血嗷嗷嗷嗷嗷嗷……(……以您这十五年一步的速度离长征胜利说不远是不是太早了……)
  一向奉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皇帝第二日一清早顶着骇人的黑眼圈和颜悦色地冲众人讲他后半夜在纠结之余的思考所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天上掉馅饼砸你脑袋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托康熙那日天南地北扯不上边却又显得凝重而意味深长的"圣训"的福,再加上他那懊恼的神色,平日里亏心事没少做的阿哥大臣们便不自觉地开始瞎想。
  ——结果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皇帝这在权势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男人不定抓到了谁的小辫子趁机做做文章提醒一下众人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差不多都该收敛收敛了。
  ——于是搞得人人自危了一把。
  只能说人是种脆弱的东西,一害怕呢,他晚上就睡不着觉,于是史称:前朝人云满城皆戴黄金甲,是日皇城之盛况恰与其呼应谓之曰众臣皆有黑眼圈。(……)
  在此背景的影响下赏花会的情况不觉有些古怪。
  犹在为那日擦肩而过的吻懊恼不已的皇帝更是怨念四射边哀怨地望着漠然坐在诸阿哥中的某九边咬得手帕咯吱咯吱响。
  终于坐在胤禟旁边被波及的无辜人士颤抖着扯了扯这个大了自己两个月的哥哥虚弱唤道:"九哥……"
  如玉美人闻言侧眸来看,顾盼间狭长的凤眼溢出清冽冷光,漂亮得让人目眩。
  胤誐(为什么我死活找不找那个字呀……)才小心道:"你惹皇阿玛不高兴了?"胤禟似愣了愣,这才转头睨向上座的男人。
  视线相触,皇帝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俊脸微红地命令开宴。(皇帝:哼……朕可不是在气他没看朕一眼……)
  见自家皇阿玛恢复了正常,胤禟垂下自己那比任何人都精致的俊脸继续挑着鱼刺,弄干净了自己那一盘左右看了看觉得离宴席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呢闲着也是闲着,遂伸手扯过胤禩身前的盘子,又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八爷抿起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受宠若惊地侧头去看他,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地剔着鱼骨。
  胤禩僵硬地转回脑袋,心中不断对自己说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为什么他会觉得九弟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捏起来手感一定很好……又不死心地转头瞥了一眼,未来的八贤王纠结地抱头:可是好想摸摸看呐……
  国师双目幽幽放出绿光:这两丫的有一腿呀~
  她看看已经阴下了脸的男人,心道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谁让皇帝关她大半个月的禁闭,遭报应了吧~~
  康熙磨了磨牙,怨气颇重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忍了半天硬把气憋了下去,结果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愤愤然瞪了一眼让他嫉妒得恨不得拆了的八儿子,结果发现那对奸夫淫夫(……)竟然很自然地交谈起来,不自觉杀气四溢。
  胤禟突然抬头看他,视线相对时略怔了一瞬,下一秒红唇上扬眼中尽是鎏灿笑意,摄人心智。
  皇帝如挨闷棍的僵住,半晌才半梦半醒地捂着胸口伏倒在桌上,痛苦万分地喃喃:我的娘那太漂亮了这也太漂亮了这个……

  他看看桌子上的全鱼宴,再看看紧挨着自己坐下的皇帝不时偷瞄向他的满含期待之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伸手扯过一旁的果盘挑了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啃得"咯吱"有声。
  康熙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待自己还不如只见过几面的老八亲,不觉万念俱灰。
  他缩在角落种蘑菇,种了一会幽幽转头去看,在眼见某九面不改色地剥橘子的残酷事实后泪奔了,奔到门口不死心的又偷眼去看。
  胤禟觉察到他的目光,遂悠然换了个姿势侧卧在椅子上,左手两根盈盈玉指夹着瓣欲滴的橘子,右手伸出,挑 逗意味颇浓地勾了勾食指。
  皇帝眨了眨桃花眼,开始在"过去"还是"扑过去"的选择间挣扎,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扭捏状凑了过去。
  胤禟打量他一下,眼中潋滟波光几乎溢出,觉得自己这姿势已经超出了诱惑范围直接升级为勾引了难免显得闷骚,于是施施然坐正了身子,纤纤玉指托起皇帝的手把橘瓣放了上去。
  皇帝于是又开始纠结:他刚才要是直接凑过来是不是就喂了?
  他的九儿子点点他的唇,冰凉的温度更映出他唇上的滚烫。俊脸通红温顺地坐回位子,皇帝低下脑袋默默数着鞋子上龙的条纹,身上粉红色泡泡冒呀冒的……

  懒洋洋倚在软榻上,他抬眸扫一眼僵在一旁的下属淡漠道:"既然如此,烦劳李大人陪本王走一趟了。"
  大清朝最年少的亲王说话是习惯尾音略微上扬,斑驳飘渺的艳丽海豚音透着华美的凉薄味道,常常让人不自觉失神于其中,虽然大部分他说的并不是好话,比如说现在。
  可怜的御史先是怔了一会,好半天反应过来跳起身几乎尖利地叫道:"王爷莫要开这等玩笑!"叫完更是惊慌,忙老老实实地缩回铺着华贵雪豹皮的椅子企图把自己最小化:完了完了完了,刚才他吼的不是别人是那个阎王尚要绕道的九阿哥……
  他弱弱地抬起脑袋:可是若是顺着孛亲王的意思他就真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胤禟半垂着眼帘,手指摩擦着杯壁,缓缓道:"李大人放心,此事我自会向皇阿玛言明。"
  李暮年一听他不是开玩笑登时慌了手脚:"不,不……只是小事用不找您费心……"完了,皇上一定会砍了他的……
  "张大人是本王的前辈,本王初入刑部之时幸得了他多方提点,算起来他于本王也算有恩,他又曾是刑部之首……莫非李大人是怪本王多管闲事?"如玉美人抬首望向他,妖娆凤目中俱是幽幽冷意。
  李大人打了个抖,忙陪笑道哪里哪里下官哪有这胆,被他这一吓也不敢多留,直着舌头奉承几句便急急告辞。
  出了极乐宫,他心有余悸地这奢华无双的建筑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一看上面俱是汗渍,登时觉得背上冒出阴森森一股寒气,忙抬腿溜之大吉:比起这个,他宁愿去承受万岁爷的怒火……

  李暮年大人没猜错,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发了火,并且发了好大一通火。关键是皇帝不可能舍得把这听了九儿子汇报而冒出的火朝九儿子发,于是理所当然的,刑部的众人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在城门未失火的情况下……
  人骂完了折子也摔完了,皇帝一想不是个事,忙拉了儿子来好一通安慰:哎呦喂胤禟你别多心,朕不是说你,朕怎么舍得说你呢,朕就你这么一个又聪明(……那叫阴险……)又能干(……是呀,一天杀几百人都不带眨眼的……)又知朕心(……你丫的被调戏的很爽是不是……)的儿子,朕疼你还来不及呢哪舍得说你?
  越说越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你的愧疚究竟从何而来呢……)然后稀里糊涂地在九儿子的沉默中硬塞了一大堆赏赐,看得国师咋舌:你丫的可得仔细点,小心以后让英法联军给火烧了……
  ——结果一通闹了下来,孛亲王的决定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皇帝一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失败,干脆耍赖一屁股坐回龙椅哼道:"朕就是不准!"座下群臣皆无语望天脸上的表情颇囧。
  孛亲王抬眸看他一眼,见皇帝心虚地作左顾右盼状之后施施然又垂下眼皮,长得妖异的睫毛掩去了内里的波光流转,唯能隐约看见睫毛末梢处泛着幽幽冷光,淡漠而疏离。
  皇帝一看就慌了,自己费了十余年才好不容易向前凑了一丁点,可别因为今儿个这事一朝退回原点了……
  这人一慌就开始意志不坚定了,一不坚定就开始自己说服自己:你看这事吧,它虽然危险但这是给儿子立功绩的好方法呀,再说大清朝谁人不知九阿哥别说死了,就是缺条胳膊少条腿都得先死一大片再疯一大片,他不惹别人都该烧香了谁人还敢来招惹他?实在不行自己就派个年长的皇子陪他一块去,反正行刺通常都挑大个的杀!(……)
  皇帝突然一惊,然后从龙椅上又窜起来嚷嚷道:"胤禟,这事朕准了!"这丫的突然想起来按祖制加冠完皇子就该大婚娶福晋了,正巧赶上张云生这事起码能拖个二三月的,趁着这抓紧把老十嫁出去说不定户部就把这事给忘了!(……您的愿望太飘缈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九小爷对皇帝的调教方法就是标准的抽一鞭子给一糖果……偏生皇帝还吃这套……


第五章

  当晚康熙又睡不着了,自从下了派个皇子给九儿子当靶子的决定以后这人选问题他就开始挠心:八儿子不行,那俩人保不定什么时候看对眼就勾搭上了……七儿子更不行,安静得自己差点把有这么个儿子的事给忘了(所以说你丫的偏心你那宝贝儿子也不定比人家多说多少话……)五儿子?嗯……是个人选,待定……四儿子嘛……这个也可选……三儿子忙着编书就先无视了……太子是绝对不行的!
  康熙咬牙,于礼不合就算了,那厮出了名的好男风,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看九儿子的眼都冒着绿光……大儿子也不成气呀……
  最后康熙一击掌:就派胤禛去吧!两座冰山怎么着想也擦不出爱的火花!(……)
  于是乎第二日清晨在国师死拽活拽把还想继续送的皇帝拖回二十里外的皇宫后,浩浩荡荡的大队终于启程。
  胤禟坐在香车里半垂着眼帘看似养神,周身的温度却明显偏低。前文提到过,这厮脾气不好,如果说整整状元郎只是耍耍小脾气,这回却是当真着恼了,否则才不会闲着没事把差事往自己头上揽。
  说起今儿个这事,还得从张云生告老还乡开始。
  前刑部尚书张云生在皇帝默许下扔了一下子烂摊子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回到自儿个老家文县天天捧着杯热茶手搭凉棚状看朝廷官员们狗咬狗。
  他看人的时候人也在看他,要知道所谓树大招风,这老男人当尚书当了十余载可没少让人眼红,结果这一看也就看出问题来了,于是皇帝就收到了吏部的折子,说是张云生和反贼勾搭上了。
  皇帝当时从这洋洋五千字的折子中找到这么一句主旨句的时候就笑抽了,心道拉倒吧张云生那老小子嗨,丫的把脑袋看得比谁都重,再说了人那反贼哪看得上他呀?说权吧,张云生早推得一干二净了;说钱吧,不定有几斤几两呢;就算跟本皇帝私交甚好难不成还自个从文县飞个几千里来这行刺?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四川总督当真上了折子说是在张云生家里搜出个红莲教徒来,还是个红莲教管事的。
  这问题一下子就大了,直接上升到严重的政治问题,搞不好就是灭九族的罪。皇帝想了又想,派了个刑部官员给九儿子报信。这一报信不要紧,自家儿子火了。
  平心而论,孛亲王属于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一范畴,任诛谁的九族去反正诛不到他头上——相信作为他九族的皇帝不会犯傻到砍自己脑袋的地步,可偏生这一回惹事的是张云生。
  嘴上不说,某九其实看张云生挺顺眼的,顺眼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再者张云生毕竟是刑部元老,这事一出他老觉得跟谁抽了自己一嘴巴似的,一来二去就真有些恼了,愣是要从中横插一脚。
  他这横插一脚不要紧,在朝臣中引起的不仅仅是骚乱而是暴动,心道本来这事就不简单的现在又扯上了九皇子不定出个什么问题呢,遂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好戏,死命把自个人往这出行队伍里塞。
  很不巧的是,担心儿子安危的皇帝比他们更拼命地往队里安人,结果满队乌拉拉全是御前一等侍卫……哦,不对,还有三个管事的:
  1.历史上著名喜怒无常的未来雍正大帝现任雍贝勒;
  2.漂亮得人神共愤的清朝最年少亲王孛亲王;
  3.六品御史李暮年李大人……

  话说这一路上御史李大人颇感不安,这周身护着的侍卫个个比他官高几品,前面策马而行的雍贝勒更是一路上半句话不说,更别说后边招摇马车上还坐着个正主。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的行程,李暮年望望前面不远处的城镇,正在心里暗暗松口气,华美的沉紫色车帘撩起了一角,乌发少年淡漠地垂眸唤道:"现在到哪了?"
  赶车的兼职车夫当即答道:"回九爷,已出了京城了。"
  少年眯了眯凤眸,一瞬间眼底有流光滑过,漂亮得让人目眩。
  胤禛停住马,回头看向他,目露询问。
  "四哥拿主意吧。"胤禟放下帘子坐回车中继续闭目养神,感觉到车辆在缓缓加速,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王、王爷……"李暮年哆哆嗦嗦地任他扯着,直到投宿的客栈已全然不见了踪影才找回了大脑的控制权,结巴道:"这样不、不太好吧……"
  胤禟甩了甩马鞭哼道:"照这速度下去等到了恐怕连尸体也烂光了。"
  御史大人僵硬地看看他,才知道原来快进城时这两兄弟这一番对话是这么个意思,转念一想又担忧起来:"可是您好歹也带上一两个侍卫,现在这样子……"
  九皇子挑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顾盼间熠熠生辉:"两个人就够了。"顿了一下,他拍拍李暮年几乎倒挂在马鞍上肩膀,无害地微笑着:"李大人说如果这事让皇阿玛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让他砍呢?"
  李大人登时一个激灵,忙把给这位爷使绊子拖到大部队赶上来的念头给打消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让那些万岁爷的眼线知道了他俩人连夜离开,再把消息传给皇帝,他那有严重恋子癖的主子可不会管什么大局为重,自己以后就要顶着"诱拐他不谙世事的儿子私奔"的帽子被批斗……
  他缩了缩脖子,清醒无比地告诉自己:这事只能连着四爷在内的三个人知道,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帮助九小爷走得越快越好的前提下祈祷聪明有智慧的四爷能有办法瞒过那些个侍卫……阿门……

  扑到床上的时候李大人差点就热泪盈眶:哎呦喂额地神呐这哪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分明就是个不要命的土匪,一个多月的路程硬是不眠不休地赶了八天八夜,那丫的居然依然神采奕奕还分得出神来不时拿着那把御赐的短刀捅捅马背上累瘫了的自己……
  他正咬着被子边感叹命运多舛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犯贱没被子时困得要死现在趴床上了居然愣是给憋得睡不着了,客房的门被推开,乌丝披散发梢半干的九皇子施施然进来,他忙仰头捂着鼻子痛苦地嚎叫:"您老是诚心要考验我的定力啊啊啊啊啊啊啊……"
  胤禟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觅了个椅子坐下,懒洋洋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李暮年反射性地停下了嚎叫僵硬地转头,与那双墨色凤眸对视良久才揪起自己的头发:"您看下官这样像有银子的样吗?"
  可怜的李大人当初正待睡下被某人扯出来的时候只着了身里衣,连日的奔波早已看不出上面原本的色儿来,估计刚才要不是依旧雍容华贵的孛亲王揪着自己进来怕得被小二当乞丐给轰出去。
  他正兀自失神,造成现下困境的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意地半倚在椅上漠然道:"出来时急了些,本王也未曾带些银两。"
  李暮年一想也是,皇帝把他宠成这样,只差没冬天备酸梅汤夏天备暖炉地考虑周到了,这种闲事哪用得着他操心?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抓狂:溺爱!这就是赤 裸裸的溺爱造成的后果!你说这皇帝成天不要命地把好东西往九儿子这里塞现在怎么想不起扔几锭银子过来?
  他无比郁闷地打量一下九皇子的装备,然后不自觉的眼角抽蓄:果然从头到脚都是御赐的宝贝,卖了可是要杀头的……可是堂堂孛亲王要是因为付不起房钱让人扭去官府可不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呕……在笑掉天下人大牙之前先不保的铁定是自己的脑袋……
  看到眼前建筑的时候李暮年囧了,正想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的时候九皇子已优雅至极地撩了撩下摆迈步进去。
  李暮年望着头上的宽匾发了一会呆,抽抽鼻子老老实实地觅个角落蹲下,然后闭着眼睛默数,只可惜数了近百了也没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暮年于是摸摸鼻头:莫非朝野中大臣的议论是真的?这九皇子当真是个妖精?先是把皇帝迷得昏头转向,现在没钱也照样逛青楼了?
  他屁颠屁颠凑至那红粉建筑的大门旁死劲往里瞧,正望见那孛亲王佳人环绕中懒洋洋冲他招手。李暮年于是眼角抽蓄起来:果然是妖孽,丫的逛青楼人家居然倒贴……
  其实这回李御史误会他此行的上司了,想人家何许人也?所谓"饱暖思□",想现在形势如是危急时刻他还有心情寻花问柳?呃……当然也不排除这小地方的歪瓜裂枣入不了他这厮的法眼……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私奔一事,闹到了皇帝那里李大人也只能当那被强迫的强奸犯处置……


第六章

  如玉少年靠在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以一种半命令的口吻缓缓道:"爷是来找差事的。"
  李暮年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来,诧异地连爬起来也顾不得,仰头呆呆地瞪着他。
  一群莺莺燕燕也唬了一跳,老鸨最先反应过来,先是盯着桌对面俊美得可令天地失色的男子看了一会,终于确定了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视线一晃又飘到他敲击桌面的手指上,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角。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尖尖十指上的纹络却极其淡薄,没有丝毫的磨损,漂亮得让人恍惚,细想却又觉得害怕,每一个人的手,都握着自己的全部人生,可是,这一双,却那样淡,上面丝毫没有显示一个人活过的痕迹,干净圆润如同初降人世的婴儿……
  老鸨回神,换上一贯的笑容,媚声道:"客官莫要说笑,您身上随便哪样东西,莫说一座,便是十座八座媚香楼都够了。"
  李暮年麻利的爬起身清了清嗓子,已然明白了胤禟携自己同来的心意,故意傲慢到:"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爷乐意的事还要你来聒噪?把你这说的上话的人叫来,我自与他商议。"
  老鸨迟疑了一下,终是咬牙道:"不瞒官人,这媚香楼便是贱妾自儿个所营……"说完脖颈一凉,她抬头,正对上少年清幽如冰的目光,后者挑了挑眉:"那开始吧。"
  老鸨思量了一会,开口道:"您是……打算讨个什么差事?"闻言胤禟双腿优雅地交叠,漫不经心道:"你看我能干什么呢?"
  众人齐齐腹诽一句:我们看您哪都干不了……
  老鸨问了一句自己都认为是废话的废话:"您读过书是吧?"
  胤禟用指尖点了点唇哼道:"我那先生事忙,把书扔给我自个看的。"
  李暮年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您那先生事忙,他老人家下了朝抛下政务屁颠屁颠往您那跑等跑到了您一本书也看完了,哪还用得着他教?皇帝为这事没少拿下面一干阿哥臣子们出气……
  老鸨狐疑地打量他一下,实在在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得接着道:"那您读了多久?"后者面不改色地回道:"零零总总算起来不到半上午。"
  李暮年又翻了个白眼。
  可怜的老鸨唇角抽蓄一会才道:"那您可识字?"这是哪来的一尊大佛哟……
  大佛抬了抬眼帘,想了一会道:"不成问题。"
  李暮年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老鸨登时如释重负拍手道:"这样吧,干脆委屈您一下觅个管事先生。"说完那幽幽清冷目光终于悠然移开。

  前孛亲王现任媚香楼账房管事慵懒地在一日的宿费顶他现在半个月月钱的豪华上房里踱了一圈,刺骨的目光在前御史现任媚香楼账房管事下手的李暮年李大人跪在地上的身影上徘徊一周,直至后者开始不自觉打抖后才优雅地崩出两个字:"死了?"
  李暮年缩了缩脖子,沉吟半晌才道:"回王爷,是的。"
  胤禟眯了眯眸子,沉声道:"也好。"
  听声音这丫的心情很好,让原以为他铁定得发火的李暮年僵直了好一会才理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硬着头皮道:"请王爷明示。"
  黑发少年侧眸斜瞥了他一眼,凤眼中闪烁着深意,却是沉默不语。
  李暮年怔了怔,忙低眉顺目等他下令,却见那少年亲王懒洋洋抛过来一块牌子。他赶忙接住,定睛一看神色大变。
  "今晚本王要进入令尹府。"顿了一下,他仿佛还嫌对李大人的打击不够大,轻声补充道:"八抬软轿迎进门去。"

  李暮年僵硬地站在媚香楼恶俗的大门前,死盯着一顶顶软轿看,然后又不时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瞧,最后实在忍不住往墙根里一缩继续痛苦地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他上辈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摊上这么强大的一位主子……
  李暮年正感慨着呢,便见他强大的主子款款走来,略显宽大的短衫温顺地贴在身侧,随着美人行近,仿佛周遭空气都溢满了清冽的冷香……
  胤禟蹙了蹙眉,踹了他一脚吩咐道:"把口水擦干净,正主来了。"说罢优雅地转身径直离开。李暮年如瞪女鬼地瞪着他纤细的背影半晌才回神强打起精神迈步跟了上去。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暮年李大人差点就热泪盈眶:你说这令尹家大公子怎么就这么傻呢,看见个如玉美人俏生生立在那,丫的就真的凑上去了,这下好了,自己的脑袋铁定不保了……
  他正兀自哀怨着,那头气氛已然上涨,他金贵的主子任人缚了让肥硕的令尹家大公子倒扛在肩上往内室行去。
  未料到如是变故的李暮年惊骇地想扑上去,在他看来这九皇子大抵是想趁张贡之调戏的时候亮出身份迫他倾力相帮,孰料得……
  他动作刚起,正撞上胤禟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动作僵住,然后老老实实地立正向后转,继续缩回墙角窝着,不知从哪摸出个小镜子揽镜自赏,冲镜子里自己的脑袋露出个怜悯的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亲爱的,我得趁现在多看看你……"
  当然李暮年大人不是最害怕的,媚香楼的鸨母见着刚才的情景便吓着了,本来这种强抢的事她是见惯了的,可是今个那位"民女"一看就是个金贵的主,不定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呢,看初次见面那身衣着,身份地位八成比个令尹府大公子高了不知几许,如今生生惹出个这事来……
  她往里瞧了瞧,想着刚才自己那位管事的神色分明是兴味正浓,明知会出事她也不敢去阻挠,思量了一会提起裙子往李暮年旁边一蹲,哼道:"你这奴才怎么当的,见主子出了事也不闻不问的。"
  李暮年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管?"一想到这事要是没瞒住透漏到皇帝耳朵里的可能后果他就心里发憷……可是那位的决定他也不好阻拦……李大人现在有种站在悬崖边上明知是死也得梗着脖子往下跳的感觉……
  鸨母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下想了想终是道:"我看你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奴才,你们家主子更不像是哪家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怎么就是不按理出牌,这么的胡闹?也没个人管管?"
  李暮年又瞥了她一眼,他没有寻常士大夫的酸腐气,心里对这人还是很有好感的,遂干脆道:"你别费劲套我话了,那位是有人能管,只可惜不是你不是我,这小小的文县也找不出一个……"
  他顿了一下,腹诽道:能管就冲皇帝那小媳妇样的也不定愿意管……李暮年装么做样地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道:"这事扯不到你头上安心开你的媚香楼吧。"
  鸨母登时松了一口气,却见李暮年特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确。"
  她忙竖起耳朵来听,后者严肃道:"我不是哪家的奴才。"想宫里那些公公一个个吃得膀大腰宽的,哪用得着天天担心自己的脑袋?呕……

  李大人的嘴直到软轿中唯三的人跪在旁边恭敬地冲唯二的人行礼并说"多有得罪了王爷"的时候才闭上。
  孛亲王淡漠地点头,如玉的手指划过精致锁骨上的斑斑点点嫣红,然后在张贡之奉上的手帕上抹去指尖沾染的脂粉,闭目养神一会后眼帘半垂吐出一句:"回去后替我谢谢国师。"
  张贡之瞪大眼脱口道:"您怎知小的是国师的人?"后者瞟他一眼,伸手拉上领口不屑道:"除了她谁会定这种接头方式?"
  话说当九小爷看到那张歪歪扭扭写着"月白啊风清啊你我相会于那红花绿叶之中啊~~"的纸条时,他难得的对那位辛辛苦苦从京城跟着他一路赶了八天八夜然后死撑着把纸条用吹箭筒吹进他窗户的夜行者表示了长达一秒的同情。
  李暮年瞟了一眼又径直闭目了的孛亲王,当时就觉得这丫的太神奇了,一瞬间就把阶级敌人成了革命战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窝在电脑桌前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才地决定删去调戏的具体内容……请相信,只是因为这情节太恶俗了绝对不是因为我写不出来……不是不是不是……


第七章

  在令尹府的几天李大人很闲,闲得他死命地揪脑袋。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李御史是个吃饱了不忙点什么就憋得难受的人,但关键是如果你成天在家闲的发慌儿你家上司忙得成天不招家的话那就说明问题了。
  当忐忑不安的李暮年终于逮到了他阔别了数日的上司后,后者眯着上挑的凤眼打量他一下哼道:"走吧,去接四哥。"
  雍贝勒抵达的时间比预期早上许多,想想也是,虽说是掩人耳目可毕竟自家弟弟已达了前线,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皇阿玛可不定顾什么父子情深先剁了自己再说,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死赶活赶赶到了文县的属郡。
  装模作样地令人将那豪华马车送至当地官员早备好的居处,胤禛匆匆想来迎接的官员拱拱手觅个借口离开。刚躲开人群迎面飞来个庞然大物,他皱皱剑眉一脚踹开。
  李暮年捂着腰从花坛里爬起来,豆眼中满是泪花,扯着他的下摆哀嚎着:"哎哟喂四爷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下官可就给活活饿死了……"
  胤禛哭笑不得,只得将自个目光移向旁处,俊美得可令天地失色的少年冷着俊脸漠然道:"真是丢脸,杀人流血的事都见惯了居然还怕没钱付账给人轰出来……"
  李暮年顿了顿,哀号得更加厉害:"我不怕自个给轰出来关键是怕您呀……"他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更怕您那护犊子的爹……
  胤禛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三哥说的没错,刑部里果然全是活宝……
  对面的少年眯起沉墨色的凤眸,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优雅地转身轻声道:"那便同我一块去见见这群活宝的头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让李暮年觉得不安又满足。
  不安的原因很简单,这丫的本来以为来了个四阿哥自己闲得发慌的日子终于能结束了呢,谁曾想这对兄弟俩集体玩失踪。
  满足的原因就更简单了,虽然刚抵达的浩荡大队的头头不见了踪影,但队伍了不是只有雍贝勒一个人的。
  于是不安的李暮年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安慰更不安的侍卫们:没事的没事的,也不想想那俩人凑一块还能出啥大事?
  这些急得抓耳挠腮的比他官长几级的御前行走侍卫因此把他奉为领头羊救世主就差一天三上香了。
  李大人便乐呵呵地感慨了:我就说嘛,理解不了九爷绝对不是我的个人问题~~
  李暮年感慨的时候让他理解不了的孛亲王正神情淡漠优雅地用那双凤目瞅着他家四哥,半晌才懒懒道:"有何感想呐……四哥……"
  胤禛抿了抿薄唇,放下手中的一纸薄信,想了一会才回道:"你答应他了?"
  "答应了。"胤禟卷了卷袖子,把手臂搭在自己额头上望着头顶的黑瓦略微失神:"朝中人责我心机太深阴戾过重,但偶尔想做做好事还是可以的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可笑,下了诛人家九族的命令还去假惺惺地问你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回去后定会被额娘和国师笑死……难得做点好事还落得个被嘲笑是令人作呕的伪善者的下场,虽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薄唇动了动却终是没出声,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地上零零星星地跑过一两只灰黑色老鼠提醒着他这鬼地方是哪里。
  其实不用提醒,胤禟根本没有走神,他甚至还听见身后的狱长压低声音痛骂狱卒们没有把这里清理干净,悉悉索索地,惹人心烦。
  他抬了抬手肘示意众人出去,待人都退净才伸手用中指指节扣了扣额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肮脏的空间里散开,透着一如往常的凉薄:"王之然,也就是你新结识的至交便是红莲教座下三坛主之一。"
  对面半大的孩子抖了抖,却未给面子地再做出什么反应。
  胤禟垂了垂眼帘,如羽的睫毛隐去了内里的光华,然后毫不在意地宣布了对这件轰动朝野的案件的审判:"明日午时,系张云生九族者斩立决。"
  ——是不是另有隐情对谁都不重要了,决定这件事最终结果的不是所谓的隐情,而是他呈给皇帝的那本折子,还有那折子上的朱批和大印,亦或者决定着一切的只不过是让皇帝认为有威胁的红莲教。
  九五之尊的皇上不是想让他来给张云生一个公正的判决,他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堵住天下悠悠众人的嘴,同时警告众人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做这种永世不得翻身的勾当。
  用一个张家来换苗民几十年的安稳,这是件划算的生意……
  胤禟轻笑,他从袖中摸出块沉铁令牌,指尖拂过上面的纹络说出了曾对另一人说过的话:"我可以救一个人。"
  他站起身,不带感情地打量着面前已不成人形的孩子,夜色的眸中却映不进任何东西。
  多么可笑而恶俗的情节,垂老的爷爷拉住他,慈祥而平和地笑着,央他用唯一的一块免死令牌去救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小孙子……
  他闭上眼,红唇泛起一丝讥讽,复睁开时里面却已是暗沉沉的墨色再不起一丝波澜。胤禟转身离开,华贵的披风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圆滑的弧线。
  狱卒恭敬地引他出了这肮脏的地牢。

  行刑的那一天人山人海,有来看砍头杀人的也有来看朝廷的阿哥的,还有两个都来看的。
  胤禛坐在监斩台上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点想笑,这便是他们大清的子民,不知多少人曾因张云生而受惠,如今却争相来目睹他的死亡……
  他平白在八月感到一丝凉意,于是紧了紧衣领,然后望着头顶上已然过杆的太阳示意行刑官下令开始。
  令牌被抛出,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胤禛抬头去看身侧,穿着沉紫色官服的少年支着尖细的下巴神色淡漠地瞅着下面的人群,自始至终神色未改变分毫。
  他的瞳孔不同于爱新觉罗氏惯有的浅棕色,而是纯粹意义上的黑色,暗沉沉的,从侧面看里边是虚无的一片,没有任何东西的影像。
  胤禛收回目光重又看向刑台,目光所到之处俱是血色,他收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胤禟抬眸,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把目光移开后开口:"杀人行刑这档子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了。"胤禛的手又紧了紧,没说什么。艳丽少年却突然展开笑颜:"不是吗?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完事了……"

  回京时孛亲王没再进那招摇华丽得过分的马车。
  李暮年在后边望着他纤细的背影觉得与其说这人是为了给病人更大的休息空间他宁愿相信这人只不过是讨厌血腥味,即使他刚神色如常地看完斩首。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身侧的马车,那里边有张家所剩唯一的血脉,而马车后则拖着张家几百人的,供他们回京复命用的人头……他抿了抿唇角。
  平心而论,这件事三人完成的很出色,失踪的那几天两位皇子已经把该审的审完该上报的上报完了,更何况有孛亲王参与的事便是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回去后论功行赏一番——他却是高兴不起来……
  这件被出色完成的差事会成为他升官的契机,会带给他"深得圣心的九皇子的心腹"的护身符,同样也带走了刑部最受人尊敬的官员的命……
  他还记得五年前自己辗转被调到刑部的时候那位长者的微笑,慈祥得如同每一个人家中的老父,轻易可以抚平人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包括他的……
  李暮年不敢去看车后边血肉模糊的人头,他强迫自己往别的地方想,比如说九爷今天穿的那身拉风的亲王服比如说九爷用免死令牌救下了张允白;再比如说九爷今天出发前揪着张家唯一活口的头发用好听的声音缓缓道:"本王知道你很不甘,但是断送家族性命却苟活下来的你现在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便是有一天用张家祖传的佩刀捅入下达诛九族命令的……我的胸口"……
  李暮年垂下脑袋,越想心情越差,因为他可以得知这件事的皇帝的脸色,或许比他预料得更糟……
  啊,不知道该说李暮年大人先知好呢,还是他乌鸦嘴好呢,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向他们证明了一把这满队配着明晃晃刀剑的眼线不是白安插的,第二日便火速命人向他们传达了全速赶回京城的命令。
  皇帝心急如焚地等了几日,便赤红着双目把还没站稳脚跟的九儿子拉进了御书房,然后第一次对九儿子发了火,发了好一通火。
  国师闻讯赶来,还没到门口呢,便清楚地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皇帝的咆哮:"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有多危险?!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朕该怎么办?!"
  于是国师停住脚步,在身后随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窜去延禧宫找宜妃商量对策:老爷子这回真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担心儿子安危的皇帝不小心说出了真话……


第八章

  胤禟回神的时候康熙已经把满屋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这会正努力地摇晃着想推动一个一人半高的陶瓷花瓶,结果他忍不住就笑了。
  这一笑就坏事了。皇帝的怒火一通摔摔打打下来本已经消了大半,一心等着他赔软道歉呢,谁料这小子毫无悔过之心就算了居然还给他笑了出来……皇帝想了又想,不觉恼上加恼气得浑身发抖。
  胤禟含笑打量他一会,侧靠在座椅上,伸出手臂勾了勾手指。
  康熙重重哼了哼,很有气节地把脑袋撇到一边做不屑状。色诱失败的人也不恼,朱唇上扬声调也上扬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皇阿玛你真可爱。"
  皇帝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唰"得转头看他,正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视线,俊脸通红地怔了半晌才回神骂一句自己意志不坚定居然差点中了这丫的美人计,忙把脑袋撇开恢复到刚才状态,只露给九小爷个泛着粉红还不时颤动一下的耳朵……
  俊美少年执起他的手,纤纤十指沁凉如玉,清冽悦耳的声音自房中散开一如往常让他轻易恍惚:"皇阿玛,请相信儿臣。"皇帝却沉默了,禁不住用力回握,终只得道:"好好保重自己,切莫再惹事端……"说完生起了自己的闷气:你丫的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对于张云生的死,皇帝惋惜却不见得真正放在心上整日价念念不忘,对于当初的决定,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皇帝并不后悔的。
  可是对于眼前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却每每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别的儿子唯唯诺诺事事听他吩咐,小心翼翼地接近讨好,却惟独这个儿子自小便从不主动与他亲近,独自在一个人的世界下着一个又一个决定,不曾真正在意过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受……尤其是这次,将张家后人留在自己身边,简直是拿命胡闹……
  他正气呼呼的想着,唇上蹭过一件物什,柔软温凉透着淡淡的冷香。
  皇帝怔怔抬眸,下意识地捂着嘴一张俊脸烧得绯红一片,待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红晕一直顺着脖子蔓延到衣襟以下,红得滴血一般,光看就可以感受到那上边的温度……
  胤禟松了两人交握的手,略想了一下觉得加一句"味道不错"未免显得太过淫 荡,打量一下皇帝觉得从这干站着也不是个事,遂不动声色地转身径直出了御书房。

  半柱香后国师率着一大帮子九小爷的恋慕者报着必死的决心踹开房门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吓了一大跳。
  她先原地不动侦察了一会觉得皇帝短时间内不会从捂着嘴红着脸傻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再看看满地的陶瓷碎片和撕裂的书籍奏折还有被推翻的御书桌,最后看看后面呆了的人群考虑到影响问题把人都给轰了(……合辙你这人用完就扔呀……)。
  国师凑上去捅捅皇帝泛着绯红的俊脸,问了一句:"你嘴怎么了?"说着她很自然地伸手。谁料皇帝瞬间恢复过来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桃花眼瞪圆哼道:"少动手动脚的,朕那地方也是你碰的?"说完后捧着脸小碎步状凑到被他自己推倒的书桌前前翻后翻找出个尚还完整的奏折不知从哪摸出把完整的椅子坐下阅起了奏折。
  国师望着他的背影,当时就给震撼了,忍不住感叹道:多么傲娇呀……(……)

  国师想了一会,觉得这事颇为严重。
  先是一开始皇帝的贴身太监梁九宫一脸菜色地向她吐苦水:"哎呦喂您不知道万岁爷今儿个不知中了什么邪御膳房做的菜怎么端上去的怎么端下来,他老人家连喝口水都是拿茶壶往里灌,还让我们帮他掰着嘴,硬说他嘴上有仙气,可以三天不用吃饭……"
  三天后梁九宫硬爬着凑过来扯着她的长裙下摆哭诉道:"国师您不知道我的娘呐万岁爷他老人家还是不吃,说是怕沾了饭菜污了嘴上的仙气……"
  国师拍了拍这个明明三餐吃得饱饱的却替他家主子饿倒了的忠心不二的同志的肩膀,奇道:"不是说一口仙气只顶三天吗?"
  梁九宫默然了一会,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可是万岁爷说撑着不吃说不定能有第二口仙气……"说这话的时候孛亲王正面不改色地绕过两人优雅地踱向延禧宫,全然将无视进行到底。
  当然不只是宫内受了波及,外廷的大臣们也觉得很不安,那个据说绝食三天也依然活蹦乱跳的顶头上司连续三天都大宴群臣,然后望着举着筷子打抖的官员们慈祥可亲的微笑,笑得底下一个个都差点肾衰竭……
  国师思来想去觉得这不是个事呀,你皇帝不能因为自儿个追求九小爷的道路漫长无期便要把大臣们都整成*无能……
  于是当即她跳起身直奔西郊极乐宫,当然了,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纯洁思想的国师大人在直奔前扯上了对面一街之隔的李暮年李大人。
  李暮年说:"国师大人深夜到访恐怕不妥吧?"
  李暮年说:"国师大人此举难免有结党之嫌。"
  李暮年还说:"你……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了!!"
  国师拿狐狸眼瞅他一会,凉凉道:"害怕他吃了你不成?"李暮年没接话,抬头看一眼这间阴气逼人的鬼宅,打个寒噤下意识地后退。
  国师于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放心吧,你看那小子人面桃花的小样铁定不吃人肉,再说了,他要真吃人就你这样的,离他的最低进食标准应该还有相当可观的一段距离。"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李大人你是很安全地~~"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扯着嚎叫着的李大人进去了。
  话说所谓的"阴气逼人"不过是李大人的心理作用,刚迈进极乐宫两人就被里面金光闪闪的器物给慑住了。
  国师瞪着这两天翻了足有一倍的金银器具痛苦地伸手捂胸:成由俭败由奢皇帝那个败家子当国宝是过期大甩卖的货物吗……不要钱似的往这送……
  李暮年也不嚎了,一双豆眼贼溜溜地打量一周盘算着一会见了那杀神自己该往哪个大花瓶里躲或者干脆绑架件宝贝做大义凛然状威胁他:"大爷我有'物质'在手快命人备辆马车让大爷安全离开!"
  这当然只是幻想,见到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这会正面无表情踱步过来的孛亲王时不光是他,连国师也吓得后退几步不知从哪摸出张符纸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显形?!"
  胤禟抬眸瞥她一眼,周身煞气微抿:"有事?"国师吐口气,一把扯过正要逃的李大人把人往前一推大义凛然且无比自然地开口:"哦,李大人找你有事。"
  李暮年努力把脸上活吞了苍蝇的表情收敛起来,讪讪道:"下官就是想问问张大人的遗孙怎么样了。"说完瞟一眼气得磨牙的国师,得意地挑眉:小样,大爷我就是要给你把话题跳开~~

  见到张允白的时候李暮年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异向他露出了见鬼的神情。张允白作为张云生最喜爱的么孙对于刑部的人来说都不陌生,张云生告老还乡前大摆的宴席上这孩子还得意洋洋地回答刑部人的笑语:"我才不要当刑部的官呢,一点意思也没有,要当官就要去工部,那人多热闹!"
  大家对张允白的印象定格在那个张扬耀眼广结人缘的青涩少年身上,可是今天他却无法在眼前的孩子身上觅到一点点以前的影子。
  那个孩子却是看都不看他,当然也未理睬国师,泛着淡淡血色的眸直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九皇子,神情凄厉无比。
  李暮年触到那神情就觉得浑身发毛,只觉得那孩子让九皇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泯去人性变成了个双目赤红直看得见仇恨的妖怪,可怖且让人心寒。
  罪魁祸首却丝毫未与李大人产生共鸣,他相当满意地伸手拍拍张允白僵硬却未躲开的小脑袋,脱口赞道:"不错,再这样下去想杀死本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极乐宫出来时他仍旧浑浑噩噩的,就好像他无法理解张允白对拿免死令牌救了他的"恩人"的恨一般,他也无法理解九皇子为何明知危险重重也要把一个一心想要杀他报仇的人留在身边。
  "知道吗,在西方有种不老不死的妖怪,有着绝美的容貌,沁凉的手指,游走在光与影的边缘,在一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举办着一场场血腥而华丽的死亡盛宴。"
  国师攀上他,巧笑嫣然地低语,狐狸眼上吊着泛出怜悯之意:"他们遍寻世界想要找到味道最甜美的鲜血,吸血鬼们相信那会带给他们永恒的死亡。"
  李暮年定定看着她,恍然问道:"亲王也是其中之一吗?"
  闻言国师侧头,想了想叹道:"他不是。"
  死亡带来的不是解脱,那个少年必须独自走过那没有尽头的路,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我每回写到皇帝都会被自己震撼到……


第九章

  话说张允白小朋友正式入主极乐宫,被大概是也确实是嫌命长的孛亲王安了个管家之职惹得皇帝又没命地往极乐宫塞人生怕自家儿子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国师凉凉看着,觉得这一对真他娘的有爱,结果这边她还没感慨完呢,那边户部便有个不长眼的官员上折子说九阿哥十阿哥这两位皇子该大婚了。
  那官员本来看九阿哥红得如日中天,想趁着他初战告捷的当口提提大婚的事拍拍马屁呢,谁料得此话一出皇帝立马着恼了。

  梁九宫并一众太监宫女跪在角落里望着那前几日刚备的新器物让皇帝砸的砸摔的摔撕的撕,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
  梁九宫禁不住在心里叫苦:怎的万岁爷前一秒还在宝贝似地捂着嘴嚷嚷仙气(……),下一秒翻开户部呈的折子就气红了眼?
  他巴巴伸长了脖子往殿外瞧,每一次皇帝发火的时候九皇子那优雅的,纤细的,高挑的,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身影在他们眼中就是比庙里的神佛更值得膜拜的东西,只可惜这次他死望活望也瞟不见伊人。
  伊人正在极乐宫回廊的扶栏旁喂鱼,身边跟着目露凶光的张允白小朋友。
  国师赶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翻了个白眼:这丫的也不怕张小美人国仇家恨一涌上来抬腿给他一脚。
  她往东边看了看,凑上前问道:"不去劝吗?"
  "你觉得我应该去劝?"后者懒洋洋回身,接过身旁侍女奉上的手帕拭去手上残留的鱼食。
  国师耸耸肩,她其实能理解康熙的心情,养了十几年才得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美人转瞬间就要打包直接扔上另一个女人的床(……我觉得你这个另字用的不妥……),是人都难以接受。
  那妖孽沉黑色凤眸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漠然道:"不能接受又如何?"她塞了塞,不知如何接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张允白突然说了一句:"皇帝也不能阻止吗?"胤禟难得好脾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两下,不甚在意地转身离开。
  诡计失败的小鬼磨了磨牙,把脑袋撇向一边:这厮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国师也趁机揉了几把,心道这孩子太可爱了,这点道行居然想和那个活了不知几百年的老妖怪斗~~
  她笑容抿去,飞快瞟一眼已迈步离开的绝世美人,又忍不住加重力道揉了揉张允白的小脑袋:这小鬼也真够聪明的,一眼就看透了胤禟和皇帝间的症结所在……
  她叹了口气,身为九五之尊的康熙怎么可能真的没办法阻止儿子的一场政治婚姻呢……只是……这样的一场爱恋,终究不能为世所容……
  张允白又磨了磨牙。

  圣旨由太监宣读完后很自然地放到了半跪在地上的胤禟手里,后者更自然地接过,看也没看顺手递给了身后的张允白。
  老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望着孛亲王那俊美却透着无尽疏离的容颜,硬把到嘴的恭喜给憋了回去。
  国师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这女人当场激动地嚎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九小爷要发飙了~~~~~~~~

  皇帝给九爷选的嫡福晋并不出挑,或者说完全有别于九爷本人让人一见惊艳再见还惊艳的花容月貌,新媳妇的容貌顶多算得上清秀可人,身上却有种温温婉婉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在心生好感的瞬间又会自然而然得出"无害∕无威胁∕无杀伤力"的结论。
  就连国师也在大叹"皇帝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唯独觉得不妙的人是宜妃。
  她第一眼见着董鄂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妙,皇帝挑来挑去挑了个自己觉得完全没竞争力的女人,但就她以同为女人的身份看来,皇帝这回八成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并且这一砸就得伤筋动骨。
  这种原本就很明显的感觉在她目睹了自家小儿子和他未来老婆的第一次见面后变得越发明显,自己精心策划的平白得不能再平白(……)的邂逅过程很简单。
  那日胤禟来给她请安,自然而然地见着了安静坐在她身侧垂着脑袋的董鄂氏。
  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眯起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明显没安好心的宜妃,眼眸闪了闪,说了一句"这就是我媳妇吧?"说完状似与往常无异地告辞离开。
  宜妃在他转头的瞬间却瞥见了异样的光华,衬得自家儿子原本暗沉沉的虚无一片的眸子流光溢彩漂亮得让人炫目。
  她越想越不放心,偷偷透漏给了国师,然后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发誓不得告诉第三个人。结果不出她所料的,在国师出去不到半柱香时间后延禧宫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梁九宫的呼喊:"万岁爷,您悠着点……"(……)

  胤禟望着面前一大桌佳肴伸手揉了揉额角,他看看皇帝一动不动死盯着自己的目光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遂开口打破沉默:"皇阿玛招儿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康熙眼中的戒备又加深了一层,磨牙哼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他丝毫没有自己这副神情压根不像没事的样的自觉,气乎乎地把脑袋撇向一边,心中气道:俗话说找了媳妇忘了娘,这死小子才见了媳妇一面呢就跟他疏远成这样了……
  胤禟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坐着,眼前皇帝耍脾气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人也跟他闹过变扭,他想了想,发现原因实在想不起来了后才恍然居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连当时的影像都是迷离模糊的,唯一只记得曾经有个孩子,偶尔会闹些小变扭,大多时候会安安静静的站在他右侧身后半步远处,天经地义般让他曾以为会如此直到永远……
  手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他抬头望见皇帝紧张望着自己的眼,浅棕色的眸中清晰地印出他的影像,乌羽色的长发,幽冷的凤眸,尤如鬼魅……
  他瞬间清醒,听见康熙的声音略带干涩地传来:"怎么了?"胤禟低头看了看交叠的手,神色尤略带恍惚。
  皇帝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先一步让他握住。那少年对他轻笑,干净犀利,轻而易举地让他晃神,然后用一如往常的悦耳清冽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没事的。"
  皇帝觉得有一瞬间这人的心情很好,好到如果他趁机扑上去也不回被拍飞,但就这一瞬间还让他发愣给晃了过去——这一点是皇帝大半夜睡觉睡到一半的时候才猛然惊觉的,惊觉之后他就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国师和宜妃偷偷摸摸溜过来想打听打听昨晚和谈得怎么样呢,就看见乾清宫的一干宫女太监正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边打滚还一边互扯头发,一边扯还得一边按他们强大的主子爷的吩咐嚷嚷着:"叫你丫的发呆……叫你丫的走神……为甚没扑上去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痛苦……


第十章

  胤禟合上最后一卷卷宗望了望暗沉沉的天色迈步出去,迎面正撞上匆匆赶来的五皇子胤祺。
  后者看见他怔了一瞬,然后伸手拉住他衣袖,面上的笑容明媚且无害:"可算让我找着了。"
  胤祺边拉着自家九弟前行边数落道:"你看看你,这便要大婚的人了,搁着个地方就一天不挪窝,活了十五年了怕还连这皇城是方的是圆的还不知道呢!"
  果然……胤禟用中指指节点了点额头,任他半拽着往前走,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花灯节的时候被国师那女人拖出去过。"说这话的时候九爷觉得自己的用词颇为不妥——不妥之处在于女人这个词。
  胤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脑袋,故意笑道:"是呀,你看我这脑袋这记性,居然不过小半年就忘干净了。"
  某九吊起上挑的凤眼,全当没听出他的话外音,理直气壮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胤祺见鬼似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说话时语调极其之优雅神态极其之高贵言语极其之淫 荡。
  他翻了个白眼,扯回了被胤禟因为不为人知的目的引开的话题:"不管怎么说,今个你得跟我出去溜一圈!"
  作为一个还算负责任的哥哥,他真的不想看到自己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宝贝弟弟哪一天顶着一身长出来的蘑菇来见他……

  但是不到片刻钟之后,报着这种纯洁美好思想的恒贝勒就后悔了。
  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头脑发热甩掉了身后的侍卫,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事先找块布把自家九弟那张祸水脸死死裹住……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在具备了囧的特性同时还具备传到了皇阿玛耳朵里会让其不假思索地做出弑子行为的危险性——九爷生生让人调戏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很不应景地想着: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位轻浮子弟没有长得如同戏文小说里惯有的肥头大耳贼眉鼠眼,反而长得人模人样的。
  ——甚至严格来说这位轻浮子弟他还见过,名字记不得了,但这人是他们的好哥哥的爪牙之一,八旗出身的,似乎是专门网罗宫外的俊美少年供太子娈幸的……
  认出了人之后胤祺反而不急了——十几年也不一定碰到一回的趣事,这时候再为脑袋着急是不是太煞风景了?(……)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担心脑袋也担心不到自己头上了——啊,可怜的二哥~~~(……我觉得你把语气压低一点……比较好……)
  胤祺几乎难掩幸灾乐祸地想:看太子这回怎么补这个大窟窿~~
  这不能怪我们的五阿哥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像这种好戏很难有人不喜欢看,就连这次事件严格意义上的受害人——我们的九爷这厮,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演着这出闹剧。
  他先是侧头看了看横在身前的咸猪手,然后垂下浓长的睫毛,貌似想了一会才神色淡漠地开口:"我没兴趣。"
  对面的人登时双眼瞪圆嚣张地哈哈大笑道:"美人,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我们家爷床上爬,你可考虑清楚!"
  他本来以为这样说够给人面子了,谁知那艳丽少年依旧漠然道:"哦,那你家爷是谁呢……连名字都不敢报出来,"他故意顿了顿,见那爪牙面色渐渐变得难看了,才慢吞吞地补上了后半句:"不见得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玩意。"
  胤祺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肩头耸动半晌才硬给憋成了咳嗽声。
  他平复了一会呼吸,含笑看了眼丝毫不显山露水的某九一眼,心中暗暗道:九弟不愧是最合BH国师和额娘的心意的阿哥,这么一说这事怎么着都不能善了了~~~
  谁都知道这种网罗娈 童的事不可能放到明面上,那爪牙不敢说明究竟是谁是很正常的,可是自家九弟这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指着鼻子骂人,寻常人让这连激带骂的一番话下来发火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还是这一群平日里横行惯了的……

  身为九爷难得感兴趣的东西,事情果然很给面子地向两人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望着扑过来的一大群张牙舞爪的护卫,胤祺看一眼已经很自觉后退的胤禟,见对方也正将沉黑色的眸子移向自己,当即兴致勃勃地上前教训起这些丝毫没意识到大祸临头的可怜的打手。
  骚动很给面子的引来了官差。
  领头的一见:呵,这被打得满地打滚的人不是太子爷面前的大红人吗,当即问也不问一挥手命人将对面两个闹事者拿下。
  那两人也奇了,丝毫不反抗地任官差逮了。于是一群人连带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呼呼啦啦全往公堂凑去。

  胤祺打量一下这块上书着"清正廉洁"的匾,这地方他不是没来过,但是这么个角度却还是头一遭:多么有趣的体验呀~~
  他正想着,腿肚子被人狠狠踢了一下:"跪下!"他当即嘴角含笑回身一肘子捅昏了后边的官差,然后在一片哗然中不屑道:"就凭你们也得受得起。"
  话分两头,宛平县县太爷本来在被窝里睡的正香,一听下人报说太子的人让人当街痛殴,当即毫不含糊地爬起身边穿衣服边往堂上跑。
  他手忙脚乱地坐到官椅上才来得及定睛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吃了这雄心豹子胆,结果这一看就正看见一大群官差涌向一人。
  他再定睛一看,当即吓得一屁 股坐到地上,然后顾不得屁 股痛跳起身嘶声吼道:"都给我住手!!"
  一群官差都吓了一跳,齐齐听了动作。后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也给面子地全都精神一振:看来有好戏了!(……)
  那爪牙正想上前,却不料平日里直朝着他陪笑脸的县太爷理都不理,连滚带爬地跪倒在那揍了他的人脚下哆嗦道:"下官……下官管束手下不、不利请五阿哥责罚……"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胤祺望着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觉得有些无趣地耸了耸肩,然后笑得越发无害:"你跟我说不管用,正主又不是我~"这话意思相当明确:你求错人了~~
  那县太爷闻言偷眼想打量一下站在他身侧的人,视线掠过那身布料奢华的墨色长袍,还没看到正脸就听见五阿哥警告意味颇浓地哼了一声。
  他当即老老实实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只当这回事是金贵的五皇子冲冠一怒为蓝颜,这会子有意讨美人欢心。
  总的来说这话没错,县太爷刚才见着皇子被打骇得浑身冷汗直冒,现在定下心来一想觉得眼前这人不定是哪家的娈
童呢,叫他拉下老脸来向个戏子赔不是还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实在是……
  他正想着,身前的人却走开了,拿脚尖踢了踢同样跪在地上的可怜的爪牙,然后他就听见了泛着丝丝缕缕凉薄的悦耳的声音语调优雅道:"回去告诉殿下,让他管好他家的狗。"
  那爪牙本来就有些有恃无恐——本来嘛,太子看上了向兄弟讨个人寻常皇子阿哥还没有不敢给的,就算惹出了这么个事但自己发现了个无双美人想来也能讨赏。
  他本来也是八旗子弟,寻思自己刚刚跟着跪下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谁料对方还是丝毫不买账,当堂竟敢议论堂堂太子爷的不是,那还了得?五阿哥也不一定保得了你!
  那爪牙抽了抽脸上的肌肉,当即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家主子的不是?"话音还没落下嗤笑声旋即响起。
  不小心终于笑场的胤祺见众人都反射性地看向自己,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二位继续。"
  那爪牙这个时侯才感觉到不对,这五皇子的神情哪像是心上人被调戏分明就是在看好戏……他颤巍巍抬了抬脑袋,他跋扈是跋扈了点,却不是没有脑子,眼前这人明明知道了自己背后有个太子撑腰也毫不在意明显来历不简单……美得如此的男子传闻中也不是没有……

  ……
  他登时打了个寒噤,尖声叫道:"九阿哥?!"
  那县太爷见鬼似的盯着他半晌,顾不得之前胤祺的威胁猛地抬头去看,结果用力过猛跌坐在地上。
  他虽然没见过那位被皇帝护得滴水不漏的少年亲王,但见着那美人淡漠神色丝毫未变,已然明白八成就是如此,登时骇得浑身发抖面如死灰。
  相较于平头百姓对这三个字的印象,这三个字在他们官员心中无异于"惹不得"的代名词,先不说这少年亲王心狠手辣且掌管着刑部大印,单就招惹了他而得罪的势力光说出来就可以让人吓死,尤其是这其中还掺了个爱子如命的皇帝……
  他清醒无比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是完了……得罪了这位,别说是他,就是太子自己也自身难保……
  胤祺看一眼吓懵了的众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看看你的风评好到什么程度,光说出来就把人吓个半死。"
  胤禟挑起眼角瞅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俊脸撇向一边。暗沉沉的烛光跳动,将阴影投在他白玉般的脸上,闪闪烁烁的,看不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格外激动……这是唯一一章合并之前超过3000字的……


十一章

  半跪在镶金的地板上,胤禩侧头瞥一眼镂空窗户外澄碧如洗的天空,轻轻阖上眼帘遮去内里的闲散之意,懒洋洋想道:今个真是个好天气。
  他复又睁眼看看同样跪在地上的群臣,略微扬了扬唇角,在心中补充了后半句:只可惜却没人有个好心情——比如说皇阿玛,再比如说太子。
  昨天的事他略有耳闻——八阿哥同样相信有耳闻的不只自己一个。
  先不说京城内遍布的各方势力的耳目,单就今早太子脸上那个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巴掌印,就够说明稍有点脑子的人明白昨晚发生了一件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大事……这同样也说明了自家皇阿玛对这件事的态度……
  胤禩伸手用左手拇指轻轻搓了搓右手对称手指上的玉扳指,边掩饰着自己忍不住满带着笑意的目光边听着皇帝的咆哮——他就说嘛,什么事只要扯上九弟就一定会变得有趣无比~~~(……)

  在皇帝发了一大通火的情况下,早朝难得地开到了申时才散朝。
  大臣们面对着低气压明智地安安静静作鸟兽散,直到出了宣武门才陆陆续续有人相互交谈起来。
  胤禩撩了撩袍子,维持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挨个冲众臣点头示意,目光在太子面沉如水不悦至极地离开的背影上略停了一秒,唇角的弧度忍不住又上扬了起来。
  身后远远传来"八皇子留步"的呼喊,他于是停住脚步回头去看。见是一等公佟国维遂耐心等他跑过来,才笑吟吟道:"佟大人,不知有何事见教?"
  佟国维不着痕迹打量他一下,才站定道:"可否请八阿哥同老臣换个地方商议?"

  梁九宫通报后将他引入御书房,不出所料的房中有两个人。胤禩怔了怔,侧头回想了起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呢,大臣们私下拜见皇阿玛的时候九弟从来都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身边,不论讨论的是什么国家大事,也丝毫不用回避……真是……无上的殊荣……
  康熙随手合上手中的奏折,用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哼道:"是蒙古贵族的联谊事情吗?朕已经听说了,你去同李光地商议,最后呈个折子给朕就行了。"——听声音也知道皇帝这会子还没消气呢……
  胤禟淡漠地抬眸,乌压压的眸不带多余感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影,随后半垂着眼帘闭目养神去了。
  胤禩拉开笑容,温和地微笑着,答道:"儿臣遵旨。"
  皇帝飞快瞟一眼身旁的九儿子,见对方毫无反应地想着事情,遂摆手道:"朕乏了,退下吧。"谁料话音刚落,身边的少年跟着起身,优雅踱步到殿下,俯身行礼道:"皇阿玛龙体欠佳,儿臣也一并退下。"
  皇帝差点耐不住性子跳起身发火,憋了半天硬憋住了,气呼呼地哼了哼,心道朕就这么招你生厌寻个理由就要走?
  他越发觉得这两天两人疏远了不少,再加上让太子的事一搅,不觉心烦意乱,一气之下也就甩了甩袖子不悦道:"下去吧。"
  康熙望着两人一共离开的背影,用手揉了揉鼻头,低下头继续看着好似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

  两厢无话地走了一段行程,胤禩决定打破沉默:"为什么不留下来?"相信谁都看的出来皇帝刚刚非常不高兴……
  "你心情不好。"胤禟抬眸看他,睫毛轻颤画出一个优美圆滑的弧度,在脸上投下暗沉的阴影,遮蔽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胤禩愣了愣,旋即微笑起来:"没有。"
  于是话题戛然而止,身侧的少年未再说什么,径直往前行着。
  胤禩笑容淡了淡,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上午佟国维的话,那显赫老臣拉住他,意味深长地说:"如今局势变幻莫测,太子行为不端早已引来诸臣不满,大阿哥资质平庸亦不是长久拥护之人,如今八皇子您深得民心,在诸兄弟中口碑甚佳,又有十阿哥十四阿哥唯您马首是鞍,他日若有变……"
  那人说到这顿了一下,语气加重道:"不知八阿哥是想被文人雅客写入诗歌里吟咏呢,还是想被写入史书里千古传颂呢?"
  而后那人无视他巨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以老夫之愚见,以您的才华人品,成王绰绰有余,若是想荣登大宝……则还须看一人……"

  远远便能看见两座马车并肩而立,车前还站着两府的管家。
  胤禩回神时那漂亮无双的少年亲王已先一步跨上了奢华的马车,冲他略一点头示意不待他回礼便命令车夫启程。
  胤禩目送着他渐渐走远才收回目光,听见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抱怨道:"九阿哥也真是,行事这么的乖张,就算是亲王,他也还是您的弟弟……"
  "哦,没事的。"他一如既往的笑着,也上了马车,咽下了后半句话:九弟他,确实有这样做的资本……
  感觉到马车在缓缓加速,他靠在靠背上揉了揉额角,心中又响起佟国维的话:"八阿哥您需要明白,在这个局势已经逐渐明朗的棋盘里,九阿哥他……决定了最后的胜负……"

  有古怪……
  国师吊起眉毛,一双狐狸眼贼溜溜往身侧淡然翻着卷宗的某九身上瞥,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跟我说实话吧,你跟皇帝是吵架了吧?"
  可怜梁九宫已经是一天数次地不停地命人收拾乾清宫里满地的狼藉,然后一口气也不喘地监督着宫人往里运器物供下一次皇帝发火用……据他说现在乾清宫的气压低得可以活活吓死号称不死之身的臭虫……
  胤禟没理她,自顾自地把看完的卷宗交给身边的张允白。后者面无表情地接过,然后招呼也不打,径直绕过挡在他身边的(经常借故吃他豆腐)的女人,去给九爷送东西去了。
  国师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别不承认,小心惹急了老娘哪天老娘给你灌'超级霹雳无敌说真话汤'……"(……)
  无双美人终于侧眸看向她,如血的薄唇轻抿,用好听的语调冲以为自己威胁管用了的正沾沾自喜的国师开口:"是呢,其实本王早就想见识一下那位鼎鼎有名的郎中的本事——要知道那回你吃完他那个'超级无敌霹雳美容汤'之后跳的那个脱衣舞有幸目睹的大臣阿哥们到现在都难以忘怀,并都对这位名医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崇拜——要知道本王有时也难以免俗。"
  这人用斑驳艳丽尾音上扬的海豚音羞辱完人,又低头摊开另一卷卷宗,周身静谧安宁的气息硬生生让国师产生了扑上去掐死他的念头……
  她转过身,努力控制着脸上肌肉的抽蓄,不停在心里重复着冲动是魔鬼的至理名言。
  张允白跑完腿回来之后就看见那个女人身子一仰一放地做着深呼吸,面上的神情不停地在"微笑"和"发怒"之间变来变去,他当时就想:不知是哪个没眼力的女鬼,附身前也不看清楚挑个好一点的,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
  随着国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走样,转瞬间变成暴怒的表情,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张允白想了想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毫无形象地在地上边翻滚边进行着掐脖子吐口水啃衣服的亲切交流(到目前为止动作的发出者还都是国师……),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原本安静站在那两个疯子死角的人沉不住气地上前迈了一步,他的唇角上扬泛出一抹冷意。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脸色难看的皇帝瞪着那个正在掐自家儿子脖子,往自家儿子身上吐口水,啃自家儿子衣服的疯女人,拳头张合半天终是没吼出声来。
  他神色暗了暗,悄悄退回死角站着,又用手指尖揉了揉鼻头。
  "皇阿玛。"胤禟却已看到他,动作优雅地揪着国师的衣领把人往旁边一甩,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望着上面晶晶发亮的口水干脆褪下长袍只着着一身里衣朝皇帝走去。
  康熙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舍得转身走开,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垂着头缄默不语。
  两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来人轻声开口,声线如昂贵的黑羽绒一般缓缓在这几乎凝滞的空间中扩散开来:"身体好些了吗,梁公公说你这几天头疼,太医开了方子也不管事。"
  对于这个不熟悉的称谓,皇帝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后依旧垂着头,把手伸向胤禟放在身侧的手,拿手指对上他的,指尖相互碰触,然后交错,十指紧紧交握。
  在这粉红泡泡乱冒的气氛中,皇帝终于抬头,泛红的俊脸在看见对面不知从哪摸出盘点心一屁股坐在摆满卷宗的桌子上边吃边看戏的国师的一瞬间僵硬,然后吼道:"叫你丫的给朕破坏气氛,信不信朕明天就让人给你灌那什么玩意'美容汤'!"
  "是'超级无敌霹雳美容汤'。"皇帝身侧的少年柳眉上挑轻声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这几章都太严肃了……


十二章

  皇帝咬了咬下唇,桃花眼直勾勾盯着身侧的美人瞅个没完,边瞅边咬着嘴唇直乐,直到国师实在忍不住扔下饭碗捂着翻滚的胃部艰难转身离开后,才红着俊脸伸出爪子握上了自家九儿子的玉手。
  胤禟优雅啃鲜萝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全当没有觉察,径直又挑了个个儿大的萝卜继续啃(……)。
  康熙漫天找着话题,从九儿子的食性问题上扯到了蒙古贵族来京商量联姻的事情,正想一带而过继续跳跃式地找话题,胤禟突然开口打断:"皇阿玛有想好人选吗?"
  皇帝愣了愣,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为了增进与蒙古的关系这人选从太宗朝始便是由蒙古贵族们商议决定——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要是这次来送蒙古公主的一班蒙古鸟人(……)看上了自家九儿子怎么办?
  他瞪大桃花眼,往自家儿子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一番,不自觉磨了磨牙(这不是张允白小朋友的经典动作吗……):你看这丫的唇红齿白的小样,要是让朕来选朕也得选他呀……
  皇帝的危机感登时冒了上来,懊恼地伸手拍着自己的脑袋:叫你丫的基因这么好生出这么个妖孽来……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你说你基因好就基因好吧,怎么不多生几个好的出来,偏偏就造出了这么一个样貌心智都比别人高出一大节子的来……
  这厮就生生觉得自家九儿子样样天下无双,在人家蒙古贵族人影还没见着的时候就开始死命地想着怎么破坏这件八竿子没一撇的事……
  胤禟用冰凉的手指尖触着自己的额头,耳听得皇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我的自言自语:"是该给她灌辣椒油呢,还是应该往那公主的床上撒老鼠让她知难而退快点滚回蒙古呢……"
  他眯起泛着慵懒的沉黑色凤目,海棠赠色的薄唇忍不住上扬,然后移开目光瞥向正悠闲站在御花园门口的梁九宫。
  伴了皇帝几十年的老太监当即喜笑颜开把一干人众都轰走了,自己也乐呵呵且心安理得地翘了岗。

  把酷刑阴招挨个想了一遍的皇帝回神时就看见貌美的九儿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色暗沉得深不见底。
  皇帝在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才的话之后僵了僵,满脸囧意地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胤禟呀,朕的意思是说人家蒙古贵族来京事关重大,值得朕好好考虑考虑……"
  "哦。"
  他滞了一会,尤不死心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看吧,人都说这皇城最漂亮的地方就是东阁宫,朕刚刚就在寻思是不是把人安那里……"
  "哦。"
  皇帝面露痛苦地咬了咬唇,终于接受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已然七零八碎拼不会来的悲惨事实,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失误:其一,把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其二,在九儿子面前说了出来……
  他正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突然听见珠滚玉盘似的笑声响起——这是九爷生平第一次笑得前仰后合。
  康熙一张俊脸烧也般地红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垂下脑袋。下一秒下巴被人轻轻捏起,面上泛着淡淡薄红色的美人俯下身来,同他额头相抵,视线直直望进他眼中,深色凤眸美得摄人心魄。
  皇帝屏住呼吸,温顺地阖上眼帘,睫毛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唇被人覆上,轻轻辗转,然后离开。
  "皇阿玛,"胤禟坐直身子,撩了撩衣袍,想了一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味道不错。"
  看着脸红似血的自家皇阿玛,九爷波澜不惊地想着:这话果然很淫 荡……
  最近这几天礼部和工部的妖蛾子们为了蒙古贵族来这联姻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刑部的贱人们却闲得发慌:他们新上任的上司震撼力太大了,丫的大名一传出去全国有着偷鸡摸狗欲望的鸟人们都消停了——于是不论你什么时候来到被人称为"永无安宁之日(……这话不是这么用的……)"的刑部都能够听见里面反常地没有传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本来刑部的人都能很安宁地享受难得的假期——这个充斥着大量文官的群体还是很安分守己的,更何况上头还有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上司——可是很巧的是同样闲得浑身发痒的还有兵部的那一群。
  两班子人马凑一块就安宁不了了,不知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说大家乐和乐和,一群人当即搬桌子的搬桌子凑份子的凑份子,呼呼啦啦在刑部阴森森的大堂里摆起了酒席。
  姗姗来迟的李暮年进了刑部就只见满地狼藉,酒气熏天,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聊天,有人扯着嗓子唱,还有个人往个角落里窝着吐得昏天暗地……
  李大人当时就给震撼了,他捂上了胸口,原地蹲下就开始哭,哭声刺耳动听,响彻云霄,生生将原本嘈杂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他这一哭周围刷的寂静了下来,众人齐齐看着他,只见李大御史边抹泪边拍着大腿口齿不清地嚷嚷道:"哎呦喂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孛亲王不生生把咱们都撕了我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兵部尚书李泷很不屑地哼了哼,松了手,手中的酒罐子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悦地看了看刑部众人齐齐变了的脸色,大声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没出息的草包!"
  李泷自小在营中长大,信奉的是拳头大的才是老大,官位大小倒放在末次。
  兵部里的一群人见上司如此,也跟着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还道:"就是就是,怕个让人当姑娘养大的小鬼干甚?……"他的话生生僵住,绝美少年已优雅踱到大堂的门前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凤眼中泛着幽幽冷意。
  大笑着的兵部众人反射性地住了口,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寂静了下来。
  那少年亲王抬眸,视线扫过刑部众人,平日里被蹂
躏惯了的一群人当即二话不说爬起身,老老实实地收拾起一地狼藉,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们这时候都有把头割下来给有先见之明的李大人当球踢的冲动……
  李泷坐起身,觉得对方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当即哼道:"亲王这是什么意思?属下们闲来无事凑一块热闹热闹有何不可?"
  胤禟径直走向里堂,全当这人不存在。
  张允白跟在他身后,看一眼气得面色铁青的兵部尚书,觉得有些可惜地磨了磨牙:你说这人怎么没气得上手捅他一刀呢?一刀下去多解气~~(……)
  他的脚步顿了顿,又磨了磨牙:要不是周围皇帝安插了这么多人手自己早上手捅了……
  李泷上前一步挡住胤禟的路,怒道:"亲王莫要欺人太甚。"
  "哦。"少年闻言转头看向他,整张俊脸泛出一抹讥讽之意:"李大人带着兵部一帮人来我刑部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说起本王的不是来了?"他用莹白手指敲了敲身侧一张桌子,震得上面滚了满桌的花生米弹跳了一下。
  李泷心中明白自己理亏,却仍是嘴硬道:"下官怎敢说九阿哥的不是?您刚加冠就封了亲王,哪像下官,在杀场上拼死了大半辈子,不过混了个小小尚书。"
  胤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当时就觉得这人太可爱了(……),要换了他,讥讽人只能靠祖宗荫蔽没什么本事就没这么和颜悦色措辞委婉了。(……您真是……)
  虽然自己压根不是这种人但却喜欢这种一根肠子下来的九爷当即心情甚好地回道:"其实尚书勉勉强强也还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官职,李大人不用这么自卑的。"
  李泷生生将自己古铜色的大脸憋成了酱紫色,终于明白了自己今天只带了一帮子大老粗没把军事级的能人带上是一件很傻很天真的蠢事。
  他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憋笑也把脸憋成了酱紫色的兵部众人,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找回场子,当即一扭头用大拇指指着门外:"反正也闲得没事,素闻九阿哥文涛武艺样样精通,不如赏脸切磋一下如何?"
  李暮年偷眼打量一下胤禟脸色刚想开口阻止,便见自己强大的上司已先一步迈步出去,登时痛苦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这丫的由于受刺激比较多,因而形成了强大的免疫系统——李御史李大人就冷静地一边揪着头发一边看着刑部众人更加痛苦的在地上打起了滚。

  ——关于这件事,谁都知道在害怕儿子受伤的皇帝和害怕美人毁容的国师这两座大山的双重压迫下九爷不仅没迈进过学堂半步,他连马毛都没摸过呀呀呀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群人中,我最喜欢的是李暮年李御史李大人~~


十三章

  刑部这一群自知罪孽深重的人慢吞吞跟在兵部屁股后边挪动,痛苦万分地觉得还不如真把脑袋割下来给李暮年当球踢……
  跟这事扯不大上关系的李大人也很有义气地跟他们一起共赴刑场(……),边走边义愤填膺地教训着众人:"你说你们一群鸟人工作就工作吧没事觉得无聊个什么劲?你们无聊就无聊吧怎么想起来喝酒了?你们喝酒就喝酒吧在刑部大堂里折腾个啥?你们折腾就折腾吧干甚还扯上兵部一群?你说你们扯上就扯上吧干嘛还把个兵部尚书掺和在其中?"
  众人沉默了,老老实话不出声地听着,全都在心里祈祷:那美丽的骑射场呀,请你他娘的快消失吧……
  但是理想和现实明显是有一定差距的,一干人众慢吞吞挪进去的时候正赶上李泷张弓搭箭一箭中心,于是皆红着眼瞪着他恨不得把这人五花大绑了扔去给他们金贵的上司当靶子射解气。
  但事实上九爷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懒洋洋捡了个硬弓拉了几下,对这李泷刚刚射的靶子比划了比划,于是就开始为难了:你说本王是给他点面子射个靶心意思意思呢还是逞逞小能把他那箭射个对穿呢?(……)
  胤禟还在为难,不知从哪得知了消息赶过来看好戏的国师和宜妃已经凭空冒了出来,他家额娘还激动地拿着个白手绢舞呀舞的嚷嚷:"乖儿子,给为娘挣点面子,你要是射中了靶子额娘给你煲粥~~~"
  于是九爷当即决定:李大人,我还是对不起你一次吧……要知道面子不如命重要呀……尤其还是你的面子我的命……(……)
  在场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孛亲王,只见他伸手挽起袖子,有条不紊地执起弓对准远处的靶子,动作优雅且标准无比。
  李泷歪着头在他身侧站着,心中警铃大响:这丫的不会真的会射箭吧?
  他念头刚起胤禟已松了弓弦,消减了重量的木箭直直冲向箭靶,干净利落地正中靶心,顺便还将他原本射的那一箭从箭羽处劈成两半,正落在他原本的箭头处。
  这一下不仅刑部的人老实了,兵部的人也都给吓傻了:开什么玩笑?!老大的铁箭让人给用木箭中间劈了?!
  国师品了一口茶,乐呵呵想道:果然宜妃煲的粥比兴奋剂都管用~~
  目的达到了的人却咬着手帕看了半晌,终于转过头来不死心地发问:"真的难喝到这种地步?"死小子第一次看他这么卖力……
  国师当即笑得看不见眼睛,肯定地回道:"怎么会呢?这是那群不懂事的人瞎说的,喝过的人都没说过这种话吧?"
  望着宜妃涂了丹寇的指甲,她默默地想道: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请原谅我做了一件对不起那些有幸喝过粥却都来不及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永久地离我们而去了的人的事……阿门……

  "不可能……不可能……"李泷在墙角蹲下,呆滞地握着手中自己惯用的精铁箭,又看看那支给新兵练习用的小木箭,看了半晌才尖声叫道:"这不可能!"受了刺激的李大人还用嘴挨个啃了啃……
  李暮年走到自己的同宗旁边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已悠然踱步离去的九皇子,安慰他道:"没事的,我们跟他不是同一物种。"

  天气渐渐转凉,皇城主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的。
  国师正懒洋洋倚在大门旁的石狮子上打着哈欠,胤禟站在她身后,隔着几米远漠然无波地看着这个只穿了一件里衣就跑出来的疯女人。(……)
  就在这样一个秋日的美好午后,两人正维持着周围的诡异气氛,城门里远远传来大声笑闹的声音:"咦~是这样吗?""就是呀,你不知道当时李泷的脸色,真是……"正说的在兴头上的某人终于看见了齐齐面无表情瞪着他的两人,登时收口,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气氛凝滞了一会,胤誐(我真的是死活找不到那个字……)才不自然地笑了笑:"九哥……"他身后跟着的十三十四也忙老老实实行礼。
  国师挑了挑眉,看了看点了一下头示意的胤禟,眼瞅着他这就要转个身子走人忙一把拉住,然后冲有些局促的三人开口:"都干嘛去这是?未加冠的皇子可不能随便乱跑吧?"
  "哦哦,"胤誐一边应着一边从腰间扯了块腰牌出来,大咧咧丢给国师:"我看皇阿玛这几天龙颜大悦(……明显被九爷调戏地很*……),求皇阿玛准的。"
  说完就见这个穿着诡异的女人狐狸眼吊起,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笑吟吟道:"难得大家碰上一次的,小十子不介意我们跟去吧?"
  被她划入"我们"一类的九皇子伸手弹开她的爪子,波澜不惊道:"我先回去了。" 胤誐忙拦住他,笑道:"九哥就赏我个面子吧。"
  憨厚可爱一根肠子通下来的十阿哥对这个从小见过没几面的哥哥还是很有好感的,他还依稀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比认识其他皇子晚了好多。
  ——那时候自己已经八岁冒头,由于自家额娘得宠特许跟着皇阿玛去泰山祭拜,见到传闻中的自家九哥就在那个高高的祭坛中央,被皇阿玛抱在怀中,巴掌大的小脸阴沉沉的,眼角和唇角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抽蓄……
  回来后他就特认真地跟追着自己问大典之事的一干小豆丁(……您那时候的年龄也可以用两只手数的完好不好……)说:"九哥人很好呀,可和蔼可亲呢!(……)"
  ——十爷认定自家美美九哥那时候眼角唇角的抽蓄是在冲自己微笑……
  回忆结束,胤誐维持着爽朗的微笑等待着回答,只见依旧脸只有巴掌大的自家九哥抬了抬眼帘,微凉的视线在他脸上巡回一圈,半晌才道:"不了,我还得去国师府一趟告诉管家他家主子没有在大白天让女鬼给拖回阴间。"
  胤誐愣了愣,听得胤祥细声细气地接了一句:"不用这么急吧?"
  胤禟朱唇上扬,侧头用斑驳飘渺的海豚音语调优雅矜持地回道:"可是如果等他们都已经张灯结彩摆了酒席庆祝不就晚了吗?"说完甩了甩长衫径直转身离开。
  城门处寂静了半晌,爆笑声终于响起,国师微笑着看着笑瘫了的三只,轻轻磨了磨牙。

  胤禟回到极乐宫的时候就看到张允白迎面走过来,莹白小脸绷得死紧死紧的,面无表情地开口:"乔姐刚才来过了,说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所谓乔姐,此人就是九爷打着公费旅游的名义跟李大人私奔(李暮年:……)时碰上的那个粉恶俗的媚香楼的鸨母,这丫的当时被强大的九爷刺激受了惊吓,看完张家斩首后就死活哭着要贱卖了产业跑路。
  忠厚的李暮年李大人见她这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犯贱屁颠屁颠削尖了脑袋想升官,你说让九爷祸害了也就祸害了吧,人家一老老实实开青楼(……)的多无辜,于是凑过去问她自己是不是能帮上什么忙。
  乔姐扯着他的衣摆面目狰狞地咬牙道:"您若诚心想帮我——您给我指条明路,我移居哪个穷乡僻壤阴间地府才能跟您那主子天人永隔(……)这辈子永不相见……我也就死得瞑目了了了了了了……"
  李暮年僵了僵,先是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摆,然后站起身走到离她五丈远的地方才弱弱开口:"您还是死不瞑目去吧……"
  有良心的李大人顿了一下,才细声细气地开口补完了下半句:"我今儿个来就是想告诉你……九爷看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一写到可爱的鸟人们让九爷这厮祸害,我就特别兴奋~~


十四章

  乔姐确实是被李暮年大人那一句无敌的话震摄到了,直到见了那正双腿交叠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淡漠地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地方乡绅和芝麻官们的九爷时她才从失魂落魄的心境中反应过来,打个寒噤腿肚子一软就趴地下了。
  传闻中俊美无双实际上也俊美无双的九皇子于是挥了挥袖子,底下一干人等当即呼啦啦退得一干二净。
  乔姐咽了咽口水,偷偷打眼瞟一眼门外面无表情站立的配着明晃晃刀剑的侍卫,鼓了半天勇气才哆哆嗦嗦开口道:"参……见九……阿哥……"话音刚落李暮年轻轻踢了她一脚,很够义气地小声提醒:"你这断句断的不对呀……"
  座上的娇贵皇子闻言站起身,眸中波澜不惊道:"起来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给面子地低头去看乔姐,补充了一句:"李大人近来好生逍遥自在。"
  此话一出李暮年登时打了个抖,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边走边在心底嘟囔着:怪不得我呀这事怪不得我呀,我总不能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扛着你过河呀……
  他一想便心安理得下来,仍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悲惨命运默哀:你这倒霉催的泥菩萨哟……
  原本跟九爷那双上调的凤眼正对上的乔姐还在心里感慨着呢:哎呦喂你看这人生得怎么漂亮成这样比那观音菩萨庙里的童子还漂亮呢(……),还没感慨完,这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支走了她唯一的(还不一定管用的)救命稻草……
  乔姐继续跟他对视着,半晌憋出来一句:"您成天看惯了自己的脸怎么还会瞅上我?"
  胤禟侧头打量她一下,略微扬了扬唇角,却并未回答,优雅转身坐回到凳子上。
  乔姐很不合适宜地继续感慨:漂亮就是漂亮呀,这人笑起来真是养眼,华美斑斓地,像是……她顿了顿,想了半天才接着感慨:玉做的观音菩萨庙里的童子……(……)
  她觉得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思考了半天才可怜巴巴地抬脑袋小声开口:"我笨。"
  胤禟神色未变回了一句:"本王知道。"
  "……我鼠目寸光。"
  "哦。"
  "……我没有商业头脑……"
  "嗯。"
  "……我……我已经傻到吃饭时迷迷糊糊把自己头发成缕吞下去的地步了……"
  "这个可以看得出来。"(……)
  被压迫同胞终于起来反抗了,乔姐窜起身揪着脑袋痛苦道:"那您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胤禟抬了抬眸,言简意赅地作总结:"笨,傻,鼠目寸光,没有商业头脑——所以本王看上你了。"
  胤禛处理完卷宗来到后院,就看见李暮年蹲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旁边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以后你就会慢慢习惯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现在看见四爷的冰山脸都觉得这丫的太和蔼可亲了……"(……)
  ———————————我是惨痛回忆结束的分界线———————————
  人真是种神奇的生物,当初还悲痛地大半夜扯开嗓子嚎叫着"快来个雷把老娘劈死吧"的乔姐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端着架子给九爷汇报最近的情况:"根据您的吩咐,每个窝点(……)已经加派了人手,一旦有闹事者,立即剁了他丫的!"
  这会轮到九爷他沉默了。
  难得无语一下的某人缓过神来,用中指关节揉了揉额角,沉下俊脸回道:"本王知道了,那么明天就按计划开始吧。"
  乔姐不知从哪摸出个小本子,左手拿本右手拿笔,麻利地舔了舔笔头"唰唰唰"记了下来。记完她偷眼打量一下孛亲王,见他不像是打算再开口的样子,遂收起本子行了礼转头离开。
  快要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那妖孽波澜不惊的声音:"本王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乔姐闻言脸上的神情当即垮了,可怜巴巴地转头看他。
  强大的九爷撩了撩袍子,毫不犹豫地补完了下半句:"半个月后本王不希望还看得见一座本王不想看见的酒楼。"
  乔姐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自己脑袋颤巍巍问道:"要是……呢……"
  闻言那向来面无表情的少年亲王抬头看向她,艳丽容颜上俱是璀璨笑意,他用尾音上扬的海豚音(无耻地)一字一句地打击着可怜的受压迫人民那脆弱的心灵:"您觉得呢?嗯?"
  "哎呀,你不知道有多凄惨呀,"乔姐给李暮年描述:"当时我听见九爷那媚到骨子里的'嗯'的时候,我这个心情哟……"
  李暮年瞪大纯洁的豆眼瞅着她,半晌才特认真地安慰道:"放心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收尸的。"他顿了顿,更认真地补充:"如果还找的着尸体的话……"

  胤禟单手支着下巴,正懒洋洋用筷子拨弄着碗里油腻的烤羊肉,听得身侧开宴前死乞白赖地硬跟他坐一桌的国师不怀好意的声音:"胤禟美人,你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有诱惑性的动作嘛,没看见对面那一群蒙古佬都看直眼了吗?"
  他于是侧眸去看,正对上跟随大部队到来的蒙古博尔济吉特的小儿子偷眼打量他的视线,结果对方一触到他的目光白净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色,规规矩矩地低下了头。
  胤禟似怔了怔,瞟见国师愈发不怀好意的神色,施施然继续支着下巴,淡漠道:"你倒真有闲情逸致。"
  国师登时来了劲,得意非凡地冲他嚷嚷道:"本国师这叫懂得享受人生,谁像你小子……"她说到这顿了顿,干脆闭了嘴:反正这小子也听不进去她的话。
  其实九爷现在确实听不进去她的话,九爷现在的心情颇为玄妙,对面一排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猛看,十几个目光探照灯似的滴溜溜乱转——这感觉蛮奇妙的。
  要知道其实以九爷这种即使天塌下来也可以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皇帝进行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这类调戏行为的个性(……),区区十几二十个人的目光轻易是吓不倒他的。
  胤禟用手指指节点着桌子,沉墨色凤眸中的视线飘忽忽开始左转右移,尽量避开对面那个穿着粉红色束腰裙的蒙古和亲的公主意态过于明显的目光。
  康熙高高坐在大殿上,从梁九宫手中接过一盏金杯,亲自拿起身侧的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复又将酒壶和酒杯一起交给梁九宫。
  老太监双手捧住,屁颠屁颠地凑到胤禟旁边,恭敬奉上,看一眼皇帝似不经意瞥过来的目光,忍笑低声开口:"万岁爷心疼您呢。"
  胤禟愣了一瞬,唇角上扬着伸手接过,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又更不动声色地放下。然后他才侧头冲忠心耿耿的梁公公道:"烦劳公公了。"
  梁九宫行了礼,乐呵呵地回到大殿上给皇帝复命去了:"万岁爷,已办妥了。"
  皇帝闻言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自家九儿子,见他正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这是九爷心情好时的经典动作——某皇帝才乐滋滋地推说身体不适命人摆驾回宫。
  见顶头上司走了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不少大臣提着杯子就想过来跟这金贵的亲王套套近乎。
  胤禟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转眸瞥向国师。某女知他心意,当即扯开自认为甜美温和程度直追圣母玛利亚的微笑,满意地看见原本想往这凑的大臣们一个个全都齐齐打个寒噤面容僵硬地生生转了个弯往一旁挪动。
  结果国师的良苦用心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了解她实际杀伤力的蒙古贵族们只是一开始被她充满着淫 荡和猥
琐意味的微笑给震摄了一段时间,在忍下了胃里的翻腾后旋即镇定自如地站起身走了过来。
  来人是这次和亲大队的管事——人家这个管事可是不同于当初公费旅游时李暮年李大人那个头顶上有两座大山压迫下的在不到百人的小集体中的小管事(李暮年:你这人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百人怎么了?还不是屁点人都不听老子的?!)
  国师一看:呵,这第一个来挑衅的(人家只是来劝酒的好不好……)居然是博尔济吉特王族的二儿子,当即大义凛然地拍了拍九爷的肩膀:"九儿,不能给咱满人丢脸呀!"这丫的说完做扭捏状一瞬间闪没了人影。(……)
  胤禟被她拍得晃了晃,稳住身形后转过俊脸,矜持地望着那女人的背影简明扼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贱人。"
  众臣皆无语望天状囧呀囧的。
  那蒙古头头(……)怔了怔,桃花眼微微眯起,满带笑意地开口:"孛亲王果然是有趣之人。"
  艳丽少年懒洋洋抬眸看向他,眸色深深,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胤禟没有起身,就着这个高度仰头瞅着他,神色淡漠道:"二王子这个形容词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见。"
  ——九爷一直以为"有趣"这个词之于他,就好像跟正常有关的任何词之于国师(某国师:……)一样,是个理论上有可能性但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玩意。
  ——被用这么个形容词形容的九爷第二次产生了很玄妙的感觉。
  二王子巴雅尔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笑容隐隐扩大,他语调优雅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素闻九阿哥才智过人,不知我巴雅尔可否领教一番?"
  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不远处的胤祺刚想起身便被胤禛拉住了,后者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放心吧,这种事九弟比我们得心应手。"(……我怎么感觉您这话有点怪呢……)
  众人目光的焦点处,那少年亲王甩了甩衣袖,雍容地站起身,突然红唇上扬,在一片抽气声中用他那斑驳的海豚音开口:"既然王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又有何不可?"
  寂静中角落里缩着的李暮年登时转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口中念念有词:"哎呦喂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听说到现在兵部尚书李大人还在拿着两根箭死命咬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错字连篇的……默……


十五章

  皇帝正一个人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翻滚,听见外边"啪啪啪"地敲门声。
  他顿了顿,又滚了两圈才不甘地坐起身,脸色阴沉且不悦。康熙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这丫的一边道貌岸然地询问一边纠结痛苦地咬着手绢:啊啊啊啊啊啊啊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亲上了……该死的就不能亲上了之后再叫他吗?!嗷……
  ——春梦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真的可遇而不可求。
  皇帝还没来得及哀悼完他家九儿子那(离他远去的)海棠赠色的薄唇,便听见殿外梁九宫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您……您赶紧的去看看吧!"
  皇帝急急忙忙套上衣服跑去现场,结果就看见那个劳什子博尔济吉特的二皇子扯着自己宝贝儿子的衣服满脸色迷迷(……这描述带有皇帝的主观色彩……)的表情嚷嚷着:"再来再来,我就不行干不过你!!"
  原本只是不满于他那揪着自己儿子衣服的爪子的皇帝听了这话登时就怒了,怒了的皇帝双目赤红地想着: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对我们家宝贝儿子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嗯?!嗯?!!还再来?!再来?!!(……乃……淡定点……淡定……淡定……)
  他正要发火,突然见原本背对着他的伊人侧头看向他,原本暗沉沉的凤眸中流光溢彩,满是盈盈雾气。
  这一下子跟着皇帝一块来的宫女太监皆发出一声惨叫,都齐齐投奔了缩成一团喷着鼻血的满汉蒙三族大臣们的怀抱,就留下皇帝一个人呆立在原地盯着九爷那鎏灿墨眸出神。
  发了一会呆的皇帝回神后差点泪奔了:那奸夫到底对你干了什么……怎么媚成这样了……
  胤禟睁大眸子费力地瞅了瞅他,然后迷迷糊糊地扬了扬手:"哟,这不是皇阿玛么……"(……)说完他摇了摇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皇帝那挪动。
  皇帝登时停止了哀怨双眼放光地张开双臂,见胤禟停下脚步似是疑惑地侧头看他,忙强自收敛了一下脸上过于淫
荡的表情,作圣父玛利亚状微笑(……圣父和圣母好像不重名吧……)。
  结果任凭他怎样的翘首期待着九儿子投怀送抱,胤禟依旧停下了脚步,凤眸瞥向脚下——人家蒙古二王子还揪着他衣服不放呢。
  皇帝目露凶光阴森森地瞅着巴雅尔,可惜我们的蒙古二皇子已经醉得人事不觉了,硬生生在他零下几百度的目光中死拽着九爷的衣服哼唧道:"你……干……干什么去……我这还没……没……没干完呢……没完呢……没完……"
  一群大臣也不喷鼻血了,望着他每说一个字就沉一分脸的皇帝,齐齐抖了三抖,反射性地相互抱成一团。
  胤禟挑起眼角瞥了他一眼,拿脚尖又轻轻踢了他一脚——巴雅尔王子很给面子地投奔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踢完人后九爷又晃了晃脑袋,水雾朦胧的眸子瞅着瞬间恢复了灿烂笑脸的皇帝,似是思考了一会,才慢吞吞继续往前挪动。
  皇帝心中嚎叫着,偷偷小步向前挪动着以减小两人间的距离,脸上的红光越来越盛:来吧来吧来吧~~来投奔我的怀抱吧~~(……)
  九爷来到他身前半米处,俯身附到他耳边,在皇帝通红的耳廓旁吐气如兰道:"皇阿玛,下次在酒里羼水差不多就好了,你丫的全换成白水了,我要咕嘟咕嘟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就让人给看出来了——幸亏我演技好。"
  这人说完掰开皇帝刚才激动环过来这会已经僵硬了的爪子,继续慢吞吞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出了气氛诡异的东阁宫。

  张允白捏着雕花长刀,眯着眼瞪着床上迷迷糊糊的人,刀尖的寒芒映到他脸上,泛着森然的白光。
  他紧了紧手,屏住呼吸扬起刀子正准备狠狠刺下去便感觉手腕一麻,手中的长刀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闷响。
  张允白蹲下身子重又死死握住刀柄,一双泛红的眸子死盯向角落里的人,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隐了身形。(啊,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人的武功能玄到这种地步,不过先拿过来用一下吧……)
  刀子落地的声响让原本假寐着的人睁眼,眸色清明中泛着难掩的冷意:"在你确定能一刀毙命之前,先换一个不这么乱的武器练练手(……练好了好杀你么……)。"
  胤禟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心道这小鬼又要磨牙了吧……
  正想着张允白小朋友磨了磨牙(……),压低声音哼道:"我早晚杀了你。"
  张允白说完就见原本神色不悦地半躺在床上的人似愣了一瞬,侧眸来看他,沉色凤眼中波光流转,却好似不同于以前内里永远不变的冷意。
  直视着这双眼睛的张允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笑意,他定了定心神,瞥了那妖孽一眼,心道错觉吧,这丫的成天冷着一张谁欠他几百万的脸(……您自己还不是……),又没有那国师间接性抽风的毛病,错觉……一定是错觉……
  九爷从床上起身,原本被打扰了睡眠而不悦的心情再听到张允白小朋友的宣言后瞬间好了起来(……)。这丫的面上不动声色地着了衣,心道这不就是宠物的作用么。(……)

  胤禟面无表情地站在两班文武大臣之间,听着大殿之间扩散开来的皇帝竭力控制也忍不住阴沉的声调,懒洋洋地眯起了眸子:听声音自家皇阿玛回乾清宫后又得发一通火吧……
  于是这厮垂下脑袋,在对梁九宫梁公公发表了不到半秒钟的同情后心安理得地开始神游,一想就想到了给乔姐的半个月的期限似乎快到了。
  他于是摸了摸左手的扳指,慢悠悠接着想:辜负了我的期望倒没什么,还得麻烦李暮年李大人给你收尸,多不好呀你看……
  他这一神游不要紧,一下子让原本死盯着他瞪的蒙古二王子巴雅尔给瞅着了。
  这位同样金贵的王子一直着恼于欢迎宴上自己这么一个从小喝蒙古酒长大的,居然楞生生让这么个连酒都没沾过的毛头小子给灌醉了(作深沉状的九爷:那是因为你没有个帮着你作弊的爹……),这两天越想越气。
  巴雅尔一拍巴掌,心道可算让我逮着你了,忙趁皇帝歇口的档笑眯眯地开口:"九皇子,我巴雅尔在这里就先恭贺你大婚在即了。"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谁料胤禟瞬间回神,淡漠地拿那双上挑的凤眼瞅着他。
  巴雅尔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死小子好不容易有点可爱的地方,还可爱得这么不彻底……
  他这样想的时候不可爱的九爷已经径直又开始了神游,但是还没等他把神游中心从乔姐转到李暮年李大人身上时,就再次被人打断。
  打断他在大殿上光明正大神游的人是身后紧挨着他站的十阿哥。胤誐睁大双眼,特期待特期待地看着他:"九哥晚上有空吗?"
  被这样的眼神直视的九爷沉默了。沉默了的九爷滞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有事……有点大事……"
  这话明显是个病句呀……九爷在心里感叹。
  刚说完就见他率直的弟弟把眼睁得更大,特无辜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于是两人之间有了长久的沉默。
  九哥果然道行高呀,胤誐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旋即把自己睁得酸疼的眼眯成细细的一条缝,面色诡异地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胤禟抬眼看了看殿上背对着他吩咐着大典注意事项的皇帝,凉薄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施施然挪开。孛亲王又看看自家弟弟已经眯得看不见了的小眼,终于道:"明日吧……"
  胤誐侧头看着他,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好吧,说好喽。"
  胤禟旋回身子,见皇帝一时半会儿不像能讲完的样,于是又开始了神游。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羼水一事,请注意看上一章皇帝让梁九宫明目张胆送过去的……


十六章

  胤禟眯起眼,然后淡漠地侧头听着里面传来的莺莺燕燕的笑语,伸手阻住了战战兢兢的梁九宫想要叩门通报的动作。
  老太监偷眼打量他一下,只觉这少年亲王神色淡漠中泛着似有若无的冷意,又不同于以往天经地义般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这是一种从眼底中溢出的冰冷,带着刺骨的冰寒。他不由得紧了紧衣袖,偷偷缩起了脖子。
  果然应该同十弟一同出去的……胤禟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这其实不只是九爷心情好时的经典动作。
  他半垂下眼帘,长得妖异的睫毛轻轻掩住了内里的波光,唯余从睫毛末梢处泄露的闪烁着的幽幽的光亮。
  梁九宫登时打了个寒噤。
  眼见胤禟一转身要走,老太监鼓起十二分勇气,装作没站稳身子重重跌在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对得起他的牺牲,殿里的媚笑声停了,顿了顿传来康熙的声音:"怎么了?"
  梁九宫却说不出一句话,死死地,哀怨地望着那很对不起他的牺牲的人——那九皇子连回头也没回头,径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没了人影。
  他正兀自哀怨,良久等不见他会话的皇帝已不耐烦地重问了一遍。梁九宫偷偷从门缝里瞥了一眼万岁爷那阴沉的脸色,吞了吞口水,忙开口道:"回万岁爷……孛亲王刚刚来过了……"
  里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听得皇帝唤他,于是小心推开殿门迈步进去,正看见皇帝疲惫地挥手示意一屋子美人退下。
  待人都退净了,康熙倚在九儿子倚惯了的软榻上,手扶着扶手,若有所思地望着镏金的屋顶出神。
  梁九宫俯下身子,静静收拾着杂乱的御书桌,突听得背后皇帝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胤禟什么时候开始常伴朕左右的?"他停下动作恭声答道:"回万岁爷,是在九阿哥五岁后。"
  康熙闻言闭上眼,缓缓道:"哦,十年了啊……"他顿了顿,拿手拍了拍已经略微褪色了的把手,低声嘟哝着:"时间真快呀……"
  皇帝抿了抿唇角,十年前多好呀,那小子老老实实窝他怀里呆着,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搁在自己时时都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不像现在,马上就要被自己亲手送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
  康熙愣了愣,又在心里补上一句:以前还可以不时吃把嫩豆腐……看那巴掌小脸忍不住抽蓄地看着他,就让他乐得找不着北~~~~~(……)
  他又愣了愣,然后痛苦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哟,李暮年李大人,您把您家老爷子都给教坏了~):想那小子的豆腐那叫一个嫩哟……小样居然刚到了八岁冒头就死活不让他近身了……他要想硬扑吧,丫的还半眯着那双凤眼一脸死鱼表情地瞅他……

  —————————我是瞅呀瞅呀皇帝就老实了的分界线———————————
  又有一场惨烈的酗酒比赛即将开始。
  胤禟抬眸瞟一眼正一脸挑衅地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蒙古二王子巴雅尔,用指节磕了磕酒桌,不由得有些担忧——这回没有了皇帝帮衬着作弊——当然这不是重点——输赢这种玩意九爷向来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还打定了要是输了大不了叫国师撒泼耍赖的主意——相信那女人会很愿意这么做——丫的早叫嚣着叫这帮蒙古佬见识一下咱中原女人的BH——关键是周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大群佩刀侍卫——一个个正双眼放光摩拳擦掌地等着他被灌醉——然后打包扔皇帝的龙床上……(终于说完了……)
  九爷就想呀,你说要真让自家目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皇阿玛得逞了,那可不就是*那什么*啊……天雷呀……还有巴雅尔小朋友,这个角度是很不好的,从本王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您那其实算得上尖细的下巴上的薄薄的一层赘肉……真的是薄薄的一层哟~(……)
  巴雅尔觉得这事情有问题——这丫的怎么喝都觉得这酒不对劲——酒里明显掺了水——而且掺的还不少。
  他偷偷侧眼打量一下身边围着的一大群满脸满眼都写满了"您喝吧您快喝吧您快把俺们九皇子灌醉吧"的淫
荡思想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群人,忍不住唇角抽蓄了一下:莫非这孛亲王人缘就差到这种地步?
  他正想着,对面的少年已放下了酒杯,并且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依旧肤白如玉看不出丁点醉态。
  巴雅尔一想不对呀,这小子唇红齿白的就算做的事缺德点也不至于能在不经意间完成"把从酒师到侍女到侍卫都得罪个遍"的浩大工程,不对,这事一定有鬼。
  他扔下酒盅,伸手扯过摆在胤禟身侧的酒壶,就着壶嘴咂了一口,结果冲脑的辛辣味扑鼻而来。他吐了吐舌头,面色诡异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美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怎的这满族的人都齐心帮起他这个外人了?
  结果就见九爷眯起凤眼,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二王子这是什么意思?"九爷心里就想:你丫的这是干嘛呀,不干不净的,爷还怎么接着喝?
  巴雅尔二话不说扔了酒壶,扬起一颗大好头颅,做不屑状:"这一场就算本王子输了,咱下回接着喝!"说完潇洒状一甩脑袋,径直拍拍屁股走人了。
  胤禟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两个并肩放在一块的可疑的酒壶,最后抬眼望向正僵在原地的侍卫们音调上挑地开口:"皇阿玛可是召见本王?"
  原本正死命想着怎么把这位绝世无双又聪明绝顶的孛亲王往皇帝床上拐的一群人当即齐齐点头,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回亲王殿下,万岁爷有急事找您。"那绝美的皇子似乎有一瞬间上扬了唇角,然后优雅站起身吩咐道:"前边带路。"

  胤禟望着呼呼啦啦涌进来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呼呼啦啦地把床上的布单都撤了换上全新的后一屋子的人又呼呼啦啦一溜烟走没了人影,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家皇阿玛还真是有趣……
  他刚感慨完就听见门外响动声起,自家有趣的皇阿玛扭捏状迈步进来,一双俊脸绯红一片。
  于是九爷就换了个姿势躺着,觉得最近自个儿的情绪丰富了不少——玄妙这种感觉以前九爷真的没想到能在三天内跟它偶遇两次。
  皇帝看见九儿子这么心情愉悦地倚在床上瞅着自己就慌了,他的动作略微僵了一下,暗骂一声刚刚在外面死活跟他保证过九皇子已经给灌得不省人事的梁九宫,面上不动声色地低声开口:"喝酒伤身,你莫跟那巴雅尔胡闹。"
  一边道貌岸然地教育儿子的皇帝一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所谓酒呀,要么就不喝要么就喝个滥醉好让他为所欲为——你说现在这个样子尴尬不尴尬呢……
  他正哀怨着自己趁九儿子喝醉吃吃小豆腐的小算盘打不响了,便见自家九儿子缓缓伸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朱唇魅惑地轻启:"站着不累么。"
  皇帝瞪大桃花眼看他,故作镇定地低头作思考状,觉得架子差不多拿足了,这才小碎步状迈了过去,矜持地在离九儿子半米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皇帝坐下后又觉得不妥,偷偷瞟一眼胤禟,见他似乎没注意到,忙不动声色地往九儿子的方向挪了挪。
  结果就在粉红泡泡还没来得及冒的时候,门外传来梁九宫明显是硬着头皮说出的话语:"皇上,不早了……"
  天知道这位老公公在自己刚差点指天为誓得对皇帝保证说九皇子绝对醉得任您宰割(……)之后,便被人告知计划有变那妖孽依旧活蹦乱跳的时候的心情那叫一个凄惨……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皇帝哼了哼,正生着闷气想着梁九宫你出息了呀先欺骗了朕纯洁的感情(您老的对九爷心思不太适合用这个形容词吧……)这会子又来打扰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结果九儿子的一句话登时让他泯去了怒气——他无双的儿子微扬起尖细的下巴,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那我们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一章呐……我很努力地想写严肃……但最后还是回归了原来的*样……
话说写完这一章的时候我就纠结了:我原本想写的我那优雅高贵俊美无敌的九爷怎么成了这德行?!!


十七章

  皇帝睡到一半猛然惊醒,正对上九儿子清醒无比的目光。还不待他脸上的温度烧起来,胤禟已伸过手,冰凉的爪子闲适地搭在他的脖颈处,凉凉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传来。
  "还早呢,"胤禟往前凑了凑,手上轻轻使力把皇帝半拉到自己怀里,压低声音开口:"再睡会吧。"
  康熙怔怔看了他半晌,然后轻轻眯起桃花眼,往他怀里蹭了蹭,含糊不清道:"就这样该多好……"皇帝顿了顿,又不甘心地使劲往自家九儿子怀里拱了拱,闭上眼轻声沉声重复道:"该多好……"
  胤禟半阖上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肩膀,没有接话。
  周围重又恢复了寂静。
  皇帝渐渐又起了睡意,半睡半醒间感觉自家九儿子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挪开了。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趁机吃点小豆腐……皇帝迷迷糊糊地想完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皇帝很茫然地想着这天色不像初秋寅时早朝的天色呀,然后他坐起身,然后就看见龙床边正在换衣服的胤禟,然后动作僵住,再然后满脸通红地仰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这过于激烈的反应搞得胤禟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怀,凤眼微闪。这妖孽也不接着系扣了,优雅踱步来到正死死拿双手捂着双眼浑身火烧样的嘟囔着"没看见没看见朕什么也没看见……看了好东西呀……可以长生不老……"的皇帝身边,噙着笑俯下身轻声细语:"皇阿玛,要不然……我们……"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身子往下倾得愈发利害,然后加重声调流畅道:"做一次怎么样?"

  有问题呀……国师挑起眉毛,神情诡异地瞥着站在大殿上宣布皇上龙体不适今日早朝取消的梁九宫,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众臣之间的某人,转了转眼珠突然笑道:"年轻人呀,注意节制么~~~"
  胤禟耸了耸肩,扯过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十阿哥径直绕过她走出了大殿。国师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频频摇头:康呀康,我本来还指望你丫的能攻下这小子呢……
  两个纨绔子弟溜达溜达来到了一座豪华建筑前。胤禟抬头,然后挑了挑眉,听得胤誐在一旁道:"九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咱京城最近新开了家饭馆,挺有意思的。"
  强大的九爷于是又挑了挑眉,优哉游哉地想着:哟,原来这家店是我家的。
  两人就继续溜达溜达进去了。迎面走来个美貌女人,巧笑嫣然地俯身行礼:"真是贵客呀,十殿下。"说完妩媚的狐狸眼似不经意瞥向他身侧神情淡漠的美人,心中已起了计较,思量一会,侧头道:"这位客人瞅着眼生,怕是初次来小店吧?"
  "我九哥!"胤誐拍拍他肩膀,大咧咧地开口,然后满意地听见了抽气声。
  九爷的唇角抽蓄了一瞬,然后径直觅了个地方坐下,望着豪华的装横在心里暗自点头:乔姐呀乔姐,你总算不用麻烦李大人了。(……)
  正当遭了无妄之灾的乔姐捂着鼻子不停地打喷嚏的时候,胤誐已端着两个餐盘过来了,边拉凳子边说道:"这种吃饭方法挺新奇的,好像叫什么……呃……自助餐……倒挺像国师天天教育我们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然那女人的后半句就没这么好听了。
  他见胤禟面无表情地挑了个粉嫩粉嫩的橘子忍不住插嘴道:"九哥,要来这的人都像你这样,这家餐馆可就发大了。"
  九爷正神情淡漠道貌岸然地想着发大了发大了好呀(……),便看见餐馆门被人推开,他于是眯起凤目,懒洋洋想道今儿个这顿饭还真是蓄谋已久。
  胤禩在门口招了招手,来到两人身边坐下。他张张嘴正想开口,却不料理当一言不发的人已先他一步开口:"八哥不从礼部待着跟那群蒙古人周旋,怎么有闲心跑这来闲逛?"
  他怔了一瞬,耸了耸肩,笑道:"人家哪用得着我陪,那二王子天天捧着个酒坛子忙着逮你呢,早没闲心管我们这群人了。"据说人家现在还在刑部门前的草地上猫着,瞪着那棵高高的槐树自言自语"那丫的怎么还不撞上来(……)"忙着守株待九爷呢……
  胤誐帮他拉开凳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还谈这劳什子干什么……"
  十阿哥一想就想到了今早梁九宫站在大殿上宣布"皇上龙体不适"时国师瞬间响起的别有深意的阴测测的笑声,那可怕的笑声轻而易举地让那可怜的老太监登时晃了晃身子,狠狠打了个寒碜……
  造成这一切的人轻声哼了哼,转着手中的叉子,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眼底瞬间潋滟的波光。
  三人刚刚坐定,就听得门口骚乱声起,于是齐齐开始微笑,皆心道:好戏来了。(……)
  看清这次事件的主角后,我们见多识广人脉满天下的八爷强忍下笑压低声音冲竖起了耳朵的两个弟弟开口:"是个包衣奴才,好像叫灌夫。"他说完顿了顿,加重语音补充道:"赫舍里氏家奴。"
  话说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活蹦乱跳地危害人间,就必须要明确一些常识,比如说何谓包衣奴,比如说何谓赫舍里氏,再比如说这赫舍里氏跟我们亲爱的当朝太子有怎样的缠绵悱恻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八爷明显具备了这样的常识,而与他一样身为不可多得的祸害的两个人当即很给面子地双目一亮。
  九爷当即就觉得,经过这件事后,他家二哥说不定会惊觉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红线,当然这不是姻缘线,(正)常人按个人喜好亲切地称之为"麻烦"或"霉运"——如果太子殿下还有心情顺着这条红线一直看下去——那么大概他会看到茫茫人海中,自家九弟手里扯着这条红线的另一端,正无害地温婉地冲他咧嘴轻笑——如果我们的太子殿下眼神够好,而同时他家九弟笑得足够灿烂的话,他也许还会看得他家九弟笑时露出的一口白牙中,有两颗格外的长,格外的尖——如果他的眼神再好一点的话——还会看到那两颗又长又尖的牙上,正闪着阴森森的的寒光……
  这丫的丝毫没有这家面临着被砸场子命运的饭馆其实是自家的自觉,径直换了个舒服姿势坐了,懒洋洋看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总的来说场面颇为混乱。
  闹事的人堵在门口挡了道,提起下摆嚷嚷着:"你们这群奴才不长眼么!趴下给爷舔干净!"说着伸手揪起了身前穿着乔姐熬了整夜揪掉了十几撮头发才死活设计出来的惨不忍睹的侍应生衣服的半大孩子。
  跟身边一圈等着看好戏的人不同的是,那孩子明显吓得不轻,杏眼睁得大大的,很无措地望着叫灌夫的包衣奴才衣服上的汤汁发怔。
  十皇子一看到这小兔子似的神色当即就软了,瞬间找到了自己刚不知道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同情心,大义凛然状准备起身解围。
  然后就被人按住。
  胤誐看了看横在眼前的手臂,又侧头去看手臂的主人,询问道:"九哥?"
  "正主来了。"后者优雅地扬了扬下巴,胤誐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刚刚跟他们搭话的美艳女子身影袅袅走来,脸上依旧笑意连连,丝毫不见慌乱。
  他囧了囧,老老实实坐下,心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话听起来很爽但这当太监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呀……
  那女子先是盈盈向这桌拜了拜,才走至那包衣奴才身前几米处,以绢掩口笑道:"哟,我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一场……"
  八贤王含笑眯了眯眼眸,心道这女人不简单呀,小样刚刚竟然不动声色地想把这一桌子人抬出来当靠山,幸亏那奴才眼缺没认出来,否则今个这好戏不就泡汤了?
  不过事实证明,不论是蠢男人还是聪明男人,蠢女人还是聪明女人,都难免落入俗套——八爷还指望人一上来就让往那奴才头上扣一盆热腾腾血淋淋(……)的毛血旺呢……
  ——跟他抱有同样思想的人是我们九爷,他撑着下巴懒洋洋想着你说这人一开始服软也就罢了,还用这么个恶俗到爆的开场白……还不如乔姐亲自上呢,人家一定在说话前先给你来上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泣,一波三折的,生生能把你哭得光顾找绳自杀没心情再来找茬……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我就忍不住感叹:我塑造了怎样的一群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见死不救见活也不救唯恐天下不乱并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把和谐美好的世界搞得哀鸿遍野贱得天地惊神鬼泣的鸟人呐……


十八章

  不管强大的八爷九爷十爷内心怎么千回百转,事情还在继续上演。
  那包衣奴才重重哼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废话少说,你这伙计弄脏了爷的衣服,你说是不是得让他给我舔干净?"
  女子瞥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向那孩子处,小兔子当即小声抽噎了起来,大大的杏眼怯怯的望着两人,可怜兮兮的作着控诉:"明……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灌夫大怒,当即伸手要打,却被刚刚趁他们说话时围上来的粗壮汉子们齐齐喝住。他一哆嗦,气焰登时消了不少,却仍是不依不饶道:"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女子笑容丝毫不减,仍是轻声细语道:"奴家是做小本生意的,也不愿伤了和气,这事是我们不对,您这衣服要价多少,我们赔您。"说着她从衣袖中掏出一角碎银。
  灌夫装作不屑状瞥了一眼,把脸转向一边。
  那女子又掏出一角,见他还是一副"老子嫌少不接"的*样,于是微笑的更加厉害。她往袖里摸了摸,摸出一整块银子,轻轻磕到桌上。
  灌夫直了直眼,口中说着"来吃饭爷也不想损了心情"伸手去接,被先一步拦住。女子笑吟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银子买您这一件长衫可是够了?"
  她接着又依次掏出几锭,声调愈发柔和:"加上这几锭买您这一身行头可是够了?"
  灌夫看得直了眼,伸手一把抓过来揣到怀里嚷嚷着"够了够了。"说完就想转身离开,却不料被身后的壮汉们拦住。
  那原本让他以为好欺负的女人侧头看着他,满目笑意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拿了钱,便该把货物给奴家留下才是。"

  "哎呦喂那叫一个凄惨呐,活生生一个大老爷们,青天白日地让人扒光了衣服扔到门口……"说这话的十爷却完全不符他说话内容地滚在地上笑得浑身直抽,他在免费让这家酒楼享受了一番皇子牌拖把之后,才揉着肚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那女人已笑吟吟立在这一桌人旁边,依旧轻声赔罪:"不好意思,扰了诸位雅兴。"她说着拍拍手,扬高声音道:"这顿饭就当奴家给众客官赔罪了,请诸位客官莫要见笑。"
  周围立刻扬起一声声"客气客气""老板娘太客气了"的附和声,众人又都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胤禩正抚着下巴感叹这女人不简单呐不简单,便见自家弟弟懒洋洋倚上了柔软的靠背,十指交握,明显心情愉悦。他怔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打量一下这自称为"巧姨"(……请广大人民群众原谅我的起名水平……)的女人,浅棕色的眸微微眯了眯。
  胤誐笑了一通,平复了一下不顺的呼吸,左右张望着,奇道:"咦,刚才那孩子呢?"
  巧姨挑了挑眉,低眉顺目地垂下头,回道:"十阿哥若想见奴家着人唤他来就是……倒是……清白人家的孩子……"
  十阿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怔了好长时间才红着脸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实在找不出词,看了一眼一脸"哎呀呀今天天气真好"表情明显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某九,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移向自家八哥。
  被他的视为救命稻草的人耸了耸肩,想了一想你说现在这情况吧自家好弟弟明显需要自己帮助……他做了一会思想斗争终于下了决定: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不落井下石了吧~(……)
  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很给面子了的八皇子心安理得地拉开凳子扯上自家很有默契地站起了身的九弟准备闪人。
  闪人前他还很有兄弟爱的加了一句:"人那孩子还小,你明儿个也还得上朝,注意节制点,啊……"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九爷突然生出了一种大概可以用"恍如隔世"这种酸掉了牙的闲着没事所以才悲春伤秋一下的词语形容的感觉。
  他就心道这事不对呀,自儿个前几日还跟着五哥出来为祸人间呢,还顺便让皇阿玛免费送给了他亲爱的好二哥一个贼响亮贼响亮的巴掌(……),算来到今日也不过过了小半月光景——所以说像他这种蹲一个地方可以一整天不挪窝地人怎么会有这种悲秋伤春的感想呢……
  这厮面无表情地半垂下头作思考状,浑身散发的气场严肃正直无比,以至于让胤禩先是打量了他两眼思考了一会才开口打破沉默:"怎么了?"
  说完就见他绝美的九弟弟眼帘半阖抬头看他,如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而易举地遮去了大半眸光,唯余从睫毛深处偷偷泄露出来的丝丝冷意在闪闪烁烁。
  真美……八爷怔怔看着他失神了一瞬,忙换上一如往常的无暇微笑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又加重声音问了一句:"怎么了?"
  维持着优雅凉薄的姿势,九爷不动声色地又扬了扬头,待两人视线相对之后,才很认真地开口:"我好像比你矮。"九爷本来想言简意赅直接说"我比你矮"的,脱口时又临时加了个词安慰了一下自己。
  胤禩完美的笑容抽蓄了一瞬,抽蓄完他就默然了,默然的八皇子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更加默然地在心里想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同物种之间的交流障碍么……
  九爷于是又垂下头重新开始思考"爷我为什么会发这种无聊感慨"的深奥问题上,想之前他在心里加了一句:气氛这种东西,就他妈的是用来破坏的。
  不过说起来他这辈子好像还真没有好好地看看这个有爱的世界……当然上辈子上上辈子也没有……
  九爷一想,他这生活还真规律,每天定时啃萝卜白菜,定时审查刑部呈上来的卷宗,定时调戏他家皇阿玛……怪不得五哥成天笑话自己早晚得发霉……如果是发霉的话……
  他于是沉吟一下开口:"八哥。"八贤王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轻声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家美美九弟应该只是偶尔间歇性神经病发作才对。
  结果他还没在心中安慰完自己,强大的九爷就已毫不留地粉碎了他的想法。胤禟张口来了一句:"你说等我浑身长满蘑菇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好呢?"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八爷面上不动声色地微笑,更加不动声色地再一次向外挪了挪。他用眼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刚放下心来,见胤禟拿凤眸瞅着他,看情形又想说话,他忙伸手止住:"得,九弟,我再挪挪就是,不麻烦您老再开口……"
  胤禟于是也笑得特和蔼的回望他,这难得一见的微笑成功让八爷惊艳半晌,惊艳完八爷停下脚步,转身,默默地走到了街对面,任凭九爷怎样热情地呼唤也坚决不再缩短丁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张允白正在极乐宫闲得满屋子转悠呢就听见下人报说九爷回府了,他顿了顿脚步,只得磨着牙出门迎接。见着那优哉游哉回到自家老巢的妖孽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毛,把银牙磨得更响:这厮不知是刚从哪祸害了人回来的,心情好的让人想把一盆热腾腾血淋淋的毛血旺往他脑袋上扣……
  还不待他把思想转变为行动,刚刚小小地调戏完自家八哥的这会子心情倍好的九爷甩了甩衣袖,貌似不经意地用食指点了点额头:"对了,听说兵部尚书告假了?出了什么事吗?"
  张允白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拿眼瞪他,尽量放平声音也装作随意地回道:"哦,没什么大事,听说他咬箭的时候把牙给崩了。"
  九爷面不改色地伸手虚指空中,作语重心长状教导这个半大孩子:"你看看,真是个不好的习惯,多不卫生呐。"四平八稳地感慨完,他无比优雅无比雍容地迈步进去了。
  张允白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点评道:"怎一个贱字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人特别喜欢最后那一句~~


十九章

  "回九阿哥,皇上龙体不适,一概不见。"梁九宫垂着脑袋忍笑开口,偷偷抬眼打量一下面无表情的站在对面的美人,终于忍不住双肩颤动笑出声来。
  结果大殿里登时传来据说身体欠安的皇帝中气十足中带点气急败坏味道的吼声:"梁九宫,你又在嚼什么舌根!快给朕滚进来!"
  胤禟伸手揉了揉额角,径直抬腿迈步进去。门口的守卫齐齐作望天状撇开视线,在明明接到皇帝一概不见的命令之后任他自由无阻地进了这间帝王居室。
  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埋头批着成堆的奏折,觉察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重重哼道:"梁九宫,你出息了呀……"
  皇帝边说边抬头,看清俏生生立在身侧的人后登时收了口二话不说跳起身想往一旁蹦跶。(……)
  结果动作做到一半被人一把抓住按回龙椅,他正浑身僵硬的当口听得胤禟轻声道:"皇阿玛跑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九爷伸手轻轻弹了弹皇帝通红的面皮,在心里加了一句:小样的嘴上说说就害羞成这样了,真让爷我吃干抹净了,那还了得?
  皇帝象征性地推了推他,红着脸埋下头持不语戒一言不发,就露给胤禟个粉嫩粉嫩的耳朵尖,通红的,时不时小小地抽一下。
  胤禟于是优哉游哉地接着想:小样的就这样还指望攻下九爷我,也幸亏那天爷我没喝醉,否则现在这会就轮到小样的你抱着被子哭了~(……形象……注意您的形象……)
  他俯下身子,伸出食指轻轻捅了捅把脑袋死死埋他怀里的皇帝,见他一巴掌拍开自己的手,然后又往里拱了拱,噙着笑压低声音刚想开口,门口传来梁九宫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使不得二王子使不得……"。
  胤禟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松了搂着皇帝的手,轻轻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刚刚他进来时宫女已自觉关得死死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铁青着俊脸的蒙古贵族气势汹汹地开口就骂:"该死的爱新觉罗胤禟你给我滚出来……"
  他骂到一半反射性地收声,惊恐地瞪大桃花眼望着那好不容易跟九儿子甜甜蜜蜜一会还被打扰结果来人非但不知悔改居然敢骂起他家九儿子而怒火攻心的皇帝一巴掌拍烂的桌子,然后反射性地后退了半步,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康熙沉下脸望着他,稳了半天情绪才沉声道:"博尔济吉特王族就是这样教导子孙的吗?"
  他一想到自家向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竟然让人指着鼻子骂,还骂道他的乾清宫来了,怒气便火烧似的越来越旺。
  巴雅尔怔了一会,忙跪下行礼道:"巴雅尔一时冲动鲁莽,冒犯了圣威,请皇上责罚。"
  康熙正不悦地想着鲁莽冲动你丫的就指着我儿子骂么,胤禟突然俯下身行礼道:"皇阿玛,儿臣与二皇子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请准许儿臣单独与他谈谈。"
  皇帝想了一会,终于气呼呼地甩了甩龙袍的长袖,重新坐回龙椅上哼道:"退下吧。"他看见九儿子扬了扬唇角,然后伸出手隐蔽地拉了拉他的爪子。
  梁九宫见两个金贵皇亲国戚并肩气氛诡异地走出了乾清宫,才颤巍巍迈步进去,瞧了一眼被皇帝拍断了的檀木桌子,小声道:"皇上……"
  结果他家主子没理他,径直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咬牙道:"小样看朕接下来怎么整死你……"
  老太监囧了囧,只得加重声音又唤了一声。
  皇帝这才从自己充满了**思想的个人世界里回神,很认真地望着梁九宫开口:"记得提醒朕,朕的手刚沾了仙气,三天可以不洗。"
  巴雅尔瞪了一眼正懒洋洋踱着步的胤禟,想了一想刚刚人家毕竟帮了他一把,自己现在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于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混蛋!"(……相信我,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这句话属于"不好听"的范围……真的……)
  没人理他,九爷径直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往前走着。
  被无视的巴雅尔怒气更甚,加重语调又骂了一句:"你丫的耳聋了?!"
  被骂的人抬眼看他,沉黑色的凤目微微眯起,用斑驳的海豚音特无辜地问了一句:"啊?"
  然后这厮极其优雅极其自然地接到:"哦,我还以为二王子是在自我反省呢。"
  从九爷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蒙古族二王子额头上瞬间爆出的青筋,粗粗的,隐约可见里面流动的血液,显着淡蓝色。
  他于是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道果然高个半头看去,便连额头上有没有个疙瘩什么的都看得一清二楚——哎呀呀这就是长得高的好处(……)。
  他又把目光移到巴雅尔不停伸开又不停攥紧的拳头,突然间有点担忧:你说人金贵的二王子要是来趟北京让他给揍残废了似乎不太好(……)。
  九爷于是决定换个安全点的话题。他说:"二王子,可否告诉本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敢提?!"巴雅尔直接把拳头伸到自己眼前,想了想觉得气势不够又往上挪了挪伸到九爷眼前,气势汹汹地挥舞着,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好事了?"九爷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来除了定时欺负一下那两个李姓和乔姓的可爱下属,定时调戏调戏他们家皇阿玛,定时勾引勾引亲爱的哥哥们和弟弟们,定时给刑部里的老爷们活动活动筋骨,好像就没干什么可以让人感动得破口大骂的好事了。(这厮很有自信地用了个句号结尾……)
  他本来是挺诚心的发问,不料巴雅尔滞了半晌,支支吾吾道:"谁让你……谁让你参加什么劳什子给我们的接风大会?"
  说到这里二皇子自己也觉得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咬了一会牙,终于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扔到胤禟面前,咬牙切齿道:"我弟弟看上你了!"

  胤禟停下脚步,俯下身捡起被巴雅尔扔在地上的画纸,轻轻浏览了一遍,然后塞回到他手里:"哦。"
  巴雅尔忍了半天才抑制住自己把画纸往这人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抽的冲动,不悦地把画纸胡乱塞回袖子,阴阳怪调道:"九阿哥不想说什么吗?"
  他顿了顿,不甘心地加了一句:"五皇弟自小就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全草原人都对他怀抱希翼……"言下之意大有:你丫的别不在意,还指不定谁是鲜花谁是牛粪呢。
  胤禟也跟着停下脚步,乌羽色的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淡漠重复道:"哦。"
  巴雅尔的眼眸沉了沉,伸手扣住他手腕,死死攥住冷声道:"爱新觉罗胤禟,我不是在给你开玩笑,你给我认真点。"
  "本王也没跟你开玩笑。"那少年亲王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腕,五指冰凉。那人依旧神色漠然且漫不经心地开口:"只不过,这件事与本王,关系不大。"
  胤禟俯下身子,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或者说,与本王何干?"
  巴雅尔怒瞪着他,胤禟毫不在意被捏得青紫的手腕,径直把俊脸撇向一边,望着澄碧如洗的天空微微发怔。

  凭空多出来一个暗恋者这种事,对九爷来说就好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件正常得每天发生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你后一个类比用得不太妥帖……)。
  甩掉双目赤红就要择他而嗜的蒙古族二王子后,这厮心安理得地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瞎逛悠,一逛悠就成功地跟他家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八哥正撞上了。
  温和尔雅的八皇子看清拐角处的人时沉默了一瞬,先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才微笑着开口:"九弟,这时辰你不从刑部待着批公文,怎么有闲心来礼部闲逛?"
  胤禟挑眉看着他,似愣了一瞬,然后朱唇上扬哼道:"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巴雅尔王子刚冲我发了一通火,于是想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懒洋洋的九爷临时想起宴席时那小王子确实有点古怪,当然他那孪生姐姐更古怪……
  胤禩侧头想了一下,笑道:"他去闹你了?"他已猜出这所谓的一通火跟刚刚眼线来报的巴雅尔硬闯乾清宫有关,眼底的眸光微微加深了一层。
  他于是开口道:"九弟可介意和我一块去看看?"
  胤禟闻言眯起上挑的狭长凤眼,内里波光流转,漠然道:"有何不可?"

  两人逛到皇帝专门用来安置蒙古人的东阁宫的时候,就看见远远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并肩在高高的石头台子上坐着。
  胤禩顿了顿脚步,侧眸看了一眼饶有兴味地挑起一边眉毛的九爷,叹口气上前一步开口唤道:"五王子,小公主,你们怎么又溜出来了……"
  闻言前方背对着他们的两个毛球似的小身影齐齐直了一瞬,然后其中一个飞速转过身子,一溜烟从台子上滑下来,跑到八爷身前咬着下唇垂下脑袋,脸蛋通红轻声道:"八皇子好。"
  她说完等不到自家弟弟接话,于是偷偷转头去看,就看见那小呆子僵在石头台子上发怔,满脸通红通红的。
  娜仁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杏眼登时瞪得滚圆,脱口道:"你不是那个孛亲王吗?!"她很有危机感地一路小跑回到自家宝贝弟弟身边,继续用瞪得滚圆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无双美人。
  九爷于是抬眸望了望自己脑袋上的天空,没有发现"阶级敌人"的招牌,又望了望笑得格外灿烂的八爷,丝毫不意外地在他的脑袋上看见了"丫的又有好戏看了"几个鲜红的大字。(……)
  九爷于是默然了。
  "皇姐皇姐……"小王子白音轻轻扯了扯这个护犊子似的挡在他身前的女人,小声道:"你不该这么失礼……"
  娜仁回头瞟了他一眼,拿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好气地开口:"你没听二哥说这丫的是妖孽转世,小心你小子让这丫的连皮带骨头一齐吞下去!"到时候失的可不是礼了,失的可是*……
  八皇子缓缓将手放到自己的喉间,听着由于这位大小姐压根没打算压低的声音而在回音壁似的长廊中游荡的"吞下去吞下去吞下去……"的回声,努力维持着面上的人畜无害的笑容,肩膀一抽一抽的。
  娜仁红了红脸,轻轻踢了一脚白音的绣花长靴,暗骂一声:小样的老娘的形象都让你丫的一句话给破坏殆尽了,小心惹急了老娘老娘把你扒光了打包扔对面那妖孽床上去……
  她顿了顿,又瞪了一眼自家小兔子似的弟弟通红的小脸,不甘心地补上一句:喂了春药再扔!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生出了对张允白小朋友无比的热爱……
一写到八我就卡……一卡就怀念起皇帝来……一怀念起皇帝来就坏事……


番外1

  康熙三十七年 十月 24日 小雨
  这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时断时续地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都忘记是今天第几次从床上爬起来擦刀,倒不是因为我报仇太过心切——实际上就算我再心切没摸清那些个暗卫的底细之前也只有干磨牙的份——我爬起来擦刀只是因为害怕——害怕这刀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发了霉……
  这把张家祖传的宝刀,想想要是按着我以前想的那样,进兵部,日日饮血,锈便也锈了,未尝不是一件荣耀;若是干放着因为这种原因生了锈,我会更看不起连个人都杀不了(……)的自己。
  我摸着刀柄上繁杂的纹络,这是把好刀,我却不是个好主人,不仅没能力帮它的上一任主人报仇,还让它天天因为"这破刀落地会发出声音打扰老子睡觉"这种原因被那妖孽嘲笑……
  ……
  …………
  ………………
  ……莫非我真的得换个不乱的武器?(喂……喂……)
  擦完刀我伸了个懒腰继续睡去——今天心情不好,就不叫那妖孽起来了吧,反正迟到的人又不会是我。(……)
  老子管他死活!(激动状握拳)

  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准确说不是"叫"起来。
  那个豪放的直接踹门而入的国师先是深沉状报胸望着翻个身准备继续睡的我,少顷,微笑着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开口:"听说你丫的今儿个没叫那妖孽起来?"
  我哼了哼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屑之意,这女人不好惹,她的爱好八成就是逮找个机会给天下一半的男人下了春药然后扔到另一半男人的床上去。
  我正想着,听得那女人不慌不忙道:"不过你也太小看他了,人直接光明正大的翘了早朝……"她故意顿了顿,这女人吊人胃口的把戏从来如此拙劣。
  但是她下一句话却相当有气势。
  这女人理所当然地接到:"所以我跟老爷子说丫的经期到了,躺家里暖肚子呢。"
  国师笑得很灿烂,她说:"你还睡吗?"
  我睁开眼,望着这让人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冠以女人称谓的女人近在咫尺的脸,默然了。
  寂静半晌。
  这女人笑得愈加灿烂。
  我于是老老实实地爬起身,老老实实地在她滴滴答答的口水中面无表情地执起外衣穿好。
  这女人太可怕了,跟她在一个房间里待着,我通常会觉得博大精深的中华汉字原来还有不到位的地方,疯子贱人神经病,脑缺脑残脑抽风,你完全找不出一个可以将这女人囊括其中的词,甚至全用上也还会显得力度不足,真的。
  就这一点来说还是那妖孽好一点,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两个字,就这么精准,完美,不拖泥带水。
  ——不管怎么说,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这丫的与国师比起来还是比较接近正常人的行列的,比较接近。
  事实上我没用太多的时间来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因为身为一个管家,事务是很繁忙的——尤其在我爷爷的前下属那妖孽的现任下属李暮年李大人在被我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打着抖处理极乐宫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的第十天终于学聪明了死活不再踏入极乐宫半步之后(您这个状语好长……),我的工作出奇的多了起来——尤其是对今天来说。

  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应该很可怕。
  宫里来的太监站在我的面前,站了良久,打了三个抖,然后半跪到地上行礼:"参见张大人。"
  我沉默地看着他,这人现在半跪在地上(重音在"半"和"在"之间……),偷眼打量着我,视线与我平齐……(身高果然是大家都喜欢关注的问题……)
  ……好吧,这不是重点……
  我瞪着门前整整齐齐的一长排挂着御旗的马车,僵硬的伸出手指望向地上的太监。
  大概他也曾经生出跟我一样的感慨,所以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小媳妇样的垂着脑袋,身子抖呀抖的瓮声瓮气地回道:"回大人……国师大人今儿个早朝是说孛亲王……呃……身体不适……万岁爷记挂,所以……所以命太医开了方子,备了上好药材送过来……"
  我当时伸手捂着胸,默立了良久,脑子里就在想:开方子,开的是什么病的方子呢……真是个很奇妙的问题……

  刘皇叔临终前拉着他家儿子的爪子语重心长的教导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这话诚然很对。
  早上怀抱着(众所周知的)小九九而做了恶事的我当天上午就遭了报应。
  舒舒服服睡了一大觉的妖孽和舒舒服服看了一早朝皇帝担忧九儿子而心情不爽给群臣找碴的好戏的国师两人并排坐着,一人手里捧着杯热茶,连同被勒令陪他们一块看戏的极乐宫上下大大小小的仆人,一齐眼巴巴看着我一个人拼死拼活地来来回回扛着堆在门口的几座山似的药材。
  在我累得满头大汗这就要"嘎嘣"一声挺过去的时候,那妖孽突然说了一句:"算了,你歇会吧,怪沉的。"
  我僵了动作,就这么扛着半袋子沉甸甸的药材瞪着他,心里回荡着"阴谋"两个字。
  但实际我错了,这人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他想打击我的想法是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这人说:"别给压得不长喽——本来就不高的。"
  他会遭报应的……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看来,虽然嘴上不说,但身高,从来是男人在意的永恒话题~~
上一章写得我很痛苦,这次来点轻松的~~


二十章

  胤禩满是兴味的目光在一干人等的脸上探照灯似的巡回一圈,微笑着轻轻后退想给九爷让出地让当事人得以深情对望。
  但显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战况没有进一步升级。他的好九弟在他后退的同时轻轻上前了一步,不轻不重地摁住他的肩膀,似不经意状的地低声开口:"八哥和八嫂夫妻和睦携手并进,实在是让人羡慕。"
  八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把脑袋转过半圈望着他。八爷现在的心情颇为纠结,而眼前这个皇弟,正凤眸半睁看不出情绪的望着他。
  八皇子的心声:完全看不出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家八嫂因为蒙古族公主的事让自己睡了半个月书房……并且还在继续睡下去……
  九爷松了手,依旧一脸看不出任何猥琐思想的面无表情地把俊脸转向正如临大敌地瞪着他的娜仁,然后侧了侧头,满意地看见自家八哥已经带着满脸无暇的微笑走上前去。
  蒙古族小公主的气焰渐渐小了下去,脸上飞满了红霞,温顺地垂下了脑袋。
  "娜仁公主,请放心,我们的……孛亲王,是不会兽性大发吃了你的弟弟,蒙古族的小王子的——起码现在不会。"胤禩伸手虚引了一下,笑吟吟继续开口:"前些日子公主说想去看看京城的园林,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兴趣赏脸?"
  九爷也不在意胤禩别有深意的话,隐蔽地朝他拍了几下巴掌,礼貌性地目送了两人渐渐离开,然后又看向缩回了石台角落的白音。
  胤禟盯着死死把头埋低的蒙古族小王子露出来的一节白净的脖侧发了一会怔,然后决定开口打破沉默:"我想见一下二王子巴雅尔。"
  白音闻言偷偷把小脑袋抬起来,跟他对上目光后又飞速低下,红着巴掌大的小脸细声细气道:"孛亲王请跟我来。"
  胤禟挑了挑眉,发现原来这蒙古的三个王族都有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尾略弯,周围泛着浅红。
  这厮于是边跟着白音往前挪动,边大爷似的在心里下着结论:挺漂亮的。他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前边又悄悄转头的白音,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没我们家皇阿玛的漂亮。(哟,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见到眼睛没他们家皇阿玛漂亮的二王子的时候人家还没消气,巴雅尔见着跟在他宝贝弟弟后边进来的人登时扯过桌子上的书狠狠扔了过去。
  胤禟随手接过,随着他的动作衣袖似不经意间下垂到肘部,露出之前被捏的手腕。紫青色的五个手指头印,在白玉般的肌肤上清晰可见。
  巴雅尔手拿着另一本书要扔的动作滞了滞,然后很不甘的放下,暗骂了一句:丫的明显故意的……
  他想了想更不甘地瞪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把袖子弄好的胤禟,结果发现那人居然调戏起自己弟弟了。
  九爷(面瘫状):多谢五王子费神带路。
  白音(耳根红红):没……没什么……
  巴雅尔于是一拍桌子怒了:"你丫的来有什么事?!"他暴怒之际还不忘救自家弟弟出苦海,冲九爷吼完补了一句:"白音你先下去。"
  结果就见那小子可怜巴巴的看了自己一眼,小碎步状挪向门口,末了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胤禟的背影。
  他于是又拍了拍桌子:"你丫的来到底有什么事?!!"
  九爷闻言居然眉毛一弯,似笑非笑地站在远处打量他,不知从哪摸出个坛子,和颜悦色(……)的开口:"来找你喝酒。"
  巴雅尔见鬼似的瞪了他良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一变,一脸难掩幸灾乐祸地开口:"你不会是大男人来月事受刺激太大了吧?"
  善良的蒙古族二王子于是放柔了声音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这年头男人生孩子都不稀奇,你一个男……雄……公妖每月有几天不方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完真诚地直视九爷那上挑的丹凤眼,肯定道:"真的!"
  他于是在心里狂笑:小样的总算让爷我扳回一局~跟我斗~~哼哼~~~~
  强大的九爷波澜不惊地回望他,用满带着凉薄味道的海豚音道:"原来如此——用不用本王代二王子给皇阿玛告假?"
  巴雅尔狂笑的表情登时开始僵硬,他摸了摸发寒的脊背聪明地咽下了到嘴边的"你什么意思"的疑问,硬着头皮接了一句:"不用了……"
  胤禟伸手用食指轻轻点着额角:"真的不用么——可是第一次生产,不做足月子不是容易留下病根么。"(这厮还是很有自信地用了个句号结尾……)
  回到极乐宫准备继续往个地方一蹲发上半天呆的九爷刚刚选了个地方,就看见张允白小朋友面无表情地踱步过来:"乔姐来了。"
  胤禟面不改色地伸手示意仆人把软榻安置好,先是舒舒服服地躺下,然后才开口道:"让她过来见我——把李大人一块叫过来。"
  张允白抽了抽唇角,僵硬地转过身体准备用现在的这张死鱼脸告知李暮年李大人这个噩耗。
  九爷半眯凤目瞥了他一眼,补了一句:"不用让乔姐多候。"张允白顿了脚步,一句话未说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冷着俊脸走了:那妖孽的意思通俗一点就是,别让这两个人把头接上对了口供。(……您很有做土匪的潜质……)
  不一会儿,胤禟就优哉游哉地目睹了可怜的打工仔缓慢地挪了过来的全过程,深受他祸害的乔姐每向前凑一小步都会机警地原地不动一会,直到确定他没有任何瞬间张牙舞爪扑上来(活撕了她)的冲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再向前挪一小步。
  于是在这样瞻前顾后的小心下,乔姐成功的在区区一炷香内就拉近了和九爷的一尺半的距离。
  九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小样半月不见聪明了不少呀,居然知道拖时间想等李大人一块共赴黄泉了(……)。他于是扬起自己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脑袋,和颜悦色地安慰她:"放心吧,真要撕了你不用爷我亲自动手。"
  乔姐登时打了个寒碜,凄凉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排肩负着保护大清朝最年少亲王同时可以兼顾帮他料理料理不用他亲自动手修理的譬如她和李暮年李大人这种人的佩刀侍卫,惨叫一声冲到了胤禟的软榻前。(……)
  孛亲王神态萧索地叹了口气,伸出纤纤玉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杂乱的毛发,然后在她感动的目光中神情自若地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手帕,优雅而细致地把手擦了一遍。(……此人果然甚*……)
  胤禟于是开口:"还记得半月前本王说的话么。"
  乔姐僵了一会,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被表面的脂粉给迷惑了——丫的她居然因为害怕刽子手而投奔了刽子手的头头……
  "半个月后本王不希望还看得见一座本王不想看见的酒楼——当时我好像是这么说的吧。"(我从好长时间之前就想问了,您都不用问号么……)
  乔姐当时就在想:哎呦喂您当时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一字不差哟!而且您不仅这么鼓励(……)我,您还给我给与我亲切的安慰——我现在还记得您当时那个媚到骨子里的"嗯"字——您这何止是绕梁三日——我这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在重温这个亲切而美好的字眼……
  她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了一眼九爷:并且重温一次就吓醒一次……
  乔姐说:"孛亲王您看这事吧……这事您不能怪我……"
  她说:"现在北京城除了咱的场子就剩下您那未来的岳父的地盘了——把他整垮了您也没好处不是……"
  她也没想到,自儿个的人正跟董家的人互掐着吐口水呢,突然脑门子上砸下来一卷圣旨——一瞬间对头成了亲家——当然人董鄂家压根不知道这内里渊源,估计还在奇怪这正打得激烈呢丫的人居然全跑了……
  ——所以……这事不怪她吧……
  但是九爷没有接话。
  九爷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打量着她,沉黑色的瞳,黑曜石似的,在阳光下也映不出丝毫光亮。
  看在乔姐眼里这双漂亮的凤眼里就好像透着快要溢出的浓重黑色,浓黑中夹杂着名为冷意和凉薄的东西。
  她登时打了抖,脱口而出一句:"给个活路行吗……"
  结果这时候远处很不应景地传来李大人久违的嚎叫:"张允白你个兔崽子你放我下来——嗷——我知道你嫉妒我聪明有智慧想把本大人扒光了扔给九爷好让我这个当世俊杰被他那有严重恋子癖的皇阿玛拖到菜市口当街处斩——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乔姐心惊肉跳地看着她金贵的主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又一屁股坐下。(……)
  再然后,他说了一句让她的心从嗓子眼里直接豪放地裸奔出来的话:"你的活路来了。"
  乔姐默然:我不求活路了……您给我个干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儿子,真是……甚贱~
嗷:儿呀,不过这一章你丫的为甚没有调戏一下我们可爱的蒙古族小王子?
九爷(依旧面瘫状):你贱贱的儿子对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这厮明显听到了第一句话……)
嗷:哎呀呀别这么说么~你看人家小兔子似的多可爱~
九爷:哦,你去找十弟吧,我比较喜欢猫。


二十一章

  现在在极乐宫的花园里,有两人并排站着。
  并排站着的两人齐齐偷瞟了一眼正慵懒地半卧在软榻上的孛亲王,齐齐咽口吐沫,齐齐垂下脑袋,然后齐齐往后挪了一步。
  胤禟垂着眼帘,把手半掩到额头上,望着手上半透明的扳指缓缓开口:"坐下吧,我没说要罚你们。"
  李大人眨着豆眼很干脆地顶了他一句:"在您心中什么叫罚呢?"俗话说,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李大人突然生出了一股"老子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颗头了,还怕你做什?!"的豪壮情怀。
  但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强大的主子丝毫不恼地凤目半睁,噙着笑看着他,开始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
  这个他心情好时的招牌动作成功地让李暮年李大人开始背脊发寒。
  胤禟勾了勾手指,待李大人颤巍巍凑过了耳朵后才用斑驳飘渺的好听的海豚音轻声细语地教导他:"所谓罚,你可以转过头去问问乔姐,如果李大人求教的态度够虚心的话,本王相信她会很乐意告诉你当刚刚被告知李大人就是她的活路的时候,乔姐是个什么心情。"
  李暮年支起身子,疑惑的瞟了一眼难得说了一大段话这会子已经清高状闭目不语的孛亲王,只得把满含期待之意的目光投向乔姐。
  乔姐于是拉起他的手,用跟她上司完全不同的热情而亲切态度谆谆教导着这位诚恳的求学者:"李大人,您相信我,当我看见远处您那优雅圆润的身姿,听到您那仿若来自天际的优美而嘹亮的歌喉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请您快他妈的去死吧!"
  她继续侃侃而谈:"您知道么,当我费劲巴拉地死命拽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猛然发现,那原本冲我张牙舞爪叫嚣着的小鬼全都哭喊着掉转了身体没命的往回跑——他们大叫着:'额的娘呀这是从哪片地狱里跑出来兜风的阎王爷爷哟'……"
  她顿了一下,安抚着自己想上去一把掐死他的心,深情地冲李大人做最后总结:"在我的心中,您作为我唯一的活路,是一个永远比地狱里的小鬼更值得我天天惦记在心上思考着怎样一巴掌拍死您的人。"
  李暮年眨着豆眼,很茫然地看着她,问了一句:"啊?"
  乔姐没理他,凑到九爷身侧,虔诚地望着他:"爷,您给我换个搭档吧。"
  说完就见那妖孽侧了凤眸眼波潋滟地瞥了她一眼。乔姐于是自觉补上后半句:"您要是嫌麻烦就直接一巴掌拍死我吧!"
  张允白沉默地把小脸转向了一边,示意身后的侍卫把刀拔出来做好准备。(……)
  胤禟安抚她说:"李大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
  他在李大人期待的目光中伸出爪子,左手食指放到右手拇指上半晌,然后把右手食指放到左手拇指上半晌,最后默默的收了回去。(……)
  孛亲王干咳一声,悠然自若地挑眉看着面前这俩活宝:"装疯卖傻完了也该给本王说出个大概了。"
  两个人于是瞬间凑到一块互相挑剔:"你看看你谁叫你把话题往这上边引的?""你丫的还好意思说我,你要是优点一大堆数都数不完的这妖孽还会转话题?""你少五十笑百……""你说他怎么看出来咱俩是在岔话题?""你傻呀,就你这户的居然嫌弃起我来了聪明有智慧的九爷当然看出来不对劲了!""¥%%……&¥%¥……""#¥%@#&*……#¥@#&……"
  张允白再次沉默着把小脑袋撇向一边:你们俩真不知道这丫的早就发觉你们这是在费尽心思地第二次想岔开话题么……不过其实你们继续把话题岔开也没事的——他不是真想知道原因——这厮只是想让两位都睡不着觉罢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九爷已闭上眼,心安理得地沉沉睡去。

  胤禩侧头微笑着注视着那蒙古族小公主上蹿下跳地满院子乱逛,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撇开。
  最近局势变得越发有趣了,比如说他们家皇阿玛每天会准时在巳时欢快的把九弟叫去御书房,并且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比如说在这几个时辰里如果有人有事觐见梁公公就会扯着衣服双目赤红地干嚎:"大人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么?!你再逼我进去通报大不了我就把衣服扒了告你强抢妇男!!";再比如说刚刚似乎有人来报蒙古人待的东阁宫里似乎发生了命案……(……)
  八皇子于是笑得越发温和无害,瞟了一眼那家红得发紫的酒馆的方向,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额头:哦,还有一件事,十弟好像真看上人家了……
  他于是愈发明确了一点:只要跟他们家九弟扯上关系的事都是这么的**,**和**~~(……)
  结果他正从这想着呢,娜仁突然红着脸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袖:"八皇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胤禩伸手虚引,示意她先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娜仁公主,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九弟?"这事奇妙呀,第一眼看见这么个俏生生的美人站在那,在知道九弟的光荣事迹前怎么会面对着他那张俊脸生出讨厌之情?
  据说当初皇阿玛见着九弟第一眼的时候……呃……就喜欢上了……而且大哥跟自己说起这事时用了一句很奇妙的描述,叫"双目'唰'的一声迸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然后开始□地微笑"……
  娜仁停下脚步,仰着小脑袋望向他,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无法忍受世界上居然还有眼睛比我大鼻梁比我挺嘴唇比我薄皮肤比我白的人——而且论起比例来他的腰比我要细——天哪,这祸水居然是个男人?!"
  两人在偏僻的宅院里度过了一段寂静的时光。(……)
  在横打量竖打量都没看出这位小公主是在开玩笑后,胤禩不动声色地把俊脸扭向一边,无语凝噎状深情地同掉了些许漆的墙角跟对视。
  娜仁没注意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会继续说下去:"我和白音是一胎生的,从小一块长大,我讨厌的东西他也是讨厌的——可谁知道这回那小子居然天天跟我说那孛亲王的好话——还不知为什么今天居然跟二哥吵了起来……"
  胤禩怔了一瞬,满目的笑意渐渐淡了。他转过脑袋帮娜仁推开门的时候浅棕色的眸已经沉了下来,不时飞快地划过一抹流光。

  胤禟这会子正慵懒地在自家极乐宫的长廊上闭目养神,在他闭目养神的这一段时间里,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几乎是惯例的铜质的宽刀重重落到地上的声音,这声音的后面紧跟着张允白的磨牙声。
  "嘶嘶嘶嘶"的,九爷闭着眼睛略微侧了侧头,于是联想到了猫在深夜磨爪子的声音。(……)
  胤禟在心里想着,每天逗逗小猫,听听小曲儿,再不时调戏个美人儿——啧啧啧,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哟~
  结果他惬意的生活一瞬间被来人打断了。
  来人抱着个重重的酒坛子,"啪"地一声把坛子蹲在地上,桃花眼上调着从鼻孔里出气哼道:"哟,孛亲王听没听过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九爷眼皮也没抬,闲适地翻了个身,心道:哦,当然听说过,孟老先生写的,他还有句话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看看你弟弟暗恋上老子就该知道你丫属于后者。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鲁迅先生也有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还是那句老话,人堂堂蒙古族王子来趟京城要让他给气出毛病来,不太好看。
  他于是挑起凤眼看向巴雅尔,缓缓道:"二王子有事?"
  后者趾高气昂地把块巴掌大的玉磕在他的躺椅把手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来找你喝酒——顺便送你个玩意保保平安。"
  他特诚恳地谆谆教导起九爷来了:"你平日里缺德的事也干得得心应手了——你看我多好,切实站在你的角度出发,思考了半天吧,总结出一点——是该好好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你的……妖身安全大事了……"
  他掩不住得意地说完,便见那妖孽轻轻拍了拍手,站在他身侧的半大孩子于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不多时手里捧着罐东西回来,然后将盖子掀开,把里面的灰色豆子一把一把地在他身上撒了起来。
  巴雅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望向榻上的美人,憋了半天没憋住,问道:"这是什么?"
  "天意子。"
  巴雅尔瞥一眼回答他问题的小鬼,想了想还是问道:"干嘛的?"
  这回回答他的是胤禟,这位少年亲王看不出情绪地望着他,轻声道:"驱鬼。"


作者有话要说:欺负老实人是我最近发现的又一大爱好~


二十二章

  胤禟正拿着个粉嫩欲滴的苹果啃着,突然听到皇帝声调压低的话语:"你的手腕怎么了……"他于是眨了眨凤眼,心道错觉呀一定是错觉,否则自己怎么听着这话满是压抑的怒气呢~(……)
  皇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住他白皙手腕上还没完全褪掉的青紫,闪烁着冷冽的怒意。
  胤禟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他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帝攥得紧紧的爪子,也瞪大凤目,声调平平道:"没事,儿臣不小心惹恼了个人。"(您这真的是安抚么……)
  "哦,是那蒙古族二王子?"康熙忍不住声调上扬,当即气呼呼松了手,想了想觉得气不过,又扯过他的手腕作势往桌子上甩去,终究没舍得真磕伤了他,在半途就停下了,别别扭扭地背过身去。
  刚背过身去的皇帝紧接着听到一声极短促的笑声,明显是憋笑没憋住的,他登时恼上加恼,"噌"地又转回身,怒道:"你笑什么?"
  胤禟忽然抬手揽他,皇帝僵了一瞬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哼道:"朕没跟你闹着玩……"说着又把脑袋撇向一边,大有"我醉欲眠君且去"的姿态。
  胤禟强压下滚到嘴边的笑声,轻轻拉了拉皇帝的龙袍,见皇帝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大大方方地开始伏在桌子上笑出声来。(……)
  皇帝回了数次头,又数次气呼呼地扭回来,听得那珠滚玉盘似的声响越来越大,愤愤地往一边挪了挪龙椅。
  他正咬牙切齿地嘟囔着"死小子"的时候,突然闻到身后传来淡淡的冷香,九爷附到他耳边,朱唇轻启哼道:"皇阿玛这又是闹的什么变扭。"(你是真的不知道中华博大的文化中有一种上边钩状下边一黑点的标点么……)
  胤禟半眯起凤目,轻轻凑过去,拿鼻尖蹭着皇帝泛红的脖颈,望着那比他刚刚啃的苹果更欲滴的颜色,想了一下干脆用牙尖轻轻啃了一口。
  康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朕这几天算是想通了,你丫的一旦开始这样那就是想转话题……"
  "……"胤禟难得沉默了一下,又啃了皇帝一口,才含笑道:"皇阿玛今儿个怎么学聪明了。"
  皇帝傲娇状仰头哼了哼,伸手戳了戳自家儿子连汗毛孔都找不出的额头,然后又心疼地抚了抚他额上微红的指印。
  胤禟也不躲闪,任皇帝掐掐又揉揉的出气,看他气出得差不多了才伸手握住自家皇阿玛的爪子,刚想说什么,听到窗外传来不大不小的碰撞声,还夹杂着一句小声的抱怨:"真是的,十哥你笨死了……"
  皇帝本来还在红着俊脸等着胤禟俯身跟他亲热亲热呢,谁知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这么煞风景的语句。
  他沉着脸睁开眼的时候,甚至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满世界的粉红泡泡在一个接一个的爆裂,越来越少。
  ——而他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以成反比的数量变化着。
  胤禟侧眸瞥了他一眼,伸手扣住皇帝瞪着窗外的脑袋,强硬地掰过来,然后俯身吻上。
  皇帝僵了很长时间,才轻轻阖上眼帘,温顺地启开牙关。

  半开的窗户上冒出两个脑袋。
  两个脑袋的主人先是齐齐向左撇,然后齐齐向右撇,最后又齐齐停留在空荡荡的饭桌旁。
  当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互看一眼,尖叫着"鬼呀"的逃跑的时候,把皇帝摁到地上的九爷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松开皇帝起身,望着自家皇阿玛红肿的唇,又瞥了一眼窗户,眼中寒光闪过。

  老太监鬼鬼祟祟凑过来给他汇报说九皇子又去了那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酒馆的时候,皇帝正在沉着俊脸批着成堆的奏折。
  皇帝低头想了一会,心情因此而甚好地抬头,轻轻用鼻音哼道:"也好,省得他成天往个鬼地方一待就是半天。"
  梁九宫偷偷抬头瞟了瞟他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八皇子和蒙古族二王子也都陆续去了……"
  此话一出,风云变色。(……)
  康熙扔下被他一把掰断的朱笔,保持着额头上的青筋的跳动,微笑着看向梁九宫,和颜悦色地放柔声调问道:"你说谁也在?"
  老太监打了个寒噤,弱弱的重复了一遍:"八皇子……和巴雅尔王子……"
  说完就见他家主子直接推倒了成山的折子,保持着扭曲的微笑和(增加了一倍的)青筋愈发和颜悦色地望着他。
  梁九宫又打了个抖,迅速跑到御书房门口,高声唱道:"万岁爷龙体不适,今日概不接见——"
  康熙心道这丫的有前途,然后潇洒地拍拍屁股换上衣服光明正大的翘了岗。
  梁九宫站在门前,不停地捂着胸口安慰自己这丫的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是个好皇帝……真的……除了无药可医的恋子癖之外……

  拿着把折扇摇着的皇帝跟着被他临时抓来充当领路的四儿子走进人声喧沸的酒馆(我死活都没想出那妖孽能取得出的名字……),就看见正中间的桌子上,一个醉鬼正放肆地拍着自家九儿子金贵的肩膀:"哈哈哈哈,这么说你小子从小到大都没骑过马了?!哈哈哈哈!!"
  同桌的两个善良的皇子都沉默地把脸撇向一边,心道巴雅尔王子呀,你现在笑得这么爽朗一定是没听过现在还在家里休养的兵部李泷李大人的凄惨遭遇……
  但是皇帝没这么想。
  没这么想的皇帝缓缓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缓缓地注视着巴雅尔用那只贱贱的爪子继续对自家儿子实行骚扰和引诱(……您老想多了……),周围的气场也跟着他每拍一下而缓缓地阴了下去。
  心地善良的四皇子咳了一声,见没有什么效果又抬高声音咳了一声,可惜还是没有效果。终于一桌人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咳嗽声引得顺势看过来,寂静了半晌。
  胤誐张张嘴,刚惊呼了个"皇"字,就让一旁的胤禩死死捂住了嘴。巴雅尔僵硬了一会,见皇帝死死盯着他尤放在胤禟肩膀上的手,尴尬地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胤禟神色丝毫未变(可是为什么我看他好像很幸灾乐祸……)地坐在位子上冲俩人招了招手,脆生生地叫了一句:"父亲。"
  康熙大喜,先是得意地看了一眼巴雅尔,扭捏了一会才凑到九儿子身边落座。胤禩则往一旁挪了挪,给自家四哥腾出位置。
  "对了,你们刚才再说什么啊,啊?笑得这么开心。"皇帝乐滋滋地接过胤禟递过来的餐盘,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汇聚了众人聚光一般目光的蒙古族二王子硬着头皮开口:"回……呃……我们刚刚在谈……在谈……"
  "父亲,去夹菜吧。"胤禟神色淡漠地打断他的话,隐蔽地拉住自家皇阿玛的爪子,径自起身离去。皇帝当即跟上。
  被帮忙解了围的人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磨了磨牙。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儿子,看得到吃不到很痛苦吧~~小样的,来讨好讨好老娘我呀~~(这厮最近卡文卡的不仅心烦意乱而且已经神经错乱了……)


番外2

  康熙三十七年 十一月 12日 晴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也是我的错觉吧,最近那妖孽好像很不爽——我刚刚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被十阿哥拉着衣服哭哭啼啼地问"我是不是惹着九哥了"之类的话了。
  跟他有相似行为的人还有十四阿哥——所以说那妖孽最近心情不爽,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养在深宫人不识(……)的小皇子究竟能在那里惹到他。
  再然后就是那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的蒙古族二王子,天天有事没事的往那妖孽身边凑,一双贼眼上下乱瞟着。
  官职为国师的女人说这丫的是看上那妖孽了,我觉得这位看起来英俊睿智实则将无辜的南墙撞破了也不知道吸取教训躲着那妖孽越远越好的二王子大概是在考虑从哪下手可以较为省力地把那妖孽一刀切。
  但是后来证明我们两个都想错了。
  今天上午这位一度让我不自觉担忧起了蒙古未来前程的王子终于在又围着那妖孽转了一圈后摸着鼻头讪讪地问了一句:"喂,本王子送你的玉呢?你没带呀?"
  我在一旁轻声哼了哼,把脑袋撇向一边。
  巴雅尔王子于是急了,他挥舞着拳头,在我满心期待他上去给那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妖孽一拳头的目光中,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你丫的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那妖孽于是笑抽了(……),又一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径直起身走了。我在瞪了他半天后终于勉强承认这丫的动作……还算优雅……哼,还算优雅罢了……
  ——于是只留下蒙古族二王子保持着挥舞拳头的动作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觉得这场面惨不忍睹,沉默地抬脚也准备离开。——从这一点上还可以判断我是个思想觉悟很高的人,要是换了某个性别不明的女人或者某个种族不明的男人,估计这会巴雅尔王子已经被羞辱得抱着被子缩角落里哭了。
  但由于这两人都不在这里,所以巴雅尔王子不仅没哭,他还伸手一把抓过我的领子,把我提到跟他视线相平的高度,问了一句:"他什么意思?"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跟他膝盖保持在同一高度的脚尖,愈发默然了。
  没有理解我的好意的人又问了一遍,并且在最后加了一个既不亲切也不属实的称呼——"矮子"。(小声:啊……我觉得很亲切啊……更属实……)
  我收回目光望着他,觉得大概我现在眼中已经没有了同情与怜悯(这东西本来真的有么……)。我于是对他说:"二王子,您是什么……"——如果那妖孽"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话……
  我看见他称得上英俊的脸上霎时蒙上一层粉绿粉绿的颜色。

  当我目睹了他阴森森飘走的全过程后,紧接着就有个仆人屁颠屁颠跑过来跟我说李暮年李大人和他的姘头(乔姐:……)来访的事。
  我愈发觉得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默默地把头撇向一边,只觉这一个个不长脑子似的都在这妖孽身边蹦跶来蹦跶去的,此起彼伏,宛如跳大神一般的场景处处充斥着凄凉与绝望。(……)
  我没有接着跑到书房跟那妖孽汇报,我那难得出来晒晒太阳的善心引导着我,让我决定提点提点这两位再说,因为每回欺负完他俩那妖孽心情都会好上半天——不能让人民的公敌笑得太嚣张!(还是激动状握拳)
  结果走到花园的时候就听见李大人凄厉的嚎叫:"怎么办怎么办……九爷说了这是我要办砸了就愉快(……)的期待吧……"
  接着就是乔姐深情的劝慰:"没事的没事的,你没看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
  聪明有智慧的李大人用夸张而单纯的声音说出了我的心声:"哎呦喂你虚伪的脸皮就快要掉下来了呢……"
  李大人看见了已经走进去的我,慌忙扑过来,肥肥的爪子死死攥住我的手,发表了他自己的感想:"我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
  乔姐为这位在人生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的同伴出谋划策:"李大人,离京城不多不少五里路的落马崖在深情地呼唤着您。"
  李暮年暂时放下了自己的不安,感动的望着她:"你是说需要本大人帮站在悬崖边上的你搭一把手么?"
  这是怎样的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我于是转身跑去敲那妖孽的书房门——在这诡异而危机四伏的极乐宫里苟延残喘(……)了大半年的我深知,对付贱人,就必须以暴制暴,用妖孽来镇压他们。
  我不能折在这两个地狱小鬼手中——我张允白,是早晚有一天要骑在阎王脑袋上的男人!!(……写至此,我觉得这文里唯一硕果仅存的正常人也让我糟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允白小朋友,窃认为把您最后点睛之笔的那句话中的"脑袋"二字换成"身"字更让人热血沸腾~~


二十三章

  胤禟端着托盘,捡了几类海鲜放到盘子里,听得皇帝气呼呼的声音:"朕……我从来不吃海鲜……"
  他于是侧眸瞥向皇帝,波澜不惊道:"儿子知道,给四哥的。"康熙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道:"你真的知道……嗯……"
  胤禟扫了一眼不时向这望过来的哥哥弟弟们,垂下眼帘,老神在在地想着再这么发展下去这情节也忒恶俗了啊,遂伸手拉过自家皇阿玛的爪子,冒出来一句:"儿……子还没跟您一块赏过初雪吧?"(……)
  皇帝成功地被他这个明明是很明显的转话题的话给转了话题,当即皱着眉头回想了起来,先是想起了第一年冬天下雪的时候自己还致力于批完奏折后的"育子速成课"忙得晕头转向呢……
  ——由于那课程是国师那厮亲情教导的,以至于自己天天拿着个民间的泥人无害而可亲地笑着引诱九儿子将他那粉嫩粉嫩的小嘴向自己这靠拢——虽然事实证明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自己却仍是百折不挠地坚持了整整一个冬天……最后以九儿子学会了走之后,一见他就撒开两个小短腿"哧溜"一声跑没了人影而告终……
  皇帝的记忆到这时就戛然而止,他没再想下去,而是说出了一个一直充斥着他内心的怨念:"胤禟你小时候可爱成什么样,怎么长大了连个笑脸都不给朕见着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问出来:为什么你当初一见着朕就跑呢,明明不会走的时候还一看见朕拿着个泥人你就开始笑的……(……您同八岁的十阿哥犯了个同样的错误……)
  他漂亮的儿子闻言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果断而优雅地扔下托盘转身走回了饭桌,径直一屁股坐下。
  皇帝转着桃花眼撇一眼目瞪口呆的一桌人,略带得意地跟着挪回了桌子,笑得愈发和蔼可亲。这丫的正在心里叫嚣:小样的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能轻而易举地捉住这妖孽痛脚的人只有朕呐~哎呦喂是朕呐~~一个个的都给朕一边呆着去!
  胤禟轻声哼了哼,托起自己的盘子,挑给了一脸掩不住也不打算掩的小人得志的皇帝几个水萝卜。
  康熙当即安抚性地把爪子伸到桌布底下拍了拍他的手,心道这调戏人的感觉真*呀……(……您应该往深一层想一下的……比如说某人经常这样拍你爪子的事……)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周围的气氛愈发诡异了起来。(……)
  听说下人来报那满桌子皇亲国戚的团体中又增加了几个而匆匆赶来的巧姐于是就看见了在沉重的紫色中泛着恶俗的粉红泡泡(……)的气氛中。
  以儒雅而著称的八皇子正一脸菜色地把变绿了也依然俊秀的脑袋撇向一边,十阿哥在不停地往一旁扯着自己正在坐的凳子,那个每来一次就闹一次事的蒙古二王子正抽蓄着唇角重复着一个她每次都想对他说的词"够了"……
  还有一个眼生的英俊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端着茶杯品着茶,声调冰冷地说了一句:"自从去文县回来后我往往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正常得让人发疯。"
  ——巧姐因此双目发亮地断定这丫的以后铁定有出息。
  她于是把目光投向恶俗的粉红泡泡的产出地,但由于这两个人被漫天遍野的**所包围,以至于她根本就看不清这是两个怎样的神奇生物。
  ——以常理判断,这其中一位应该是早到的九皇子……可是……
  她回想了一下,觉得也许还是自家那看似无头无脑的幕后老板的形容精准:这个人一定属于某种神奇的,强大的,未知的物种,

  圣祖皇帝康熙的烦心事一抓一大把——这本来没什么,当皇帝的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可是关键现在的情况是,烦心事不用抓也自动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他这欢快地蹦跶着叫嚣着涌过来。
  于是皇帝摔了折子,找来四部的尚书齐齐骂了一顿:黄河怎么又凌汛了?!那谁谁谁怎么又失职了?!蒙古那帮子鸟人怎么死赖着不走了?!一转眼他家九儿子的结婚大典怎么就给到了?!啊?!
  四个人齐齐暗骂着兵部尚书李泷窝缩在家里死活不出来的卑鄙行径,不停地将眼睛往御书房门口瞟呀瞟的:那位刑部的代理尚书怎么还不露出他那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脑袋……
  姗姗来迟的刑部代理尚书迈进镀了一层金的门槛的时候康熙早发完火了,骂人骂的口干舌燥的正接过梁九宫递上来的凉茶往自己嘴里"咕噜咕噜"地灌,听到太监的尖声通报不自觉联想到自己本来就不高的为人夫(相信我,这不是错字……)的形象和现在的牛饮姿势,手忙脚乱地想把茶杯收起来——于是成功地一下子就给呛着了。
  他猛咳了一阵,才发现自家九儿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正不紧不慢地用手帮他顺着气,手法温和,如同在帮猫顺毛。
  皇帝瞥了眼在梁九宫的英明领导下已经拔开腿开溜的几个人的身影,假惺惺地在心里赞一句甚好改明儿朕给你们升官之后,低下头做扭捏状。
  胤禟眯起凤目,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皇帝摆在桌子上的奏折,眼中划过些许光亮。礼部呈上来的,关于他迎娶嫡福晋的筹划的折子上,有朱笔长久停留的鲜红色印记。
  他于是抬手覆上皇帝的肩膀,如血的薄唇上扬着前所未有的弧度,这就是他所欣赏的,是嬉笑怒骂的假象所掩不去的,冷酷,残忍,禁忌。

  出了御书房后他便直奔自家额娘的延禧宫。
  强大的九爷突然在一瞬间生出了对自家额娘无尽的怀念之情,他想见一见这个超越了自身所处的时代的比国师更癫狂的女人。
  而这女人正在跟另一个女人谈天说地,话题经历了一上午的时间历练之后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从"哎呦喂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哟"这类纯粹的抒情性话语到"**和***铁定有一腿"这类讨论关于两个从生理学上跟她们性别不同的人的记叙性话语最后又回到了起点的转折。
  与此同时的,五皇子夹在两人中间,无措地僵直着身子,经历了人生的又一次洗礼。
  宜妃很满意地拍着大儿子的肩膀矜持地表扬他:"胤祺呀,你不愧是为娘的贴心小棉袄,不像你那个调戏着父亲就忘了娘的没良心的弟弟。"
  她的贴心小棉袄于是就在心里腹诽:所以我十三岁那年额娘你就把你儿子灌得死醉扒光了衣服扔四哥床上是吧……也幸亏是四哥……
  ——这就是胤禟认定这个被他称为"额娘"的女人超越国师的所在。一个只会说而不会做的敌人远不如一个又会说又会做而且又有丰富经验的敌人可怕,尤其在这个敌人还是个防不胜防的家贼的情况下……
  胤禟在迈进延禧宫之前停顿了一下,望了望这个比平时格外鬼气缭绕的寝宫,扯了个当值太监来问了问里面都有些什么牛头马面。
  他在得到"国师大人申时便过来了"的答案之后沉思了一会,果断地转身准备离开——比起从这跟两个女疯子进行斗智斗勇的殊死搏斗,他宁愿回去进行类似于欺负一下可爱下属的不需要消耗太大心力的活动。
  转身的一瞬间,他跟个女人正对上眼了,于是九爷沉默了。
  用句很恶俗的话来说就是:这女人不是别人。
  用句更恶俗的话来说就是:这女人就是他的准嫡福晋,董鄂氏。


作者有话要说:逃跑……


二十四章

  李暮年和乔姐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人山人海中接了头,凑一块叽叽喳喳地嚷嚷了起来:"你看九爷今天是不是高兴了?""天呐?!这么惊悚的事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可是正常人大婚的时候不都应该高兴?""正常……人……"
  两人默然了,对视了几秒钟,齐齐说了一句:"不对,这丫的不符合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这时张允白正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充分显示了"连眼珠也不转过去"的最高轻蔑。
  与此同时的,孛亲王也把这种殊荣给予了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着的巴雅尔王子,但很明显丝毫没有打击到人家挑衅的热情。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九皇子你就认了吧……啊……"对方上挑着桃花眼从鼻子哼出声来,心中得意道:小样的,你家老爷子平日里把你宠上了天也还是得给你挑了这么个不出挑的媳妇来安抚一下其他势力~~
  胤禟没理他,冰凉的手指尖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额头,想到李暮年半月前的汇报难得有些苦恼:这董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以李大人的厚脸皮与顽强抗打窝墙角蹲守了数月居然愣是没找出她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李暮年:……)
  九爷于是觉得这女人不简单。
  ——事情的关键点在于她在一群疯子与神经病之间顽强的生活了十五年,居然在没疯的前提下正常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扯了扯自己的大红色喜袍,见皇帝说完一通场面话之后起身准备离开,也跟着站起身走去迎接那个不简单的女人正在坐着的同样的恶俗颜色的轿子。
  ——乱七八糟繁杂得让人抓狂的迎亲过程一段……
  ——同样乱七八糟也同样繁杂的拜天地过程一段……
  ——有没有发生什么除了一个不正常的男人和一个不简单的女人谁都不知道的洞房过程一段……(……我想我可以去死了……)

  蹲了一夜墙角却一无所获的国师顶着骇人的黑眼圈和颜悦色地望着他:"你老实说吧,昨儿个究竟怎么样了?"
  胤禟瞥了这女人一眼,海豚音斑驳中透着凉薄与不屑之意:"你不会明白的。"
  国师深情地眯着肿的老高的眼睛望着他:"谁说的,我明白的。"
  宜妃面不改色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语道破了天机:"你们俩别打哑谜了,这事谁要还看不出来就都自觉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留在人间成为天下所有极品祸害这锅汤里的老鼠屎。"
  ——该死的,她的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此话一出,延禧宫的后院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然后听见宫女从外边细声细气道:"娘娘,五阿哥来给您问安了。"
  再然后听见了珠帘被人轻轻撩起时晃动的声响。
  最后听见了宫女依旧细声细气地话语:"娘娘,五阿哥撩起帘子后就转身走了。"
  宜妃于是理直气壮地翘着兰花指叱责国师道:"你看看你,我都说了我家五儿子脸皮薄你昨天还说那些玩意,这不是给吓走了吧?"
  撇开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的国师不说,她的脸皮不薄的九儿子听了这话懒洋洋倚到身后的贵妃椅上,沉黑色的凤目眯起,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眼角上挑的魅惑弧度还有浓长如羽的睫毛。
  宜妃于是托起下巴,心道这死小子真是好看——如果不是死活不让她剃了眉毛化成蛾眉就更好了……

  刑部大堂里一如既往的不停外传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充分向其他五部展示着一群贱人生生不息的活力。
  胤禟合上最后一本卷宗,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内里流动的冷意。他把脑袋转向一边,有些懒洋洋的思量着,似乎最近参皇太子的折子越发的多了起来啊。
  他用手轻轻磨着软榻檀木的扶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同时发出类似声音的地方是一纸之隔的窗外,他还听到了同僚的小声议论,无一不对最近刑部没有一个人用袖子捂着脸掩面泪奔而感到诧异——最后的结论是他们的妖孽上司似乎心情不错。
  胤禟于是伸手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道小样的以为故意说给他听以后就没有人会哭哭啼啼冲出去的情况么。他把脑袋倚到柔软的丝绸上,不慌不忙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们还不成气候呀。(……您现在已经发展到连省略号都不用了么……)
  ——他当然心情不错,相信不久他就可以亲眼看到,用血缘维系起来的东西是怎样的,一丝丝地瓦解,一寸寸地断裂,最后轰然崩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向来不过就是个如此的玩意。
  他轻声哼了哼,站起身踱步过去,推开门后好整以暇地跟一群窝缩成一团的下属对望,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人灰溜溜站起身,一瞬间作鸟兽散。
  少年亲王于是眯起凤眼,瞥向略显尴尬地站立在刑部的石阶上的人,声调闲适地问了一句:"四哥,好久不见。"
  胤禛直了直肩膀,冷声道:"九弟莫不是忘了前几日闹的笑话了。""哦。"他点了点头,却仍是笑意不减:"四哥今儿个来是为皇阿玛早朝时下的旨意吧?"
  雍贝勒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胤禟伸手,沉紫色的亲王服下摆划出一道华美流畅的弧线:"麻烦四哥把账单拿过来吧。"

  九爷手里举着厚厚的一打,维持着面上的淡漠凉薄,觉得这提前了进五年的国库纠察案好像给了他一巴掌似的:在他刚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准备看好戏的时候,这丫的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给他整出来一把抓的债条,而且是一把数目不小的债条。
  就这么明晃晃的往他面前一蹲,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这就是他在后面不时煽风点火搞得第一次废太子也提前了近五年的恶果。
  当然欠债这不是他。
  欠债者们正做成一排,等着排排坐吃果果似的齐齐仰头看着他,一双双满带着憧憬与爱戴的眼睛已经明确地表明了"打死我们也不还钱"的决心。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刑部的贱人们九成九都是光棍——翻翻《康熙字典》就知道了,所谓光棍,一没老婆二没钱。
  十几个光棍于是把他们既有老婆又有钱的上司搞沉默了。
  张允白在一旁站着,斜着眼睛冷笑:有种你丫的就说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话来给大家听听开开眼界。(……)
  看这位平时说一不二的上司有动摇的征兆,一群人齐心协力再接再厉地一脚将李暮年李大人踹了过去。(李暮年:齐心个*!)
  李暮年说:九爷,哥儿几个平日里尽心尽力的办事忙的那会儿饭没时间吃觉没时间睡连青楼都没时间逛啊。
  九爷:本王知道,前几日国师还说不知从哪冒出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死抱着她大腿不放哭着求她代本王问一句天下犯罪的都死光了吗行部那几个小崽子怎么天天去给她招事。
  李暮年说:九爷,我们哥儿几个是连娶媳妇的钱都没了呀。
  九爷:哦,这年头,连天天逛窑子都能把个五品官的月俸榨干啊。
  李暮年说:九爷,有了媳妇谁还上那不干不净的地方啊。
  九爷:那把乔姐给你吧。
  李暮年说:九爷,就欠四十两银子,您从我月俸里扣吧!(……)
  九爷:李大人可真是挑肥拣瘦啊。
  李暮年说:九爷,小人既不挑肥也不拣瘦,您就给我条活路吧!九爷!我上有八十老母……
  胤禟:够了。
  光棍的第一员大将也是唯一一员大将扭捏状退了回去。
  众人于是恍悟了,这个慵懒地坐在石凳上的人是如此的强大而不可战胜,这是一个用只言片语就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男人,这是一个已经顿悟为妖的男人!
  这男人接下来说了一句话:"这点小钱本王帮你们垫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群人齐齐抬头看他:唉呦喂可不是吗,您老身上随便掉下来样宝贝都能活活砸死我们,可关键不在于我们愿不愿挨砸而是您老愿不愿意砸。
  张允白怔了一会,边磨牙边皱眉。
  那妖孽没闲心理睬他的疑惑,听到刑部大堂外有人尖叫一声"国师来了"(……)后,优雅地起身相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任何动作描写,还有场景描写,都请给我条活路……


二十五章

  国师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微笑着望着他,侃侃而谈:"胤禟,你跟我说实话,皇帝察国库的事是不是你挑起来的?"
  被问到的人沉默地抽出手,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下,在后退到确定此人没有一瞬间扑上来掐死他的能力的距离之后这丫的才轻启朱唇,声调优雅地回了一句:"不是的。"
  国师眯起狐狸眼,迅速顶了一句:"不是你后退个什么劲?"
  "五年前提起建极乐宫的人又不是我。"那妖孽说完特无辜地冲她扬唇微笑,一瞬间的天地失色。
  聪明有智慧的国师沉默了,颤悠悠地回头,与来收账的四皇子对视了几秒钟,尖叫一声蹿走了。
  胤禛挑着眉毛,望着国师的背影,半晌转身也准备离开。他走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飘渺斑驳的海豚音,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四哥不来收银子吗?"
  胤禛于是停下脚步,冷冷抛下一句:"国库的账算错了。"
  缩在门口观望的刑部大小官员齐齐张大嘴看着他们强大无敌的上司,唯有张允白嘴角在不停地抽蓄。
  一句话便把几百两银子的欠账化为乌有顺便卖了国师的孛亲王慢条斯理地伸出左手覆上自己的右手手腕。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唇角的弧度渐渐淡去,然后优哉游哉地转身离去:国师呀,你丫的一看就是穿前没文化没知识没理想,台风风眼处永远是最平静无波的地域。

  当晚皇帝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填着精米,桃花眼死死盯着自家九儿子同样面无表情地啃着个橘子。
  身后立着的一排太监宫女不停地紧着袖口,裹着厚厚的棉袄在秋天里瑟瑟发抖。
  胤禟伸手扯过个手帕擦了擦指尖的汁液,听到皇帝比平时沉闷的声音:"还好吧?"
  同样在瑟瑟打抖的梁九宫于是看见那少年亲王一双沉黑色的眸子不显山露水地向他瞥来,瞬间绽开微笑,挥手带着一大帮子人训练有素地翘了岗。
  皇帝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乾清宫,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见一个眼神就让一群早已习以为常的侍人们溜之大吉的家伙正在继续擦着白玉色的指尖,丝毫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样子。
  康熙鼓起腮帮子,抬高声音又问了一句——你看着孩子都让朕给宠坏了!
  被他宠坏了的孩子终于抬头看他,吐出来一句:"皇阿玛您嘴上没擦干净。"
  皇帝瞪圆了桃花眼,愤愤然抹了抹嘴,嚷道:"哪有?"嚷完就见胤禟微微蹙起了柳眉,指尖抵上额角。
  皇帝把脑袋撇向一边:小样,想换个话题忽悠朕没这么容易!
  最近真是不景气,连换个话题这玩意都越来越不好用了……胤禟微微扬起下鄂,眸光微闪,满是潋滟波光:那么就用色诱。(……)
  他揽过自家皇阿玛的肩膀,凑到皇帝唇边,用牙轻轻在他唇角处磨着,哼道:"谁说没有。"
  九爷的心声:再不管用爷今儿个就干脆*了你小样的,等着明儿抱着被子缩角落里哭吧。
  皇帝红着脸推了推他,把脑袋往一旁缩,缩到一半觉得太过了不方便九儿子吃豆腐,于是又往前凑了凑。(关于妖孽九被宠坏的原因你丫的应该深刻反省……)

  梁九宫站在乾清宫门口正闭目养神着,便见迎面走过来个健壮青年,深棕色皮肤,桃花眼上吊着,射出几分冷意。
  他忙上前陪笑道:"哟,大阿哥,您怎的这个时辰来面见万岁爷?"说着偷偷打眼色示意身后的侍卫准备拦人。
  胤禔伸开胳膊一把把他推到地上,重重啐了一口骂道:"滚开!你是个什么玩意从这聒噪起来了!"
  当值的侍卫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这大阿哥准是为今儿个朝堂上的事跟太子起了纷争,遂干脆不管不问了,互看了一眼,皆斜着眼放他进去。
  康熙在宫内听了外面吵闹声,早已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从九儿子怀里出来,待见着是胤禔,心中越发不悦,又见这人直挺挺进了门,眼带怨毒地瞪了一眼他家儿子,终于重重拍了桌子,沉声道:"胡闹!这里是你与人斗气吵嘴后撒火的地方吗?"
  说话间呼呼啦啦一串太监宫女涌了进来,立侍在皇帝左右,随时准备好将触怒了龙颜的人拖出去杖责。
  梁九宫由人扶将着走来,一言不发地走到皇帝身后。
  皇帝瞥见他掌心殷红色一片,已然明白了个大概,遂眯起桃花眼哼道:"说吧,这皇亲国戚又是哪个惹你不顺眼了?"
  胤禔咬了咬牙根,先是垂下头行了礼,才禀报道:"皇阿玛,非是儿臣小肚鸡肠挑拨兄弟情义,实是太子他欺人太甚!"
  康熙皱着眉挥了挥手,道:"他又是抢了哪个你看上眼的小官还是为哪个赛马场子的事……"
  他不待胤禔开口便接着说下去:"这事去找内务府的人解决,下去吧,朕也乏了。"
  他满心想把人轰走好接着跟九儿子亲近亲近,谁料得胤禔目现怨毒之色地看了一眼胤禟,拔高声音道:"同是一般兄弟,怎的皇阿玛还分亲疏远近?"
  胤禟侧眸瞥向他,凉薄的视线在他脸上掠过,紧接着便不动声色地移到了皇帝脸上,见自家皇阿玛果然双目睁圆满目怒意。
  他于是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流动的冷意,唇角却忍不住上扬:由此看来,第一次废太子似乎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提前。
  皇帝深吸一口气,一手撑着额角,另一手使劲按了按胸口,吩咐众人道:"带大阿哥下去,好生看待。"
  胤禔"哗"地一声从地上站起身,甩开上前来押他的侍卫吼道:"皇阿玛怎的不是厚此薄彼?!儿臣在战场上拼杀几番生死较量,到头来却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出息!!"
  比他出息的毛头小子丝毫不以为意地从餐盘里拿出个苹果啃了起来,心道国师铁定得因为错过了这么场好戏而捶胸顿足呼天喊地痛不欲生(……)。
  皇帝又按了按胸口,经他这么喊了一句怒气倒消了大半。他不愿发火,皱眉挥了挥手道:"还愣着干嘛。"
  众侍卫于是慌忙扑上去按住胤禔,押去思过室。
  皇帝坐在龙椅上怔了一会,待人都散净了,把脑袋伏到胤禟肩膀上,低声哼道:"朕这是造的什么孽……"他顿了一下,重复道:"造的什么孽……"
  他的九儿子伸手覆上他的眼,从指尖上传来一成不变的冰凉温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站在死气沉沉的大殿上,胤禩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余光瞥到面无表情站在自己正右侧的胤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昨晚自己去探望那被囚的大阿哥的话:"得了吧,我就是看不惯那个什么九弟,想我们拼死拼活的天天忙得不招家的,他倒好,每天陪老爷子吃上几顿饭就加官进爵的!劳什子玩意!"
  这席话让他现在想起来也还不自觉地冷笑:大哥,你怎不知这世间从来便没有什么公平……
  过了上朝时间良久,老太监梁九宫才站在殿上高声唱道:"皇上龙体微恙,今日早朝取消明日再议——"
  众朝臣互相打量一番,心中明镜似的,都老老实实散去。
  胤禩走在最后。
  他先是看着梁九宫凑到胤禟耳边耳语一番,然后两人往乾清宫方向行去后,才微笑着迈步离开。
  昨晚上董国维还同他说:"如今的太子与大阿哥分庭抗礼互不相让,九阿哥孛亲王兀自冷眼旁观。四阿哥党附太子,十三阿哥为他马首是鞍;八爷您自是与大阿哥亲厚些,十阿哥与十四阿哥却万事愿意依托于您……两派实是不相上下,可是万岁爷的心思,又有谁能料到呢……"
  胤禩紧了紧袖口,不自觉地回头看一眼乾清宫的方向,然后踩着仆人脊背坐上马车离开。

  皇帝这会子正缩九儿子怀里边拱边嚷嚷着:"哎呦喂胃疼,朕胃疼……疼死了……"
  周围的侍人们都无语望天状囧了又囧:到底要不要提醒万岁爷,孛亲王刚刚来的时候碰上了来诊的御医早知道了您的病是装出来的……而且您老一开始说的是脑袋疼……
  胤禟伸手点了点皇帝捂着"伤痛地"的爪子,有以下没一下地轻轻帮他揉着,似不经意说道:"皇阿玛,儿臣似乎记得胃在人体的左方——这右方的是肝。"
  康熙全当没听见,哼哼唧唧地继续往他怀里拱着,悄悄示意表情变得更加丰富的一群值班侍人们该哪哪呆着去别从这当闪亮的电灯泡。
  待人都散净,他才吐出来一句:"那群小兔崽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自家九儿子的手顿了一瞬,他也没在意,又补充道:"还是胤禟好。"
  被表扬的人扬了扬唇角,心道小样的这就想从爷这里套出点什么来了。他于是加重了手劲掐了掐手下的皮肉,听到皇帝闷闷地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在他怀里窝着不动弹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天天被国师拿来教育自己的话:男人,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的是耻辱!
  九爷于是难得无语地沉默着把脑袋转向乾清宫屋顶的瓦砾。
  皇帝突然抬起头凑过来吻他,桃花眼中的波光闪闪烁烁的,看不真切。
  他的眸色沉了沉,淡淡侧头避开。
  皇帝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埋头缩回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朕的儿子这就开始争权夺位起来了。"
  ——胤禟,谁知道朕还有多长时间可以陪着你,十五年一步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无言以对……最近的话题太正经了……


番外3

  康熙三十七年 十二月 二十日 晴
  我经常会无缘无故想起那妖孽大婚之日身着一袭大红礼袍的样子,还有他站在一群贺喜的人中时的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场景不经意间便从脑海里冒出来,每冒出一次就会引起我莫名其妙的恐惧,进而将我从睡梦中吓醒。
  国师曾经拉着我的手说:"你在怕他。"
  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紧接着拍着我的肩膀大笑着说:"不过放心,转受为攻的路向来是很长的~~"然后由于笑得太过猖狂而闪了腰——老天爷可能终于打完了他那该死的长长的瞌睡听见了我的心声——并且让它换了种温和的方式灵验了。
  开玩笑,我堂堂张允白怎么可能怕一个妖孽怕的晚上睡不着觉?!明明是丫的自己穿红衣服衬得脸没半点血色活像个鬼才对!(……您就认了吧……啊……)
  我攥着拳头在心里下着结论的时候那妖孽已经施施然从皇宫里走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丫的最近在乾清宫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叫国师提醒皇上小心一点……虽然周围那些该死的暗卫是他派来的,可不管怎么说丫都是个好皇帝……
  正想着那迷惑了明君的妖孽踏步迈上马车,还不忘撩起帘子说了一句:"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矮了。"
  ……为什么我咒这妖孽的时候天上那个老不死的总是在打瞌睡……
  然后马车便驶到了刑部长长的走廊前。
  我上前拿脚尖踢了踢瘫倒在石阶上的李暮年,后者不耐烦地摆开我的脚尖,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再唠叨些什么。
  ——我由此断定这位大人铁定是又把什么差事搞砸了——像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在这个地方无数次的上演着。
  那妖孽走下马车,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李大人,神色淡漠道:"起来。"李暮年李大人登时被他的虚情假意感动地豆眼含泪——你说这智商能不把差事搞砸么……
  他还没感动完,那妖孽皱着眉头又问道:"起不来了吗。"
  李暮年点着脑袋——明显越发地感动了。
  胤禟一瞬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吩咐道:"能转身么。"(这厮已经遗忘了问号这种东西……)
  待李大人翻转了半圈肥胖的身子后,他径直无视人家期待他安慰几句"李大人为公事繁忙不顾身体"之类的大话空话的目光,提起长长的下摆从李大人刚刚让出的地走了。
  ——真的,相信除了李大人,从赶车的车夫到刑部大堂立着的士兵,谁都看的出来那妖孽只不过是嫌他挡了道罢了。
  所以当我跟着那妖孽走到大门前的时候,丝毫不惊讶地听到了从天际传来的李大人的痛哭声:"哎呦喂额的娘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是,摊上这么一个上司……"
  望着痛哭流涕嚷嚷着"老天爷你下个雷劈死我吧"的李大人,就连对那妖孽颇多偏见的我都不得不承认:其实上辈子造孽的八成是那妖孽——才摊上你这么个下属……

  腰酸背痛地回到极乐宫的我脚跟还没落地就听到了有人来报说"九福晋召大人过去"。
  ……怎么说呢,我的心情一瞬间由阴沉变得颇为玄妙——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被叫去跟这位夫人谈谈今天的天气如何哪家的狗又发情了(……)重点是那妖孽身上有没有出现粉红色的可疑痕迹……
  面对这么一位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嫡福晋,我常常觉得不可思议:女人不都应该是像国师那样每天尖叫撕咬抓狂的玩意么……莫非我记错了……
  不过这女人比国师更**是不争的事实,我曾经听见过国师费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向她教授男人*男人的事情,大概是毫无成果,结果国师面对着董鄂福晋茫然而无辜的脸,面红耳赤地骂了一句:"说你是蠢蛋简直是侮辱了这个名词!"而这位九福晋接着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我怎么敢侮辱国师?"
  ……也许这位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王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改改口味~~


二十六章

  "你家老爷子说了,秋狩如期举行。"国师抱着臂老神在在地开口,狐狸眼滴溜溜转着,瞟向事不关己一般站在一旁的胤禟,冲他挤了挤眉眼:"我记得老爷子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去木兰猎场了吧?啊?"
  ——之前因为舍不得九儿子而死赖着不走——这回是为了赶那一群死赖着不走的蒙古人回待着去。
  国师眉毛弯弯地笑了起来:我们的皇帝陛下对于眼下的甜甜蜜蜜与强大的情敌之间明显毫不犹豫的进行了选择啊~~有目标有理想~~
  胤禟没理她,径自拿过一旁的一叠卷宗来看,看了两行柳眉向上一挑,哼道:"把李暮年给本王叫过来。"
  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张允白瞥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出去跑腿去了。
  国师于是在一旁摇头:"你说你找人也得找张允白小朋友这种管事的,人又长得乖巧,床上床下能一块伺候了——你看看你那个活宝李暮年,还有那个乔姐……能干什么?啊?看着好玩?"
  孛亲王看了一眼这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在看着好玩这一列当中的女人,轻声哼了哼,伸出手不紧不慢地用中指指节敲着桌子,估摸着人差不多快来了,才开口道:"你不明白,这种人才是最有用的。"
  国师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就是不明白,不过看看你皇阿玛就知道大概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周围一群能干的儿子太多,反而不妙。"
  张允白轻轻磨了磨牙,心道没想到这妖孽不动声色地提醒人的本事还不赖——哼,肯定主要都是国师这个笨蛋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的缘故……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径自低着脑袋祈祷着:"玉帝王母土地爷爷找个人救救我吧"的李大人,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人倒是个明白的人,装傻充愣的程度不亚于国师的间接性抽风神经病——都是不治的玩意。
  胤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扳指,懒洋洋看向走进来的两个人,轻声哼道:"李大人,本王交给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李暮年拍着胸口保证:"王爷放心,这一回下官保证没有砸得昏天地泣鬼神!"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国师,这位向来喜欢煽风点火坐在山顶上看下边一群狗咬狗的女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把骨扇,优哉游哉地扇着,接话道:"胤禟你每天往刑部一窝就是大半天,合辙是处理这些烂摊子呢?"
  后者闻言侧眸瞥了她一眼,眸光闪烁,看不真切:"自是不比国师,每天忙着满皇宫里乱窜,跟四哥玩捉迷藏。"
  国师脸上的笑僵住,她先是左右看了看,直到确定了没有某个冷面杀神和某个恋子成癖的皇帝后,才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死小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丫的居然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我给卖了?!"
  谁料得那个死小子丝毫不见惊慌地伸手拍开她的爪子,微笑道:"莫非翻遍整个国师府,找得出五百两银子。"——女人,你丫的名字叫穷。
  "……"国师抽了抽眼角,半晌憋出来一句:"我说不过你。"
  她想了想却咽不下这口气,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不愧是从地狱里踩着千万只魑魅魍魉爬出来的妖孽!"
  妖孽斜着眼睛冷笑:"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世界再一次遇见国师。"

  李大人办砸的事很简单,关于河北巡抚贪污一案——面对着这个稍微没有砸到天地惊神鬼泣的地步的案子,九爷沉默地伸手揉着额角:这厮作为皇帝耗资千万两修建极乐宫结果发现了国库亏空而下令四阿哥查案子的罪魁祸首,现在觉得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么回事——这么件乱七八糟光卷宗就好像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案件就是他家四哥查账呢结果查着查着就给查出来了……(话说最近我对这种用破折号连接的同样又臭又长的段子有了无比的热爱……)
  国师自从知道了李大人搞砸的案件之后就开始兴高采烈地上蹿下跳自觉扳回了一城:这件本来就让人头疼的案件不但经过了李大人的填色还即将经历炒作——相信在大清朝圣祖皇帝这一代的老百姓是个人(或者像国师这种半人半妖的玩意)都会知道身为皇家御用围场的木兰围场就大大方方地坐落于河北,死活都不挪屁股,赶都赶不走。
  当天下午在国师还没有幸灾乐祸完的时候,梁九宫磨磨蹭蹭地迈进了刑部大门,哼哼唧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万岁爷大发雷霆叫您过去。"
  李大人"嗖"地一声闪没了人影,徒留下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齐齐骂了一句"贱人"的肥硕背影。
  胤禟轻声哼了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下摆,站起身冲低着头维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形象的张允白吩咐道:"本王回去的时候希望能够见到吊在极乐宫宫门前的李大人。"(……)
  这厮优哉游哉地说完便踱着步坐上了梁九宫叫人抬来的轿子。

  "看看你们几个干的好事!"皇帝眉头紧锁着狠狠摔了个折子在地上,"碰"的一声,震得五部尚书齐齐颤了一颤。被其他五部尚书齐心合力连蒙带骗拉来了的兵部尚书在心中哼哼道:我就说只要跟那个九皇子扯上的事就只有我们当皇帝的免费受气筒,那丫的来了之后就忙着把赏赐一趟趟地往回运……
  结果当梁九宫拉长了声音唱了一句"孛亲王觐见——"之后,皇帝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善。
  他同样毫不客气地扯过了一个折子更大声地摔到地上,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吼道:"这是刑部这个月搞砸的第几个案子了?!"
  他的九儿子侧了侧头,肯定道:"回皇阿玛,第十个。"——李大人这个月接手的第十个案子。
  皇帝挥手示意一群不相干的人滚蛋,然后缓和了脸色一屁股坐到龙椅上哼道:"朕再偏袒你就得有人怀疑你对朕施了什么妖法了……"(您老应该把那再字去掉,相信不少人正在策划着怎样将狗血往你那九儿子身上泼呢……)
  胤禟懒洋洋就地坐下,微微眯起眸子半真半假地说道:"没办法,比起我和升官发财,李大人显然更愿意听从皇阿玛的命令。"
  皇帝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心道死小子偶尔笨那么一点会死啊。他接不上话,便开始准备漫天地扯话题:"胤禟这次朕秋狩你要不要一块去?朕老早就想教你骑射,爱新觉罗的子孙不会马上功夫怎行?"
  ——这厮明显已经自觉遗忘了李泷李大人的悲惨事迹。
  见自家儿子点了点脑袋,皇帝大喜,心道这事靠谱啊,先是名正言顺地将那帮子死赖着不走的蒙古人踹开,然后还能趁着教箭术的机会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吃吃嫩豆腐什么的,啧啧啧~~
  大喜的皇帝当即下令摆宴席留儿子用晚膳。
  ——很显然,无论是李大人的上司还是他的顶头上司都选择遗忘了他还被吊在极乐宫门上的事实。
  阿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章

  时隔近十年,浩浩荡荡的大队如期从京城出发。
  梁九宫面色拘谨地跟着正中间的明黄色马车前行着,便见五阿哥策马过来,温和的微笑着压低声音道:"梁公公这是怎么了?"
  梁九宫机械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机械的把头转向正前方:"多谢五阿哥记挂……"宽厚仁良的五阿哥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有了一个活蹦乱跳危害人间的亲弟弟……老太监在心里磨牙:他能不紧张吗?!天知道那妖孽又把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拐到哪里去了?!
  他偷眼瞄一下身旁的马车,心中从听见国师偷偷摸摸贼笑着过来告诉他他家顶头上司跟人私奔了之后就开始出现的画面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哎呀呀他多么希望那个被凌迟的人居然顶着他的脑袋的惊悚的一幕永远不会发生……

  当梁九宫心惊胆颤地在为自己的脑袋祈祷的时候,他的撇下了数千随行人员的顶头上司正摇着把折扇喜怒莫辨地听着茶馆里众人大声的讨论,平日里浅棕色的眸色已经沉了下去。
  胤禟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事不关己一般地捧着杯茶喝着,不时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懒洋洋地想着:就凭这基本轮廓都不能改变的易容,爷不还是会露出破绽
  皇帝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大声地"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茶末。
  正高谈阔论着现今太子无德的一衣着破烂的百姓登时收了口,瞪了一眼这个声音比他还大的衣着像是富商的人。
  胤禟于是浅笑着拿过皇帝的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音调不高也不低地说了一句:"你跟他们一般见识作甚。"
  说完后他波澜不惊地瞥了一眼怒瞪着他的人,心道回京后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八哥他以后挑手下该找个会演戏的——起码要知道什么反应才跟他那身行头配不是?
  皇帝眯了眯桃花眼,站起身要拉着九儿子走。胤禟随手扔了锭银子在桌子上,凤目左顾右盼了一下,在心中冷笑一声任皇帝拉着走了出去。
  捡了间客栈入住进去后不出所料的皇帝开始大发脾气,一件件的瓷器接连不断地从二楼往楼下砸。
  噼里啪啦闹了一通之后胤禟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半哄半劝地把皇帝拉进屋里,搂着他到床上坐下哼笑道:"这间客栈儿臣可没大手大脚地包下来,皇阿玛您注意点。"
  康熙一把推开他,自己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不悦道:"别以为朕没看出来,你小子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否则也不用等到朕闹成这样后才过来劝。
  后者无所谓地挑起一边的眉毛,仰倒在床上声音低沉地笑道:"谁说不是呢。"——他总得给这无聊的人生找点乐子不是。(你真的已经遗忘了问号这个标点……)
  皇帝怔了一会,没好气的哼了哼,独自坐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胤禟也不去劝,闭上眼睛等着他气消。果然不到半晌皇帝别别扭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胤……你二哥平日里在兄弟与大臣当中真的这么嚣张跋扈?"
  "这一点皇阿玛比儿臣应该更清楚才对。"他的九儿子笑吟吟坐起身子,走过来揽着他,海豚音上扬着,明显心情不错。
  皇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心道也是,自己把这死小子宠上了天那不争气的太子再傻也不回闲着没事来招惹他。
  他于是又哼了哼,凑上去咬了九儿子一口,妥协道:"朕饿了。"
  话刚说完他的九儿子眉毛弯弯微笑着看着他:"回皇阿玛,刚您打发龙威砸坏的东西儿臣已经清帐了——总共九两银子二十个铜板。"
  皇帝侧头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唇角开始抽蓄望着胤禟漂亮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后者点头,脸上难得的笑容丝毫不变:"皇阿玛没记错,咱俩在乾清宫里翻箱倒柜就找出来十两银子。"——唯一的十两没有脸上写着"老子是官银"的银子。
  胤禟神色如常地跟自家皇阿玛报账说:"去掉上午的茶钱,咱还剩九百五十个铜板。"
  皇帝唇角的抽蓄越发明显。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跟九儿子遛出来的第一天,一共走了两柱香的路(……),花了九两银子零五十个铜板,目前剩余九百五十个铜板,而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行程大约为一年……(……)
  算完这一场明确的账的皇帝沉默了,他半晌才恢复了元气,颤悠悠地问自家儿子:"当初是谁说的十两银子足够的?"
  "皇阿玛,"胤禟坐下来教导他说:"在普通人家,二两银子顶一年。"
  皇帝于是开始拍桌子:"岂有此理,那朕怎么可能砸了如此多银子的东西?"
  胤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然后从怀里揣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在皇帝眼前晃来晃去。
  康熙瞥了一眼,当即老老实实地在位子上扭捏状坐着不说话了。
  胤禟耸了耸肩,想了一会听得敲门声起站起身走去开门,然后冷眼看着店小二将一盘盘饭菜端了上来。
  皇帝眨着桃花眼,待人一走忙借坡下驴道:"先用晚膳吧,走了一天也该累了,早些休息为妙。"
  ——开玩笑,要是顺着九儿子的意思,跑回去跟大部队汇合,国师给他支的招就一个都没法用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瞥着儿子漂亮的容颜上淡漠的神色心道小样的朕就不信这几天能一点进步都没有——死活都得把你搞上手!

  躺在床上的时候,胤禟闭着眼睛假寐,不到半晌就听见"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
  皇帝捏着一个土黄色药瓶僵在门口,桃花眼瞪得滚圆,明显没想到自家宝贝儿子睡觉居然连门都不栓——枉费他害怕去门闩的时候声音太大费尽心思好说歹说差点出卖色相才从国师那抠人那里弄来了瓶猪油——当然他出了宫才知道这玩意遍地都是……
  他缩着脖子看了一会,见九儿子既没睁眼也没翻身,想起国师说这小子可精着呢,遂按耐住不动又等了一会。
  皇帝打量一会儿子后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了,然后回身小心翼翼地回身关上门,望着九儿子纯良无害(……)的睡颜露出了**的微笑。
  皇帝凑到床边,俯下身舔了舔胤禟的薄唇,桃花眼当即弯成圆润的弧形,嘴巴张的大大的无声地狂笑着,表达完自己的得意心情后砸吧砸吧嘴又亲了一口。
  胤禟往里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心道国师那厮究竟教了些什么玩意,华而不实的,一上来第一步应该是扒衣服才对。(……)
  皇帝靠着他躺下,望着儿子的后背换了好几种姿势,见都不方便,想了一会伸出爪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见没反应又拍了一下,最后说道:"胤禟,你翻过来再装睡,这样朕没法子吃豆腐了。"
  后者闻言睁开凤眼,依言翻个身搂住皇帝哼道:"躺着别动弹。"康熙当即轻轻捏了他一把:"你这样对你父皇说话?"死小子果然在装睡……
  胤禟凝眸定定看了他一会,换了一种声调笑道:"皇阿玛乖,躺着别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山顶上看下面一群人狗咬狗是不好的行为啊……九爷……


二十八章

  第二日遇到了严重经济危机的皇帝一觉醒来,先是摸了摸身侧早已冰凉了的被褥,自儿个生了一会闷气之后才磨磨蹭蹭地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皱折了的衣服。
  胤禟听到屋里声响于是推开门,倚在门框旁道:"皇阿玛今日有何打算?"九爷有些担忧,就凭国师那厮的小聪明之多,要是皇帝打算一天用一个她的馊主意的话,一年半载还真不一定能使完——付过昨日的房钱之后,所剩的何止是寥寥无几。
  皇帝皱着眉头犹在赌气道:"走哪停哪呗,反正昨儿个闹得那一通可不小,那一个个人精不多时就会找来。"——你小子以为朕不知道你丫的在想些什么?
  后者耸了耸肩,走上前去把皇帝从床上拉起来,帮他整了整衣领,道:"不去听听百姓风评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死活不怀好意,伸头咬了他一口:"昨天听人骂你二哥还没听够?"
  "儿臣听上瘾来了。"胤禟按住他的脑袋,覆上皇帝的薄唇,轻轻阖上眼帘遮住里面的流光:二哥?

  康熙早膳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再去听风评,吃过早饭后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开始左顾右盼试图挑起话题:"胤禟你说咱俩从这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胤禟吊起凤眸瞥了他一眼,懒洋洋想道:哟,那不成还做一些国师常说的"有益身心的运动"?想到这里他的眸光又沉了沉:现在还不到打破平衡的时候。
  皇帝见没人接话,便拉长了声音继续暗示自己聪明有智慧的儿子:"皇考生前曾说过民乃国之根本社稷之基……"
  他故意停了半晌,还等不到人接话,很诧异地开了一眼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喝起了茶的胤禟,心道这话朕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孩子怎么还不接过话去?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同李暮年国师之流了?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终于接受了他家儿子根本就没打算接茬的事实,却仍是不死心地做最后挣扎:"民乃国之根本社稷之基啊……啊……啊……"
  他那拉得又高又长的"啊"字终于成功地让胤禟转头看他,眸色深深,漂亮得炫目:"昨儿个店主人告诉儿臣这家店又一窝狗,问儿臣需不需要养只。"
  皇帝睁着桃花眼,很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后者伸手抚了抚袖口,状似随意道:"没什么,他说儿臣不太安全。"
  ——这是独具慧眼的店主人语重心长的原话"你不太安全啊,你看你那同伴看你的眼贼兮兮的——铁定没安好心!"
  皇帝看着自家儿子,危机感油然而生:你看这么漂漂亮亮的孩子,在京城都有不长眼的看上,更别说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关键是京城是咱的老窝,至于这鬼地方,不是有句俗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担心起儿子安危的皇帝登时站起来,拉着儿子就要出去看狗。
  胤禟看着皇帝拉着他的爪子,笑道:"皇阿玛不去听二哥风评了?"
  康熙哼了哼,想也没想道:"朕管他死活!"
  皇帝拉着儿子袖子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听见尖锐的惊叫声:"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只喝牛奶长大的狗居然长出了牛脾气?!"
  这一声尖锐的男声过后,整个客栈里出现了沉默。
  胤禟挑起一边的眉毛,捏了捏皇帝的爪子,示意他一同过去看看。
  皇帝先是瞥了儿子一眼,桃花眼一眯心道朕是想买一只保护你丫的贞操的狗,而不是想买一只会惹人来增加危险的狗……
  他紧了紧握着儿子的爪子:就凭你小样的唇红齿白的,多一个人看到你就多一份危险呀,儿子,你要明白爹的苦心。
  胤禟看了眼一脸坚定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打算挪腚的皇帝,先是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再是轻启朱唇,附到皇帝耳边耳语:"这只狗听来蛮有意思的,第一个让儿臣联想到的就是李暮年李大人。"
  皇帝怔了一瞬,气呼呼地把脑袋撇向一边:小样的朕在你身边按安个眼线还不是为了你小子好……
  心中这么想着,皇帝却不免底气不足,别别扭扭地任胤禟拉着过去了,结果一看立马不干了,指着咬着店主人手指呜呜不清叫着的幼犬眼角抽蓄了一会,接着宝贝似的攥住儿子纤长的食指态度坚决道:"胡闹!"
  胤禟皱起眉看了一眼松了自家主人手这会正瞪着浅黄玻璃球色的半透明的眼睛巴掌大小的玩意,又看了一眼一脸"你丫的这回就是拿撤了李暮年的职这种烂事威胁朕也没门"的皇帝,心里说一句调教的还不够啊。
  他侧头似想了一会,才开口道:"那真是可惜。养条狗多好啊,好玩又能给人把风,不会出现像上次十弟和十四弟的事啊。"
  此话一出,皇帝俊脸上坚定的神态瞬间垮了台。他干咳一声,开始了左顾右盼,半晌才别别扭扭妥协道:"要养也不养这条。"
  胤禟引他来到个座位旁坐下,接着循循善诱:"父亲您看这只狗一看就是六亲不认的主,什么鸡腿鲜肉之类的受贿的东西它铁定吃了到时候该咬的还咬。"(……)
  皇帝想了一会,只觉这话有理。他打量了一下一脸淡漠地教导他如何在对九儿子图谋不轨的时候把证人都支开的九儿子本身,不怀好意地咧了咧嘴,上前拍着护着手指痛哭流涕的店主人的肩膀,望着心中美好的前景,大声赞道:"不错,你养了条好狗啊!"(……)
  此话一出,原本就静的诡异的客栈越发地寂静了。
  皇帝懒得管他们,发表完自己的感想后矜持地后退一步,才问道:"这狗是什么品种?"——可以看出就算这丫的对于狗的事一窍不通,但还是努力地试图在九儿子面前装出一个博学多知的形象。
  店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阴阳怪调道:"串子。"——努力维持着形象的皇帝大概不知道在这位独具慧眼的店主人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诱拐如花美少年私奔的怪蜀黍的代言人,是需要人民群众万众一心坚决打倒的阶级敌人。
  皇帝眨着桃花眼,回头看了一眼支着下巴风情万种地跟那条狗对视的九儿子,死撑着面子不去问何为"串子",含混不清道:"多少钱?"
  店主人也跟着打量着两人,越看这玉人似的孩子漂亮得惊人,而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遂道:"拿走吧。"
  他还专门上去摸了摸咬过他不知几次的狗的毛,不断示意:小样的,美少年的贞操就看你的了!加油!好贱狗!

二十九章

  胤禟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懒洋洋拨弄着桌子上为数不多的铜板,边听着窗外传来的狗吠声边想道:莫非那一个个兄弟们都被李暮年和国师传染了(为什么你和皇帝都不喜欢直接形容人脑残而是愿意用这两个人类比呢……),居然到现在都没个人找上门来。
  他正想着,门外的狗吠声越发震耳欲聋,还伴随着皇帝的怒吼:"死狗连朕……连我都敢咬?!反了你了!!"
  他伸手点了点额头,不慌不慢的继续想下去:再不来人的话想偷溜进我房间的皇阿玛有被咬的危险事小,没钱负房账之后被人扭去官府报案事大啊。
  他突然有点理解当初被他祸害的李暮年李大人的感受——事实证明为银子担忧的永远是官小的那一个。
  结果就在他的长达一秒钟的担忧刚刚结束的当口,窗外的声音戛然而止。胤禟皱了皱眉头,推门走了出去。
  皇帝望着活见鬼一般望着自己毫无形象地叉着腰跟只狗对骂的大儿子,干咳一声,讪讪然收回了手。
  胤禟瞥了一眼沉默地把俊脸撇向一边的自家八哥,上前抱起斜着狗眼表达自己对皇帝的鄙视的狗,开口打破沉默:"大哥与八哥不在皇城里待着,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
  康熙理了理衣领,道貌岸然地开口:"朕交给你们的差事都办完了吗?"
  察觉到皇帝明显不悦之意的不速之客之一望向不速之客之二,只可惜聪明绝顶的八阿哥早已先他一步对酒馆里摆放的花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头到尾无视他求助的目光。
  皇帝等了一会见没人接话,变得愈发理直气壮起来,正想教训教训两个儿子,胤禟已不动声色接过话头:"可是皇城出了何事?"
  皇帝哼了哼:这小子分明是向着老八说话呢。
  胤禔定在原地先是理了理思路,通了通自己看见刚才**的一幕后当机的脑子,才上前禀报道:"回皇阿玛,儿臣和八弟来此是为了彻查河北太守贪污一案。"
  经常被他家九儿子哄得晕头转向的皇帝瞪了他一眼:朕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连撒谎都不会的儿子……这案子可是刑部代理的,你丫的一兵部混饭吃的的,找这借口也太不动脑子了吧?
  他拉了拉九儿子的手,心道还是这个儿子让朕满意,撒谎从来没让朕看出来过~(……)
  胤禩将视线从花盆上移开,瞥过两人交握的手,替他圆话道:"皇阿玛,关于河北太守贪污一案,吏部官员已多次呈上折子,请皇阿玛定夺。"
  ——这话由吏部头头八贝勒说出来就靠谱多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坐到九儿子搬过来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到小腹上:"朕这次微服私访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在场的三人齐齐把脸撇向一边:谁家查案子小半个月连京城都没走出去的……皇阿玛,您这谎话编的真是太用脑子了。
  胤禟怀里的狗摇晃着脑袋,用狗爪捂着眼"呜呜"地叫了几声,默哀了一下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
  皇帝瞬间就怒了,扯过狗耳朵吼道:"小样的还轮不到你来笑话朕!"
  那条狗斜着狗眼看他:我哪是在笑话你,我分明是在鄙视你!

  胤禩微笑着看了一会趴在地上边打哈欠边翻白眼的串子狗,支着下巴问道:"九弟,这狗是哪来的?"
  "店主人送的。"胤禟看了一眼远处板着脸正恼怒于自己和九儿子甜甜蜜蜜二人世界被打断的这会子在挑大儿子茬的皇帝,眸光微闪。
  "为什么啊?"胤禩伸手抱起这只卷毛的黑白色狗,轻轻帮它理着毛。
  那狗边往他怀里拱边继续翻着白眼:看我光冲着皇帝咬不就能猜出是用来防狼的嘛——老子虽没有气节,好歹还有狗格,答应了我那傻兮兮的第一任主人的事当然得办到。
  它撩开眼皮看了一眼气呼呼的拍着桌子训斥大儿子的皇帝,心道小样的你别嫌我碍事,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这也是间接保护了你啊——凭借老子聪明有智慧的头脑,可以断定,那个不小心被吃干抹净那个铁定不是他——不是我说,你们俩那智商打眼一看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皇帝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停止了对大儿子的摧残,非常不爽地回头一看,赫然看见自家两个儿子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块谈天说地。他瞬间瞪圆了桃花眼,一溜烟跑过去一屁股坐到九儿子另外一边。
  胤禩干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站起身,向皇帝行礼离开。他走到门口时侧头看了一眼两人,略微扬了扬唇角。
  皇帝瞪了一眼胤禩走时随手放到座位上的狗:你这个咬主求荣的玩意!
  胤禔揉了揉脑袋,心道我这是哪里又招惹到老爷子了,看皇帝仍旧没消气,也忙行礼离开。
  皇帝忍不住又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蠢蛋,连门都不知道关!
  "谁这是又惹您了?"胤禟朱唇上扬拉着皇帝的手用脚尖矜持地踢了踢凳子上的狗。后者翻了第三个白眼之后才慢吞吞地起身挪动屁股走了出去,还不忘用狗腿勾住门把门带上。
  皇帝抽回手把脑袋撇向一边,大有"我醉欲眠卿且去"的姿态与架势。
  胤禟重又捏过皇帝的手腕,放到自己手里,笑道:"皇阿玛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他们不来谁帮咱结账?"(……)
  他故意附到皇帝耳边轻声细语道:"儿臣算了一下,到今儿个咱铜板就不够用了。"
  皇帝想了一会,心虚地把脑袋撇了回来,同样压低声音询问:"差多少?"
  "两个铜板。"胤禟伸出两根手指,在皇帝眼前晃了晃。
  康熙一想才差两个铜板就算交不出来也不至于被人扭送了报官,登时又觉得底气足了起来:"朕岂能为两个铜板折腰?"
  胤禟没接话,学他家八哥微笑着看着皇帝:小样的,以为不送官就可以掩盖你砸了九两银子的过错了?
  皇帝自觉理亏,于是又把脑袋撇向一边:小样的,别以为你转话题朕就忘了你刚刚跟你那好八哥眉来眼去的事了!
  胤禟愣了一会,伏到桌子上哈哈大笑。
  皇帝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也别以为朕这回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转话题不管用,色诱同样也不管用!
  他家九儿子笑吟吟抬头,纤纤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皇帝的薄唇:不管用你脸红个什么劲呢?
  他啃了一口皇帝红透的耳垂:你还差得远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张写得我完全没有感觉……


三十章

  胤褆边揉着耳朵边不悦地嘟囔着:"好好的你怎么硬拽着我来这鬼地方触老爷子霉头?"
  胤禩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温和而无害地笑道:"没办法啊,皇阿玛和九弟一路上一直未露面,明显是来查着案子了。"(……八爷,你高估你那恋子成癖的爹了……)
  胤褆很不屑地哼了哼,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能查出来什么?"他顿了顿,神情越发不平:"可是我没想到皇阿玛居然如此厚此薄彼,他居然抛下京城一大档子事陪他来查这小案件!"
  "可不是小案件呢,否则皇阿玛这回也不会插手。"胤禩垂下眼帘,在心中冷笑:大哥,你真以为皇阿玛是因为不放心把这事交给九弟一个人才掺和进来的?皇阿玛溺爱他不假,不过你可别忘了那河北太守可是你的人呢。
  胤褆摆了摆手,不在意道:"瞎担心什么,你看老爷子这回的态度,游山玩水的心反倒占了一多半,走了三四天了,才走了这几步——不过也多亏了这件事,也让他见识见识我那好二弟风评有多么好!"
  胤禩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唇角抽蓄了一下,然后把脑袋撇向一边:大哥啊,他听到的可不只是关于太子的议论——要知道你的评论也比太子高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深了深,思量一会开口:"大哥,你不要太小看九弟。"
  胤褆又哼了哼,道:"得了吧,老爷子还没糊涂到喜欢谁就把那位子给谁的地步。"
  胤禩叹口气,并未再接口,站起身推开窗子:你又怎知论才智他在你和太子之下?心中这么想着,他实在懒得再开口提点,随干脆望着对面门前趴着甩着尾巴的狗发呆。
  那狗也抬起脑袋来看他,葡萄大小的狗眼眯成一条缝,边甩尾巴边心道:这小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想不到脑袋也这么好使——要不要撮合撮合他和我那美主人?
  它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虽说垂涎我那美主人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提醒主人提防着点,但总的来说这丫的对美主人还是不错的——关键是自己的吃饭大权掌握在他手里,一旦让这丫的发现自己引狼入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狗于是沉默地转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八爷:美人诚可贵,原则价更高。若为狗粮故,二者皆可抛——不是我不想帮你啊……
  胤禩望着狗屁股愣了一会,用手摸着鼻头笑了笑,正好看见胤禟拉开对面屋子的门,神色漠然地走了出来。
  他侧头想了想,起身走了过去,摸着狗毛问它名义上的主人道:"九弟,这只狗有名字吗?"他说完就发现怀里的狗停止了摇尾巴。
  胤禟撩起眼帘瞥了一眼这其乐融融的人狗图,想了想道:"有的。"
  胤禩一下子来了兴致,笑问道:"什么?"
  "就叫狗。"后者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踱步到自己的屋子去了。
  当趴在窗户上偷听的皇帝对他颇为冷淡的态度满意得不住点头的时候,九爷正面无表情地靠到房间里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奶奶的,态度不这么冷淡难道要热情地报上你起的名字?——皇阿玛,其实不怪那只狗咬你。
  舒服的靠在胤禩怀里的狗也在翻着白眼:他娘的,那个有才的皇帝居然给我这么一只英俊得惨绝人寰(……)的帅狗起名叫"甜甜"?!我可是有狗格的!——要不是看在狗粮的份上我就咬你了!(你已经在咬了……)
  皇帝半夜睡到一半很郁闷地翻身坐起来,摸了一遍身旁空荡荡的枕席,望着黑咕隆咚的天顶发了一会呆,又不死心地摸了摸旁边,越想越不甘心和九儿子甜甜蜜蜜的生活就这么算了,一溜烟从床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往旁边的房间溜去。
  他自觉这次非成事不可,翘着兰花指压低声音威胁睡在门口现在已经听见动静睁开了狗眼的狗:"你叫一声试试,你明天要还有饭吃我也改名叫甜甜!"
  狗:"……"
  一人一狗在黑暗中沉默的对视了一会,那条识时务为俊杰的狗一撇脑袋挪了挪屁股自动给皇帝让出了道。
  皇帝伸手刚想拍拍狗头,便被以呲牙威胁了。
  他也懒得管,踮起脚尖推门迈了进去,于是不偏不倚地跟九儿子对上了眼。
  胤禟懒洋洋倚在床头看着他,唇角上扬不冷不热地哼道:"下次威胁狗的时候声音小点。"
  皇帝干咳一声,凑到他旁边坐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是啊,朕就是听到了有人在威胁甜甜(……)担心你于是出来看看。"
  胤禟也没戳穿他,不知从哪摸出个果盘,伸到皇帝眼前道:"吃吗?"
  康熙暗地咬了咬牙:当然想吃——老子想吃的不是水果……
  他的九儿子笑了笑,随手把果盘扔到一边,把皇帝拉到自己怀里望着对面屋里亮着的灯若有所思道:"你平时也这么晚睡?"
  皇帝先是跳起身子挡住他的视线,才口气颇冲地回答道:"当然不是,朕平时这个时辰还没睡呢!"
  "皇阿玛这是又吃的哪门子飞醋?"胤禟站起身伸手环过他,轻轻捏了捏皇帝的腰,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一把才道:"这么辛苦?"
  皇帝红着脸装模作样地推了推他,想了一会才把脑袋埋到儿子怀里轻声道:"不然你以为呢?"他忍不住啃了儿子脖颈一口:"你光管一个刑部就得泡在那小半天,朕除了六部要管的事还多着呢,每天都累得要死。"
  ——这话说到最后连皇帝自己都觉出撒娇的味道来了。他红着俊脸摸了摸鼻头,任凭九儿子摸着他的脑袋哄道:"是,皇阿玛最累了。"
  皇帝往他怀里拱了拱,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他想了一会才道:"可惜你那一个个兄弟,没有让朕省心的——你看看朕还有十几二十年活头呢,现在就为那个位子争起来了……你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皇帝闭着眼睛感觉到九儿子放在他头上的手顿了一下。他睁开眼,压低声音哼道:"你不就是想让朕看出来吗?"
  胤禟俯下身蹭了蹭他的唇,凤目眯起笑道:"谁说不是呢?"
  皇帝登时恼了,抬腿踹了他一脚,终究没舍得用太大的力,但是想了想又咽不下这口气,突然想到了自己今晚的初衷,从九儿子怀里挣出来,恶狠狠地叉着腰伸手指着床:"上去!"
  胤禟侧眸瞥了一眼皇帝指着的地方,挑眉道:"有事?"
  "当然有了!"皇帝瞪着桃花眼大声道:"朕劫色!"

  听到皇帝荡气回肠的一句大吼之后,他的未睡的正在喝茶的八儿子一口水喷了出来并且在毫无形象地捂着胸口咳了好久之后才咽下噎着自己的那口气。
  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八阿哥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呆,左右看了一圈,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望着对面两间同样黑咕隆咚的屋子,正在考虑哪个房间比较有可能发生奸情,便见原本安然坐在两个房间中间打盹的狗睁开眼,竖起尾巴给他指了指胤禟那间房。(皇帝:*,你这只吃里扒外的死狗!狗:说什么屁话,安心劫你的色吧!)
  胤禩冲它伸了伸大拇指,把脑袋贴到门上,正好听到里面传来他家九弟一如往常波澜不惊的华美斑斓的海豚音:"不对,皇阿玛,您应该先脱我的衣服才对。"
  紧接着便是皇帝很不悦的声音:"啰嗦,朕愿意先脱自己的不行啊?"
  "可是儿臣看您好像不会脱这衣服的样子。"
  听到这八爷沉默了,他明智地转了个身跑到胤褆的房间,在他的鼾声中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心道大哥我这是在帮你啊,凭你的个性和脑子,知道了这等事就等着明天被皇阿玛杀人灭口吧……
  与此同时,皇帝正极其愤怒地伸手扯着自己身上繁杂的衣饰——扯不动是肯定的。
  他扯了半天更加愤怒地抬头的时候,他的九儿子已经趴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胤禟冲他勾勾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之后才笑吟吟道:"皇阿玛,您就这么点本事,怎么劫色?"
  皇帝气呼呼回了一句:"多管闲事!"——这丫的丝毫没有自己正在劫人家色的自觉,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满怀自信道:"朕早晚能劫成!"
  说完便听见九儿子满带着笑意的声音:"皇阿玛最近这几天怎么开始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皇帝登时瞪圆了桃花眼:"哪有?"
  胤禟翻个身压住他,在皇帝唇边磨蹭一会才道:"哪没有?"
  皇帝心中警铃大作,忙伸手想要推开儿子——推不动也是肯定的。他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见胤禟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胤禟埋头进他的颈间,含混不清道:"别乱动。"
  康熙心道不对劲啊,这么下去成谁劫谁了?他看了一眼眉毛弯弯冲他心情很好地微笑着的九儿子,二话不说开始踢腿试图把人从自己身上弄下去。
  胤禟按住皇帝的脚,哼道:"大半夜的,瞎闹腾什么?儿臣又不会吃了你。"闷骚的孛亲王在心中补上一句:要吃也不是现在。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轰——"的一声,皇帝瞬间从头到脚红了个通透。他眯起眸子,懒洋洋在心中思量着是不是要再加一把火。
  他俯身附在皇帝耳朵旁,轻启朱唇,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不过如果皇阿玛真的憋得难受,儿臣可以帮您用手解决一下。"

  甜甜(狗:我真的会咬你……)的独白:不知为什么,在昨晚皇帝进入行凶半柱香之后,我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开始重温电影,《小姐好白》真是经典~不知各位看过没有~


贱狗的幸福生活之一

  我是一只狗。
  我是一只英俊潇洒的狗。
  我是一只英俊潇洒摊上了一个同样殊世难求俊美无双的主人的狗。
  我是一只英俊潇洒摊上了一个同样殊世难求俊美无双的主人却又因为天妒英狗而摊上了一个小肚鸡肠的管饭的人的狗。
  他娘的!
  自从我回到我那小肚鸡肠(皇帝:……如果再让我看到这个形容词你就不用吃饭了……)管饭的人的家,我的生活圈子里就从我的主人,主人的八哥和一个贱人(皇帝:……),扩大到我的主人,主人的八哥和两个贱人(国师:……)。
  我正在睡今天的第三次午觉,一只叫国师的母妖走了过来,询问我要不要到回音壁去玩。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以至于我怀疑她除了在手里举着一个棒槌外,还把第二个绑到了自己脖子以上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说,她脸上的笑容如同她手中的棒槌一样狰狞。
  身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的四好新狗,面对这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威胁,我沉默了。
  这厮和她的威胁同样明显的不怀好意早已经□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错,老子讨厌那该死的回音壁。
  天知道那皇帝的祖先当初怎么想的,修这么一个蠢地方——由此可以断定抽风和脑残这种东西,是可以遗传或者隔代遗传的。
  这个地方蠢在哪呢?举几个例子就可以让大家轻而易举地明了:
  我冲它喊:"喂——"
  它回我:"喂——喂——喂……(越来越弱)"
  我冲它喊:"这是什么鬼地方——"
  它回我:"这是什么好地方——好地方——好地方——(越来越强)"
  我冲它喊:"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狗——"
  它回我:"放屁——放屁——放屁!!(越来越强)"
  ……我受够了……
  我挪了挪腚,无视国师那厮的威胁,奔向了我的现任管饭人——张允白的怀抱。说起来我看这白白嫩嫩的小鬼很顺眼,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也是看我很顺眼的。
  我每次见到他都会亲切地叫两声,原本他也是很高兴的,每回听到我叫他都会拿出东西来喂我,可是自从一天国师拉着他贼笑着说"我觉得他是在叫你'小白'的可能性远远大过'哥哥'或者'允白'"之后,每回到了吃饭的点我都必须多费一半的力气叫三声才能换来美食——没错,我和国师的第一个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想到这里我回过高贵的头颅冲国师呲了呲牙:你怎么可以把实话说出来?
  张允白面无表情地冲国师行了礼,二话不说抱着我转身离开,同时轻声嘱咐我说:"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离她远点啊——我上次跟那妖孽去国师府还看见她墙上挂着的狗皮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国师挥舞着手中的棒槌,深情的冲我嚎叫着:"今天下午我在回音壁那等你哦~"
  ——开什么玩笑,跟这么一个母妖去那么一个可怕的地方,我宁愿去跟那只叫萨姆的纯种中国冠毛犬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纵然你是一只如此聪明有智慧的串子狗,你也不会知道,其实你住的这地方不是人皇帝他祖宗修的——不过你你终究是聪明绝顶的——你已经具备了在错误的条件下得出正确结论的能力……
还有,相信不少人都知道萨姆的,我就不多说了……


三十一章

  皇帝:"朕愤怒了!"
  他嚷嚷的时候马车依然在安然往前行驶,倒是他的八儿子从一旁转过脑袋,温颜笑着撇清关系:"皇阿玛,这是九弟的意思。"
  康熙暗地磨了磨牙,重重哼道:"他的意思你们就听?那朕的意思呢?"死小子,居然丢下他自儿个跑去查案子了!
  胤禩瞥他一眼,心道:可不是自儿个,你那宝贝儿子这回可扯了不少人一块呢。他托起下巴,望着皇帝乌黑的俊脸,在心里补了一句:只不过没一个好东西罢了。
  想到这里,他略微皱了皱眉,有些诧异于自己那聪明有智慧的弟弟为何喜欢有事没事就扯上那个智商与他成反比的李暮年李大人,莫非刑部的人才紧缺到这种程度?
  这会子他的好弟弟已经策马扬鞭,朝着河北太守的府邸行去,身后跟着三个人,苦笑着的五皇子,哭哭啼啼的李暮年李大人,面色铁青的兵部尚书李泷李大人。
  "太过分了!你查案子查得好好的你扯上我算个什么屁事?!"李泷狠狠扬了扬马鞭,冲前边的人低吼了一句,吼完便见另一位李大人转过脑袋无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李暮年:你丫的你闲的没事你提这茬干嘛呢你说。
  果然胤禟闻言转过他那漂亮得人神共愤的俊脸,吊起眉梢望着他不冷不热哼道:"若是这案子查的好好的,莫说是你,便是本王也不会闲着没事扔下刑部一堆烂摊子来这鬼地方瞎逛。"小样的还嫌上次的教训不够是吧?
  李暮年尴尬地垂下脑袋,心道这事你怪我能成吗?要怪就怪你那护犊子的爹,愣是觉得不能让人小瞧了你,死活要我把这差事搞砸了推给你做——这丫的倒是坚信你能处理好。
  胤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脑袋侧向一脸"干老子鸟事"的李泷,展颜笑道:"李大人,本王似乎听说故里就是河北?"
  李泷气哼哼看了他一眼,心道可不是,老子被你丫的气到回乡养病还是回的那呢。
  胤禟眼瞅着他明显不打算搭理,又把俊脸撇向被他昨晚哄完皇帝之后连夜跑到皇宫里扛过来的自家五哥,后者只得抽蓄着唇角道:"李大人……"
  李泷在默默算了一下自己欠这位五皇子的钱之后沉默了一下,只觉那孛亲王正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自己的小辫子,唇角上扬,颇为不屑地冲他冷笑。
  胤禟耐心地等了一会,果然李泷在李暮年满是星星眼的目光中打了两个寒颤之后不负众望地开口:"那河北太守的风评倒是不坏……"
  他见李暮年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暗自松了一口气:老子不玩男人——而且就算玩也不找你这档次的……
  胤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弟弟,策马凑上去附到他耳边嘀咕道:"是个老狐狸,这事不好办啊。"
  胤禟勾了勾手指,也跟他咬耳朵道:"所以我才叫上他啊,有个一条筋下来的跟着,咱的任务就简单多了。"
  胤祺无语了一下,侧着脑袋想着是不是国师和额娘私下里的对话都让这小子给听去了,否则怎么养成丫这么深的心机?
  他望着漂亮的弟弟,脑袋里依次闪过阴险,毒辣,狡诈这三个形容词,忍不住叹了口气。

  四个贱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附近的酒楼,胤禟抬眸瞥了一眼李暮年,后者抽噎了几声,老老实实招来小二,点了茶水,顺便付了帐。
  李泷正坐在位子上翻白眼,被李暮年一把抓着往一边拖着走。他登时火了,抽出手瞪了李暮年一眼,没好气道:"干嘛啊你这是?你们刑部的人都像你这么没礼貌啊?"
  李暮年嘿嘿嘿冷笑三声:"可不是嘛,我们刑部的人都是逮着人直接往刑具上套的货色。"
  李泷:……为什么我觉得这丫的在威胁我……
  李暮年拉着他的手对他进行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你看你一点都不会看脸色还从那傻坐着,赶紧跟着我出去打听事去。"
  "凭什么?!"
  "凭坐着喝茶的那两位都比您官大。"李暮年翻着白眼,心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他等了一会,见李泷丝毫没有妥协的样子,叹口气自儿个出去了:对,你也比我官大,您喝茶去吧,不过——小心那两个比你官大的玩意。
  在李暮年还没迈出茶楼的时候,胤禟正笑吟吟望着走回来了的李泷,半晌才道:"李大人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大红大紫,花花绿绿的。"
  李暮年打了个寒噤,回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同姓的蠢货(其实从你们的智商就可以看出来你们源自同一祖先……),摇着脑袋走了。
  ——永别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大人一步三摇地走回了客栈,正对上苦笑的五皇子。他忙伸手阻止了胤祺想说的话:"五皇子不用多说,就请告诉下官现在李大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胤祺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旁面无表情喝茶的弟弟,抽了抽唇角才道:"活着呢。"
  李暮年一想也是,这妖孽明显是还用得着人家,不可能这么快就弄死了。他顿时大感失望,垂下脑袋走上去行了个礼,准备找个房间睡觉。
  胤禟扬起唇角望着李暮年的背影哼道:"辛苦李大人了。"后者顿时一哆嗦,"嗖"的一声又跑了回来,小心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如玉美人扬手扔给他一把钥匙:"今晚麻烦你和李大人一同睡——没个人看着,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精神脆弱的人容易失常,受了刺激的人也容易失常,一个精神脆弱又受了刺激的人则容易上吊——老子担心李泷李大人啊。
  胤禟转了转茶杯的盖子,在心中冷笑:老子还用得着他呢,辛辛苦苦从京城敲晕了抗出来的,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让他给吊死了?
  胤祺摇着脑袋坐到他旁边,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九弟,以后说话,记得积点阴德。"
  自家弟弟闻言吊起眉梢侧眸看向他,凤眼中波光流转,漂亮得让人眩目:"为什么?阎王爷又不是肯因为我说了几句违心的好话就把我往上提一层的玩意。"
  "……"恒贝勒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可是如果你说话再这么损人下去,他很可能把你再往下踢一层……"
  后者极其不屑地哼了哼:"得了吧,谁会相信地狱有十九层——要知道就连国师那种玩意都只是在十八层安家落户的。"——五哥,说起那个地方,我远比你熟悉。
  他垂下眸子,如羽的睫毛轻而易举地掩住了内里的光华:还有,五哥,你弟弟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最近迷上qq的连连看了……因为丫是我唯一能得正分的一个游戏……


三十二章

  李暮年举着筷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小媳妇样坐在一旁的兵部李大人,唇角抽蓄了半天,沉默着冲九爷伸了伸大拇指。
  胤祺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也经历过同李泷大人一样的经历?"——要不怎么这么言听计从?
  李暮年同样压低声音:"没有,万岁爷把我派过去的时候让人准备了一份九爷的事迹。"——英明神武的皇帝显然早就想到了有人不服管的情况。
  李暮年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李泷:蠢人从自己的教训中学知识,聪明人从别人的教训中学知识——不是我说,你看孛亲王那双凤眼就该知道这人铁定不好惹——何止是不好惹。
  胤禟突然扔下啃了一半的苹果,哼道:"今儿个麻烦李大人陪本王去湖北太守的府上走一遭。"
  李泷正在心里想着谁知道你丫的说的是哪个李大人,便感觉到李暮年狠狠踢了他一腿小声提醒道:"说您呢这是。"
  他不觉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种本来不应该用来形容李暮年的惊悚感觉。他先是小心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没有反驳而是继续啃苹果的孛亲王,拉着李暮年的手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叫的是我?"
  "昨天他能留您一条活路——而且您今天还能活蹦乱跳没有卧床一病不起就说明王爷他今儿个用得着您。"李暮年想了想吞下了后半句话:想想上次他用不着你的时候你请的病假有多长不就知道了吗……
  说话间胤禟已结束了他的早餐,站起身环视一周后冲胤祺绽开微笑:"五哥,李大人麻烦你了。"
  五皇子揉了揉额角,埋怨地看了一眼两个李大人,才道:"放心去吧。"
  李泷忙站起身跟在胤禟身后走了出去。李暮年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哼道:"五皇子您小心着点——孛亲王把您叫来可不只是为了让您一开始压制着点李泷大人——当然更不是为了让您看管着我点。"

  李泷在跟着人进太守府邸的时候,脑子里反反复复就只剩一句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他望着孛亲王优雅的背影,暗自咽了咽口水,不知从哪摸出来把短刀,然后揣到袖子里——关键时候,还是靠自己。
  胤禟突然回过头来看他,凤目微眯懒洋洋道:"别这么紧张,李大人只要顺着我的话说就行。"
  李泷怔了怔,问了一句:"这种简单的事让你……您那个小跟班来不就行了么?不用您吩咐他向来不敢逆着您的话说。"——何必扯上老子。
  胤禟瞥了他一眼,哼道:"当然不行。一来李暮年官位比李大人小(得多),二来李大人跟河北太守算得上故交——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还是你的话比较有信服力。"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本王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迷路是一回事,守门的侍卫让不让本王进又是一回事。"
  李泷的脚步顿住,他抬起头的时候少年亲王正眉毛弯弯温和地冲他微笑,眸中流过的却满是冷意。
  他顿时打了个哆嗦:怎么不是,带上自己守门的侍卫当然会放两人进来——关键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跟河北太守都是大阿哥的人?!

  胤禟看了一眼哆哆嗦嗦跟着他走出来的李泷,在心底冷笑一声,径直走上由李暮年充当车夫的马车,然后打开座位上的木匣子,拿出里面的纸笔。
  李泷待在原地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任命地爬上了马车,正望见那九皇子面无表情地在写奏折,不禁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顾不得礼数,一把上前夺过胤禟手里的毛笔,强自微笑道:"孛亲王的意思下官无权干涉,不过,下官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这一封折子呈上,可就是恶了大阿哥,还望王爷深思。"
  胤禟垂眸望了一眼自己刚开了个头现在已被李泷争抢时划了一道墨迹的奏折,不紧不慢地回道:"那又如何?"
  李泷怔了怔,半天镇定下心神才开口:"王爷,您与下官都清楚,太子本不与您亲厚,他数次惹得龙颜大怒,少不了把帐记在您的头上——在此情境下,您不该再得罪了大阿哥。"
  "莫非本王还需要仰仗这两派?"胤禟拍了拍手示意李暮年进来,然后冲李泷微笑:"不知李大人是太小看了本王,还是太高看了你的主子。"
  李暮年刚掀开帘子就发现气氛不对,他干咳一声待胤禟说完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去:"李大人须明白,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纵然有万般本事,也终究不比万岁爷。"
  李泷扔下毛笔上前一步冷笑道:"孛亲王可看明白了,伴君如伴虎,怎可以把身价富贵都寄托在圣上的恩宠上?"
  胤禟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暮年,懒洋洋想到:哎呦喂李泷李大人啊,托您这一句话的洪福,您那金贵的大阿哥又得被他老爹挑着毛病臭骂一顿——你说这种说服我另投明主的事咱俩私底下聊不就得了,你还得说给李暮年听——这可不是我的人。
  ——这厮丝毫没有是自己把人叫进来的自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马车座位上,似笑非笑的随声附和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儿?"
  李暮年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径直转身走了出去,末了冲李泷摇了摇头:您老闭嘴吧,光前边那一句话就够您那兵部尚书的职位飘乎乎一去不复返了——您再说下去,离您远去的就变成您脖子上边的物件了。
  他坐到拉车的马背上,听得里面依旧隐隐约约仍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掏出自从去文县公费旅游之后随身携带的观音像,拜了三拜,祈祷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李大人的冤魂以后不回来找我算账吧——李大人啊,大家都是混日子的——虽然你以后不用混了——但是咱俩相互体谅一点是应该的啊……
  李暮年把观音像收了起来,闭着眼睛又叹了一口气:不要怪我把这事禀报给皇上,天大地大还是他最大啊……
  他还在做"我有罪"的反省呢,听到里面不紧不慢地传来他名义上的上司一如往常尾音上挑的海豚音:"李大人不要浪费口舌了,本王当初若是不打算告知皇阿玛,也不会自找麻烦地牵扯上李暮年李大人。"
  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这话要早说李泷大人的脑袋怎会保不住?
  李暮年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向前行驶,在心中盘算着此事之后,大阿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局面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三足鼎立这样越发混乱不清的局面。

  时近夜半,胤祺站在弟弟房门前发了一会怔才抬手敲了敲门:"九弟,你睡了吗?"
  "得了吧,我要说没睡你肯回去?"胤禟拉开门,边系着扣子边狠狠翻了个白眼:"闲着没事的你这是又操的哪门子心?"
  胤祺伸手把他推进门,把房门关上才坐到凳子上跟他促膝长谈:"九弟,这件事情你想好了吗?"
  "不管我想没想得好,皇阿玛最终都会